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の纹章II


  星界の纹章II
小小的战争
原作:森冈浩之
目录
第一章 男爵馆家政室
第二章 亚布的作风
第三章 小小的战争
第四章 踏上旅途的人们
第五章 史法格诺夫门
第六章 史法格诺夫侯国
第七章 鲁努·比格市
第八章 拉斐尔的变身
第九章 在帝宫内
第十章 盘问
第十一章 要求协助
第十二章 亚布的历史
第十三章 发现浮场车
第十四章 战士们
后记
附录 亚布帝国的度量衡

第一章 男爵馆家政室

  这一年是菲布达胥男爵领地历一三六年。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因为男爵馆所在的行星公转周期相当短的关系,所以在男爵领地里,一年其实只有标准年的三分之一左右而已。
  换句话说,这里可以算是一个相当新的国家。
  的确,因为连男爵本人在内,住在这里的人民只有五十名左右。然而即使是这样,菲布达胥男爵领地确实还是一个拥有自治权的国家。
  虽然名义上是隶属整个帝国的一部分,不过它却独自发展出自己的历史,并不因为上述的事实而受到帝国中央动向的影响。只不过在它的历史当中,平静无波而且平乏无趣的年月占了绝大部分就是了。
  不过,两名来访此地的客人却第一次打破了男爵领地的宁静。
  其中一位来访者,也就是林·史优奴·洛克·海德伯爵公子·津特,在一些不可思议的时间发生之后就遭到男爵的囚禁,并且和前任男爵一起被关在同一间囚室里面。
  “你看那边,”而这位菲布达胥男爵领地的前任男爵,此时正伸出他的手指指着面前一扇厚厚的大理石雕花门扉说道。“你就是从那扇门被送到这里来的。”
  “到底当时是怎么样的情况呢?”津特问道。
  “这个嘛,那时侯我正在冥想当中。其实每天时间我都是靠它来打发日子--当然,这种时候就要借助在这里的这些酒瓶了,它们可都是我的好朋友。没想到那扇门突然打开了,而听到门声的我,也就抱着就算不理会自己的葬礼是以什么方式举办也要跑去一探究竟的心情奔向前去。结果我就看到你躺在一张自动担架上面,从门外被送到这里来了。”
  “只有我和自动担架被送到这里来而已吗?”
  “是的。在那张自动担架的后头,也就是门外的走廊上,有两个家臣持枪站在那里。当然,她们是还不至于用枪口指着我这位前任男爵,不过还是紧握着枪站在那里。不管怎么说,从以前开始,我就没有办法有着面对一个手持武装的人类还能保持平静的心态,所以那时侯虽然我的心情很恶劣,不过也只好专心看着眼前这张自动担架,而它正好就在我的脚边停了下来。然而那些家臣从头到尾连动也没动一下,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虽然他们似乎是要我照顾躺在担架上面的你的样子,但她们却连这句话也没说出来。这些家臣们所受的秘密主义教育还真是成功啊!”
  “后来呢?”津特催促着前任男爵把话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认为,首先应该要先让你别再和自动担架有任何关系,于是就冒着这把老骨头快要散掉的危险先把你抱到地板上。结果那张自动担架就后退到门外,而那扇门也就又关了起来。不过我那个不肖子的家臣们还是什么也没说,连动也没动一下,搞不好她们还站在门外也说不定。这些家臣还真是一群善于交际的家伙啊!”
