寄生彼女砂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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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砂义出云
插图:瑠奈璃亚
图源:阳子よう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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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希望。」
某天,唐人的肚子里突然住进了一只神秘生物·砂奈。砂奈因为唐人有偷吃(?)嫌疑,消失在大家面前,之后竟然成了「寄生法庭」上的被告!?校园也因此化为审判之地……另一方面,研究实存寄生、并企图征服世界的秘密组织「Paraminati」,其计划也发展到了最终阶段。唐人与砂奈能否阻止幕后黑手——雷司托雅·迪斯特匹亚的阴谋?人类X寄生虫的纯爱故事,将以超越过往的规模堂堂完结!负面情绪大爆发!?寄生系爱情喜剧最终章!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寄生法庭
寄生法庭议事录
第二章奇异日
让故事整体更加清楚明了的「寄生彼女砂奈」年表
第三章寄生彼女砂奈
「周刊 宿木WALKER」第44届与你的寄生彼女更加感情甜蜜特集!
尾声
序章
『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希望。』
她如此轻声低语,随后轻轻阖上眼。
雷司托雅·迪斯特匹亚独自坐在染成一片灰的笛卡儿剧院(注1)回顾往事。回顾着久远往事,回顾着自己还像人类般生活的往事。
这剧院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又是打从哪时候就在这剧院里的?
一切都得自增川唐人所处的时代回溯个千百年,某个离日本相当遥远的国家开始。
注1由美国哲学家、认知科学家丹尼尔·丹尼特(Daniel Clement Dennett)所提出的一种概念。在人的视觉区复方的脑区,有座位着一只小人的剧场,剧场萤幕上会播放着人所体验过的任何感官情报。
* * *
西元四世纪,古罗马帝国,夏日。毒辣的日光毫不留情地映照在人们身上。
少女站在长坡途中,擦着汗且叹了好大一口气。
少女名叫雷司托雅。然而,正确来说那并不叫「名字」。
在古罗马时代,基本上女性并没有单独的「姓名」。因此,少女她只是因为方便才被称为雷司托雅罢了。
「……提奥德多斯大人到底上哪去了……我都走到脚软了啦。」
雷司托雅边这么说,一面拍打她那紧绷的小腿肚。
穿过竞技场与公共浴池间的狭缝,再度回到以坚硬石板铺成的道路上。
据传当时罗马文化水平之高,如建筑技术等领域与二十一世纪的水准相比,依然叫人赞叹不已。
「……原来您在这里。」
越过罗马街道中央的帕拉第尼山后,有座由石造柱廊及神殿所围起来的公共广场。雷司托雅发现有名青年头靠在其中一根石柱上入眠,她很不以为然地大大叹了口气。
「……请您快起来。」
「呣……再让我……睡两小时。」
雷司托雅看来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了。她嘶——嘶——地大口吸气,腹部出力使劲朝男子耳朵一喊。
「请、您、快起床,提奥德多斯大人!」
「呜哇哇哇!」
男子惊醒后像只刚出生的小鹿手脚胡乱挥舞,随后发现眼前有张熟悉的面孔才松了一口气。他弯弯被白银前发盖住的小眼睛,做出笑脸。
「……嗨,雷司托雅。怎么啦?」
「为什么您会睡在这里?」
「呃……这是因为……」
提奥德多斯有点伤脑筋似的笑着回答。
「……因为戏票。」
「什么?您说什么?说得清楚一点的话,您该不会丢下该做的工作跑来看戏吧?喔——」
「我想跟雷司托雅一起……看接下来庞贝剧院上映的戏才来排队……结果因为队伍太长,不知不觉中就不小心睡着了。」
「什么——」
雷司托雅听着如此悠哉又老实的发言,羞红了脸。
雷司托雅抓着提奥德多斯那薄衣裳的领子,拖着他往下坡走去。
「真是的,别开玩笑了……大家都还在等您呢……」
「等、我、我自己一个、一个人走得动啦,雷司托雅。」
「……而且……还、还说什么要跟我一起看戏那种谎话、难听话、毫、毫不讲理的话……」
雷司托雅红着脸,脚步挺快的。感觉静不下心来。
提奥德多斯原是个卖药郎中,他创立这个改变既育流派而成的特别宗教,是约一年前的事。
受到提奥德多斯的人格吸引而非思想感召,成为左右手辅佐他活动的正是雷司托雅——提奥德多斯被雷司托雅在坡道上拖着如是说。
「啊、等一下。我有事啦!我要去那边那户人家一下!」
「……什么事啦。」
「那户人家听说又出现那个啦。我得趁其他卖药的来搅局前先——」
「现在集会比起那件事还重要吧!」
「但是我不去的话,那人家可能又会想都不想地就驱虫了……我就是喜欢它们嘛。好想看看这次出现的会是怎样的家伙呢。」
古罗马时代也有以绦虫、蛔虫为主的寄生虫,也有相对应的驱虫药。以上都曾记载于迪奥科里斯(注2)所着的《药物论》,以及其他文献上。
「……我老早就想问一次了。为什么提奥德多斯大人您那么重视寄生虫呢?为什么您那么喜欢寄生虫呢?」
「因为啊,我可不能放任那些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跑来依偎我们的那些家伙吧?那些寄生虫也是一样活在这世上,跟我们一样都是生物。」
雷司托雅对提奥德多斯竟温柔仁慈到如此地步感到不可置信,同时再怎么也不会因此而讨厌他。所以她才会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结果都一样,大概啦。生物都是为了能过得幸福才活下去。这样的话,我不帮忙更待何时。」
那就是提奥德多斯的宗教所揭药的唯一理念。
提奥德多斯手指向天。
「吾等从何而来?又为何物?而,吾等又何去何从?」
注2 Pedanius Dioscorides,古罗马药理学家。
「……您在说什么啊?」
「这是人类自太古以来——直到永远都在思考的命题……我说啊,我有时候会梦见这样的情境。雷司托雅啊,你有没有想过寄生虫变成人类会是怎么一回事?成真的话会怎么样咧——说不定会很容易跟它们变成朋友呢?」
「请您别再说梦话了!赶快出发去参加集会吧!」
提奥德多斯与雷司托雅,这两人秉持着玄邈的教义倾听众人的不安,同时研究寄生虫,探询直达幸福的道路。然而——如此和平安稳的日子却突然告终。
某日,出现在雷司托雅眼前的提奥德多斯一脸严肃,手上紧握着像是书简的物品。
「……雷司托雅。」
「什么事?」
「……这下万事休矣了。宗教统一令就要开始了。」
「……什么?」
「皇帝陛下为了巩固社会基层,将传播违反善良风俗之教派判为邪教,并决定排除邪教。」
「……也就是说?」
「我们——将受到迫害。」
在那之后,两人的日子便不得安宁。提奥德多斯与雷司托雅没多久就开始受到世人的迫害。有人主张,把这群诉求与寄生虫共存的恶心家伙排除掉也无所谓。甚至有人认为,扰乱社会风俗的两人才是寄生虫。
有人会朝家里丢小石子,商人也不愿卖东西给他们,到公共设施更遭白眼对待。
为何我们会遭到如此待遇?
只不过对寄生虫投以关怀就得被憎恨成这样吗?
这时发生一起让雷司托雅的愤怒到达临界点的关键事件。
「呼、哈、哈。」
雷司托雅以薄袍覆面,于昏暗的巷弄穿梭。这是因为她在参加集会的归途,突然被化为暴民的民众袭击了。
「喂,你那边有看到邪教徒吗!」
「把寄生虫抓起来!」
「……」
先躲在狭路转角处甩掉追兵。雷司托雅差点就被素昧平生、无法分辨善恶的市民杀了。恐怖异常。
这下才彻底醒悟,如此一来已无法阐扬自己的理念了。但是对雷司托雅来说,提奥德多斯那不只对寄生虫、对世上所有一切都怀抱着慈悲心的精神是一种救赎。然而——
「提奥德多斯大人——市民现在在那边……!」
她狼狈仓皇地逃进提奥德多斯的家。一进屋,立刻感到家里不大寻常的异状。首先嗅觉感受到的,是一股呛鼻的血腥味。接着视觉捕捉到家里七零八落、毁坏的家具——
「啊、啊——」
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一幕。无论多久的岁月流逝,这有如噩梦般的光景想忘也忘不了。
提奥德多斯倒在房间中央。然而他的头,却不在头部应该在的地方。
雷司托雅备感绝望而承受不住,两脚一瘫当场跪下。她背后传来哒哒哒哒的声响。那群暴民追到这里来了,手上还握着带有些微红色锈斑的铁斧。
「……哈,恶心的家伙被做掉是理所当然啦。」
这明显充满敌意的粗暴言语,摆明是要说给雷司托雅听的。
「……你想说的就那些吗?」
「什么?」
「我不原谅人类。这宇宙是座邪恶的宇宙。你敢杀了我的话——就动手吧。就算我死了,我也会从地狱永远诅咒你。直到永远,直到永远——!」
「你、你在说什么恶心的鬼话啊!」
在追兵摆好架式挥下大斧的那一瞬间。
雷司托雅的意识飞跃到了某处。
雷司托雅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灰色空间。身边还罗列了许多像是座椅般的东西。
「……这里是……」
如果是天国的景色未免太肃杀了——看来,雷司托雅确实是到了一个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地方。而最让人吃惊的是在她正面的东西。
「那个是——戏剧?」
雷司托雅张大眼睛一瞧,视线所及之处有座舞台,舞台正上演着不可思议的奇妙戏码。舞台上没人,人偶却擅自动起来,演着一出人偶剧。
雷司托雅在这不可思议、且不会感到腹饿的场所持续望着舞台,最终才发现眼前这出戏是在重演人类的历史。
原始的狩猎、农耕,储存粮食以及文明发展,还有——战争。
在那之后又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雷司托雅获得了凡人无法到达领域里的知识后领悟到,这地方是从人人共有的无意识的狭缝间产出的物种记忆的聚积场所。
然而就算知道这点也无济于事。雷司托雅孤身一人活在这悠久的时空内,她无数次想起,那天开心地约她去看戏剧的男人的那张脸。想起那早已无法成真的愿望。
「……为什么,只有我来到这里……?」
是神听见了她断气前一刻的那股怨念?还是在她被称为异端或邪教徒时,成了「真正」的异端分子?然而事实却远远凌驾于少女的想家,她已经回不去了。于残酷的时间洪流中,雷司托雅她——号啕痛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雷司托雅怒吼,顶着一股怨气一把抓起舞台上跃动的人偶,扯破人偶拉出塞在里头的棉絮。当她这么做后,却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
「咦……?」
从人偶中扯出的棉絮,竟化为人形动了起来。这让雷司托雅感到十分惊愕。过了几百年,这才发现一件新事物——在这里,可以干涉物种的进化。
干涉进化。雷司托雅一开始只是当作消磨时间的游戏,然而,急遽的进化之于人类,不管重复几次都带来了巨大的不幸,彷佛是注定好了一般。看来人类这生物,就本质上来说承受不住剧烈的变化。在历史上,每当有大规模的战争发生,追根究柢是由经过特殊进化的生物所挑起的案例多不胜数。
自此,憎恨世界的雷司托雅达成她唯一目的并未花太多时间。
操弄进化,能够在人心内种下永无止尽的猜忌心与恶意,进而毁灭人类。
——既然如此。
就用我的这双手来数度见证这个世界崩坏。
藉由进化他所钟爱的寄生虫这个方法。
为了执行这项计划,少女替自己取了这样的名字。
「迪斯特匹亚〈恶之地〉(注3)」。这单字,在现代也会被译为「黑暗之乡」。于是——雷司托雅·迪斯特匹亚就此诞生。
时光流逝了将近数百年,某天上演人偶戏的舞台突然换成放映胶卷底片的「电影院」了。藉由「电影」技术发明,人们的共有无意识被覆盖改写。原为即时放映的物种「记忆」,变化成了「纪录」。
时代潮流发展至此实属侥幸。仰赖合成、省略时间轴等技法,干涉进化一事成了高度复杂化的工艺。雷司托雅甚至有预感,待剪接技术更纯熟后,自己就能以「某寄生虫个体」为媒介,诞生在人世上。
注3 Dystopia,即为反乌托邦。
就快了。整体计划就快进入最后阶段了。
雷司托雅一面让这无法进行至关键核心的毁灭重复上演,一面祈祷。
如果这地方是由众人无意识的思绪汇聚而成的。
拜托,拜托。
早一秒也好,盼这世界带着自己一起灰飞烟灭。
第一章 寄生法庭
〈距离奇异日还有十三天〉
深夜的医院,紧急逃生指示灯微弱发光,看了令人忧郁万分。
我双手贴额,以像是在祈祷的姿势坐在病床旁的铁椅上。
现在躺在我眼前的,正是我的父亲增川银次本人。
哔、哔。将心脏的跳动化为无机质的声响与亮光的心电仪,看了令人满腔怒火。
这样简直就像在替父亲余命倒数一样嘛。
就在这沉重令人窒息的气氛里,我悄声向我背后的空间发问。我知道那个人从数小时前,便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
「……绮罗老师。」
绮罗老师对我这声突如其来的叫唤,不疾不徐且庄严地回应。
「什么事,唐人?」
「……为什么事情会变这样呢。」
光是看着眼前父亲静静地吸气、吐气,身上装着许多记录仪器或是管线的样子,就觉得很痛。
绮罗老师不回答我的问题,以像是要安慰我的温柔语气回话。
「……这不是你害的。」
「但这像是我造成的。」
「才没那回事……」
「直到我父亲变成那样之前,我完全都没发现!身为他儿子的我得最先察觉才对啊!」
情感的洪流自口中奔流而出,周围的气氛如耳鸣般紧绷。
「……是我迁怒绮罗老师了,对不起。老师明明特地赶来陪我,我还这样生气。」
「……我懂的。别在意。」
绮罗老师温柔地将我拉过去抱在她怀中。
「没关系的,唐人。情感这种东西,并非可以像郡样一般理性地来处置。不管你心中积着什么,全都倾吐出来吧。在你一吐而快,心空荡荡地倒下之前,我都会像这样抱着你的。」
「呜……呜呜……」
我在绮罗老师的怀里,静静地流泪。
* * *
事情发生在昨天。
名叫绘希乃的棘球蚴虫实存寄生所引发的校内雪山化事件画上句点后,一名男子出现在我们眼前。
「你是……那个叫利比·爱森堡的Paraminati干部……?」
「我今天是想比你们这小鬼早一步送圣诞礼物过来!你们看!这是我的被检体!」
利比开开心心地秀给我们看的——是我的老爸,增川银次。
利比往老爸斜后方退一步,不怀好意地笑。
老爸双脚看似无力,眼神涣散彷佛不聚焦在任何一处。如此心不在焉的感觉,比起在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爸……?」
「…………………………」
老爸毫无反应,只是默默地高举右手拳头。
「在干什么啊你,喂——」
我呆站在那幅模样的老爸面前——下一秒,我的本能发出危险信号。
「……?」
「呜!」
那拳头突然问猛力挥下。那速度跟力道之猛,根本令人感觉不到人类独有的迟缓犹豫。我反射性地以实存寄生的能力让体感时间变得迟缓——然而他那一拳速度之快,很明显地要闪躲的话已经来不及了。
「糟糕……!」
该怎么办?什么该怎么办——根本无能为力。
比起硬吃下这招,在我扭转身体打算减轻被害之畴——
「呜啊!」
脖子被紧掐住,身子一把劲地被往后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老爸挥下的拳头以高速通过我的鼻尖。
「……增川,危险……」
「谢、谢啦櫂实——」
原来是櫂实拉了我一把。我就这么被櫂实的双臂环抱,后脑还贴在櫂实柔软的胸部上——然而现在不是想那种事的时候……是说,刚才櫂实对我说的话,还萦绕在我心头上。
「能不能——让拙虫,当增川的女朋友?」
万万也想不到会突然被櫂实告白——不不,比起那个,老爸跟利比才重要。
就现在的位置关系来看,老爸面对着我与櫂实,利比在他身后半步。旁边是志保与会长,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呆了,直盯着这里看。一定是因为一位我唤作父亲的人物登场,害得他们混乱不知所措。
「可恶,居然没打中!喂,再来一次。把这小鬼给我打烂!」
利比像在命令机器人般地再次对老爸下令。这令我相当愤怒……别开玩笑了。这股怒气与其说是对利比而发,倒不如说是——
「居然乖乖地听令被操纵……!你在搞屁啊!快清醒过来啊臭老爸!」
在我直接喊出涌自内心的这些苛责后——在那瞬间,老爸停下动作。
老爸突然抱起头呻吟。
「咦?」
这疑问词是我与利比两人同时发出。而老爸缓缓放下双腕——
「嘎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
老爸突然扭身给利比来了一记猛烈的擒抱。两人就这么撞上二十公尺远的校舍侧面,重量级的破碎声响宛如地鸣。四散飞舞的水泥碎片与尘埃落地后,在那地方的——
「……老……爸?」
老爸趴在利比身上,失去了意识。
* * *
在那之后,我们抓起利比,总之先交给志保处理。随后将陷于昏睡状态的老爸送到医院。
在对父亲做过多项身体检查后,隔天我向学校请假,在医院等待结果报告。直到深夜才出炉的检查结果,是由绮罗老师告诉我的。
「……唐人,你先看看这个。这是银次先生的报告。」
绮罗老师亮出一叠病历表让我看。我目光首先停留在脑部断层扫描的照片上。照片上有着外行人也看得出来、一层黑色的阴影扩散。
「……这是。」
「……这叫芽殖孤虫。」
在我调查许多跟砂奈有关的寄生虫资料时,好像有看过这个名字。是绦虫的一种……寄生于人类的内脏或脑部而活。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这虽然是种还有很多谜团的寄生虫……但唯一一个已知的事实是,这种寄生虫如果成功寄生,会在宿主内增生——最后一定会致宿主于死地。其致死率……据说达到百分之百。」
「……致死率百分之百……」
我说不出话来。没错,这就是那么可怕的虫子。然而——却有一点让我相当在意。
「但是——刚刚老爸的拳头……可不是一般的拳头。」
「嗯,寄生在银次先生体内的——是在研究所研发出来,相当接近芽殖孤虫实存寄生的特殊个体。」
绮罗老师干脆地全盘托出。
「那么一来,老爸他是被那个叫利比什么鬼的,以抱着玩玩的心态植入那个像实存寄生的东西,变成什么『被检体』之类的鬼东西……」
绮罗老师像是为了抑制我的怒火般否定我的言论。
「这个嘛,唐人。其实你说得不对。」
「什么?」
「利比那家伙根本就完全搞错。他知道银次先生被芽殖孤虫寄生后,就深信一名具有怪力的机器士兵就此诞生……但关于那点其实还很模糊。寄生在银次先生身上的芽殖孤虫啊——是由他本人的意思植入的。」
如此具有冲击性的事实平淡地自她口中道出,迁把我吓傻了。
「……这种事,您怎么还有办法冷静地说出口啊?」
我如此回应,绮罗老师难得语带激动地对我大叫:
「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啊!我在当初也是自问自答了好几次啊!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好吗!」
「当初……自问自答?」
这话我听了心存疑问。
「……为什么绮罗老师会烦恼有关老爸的这个寄生虫的事?」
「…………」
绮罗老师不回答。
「还有,你说当初又是什么时候……!」
「……我不能说。」
「怎么又来了。」
每谈到有关组织的事,绮罗老师马上三缄其口。话说忘了何时,有关姬动手术的事,绮罗老师也是一字都没提。
「……老是这样的话……我可没办法相信绮罗老师。」
「唐人,对不起喔。」
「算了……」
束手无策,我只好潜进自我的记忆深处。
老爸他因脑部遭芽殖孤虫寄生,意识一直很朦胧。
只要这么一想,一切就说得通了。
我以前认为老爸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母亲也是因此而离开他。但是——如果一切都不是这么一回事,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变成这样的?
我开始动手挖探自己的深层记忆。
「呜……?」
发现有件事让我十分在意。
我的心跳加速,周围景色在一瞬间化为黑暗……
「唐人!唐人!唐人!」
绮罗老师剧烈摇晃我的身体。
「……啊,绮罗老师……」
这下我才察觉自己刚刚差点失去意识。
「想不起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
「……唐人,你冷静点。来——坐在这边,如果是痛苦的回忆就不用勉强自己回想了……」
绮罗老师接着让我安坐在病床旁的铁椅上。
我坐在椅子上,再度开口询问绮罗老师。
「……绮罗老师,老爸之所以变成这样的理由……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我吗?」
「抱歉。唐人……我的答案不会变的。我——无法回答。请你谅解,这是有原因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管怎样,都不能把跟我父亲有关的大事告诉我吗!」
不小心又扯开嗓子大吼了。我想超来自己身处的地方是深夜的医院。就算再这样逼问下去,只会引起医院里的人注意,造成骚动吧。
算了,有种心死的感觉。心里仍有愤怒的情绪——但是我已经累了。
「……算了……」
「……唐人,你还是先回去吧……明天你应该就会冷静点了,好吗?」
「我知道了……明天早上我会再来的。」
虽然我很担心老爸,但一连串发生那么多事,也让我的体力达到极限了。
我站起身,步伐摇晃地要离开病房。然而在那瞬间——
「……咦?」
我朝老爸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简直就像躺在那的不是我老爸一样——不过这怎么可能啊。我为什么会如此认为呢?
在外头等着我离开病房的,是櫂实与志保。砂奈果然没来。因为她没有手机,也联络不上她。
「……原来你们来啦,谢谢你们两个。」
「……增川……」
櫂实担心地叫着我的名字。志保则一脸骄傲地这么说。
「我们已经把利比扣押起来了,别担心。我与罗伊子两人直到刚刚都在盘问他有关组织的事。」
「抱歉,志保,居然让你处理这种烂差事。」
「不,没关系的。我啊……其实也开始觉得耍这鞭子挺开心的。」
志保在我不注意时拿起鞭子,啪一声地甩向地板,还露出一脸陶醉的神情。
「教人上瘾……」
「……看来好像打开什么开关了……」
此时,志保的手机嘟噜噜震动起来。
「喂,我是竜斋寺……唉呀,是罗伊子啊。审问的状况怎样?他还是不说?嗯——这个嘛,水用完后换免洗筷吧。四枝一定塞得进去。」
你是打算把四枝卫生筷塞进哪里啊。这是在搞哪门子审问?真恐怖。
「啊,还有……」
志保看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表情有些复杂。
「那个……据利比所说,父亲大人遭组织流放后就不知去向了。被流放的原因好像是因为太常将组织下层人员公器私用……」
「什么!?秀也吗!?」
「……难道……他在找我……虽然我认为这不大可能……如果是真的,那我……」
志保说这些话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泄气。
不过听到这情报可是让我吓了一跳。毕竟我家被那家伙害得都烧成灰了,但从组织的角度来看,那只不过是单纯的个人失控行为吗?
……不管了,我现在可没力气——去想那些。
「……对不起啊,各位。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罗。」
「增川……」
「我没事啦。那,大伙明天见。」
背对着担心我而向我搭话的櫂实,我晃晃悠悠地离开现场。
……唉,结果我还是没法做出回答,到头来仍选择了逃避。
像是櫂实对我告白等等——一切都显得暧昧不明。
离开医院,在我回临时住处——河边的归途上,月亮闪耀成红黑色,看起来十分诡异。是因为大气层还是其他东西影响的缘故吧。
「哈哈。」
我倚靠在路旁的自动贩卖机上,抬头看着月亮思考。一切简直宛如世界末日来临般——开玩笑的。
加上砂奈不在身边。无论何时,总会陪伴在我身旁的砂奈不在。因为一点小小的误解,就从我面前消失——不知躲哪去了。
「砂奈,你到底跑去哪里了啊……」
在红黑色月光的映照下,我只能按着痛楚椎心的胸口。
* * *
〈距离奇异日还有十二天〉
隔日,我一早就到医院去了一趟。
这次有樱与櫂实陪伴在仍陷于昏睡状态中的老爸旁。绮罗老师好像为了调查些什么不见踪影,志保与罗伊子则是老样子,在审问利比。
「早安,增川……」
「哥哥,早安来摸奶!」
樱把手贴在自己胸前那片洗衣板上,手呈揉动模样。
「……樱。」
「早安大家来摸奶!」
「樱……不用勉强自己没关系。」
听绮罗老师说,她昨天在电话中告诉樱老爸的事,她整个人相当震撼,我才很担心她的说……
「呜嘎——!早安大家来摸奶!这只是一般早上在打招呼会说的话啊——!来,哥哥也一起说!早安!大家!来摸奶!」
「不,我的意思不是那……啊。」
樱还是老样子,相当兴奋地想打我的主意——然而我已经发现樱的眼睛周围已有了黑眼圈……想必樱她也是沉浸在悲伤情绪中,依然努力想装得像跟平常一样吧。她这份体贴,我很感激。
「樱,谢谢你……」
「话说啊,我一听到喝豆奶就会变大奶这传闻后,今天就买了纸盒装的豆奶来喝……其实我发现了那传闻中的秘密……你看!像这样把豆奶第一个字的左半边遮起来后!看起来就像『巨奶』耶!巨奶!豆奶!巨奶!豆奶!大发现啊啊啊!」
「……看来她是在勉强自己装得那么活泼,应该吧……」
櫂实在这时间点改变话题,向我发问:
「……增川……砂奈她还没回来吗……?」
「啊,对啊。她还没回来。」
一想到自己是不是真的伤砂奈那么深,我的心就隐约有些刺痛。过去虽然也曾吵过架,但演变至如此地步还是第一次。我还以为她不一会功夫就会马上自己回来,结果……
「话说,樱你没穿制服……今天不去学校吗?」
「嗯,我因为担心伯伯的身体,所以今天要留下来照顾他。」
「……不用啦,我来就好。樱你就去学校……」
我话一出口,樱立刻伸出手遮住我的嘴。
「不,就跟你说没关系嘛。哥哥和砂奈还没取得联系对吧?既然如此——比起待在医院,去学校的话更有机会遇到砂奈哟。所以哥哥……你就去学校嘛,好不好?」
「樱……对不起。谢谢你。」
「嘿嘿。这下终于能久违地表现出具有牺牲奉献精神的堂妹这一面了。我可不单单是个对性有所憧憬的淫乱处女哟?干练少女如彗星般降临!你来间闻看她全身上下散发出能干的气息……」
「……少自吹自擂了。」
不过也多亏了她,我的心情才变得轻松了些。
「那我先去学校看看吧。樱,接下来就拜托你啦……」
「嗯,哥哥你慢走!啊,对了。丈儿他人呢?」
「说到丈儿,这两天我根本联络不上他。不过我猜是因为他交了女友,正在当个现充啦……」
「原来是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真叫人担心。」
……等等喔。目前我联络不上丈儿,这代表——
我看了一下旁边。
「……?」
我与穿着制服的櫂实四目相接。
难道我要就这么无视那告白……单独跟櫂实一起前往学校……吗?
* * *
平常的话,上学途中还会有砂奈、樱还有丈儿等人,一群人和乐融融。
然而如今我身旁只有散发出一身沉闷气息的櫂实而已。我搞不懂。说不定沉闷的人其实是我?
这空间全体就像沾满了黏液般。
我们两人连段对话也没有,不发一语地保持距离,一直走着。
该说些什么好呢……是说,沉默到这种地步,态度很明显不自然嘛……怎么办啊……
「……增川。」
是受不了了吗?櫂实比我先开口。
「啊、啊啊,櫂实,怎么了!?」
「……虽然拙虫也没资格这么说……但我认为……人不可轻视自己的生命……」
「嗯?你在说什……」
这时听见远处传来喇叭声,我身上咻地一阵风吹来。
「呜哇哇哇哇!?」
有辆大卡车从我眼前驶过。
「危险……」
「谢、谢啦……」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櫂实拉了我的衣角阻止我,才免于惨遭卡车辗过的悲剧。
「因为变红灯了……增川你还一直走……拙虫就算了……希望增川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
「抱、抱歉,一个没注意……」
「……」
「……」
对话又这么停下来了。糟糕。
「话、话说啊!为什么丈儿他音讯全无咧……櫂实你也没看见他吗?」
「嗯……没看见……」
「反正他应该是交了女朋友变成现充,跟他女朋友不知道躲在哪恩爱吧嘿嘿嘿,樱的话应该会这么说。」
「…………」
「那家伙跟相马同学不知道相处得顺不顺利?话说回来,是哪边先告白的呢?那一对真是的!叫人在意啊!」
「…………」
「…………啊。」
话题走向好像变得怪怪的,两人之间又变得沉默不语。
好不容易生出来的话题就这么简单地自动中断。
好尴尬。好沉重。好想逃跑。我被三股压力夹击着。
我的表现完全无视櫂实对我告白一事。她对这点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櫂实自己不打算再提起,也让我感到有些难受。这气氛带来的紧张,简直与我俩一直拿枪对峙没两样。
我不禁这么想。
要表达自己的心意,伴随而来的原来是这么沉重的感受。
至今我无视砂奈的种种行为时,也没感到如此尴尬过。说不定,是我对砂奈那份温柔太习以为常了。砂奈该不会是因为在心底深处众积了许多痛苦的情感,才会像这样一去不回吧?一如此猜测,我便觉得自己不得不挺起胸膛、诚挚接受她的心意——
「……那个,增川……你还好吗?」
「什么!?喔、喔喔,抱歉!我没听到你刚刚讲什么!」
我又发呆了。虽然说不出口,我是因为在想砂奈才想到出神的。
「我想……如果你一直思考,也得不出个答案的话……不用勉强自己马上给我答覆……」
櫂实她这么说着,表情温柔。
「……如果,你有了答案……就不要……去在意其他的……想法……」
櫂实顾虑到我的感受。她说的这些话像是在对我暗示些什么。而这样的我真是既没用又丢脸,好想消失在这里。结果我忍不住道歉丁:
「……对不起。」
* * *
之后我们抵达学校正门口。
我已经两天没来上学了。但我一站在这里,突然觉得浑身不对劲。
「……怪了?今天学校应该没放假吧?」
平常早上来学校,光站在正门口就能听见校区内的喧嚣才是。今天的学校则看起来有点灰暗,整个鸦雀无声,一点也感受不到活力。我还以为到了座鬼城。
而且,地上也怪怪的。绘希乃事件结束后,溶解的雪水淹了整个校地,这点我知道——然而我却莫名觉得地上的茶色成分增加了。也就是说,校地又被人多添了新的土壤。我是有听人家说过,若想去除水分要撒沙。但是撒土?这是哪招?这样一来——简直就像要在学校里造水田嘛。
就连铺设成步道的地方也到处布满泥泞。
「呜啊——泥土溅到鞋子上,整个变超脏……又不是罗伊子,虽然不知道这是谁搞出来的名堂,可以拜托别这样吗?」
「……拙虫就算满身泥泞……反而更……况且这在猜谜节目的惩罚游戏也有……」
「櫂实,你到底打算自我惩罚到什么地步啊……」
「啊……但是这样如果弄脏教室的话……又是项罪过……不行了……啊啊……」
櫂实自顾自感到绝望。就在她抱头烦恼时,她好像发现什么似的停止动作。
「……增川,等一下……」
「什么?」
櫂实拉拉我的衣角,要我停下脚步。
「……泥巴里面……有贝壳……」
「贝壳?」
一瞧脚边四周,土里的确散落着像田螺壳般的小贝壳。
「还真的有……不过这些贝壳到底是……」
「增川……我看还是不要踩进土里会比较好……」
「喔、喔喔……」
虽然我搞不太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我们尽可能小心不踩到泥地,走进校舍里。
* * *
在我踏进教室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我在门口觉得不对劲的原因。
教室里的学生人数少了约一半。而且男生很明显地少了许多。
就比例上来说,男生剩下约五分之一左右吧。男生比例少到眼前景象会让人误会是男生混入女校般的错觉。我才两天没来学校,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女生好像不怎么在意。有的在化妆,还有的把裙子当扇子扇风。
硬是要我举出一点来说的话……班上女生就像一群辣妹。顺带一提,我确认过了,砂奈果然没混在里头。
我为了问班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下定决心试着问其中一名女同学。这女生不是平常都在教室角落读诗集的山之内同学吗……?妆怎么浓成这副德行啊……
「那、那个……你是山之内同学对吧?今天来学校的男生怎么那么少?」
「很烦耶你。你晚一点就知道了啦。」
呜……好可怕。她明明就不是这么样的一个女生。
「……那、那课咧?没有人上课吗?」
「你说啥?没有啊。你看都没政府了。」
山之内同学拿着奇怪的小道具夹睫毛,不悦地回答我的问题。是说班上居然没政府了。才不过一天没上课,这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啦。男生又跑去哪了……
「啊,山之内同学,你那手机吊饰……」
我发现,她拿来当吊饰的物品我才刚见过。
「……是贝壳?」
「你很烦耶。关你屁事喔。」
「但是那个贝壳我刚刚才在校园里看到耶,而且是掉在泥土中的……」
在整个人一团混乱的状态下,我不经意地往走廊一看——
「……咦?那家伙……」
櫂实对我的细声碎念有了反应。
「……增川,怎么了吗……?」
「我刚刚好像看到,丈儿往走廊那边走过去……」
我俩对看一下。
「……增川,我们追上去吧……」
「说得也是。」
我与櫂实为了不跟丢丈儿,急忙离开教室。
与櫂实两人追逐方才在走廊看到的人影。
「我记得是往这边走没错……啊,有了!喂,丈儿!你要去哪啊!」
往下走了好几层阶梯,就在快出校舍前的地方,才总算发现他的背影。
一脸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的那张面孔是——
「你看,果然没错……你是丈儿对吧?」
在我看到丈儿的那一瞬间,他一脸憔悴。眼里毫无生气。让人有股他简直像是个蜡像般的不自在感。
「……啊啊,是唐人啊。」
然而,他讲这话能证明他就是丈儿。
「你是要上哪去啊?你看学校都变成这怪样子……」
「放手,我要去我女朋友那边。」
「喂、喂,丈儿!」
丈儿甩开我的手,展现出一殷从未有过的拒绝合作态度。然而他说这话,果然就像在念台词,有种毫无血气流动的冰冷生硬。
「女朋友?你说女朋友——指的是相马同学吗?」
「……相……马……」
「你讲话不要像僵尸一样好不好。你这家伙,真的很像失去自我意识的僵尸耶……喂!」
丈儿像具僵尸般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喂,丈儿……!」
「等等,增川……」
櫂实阻止我将丈儿硬拉回来。
「就这样先让他去……我觉得藉此确认……丈儿同学要上哪去……会比较好……」
「喔、喔喔……说得也是……」
于是我们决定尾随在后,确认毫无自我意志的丈儿的行踪。
* * *
上回跟丈儿碰面,他还因为相马同学当他女朋友而乐得欢欣雀跃。现在与其说他变了一个人,倒不如说他就像被附身般,面无表情地朝着某处前进。我们追着丈儿脚步,一面通行于宛若水田的地面,我小心翼翼地尽量别踩进泥土里。
「呜哇,这里果然也有那种像田螺的贝壳……」
那时,櫂实以手指戳戳我的肩膀,小声地对我说:
「……增川,你看一下周围……」
「怎么了……哇!」
这下我才发现附近多了好多人。有无数的男学生像是被引导似的与丈儿会合,一样步履蹒跚地往同一方向前进。简直像在玩《百战小旅鼠》(注4)。他们全都一样,打着赤脚连袜子也没穿。
「丈、丈儿,这群家伙跟你有什么关联吗?我在叫你啊……」
「……」
丈儿他依然沉默。在那之后我们就这么默默地走了五分钟,看见一幢雄伟气派的*造建筑。走在前头的男学生鱼贯地进入建筑物里。
「呃……这栋建筑物……我记得是音乐厅吧?」
「增川……为什么你会不知道自己学校里的建筑物呢……」
『没办法啊,谁叫我们学校那么大一间……废话少说,丈儿已经进到里头去啦!得、得快点进去!」
接下来,我们为了赶上丈儿的脚步,我们挤进又推开这股男学生人潮进入厅堂,然而厅堂里却呈现出一副令人无法想像的光景。
舞台上排着数张课桌,每张课桌前都有人站着。舞台中央有座讲台,站在里边的——正是应该是丈儿女友的相马住乃同学。然而这时的她却跟平常那清纯纯洁的形象天差地远——
注4电玩游戏,玩家得操纵一定数量的旅鼠到达游戏关卡的指定目的地。
「好~啦。你们这群人渣,少在那边慢吞吞的走来走去。」
嘴里说着粗话,脚跷在讲台上,相马同学整个背靠在一张大皮革椅上。就算春光外泄也毫不在意。是个态度与眼神皆相当凶恶差劲的女子。那个人真的是相马同学吗?
这时候我才发现,舞台上桌子的排列方式简直让人联想起另一种设施,而非音乐厅。
「这是……法庭吗?」
假设相马同学所在的讲台是法官席,以刑事庭来说的话,以法官席为中心,左右两边的摆设就像辩护席与检警席。而且厅堂中央有着证人席,上头也有人在。顺带一提我们从入口进来后,所在位置为离舞台有段距离、以铁栅栏挡住的旁听席。
这么一来,分别在辩护席与检察官席上头的,就是辩护律师以及检察官了。
相马同学自法官席朝向立于证人席的一名男学生〈他恐怕就是被告吧〉,摆出一副相当高傲又有压迫感的态度。她简直就像个真正的法官。
然后……一样跟我们从旁听席看着这一切的,就是之前都不在校舍内的男学生群众。
可能是被告人的男学生哭着大喊。
「拜、拜托……救救我啊!」
「嗯——但是啊,听说你在校庆的时候不是说自己是那只绦虫实存寄生的粉丝吗?」
……她说实存寄生?为什么相马同学会知道这词……在我感到震惊之际,审判正继续进行。
「实、实存寄生是什么呵……我的确是砂奈的粉丝没错啦……」
「你这个白痴,事情都闹那么大了你也该发现了吧。除了校庆,像是学校成了雪山等等,与最近发生的一连串怪奇事件有关、化成人类的寄生虫……那家伙就是实存寄生。辩护人,有什么话要说吗?」
相马同学眼带凶光,如露出利牙般地对辩护人这么说。
「我、我只是莫名其妙被带到这里来的……我、我跟那边那位兼子同学感情也没那么好……才、才没什么话要说咧……」
「什么!?北野!帮我说几句话啊!」
「……你、你应该懂吧,站在你那边的话,连我自己也会遭殃。」
先不管那哭爹喊娘的男学生……相马同学叩叩敲着木槌,将朝上指的大拇指往下一比。
「好——啦,Judgement Time。陪审员,请下判决!」
排在法官旁的四人,随着相马同学一声令下拿起手中的牌子。牌子上分别写了:
有罪 有罪 无罪 有罪
看着判决结果,相马同学两手往前一伸,笑容满面。
「好,那就是Guilty罗。正式判决有罪。准备来行刑啦。」
相马同学相当随兴地做出有罪判决。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旁听席上欢声雷动。
「来人,把惩罚寄生轮盘转下去。」
这时我才发现有个大轮盘被搬至舞台上。轮盘跟着不知从哪奏出的小鼓声一同转动。轮盘上的格子好像都写着很多寄生虫的名字,不过因轮盘旋转的关系,看得并不是很清楚。相马同学面对轮盘,摆出像要掷标枪的姿势准备掷标。
「会不会中咧……」
「肝·吸·虫!肝·吸,虫!」
「好——那我就瞄准肝吸虫来丢。嘿——……咻。」
飞镖随着周围那令人听不太懂的叫声被掷出。轮盘停止,飞镖针所刺中的格子是——呵弓浆虫』,上面是这么写的。顺带一提,弓浆虫是轮盘上最大的格子,面积约占八成。
相马同学看了她那一大群随从一眼后,跟着下令。
「来——处罚决定是让他被弓浆虫寄生罗——开始行刑。」
相马同学毫不留情地下令。我向櫂实问了一下:
「櫂实,我记得弓浆虫是……」
「嗯……弓浆虫是世界上约四到五分之一的人口都被感染过的寄生虫原虫……但日本人不大食用生肉,所以感染机率偏低……」
「对吧,我记得没错。」
我回想起脑海里那模糊的知识。
弓浆虫。会透过混有申间宿主如猫的粪尿的砂盆经口感染,或是因食用有幼虫寄生的食用肉品遭受感染。虽说全世界约百分之十至三十的成年人都感染了此寄生虫,如果宿主非怀孕女性的话,弓浆虫只是个没什么大碍的虫子才对。但是大费周章让人刻意感染弓浆虫是怎么回事……
「快、快救救我啊!」
男学生被宣布行刑后大声哭喊。周围的学生紧抓着男学生,将之拖向舞台边。舞台边有个大大的儿童充气泳池。他们就这么将男学生推落泳池。
「呜噗——!呜噗——!」
我还以为里面装的铁定只是水——但我马上发现不同之处。泳池里面装的是大量的砂子,而且还有几只猫。照剧情发展来看,那些猫身上应该都有弓浆虫吧?过了不久,男学生被众人从泳池里拉起。他全身上下连脸部都满是沙尘,看起来简直就像全身沾满面包粉要被拿去当炸虾。
「好啦好啦,O——K,再来就随便处置啦。」
相马同学再度回到法官席大刺刺地坐在皮椅上,看似无趣地下令。那名男学生被拖着离开音乐厅,还在地上画出一条砂线。
这、这场活动到底是在做什么啊……!一切经过都太过莫名其妙,我忍不住拉高音量大吼。
「等、等一下!相马同学你这是在搞什么啦啊啊啊!」
「啊?等一下喔?这边好像有个怪人在耶?」
相马同学自课桌上放下脚,四处张望整座厅堂。随后视线才定在我这里。相马同学狠狠地瞪着我。
「你现在才来的吗?还真是意外的慢呢,蠢材增川。我都等到不耐烦啦。」
讲话真刺耳。跟她之前说自己是丈儿的女友那毕恭毕敬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相、相马同学,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喔……也不怎么了啊……看了不就知道了?我在制裁人啊。」
「制裁?」
「制裁这群可恨的人渣呀!」
她那句话听来好像有侮蔑周遭人群的意味。
「相马同学……直到前一阵子你还是丈儿的女朋友,一副稳重清纯的样子,为什么会……」
「唉——真拿这种脑浆大的生物没办法……因为幕后黑手说,先找几个人归顺自己,这下要掌控整间学校就会很轻松,所以我才在那边装清纯的啦。而且除了丈儿以外,我还另外脚踏十五条船咧。」
「原来是个婊子王!」
呃……话说回来,是谁跟她说支配学校会变轻松这种事的?幕后黑手?是背后有人在出主意的吗?
「还有……听那个人说啊……你们也是敌人耶。我说实话,真的很麻烦捏。」
连讲话方式都彻底变成辣妹了。这个人绝对会干出在电车里化妆这种事。而且我还发觉这种说话方式很熟悉。这跟刚刚在教室里化妆的那群女生的腔调语气都一样。
「我、我说啊,你刚刚提到什么那个人还有敌人啥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也是敌人耶』这句话又是?」
「意思就是说那只绦虫的实存寄生已经被抓住了啦。」
「什么?」
绦虫的实存寄生。
我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该不会——
「喂,让他们瞧瞧。」
相马同学对附近其中一名男同学下令。
他大力掀开盖在厅堂边方形物体上的布幕……在里头的正是她。就是两日未见的她。
「砂、砂、砂、砂、砂奈————!」
「咦……?啊,唐、唐人————!」
砂奈被关在像是动物园之类的地方所使用的铁栅栏里。旁边还挂着一块牌子写着:「学名:狐狸精绦虫」。这什么鬼东西啊?
「砂奈,你这笨蛋!你是跑哪去了啊!」
「居、居然骂我是笨蛋……那个时候,我骂了唐人大笨蛋逃跑之后,突然被人抓住关到这里来了啦!啊……居然!唐人,你果然跟亚须香在一起!呜哇——!这下不行了啦——!」
「什么不行了啦!」
「呜呜……因为……唐人你都跟亚须香成了情侣……而且一定互相交配了……」
「什么!?你说这话未免也跳太快了!为什么你会那么想啊!」
我偷瞄了身旁的櫂实一眼,她面无表情。
「樱她说,男子离家三日以上就非处男之身……还说这样处男膜就不会发出声音了……」
樱这家伙,都教了她些什么东西啊……
「是说,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可是有一堆想说的话,一直在等你耶!你不在的话,我也会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这该怎么说咧……」
我一说出这些话,砂奈的眼睛就突然亮了起来。
「唐人……我不在的时候,你很寂寞吗?」
「你、你茌鬼扯什么嘛!虽、虽然是那样没错……」
「哇——好开心喔!我也一样喔——!因为见不到唐人,我一直都好寂寞喔——!」
砂奈看起来真的是因为能见到我,而开心的大叫。
「别、别在那乱叫啦!」
嘴上是这么说,其实看到砂奈平安无事,也令我开心的想笑。在我与砂奈持续对话时,相马同学则一脸焦躁地打断我们。
「……聊够了没?这种白痴情侣的无脑对话我一丁点都听不进去,一秒也不想听耶。」
「啊……对、对了……相马同学,这是怎么一回事!」
「吼,就跟你说是那个人下的命令呀,跟刚刚那场寄生审判一样。唉,反正我啊,本来就很讨厌人类这种一无是处的生物啦。」
「咦……人类这种?」
相马同学说这句话,简直就像她不是人类似的。难不成……
「我真的生气了啦!好几次好几次好几次都想把我驱逐掉!」
相马同学大步一蹬一蹬地走向我这,用她那端正的脸蛋在超近距离下狠瞪着我,并抓着我的脖子摇来晃去。
「跟寄生虫在那边亲热个什么劲啊你这臭人类!」
「相马同学,难道你……」
「没错!我啊,就是长久以来被人类残酷对待到极点的日本血吸虫……日本血吸虫的实存寄生!」
「什么!?」
日本血吸虫。我曾听过这名字,那应该是会寄生在人类血管杀死宿主,一种相当危险的寄生虫才对。
「至今……在约三、四十年前的甲府盆地周遭,我们——日本血吸虫与人类展开了一场以血洗血的残酷大战……战争的结果,我们的中间宿主钉螺遭驱逐殆尽,日本血吸虫灭绝。只不过……在苟活下来的血吸虫中,最后只有我被以实存寄生的身分复活呢。你看这个贝壳发饰,本体就在这里喔。」
相马同学这么说着,并将发饰亮出来让我们看。
「『被』复活……让你复活的,就是那个人吗……?」
我对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心里有底——就是雷司托雅·迪斯特匹亚。
「唉唷,那又不重要。就我来说嘛……身为实存寄生还去当人类同伙的有病啦!那边的绦虫跟蛔虫也一样!大家,大家都是叛徒!我壳了你们!」
「……原来是这样。」
「顺带一提,我的特殊能力是蛊惑(Temptation)。我可以诱惑直接以肌肤接触带有钉螺的泥土地、被血吸虫寄生的人类。公的拿来当俘虏,母的就看心情。」
所以在场的所有男同学才会软趴趴的吗?恐怕那些赤脚的,全都是被相马同学操纵的学生吧……怪了,也有半数左右的人穿着鞋子啊,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也有人只是为了想看我的内裤而已,大约一半左右吧。」
相马同学再度威风凛凛地走回法官席,将脚跷在桌上,现场瞬间爆出不少喧闹声。
「哇呜——相马妹妹,再多让我们看一下内裤嘛——!」
没被控制却在这里的人,拜托你们多少拿出一点身为人类的尊严好吗?
「所以……我才决定让许多寄生虫寄生在人体内,对人类展开复仇行动。其中的一个方法,就像在现在一样当法官罗。」
相马同学露出诡异的微笑。我这才理解雷司托雅话中含意。的确,这跟绘希乃比起来,这很明确地是种邪念。相马同学才是雷司托雅说的灾难。
「那么,相马同学你接下来……抓了砂奈想干什么?」
「嗯——绦虫本来就是因为人类才被害得濒临绝种,居然还对人类献殷勤,这不是不可原谅吗?所以我得制裁她呀。所以罗,来!大家注意!」
相马同学手指砂奈向群众大声宣布。
「下一位特别被告,是这只色诱人类的可恨实存寄生绦虫。五天后将开庭审理这只实存寄生的罪刑!其罪状为——勾引人类罪!」
「开……开庭!?」
而且被告还是砂奈……?砂奈气着反驳。
「喂————!你这只血吸虫,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根本没勾引人类啊!我是一直很努力没错啦,但是唐人就是不让我当他女朋友!」
「啊——!砂奈你给我闭嘴!小心事情越弄越复杂!」
我再次面向相马同学。
「相、相马同学,我说啊,你们日本血吸虫之所以灭亡,跟我们也没有直接关系……所以……能请你放过我们吗?拜托你!」
「少罗嗦!说到底只图自身方便就把我们血吸虫消灭殆尽的就是你们人类!」
果然不行。她一点也不想听。
「事情就是这样,之后会开庭审理的。增川!你负责当辩护人。本法庭采陪审团制,如果你运气够好,也有机会遇到没被我洗脑的人担任陪审员。你就加油在那垂死挣扎吧。」
「什么?这、这哪门子剧情发展……」
「也就是说,如果判决无罪,要我把这只绦虫放了也行.」
「真、真的吗!那、那么……」
这话让我激动起来。如果能救出现在被关在笼子里的砂奈……就在我脑袋里这么想时,櫂实对我晈耳朵:
「增川……情况压倒性地不利……看了刚刚一连串经过……到时应该还是相马同学当法官……这场审判会一面倒……得谨慎行事……」
「是、是啊……喂!相马同学……不对,相马!那种法庭谁要出席啊!」
「啊,拒绝出庭?很无聊耶你们。反正若不遵守游戏规则,最后只有后悔的份啦……」
「后悔?」
相马同学转头看后方。
「要是你们不老实出庭,到时害这男的翘辫子也没关系吗?」
听完她这句话后,突然从舞台现身的……
「丈、丈儿!」
完全没错,来人就是宫入丈儿。然而他的样子却跟刚刚不同,身上穿着有如骑士般的黑衣服。
「丈儿,你穿那什么样子啊!搞错状况了吧?快醒醒啊!」
「我没搞错……因为,我是法律战士。」
那什么啊。转两圈半很蠢耶。
另一方面,相马同学妖艳地抚摸丈儿的下颚,给了我们一个高傲的笑容。
「他就是负责跟你们在法庭上战斗的检察官。没问题吧?」
「……我了解了。小住住说的话我什么都听。」
丈儿毕恭毕敬地对相马同学点头。
「什么!?」
这下我说不出话来了。
「喂、喂,丈儿……你冷静点……连你都被控制了喔……」
然而丈儿却坚定地回道:
「宫入丈儿已经死了!我是——」
丈儿唰一声地大力挥动自己的黑色斗篷。
「我的名字是宫入·Darkness·丈儿!」
全场空气就只在那瞬间冻结了一下。
「喂櫂实,那家伙居然说自己的名字是Darkness什么的……」
「嗯,拙虫有听到……」
「说是叫Darkness·丈儿耶……他不会觉得丢脸吗……」
「……拙虫等一下大概会抱着肚子笑倒在地上打滚……」
丈儿清了清喉咙。
「不喜欢Darkness的话……换成Darvish·丈儿(注5)也行。」
「根本听不懂啦不用改了!」
我很自然地就对丈儿吐槽。丈儿虽然遭受控制,依旧是个天然呆。
丈兑再次清清喉咙,朝我们伸出食指。
「听好了唐人,我绝对不原谅跟寄生虫搞现充那一套的你!」
「你也一样好不好!相马同学也是个寄生虫啊!」
「咦……啊!?对喔!」
你现在才发现喔!