  “这段时间里头我一直都在昏睡吗?”津特心想如果不适时回应的话,这位老人的话题又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了。
  “是啊,你睡的可香甜了,让我一开始还误以为你已经死了。从开始我就一直在想,就算我死了,那个不肖子一定会直接把这个地方当成我的墓园然后就撒手不管;可是看到你那副模样,我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得先要来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呢。幸好你的身体还不断抽搐着,所以我马上知道你还活着,顿时在我的眼中,连那些家臣似乎都变的亲切了起来。于是我就再冒着这把老骨头第二次散掉的风险,把你从地板上抱起来放到床铺上躺好。只要你能一觉睡醒,相信你的身体状况也会好一点,至少那时侯我是这么期待的。结果等到你恢复意识以后,竟然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对我大吼大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简直就像是一只母猫冲到自己小猫被绑架的现场时会有的反应一样……”
  “我可没有揪住你的领子,再说我那时侯也没有大吼大叫。”津特就自己当时的记忆辩解着。
  “这不过是我表现内心惊讶的一种修辞方式而已。为了你,我的老骨头可是折腾了两次,没想到却还要被你责备,这似乎是太不公平了吧。”
  “对不起。”津特在向前任男爵道歉的同时心里却还这么想着,在那种情况下其实自己的反应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冷静了吧。
  “噢,少年。这种坦率的心可是你宝贵的财产喔。”前任男爵一面称赞津特,一面带领他走到囚禁区内剩下的几处景点并仔细讲解着。
  和“哥斯罗斯号”上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整个囚禁区的参观行程一下子就结束了。
  在囚禁区里头一共有五处房间,其中化妆室、浴室、厨房以及自动机器的维修室兼仓库是各自独立的四个空间。而这几个房间则隔着一条回廊环绕着位于中央的一处小规模庭园,这就是整个囚禁区的内部结构。
  “这里似乎连一扇窗子也没有。”当津特来到最后一处房间时,他在里面如此喃喃自语着,因为原本还以为可以利用窗户逃出这里的。
  “这是当然的。”前任男爵说道:“就算真的有好了,因为囚禁区周围都是培养牧场的缘故,你还是看不到什么可以让心情温馨起来的风景的。不过如果你真的以看那些在培养槽内的活肉逐渐增生的样子为乐的话,我想你一定对自己的身体在幼儿时期的成长有相当深刻的体验。”
  “不,我一点都不想看那些活肉增生的样子。”津特在否定前任男爵看法的同时,心里也开始产生了疑问,该不会这位老人已经完全忘了脱逃计划这件事吧?
  “其实比起窗户,在宇宙空间里欣赏风景还是这个比较实用。”
  只见前任男爵在房间内的一角操作了某项装置之后,起居室内的墙上出现了一片地上世界的风景。
  一座峰顶以皑皑白雪装饰的高山正巍然耸交着,它的山顶正好被设定在房间内的地板上,如果往墙边再靠近一点,就可以俯瞰那座被群山簇拥着的高山山顶,而在群山的腰际,朵朵白至下正缓缓的飘动着。
  再抬起头来往天花板的方向仰望过去,还可以看到一片似乎要直达银河尽头的青空。
  “好漂亮的风景啊。”津特感动的说道。虽然他觉得前任男爵的举动实在是很脱线,不过暂时还是先顺着对方的心意再说吧。
  “喂喂,连这种再平常也不过的装置你都会那么感动,你到底是从那个乡下世界过来的啊?”
  “才不是呢。”津特对老人板起了脸说。“我不是在感动那种装置,而是因为这样的风景而感动。”
  “这样啊,真是对不起喔。”前任男爵以一副完全没有诚意的口气向津特道歉着。
  “不过,您会不会觉得这样的风景有点不自然啊?因为云层在山的那么下面,这表示我们站的位置一定在平流层之上,可是这种高度根本就不可能会出现青色的天空啊?”
  “你连这种地方都注意到了,真不愧是地上世界出身的人。不过亚布人之所以会创作出这样的风景,有一部分也是基于他们心中那股幻想的情感。”
  “您的意思是,这幅风景是亚布人的幻想艺术作品吗?”
  “它的创作者名叫戴尔维塞克斯,是活跃于帝国创建以前的影像艺术家,以将地上世界的风景以写实的手法重新构成而闻名于世。”
  “他是空间流浪时代的艺术家吗?”
  “是的。”
  “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时的亚雏人在各处人类殖民地之间四处漂泊,并从事以贸易为主的商业活动,所以他们与地上世界的自然风景当然会很疏远,因此会创作出这样的风景来也没什么好责难的。
  “戴尔维塞克斯将这件作品取名为‘高山’,老实说这是一个既不优雅也不低俗的名称。不过我自己则是替它取了另外一个标题。”前任男爵说。“是的,这个标题就是‘亚布的自尊心’。”
  “亚布的自尊心?”