「没关系啦。反正我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相马同学出来帮腔。
注5 Darvish译作达比修,日本知名棒球选手。
丈儿好像接受她的说法,最后还自以为帅气地宣言:
「哼哼,就是这么一回事。那么唐人啊!我们五天后法庭上再见!」
「丈儿……」
因为如此,审理砂奈罪刑的法庭将于五日后开庭。
我负责辩护,丈儿担任检察官。是场导入了陪审团制度的「寄生法庭」。
* * *
(距离奇异日还有十一天)
「好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隔日我与櫂实在校内漫步但束手无策。虽说我要负责辩护,但是对于该如何准备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若不认真准备这场战斗,丈儿死路一条,不打赢官司获判无罪的话,砂奈也只能等死。
在我烦恼之际,櫂实过来为我提供建议。
「我认为……先从还没踩过钉螺被洗脑的人着手……找出会站在增川这边的人,然后请他们当证人会比较好……」
「原来如此,也就是去找还没被控制的正常人吗……呃,哇!」
就在一边讲话一边走路时,一不小心就大力踢飞了一个掉在走廊上、全长约一百五十公分的深黑色块状物体。那块状物体全身散发一股臭气,让我不自觉掩鼻。
「呜啊,这什么啊……这该不会……是人类吧?还是……」
我以为是集合了准备丢弃的抹布的大型块状物体开始扭动,扭着扭着还将视线移向我这里来。那块状物体——是我见过的人所化成的模样。
「……你是服部吗?」
破毛巾缓缓爬起。
「我才下是服部……我……只是一条破毛巾丧家之犬……」
对了,几天前在爬绘希乃造出来的雪山时,我还记得曾拿这家伙当盾牌,挡下飞来的雪球。后来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就这么把他放置在一旁,据说连四天王也背叛他了。
「服部,你没被相马同学控制吗?」
「你在说什么?我早已看破一切,远离世俗红尘,一直待在这里……还一边乞求经过的人施舍一点炸面包给我……你就嘲笑我被四天王舍弃后的这副悲惨模样吧……」
看来是不需要担心这家伙会遭到洗脑。这时,有两名女学生正好经过走廊。
「啊!是炸面包老头!」
「呜哇!真的是炸面包老头!」
发生什么事了?就在我这么想的一瞬间,服部对女学生的话起反应,两手高举摆出像狮子般的姿势,大吼一声:
「给我炸面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学生完全慌了手脚,讲话速度飞快地商量该怎么办才好。
「哇、哇哇,优子,是炸面包老头耶!死了啦,传说不给他面包就会被诅咒耶!三班的光子就是没给他面包,结果被男朋友甩了!」
「吼,我刚刚才在福利社买了炸面包耶!」
「现在也只能给他了啦!人家说给他面包的时候,要转三圈然后说:『炸面包老头,炸面包老头,明天把我变成炸面包吧,不然变内裤』!」
「讨厌啦,唉唷……『炸面包老头,炸面包老头,明天把我变成炸面包吧,不然变内裤』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
随后,女学生便把面包丢在地上,留下面包逃跑了。服部望着她们的背影,以平跪在地的姿势大声说出:
「谢谢你的面包……」
随后服部转过身,对我如是说:
「增川,你看……这就是现在的我……」
「简直是个活生生的都市传说嘛。」
算了,反正这家伙的近况与我无关。我将状况告诉服部,相马同学将在四天后开庭审理勾引我的砂奈,我们正在找愿意出庭作证的证人一事。
「服部,其实……丈儿他也因为如此这般这般。」
「什么!」
一听详情,服部开口笫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宫入这现充浑球!活该死好!」
「你这人渣……」
「然而……宫入对我有恩……但是……可恶!」
「服部,你愿不愿意出庭替我们作证?作证说砂奈并没有试图勾引我们……」
「啊?你在说什么鬼话啊,那不是事实吗?我才不要咧!谁要帮你们这对白痴情侣作证啊!不要不要!甭说了!」
服部啪嚏啪嚏挥动双手,口气听来像个顽固大叔般地拒绝。
「但是如果我们不认真打这场官司的话……丈儿就会死。」
「什么!?」
服部沉思了一会儿后站起来。
「…………无法。我不干。」
「服部!」
服部在离开前这么说道:
「增川,跟你说得一样。」
「什么跟我说得一样……?」
「……我啊……无法为了他人而行动,至今也没因此行动过……就是个人渣……」
服部就像西部剧最后一幕一样,背影渐渐变小直到消失。
* * *
这下也只能再继续找证人了。我与櫂实再次出动。
「……可是,增川……我觉得啊……」
「櫂实,怎么了吗?」
「总觉得……像这样在校内收集情报……请人出庭作证……就好像在玩我曾经听人家讲过的冒险游戏一样……」
「什么啊……别说了,赶快认真点去拜托别人出庭帮我们作证吧……」
「反正都是要去找人……真希望能有个选项……而且还是个有即死选项的……」
我搞不懂櫂实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此时从走廊尽头——
「哇——!一边大声喊一边跑进来!可惜啊!我的冒险在此画上句点啦!」
「呜哇!」
唰地一声,眼前有名男学生飞扑滑行而来。他面有菜色又皮包骨,风貌宛如死神。
「你、你、你谁啊你!」
「呼呼……在下听到阁下希望能有选项前来。我是本校游戏书社……一年B班的抚礼南太。兴趣是玩游戏书或冒险游戏,我在各个地方都贴有文章段落。你,可照着数字指示前进,不依数字也行!」
「总觉得你看起来很像个变态喔……」
「不介意的话,我会帮两位准备好还项的,还请你们像在玩游戏书一样继续进行下去喔。」
于是南太摊开一张模造纸,上头是这么写的:
『去学生会室→前进至1 去中庭→前进至2 去一年级教室→前进至3 去焚化炉→前进至14』
「增川,有『前进至14』……!有股即死的气息……!」
櫂实好像对2这数字相当雀跃,但我不懂她在高兴些什么。我打算无视那张模造纸继续往前进。
「啊、等、等、等一下嘛!干么这样!」
南太抓着我死缠不放,态度有些软化。
「你、你要就这么前进也没关系啦!但难得有这机会就玩玩看嘛!首先准备铅笔和骰子……掷一次骰子出现的点数乘以十,就是你的生命点数。然后选过全部选项前进后,请回来这里一次。」
「……你真的很莫名其妙耶……我才不玩咧。」
只不过,在我旁边的櫂实一直很不安分,这让我很在意就是……
1学生会室
我们来到了学生会室。这里依然是老样子,是间竹林密布,无数鸟居竖立,一间浑沌的教室。
我一开门,便听到耳熟的声音。
「哈——哈哈哈!」
……如此高亢的笑声。那个人一定在里面。我踏出一步。
「打扰罗会长……呜呀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脸上和嘴里有无数张像名片的纸张不断地不断地飞来。
「呜咳呜呸啊啊!」
我一口气吐出满嘴的纸张。瞧了下沾满唾液的纸张,上头好像用毛笔写了些有神力的古文。
「这、这什么东西啊……」
「喔喔,这不是增川吗?」
「栉名田会长……你这是做什么啊!」
「嗯,我最近觉得光会耍三节棍不够,能射出符纸才像是个巫女,所以我在练习!」
会长如是说,双手交叉现出她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符咒让我瞧。原来刚刚那堆纸是符咒啊……
「先别管那些了。增川,前几天发生了很多事……令尊饱还好吗?」
「咦?喔,没什么大碍……」
其实事情根本还没解决。
「比起这个,那个,会长我有事相求。」
「嗯?什么事?」
「其实……其实几天后有场官司,我想请会长那个……不知是否能请你出庭作证我不是一个热衷于不单纯异性交往的淫荡学生呢?」
「怎么可能啊大浑蛋——————!」
「啊嘎嘎嘎嘎!」
会长再度射出大量符咒,塞满我的嘴巴。
「你、你要我说谎!?你要我把白的说成黑的吗————!」
「会长你绝对在某个环节上完完全全彻底天大地误会了!」
然而会长看似龙心不悦。是说,连会长也不相信我们不是对白痴情侣吗……
「我、我懂了。我、我会再来的……走、走吧櫂实……怎么了吗?」
櫂实好奇地捡起一张方才会长射出来的符咒。
「……捡到符咒了……」
「太好了呢,你就收下也没关系吧?」
「……物品清单呢?」
「你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在说些什么鬼东西啊……」
这时方才登场过的南太出现了。
得到道具了呢!那么请在持有道具栏里做个记号。
「嗯、嗯……」
櫂实好像很开心地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算了吧……
2中庭
我们到了中庭来。
「嗯?在那边的人是……」
立刻有着剌耳的双人组哭声传人我们的耳里。
「喂——喂喂喂喂……!」
「太过分了啦!普丁,你为什么弃我们于不顾呢————!」
「这样一来我们该怎么过活呀啊————!」
盖兹与腹金两个抱在一起,号啕大哭。
「喂,你们……」
「啊,是增川耶!」
「增川,你听我说!普丁他,普丁他丢下我们俩不知道上哪去了!嘴上还说着要执行计划等什么我听不懂的话。」
「还不是金腹你说跟着普丁比服部还好!」
「少罗嗉!盖兹,你不是说普丁假这个人值得侰赖,才把所有的钱都托给他保管了吗!」
「才不关我的事咧!这下完全没希望了啦!」
说得极端点,这真是场丑陋的争执。
「……这些家伙没救了。櫂实,走吧……」
正当我要拉櫂实一起离开此地时……
「……嗯?哇喔喔喔喔,櫂实!是櫂实喔!」
「哇喔——我们的女神驾到啦啦啦!」
盖兹与金腹靠向櫂实,并牵起她的手。这对宝更用脸颊磨蹭起櫂实来。
「不要……那个……拙虫是只垃圾虫……多看的话眼睛会腐烂,还请小心……还有我摸过的地方都会逐渐腐烂的……」
啊,真难得櫂实会讨厌别人……看来这两个家伙真的很惹人厌……
「好了好了,够了喔。快放开她,快放开她。」
我将櫂实拉离盖兹与金腹身边。一方面不甘愿地询问:
「话说回来,虽然我跟你们关系并没好到可以拜托这种事啦……但是你们可以在法庭上帮我作证,证明我不是个爱搞不纯异性交友的死浑球吗?」
「你这个大浑蛋啊——————!吃我一—————招!」
「好痛!」
吃了盖兹大力的一掌。
「为什么!櫂实会喜欢像你这种货色!开什么玩笑!」
「正是!我看错你了增川!这就是大家一致的意见……你刚刚说,法庭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有关法庭的事说给盖兹与金腹知道。
「……法庭……?这么说来,普丁好像有说过要当陪审员之类的话……」
「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普丁那家伙一定就在那!」
「走啦!普丁啊!把脖子洗好等我们吧!」
盖兹与金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雀跃地跳着舞离去了。
「……这哪招啊。」
就我个人来说,吃了盖兹漂亮的一掌让我有些不甘心。
然后南太来了。
「请扣生命值20点。」
「你啊……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在干什么啊……」
3一年级教室
我们来到了一年级教室。
「证人候补在哪里呀……证人候补……证人候补……」
「……增川……我觉得找证人跟在找一块钱硬币是不一样的……」
我与櫂实瞪大眼睛走在走廊上,碰巧撞见某对男女。
「喔,你们是……」
我一出声,两人身子一起抖了一下,随后向我打招呼。
「增、增川学长。有、有什么事吗~?」
「有、有、有什么事吗!」
说话慢条斯理,而且小气巴拉势利眼到出名的是学生会的三枝,另一个是『周刊宿木WALKER』编辑部成员的高木。
两人是儿时玩伴,而且——
「啊,哈哈哈。那个啊,我想问一下你们其中一个人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们两个在交往吗?」
「才没有呢~!」「才没有!」「吼唷~!」「我们只是感情比较好而已!」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我的问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极致表现。
「算了那不重要……我有事情想拜托你们两个。」
「……什么事?」
「几天后我要上法庭……你们两个其中一个能不能出庭帮我作证,我跟砂奈不是一对白痴情侣行吗?」
三枝挥了挥手。
「我可无法哟~」
「为何?」
「这样我会犯了伪证罪。」
「就跟你说不是那样!」
果然其他人都是这么认为吗……这时高木发问了。
「学长,你说的那个,是不是跟我们学校最近男生都软趴趴的事情有关?」
「没错,就是那个主谋召开的法庭……」
「原来如此……谢谢提供情报。我正好也在对这仵事取材,根据情况,我也可以告诉学长你一些资讯。」
总之先谢谢高木你的记者精神啦。
「真的很谢谢你啦……高木。」
「不过要我当证人作证学长们不是白痴情侣这事……我应该没办法吧。因为……我觉得那难度比踢爆政府隐藏的真相还要高。」
「就跟你说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啊!」
不是那样……吧?我有点莫名的胃痛。这时南太又出现了。
「生命值扣十点。」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14焚化炉
「……这什么东西啊?」
我来这地方的时候,让我觉得相当不对劲。
从刚刚开始墙壁上都有写上数字……来到这里数字突然跳到「2」。
这时櫂实突然激动起来。
「增川……!是14……!」
看着櫂实这前所未见的情绪让我大吃一惊。
「14这个数字又怎么了啦櫂实!」
「好高兴……!是14……!是传说中的14……嘻嘻嘻……」
真搞不懂。比起这个,随着一股不安膨胀,我怎么觉得周围温度升高了?这怎么回事?
「……我怎么觉得好像变得超——热的。」
「……因为是14……」
呜吼吼吼吼呜。从远处传来一声吼吠声。
「櫂实,刚刚那个听起来像不像是龙吼啊……?」
我是搞不大懂,不过不安与不好的预感节节上升,已经涨高到我快忍不住的水平了,。
「櫂、櫂实,我不行了。走罗!」
「呜呜呜……都难得遇到14号了……都已经到了即死段落了说……」
我打算带着一身不安,拉着櫂实的手一起离开此地……然而南太就来了!
「好——!一般到这边其实会马上死掉才对……道具持有栏里面有做过记号的话,就能靠符咒的力量回避即死。最后检查点!如果骰子掷出4~6点的话,就能前进到最后段落!」
「现在到底在干什么,我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了啦!」
最后段落
南太着着我,露出诡异的笑。
「两位辛苦罗。到这边如果生命值还有剩的话,那就过关了。请收下奖品。」
他递过来的信封袋里头装着五百圆的QU0预付卡(注6)……
「那个来搅局的到底是在干什么……」
南太就这么充满谜团地走了。这么一来,寻找证人之旅就此告终,然而却没半点好的收获。
到了开庭前日。我回医院一趟,告诉樱整起事件的始末。
「嗯……要是都找不到的话,我可以出庭当证人哟!我会作证说哥哥跟自己的堂妹一同过着淫乱的生活,才没被砂奈勾引!好耶!」
樱欢欣鼓舞地如此宣言。
「不不,说谎可不行啊……而且连你笑的那样子根本达到了邪念的领域。」
顺带一提,老爸依然一动也不动,静静地躺在床上。
陪在他身旁的还有——
「志保,怎么啦?怎么一脸感觉若有所思的。」
「没有啦……那个……」
「……你果然还是很在意秀也的事吗?」
「……果然还是藏不住吗?」
注6 由日本SCSK公司发行的一种用途广泛的预付卡,可在超商、书局、药妆店等地使用。
就像我担心老爸一样,志保对被组织流放行踪不明的秀也的事也一直都放心不下吧。然而我比较在意的……志保好像是顾虑到我的感受吧,她看起来好像连秀也的安危都不敢担心。
「……志保,这话我可能没资格讲啦,但我还是想说。」
「什么事?」
我看着仍陷于昏迷状态的老爸如是说:
「……我觉得如果你能跟你父亲……跟你家人感惰融洽和平共处的话,就那么做吧。无论何时,或发生什么事,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前。」
志保一听完,她的笑容彷佛已斩断所有的迷惘。
「谢谢你,唐人。下次我跟父亲大人再会时,我会好好地跟他讲话的。」
「……嗯。志保……你们会再见面的,一定会。」
「是啊……」
「话说回来,明天终于要开庭了……」
结果还是没找到半个愿意当证人的。虽然有在期待高木他们如果顺利的话是找得到人……不管怎样,那都会是一场打起来很吃力的仗吧。
「哥哥,法庭的事,真的没问题吗……?」
「差不多啦……至少能做的事我都会做。」
我和砂奈一直以来被批说是对白痴情侣。
以大众角度来看的话,战败气氛浓厚。再加上法官又是相马同学,可以预想审理过程会有如战胜国审理的军事法庭,整个一面倒。就算如此——依然非战不可。
但是,在那之前——
当天深夜。
「……哟。」
为了进到校园里我翻墙而过。
「嘿……咻。」
我打算早一步先潜入法庭召开场所的音乐厅。开始审理前我有话一定要跟她说清楚。有哪里能进到音乐厅里去呢……此时我发现厅堂侧面高处有扇窗。爬墙往里头一窥,里头摆着谱架跟课桌。看起好像是学校用品仓库,窗户也没上锁。这下行得通,我如此确信并将身体硬挤进仓库的窗里。但——
「唉呀呀呀……!」
虽是穿过了高窗,却一个用力过猛跌到仓库里去了。由于是从还算高的地方落下,仓库里响起了一阵碰撞回音。
「痛痛痛痛……」
「……是谁!」
「呜哇!」
这下糟了。就这么被守卫逮住也太大意了。手电筒的光照在我脸上。可恶,该怎么办才好?要用实存寄生的力量把这守卫……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才发现——
「……丈儿……?」
「……是唐人啊。」
在深夜的音乐厅里担任戒备工作的原来是丈儿。
「……你在这里做什么,唐人?」
「在开庭前……在陷入不利的情况前,我来找砂奈把误会解释清楚。还有不只砂奈而已,丈儿!」
我抓住丈儿的肩前后摇晃。
「丈儿!你被操控了!快点恢复正常啊!然后一起逃跑吧!」
「我拒绝。」
「丈儿……」
「在我身上,我有着万一有人入侵要带走被告的话,要去叫醒那些在小睡中的人的义务在。」
「什么————!」
这下情况真的不妙了。在这里引起骚动的话,可以等于说在开庭前就确定败北了。
然而丈儿却转身离开。
「快走。我什么都没看到。」
「……咦?」
「……你是来找砂奈的吧。小心别被发现,趁早上之前回去。」
「喔、喔喔!丈儿,谢啦……」
离开用具仓库,我前往厅堂舞台。砂奈被关着的笼子在……有了。笼子在舞台后方用布盖着。我掀开布幔,隔着铁笼试着呼唤砂奈。
「……砂奈、砂奈。」
「……什么?哇——————!唐人——————!」
被关在笼里显得一脸消沉的砂奈,高兴地跳起来,整个人凑到铁杆旁像是要将脸挤出笼外似的。
「嘿嘿……我想着唐人的事……结果你真的来了……吓死我了!唐人,好厉害!」
……砂奈喜极而泣。我,真的能够守护这美丽的笑容吗?
「但是唐人,这里有人在看守你怎么有办法……」
「那个……在开庭前,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怎、怎么了吗?」
「像之前……你说的话我都否认,搞到吵架……但其实我根本不想那么说的。」
「不会啦。对不起……不管怎样,都是我的错……因为……像是姬……或是亚须香当唐人女朋友……这根本不是坏事……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慌了……对不起……唐人……对不起……」
「不不,那发言本来就是你误会……」
即便如此,櫂实告白后而我还在逃避这是事实。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唐人,你有答覆亚须香吗……?」
「……还没有。」
「嗯……你可不要太过于顾虑到我喔?比起我来……唐人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那怎么……」
别对来救你的人说这种话行吗?
「对了,你怎么不把这笼子打坏逃掉吗?」
「但是,不出庭的话丈儿会被杀掉对吧……?」
「啊,这倒没错……就这点一定得避免……」
我想起刚刚丈儿放了我一马。那家伙看来还没被彻底洗脑吗……?这么一来,说不定在那就有解除洗脑的关键……算了。现阶段还没办法,我与砂奈两人再度对望。
「砂奈。」
「……唐人。」
「全部的话……等你平安无事后再说吧。」
「……嗯。」
我俩透过铁栅栏的隙缝,双手紧紧交扣。
「唐人,我等你来啊!」
好久没摸到砂奈的肌肤了,她的肌肤上传来了些许温暖。
* * *
〈距奇异日还有七日〉
「开——————庭!」
开庭之日来到。
应堂的桌椅整齐排列,整个完全成了一间法院。相马同学手持木槌,开心地敲着桌子。
砂奈一样被关在她身后的铁笼子里。
看来那就是被告席,我从辩护席往那瞧了一眼。
「唐人——!」
砂奈朝着我大喊。
「砂奈,你等我!我马上救你出来!」
「喔,我也会全力加油,让自己被救的!」
「你、你少在那边惹事!你可是被告啊!」
相马同学秉着一股高傲的态度。
「喂喂喂,你们俩别在那边亲热喔。令人不爽捏。现在在审理中——」
相马同学拿着木槌叩叩叩地敲个不停。
「话说相马同学,这场判决……你会公平审理吧?」
「喔,如果你嫌麻烦的话,也可以算了没关系喔。还是要掷骰子?一的话是死刑,二也是死刑,三到六的话先痛苦折磨一番后再处死。呀哈哈哈哈!既然这样你要加入我的麾下吗?只要去踩一下那边的钉螺就会感染罗!」
「那个的话……拜托不要。」
相马同学对旁听席宣布事情的样子,就像她已经等很久了似的。
「宣读罪——名。这只实存寄生……色诱人类,阿谀谄媚!」
她指着砂奈,好让大家看个清楚。
「然后隐藏她那有害的邪恶本性!此行为有罪还是无罪,将在此判定……『寄生法庭』正式开庭!请各位阐迤事实,让真相水落石出!」
相马同学像在玩玩具似的拿木槌敲个不停。叩叩叩、叩叩叩,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如果被告有罪的话……今天将采用特制轮盘。」
随后一组轮盘被拖行至舞台上。然而那外观跟一般轮盘大相迳庭,几乎称得上只有一个颜色。
「……这根本称不上轮盘嘛。」
轮盘上写着奇妙的文字。
「……『记忆消除浴缸』?」
「没错——这个的制作方法是幕后黑手教我的哟。是个会消除记忆,对实存寄生来说等同于死的可怕浴缸哟。」
那什么玩意啊。但不过……算了,如果是雷司托雅的话,难保她不搞这种花招。另一方面,丈儿一面盯着我一面在检察官席待命,连一瞬间的空档都不放过。可恶,这下被完全包围找不到空档了。
「接下来,对本次开庭审理判决结果有着重大参考价值的陪审员,是从在校学生中乱数选出的这四位。」
四名陪审员进场。
「这时间带可不好受啊!我是松来高太郎!(注7)」
「……我是普丁。」
「嗨——!我是偶像社的社长,月叶艾丽娜哟☆啾咪!」
「有趣到令人发狂……我是赤城……(注8)」
……这群家伙怎么都很面熟啊……
接下来,开庭了。
「先请辩护人与检方自我介绍。」
接收法官相马同学的命令,首先从我们辩护方开始自我介绍。
「……唔,我是辩护人增川唐人。在旁边的是我的助手。」
「啊……拙虫是个比助手还低贱的存在……所以叫助虫——櫂实亚须香……」
对方勉强认同櫂实与我一起辩护。然后,站在我们对面的是——
「接下来,换检方。」
「咦,呃——之前我说我叫什么名字啊……」
注7恶搞日本前足球选手兼解说员松木安太郎。
注8此为福本伸行麻将漫画《斗牌传说》主角赤木茂的台词。赤木与赤城两者日文发音相同。
丈儿苦思了一会才回想起来还拍桌一下。
「我是宫入·Typemiss·丈儿!」
我与櫂实小声讨论。
「连Darkness都不是了……Typemiss是什么鬼啊……」
「……好像有点可怕……」
「喂,你们两个在那边说什么悄悄话啊!我总觉得是在说我坏话!」
相马同学敲敲木槌,控制场面。
「好啦——法庭上NO窃窃私语哟。就不用介绍陪审员了吧。那么先从开庭陈述开始。」
* * *
开庭陈述
「那么,辩护人,把你跟被告的相遇经过讲到连旁听的人全知道。」
这么一来……丈儿被当作人质,看来说谎也无法见效了。于是我简略地回顾至今的发展经过。
「要从头说起的话,我父亲……是名研究学者,研究一种名为实存寄生的生物。某日,我误食了父亲留在家里的实验样本……这个由寄生虫进化的实存寄生就这么住在我肚子里。」
「我有问题!」
丈儿举手发问。
「你……是故意吃下去的吗?」
「不,纯属偶然……因为在那之前,我根本不懂实存寄生是什么东西。」
……那是偶然的没错吧?现在回想起来,为什么老爸会把砂奈的培养皿放在那里也是值得起疑的一点。
我继续叙述。
「当天晚上,我肚子痛起来,痛得受不了的时候肚子突然涨大……就生出砂奈来了。说什么要保护我……还全裸的。」
由于我讲的话也太过不可思议了,群众开始议论纷纷。
「等一下!你看了多少老实说!」
丈儿大叫一声。
「什么?」
「唐人,我在问你,你盯着砂奈的裸体看到了什么程度!」
砂奈抢在空档插嘴发言。
「他不只盯着看,连胸部都揉过了!」
「喂——!砂奈!你为什么要说那种会害死自己的话啊!」
「因、因为要让真相水落石出我才说的……!」
丈儿猛地站起。
「有罪啦!」
旁听席也爆出一股杀气。
「太荒唐了啦!」「现在马上就吊死那个男的!」「死刑!」
「你们这群人!我是辩护人噢拜托!」
「好——啦,肃静肃静。」
相马同学敲了敲木槌控制住场面。丈儿则统整我到现在为正的发言。
「……这么一来,被告人诱惑辩护人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她全裸啊啊啊啊啊啊!证明结束啦!」
「别乱来!我那时候也是一整个不知所措……马上就昏倒了……」
「……我有异议……」
「……櫂实?」
櫂实缓缓举起手,还拿出一张板子。
「看了这个……会觉得很下流的请举手——」
櫂实拿出的板子上面是——
「怎么会!?」
「就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全裸的……」
板子上面画的,是全国都买得到周边商品的熊本县当地吉祥物。
「的、的确是没穿衣服……」
「没人会说这很下流。同样的……像是某个米格鲁卡通人物或是小灰外星人都没穿衣服,却没人有意见……重点在于……不是没穿衣服就等于下流……角色本身的特性是最重要的……绦虫的话……身上一丝不挂才正常不是吗……」
「我有异议!这样的话,被告不把衣服脱掉就说不通了!」
全场随着丈儿的反论起舞。
「说得没错!」「脱——掉!脱——掉!」
櫂实轻松回应:
「这句话,请在座从未穿过衣服的人来说才具说服力……」
丈儿点头,摸摸下巴。
「可恶,居然来这招……这边就算我认同你吧。」
「你居然认同喔?」
「那么……还有一点。被告人与辩护人,吃饭的时候总是手牵着手。还说那是实存寄生能尝到食物味道的方法……这很明显是美人计!」
「不……不是!人家也是别无他法才那么做的啊!」
砂奈震惊地插话。
「咦、咦咦——————!原、原来你不喜欢那样……对、对不起啦唐人……」
「别道歉!唔……我也觉得,比起单独一个人,两个人一起吃东西才比较好吃啦。」
「耶————!唐人,你人真好!改天找们再一起去吃拉面吧!」
「喔、喔喔……!」
然而——身为法官的相马同学却对我们的话感到气急败坏。
「住嘴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对白痴情侣!喂,你们两个差不多一点好不好?把事情搞得那么麻烦,还在那边兜圈子让我很不爽耶。开庭陈述就算了,现在换双方阵营的证人质询。」
「是,那么先由检方传唤证人。」
证人……?
丈儿念出手中纸条的内容。
「根据全校学生的证雷……我方找来了两名证人。首先,是厌恶寄生虫,讨厌到甚至想在学校筑起防护栏将之清除掉的反寄生虫派。另一名则是从别的观点……没错,就是从反对不纯洁异性交往的立场上,请该名证人做出绝对能让你定罪的证书。」
唔,从他说的话来推测,他讲的证人该不会是……
「来,请进。」
相马同学一下指示,就有两名女学生进入法庭。我非常熟悉的身影是——
「两位,报上姓名。」
「我叫竜斋寺志保。」
「吾乃栉名田观琴。」
「志保!会长!」
现身于证人席的,正是志保与栉名田会长。为什么会这样?她们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在不安情绪猛攻上我心头时,志保率先发言:
「……过去,我视实存寄生为恶,欲将其消灭——那是因为寄生虫是种令人痛恨的存在,更何况还变身成人类,真是恶心至极。所以砂奈就等于是……恶of恶呢,我觉得她就像个恶魔般的存在。」
相马同学听了这番话,表情和缓了些,心里想着这下我一定会被判有罪了吧。但是——
「然而,那是我搞错了。」
「什么?」
相马同学脸色一变。
「我……在那天被唐人他们所救……还跟罗伊子一起出去旅行……一起弄得脏兮兮的。」
从相马同学的眼神来看,她有点发火了。
「你这家伙……在说些什么啊……」
「所以,我是唐人还有砂奈的伙伴!与其说他们是对白痴情侣……那两人有的是比那还更深一层的某种关系!应、应该啦……而且,他们都有一颗勇敢坚强的心!并不是什么邪恶的人!」
「志保……!」
接着换会长往前一步,开始作证:
「啊——嗯哼……吾乃学生会长栉名田观琴……那天,砂奈突然出现在学校,与增川公然亲热……当初砂奈曾主动表明她是寄生虫,直至今日,我终于能理解她说那话的意思了……然而……在那场决斗后,我被两人所救……接着……」
会长从怀中取出一样用手巾包着的东西,并打开来。
「……那个是?」
里面包的是像狐狸毛的东西。
「……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的纪念物。我交到了朋友,而且还是个自称寄生虫的朋友……」
「会长……」
「故,我认为不管是人类或寄生虫,只要好好沟通过就能互相理解!还能成为友人!既然如此——就算他们是对恋人,我也不介意!不、不过记得要保持在健全的范围内!」
相马同学敲下木槌。
「可恶,跟说好的不一样嘛!退庭!」
志保与会长被男学生押着离开法庭。
「请别碰我!小心我用消毒喷雾喷你!」
「给——我——放——手——!你想吃我的符咒攻击吗——!」
然而场边旁听席却开始议论纷纷。
「寄生虫……但是她愿意当我的恋人吗?这样的话……」
「不必硬是拒绝,让自己机会减少是吗……?」
「就算独自一人,也不会孤单寂寞……?」
相马同学试图控制住场面。
「我超生气的啦吼!」
她拿起木槌,使尽力气大力一敲。
「接下来,检方有影像播放。」
讲话完后,她狠狠瞪了丈儿一眼。
「……你给我好好工作!这个人类,小心我灭了你……!」
「……噫!对、对不起喔,小住住……」
会这样害怕的丈儿,总觉得这样就像被洗脑前的他。比起这个,更令我在意的是……
「影像?」
一台投影机喀啦喀啦地被推到台上,投影机所显现出来的是……
「咦,这个是——」
好像不太对劲。
我有看过这段影片。
「相马同学,你这影片是哪来的……!」
「提供这段影片的当然是幕后黑手呀。」
这句话太过震撼了。因为——那是我在雷司托雅的戏院……「笛卡儿剧院」片断看过的影像。
「难道……那个是……住……住手……」
砂奈好像发现现场正准备播放些什么,她看起来好像快哭了。难道,这段影片就是砂奈那不为人知的过去吗?
「你应该也想知道她的过去吧?还有她到底是多么地罪过……」
「大家来看场电影吧。来看看那个叫砂奈的所隐藏的悲哀过去——!」
电影开始播放。
* * *
风儿,轻抚过草木。
影片开始念起旁白。
『时于二八一五年(庆长二十年)——绦虫〈当时称为寸白〉的实存寄生砂奈,她寄生于住在大阪城的丰臣秀吉的女儿——千代公主的肚子里。』
草原上,有两名少女嬉戏。
其中一名少女,穿着叠了数层的和服,和服是用任谁看了都能知道其地位高低的上好布料织成。另一名少女——她身上的鲜红盔甲,紧紧包覆住肉体。
「……嗯——真慢。砂奈啊,大助他还没好吗?」
「他说要再挥个上百次剑才会来!」
「……真叫人头疼。」
「话说,我们要去讨伐那个叫家康的对吧!我也变成武士了!快点让我出战打一场吧——!」
就在会话进行到一半时,有个武士的身影出现。
「哇!出、出现啦!家康!面——————!」
「咕喔!」
砂奈猛力敲了年轻武士的头一下,那是一把后来称为角质刀的木刀。
「砂、砂奈!你到底要看错几次才甘心!好好看清楚我的脸!我是大助!」
「啊、抱、抱歉!不小心就……」
「真拿你没办法……武士就得堂堂正正地攻过来。」
名为大助的武士还很年轻,很明显的就是名少年。大助还责骂了身分看似比他还高贵的少女。
「够了,大助。别太责备哀家的寸白。我虽然要你教导她武士之心为何物——但她是从哀家的腹部而生,是哀家的一部分。」
「……遵命,千代公主。真是十分抱歉……」
「还有,大助啊。哀家之所以将她取名为砂奈的原因,你懂吧?」
「……是。」
随后,千代公主边拍着砂奈的肩说道:
「砂奈,你身为真田家其中一名勇士,务必要好好建功,消灭可恨的德川家。虽然虽处于劣势……你一定要好好活用自己超于常人的体能,在战场活跃。」
「好,我会加油的!」
砂奈相当有干劲。
这时画面转暗,切换场景。
大阪城正被熊熊烈火吞噬。
而且……放火的正是千代公主自己。砂奈也在她身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代公主在大笑。她放火烧城,手拿刀挥舞,挥砍倒下的尸体玩耍。她的眼神早已是非常人会有的诡异眼神。
「呜呜——————!千代——————!快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嘛!」
熊熊燃烧的城堡。在那里的,是穿着红色铠甲且伤痕累累的大助回来了。
「……砂奈!千代公主……!」
「大助!」
「……为什么他会在这?」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因为千代你变得好奇怪……」
「……公主……」
大助走向千代公主。然而在下一秒,千代公主手上的刀贯穿了大助的腹部。
「嘎啊!」
「大助?大助——————!」
「……够了……这也是宿命。但是砂奈……哀家赐予你真田的名号了……待转世重生时……你可要以一名武士之姿……好好保护你的主君……」
这时旁白再度出现。
『这时那名叫大肋的少年——就是真田大助昌幸。于大阪夏之阵与朝露消失,名将真田幸村信繁的长男。随后,千代公主入僧籍,结束一生。就像这样,丰臣家就因为这么一只寸白,而遭毁灭。』
* * *
影片就此结束。
「这是……」
议论声四起,悲痛之声自证人席传出。
「由于提供本段影像的幕后黑手因某些缘故不能现身人前,所以就由我代为说明罗。就是因为那只绦虫的实存寄生,害得丰臣家灭亡……死了很多人!如果撑下去说不定还有法子,却因为无法控制实存寄生的力量才会变那样!只要走错一步,像这样的悲剧不是就会重演在前一阵子的增川——辩护方的身上吗?」
「你没说错,那是——」
无法反驳。当初砂奈刚寄生在我身上曾引起骚动。那时,无意失去控制的我,让丈儿骨折,的确是走错一步就会酿成悲剧没错。但是,但是——
旁听的学生整个气氛上都倒向检方了。
「……寄生虫果然还是会害死人类。」「而且连那个辩护人都差点遭殃耶。」「看来还是得将寄生虫赶尽杀绝啊。」
这类声浪不断传出。我身为辩护人,该说些什么——
砂奈的一声喊叫破除了我的迷惘。
「战国时代那时——的确是那样没错。所以——所以,我发了誓!下一次一定要守护我最重要的人!要守护唐人!」
「真是伪善!」
相马同学推翻砂奈的话。
「那个当检察官的……在之前那件事,你不是手部骨折的被害者吗?快说你恨死了这群家伙!」
「……抱歉,我忘了。」
丈儿如此回答。
「咦,丈儿——?」
「……很抱歉我是个白痴,小住住。」
我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恶,我讨厌人类就是因为他们会忘记东西!而且寄生虫就是只会带来坏处才叫寄生虫啦!我要的不是和解而是全面开战!你们双方也是这么想的对吧!你想说不是的话,我正好想请实存寄生出来作证咧!而且不是请那个辩护人的助手!喝啊啊啊啊!」
相马同学情绪激动到最高点。此时法庭内有声音传出。
「有我在!」
有两名身穿长袍的人站上证人席。那两人……
「……我乃流浪的黄腔使者A。」
「我是碰巧路过的黄腔使者B。」
相马同学脸色一变,对丈儿不知道小声地在说些什么。
嗯?是说那两个人……怎么看都像黄腔五人组……
「等一下,我可不记得我有叫这证人出来过喔?算了,我们就来听听看。两位证人,开始吧。」
首先,黄腔使者B唰地褪去长袍。
「我是双盘吸虫的实存寄生,罗伊子。」
「罗伊子,是你!」
罗伊子一出场就现出真实身分。
「我寄生的这只蜗牛——冈本先生啊……现在可是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啊……还跟我一起开演唱会……与志保旅行,这让我知道很多事。人类跟实存寄生都一样。悲剧就由黄腔拯救!」
「由黄腔拯救!」
黄腔使者脱下长袍。原来是樱……而且,为什么还穿着学校泳装?
「……樱,你为什么穿成那副德行?」
「……抛弃羞耻心很重要的。顺带一提,这件泳衣下里面塞满了哥哥照片的碎片。」
「……变态过头啦你!」
「那么,要上罗樱!黄腔五人组的!」
「黄腔相声~!」
话说完,黄腔五人组的其中两名成员拉开一点距离,由罗伊子发表段子名称。
『对决!究极的黄腔VS最棒的黄腔』
罗伊子突然装出高高在上的样子,从怀里取出像卡片的东西撒向樱。
「樱士郎,你会从这堆卡片里挑出哪个字来大喊?」
「嗯……」
撒向樱的卡片上写着「阴O」、「奶O」、「鸡O」、「O丸」这些实在不堪入目的字眼。樱在深思熟虑后,捡起一张卡片。
「……就是这个。」
卡片上写着「鸡O」。
「这个词的话,在黄腔里有着相当的力道,对女对男皆可用。对付那些自以为健康有良知的人还能拐个弯说『干么揪着一张脸,我要说的是鸡排啦,我只是想吃点炸物罢了』。」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罗伊子雄山?」
「是我的话,绝对不会从这堆牌子里面做选择。绝对不会。」
「你说什么……!」
「这里写的词全都少一个字。」
「……啊!」
「胆小而且还守着最后防线,这算哪门子黄腔啊!你说有东西要守护的人开黄腔?这种事真是笑破人的肚皮啦!」
「那你说得出口?」
「……唔?」
「这里有个词叫『好吃的』。罗伊子雄山,你有办法在那后面接词开黄腔吗!」
「哇、哈、哈,当然可以。好吃的鸡……啊!」
「……怎么了,罗伊子雄山?」
「这念起来好像挺糟糕的!」
随后,罗伊子闭上眼睛,呼地从鼻子吐口气说:
「……樱士郎,有进步了啊。」
「你也是啊,罗伊子雄山。」
之后隔了一拍左右的时间——两人恢复原样后,双臂交叉开始做伸展操。
「锵卡锵卡锵卡锵——黄腔五人组——」
随后,厅堂里鸦雀无声。
十秒后。
「无、无聊透顶……」
面对一场老样子的黄腔相声,我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上述感想。
然而,罗伊子的表情看起来却像「正合我意」一般。
「很无聊吗?喔,这真的很无聊。我可以挺起胸膛说:这很无聊。没错!我可以说人类与实存寄生都一样,很无聊!有人掩嘴偷笑,也有人抱持抗拒态度。大家对黄腔、脏字都有相同的情感。所以——根本没有上下关系!人类和实存寄生,龙一起生活!悲剧就由黄腔拯救!」
「说得没错!对我来说——黄腔,正是爱的语言啊!」
两人抬头挺胸。相马同学好像看这两人相当不顺眼。
「……把她们撵出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Peace!Peace啦!哥哥——!旁听席的各位!黄腔.Is.Not.Dead!」
两人因相马同学的命令强制退庭。
「一群捣乱的浑蛋……」
刚刚那戏码在陪审员之间也造成话题。
「没错,能对无趣东西说无聊,才是对等……是吗?这段话……好像有些感人呢?」
负责解说的松来眼里泛着泪光。
「艾丽娜,好像有点心动溜……」
一下子不见,艾丽娜也开始回复了她身为偶像的样子。
「这是怎样……来的人都给我乱搞一通……」
相马同学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等、等、等一下!辩护方的证人还来得及出场吗!」
站在那里的,是名上气不接下气,中途乱入的一名证人。
「他是……服部吗?」
他这次用布罩着脸……这对指认一个总是用围巾遮住嘴巴的人而言,倒是挺好认的。
「让、让我说一句话就好!拜托!」
「好啦好啦。」
相马同学嫌恶地认同服部发言。
「我……我……是个一直希望那些现充去死的男人……但是……」
服部语带含糊。
「……我跟增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多少觉得有些快乐……」
服部眼中带泪地说。
「服部……」
「我……被四天王那群人见死不救,失去所有,让我恨死所有人了……就算这样……我依然这么想。一想到他们可能会就这样死掉……就、就来了啦!来到这里!我、我说啊……也不见得……就要全杀了嘛!管他是寄生虫还人类,只要大家开开心心地相处在一起就好了嘛!」
服部的双眼看向牢笼里的砂奈。
「喔?」
「又没什么关系!只要开开心心的,又有什么大不了!」
服部的这段演说,很简单地打动了群众的心。
在场的掌声不停扩散。
在服部面前,有道身影轻轻地起身。
「嗯?你这家伙……是普丁吗?」
「没错……服部啊……我对你的演说很感动……让我悔改了。」
普丁向服部递出一条手帕。在他的背后,金腹与盖兹更报以掌声。
「服、服部!我们的领袖,果然还是非服部莫属!」
「我、我都厌动了!」
或许是折服于现场气氛吧,普丁开始娓娓道来:
「我对在场各位说实话吧……不,该说是忏悔吧。」
普丁面对观众。
「我啊……就算把我嘴撕裂也不能讲得很具体……不过我是某个国家的元首……」
「某个国家咧……根本很明显是哪一国好不好……」
「早就知道了好不好。」这句话我差点脱口而出。是说,大家应该多少都有察觉到吧……问题是在有没有说出国名吗……
「那现在那个国家执政的人是谁啊。」
「是我的替身。」
「是替身在搞政治喔!?为什么你做到这种地步还要到这学校——」
「……我……一九五二年在列宁格勒出生,父亲是军人,母亲是工厂工人……年幼就憧憬于当间谍……是个坏孩子的我将青春都奉献给桑博(注9)以及柔道上,大学一毕业就进了KGB……其实……其实……」
普丁开始像从维基百科抄袭而来地讲违自己的生平,随后却掩面痛哭。
注9苏联时代发明的一种军用格斗术,也有举办竞技性质的世界锦标赛。
「我心里……一直都很向往男女春色乐无边的校园生活……」
这段发言,并不让人为之动容。
「某日,我在掌握背地里活跃的国际性组织『Paraminati』与实存寄生的情报……便利用我过去在KGB时代的经验潜入这所学校……想说只要有了实存寄生就龙享受乐无边的生活,顺便看能不能做为兵器带回祖国使用……」
「拿去当兵器这目的是顺便的喔!」
「然而……我错了。没人有权利破坏你们春色乐无边的生活……我就老实地回去北方某国吧。」
「喂,普丁。你给我等一下。」
服部恢复正常,双手交叉站在普丁面前,并对普丁丢了样白色东西。
「伴手礼,拿去吧。」
「这是……」
「那是刻有我们四天王名字的……柔道服。普丁……我就收你当本四天王的名誉小弟。如果对政治的世界感到厌烦了……随时回来啊。」
服部与普丁用力地握手。
「你们这群人都给我退庭!后半段跟这场审判根本没关系!只是在浪费时间!那个叫普丁的你就不必当陪审员了啦!」
被遗忘得一干二净的相马同学,愤怒地下令将那两人赶出去。
「什么!」
「……没办法。」
「别过来,你们这群浑球!你敢摸我就把大便抹在你身上!把你塞进邮筒里喔!」
啊,服部果然还是个渣。
「盖兹!」
普丁在自行离场前,将自己的牌子丢给盖兹。
「啥、啥啥米!」
「剩下的就拜托你了。再会。」
「普、普丁……」
于服部和普丁已不在的法庭,盖兹一人低声说道:
「他欠我的钱……还没还我……」
* * *
「唉唷,真是的……差不多能下判决了没?」
相马同学焦躁不安。
「一切都是那个检察官没用才会搞得我很烦啦!」
「对、对不起喔小住住……」
「如果发生无罪这种事情的话……就由你代为受刑。」
这句话连我都吓傻了。
「怎么可以!相马同学,说好的不就……」
「我不记得有跟你说过什么啊?」
「呜……!」
她说得没错。判无罪的话砂奈得救,不乖乖出席就是丈儿死……会变成这种事态……这下根本没得玩了……该怎么办……
「……不好意思。辩护方再要求一名证人的证词。」
这时櫂实向相马同学发言。
「啊?你说吧。」
「在座的这位增川唐人……其实讨厌那边那位砂奈的种种攻势。」
「喔?」
这下我困惑了。櫂实突然在说些什么……
「其实,他无时无刻都在伺机驱逐自己体内的寄生虫。」
「……是吗?」
「……没错……不想在这里听听,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吗……」
櫂实巧妙地利用话术操纵相马同学,她到底想把法庭的走向带往哪里去呢。我已觉悟,就跟着櫂实走吧。
「什么嘛。原来你在这边一直当辩护人,其实看那只绦虫有不顺眼的地方?」
「嗯,差不多啦。」
「好像很好玩。那么就给你最后陈述的机会吧。有话就说。」
「蛤?」
「时间限制三分钟喔。」
辩护方最终陈述
群众目光全都聚焦在我身上这种感觉,令我感觉待在这相当不自在。
我忍受不住,向櫂实咬了个耳朵。
「櫂、櫂实……你到底要我说些什么……」
「……增川……尽可能地……在最后陈述这边拖延时间……」
「咦,为什么啊?」
「别管那么多了……」
被关在笼里的砂奈对我大喊:
「唐、唐人!你懂了吗!」
「呃,懂什么啊砂奈……」
「你要说,你一直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我,是我在诱惑你的!」
「蛤!?砂奈,你突然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鬼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牺牲到这种地步……」
「因为……只要我有罪的话……这场审判就正式成立,丈儿也会得救!那么做就行了!唐人也是如此希望的吧……」
「好啦,快继续进行下去。将证人从开庭到现在的意见统整来看,你是这只绦虫的宿主……还几度对她图谋不轨是吗?」
「什么图谋不轨……那个……」
我看了櫂实一眼。
「咦?」
櫂实却不愿与我对眼,一个人咕哝起来。
「拙虫……头脑笨笨呆呆傻傻,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最近我了解了好多事……」
「……好多事是指……」
「只要心中一直有某人在……那一定代表已经爱上那个人了……应该吧……」
「櫂实……」
这时候,櫂实才将脸转过来对着我,毫不迷惘地给了我一个微笑。
「……增川……我觉得……你只要说出自己到底喜欢谁……就好了。在这里旁听的各位……我想……他们都能理解的……」
那是在我的记忆中,从以前到现在平常很少笑的櫂实,所绽放出最美的笑餍。
喔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你真是个坚强的女孩。
我开始回忆过往的记忆。回忆与櫂实相遇至今的一切。
一想到这——比起砂奈,我还更早遇到转学过来的櫂实。
然而——
「……是啊。」
「增川……」
要我说实话的话,最初见到櫂实时,我的确对她有些动心。我自以为在某一点,能跟她有着相同的感受,我视她为自己喜欢的事物之一。
「现在回想起来,我最一开始欣赏的是櫂实你呢。」
「……这份感情……对一个垃圾虫来说太不值得了……」
「哈哈。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自虐呀。」
但是——
我扪心自问。果然现在会出现在我心里的,果然只有她。
「但是,那并非爱恋之情。」
「……嗯。」
「所以,我不能接受櫂实的告白。对不起啊。不过我会说出我的想法的。」
「嗯……拙虫就是想说一切将会圆满落幕……才那么说的……」
櫂实又笑着说这种话。真的假的?不是你在逞强吗?櫂实那种态度,其实有点让我不舍。
心头紧紧揪了一下。然而,现茌也只能诚实面对。
我离开辩护席,走向证人席。
「砂奈她……」
我,其实……已经察觉。
自己的心意。
如果不是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可能还说不出口。
「被告她……自从与我相遇以来、寄生在我肚子里以来,就是个有点粗心但是又很好强,爱乱来,又喜欢吃拉面,想要一同与我摄取养分,而且容易吃醋马上在我肚子里大闹一番的家伙——就算如此,她依然相当拚命、率直地保护我。」
「唐人……」
砂奈正在看着我,就一吐为快吧。
「刚刚说我对她图谋不轨……不能说是没有啦——不过那并非本质。因为,那是我自然而然产生的感受。所以,我不是被她诱惑的。关于这点,我可以自信满满地跟大家说。所以,我——」
我闭上眼,正要跨过那一道线。
「我喜欢……!」
砂奈。在我要说出口的那一瞬间——
「……够——了,到此为止啦!」
我的嘴突如其来地被相马同学的一个跟班男同学塞住。
「呜嘎!?」
「什么嘛,结果又是场闹剧。无~聊死了。无~聊死了!亏我特地给你时间!还吃了亏!」
相马同学打断了一切,用她那冷酷的眼神望着我。
「咕呜……!」
糟了。太大意了。不过,我已经把想说的一切都说了。至于陪审员的心证,又是如何?如果我的感觉正确的话——我想说的,他们应该都能感受到才是。
「这样下去的话没完没了,就听听陪审员的意见吧。是有罪还无罪咧——」
我们做的这些事的结果……有其意义吗……
陪审员全体开始举牌。
松来:
无罪。
盖兹:
无罪。
月叶艾丽娜:
无罪。
赤城:
无罪。
「……喔,变成这样啦。」
相马同学好像有点吓到。
回过神来,才发现整个会场都弥漫着一股该判无罪的气氛。啪、啪,掌声开始稀落响起,随后如雷的掌声充满整座厅堂。四位陪审员被递上麦克风。
「这个嘛……听了所有证词后,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是一对单纯的白痴情侣呢,在这情况下真想先抢下一分呢。」
「因为盖兹受人之托……就是我们的队长。所以无罪。」
「艾丽娜整个敲感动的……我原谅他们了!小鹿乱撞速死光束!」
「我想吃河豚火锅。」
大家都理解了我想说的话,我们并非白费功夫。
「成功了……!这么一来……砂奈就有救了。」
「好啦,那么下判决罗——由法官认定,有罪。判死刑。」
「什么!?」
相马同学毫不犹豫地立即推翻陪审员意见,一脸无趣地挥下木槌。
「准备行刑——」
「这里不是采陪审团制度的吗!」
我一怒之下大吼。然而——
「反正在这里,我就是法律啊。而且我一开始本来就想嘲笑你们那么拚命的样子来当乐子而已啊。」
「但是,其他人的意见……」
「我根本不可能会原谅人类啦吵死啦啊啊啊啊啊!」
相马同学放声大叫,欲斩断我们一切希望。
「怎么……会……」
「好啦,那边那个叫增川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你,总之就先绑起来吧。」
我不争气地流泪了。我到底在努力了些什么。这样真的就像场闹剧不是吗?连个什么都拯救下了。我——
「转轮盘我已经觉得很麻烦了,那就跳过去吧。把那个拿来。」
相马同学对男学生下令后,就有台推车载了一组浴缸进场。里头还注满了奇妙的紫色液体。
「那么,马上就用这消除意识浴缸来向绦虫的实存寄生处刑——」
此时法庭内传出一声巨响。
「我有异议!」
不是我。无法得知这一声到底是谁喊的。那位出声的人继续说下去后,我才知道是谁。
「小住住,关于处刑……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啊?」
「……丈儿?」
在检方席上的丈儿提出异议。
「蛤?你突然问是在反抗些什么啊?我不记得有命令你做……」
「小住住……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所以……我一直都听你的话,也变成Darkness那样的人格。我啊……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你……该不会——」
「但是……就只有那条界线我不能跨过去。要我向朋友处刑……我绝对办不到。」
「你不是被我操控了吗!?」
相马同学看上去真的大吃了一惊。
「看你这样子对我雷听计从,我还以为你铁定早就被洗脑了……」
「……嗯,就让我讲一句连我也知道的俗语……爱情是盲目的,我没说错吧?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说的话,当然会听。」
「什么啊你……你白痴吗……为什么你明明正常……却还要听我这种强人所难的命令啊……还跟我交往……你在想什么啊……你白痴啊……只不过是人类……你脑袋有问题啦……搞不懂你……」
相马同学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从她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可以很清楚发现她正苦恼。难道丈儿依照自己的意识听令于她,是那么震惊的事吗?