  “我一直认为,再也没有比这样的风景还要能够表现出亚布人的自尊心了。”老人开始对津特解释着。“自己的器量有多少只要自己能清楚就行了,完全不需要去向外界大声宣传,当然也不需要让其他人来告诉自己;就算自己总是需要对人低声下气也无所谓,只要能知道自己的自尊心比谁都要高人一等就够了。只要拥有这种程度的自尊心,就算是面对皇帝陛下,也可以当对方是眼前我们所俯瞰的这座高山一样而无所畏惧;只要能知道这一点,不论对方是多么高贵且矜持的大人物,我们也只会把他们看成是衬托自己荣耀的角色,就像那些簇拥着高山的群山一样。事实上,一个亚布人如果总是跟那些不知道自尊心为何物的人相处的话,他可是会在其中迷失自我的。不对,其实不只是亚布人而已,任何人表现自尊心的方式都必须要有所谓的格调才行。”
  前任男爵一面说着,一面开始在起居室里来回踱步了起来。
  “可是,我那个不肖子却怎么也领悟不到这一层!别说是那座高山了,他甚至连那些群山也不愿意去靠近,尽是在自己的四周挖掘深沟,他似乎是以为只要自己能够比沟底还要高一点就可以安心了。虽然我在遗传上的确是地上人的血统,但至少在精神上比那个白痴还要像亚布人多了!”
  津特曾经在渥拉修伯国的动物园中看过一种叫作熊的生物,那也是他与这种动物惟一接触过的经验。那只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熊一开始虽然只是在笼内来回踱步着,可是当杰特好奇的走过去观察它的举动时,它却因为某种只有熊自己才会知道的理由突然大发雷霆起来,并且在隔开杰特与熊的那面强化玻璃墙上发泄它心中的怒火。当然到头来,受伤的还是那只熊的牙齿与爪子,可是当时的情景此后就开始在杰特的恶梦中不断的重演,他有好几次因为那只熊的缘故从梦中被吓醒,同时也流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前任男爵的样子就跟那只熊一模一样。更糟糕的是,津特和他中间还没有隔着任何东西。
  “对不起,前任男爵阁下。”津特很慎重的提出了要求。“我想现在是不是应该考虑有关脱逃计划的事呃!”
  “啊,说的也是。”前任男爵看来也骂累了,只见他一屁股就往身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去。“总而言之,有件事情你一定要牢记在心,少年。亚布人教养子女的首要目标,就是要让他们的孩子有开阔的器量。不过这一点却不需要用嘴巴来教,只要让孩子时常跟在自己的身边,它自然会像传染病一样移转到他们身上。遗憾的是,当时的我并没能拥有真正的自尊心,所以那时候我是先试着理解亚布人的自尊心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将自己所理解到的概念直接用嘴巴讲给我那儿子听,结果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定要先让自己的器量开阔起来,如此一来自然也会让行为举止反映出这种开阔的器量,只要让你的后继者看到这些行为,他们自然就会明白亚布人的自尊心是什么。”
  “这件事我会谨记在心的。”如果自己还能活着看到未来的话,这些话的确会是非常有益的建议。可是……
  “好啦,接下来就是讨轮我们的阴谋的时候了。你有什么可以从这里逃出去的提案吗?”
  “有没有办法可以破坏这面墙壁呢?”津特轻轻酶敲着眼前这幅由戴尔维塞克斯所创作的‘高山’,当然那其实是一面墙壁。虽然前任男爵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位家臣,但是有许多自动机器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也许可以利用其中某一台来破坏眼前的这面墙壁也说不定。
  “就算真的可以把这面墙壁打出一个洞来,我认为你还是别这么做会比较好。毕竟光是要能够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离开培养牧场,就得再花上另外一番功夫。”
  “原来如此。”因为本来就不怎么期待这种方法会成功,所以津特倒还不怎么失望。“那他们是怎么送食物材料过来的呢?难不成也是从那扇门迭进来的吗?”