「嗨,打扰咧咧咧咧耶!」
这时被绑着的我,耳里传来一破碎声响。
「怎么了……!」
我一转头看,厅堂的墙上开了一个大洞,从那大洞进来的,是名我也认识的男人。总是老样子,一只手拿若吸管吸纸盒饮料,咻波一声松口潇洒登场的人就是——
「……嗨。」
金发、高挑、黑西装。然后,就我所知他是打架最强的保镳,寄生在姬的经纪人鮎濑小姐,横川吸虫的实存寄生……横川赛尔加,就站在那里。
「……赛尔加!」
「虽然很麻烦,虽然真的超——麻烦,不过这案件看起来挺危险的,我就来帮忙了。」
「……是拙虫……联络的……拖延时间……成功……」
櫂实一脸正经地在桌下偷比了个胜利手势。
这不只单单只是得救了而已啊。櫂实,你还是一样太过能干啦。
「喂那边那个血吸虫,真是个丢了同为吸虫类面子的浑蛋,是你输了。」
赛尔加一派轻松地对相马同学挑衅,还朝着我所在的证人席走过来。
「干么啊你……」
「哼!」
赛尔加突发一记后回旋踢——而且是向我这里。
「呜哇,很危险啊赛尔加……咦?」
「喂,增川。你也别限制住自己的极限跟视野,这个浑蛋。」
绑住我手的绳子一下子就解开。
「手被绳子绑住,用脚踢不就得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有办法从证人席这里把法官席踹飞吧。」
「那种事只有你办得到!」
「啊——烦死了,真想赶快揍扁这家伙回鮎濑小姐那去。」
面向相马同学的赛尔加如是说:
「喂,血吸虫。」
「……什么啦,横川吸虫。」
「同样身为吸虫,为什么我会不爽到想打飞你……原因就是你心中没有爱。」
「蛤?」
「你也曾经寄生在人类身上过吧?那么……你恐怕也曾过过令人伤心不已的事吧。」
「……你很罗嗦耶。人类!那你说人类又对我们做了些什么啊!」
「想必你也很不安吧。我们得寄生在人身上才活得下去。就算如此我还是相信,只有爱是一切。就算被讨厌、被憎恨、被恨到入骨,我也不会放弃。因为我啊!昨天被鮎濑小姐关在外面六个小时!一样都超有精神!是我赢了!」
……那家伙,又被赶出门外了吗……
「我猜啦——那个制造出我们、从上悠哉地观察我们的那个令人不爽的家伙,也想这么说。不过我看你是没发现啦。我相信这个世界就是由爱所组成。所以——」
这时,赛尔加改面向我。
「喂,增川。你这家伙Digging哲学不够啊。」
「蛤……?你说的那个Digging是啥鬼啊……」
「那是我自己造的词啦!意思是说你没深入挖掘自己的哲学啦。能战胜世上所有物理法则的唯一手段……那就是Digging哲学。这个世界,简单来说也就是你的世界。只要比你平常看待事物的观点再深入一些,光是这样——你……就是赢家!」
赛尔加将脚贴在证人席上,随即踢得半天高——第二脚便把证人席踢向相马同学那里。
「暍啊啊!」
「哇呀!」
木制的证人席变得粉碎,碎片如霰弹枪子弹。相马同学遭到正面直击,受到不小伤害的样子。她全身流出鲜血。这时,相马同学凝视着半空中,语带惊讶地:
「什么————?骗、骗人的吧……」
我看不懂相马同学这是在做什么。她在和谁说话?虽然看不见是谁,但我心里有个底。我总觉得,在与相马同学对话的空气里看见了雷司托雅。我还觉得都听到她的声音了。她彷佛在说着:『失败了呢。我以为你抱持着恶意所以没问题呢。如果你不搞这么麻烦的方式就好了。反正目的大致上都达成了,这只实存寄生就重生吧。』
「等、等一下……啊啊……我受够了……根本玩完了嘛……算了……人类……人类这种生物……」
相马同学狠狠瞪了砂奈一下。
「最后我也要拉你一起上路!」
「喔?」
「咿咿咿咿咿!」
那股力量是从哪来的?相马同学扳开笼子的铁杆,进到笼里抱起砂奈。
「呜、呜哇!唐、唐人——!」
「砂奈!」
砂奈表情惊恐。
「小住住——!」
丈儿也向相马同学伸出手。
「!?喂,增川,快阻止那家伙!大事不妙!」
赛尔加难得慌了。
「咦、就、就算你这么说,」
我向前跨出一步。前方有着相马同学刚刚叫人运上来的紫色浴缸。
「啊——哈、哈!消失吧啊啊啊啊啊啊啊!一起上路啦啊啊啊啊啊!」
「唐人————!」
「砂奈——————!」
茌我来得及阻止她们前。
相马同学早一步抱着砂奈,跳进了液体滚得像熔矿炉般的「意识消除浴缸」里。
「砂奈!砂奈——!」
几秒后。
「……砂奈?」
只有砂奈与相马同学身上的衣服浮出紫色液体表面。
砂奈她就这样,从这世上消失了。
寄生法庭议事录
本档案为早先召开的寄生法庭之议事录。
寄生法庭介绍
本项将说明有关「寄生法庭」之概要。
1.法官为相马住乃。事前以公平公开公正之手段选出四名陪审员,旁听席设置于最前排。陪审员每人皆持有无罪与有罪两块牌子,需于「Judgement Time」时举起其中一块。当票数分歧时,将由法官做出有罪或无罪判决。
2.本法庭主要视寄生虫与人类构筑有效关系为罪刑进而审判。被告允许配有辩护人。当陪审员、抑或是法官宣告有罪判决成立时,法官须转动「惩罚寄生轮盘」并掷镖。轮盘上的格子大致分成三类:
弓浆虫 机率百分之八十
隐孢子虫 机率百分之十五
中华肝吸虫 机率百分之五
以上述机率划分轮盘面积。决定行刑种类后:
弓浆虫=让被告钻进混有猫粪尿的沙子里
隐孢子虫=让被害人饮用受污染的水源
中华肝吸虫=让被害人食用罗汉鱼或本诸子鱼*等鱼类。是故,对被告人而言,感染肝吸虫是最「享受」的刑罚。为此,旁听者以宛如呼喊「汽车!汽车!**」的气势来呼喊「肝吸虫!肝吸虫!」是为礼节。
*日本一种鲤科颔须属淡水鱼,在京都料亭被当作高级食材。
**日本综艺节目「东京友好乐园」以飞镖轮盘决定来宾奖品,大奖为汽车。
关于最终寄生法庭
因法官行踪不明,以下为此时间点成为最终埸特别寄生法庭之陪审员意见。另,于寄生法庭废止前,宿木高中学生总数近两千人中,约百余人已被宣判有罪并处刑。
最终寄生法庭后陪审员之意见
松来高太郎(解说社)「这个嘛,所谓审判原来是像足球般双方互不相让,有着令人手心发汗、紧张后绩发展的东西啊!我是握有被告他们乱搞的情报,而在迷惘要判无罪还有罪啦,不过最后整场气氛太让人感动,就判无罪了!」
盖兹(学生会长亲卫队四天王)「因为整个审理过程就隐约有种无罪的感觉,我就判无罪了。话说回来,我比较想要普丁还我钱……你没看到他吗?真的吗?又要过吃土的日子了吗……」
月紫艾丽娜(偶像社社长)「莉莉卡尔艾丽娜有很多理由,所以讨厌寄生虫。不过透过这场审判我发现自己可以原谅那只可恨的绦虫,所以能毫无眷恋地回去当偶像了!我发誓再也不会弄脏自己哟!魔法速死光束☆」
赤城(自称·神域)我一回过神来,才发现围在桌子旁的那些人好像在地狱里打鬼……」
另,法官的行踪至今依旧不明。许多男学生怀念地供游,当初自己就像在梦游一样。
第二章 奇异日
(奇异日当天)
有如被茧包覆,我的意识朦胧模糊。
认知遭受隔绝阻碍。主观意识变得暧昧不清。
打从那件事发生已过了一周……我想是吧。我推测应该是过了一周没错。我抱着双腿,在一个不开灯的房间。我的家惨遭祝融烧毁了。这里是樱的房间。自从砂奈在我眼前消失,我一直将自己关在这里。
一直重复着清醒与睡昏过去的生活。
我这才发现,眼前放着冷掉的饭菜与面包。
心里根本不想进食摄取养分,然后肉体却无法忍受。受本能驱使,近乎无意识地将食物塞满嘴里。唯独排泄方面,我还勉强保有身为人类的社会性本能,会前往厕所处理。然而就算如此,每到这里就会想起一名讨厌厕所的少女。
「……砂奈。」
我向自己的腹部嘀咕一声。在我面前一直笑口常开的砂奈,她不见了。
已经变回我肚子里的一般绦虫。
我摸摸肚子,试着想填满这空虚寂寞。
「我真蠢啊……」
自己也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在她真的不见后,我却居然那么地需要她。在她被相马同学拉去陪葬、意识消失前一刻,我才好不容易能正视自己的心意。
其实,我早就开始隐约意识到了。
为什么我就无法更老实一点呢?
为什么我就没办法好好说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呢?
「……哥——哥。」
有人在叫我。好像是这样。
但我无法认清那声音内容在说些什么。朐口的大洞,让我的心全飞走了。
「……今天也没办法去上学吗?」
「……」
她说的话,我无法理解。正确来说,就算能理解,其意义也无法传达进躯体里。
樱进入房里,坐到在床上抱腿的我面前搭话。
「嘻……你有乖乖吃饭呢。那餐具我先收走罗。」
樱准备将餐盘收回。
「啊,我都忘了。今天的贞操检查时间!」
樱一说完,想脱下我的裤子。她的手却不停抖动。
「……开玩笑的。我只是要擦身体而已……哈。原来哥哥你一直都这样……」
樱抬头看着我,她的情感一滴一滴滑落,有如刚开始下的小雨。
「哥哥把自己心里的开关给关了……姬她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是最严重的呢……就算哥哥不反抗随我处置……也不到那种地步啦……这样我也不高兴。这样人家根本不高兴嘛……」
随后,樱的情感一口气爆发开来。
「快打起精神来嘛!哥哥这个大笨蛋!」
樱趁势坐上我的膝盖,将我摇来晃去,彷佛在说快醒过来、快醒过来般。
「我喜欢的哥哥根本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他很厉害喔!虽然他很常逃避,但是他很率直,好几次都会重新再站起来!小时候,他保护我不被姊姊欺负。是他第一次跟我说你不是独自一人。他说,可以叫他哥哥……他就是那么样一个哥哥……」
从樱眼眶溢出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胸膛。
「我已经彻底喜欢上哥哥了!所以……我希望哥哥你能一直都像那样……」
樱……
「所以啊……让我们一起找出能让砂奈回来、让哥哥打起精神的方法吧。像这样什么也不做……我绝对……我绝对不要……就由我去找!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总觉得,胸口被揪得很紧。然而,我的身体却动不了。因为某处的开关被关起来了。
被扰乱过的沉默又暂时再次沉淀。这时,樱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
「……咦?是电话吗?」
远处好像传来了铃响。
樱离开房间下楼梯。过了一会,又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大大大大大大事不好啦哥哥!」
「伯伯他……!他不见了!从医院消失了……!」
我好不容易才对其中能理解的只字片语做出反应……老爸怎么了?
这时樱的手机响起。
「喂……什么?等、等一下喔……!」
随后樱找起遥控器,打开我房里的电视。
「刚、刚刚绮罗老师打电话说,伯、伯伯上电视了……!」
电视节目与现场实际连线,好像是新闻节目的紧急特别节目……
「你、你看!哥哥!快看电视,伯伯他!」
「啊……」
我的头被樱抓住,硬转向电视萤幕上,映入眼帘的是某个人的身影。
「……雷司托雅……」
我低声轻语。在我意识朦胧时,最兔接收到的正是这个名字。
「咦?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是伯伯啦。」
……没错。电视上出现的的确是老爸。但是空虚的我,反而能抓住其本质,立即就能区分出那是另一个人。
在那里的,是披着老爸外皮的雷司托雅·迪斯托匹亚。
「骗人,为什么伯伯会……」
樱看起来还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这时雷司托雅向已经变成一个空壳的我的意识对话。说是对话,也是朝着我的精神意识对话。对一般人来说,那看起来就像老爸不发一语站在那里的奇怪景象罢了。
「……真是凄惨落魄啊。」
雷司托雅如是说,我独自在嘴里嘀咕回答。
「……够了。」
「什么事够了?」
「没了砂奈的生活,就没了意义……」
「……真无趣。我还以为你可以再陪我多玩上一点时间,看来是我期待落空了。」
雷司托雅看起来是真心感到无趣。
另一方面,电视这端可以隐约听见樱的声音。
「哥、哥哥?你、你一个人在碎碎念什么啊?你还好吗?」
雷司托雅继续说下去。
「……那么,那我就再给你一些希望吧。你忘了吗?实存寄生是我创造出来的。其意识——并非完全消灭。那,我就再给予你一次你所想要的东西吧?」
「什么——?」
随后雷司托雅在我脑内播出许多片断影像。在一片漆黑中,我最爱的人——砂奈像是睡着般,横躺着被冻结起来。
我的心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雷司托雅!」
我暴怒地抓着电视不放。
「哇,哥哥你是怎么啦!怎么突然那么有精神!是谷底反弹吗!?」
「把砂奈交出来!」
我整个人靠在电视机上,对着映像管另一端、披着老爸外皮的雷司托雅喊话。
「雷司托雅……拜托你……把砂奈……把砂奈交出来……」
「……你以为,这么讨厌人类的我,会那么做吗?」
这次换雷司托雅以她自己的声音说话了。与其说是她自己的,倒不如说是用了我老爸的肉体发声。
「咦,刚刚伯伯妤像说了什么……哥哥,我看不到啦……从电视上走开……哇啊!」
樱想硬把我从电视上撵走,我一松懈下来就一屁股向后摔。
雷司托雅随即这么说。
「人类,时机已到。」
樱一脸不可思议。
「伯伯从刚刚一直在说些什么啊……?」
在樱眼中,雷司托雅看起来就跟我老爸没两样吧。
雷司托雅银次(为了方便而如此称呼)继续说下去。
「梦境已经结束了。」
「过往的价值观消失,未来将染成一片黑暗。」
「这个世界已走到这地步,走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了。」
「血吸虫的实存寄生丧命时虽难看,至少她也办到了散播弓浆虫这最低限度的工作。而且,这你可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寄生虫扩散工作都是像这样藉由实存寄生的手进行呢。」
散播弓浆虫……难道这指的是相马同学在砂奈那场法庭时,把其中一名男同学扔进沙堆里的那种行为吗?如果没错,这样一切都明了了。
所以,在背地里操控相马同学的黑手——果然就是你!
「断罪的歌曲,将迎来丧钟。」
摄影机镜头突然一转。
看起来好像照在某处的大楼屋顶。这就是那个组织的本部吗……?雷司托雅借用老爸的身体说:
「人类,开始最后一场比试吧。」
雷司托雅弹指一响。
「在此启动寄生虫之奇异日。」
电视上镜头切换至别处。
「哥哥,这是在我们学校里面!」
电视上映照出来的是我们高中校舍。
首先特写的,是前阵子在法庭上被判受「弓浆虫之刑」,被推进沙堆的男学生。那名学生倒在教室地板,痛苦打滚。
「呜、啊啊、肚、肚子、好痛……!谁、谁来、救我……」
男学生肚子突然膨胀,有如黏土块的物体自肚子飞出。
「呜哇哇哇哇哇哇!」
「……啊!」
这简直跟我那时候一样。这么说的话,是砂奈……?不,不是。那些黏土块一样会逐渐形成人形——但轮廓看起来却更显稚气。金发、身材矮小,看起来约莫像个中学生。一丝不挂的样子倒是相同。
「托奇——!」
「哇、哇啊!这什么生物啊!」
「呜喵……我是弓浆虫的实存寄生,托奇哟喵。请多指教~喵?」
顶着一头灰发,少女举起双手摆出像猫般的姿势。
「弓浆虫……」
电视机画面又聚焦在扮成老爸面容的雷司托雅胸口以上。
「弓浆虫。这是只要宿主本体并非怀孕中,几乎毫无害处的寄生虫。原本是这样啦——如今成了实存寄生的话,会变成怎样呢?这世上将避免不了地陷入恐慌。而且接下来——寄生虫的进化将会扩大成世界规模。一旦完全奇异点来临,不仅弓浆虫,连人体里的细微寄生物也会全部一起进化。这就是我说的『奇异日』。」
「你说什么……」
「接着人类的历史改变,实存寄生与人类之间互相憎恨——随后展开战争。在此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如今在你肚子里的只是一只普通的寄生虫……即便如此,你也敢说你爱它吗?」
「……我——」
「想到的话再来找我,跟我说答案吧。再会啦。」
电视上的画面随即从现场连线回到紧急特别节目。刚刚那一定是Paraminati的盖台信号。
「雷司托雅……」
我咕哝一声。
看来这世界即将发生什么糟糕的大事了。在这节骨眼上,雷司托雅刚刚那段表示砂奈能够复活的发言,听在我耳里却像一道福音。
* * *
三十分钟过后。
寄生社成员全聚在教室里。包括我、樱、櫂实,志保我也叫来了。
「……增川……你还好吗……?」
看来我比自己想像中还来得憔悴,连櫂实都担心我身体状况如何。
「喔……还撑得住啦……」
大家好像也都看丁那电视转播片段。櫂实有十足把握地说:
「那个人长相虽然是增川的爸爸……但我觉得那一定没错……那个人是……创造主……」
「创造主……」
雷司托雅的存在,对实存寄生而言,说不定是相当接近神明的存在。
「……拙虫诞生时的记忆……果然有种与恶意冲突的感觉……所以……让我们……解决掉她吧……」
櫂实抿紧嘴唇。
随后她将行李背上肩,是一个很大的包巾包裹。
「那个是?」
「是武器……我想,这应该会是最后一场战斗吧——」
对喔,櫂实好像挺喜欢打造武器的。
「……那增川呢……?」
「我……嘛……」
我整个人好像还留在梦境里。雷司托雅刚刚说的那些话。她能让砂奈复活?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我也只能寄托在那上面了。而且,只要那家伙能让我看看砂奈,就算只有一瞬问也好,我不管几次都能重新启动。
「……走吧。去雷司托雅……去老爸那里。我也会一起去。然后把砂奈……还有老爸救回来。」
「……嗯……」
櫂实看起来很开心。樱看着我们,好像很刺眼般地板起面孔。
「好,那我就留在家里罗。」
「咦?」
「因为全体出动的话,就没人等大家回来罗?总是需要有一个人担纲这种角色的。所以哥哥,你一定要把砂奈带回来喔。我会大展手艺等你们回来的。」
「……对不起。」
「不会啦。」
我另外为她刚刚做的那一切道谢。
「还有……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嘻嘻,被称赞了……不会啦,我也是自己愿意那么做的。」
「……谢谢。」
「哥哥,我觉得能让哥哥你幸福的就只有砂奈而已……所以你要加油喔。」
「……好。」
面对最能干的堂妹——樱的打气,我以自己最灿烂的笑容回应。
志保也戴上防毒面具。
「那么,我们走吧。组织所在地,我已经从利此那里问出来了。」
「那正好——我们上吧。」
于是,我们一行人便前往组织本部大楼去。
* * *
几乎在同一时刻,在某辆停在港边的加长型礼车里。
竜斋寺秀也于车内醒来。整个身子靠在方向盘上,就这么睡着了。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开车这事,到底多久没做了?
秀也发现烧了增川家被视为一个大问题,所以他才可以察觉组织里发生了叛乱。两秒前还是自己的部下,因为一通电话就打算杀了自己。所以他起身反击并逃走了。
组织里应该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吧。
「……呜」
他知道穿在身上的西装里侧渗着血。他轻解开外套扣子,里头的衬衫已染成一片鲜红。
「……志保……」
就算伤成这样,想着的依然是志保。被自己一手创造的组织背叛,一无所有的秀也,只想见自己的家人一面。他自己也没想到,志保不见时他的内心会如此动摇。如果自己有了足够的人生经验,能够冷静接受如此冲击的话,也不会遭组织的部下背叛,一切的一切也多少能往正确的方向前进吧。
「……算了。」
秀也没来由地打开车上导航系统的电视,画面上是熟悉的会长室——以及增川银次的身影。银次嘴里说着些听不懂的话。连半点重点也抓不着,只知道如今已来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了。
「唉——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咧?」
秀也取出藏在胸前的药瓶,药瓶上写着——有钩绦虫。瓶子是空的。
这个是在那天——烧毁增川家能先拿到一个实属好运。
「真想不到——这张王牌会救了我一命……」
同时,组织的盖台结束,画面恢复成平常的电视节目。画面上正播送着紧急特别新闻节目。
根据节目上说,以日本某处鸿中心,从被害人腹中钻出宣称自己是寄生虫人类之事件正在扩散——而且出现的都是异性。
秀也看了电视,不能自已地阵阵苦笑。
「哈哈哈……是这样啊。原来是全世界啊。」
让组织独占实存寄生生产技术这项尝试,以失败告终。
「这样一来,连商机都告吹了吗?可恶,甫獏这浑蛋到底预测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啊。」
然而,说真的,事到如今他对商机什么的根本没兴趣。当他旁徨无助看着电视转播时,其中有个东西让秀也盯着萤幕不放。萤幕显示的是街上的样子——其中也照到了志保。
「志保……」
志保带着增川唐人一行人于街上奔走。由于她带着防毒面具,秀也一下子就知道。他们在那条街上,也就是说——他们要去Paraminati的本部吗?
他一晓得她们要去本部,秀也立刻用沾满鲜血的手发动礼车的引擎。
「唐人!就是这里!」
「喔!」
我们随着志保领导,从学校前往组织本部。
前往组织途中,可以听见商店街、街上各处传出悲鸣。离本部距离越近,听到的惨叫声越多。
「可恶!这个……就是雷司托雅说的奇异日吗!」
有一声更凄厉的惨叫声传出。
「啊哇——!啊哇——!」
「金——腹!你还好吗——!」
「有、有女孩子!从我的肚子!跑出来!是、是小小弓浆虫!?」
「金腹!那个你之前不是下结论说像这样有实存寄生很好吗!你不是说很羡慕增川吗!」
刚刚那声音挺耳熟的……难道他跑去捡了沙子吃吗……
总之照着情况看来,四处都陷入惊慌了。
我奔跑在街上,倾听传入耳里的每个声音。
「把、把手举起来!」
「托、托奇不是坏孩子托奇……」
有段像是在与警方对质的对话。
我心中暗自祈祷……拜托别拔枪。
如果一拔枪,就真的开战了。一开战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各位,都没事吧!」
「有、有女孩子从我的肚子里……」
「我已经叫警察了!放心,没事的!」
「好像连军队部出动了耶!」
可恶!从刚才传入耳里的都是教人绝望的情报!
「哇喔!有女孩子从肚子里跑出来耶!好尾!这个是iPhone的新功能吧?贾伯斯留下的礼物太棒啦!」
刚刚那段话挺正面的,真是太好了。
「老大!肚子里跑出女孩子来啦!」
也有高亢到能飞上天空之城的声音在。
「那么接下来我会说『哇——肚子里的寄生虫变成人类啦!』请回上一句话。之后我会再问各位为什么,请各位给我一个有趣的答案。好,乐师傅你太快了。」
还有人在玩趣味问答。
「那么这礼拜的『肠点(注10)』就到这边结束。」
连节目名称都改了。
虽然有一部分人的发言荒诞不羁,但也看得出这场恐慌正以加速度成长壮大。
不赶快做点什么不行。就算见到雷司托雅,我能做些什么吗……?
* * *
Paraminati组织最顶楼,会长室。
「……呼。」
刚刚的盖台影像播送,是在这房间进行的。
在播放结束后,进到银次身体里的雷司托雅——雷司托雅银次吐了很长一口气,大剌刺的坐在会长椅子上。可能是因为刚才现身于现世还讲了太多话,看起来有些疲倦。
注10恶搞日本长寿综艺节目「笑点」,其中笑与肠两字日文发音类似。知名落语家三游亭好乐、三游亭圆乐皆为节目固定来宾。
组织Paraminati对各国的财政、政治、军事都有巨大的影响力。因此,刚刚那段盖台转播也是轻而易举,不过那也是因为有了刘甫獏这名男人的影响力才有办法达成。
然而,组织成员看着银次怡然自得地坐在会长席上,纷纷露出不解的表情。
为什么一个不过就是个研究员的男人,会坐在这里?
而且,为什么身为会长的刘甫獏更跪在他的旁边?
「……主啊,谢谢您。真是场精采的转播啊。」
「……不必道谢啦。」
「话说回来……是否能再分我一点呢?」
刘甫獏像个不知好歹的小孩向其索讨。雷司托雅银次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出右手。
「……我说真的。你这样一直向我伸手讨知识的,很烦人呐。」
「请您高抬贵手。拜托,请您再度赐与睿智——」
「话说,我想啊……这个身体的主人已经凌驾了人类这物种,也完成了研究。那干脆你要不要也试试看一样的事呢?」
「……凌驾、人类?」
「让我传授给你超越物种极限的知识吧。但是我无法保证你将来的人生——要试试吗?」
「……是!」
甫獏欣喜地接受其提议。雷司托雅银次伸出右腕,以手掌包覆甫獏的左耳。
「所谓超越物种极限啊——」
「……是。」
「指的就是知识将凌驾于一切情感。」
嗡……的一声,雷司托雅银次的手伴随类似发电机运转的声音,开始发出白光。光芒穿过甫獏的耳膜,组织成员看着白光彷佛被吸进脑内,无不倒吸一口气。
「这是…………请等一下,这个是——」
甫獏感到困惑。
「你知道伊邪那美与黄泉比良坂的神话吗?真正的知识,就是连死是怎么回事都知道。那就是——将自己交给不祥,无法再保持一般的正常型态。」
「啊、嘎、嘎……」
甫獏吸收不了的光芒自眼、嘴、鼻溢出。
「看来你打从出生就无法理解感情这种概念……不过你接下来便能体会到何谓感情,何谓恐惧。何谓最巨大、连普通人类亦无法体会之情绪。那绝对称不上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不过这是你所希望的,也没关系吧。」
「啊、啊咕、呜……」
雷司托雅银次手部的光芒变弱,甫獏当场就像断了线般倒下。周围部下急忙赶到他身旁……甫獏却伸出手制止他们。
「甫獏会长……您、您还好吗?」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我多少理解了……这个世界的系统。」
此时有名部下戒慎恐惧地靠近甫獏。
「您、您没受伤吧……」
「……啊啊。前往『觉悟』的道路啊,是由二选一的选择题铺设而成。一是肉体溶解之道,二是骨骼溶解之道。你会选哪一个?」
对这名部下来说,他根本不懂甫獏突然问这问题有什么含意。
「通常应该选肉吧。有句俗话说,任人切肉,我断其骨。毕竟一般都觉得,就算让人砍削肉体,只要断了对手筋骨的人就是赢家……但那些人却看漏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切肉或断骨,都有可能会是『致命伤』啊。」
「……会长,您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咕啊啊啊!」
甫獏从上方紧紧地一掌抓住男子头部。两秒后,男子就像断了丝线般停止生命迹象,再也不会醒来。
「……!?」
至此,部下们纷纷开始动摇。
「……我的情绪有些高涨。所谓选择,一定不具任何意义。知道会有『死』这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吧。」
甫獏脸上比以前更无表情可言。接下来,他只是默默地、一点也不迟疑地从怀里取出手枪,就这么朝着部下扣下扳机。
「嘎啊!」
「呀啊!」
「呜、呜呜……」
悲鸣声此起彼落。这时,全体部下才知道事情已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是会长精神错乱了?
还是将竜斋寺赶出组织是个错误决定?
只知道见证现场发生什么事的人,全争先恐后地逃出房外想避免一死。
「我要是知道了,就会停下脚步。知识的前头就没了东西。再往空虚的更深一层下去也没东西。那么——会是意义、语言在那等着我吗?不对。既然如此,想必是其他更加令人唾弃的东西吧。」
「啊嘎!」
「噗啊!」
甫獏比任何人都来得冷静,以不拖泥带水的动作,从容地赏自己的部下一颗颗铅制弹丸,停止他们的生命迹象,以「死」之教师的身分。
房里被血染成鲜红一片。数分钟后,原本约有十来人的房间——除了甫獏与雷司托雅银次外,再没其他生还者。
「呼……」
甫獏吐气,从高处悠哉观赏这片光景的雷司托雅银次咯咯咯地笑了。
「……真是凄惨。虽然还挺开心的。有了知识后,开始怕起人类了吗?」
「……这就是恐惧吗?不,我还有不理解的地方。不是人的物种——那就是神吗?难道我成为神了?」
「真是愚蠢。只要神这东西是由人类自己创造的,最终仍不过是个下等存在。就连神也当不成的你——是个遗迹。就是这样。」
「遗迹?」
「过去名为人类这个种族的遗迹。风化过后的残骸。」
「……主啊,谢谢你。」
甫獏亲吻了雷司托雅的手——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面目全非。枪枝与手掌完全融合。
甫獏看着自己的右手,只想到将来进食——不,是捕食的时候会有些不便而已。
* * *
Paraminati的本部大楼,就高高耸立在都心的高楼大厦中。但大楼的外表与其他建筑物相仿,混杂在一起。
「这就是伪装吗……」
我与櫂实跟志保,费了好大功夫才来到大楼前。我站在大楼前,抬头仰望屋顶。唯独一楼全由玻璃围住,二楼以上就是一般的钢筋水泥。在大楼入口,摆着一块青铜浮雕当门牌。
『东京专利许可局』
櫂实看着门牌,感到相当佩服。
「原来如此……绝大多数的人……并不知道东京专利许可局实际上并不存在……组织利用人类心理上的盲点……真是漂亮的伪装……」
「不不,这反而很奇怪吧!一般说伪装的话,不是会有那种挂名公司才对吗!应该啦!」
算了,反正他们这么伪装也没被发现……是说周围大楼的人,你们也怀疑一下啊。
「到是到了……但这栋大楼里面长怎样啊……附身在老爸身上的雷司托雅一定在刚刚电视转播出现的顶楼上。可以的话,想不动声色地潜进去呢……」
当我正苦恼时,志保探了探自己的包包拿出个东西来。
「关于那个你不用担心……我拷……审问过利比后,可问出了很多情报。」
「你刚刚原本要说拷问对吧……」
志保装傻,递出一张纸。
「这个是?」
「我试着画了组织本部的平面图出来。」
这里有张清晰易懂的俯瞰平面图。我们先离开大楼,蹲在某倜角落确认平面图。
「喔,好厉害——不过这张纸上的房间名字都有点怪怪的,没问题吗?像这个『二二二十一楼休闲阿嘶区』是啥啊。」
「那是因为我在问房间名的时候,利比那家伙一直大呼小叫,听不清楚正确的房间名称……才会变成那样。」
「不,这个的话叫休闲区就好了吧!话说回来,你明明就是拷问人家嘛!喂!」
算了,关于那点就先视而不见,我看了一下图上顶楼的部分。
「……呜哇……有三十楼喔……那么顶楼就是那个会长室罗……就是刚刚老爸在的地方。」
在我确认大楼构造时,櫂实正在确认她那大包巾里的内容物。
她刚刚说里面装的都是武器——
「櫂实,你用那包巾装了些什么武器来啊?你今天带的也是那回在雪山使用的『拉提·砂奈丹塔M1926』那种枪炮系的吗?」
「不是……今天带的不是枪……」
「是比较没那么危险的兵器吗?比如说催泪弹之类的?对手可能是全副武装的啊,这样没问题吗?」
櫂实轻轻解开包裹。
「……今天带的只是C4炸弹而已,没问题……」
里面有着像黏土块的东西滚来滚去……
「我只是要把整栋大楼炸掉而已……」
「喂!这比以前还危险啊!」
「……但是……有了这张平面图的话,就能知道要破坏整栋大楼,只需将炸药放在哪几个重要的点……很方便……」
櫂实与平面图大眼瞪小眼,写上一些公式开始计算。志保告诫櫂实并不要太早行动。
「但是,我们不清楚里面的人拥有怎样的武装,还请各位多加小心……可别死了。」
针对这次行动所给的忠告——『可别死了』特别有真实感,不禁叫人恐惧。不过……如果砂奈不在的话,不管结果如何都跟死了没两样。只能硬上了。
「……放心,我也跟樱约好会回去,没那么容易就死的。」
我站起来。
「大家,要打最后一场仗啦。」
就在此时。
「咕啊!」
有名黑衣人撞破一楼正面入口的自动门,倒在我眼前。
「……什么!?」
我们急忙赶上前去。
「发、发生什么事了!」
「会、会长他……发疯了……」
「会长……是那个叫甫獏的吗?」
是我曾在雷司托雅的电影院碰上一面的人。
随后黑衣人的身体瘫软没了力气。
櫂实用手贴在她脖子上量脉搏,却轻轻摇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一回事。弱者成为被捕食的对象,这是大自然从远古以来便流传至今的真理,仅止于此。」
刘甫獏说着以上台词,现身在我眼前。
「真想不到本人会亲自登场……特地策划的潜入战略都功亏一篑了……喂,我说——」
我马上发现有那里不对劲。甫獏的身体有如穿着假肌肉装般似的大了一圈,而且沾有血迹。
「……你是怎么了?在里头发生什么事了?」
「我以慈爱的精神教授了『死』的知识给我部下。人类此种族往后追求真理的意志薄弱,那我先赐与他们终将到来之物也没什么不同。」
「……你说什么!?」
甫獏穿过我们,打算到街上去。
「喂、喂,你给我站住。我还有一堆事要问——」
在我把手搭在甫獏肩上时。
「嘎!」
我全身被弹飞五公尺远。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力道过于强劲,我整个人撞上自动门旁的玻璃。
「增川!」
「痛、痛死了……」
全身上下开始渗血,刚刚根本来不及使出实存寄生之力。正确来说,身体并未发出警告。难道这家伙……可以『毫无敌意』像在呼吸般自然攻击别人吗?甫獏看看自己的右手,瞧见自己的手上沾有一点血迹,好像挺感动的。
「……哼……难道肉体本身的脆弱并没有强化到那种程度吗?」
櫂实挺身挡在甫獏前。
「那种身体……不是人类……你……再来想干什么……」
「……这个嘛,我的身体构造好像又提升到了一个新阶段。机会难得,我想说到街上替大众启蒙,有关『死』这知识。」
「……比实存寄生还更恬不知耻……!不能这样让你出去危害大众……这是抱有原罪的拙虫的……最低限度的……赎罪方式……!」
櫂实手部开始旋转,试着使出钻头攻击。然而——
「哼。」
甫獏身子不蹲低,一股劲地往上跳。櫂实对其跳跃能力感到惊讶。
「……!好高!」
「……哼!」
甫獏就这样翻身绕到櫂实身后,更往她身上招呼一脚。
「呀!」
櫂实被一击打飞,瘫倒无力。
「櫂实!可恶!」
他并不停止攻击。甫獏接下来绕到志保身后——毫不留情地往背后送了一记手刀。一声沉甸甸的声音响起。
「呀!」
「志保!」
志保也是吃了他一招就站不起来了。
「志、志保……你还好吗……」
「呜……呜……我、我只是普通的人类……这、这我可赢、赢不了……」
我们三人不一会功夫便溃不成军,像条脏抹布瘫在地上。三个人都一样。
「……你们要不要也体会看看,名为『死』的概念?」
甫獏一步步地走向离他最近的志保,正当他要挥下了结志保性命的手刀时——我听到一股吵杂的运转声响。
「甫獏喔喔喔喔喔!」
一辆加长礼车已全速撞上甫獏。甫獏的身体被撞飞至大楼上,响起玻璃破裂的声响。
「父亲大人!」
「……是秀也吗!?」
没错,坐在礼车驾驶座的正是竜斋寺秀也。把甫獏撞飞的礼车发出一声噗咻声后停下来
「……呼……哈……」
秀也满身是血,脚步踉舱离开礼车。
「……志保……回去啦……」
志保紧紧抱着浑身是伤的秀也不放。
「回、回去是要回哪里去……」
「……回家啊。你是竜斋寺家的女儿……所以……那个……我是来把离家出走的女儿带回家的。」
「……父亲大人!」
志保哭哭啼啼抱着秀也。然而如此时光却无法长久持续。
甫獏再度踩着玻璃碎片回到入口处来。
秀也将志保藏在自己身后,对甫獏说:
「……甫獏,这个组织是我跟你创立的。但是却因为卷进太多事,规模变得太过巨大——差不多该了结这一切了吧,就由你跟我。」
秀也手上的脉络宛如服药过后般激烈跳动。甫獏看着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说:
「你该不会……把有P细胞的寄生虫植入体内了吧?」
「……因为组织里的手下突然背叛我啊。那都是你指使的吧?所以我也只是亮出王牌一用罢了。」
之后,秀也从胸前的口袋取出药瓶,滚向甫獏。
「……有钩绦虫!那是最后一瓶了!」
秀也向甫獏摆出架式如此咆哮。
「我刚刚说要了结这一切,你没听到是不是啊啊!」
秀也保持姿势对我们说:
「……喂,增川……」
「干、干么啦……」
「你们赶快上楼去。银次他应该在楼上才对。还有——」
秀也低下头。
「抱歉我放火烧了你家。这项罪名我等一下再补偿你,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那还用说,你可别给我死了!」
「唐人、櫂实,你们快走!」
志保再次戴上防毒面具,拎起鞭子对我们如是说。
「但是,志保你……」
「我要在这里和父亲一起战斗。唐人快去救你的父亲!然后……櫂实负责爆破大楼!」
「喔、喔喔……别死喔志保!秀也!」
「嗯……增川……我们走吧!」
我们与志保分手,继续前进。
电梯遭破坏无法使用.是甫獏下楼攻击部下时,一并破坏掉的吗?所以我们只好走楼梯,爬上三十层楼的大楼。
「好惨……」
我真想转过头不看,所到之处尽是尸体堆积起的小山。
「就算他们是群干尽坏事的家伙……难道就只能这么切割而已吗……」
一切都回不去了。但……如果继续放着附身在老爸身上的雷司托雅不管……事情将会越演越糟糕。
「哈……哈……」
全身疼痛不堪。好像上下所有关节都断了,刚刚被甫獏打飞撞上玻璃那一下可能骨折了。
「受这么重的伤……还爬楼梯……真是……难受……」
这时櫂实停下脚步,凝视着楼梯间的逃生门。
「……櫂实,你怎么了?」
「拙虫……要在这层装炸弹……这里是第一个起爆点……我会设定炸弹在三十分钟后爆炸……炸弹共有三阶段……在那之前,增川也得救出伯父并逃出去……」
「……是吗?你自己多小心啊。」
「……嗯……增川……你也别死罗……」
于是我与櫂实分道扬镳前往最上层。
* * *
「终于……到啦!」
我到了顶楼,使劲打开会长室的门。房间里的——有着我预料中的人物在。外观看起来是增川银次,也就是我父亲。然而在那身体里的是——
「雷司托雅啊啊!」
「你的实存寄生已经变回普通的绦虫罗。那你依然要对我刀刃相向吗?你还有打下去的意义吗?」
「她不是一般的普通绦虫……!砂奈是砂奈!快让她回来!还有……」
外表是老爸,声音却是雷司托雅的。
「……我怎么能让扮成我老爸的家伙,为所欲为毁掉这世界啊!」
「喔?你想当英雄啊?」
「才不是!我只是……要跟你扭曲的信念一战——无论做什么都要你让砂奈回到这世上。」
「……看来是不太够吗?」
「你在说什么啦。」
「绝望的成分不太够啊,对我来说啦……真讨厌,真叫人气愤。受到善意所包围,却浑然不觉。就让你看看旁人一直隐藏起来的秘密吧。你就让——」
「我让什么怎样。」
雷司托雅诡异一笑。
「让你自己的心脏发狂吧。」
「你说……呜!」
之后,有段影像流进我的脑海里。
* * *
远处传来声响。
就像回想已逝去的夏日般地远,从心底深处传来声响。
世界最后形成一道影像。
有个婴儿,是谁啊……被抱在女性怀里。而且,抱着婴儿的女性是——
那是我只在照片上看过的母亲的脸。
以下对话清清楚楚地进入我耳里。
这里——是医院吗?
「怎么会——!」
母亲听了医生的说明后,哑口无言。
「这种心脏疾病,在现代还没确立其治疗方法。」
医生拿出一张婴儿的病历表。
「这么一来的话,这孩子能活到二十岁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这小婴儿是谁?难道是——
「你在说什么啊!」
一名年轻男子对医生表达自己的怒气。还有几分神似,这就是年轻时的老爸。我这才知道,老爸以前也是个会那么激动的人。
「不管怎样,拜托你治好他!你们些医生……是干什么用的啊!」
「……老公。」
老爸激动到快出手拎起医师了。母亲伸手安抚老爸情绪。
「……我们试试别种方法吧。」
「但是,皐月,你说要试别种方法——」
「我们正在做的,不就是那种研究吗?」
母亲毅然决然地。
她眼中燃起的烈火,远比父亲还要猛烈。
「皐月,你——」
「我就是不到最后关头不死心。只要一决定,我绝不退让。这点你也很清楚吧?」
母亲抱着我起身。
「来,我们走吧。唐人。」
没错,这下找懂了。那个婴儿就是我。那这么一来,那心脏疾病是……
场面切换。
在研究里,两名穿着白袍的人在对话——那是父亲与母亲。
「P计划。使这个心脏有负担的孩子,能安全地让实存寄生附在他身上的准备工作,差不多到了第一阶段呢。」
「……皐月,这样真的好吗?」
「嗯,就由我来当实存寄生的实验体。就算我有什么万一,你也要继续研究下去。」
「……可是!我……!」
老爸全身颤抖,在哭泣。
「就算事情演变到最糟糕的地步,也能制造抗体。如果能研发出只对我们家系也有效的实存寄生抗体的话……无论演变成怎样的糟糕结果,实验都能继续下去——都能连结至未来。」
「皐月——一
「因为,我想让这孩子拥有未来啊。」
我开始可以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的母亲——增川皐月为了让实存寄生附在体弱多病的我身上治病,自愿当实存寄生研究的实验体。没错,实存寄生能让宿主的身体变得强健。
然而,我却知道了这项实验的真相。
母亲如今不在。父亲对我说,母亲是因为受不了他才跑走的。这么一来,实际上不是那样——
场面再度切换。
手术台上,母亲握着父亲的手,露出一脸微笑。
「……皐月,我要打麻醉罗。」
「银次,我真的过得很幸福。如果,我们不能再见的话……我也不想让唐人太伤心……你就随便说是我擅自离开你的吧。」
「……嗯……」
老爸听了那声「如果」,露出一种欲哭又笑的复杂表情。
「还有,最后我要对唐人说——」
母亲看着待在手术室外的我笑了。
「唐人……你要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有多痛苦难过。都要活下去、成长、恋爱……如果对方正好是那只实存寄生的话说不定很有趣呢。妈妈是开玩笑的啦。但是……对方不管是谁都可以。只要某一天……有那么一瞬间你会打从心底感到幸福的话,妈妈也会真心觉得幸福的。」
「皐月……」
「银次……第一个发现实存寄生这种生物的人说过——看来只要有实存寄生在,就只会引起悲剧。简直就像是被怀着恶意所创造出的生物——但是……绝对没那种事。因为……有了他们,唐人才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生物都是互相帮助而活的,一定是这样。」
我只在照片上看过的母亲的笑容。
真的很美。然而——手术结束。
「喔喔喔喔!」
没错。我已经隐约察觉到结果是怎样了。因为现实,就是如此。
老爸趴在遗体上。
母亲因实验失败,丢了性命。只留下了减少增川家族对实存寄生抵抗成分的抗体。
* * *
「……」
心脏的痛楚,无法以言语形容。
「看来你已经察觉了自己的业障呢。」
一脸奸笑的雷司托雅在一旁插嘴。
「……少罗嗦。」
「就算你想逃避,事实也不会改变。为了你,还有好几人——」
「少罗嗦!少罗嗦!」
* * *
之后,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埋头于研究上。
「皐月……我不会让你白白送死的……」
父亲连日连夜都忙于研究实存寄生,附带基因的排列组合。然而,整个研究过程很快地就碰壁。
原因可以说是有两项条件不吻合之缘故。
第一,为脑部性能。简单来说,要让这项研究成功,光靠增川银次这男人的脑部智慧,是相当严苛的。
另一点——
那起手术,产生了最糟糕的结果。光只有母亲是不够的,必须还得有几组由跟我同一家系的人所进行的人体实验数据才行。
为了解决这两项问题。
他居然做出这种事。
首先,父亲让相当接近实存寄生的芽殖孤虫特殊个体寄生在自己身上。使脑部机能得以提升,都是为了完成研究。
其结果就是老爸先失去了自己的情感,最后慢慢地连意识都没了。雷司托雅便是利用这个空隙现身于世。就是这么回事。
寄生在雷司托雅身上的芽殖孤虫上,有雷司托雅这意识体的老巢在上面,这纯粹是偶然。
总而言之,因为有了母亲的实验,整体研究进行得相当顺利。
于是开始准备第二次的人体实验。
在我的亲属里,只有一人能成为被检体。那就是——
「……真是的,这真的都是为了唐仔吼?」
「……没错,这实验需要增川家族的身体。有了皐月的实验结果,理应不会重蹈覆辙才对——但是我无法保证。抱歉。」
「算了。反正多亏皐月阿姨,只要有了药就能活下去的话……没问题。」
「……谢谢……谢谢你……」
「因为唐仔如果不做这实验的话,就一定活不了对吧?这样的话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啦!」
「……对不起喔,姬。我,会加油的。」
「很好。我的身体就交给你啦,绮罗。」
——啊啊。
老爸流泪道谢还握着手的实验者,就是——
我的堂姊——增川姬。
姬所受的组织手术,其实是为了帮助发展我的研究的第二回人体实验。
手术结果,姬的身子一辈子都得靠吃药活下去。
更得听令于组织,受组织摆布。
同畴,为那场手术执刀的正是老爸——与绮罗老师两人。
两人正进行着以下对话。
「不过,银次先生,您真的——不打算让唐人知道真相吗?」
「嗯。一个不小心没处理好的话,暂定注射的P细胞实存寄生之力会不受控制,反而加重唐人的身体负担。我一定要坚持到计划成功,直到创造出能寄生在唐人身上的实存寄生。还有,在无须担心组织前,拜托帮我保密。」
是吗,所以绮罗老师才会什么都不告诉我啊。
「……研究如果能早点成功就好了呢。」
「没错……为此……我才改良这只绦虫的实存寄生。」
老爸随后取出砂奈的样本。
然后放进我曾看过的培养皿。
「银次先生,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
「嗯,一定会很顺利的。因为——」
「因为他是皐月祈求能获得幸福的孩子。他不可能过得不幸福的。」
一切都连结起来了。研究成功是在数个月前,就在我让砂奈寄生在我身上之前。
原来砂奈寄生在我身上,是打从一开始便规划好的计划。
绮罗老师、姬、还有老爸——全都选择隐藏一切。
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而做。
* * *
「呜……」
我好想吐……
「哈啊……!哈啊……!」
在播放完好长一段影片后,我的意识才回到现实。
雷司托雅一脸得意地问我:
「跟自己的真相面对面的感觉如何啊?」
「……我一点都不知道……为了活下去……都是有了姬……父亲……母亲……」
我的心脏好痛。如此心痛,在砂奈变回普通的绦虫后,越是能明显地感受到。
「难道你愿意牺牲他人活下去吗?你能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地继续活在这世上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活到现在,真有你的。」
「住……口……」
「……你跟寄生虫都一个样!」
「住…………!」
心脏痛得像插进一根烧烫的铁棒。
自责的情感在找心里大闹个不停。
这时!