  “不是。”前任男爵摇了摇头。“虽然它的门刚好就镶在墙壁上,但你在厨房里应该有看到一个很大的冰箱吧。其实它的内部是两层式的构造,内层的冷藏室每隔十天就会自动沿着某条专用通路移动出去,等到它回来的时候,里面就会装满新鲜的食物和日用品,几乎不曾有例外过。”
  “我们能不能躲在那个冷藏室里头呢?”
  “很遗憾,昨天它已经移动过了。就算我现在要她们多送一点食物过来,我想那个冷藏室也不会马上就离开这里。你愿意再等一阵子看看吗?”
  津特拼命的摇着头。“难道不能由这里来控制冷藏室的移动吗?”
  “当然不能。”前任男爵这句话,充满了奇妙的自负语气。“毕竟我是被囚禁在这里的人啊。”
  “那我们干脆就钻进冷藏室里,然后从里面打出一个洞,再从那条专用通路……”
  “少年啊,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喔。因为冷藏室所经过的那条通道尽头也是有一道闸门的,如果硬是要从内侧开启它的话,搞不好会摔下去骨折的。因为我那儿子的猜疑心很强,所以他搞不好连我吃剩下来的冷冻虾都会担心地会从那个地方逃走,我可不想为了这种方法来赌上我的生命,你还有没有更好的意见呢?”
  “有了!”津特突然捻指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如果是垃圾投入口呢?只要沿着通路滑出去……”
  “如果我的记忆还没弄错的话,中途你就会遇上一台垃圾绞碎机。等到你终于抵达垃圾堆集场的时候,可能早就已经被大卸到不知成好几块了。我想到时候你可能连走路都有困难吧,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力气去做接下来的事了。”
  “呜呜——”津特不禁用两手抱起了头来。“难道您就没有什么好办活吗?可以从这里逃出去的方法,其实您应该早就已经想了很久才对吧?”
  “这是当然,毕竟光是想这些就足以让我打发很多时间了。而且你现在所提的每一项提案我都有逐一检讨过,所以我才能够很快就指出它们的问题所在。”
  “我还以为您根本就没想过要怎么逃出去呢。”津特将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不过要是万一有紧急状况发生的话,那又要怎么办呢?”
  “你的意思是我万一生病的话会怎么办吗?这简单,我只要用通讯机向外界联络,她们自然会派人过来,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来没这么做过就是了。”
  “什么嘛,原来这里也有通讯机啊!”津特的心在一瞬间燃起了希望,但很快又被自己给浇熄了。“对喔,我记得您说过,那只通讯机只能和家政室联络……”
  “是的,而且我还说过,你是无法用它来与公主殿下联系的。毕竟我也只有在对食物有所不满的时候,才会用通讯机对她们抱怨两声。”
  “那、那么,我们其中一个人可以先装病,然后再籍机引起火灾……”
  “少年啊,我本来还期待年轻的你能够拥有温柔的灵魂喔……”
  “不行吗?”
  “我想应该是行不通的。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到目前为止就算想生病也生不出来,不过当我像你一样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真的生了一场病就是了。我那儿子虽然是一个缺点很多而且样样都有的人,但他至少还不是个傻瓜,一定会起疑心的。”
  “那,如果是我来装病呢?因为我从小就真的很体弱多病……”
  “嗯——你觉得我那个不肖子会关心你的死活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当津特发觉到这件事之后,他不禁陷入了阴郁的情绪中。
  “搞不好他连我都巴不得早死早好呢。”前任男爵补上子最后一记重击。
  “那就是说,引起火灾这条路也行不通哕……”
  “是的。”前任男爵用力点了一下头。
  看来已经是走投无路了,而且自己的脑海中也浮现不出更好的办法,为了要让自己能尽快想出别的脱逃方法,津特认为有必要改变一下自己的心情。
  “我先失陪一下。”于是他便中断了与前任男爵之间的话题,并走出起居室来到了回廊上。
  津特一面远眺着庭园中的花草,一面绕着池塘边走了一圈。
  在池塘的正中央有一座圆形的小岛,它的面积刚好可以让十个人左右。从小岛那里伸出了一座白色的拱桥与池塘外的地面相连接。津特虽然试着想看清楚池塘里有没有任何生物存在,不过在他的视野范围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会动的东西。
  结果他还是什么好办法也没想到,而且眼前这潭池水也很快就看腻了。
  于是津特抬起头来仰望着天花板。他发现到在半球形的天花板顶端隐约有着模糊的线条,那条线似乎画出了一个封闭的圆形,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出入口的样子。
  “前任男爵阁下!”津特连忙呼唤着还待在起居室的老人。
  “什么事?”前任男爵走出来与津特并肩站在一起。
  “那个是什么?”津特指着天花板上的圆形线条问道。“您看,就是那个像船的出入口的东西,那是什么?”