「呜!」
「什么?」
雷司托雅突然痛苦起来。
「你、你这家伙,居然躲到现在。这混帐人类……」
雷司托雅突然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之后同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宛如同步口译。
「……唐人……你听得见吗……」
不一会,另一个声音掌控主导权。
「……老爸?」
那很明显是老爸的声音。我能从老爸的身体听见老爸的声音。
「……我对不起你……向你隐瞒了许多事……我原本是打算一切都告一段落后请绮罗告诉你的……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也没办法了。所以我还保留了些许自己的意识……一直等着我能抢回这副身体的机会……」
接下来,可听见雷司托雅的痛苦呻吟。
「你这家伙……!我还以为你完全失去意识了……想不到你居然潜伏到现在……你骗了我啊啊啊!」
然而,那就是她最后一句话了。下一秒,我眼前这位的表情、声音都完全恢复成我熟识的那个人。
「……呼……看来这样子,应该暂时没问题了……」
「……老爸?你……恢复意识了吗?」
「……嗯,快没时间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唐人……你不必感到自责……姬还有我……都是自愿参加那场实验的。皐月——你妈也一样……她应该也不觉得她是白白牺牲的。」
「但是,为……为了我……大家却……」
「唐人,活下去这事,可是更重要的。我的意恩并不是说,只要为了活下去,就能牺牲他人……『照着自己想要的方式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呜……呜呜……但是,我却对了老爸讲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啊,没关系。我也一样啦。我自己在最后关头,也无法做出一件为人父该做的事。所以——这是我一点补偿心意。」
『你这家伙!居然懂得进退化能力!』
雷司托雅声音宏亮到可以盖住我们的对话。
「只有现在,我才能使用这能力……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个礼物。」
老爸就像没听到雷司托雅在说些什么似的,像个指挥家一样挥手。
——彷佛圣人要唤起奇迹似的。
我的腹部开始蠕动——随后一阵宛如要钻破我腹部般的痛楚袭来。
然而,这阵痛楚——
「这、这种感觉是……」
这种腹痛、这种奇妙的感觉,我都尝过一次了绝对不会搞错。肚子膨胀一会后——腹部某处钻破我的肚子飞出来了!
「!」
块状物体咻噜咻噜地成型。
我的眼前,出现了我最期待见上一面的人物。
「复——————活!」
「呜哇哇哇哇哇!」
那个女孩子依然近乎全裸,还摆着奇怪的姿势。
「破肚而出来保护宿主!我就是!」
是个有点粗心、好强,马上就想吃拉面、爱吃醋,立刻就在我肚子里大闹一番——即便如此,依然很拚命,很直率地,而且会保护我——我最喜欢的人就在那里。
「日本海裂头绦虫的实存寄生!砂奈!」
「砂奈————!」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唐人————!我终于回来啦啊啊啊啊!」
我俩紧紧地抱在一起,互相确认对方的重量、体温还有呼吸。
「砂奈……砂奈!太好了……」
「嗯……唐人!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砂奈。」
我紧抱她不放。
「这真的不是在作梦吧?」
「喔?那我就在你肚子里稍微动一下吧!」
「啊、好痛,好痛痛痛痛!我不是那个意思啦……白痴——!」
一切的一切,包含这疼痛,都叫人欢欣无比。
「是说……唐人……那个啊……我又全裸的……有点不好意思耶……」
「真的还假的……」
砂奈因为赤裸着身子感到害羞。这家伙终于也有点社会性了吗?
「……我有带衣服来。」
我从书包里取出制服,交给砂奈。我正猜想会有这种事发生,就把制服带来了。
「耶——!唐人!我最喜欢你了!」
这时我背后好像有东西掉到地上,传来咚地一声响。
我赶快回头——老爸就像断了丝线般倒在地上。
「……老爸!」
其背后的雷司托雅看起来像亡灵。
「啧……这身体已经撑不住啦——」
随后消失。
「可恶,站住!雷司托雅!」
然而,雷司托雅已经消失。她是再度潜伏在某处还是怎样,无法得知。
「我们还没分出个胜负来啊啊啊啊!」
但是雷司托雅却不现身。
「……可恶……」
「唐人……?」
我蹲低身子,背起父亲的身体。
「老爸……我们回家啦。砂奈,帮我一下。」
「喔、喔!」
接着我们迈开步伐,逃出大楼。
让故事整体更加清楚明了的《寄生彼女砂奈》年表
西元4世纪 在罗马,被视为异教徒且遭受迫害的雷司托雅,在死之前一瞬间化为意识体逃进人类的共同意识<笛卡儿剧院〉,习得了创造实存寄生的能力。此后数百年,一直停留在试错阶段。
1615年 大阪夏之阵,寄生于丰臣家千代公主的砂奈诞生。与丰臣家旗下武将——真田幸昌学习身为武土的战斗方式以及精神。最后千代公主心灵崩溃,纵火烧毁大阪城,导致丰臣家灭亡的砂奈发誓,来世一定要过得更加幸福。
40年前 刘甫獏出生。十二岁双手便沾满鲜血。约十九岁时,因求知欲旺盛,翻阅古籍文献时得知实存寄生的存在,夺取父亲公司的竜斋寺秀也〈二十三岁〉认识刘甫獏〈二十岁〉,并得知有自我意识的寄生虫一事。两人建立了「Paraminati」组织,并打造由组织百分之百完全出资的实存寄生研究所。有了竜斋寺家庞大的资本支援,实存寄生研究加速飞快前进。
16年前 实存寄生研究所研究员增川银次与臯月两人产下一子——增川唐人诞生。唐人天生有心脏上的缺陷,原计划让实存寄生寄生于唐人身上,以治疗病症,然而唐人无法承受,只好发动实存寄生改造计划
15年前 银次胞弟之二女,增川樱诞生。顺带一提,其长女增川姬已于八年前出生,但樱的家庭与唐人的家庭本来关系就不融洽,
7年前 大学生吉宫绮罗〈十八岁〉进入研究所协助银次做研究,并照顾唐人〈九岁〉。银次为使研究速度加快,于脑内植入带有P细胞的芽殖孤虫〈拥有雷司托雅与现世之接续点的个体〉,丧失情感,同一时期,庵斋寺秀也认养志保为养女。
6年前 增川姬〈十七岁〉因与家庭不合离家出走,被组织收容。唐人虽与其许下私奔约定,但约定最后未达成。姬大受打击,封闭自己的心灵。
5年前 姬被唤至研究所,听取银次为了P计划所执行的实存寄生手术提案。绮罗也参与手术执刀过程。手术结果,姬虽必须终生服药才能存活下去,但其身体能力增长,也成了当红偶像。研究因此更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2年前 于组织就职的鮎濑成为姬的经纪人,一年后塞尔加寄生在鮎濑身上。
1年前 绮罗反抗组织下达的櫂实处分令,开始过着从研究所及组织魔掌中逃亡的生活。变为成体的櫂实于公寓独自生活,她虽然不大记得绮罗是谁,只隐约知道有人对自己很好。春天,唐人进入宿木高中
故事发生当年
4月 绮罗赴任成为宿木高中护士,寄送入学申请至櫂实家。
5月 櫂实转学至宿木高中。
6月 P计划终于完成。银次带样本回家等待机会。一切虽属偶然,但经由樱之手,砂奈寄生于唐人体内,再度诞生到这世上。一阵手忙脚乱后才平静下来。
7月 罗伊子逃离研究所〈此时,相马也经由雷司托稚安排而逃走,组织认知逃亡的实存寄生只有櫂实、罗伊子、相马三只。〉由于宿木高中传出实存寄生反应,志保接受秀也的命令,转学进行调查,引发波奇尔帝国事件。悔改后的志保离家出走,与罗伊子一同旅行。
9月 宿木祭。组织派遣增川姬、鮎濑白美、横川塞尔加三人前往调查。砂奈化身偶像一举成名。三人背叛组织。之后,唐人的家遭竜斋寺秀也烧毁。
10月 唐人一行为救出志保与罗伊子,前往北海道并遇见棘球蚴虫的实存寄生绘希乃。绘希乃将学校化为雪山,最终被消灭了,但相马却利用雪融后满地泥泞的校园,让多人感染弓浆虫。随后寄生法庭开庭,相马带着砂奈陪葬而消灭。
11月 雷司托雅正式发动奇异日。世界上的寄生虫开始实存寄生化。唐人一行,将进行最后决战。
第三章 寄生彼女砂奈
櫂实亚须香在安装完成的炸弹前,深深叹息。
「……这么一来……三十分钟后……大楼就会爆炸……」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万一唐人他们如果没来得及逃跑,为了保险起见,最后一颗炸弹是采遥控引爆的。
就在櫂实准备离去之际,有道人影挡在她眼前。
「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
是名血脉贲张的黑衣人。从他那不正常的表情来看,是会毫不犹豫扣下扳机的表情。
「还有残兵吗……!?」
櫂实一瞬间失去血色,就在此时。
「嘎!」
敌人背后传来一声铁管大力殴打的钝音……敌人就这么慢慢倒下。
「是、是谁……?」
站在那里的,是櫂实熟悉的面孔。
「呼,辛苦你罗。亚须香。」
「……绮罗老师。」
「……我好像很久没回来这个组织的本部呢。」
「……那个……得救了……」
一直有个疑问。
眼前这名曾经待过组织,名叫绮罗的老师。
初次在学校相遇的时候,明明是初次相遇,却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聪明如櫂实,心中当然已有一定程度的推论。然而,因为她这种觉得自己活在这世上就是种罪恶的难搞个性,她无法开口询问。
即便如此,就是有了这个人在,她才得救。
饱受恶意而生的实存寄生,又处在宿主不明这种残酷的情况下。说不定她心里早已有了憎恨人类这个选项。选择憎恨人类的,大概就是像相马住乃那种家伏吧。
所以,如果自己是因为有了谁帮助,才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那对櫂实来说,正是有如母亲一样。
每当她感到那阵令人怀念的味道,她总是这么想。如果她是自己的宿主,也是自己的母亲那该有多好。
「听说你向唐人告白了。」
「那是……」
一切都露馅了。櫂实说话开始含糊。
「那是……希望砂奈还有增川……能够圆融……圆满……」
「……不过你是挺认真地对吧?」
櫂实不说话,是因为被说中了。
绮罗将櫂实拥入自己丰满的胸膛。
「……女孩子啊,失恋的时候可以哭的哟。」
「是……吗……?」
「……嗯。」
就这样,櫂实已经忍不住了。眼泪接二连三地夺眶而出。
「呜哇哇哇哇哇哇……」
这就是失恋吗?在书上读的,与实际体会的根本大不同。
「……你好了吗?」
「什么事……」
「唐人他们好像让一切都画上句点了……接下来就不用担心了。」
「咦?」
「你啊——」
绮罗老师将櫂实的手靠在自己的腹部上。
「就在这里哟。」
「啊……」
就像拼图上最后一块碎片嵌上,这股安心感无比强烈。
「……拙虫就在……」
「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我们以后就一起生活吧。」
「嗯……」
终于回到了,照顾刚出生时的自己的母亲身边。
此时,两人脑内传来说话声。
「啊——……听得到吗?」
「这是……」
「……银次先生!?」
对身为研究员的吉富绮罗来说,这是令人坏念的声音。
「我是从雷司托雅的共有意识来跟你们对话的。快没时间了……绮罗,我对不起你。劳你照顾了……同时也替你添麻烦了。虽然我没时间把话说完——但我很感谢你做的一切。谢谢你。」
光是听他这么说,绮罗就快哭了。
「不……我好高兴。」
「喔?」
「因为我知道这是一段不得实现的恋情。就算我只出得了一点力,能帮上银次先生的忙……我就很高兴了。因为……我有种成为银次先生家人的感觉。」
「哈哈哈,最后你还真是丢下颗不得了的炸弹啊,绮罗。」
「哈,我个性很差嘛。」
真是好长的一段日子。
从大学时代开始约莫十年。
绮罗在不知不觉前,对着走在眼前的恩师抱有比师生之情还要特别的情感。
「相信唐人也是这么想的。有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我也一样。接下来,也拜托你多多照顾那孩子了。」
「……好的。」
「……那么,再会啦。」
「……老师!」
绮罗最后使出浑身力气喊道:
「……您辛苦了!」
「嗯……」
最亲爱的师傅,办到了一切。我能跟在他底下做研究,就算很勉强,真是太好了。绮罗感到相当骄傲。
之后,银次的气消失了。
「呼——」
「……那个……」
「亚须香,你自己也要注意。这是一个教训,『爱上有了老婆的人准没好事』。还有……」
「……什么事……」
「回家后要喝闷酒罗。」
櫂实笑了。
「嗯……我会……照顾你的……妈妈。」
櫂实终于说出她等待已久的一句话。
说那话时是有那么一点害羞,但是又让人感到骄傲。
「……妈妈,增川还有砂奈……赢得了那位创造主吗……」
「当然会赢啊,那还用说。」
绮罗与櫂实为了避难,一同下楼。
「他们可没那么弱啦。」
* * *
在櫂实听绮罗阐明一切后——这里也有一组双方的心终于走在一起的亲子档。
正是竜斋寺父女。
秀也闭着眼,躺在志保膝上。
大闹一番后也累得彻底了。为了打倒甫獏,附近的建筑物都被打烂了。现场简直就像遭遇空袭。
不知是因为大闹一番之后的反扑吗?秀也的静脉变得越来越细……全身上下的血管变得暗黑又内出血,描绘出有如刺青般的图案。
然而——他却很满足。他看着倒在对面的人这么认为。
在一番激战过后,终于打倒甫獏了。
「……总、总算是没事了,志保。」
「是。」
「这个组织,是由我与甫獏创造的。一开始创造这组织的目的是什么咧……我记得是……」
秀也躺在膝上,别过头去。
「……您怎么了吗?」
「你不会笑我吗?」
「不会。」
「……是为了建一栋孤儿院。我们想说,聚集一些像我们这种不被爱的人——」
志保也跟着微笑。
「这我早就知道了。」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愿意听我说吗?」
「是的。」
「像我放火烧了增川家一样——十多年前,放火烧了你家的,就是我。夺走你家人的,正是我。为了赎罪——我才捡了你来抚养。」
秀也说这些话是希望志保能定下他的罪行吗?然而,志保却当成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回答说:
「唐人家的话,我希望你能赔偿——其实,我早就知道另一件事了。」
这回答让秀也相当吃惊。
「……那么……你怎么有办法跟自己家族的仇人一同生活?」
「……因为,我的家就在这里。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不是就那么说的吗?」
「一开始我听到有实存寄生出现,然后打算把你送到那间高中去的时候……那时候我心里可能还是有点怕你吧。」
「是怕我会向你报复吗?」
「……没错。但是就在我怕你向我报复的同时,说不定我心里正希望你那么做。」
「……父亲大人,你真蠢。」
「……咳、咳呼、嘎。」
秀也咳了起来,有个大血块被他从喉里咳出,弄脏了志保的膝盖。
「……抱歉……」
志保心平气和。
「没关系。你就放轻松点吧。」
这跟几个月前最怕弄脏自己的志保判若两人。那也是这名少女遇见唐人及砂奈后才脱胎换骨的。
「……志保,要不要来思考一个相当哲学的问题?」
「好的。」
「到底要如何才称得上是过得幸福快乐?」
「……我不知道。但是——」
志保双手包住秀也的脸庞。
「我相信,我可以跟父亲大人一起找出答案的。」
「我的话——是有点太迟了。」
「——只不过是有点搞错第一题的答案而已。而且——我还在等你赎罪呢。」
「嗯。」
「你当初捡我回竜斋寺家——我打从心底,感谢你。」
「……嗯。」
那句话,对世上任何事都感到不满足的竜斋寺秀也来说,那是自他出生以来,足以报答他所有一切的一句话。
「对增川——真的干了些对不起他的事。」
「我陪你一起跟他道歉。而且——比起这个,他们在打一场更重要的仗。」
「……他们赢得了吗?」
「赢得了的,这是一定的。」
「……也是。」
秀也的脸颊上,拂过一阵冰凉的冷风。
* * *
我喘不过气。
我一直从组织内走向出口。毕竟这是栋高达三十层的大楼。而且我又受了伤,下楼梯可真有我受的。而且因为櫂实安装了炸弹,有时又得移动至不同阶梯。砂奈则一边扶着我,吃力地下楼。
在下楼时,被我背在背上的老爸的声音一直在我脑内响起。
——唐人
够了。
那副身体你就别管了。
「什么啦……」
我虽然就此消失,但这不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
人人都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所以……
……我最后要说的,连我自己都意想不到。
算了,这一切所有意志,就是我最后要对你说的话。
「你住口……少用那种你好像已经领悟了什么的口气……」
如果你有了孩子,你也会了解的。
令父母亲最高兴的——大概就是孩子超越自己的时候。
所以——你要继续前进。前进到我到不了的地方。
将希望——未来——生命的意义传承下去。
————再会啦。我与皐月都打从心底祝福你过得幸福快乐。
「……少在那开玩笑了……一直对我隐瞒一堆事……最后才装出一副老爸的样子……这样我哪有立场回嘴啊……」
「欸,唐人——」
「别开玩笑了……居然自己一个人就这么挂了……我还有很多东西没要回来……十七年份……什么都没有……没有一点能互相理解的……!所以……就算是从现在开始也可以重新再来啊……无论是我们……或是整个家庭……」
砂奈向我搭话。
「唐人……你爸爸他……已经……」
「别吵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以掌捣住眼部,滚烫的泪一点一滴不停滑落。
「呜……呜呜……」
我早就知道了。我背上的那个人,体温早已散去。
然后——我整个人瘫倒在走廊上。
无论是精神或肉体层面,都已经达到极限。
而且——实在是有了太多事,就连一步我都走不动了。离櫂实的炸弹爆炸还有几分钟?我才不在意。管他的。
「因为……我没了妈妈……连老爸……有了跟没有也是一样……好不容易挽回了些什么,却又这样。」
我头低低的。
「我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夺眶而出的大滴眼泪,落在地上染成一片。
这声低语,已经小声到说不定根本听不出来是句人话。
「唐人……」
这时,嘴唇上好像有种碰上什么的轻柔触感。
「咦?」
我睁开眼,发现砂奈的表情看来有些害羞。
然后我的手被轻柔地握住。
「有我在这里喔。」
「砂奈……」
「一直以来,我都是从唐人那接受东西……养分也是,还有其他东西也是。」
砂奈笑容满面,将手贴在我的腹部上。
「能够寄生在唐人身上,此时能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她接下来说的,像是在对上一句话做更深层的释义。
「再来的话,我不是单单只陪在你身边。开心的事、高兴的事——还有伤心的事,都能由两人分享承担——所以,我一直一直都很想当唐人的女朋友!」
「砂奈——」
她的手很温暖。
至今为止的回忆,有如走马灯般在我脑海里环绕。
不管何时,我的手中都握有这份暖意。
曾几何时,这暖意已成了我最珍贵的事物。
「所以啊,唐人——嗯。」
我不等自己先答覆。
我轻快起身,牵着手又亲了砂奈一下——
两人的思念融化、合而为一。
我俩在像是要以烛火点灯般轻轻一吻后,互相离开对方身体。
「噗哈——唐人你突然来这么一下,是怎么了……」
「……我懂了。」
「咦?懂、懂什么?」
「那个……我不是会常常挂在嘴上说的那种人……所以你要仔细听好……我要说出那时候在法庭上没谎出口的——砂奈。」
「什、什么事!」
「我喜欢你。」
「……喔?」
被告白的那一方反而有些傻住了。
「就跟你说了——」
我有点按捺不住,故意不和她对上眼地说道:
「——要不要当我的女朋友?」
「女、女、女——」
砂奈整张脸涨红。
「女朋偶!?」
吃螺丝了。
「在那么重要的时刻别吃螺丝好吗!」
「我、我不单单就是唐人身上的寄生虫吗?我可以跟大家说,我是唐人的女朋友吗?我可以一直一直都当唐人的女朋友吗?」
「……嗯,嗯嗯。」
不过我还是有些害臊。所以刻意移开视线说:
「……废话。你是我最宝贝的女朋友。」
「呜、呜哇……」
「怎么了?」
「总觉得,全身好像……轻飘飘……又烫烫的……」
「哈哈哈。」
是说我自己也还没习惯,有点小害羞。
「这个嘛,要说的话你就是——」
我直接说出脑内想到的单字。
「寄生彼女,吧。」
砂奈自己反覆咀嚼过那单字后,小小声地说:
「……给人的印象好像不大好……」
「这里不应该持负面意见吧!」
我是这么说,但砂奈却好像还有些放不下心。
「嗯……但是我明明是唐人的女朋友,却寄生在你身上……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有了你跟我两人才有这副身体啊,我都承认了啦。」
「啊哈……好高兴喔……」
「一直到我死……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待在我肚子里吧。」
「嗯?我是你女朋友,这不是当然的吗?」
「啥,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家伙很没常识。
难道,与一般人类相比较的话,她对女朋友的认知就是等同结婚吗?
说不定她说要永远陪在我身边,指的真的就是一辈子。
「……可恶,少废话。」
「哇,唐人……」
我再度抱紧砂奈,随后起身。
「我绝对不放开你……是说,我开始不爽起来了。我都还没开始变得幸福咧,岂能死在这里。」
「……没错!」
此时,远方传来爆炸声。
櫂实安装的炸弹开始引爆了吧。
等整栋建筑物炸掉还剩多少时间?
志保她们是否平安无事?
但是……如果还剩一点可能性的话。
「走吧。」
「……嗯。」
「是我心理作用吗?总觉得好像又有些精神了。」
「嗯……睾竟连嘴都亲了。」
话说回来。我忘了是什么时候,我曾经听砂奈说过。
我们只要接吻,分给砂奈的力量就会回到我自己身上。
不过,如今我们两个已经合而为一——那股力量成了纯粹的推进力,让我的脚能跨步向前。
「啊,不过抱歉啊砂奈。老爸的身体——还是让我来背。」
「……嗯。」
于是,我们再次一同背起老爸的身体。
「直到最后,都要在一起啊。」
「我知道,唐人。」
我这么想着。
为什么,我们都得肩负无数的孤独才诞生到这世界上?
为什么人不过得简简单单就好?为什么没有任何的强制力,依然会恋爱呢?
这个世界总是不合理且不讲理。两者造成的不和谐,就像刚诞生且哭泣不已的动物。
但是,如果我们的生命——包含世界上所有生物,数量与无限相当的每个生命的存在都有其意义的话——
那么,就一定可以与他人一同分享。
分享诞生于世的哀伤、喜悦。
就算,对方是寄生在自己身上的。
「雷司托雅……」
我愤怒地低语。
「你一定躲在某处听我说话吧雷司托雅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出现一道幻影——一名少女的身影无声无息化成实像。
『……我真无法理解。』
『为什么你那么拚命?』
『这宇宙是个邪恶的宇宙。』
「少罗嗦!再怎么说老爸最后还是赢了你!活该死好!」
『要说的话,你的双亲都是死于实存寄生喔?』
『而且人类跟寄生虫——』
「谁理你啊!别因为你自己的私人恩怨就随意地糟蹋生物!」
「没错!我们绝对不会输的!」
雷司托雅问了砂奈:
『绦虫实存寄生。』
『为什么你那么支持人类?』
「这跟人类什么的无关!」
砂奈打从心底呐喊。
「我恋爱了!就这么简单!」
『爱上自己的宿主吗?真是可笑。』
「就跟你说与宿主什么的无关!我们一直都靠别人的给予而活着。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宿主……而是因为唐人是我最重要的人!」
「没错。想跟某人在一起这种想法,就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我绝不会……把我家的寄生彼女让给任何人!明天也是,后天也一样。砂奈她都要一直待在我的肚子里。就是这样!」
『……真年轻啊。』
『很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可没时间容许你们在那恩爱了。』
『整个世界的人都处在有了新物种出现而厌到困惑的状况。相信不用多久,害怕寄生在自己身上的物种的人类将开始杀戮。人类与实存寄生的战争即将展开。光凭你们两个,太过无力了。』
『就算如此你也要拥护实存寄生的话——你们将被冠上异端、异物、邪魔歪道的名号而被迫分开,遭受迫害。就和历史从古至今的模式一样。你能在有人追捕的情况下,一直逃命、直到被人抓住吗?』
『人类与寄生虫的恋情——注定无法过得幸福美满。』
「不论遭受怎样的迫害……我也舍保护她!一定会!」
「喔!然后我会更加保护唐人!」
『这样不就不是寄生关系了吗?』
此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自我所在的附近传出。
「呜哇……!」
突然有阵眩光袭来。
我这才发现大楼的侧面已全部遭到炸毁。可从侧面看到户外的情况。
大楼外有一大群电视台人员。我们看着那群人。
「那是……」
「唐人!姬在那里!」
姬拿着扩音器对着电视机前的观众,以及邻近居民喊话:
「大家听好罗!现在虽然不是时候,我是特派播报员仓里姬。各位朋友,请听听我说的话。呃——现在有一部分的高中,以及以闹区为中心,发生了寄生在人体里的寄生虫化身成人类的现象。可能有很多人会觉得纳闷。然而……在恐慌前,能不能先听我说一下呢?」
姬为了镇压这场骚动,以相当沉着冷静的音调在播报。那口气听起来十分诚挚,压根不像姬的个性。
我们就在崩塌的大楼隙缝间,认真听她的演说。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某位高中生,以及寄生在他身上的绦虫实存寄生的故事。」
令人害羞,她以那么诚恳的口气开始游说的,正是我们的故事。
* * *
同一时刻,电视台的另一组人员决定在宿木高中校园各处采访学生。虽然全校上下原本处在自己的肚子里跑出个异性实存寄生的恐慌状态下……然而绝大多数的学生却相当平静。而且还若无其事地在那打情骂俏。电视台便是因为这间奇妙的学校发生这种事还能这么镇静才来采访的。
话说回来,会到学校采访的契机正是能干的经纪人鮎濑小姐,频频对电视台人员建议之故。
采访1
『高中二年级 金腹同学』
电视上打出这样的字幕。可以看见后面盖兹咬着手指,好不羡慕。
「一开始真的是糊涂了,毕竟有个文孩子从自己的肚子里钻出来啊。」
接受访问的是四天王中的金腹。
「不过,我们学校也教了学生很多事。要爱自己的寄生虫,这事倒是没什么抗拒。哇哈哈哈。来,托奇美。快打招呼。」
「头家~买间公寓给我嘛。」
弓浆虫的实存寄生缠在金腹的脚上如是说。
想必有超过半数以上的观众会忍不住吐槽,只不过是个高中生,竟敢要人叫你头家。
采访2
『高中一年级 三枝同学』
「唉呀——恋人专用商品真的是销路有够好,太夸张啦。整个就像泡沫经济来了啦。真是空前绝后的实存寄生泡沫经济啦。我想啊,我这下就能化解不景气的状况啦。真的是太棒了。所以各位朋友,我建议您别想说要怎么解决这个叫实存寄生的生物,想想怎么做生意比较实在啦。我说真的,超赚的超赚的!嘿嘿嘿!实存寄生最棒啦!!」
三枝同学向空中撒出一捆钞票,一面喊着「超棒」还流口水。而且她好像还把舌头伸出来了。表情就像一般人家所说的阿嘿颜加双手比YA。
实际上,那幅光景带有对一般民间赞助商控诉的成分在。
顺带一提,三枝同学在那之后,被『周刊 宿木WALKER』的编辑高木以浓妆艳抹啦、粗俗没品啦之类的评价,写了很多坏话。
另一方面,栉名田会长毕竟是学生会长,可说是接受最多家媒体采访的人物。
「呃——栉名田同学,你身为全日本最快适应实存寄生这种新生物的学校的学生会长……」
「哈、哈、哈!正是。吾乃本校学生会长栉名田观琴!」
「一般而言,寄生虫变成人类的话,普通人应该不可能觉得稀松平常。贵校为何有办法接受这种可能性呢?」
「嗯,因为本校其中两人替我们开拓了这条道路。嗯,你说从头?你要我从头讲起?嗯,他们首先轻鬏赢过与我的决斗,粉碎波奇尔帝国的野心、在宿木祭上又当偶像、攻顶上雪山,甚至还召开法庭。想起来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呢。我们学校,老早就变得什么都可以了。」
「什么都可以是吗……」
「嗯!还有听好了,各位啊……最重要的!就是愿意相互理解的心意!」
这些采访内容,会在以后不停地重复播放。
* * *
姬的演说大致提到我与砂奈相遇直到现在的故事。
就第三者的角度,听着自己的故事实在是有点……其实是非常害臊。但是,当成别人的故事来听的话,却有一股魔力甚至想让人为他们声援加油。
「嗯——唐人,听了姬的话,总觉得有种轻松惬意的感觉。这两个主角真棒!」
「是啊,看来你完全不会想到是在说我们就是了……」
姬的演说持续下去。
「我在想……一般来说……男女之间的恋情……总是伴随着些许利益得失与算计。但是,如果是在自己身体里的她们,或是他们,只会相当纯粹地看着自己。换句话说,就是最理想的对象!」
姬好像往鮎濑小姐与塞尔加瞧上一眼。
塞尔加也大声呼喊。
「没错!毫无计算的爱!你们听好了!不要否定爱!所以,就算被关在外面六个小时!完全!没关系!」
「…………」
鮎濑小姐现在一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偷踩着塞尔加的脚。
另一方面,姬则直视着鮎濑小姐。眼神认真程度,彷佛正在用目光发表刚刚那段演讲——
「……抱歉啊,鮎濑。受你多方照顾了。」
「没关系。反正擦屁股就是我的工作。」
鮎濑小姐顶着一副厌烦的表情叹了口气。
总之这场演说里使用的措辞,已精挑细选过且容易煽动听众情绪。这段话要打动人心,已十分足够。
而且,在实存寄生骚动开始没多久,便立刻出场发表这场演说有着相当大的助益。足以让那些文化人士日后装模作样说出,不承认人类与实存寄生恋爱的话,实在太不人道了这种话。
「各位!我们人类正在迎接全新的阶段。改变令人害怕。但是,在这阶段确实有爱苗萌芽的余地。在学校里的两人——一名人类和一名实存寄生就是最佳范本。还请各位——替他们加油打气!特别是为了人类与宝存寄生相爱的这两名年轻人打气。为了这两名在暗处不为人知地、为了人类未来努力的高中生加油!」
姬深深一鞠躬。
全场响起热烈掌声。
「姬还有各位……谢谢你们!」
此时。
大楼又开始崩塌。是櫂实安装的炸弹引爆了吗?
从爆炸次数推算的话——剩下的最后一颗炸弹在十分钟内就会爆炸了吧。
「可恶,要赶快逃……」
就在这时候。
已经龟裂的地板突然分离开来。
「哇——!」
砂奈即将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坠落——才不会让她摔下去咧!我先将父亲的身体放下安置在地板上——
「砂奈!」
「唐人————!」
在砂奈整个人快从崩毁的裂缝掉落时,我及时伸出援手。
「抓住你了!」
在她人整个滑落前,我拚死命的成功拉住她的脚踝。
「呜……砂奈……别掉下去了喔……」
「嗯……」
我手一直使力。
「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去。」
「好……」
「砂奈……这阵子以来发生了很多事呢……」
「对啊!是发生了很多是没错——但唐人一直都会来救我。」
「嗯,我都会去救你。不管几次都会。砂奈……你不怕吗?」
「嘻嘻……一点,也不怕……因为我终于当上唐人的……女朋友了……这不算什么啦!我也会一直保护唐人的!」
「是说,砂奈……」
「什么事?」
「快看到内裤了……」
「笨、笨蛋!那么想……那、那么想看的话,等一下让你看个够啦!」
「喂砂奈!我先跟你说!你可别以为我会轻易地放你走喔!」
「还用你说!我啊!会一直一——直都留在唐人的肚子里啦!」
樱、櫂实、志保、罗伊子以及其他人正从大楼外看着我们。
「哥哥他们……在全国联播实况转播上居然还干这种像对白痴情侣的好事……」
然而外头各处却渐渐响起加油声。姬的演说相当有效果。
「加油……」
「加油啊——!」
我这下才发现,外头的声援大声到都快震破耳膜了。
* * *
『……』
『这气氛,是怎么一回事…… 』
『……我失败了吗……』
雷司托雅·迪斯特匹亚感觉到自己在现世的存在感变得稀薄。
看着两个人,就会回想起以前的自己。
『……』
『我也有过……那样的一段日子吗……』
随后,视野里的色彩变得越来越淡——
「……我回来了吗?」
一回过神来才发现,这里有着数不清的椅子罗列在剧院里。
是笛卡儿剧院。
雷司托雅是这么想——但是剧院样子有些奇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景色一片模糊。座位有是有,座椅上并没有柔软的布料覆盖,而是座椅本身便以石材组合结构而成……令人有股莫名的伤感。
「……这是……」
真叫人怀念。
这跟庞贝剧院很像。这么说的话——
「剧院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预感化为现实。雷司托雅在某根柱子阴影处,发现了某张自己相当渴望一见的容颜。
她奔跑起来。
「啊……啊……」
那张脸孔,她从来没忘过。
「……提奥德多斯大人……」
隔了两千年。至今她在脑海里想了无数次无数次的他所说的第一句话是——
「嗨,雷司托雅。你是不是瘦了点啊?」
他就是这样,如此简单地突破她的心。
「……」
雷司托雅不顾一切地扑向他怀里。
「喂,喂,你在哭吗?」
「提奥德多斯大人……您真是笨蛋……就算您现在才来……我……都已经回不去了。」
提奥德多斯将雷司托雅拉离自已胸前,语带嘲讽地说:
「欸,雷司托雅。我很后悔,害你难过到需要自称迪斯特匹亚这种悲伤的名字。」
「对不起……」
「所以……你就别叫自己那个名字了好吗?」
「……咦?」
「雷司托雅,提奥多提耶。」
「……那是……!」
这样的命名方式是——
「当我的妻子吧。」
「……我……」
命名。
这在某种意义上是个暴力行为,也是单方面贴上标签的侵犯之举。
然而,就因为如此。
雷司托雅自称迪斯托匹亚度过的两千年,冀望世界毁灭的这段长久时光,就在一瞬间被改写。
「……了。」
「嗯?」
「提奥德多斯大人……您太诈了……」
「嗯,我很诈啊。」
「……真是厚脸皮。」
「没关系的。你就肯定他人,肯定这一切吧。就连寄生虫,也是可以的。就我个人来说,我不认为你是错的。至今为止的人类——都无法彻底相信爱,就是这么一回事。因为爱本身——有着引导进化的可能性。」
「……可能性……」
「爱的可能性,可以超越种族的命运。」
「……我不懂。」
雷司托雅原想就此打住。然而,提奥德多斯却看透了一切。
「……其实,你多少能够理解吧?现在的话——」
「呜……呜呜……」
「……你就认同他们吧,好吗?」
* * *
此时,大楼某处又传出了爆炸声响。
「呜、呜哇哇哇!」
大楼整体开始倒塌。地板的倾斜程度更加陡急……
「哇,要掉下去啦!」
我承受不住重力负荷。
「砂奈!」
「唐人——!」
我们相拥对方坠落。
「哇——!哥哥!砂奈!」
「……增川!砂奈!」
「唐人!砂奈!」
「唐人!小砂奈!」
在场所有人屏息之时。
本该没人在的一楼却突然传出爆炸声响。
「哇、哇?刚刚那个是櫂实学姊弄的?」
樱问起櫂实,但櫂实却摇摇头。
「……难道是……有了未爆弹?好像又没有……嗯……说不定是……组织内部持有的炸弹……不知道……总之……」
志保从旁钻出。
「就当作是奇迹吧!」
嗯,总之真的是发生奇迹。
暴风的威力与我们坠落的速度相抵销,变成相当急促的煞车。
「呜嘎!」
「呀!」
于是……我当场停止坠落,掉在礼车上。而且撞凹车顶启动气囊——虽然着地姿势是不大自然,但幸好掉在礼车上,才能安全着地免于受重伤。
「呜、呜呜……唐人,你还好吗?」
「刚、刚刚那是怎样……?怎么突然问会——」
这时我的脑内传来人声。
「……雷司托雅?」
『……你们可不是普通的一对。』
『人类与寄生虫成为恋人……你有觉悟面对……』
『往后需与差别待遇、偏见,以及其他种种问题吗——?』
我们以十足的自信回答。
「当然有!」
「有啊!因为我是……最强的寄生彼女!」
雷司托雅……笑了。
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雷司托雅的笑容。
『……说不定,我就是一直想听到有人这么说。』
『暂时就先告别了。人类——』
雷司托雅的气息就这么凭空消失。
「感觉她,好像消失了……」
「呜呜,唐人……虽然你没被卷进爆炸里……但是你身上都脏脏的……回家得好好洗个澡……」
这时,在远处避难的群众纷纷靠过来。
「哥————哥!你还活着————!?下、下半身没事吧————!?」
「啊,唐人。大家都来罗。」
「看来大家都平安无事啊……」
我俩牵着手,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砂奈,待会整顿好后你想先做什么事?」
「嗯——那就先……」
她想了一下——
「我想先去吃拉面!」
对此,我打从心底表示赞同。
周刊宿木WALKER跟你的寄生彼女更加感情甜蜜特集!
容易对原汁100%果汁里依然加了大把香料的事实感到绝望的各位青年,你们好吗!我是编辑高木。发生了很多事,如今政府终于承认了实存寄生的存在。在那之后,「寄生彼女」、「寄生彼氏」大为流行,至今与爱情无缘的善男信女也能跟属于自己的可爱或自r气寄生虫亲热恩爱。世间正掀起一股恋爱热潮。今天呢,就要来传授能与自己的实存寄生感情更加温的好方法。另,本回仅刊载寄生彼女版本,还请多见谅。Let's Love Parasistance!
第一类
与弓浆虫系女孩感情加温的方法
经由猫而生的她们最喜欢猫咪,那就去有猫的咖啡厅吧。她们也喜欢猪的内脏,去参加会有恶魔崇拜、让听众沐浴在内脏里的黑死金属乐团演唱会吧。
……在此本人有个小小提议,为了弓浆虫系女子开发一间「猪内脏咖啡厅」是否有其市场呢?那是种在时尚地带喝咖啡时,会有猪内脏从天而降的咖啡厅……我和喜欢大赚一笔的朋友谈过这个点子后,他觉得客群太少而驳回了。
第二类
不知是否调查的范本刚好就是如此,蛔虫系女孩似乎都有自虐倾向。到了棒球场会尽全力去挡界外球;一起下将棋每局都故意两步就逼死自己;到了可以让客人摔餐具发泄压力的餐厅,还对服务员说「我摔自己的」,之后就拿迈森与柿右卫门木的盘子出来摔。
这类约会行程相当推荐!我是不知道这么做你会不会开心啦,但是为了你的亲爱女友,这么点瓶颈就加油跨过去吧!
第三类
与绦虫系女孩感情加温的方法
被尊称为绦虫交往专家的M川K 人氏的意见
为什么我得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采访啊!什么感情加温的方法嘛……就是……周日一起去吃个拉面啦……如果她说想穿点女孩子气的可爱衣服,就算没钱买至少也能陪她去试穿之类的……还、还有只要你吃下好东西的话她也会跟着高兴。反正,只要可以两个人手牵手一起吃,什么东西都很美味……呃,我怎么开始认真回答起来了!到此结束!
在此由本人代表校内同学以一句话作结:希望现充永远爆炸。
*迈森为顶级西洋瓷器之名窑,柿右卫门为日本古代知名陶艺家。
终章
在那之后过了两个月。
* * *
让我来告诉各位,奇异日骚动后大家的动向。
志保成了组织的新领袖。
由于甫獏一派全灭,竜斋寺一派又重新掌权。在一面等着秀也服完刑期后回来的情况下——志保掌管下的新组织研发姬的药品以及抑止实存寄生暴冲的药品等,与研究所互相合作,为了世界和平尽一份力。由于当天现场的业余摄影师的证词,证明秀也当天阻止甫獏破坏街道,让整体事件往好的方向发展。说不定他能早一点离开监狱也说不定。
「来,要好好努力工作罗!」
顺带一提,名为「黄腔五人组」的团体正活跃于组织的艺能部门。但是她们的表演上不了电视,所以只能在暗地里活动。
在电视上的,姬身为当红偶像,忙于工作。没了组织的束缚,她的演艺活动也更加自由。
鮎濑小姐与塞尔加依然很努力。塞尔加现在依然一样,偶尔会被鮎濑小姐处以关在门外之刑。
新四天王——服部、盖兹与金腹正在寻找新同伴。
他们偶尔会收到来自某国总统的信。但我没听说详细内容写些什么。
因为我总觉得如果问了就会有很可怕的下场。
我与丈儿依然是好朋友。现在也是几乎每天一起上学。有时候他会思念相马同学流露出寂寞的神情,但他是个挺受欢迎的家伙。或许,时间会替他治好这一切吧。
一样率领着亲卫队的栉名田会长嘛:…正忙于准备升学考试。
听说她志在当个日本也相当少见的巫女兼兽医,而且还要去找绘希乃。希望她好好加油。不知道是读书读累了还是怎样,她偶尔会与四天王来找我,说要与我决斗之类的。挺烦人的。
櫂实开始与绮罗老师一同生活了。
她一点一滴地将自己从自虐倾向解放,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她偶尔会在寄生社里看书。她看书时的样子真是平静,旁人看了也会跟着心平气和。
也有回不来的。
「……老爸。」
在那之后,我请绮罗老师帮忙,平安无事地将老爸的遗体与母亲葬在同一个墓下。我与砂奈常去扫墓,并报告一些事。
我从绮罗老师那里,收下一张老爸与妈妈都在上头的照片。我把那张照片装饰在新家的客厅。
我想不要只是自责,但要警惕自己别忘了那件事而活下去。
别忘了让我活下去的所有人的一切。
因为我想,在这里活下去,就是对我的双亲最好的回报。
樱还是老样子,每天都来叫我起床。虽然我与砂奈交往一事已得到公认,但她致力于不让我们间的关系成了不纯洁的异性交友……然而实际上是如何,我并不想谈论。
对了,像是有关「收集普遍级电影的床戏而成的普通级奇迹情色电影」完成,或是利用租借影片赚了一笔之类的事,因为我没看到所以不清楚。
* * *
接下来,最后是我们的故事。
我与砂奈走在十二月的商店街上.严寒时节,两人围着一条围巾走在街上。看起来很像情侣做的事,但我们就是情侣所以没差吧。
我隔着橱窗看电视。
播报员正在说些漫不经心的话。
「宛如在呼吁各大业者别放过实存寄生商机,世上弥漫着实存寄生风潮!一直以来都是孤零零的人,今年有实存寄生陪你一起度过,更是大受好评。」
「……这世界快没救了。」
身为第一对人类与实存寄生情侣的我们,在某种层面上还被视为亚当与夏娃的样子。我是尽可能地不去想那种事。
可是我又想了一下。现在是十二月。圣诞节快到了。
「对喔……圣诞节快到了,得送砂奈礼物才行。」
「……礼物?我想要乳酸菌之类的。」
「谁会送那种东西啊……我、我会送点更好的东西!」
我有点爱面子。
「毕竟,你是我女朋友嘛……」
砂奈听了我说的话,开心得抖起身子来。
「耶——!耶——!唐人唐人——!我们拿围巾来玩肠子游戏!」
砂奈按捺不住内心高兴,飞扑到我身上用围巾缠着我的脖子。
「呜嘎——!好难过!快、放、开、我——!」
「嘻嘻嘻……不过我啊——」
「嗯?」
「只要有唐人在的话,其他什么我都不要!」
砂奈今天的笑容,也是我在世界上最喜爱的笑容。
「很、很重耶你,快、下来啦!」
其实,这个世界发生巨变后也不见得都是让人开心的事,新的问题随之产生。
多了实存寄生的家庭,至今以一人计算的人口,就得变成两倍。
其他还有户籍问题、居住问题、家计问题等等。
一切都能过得很顺利吗?
一切都变了的我们在这世界上能贯彻爱吗?
这时,我好像听到了老爸还有妈妈的声音。
只要,抬头挺胸活下去就没问题啦。
有着让你感到幸福的瞬间就够了,是吧?
嗯,所以我猜。应该没问题啦。就算有了怎样的问题,只要能贯彻爱,就会有办法的……这会有点悠哉又太过浪漫主义了吗?
……算了,那些都是伟人圣贤该想的,并非一介高中生能置喙的事。
对单纯的高中生来说,跟眼前这位女朋友谈恋爱才重要。
「唐人,下星期日我们去玩吧!」
「……嗯,是可以啦。」
「下下个星期日也去玩吧!一直都要去玩喔!还有……」
「偶尔让我悠闲一下吧。」
「嘿嘿,毕竟新家都盖好了!啦啦~对了唐人没有什么要跟女朋友做的事吗?」
「……你是明知故问的吧,这家伙。」
「嘿嘿。」
根据我后来听说的——
只要砂奈有意,她也能将自己的意识移植到下一代的绦虫上。但是——
「……一直到死,不不,就算死了变成幽灵,我也会寄生在唐人身上喔!」
她是这么说的。
在我临死之际,砂奈一定也会陪着我。
所以,我如此回答。
「……那还用你说。」
因为我们两人从今以后,都是一体的。
我向笑容满面的砂奈伸出自己的手。
「来,回家罗。」
「……嗯!」
——我牵起最爱的寄生彼女的手迈开步伐前进。
她那轻柔的温暖,由里而外包覆我。
《完》
后记
我正处于会思考「想要照着自己的想法过活真的很困难」的阶段。大家好,我是砂义出云。《寄生彼女砂奈》在本集暂时画下一个句点,非常谢谢陪着我一路走过来的各位朋友。
这本书您觉得如何?是否能带给您欢笑,让您觉得读了这本书不会后悔呢?我在写作这部作品投注了很多感情,如果本书能让读过这故事的各位读者心里留下些什么,我就很高兴了。
回顾过去,这两年多来也发生了很多事。
第一次的商业出版,首部系列作,首次遇到截稿日,首次拖——(自行消音)。特别是写到后半时根本从容尽失,脑海中只有每天都飘到河的彼岸(宛如使用Google街景服务边说「就飘到河的彼岸去吧!」然后轻点滑鼠般)去写书的记忆。
……也因为如此,一回想起来有许多不成熟而让人觉得害羞的地方,但我觉得能像本系列受到过分爱戴的作品相当稀少。广播剧CD也出了,而且在月刊Comp Ace上也连载着ソウマトウ老师以美丽画技作画的漫画版。漫画版预计会再搏续一阵子,单行本第一集预定将由角川Comics.Ace于六月二十六日发售(此指日本方面),还请多捧场指教。
这些全都是托了各位替我加油的读者的福……这部作品真的受到很多人的喜爱,小弟十分感激。
在此也要对各位相关人士致上最大谢意。谢谢瑠奈璃亚老师能照预定计划,帮我完成全部集数的插画。我也打从心底感谢两位责编,谢谢两位对这名三流作家不离不弃。我会让自己写出更棒的小说的。还有其他负责设计等工作的各位,如果日后各位能说出「当初能参与砂奈的工作真是太好了」这种话的话,我真的会很高兴的。
为此,只要在我还活着、能写书的状态下,到死为止我都会好好加油的。
现在为了能赶快为各位读者献上最新作品,我正忙着写企划。
如果各位读者愿意期待的话,小弟会开心到泣不成声,并想疯狂握手握到手断掉为止。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总之,我写书就是为了能够成为其他人欢乐或开心的泉源。
那么,在此期望还可以与各位读者在下一部作品相会。
不论多寡,祝福各位的世界都能增添更多的幸福。
二〇一三年五月砂义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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