  “啊,你是说那个啊。”前任男爵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是前往码头的圆形闸门啊。”
  “码头?可是这里应该不在宇宙港区的范围之内才对……”
  “这地方原本是贵宾专用的发射大厅,而且以前那里还有一座升降筒。”前任男爵伸出手来指向位于池塘中央的那座小岛说道。
  经老人道么一提起,津特才注意到那道圆形闸门刚好就在那座小岛的正上方。
  “当初之所以会把这里设计成这个样子,主要是希望来到远处领地的客人能够一下船就置身于地上世界的自然风景中,并借着这样的风景来放松他们的心情。母亲大人当时也非常喜欢这样的风格,但实际上我们也没有多少机会利用它来欢迎客人。后来那个不肖子就把这里改装成囚禁我的地方,他破坏了升降筒,又摧毁了原来大厅中的一半花草,腾出来的空间就用来加盖那些房间。”
  “那道圆形闸门还可以使用吗?”
  “当然可以。用手动的方式可以从内侧将它开启,虽然得要走破坏闸门上的安全装置,但那应该不会太难才对。不过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这还用说吗?”津特非常狂热的这么说道。“当然是打开那道圆形闸门,这样子就可以离开这里到外面去……”
  “外面?那道圆形闸门的外面可是宇宙,是完全真空的空间。”
  然而,津特的沉默也只维持了一瞬间。“这样的话,我就从闸门那里爬到男爵馆的屋顶上,然后在那里登上联络艇就好了啊。因为从联络艇抵达领地以后就一直在城馆……”
  前任男爵露出了同情怜悯的眼神。“这里没有任何增压服。或者你的意思是,在我待在这里闲得发慌的这段时间里,亚布人已经成功的让整片宇宙充满了可供呼吸的大气吗?”
  “可、可是,”津特仍然不放弃希望。“就算是在真空中,短时间之内人类还是可以活下去……”
  “你知不知道那艘联络艇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在宇宙港……啊!”
  “看来你总算明白了。”前任男爵提出了劝告,“从这里到宇宙港有一段相当遥远的距离。就算用上人类所有的运气和体力,也是不可能从这里游到宇宙港的。”
  “可是,也许它正好就停泊在这附近也说不定……”津特开始不顾一切的抓住任何一线的希望。“如果它正好在城馆外面侦察,又刚好来到这附近……”
  “很不幸的,这也行不通。当时那座升降筒还可以兼用为气闸室,但现在如果开启那道圆形闸门的话,囚禁区内的空气就会全部外泄出去了。”
  “只要马上将它关闭起来就好了。”
  “怎么可能?你得要将空气外泄时所造成的压力考虑进去才行。毕竟那道闸门无法利用机械动力去开启,得用手动方式才行,虽然不至于完全无法作到,但我想在那种情况下它是关闭不起来的。总而言之,这个提案未免太过依赖幸运了。如果是我,我可不想为它来赌一把,再说你自己不是很讨厌赌博吗?”
  “是的。”津特的心情非常沮丧,他不禁一屁股跌坐在池塘边,心中充满了绝望。这样下去,难道自己真的就顺了菲布达胥男爵的意,得要一辈子都和这位老人感情融洽的住在一起吗?虽然前任男爵的确是一位能让人心情愉快的老人,但如果要和他相处一辈子的话,杰特心里还是不太愿意。
  再说津特也很担心拉斐尔,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平安无事。如果男爵还保有最后一点理性的话,相信他应该还不至于会对帝国的公主做出不该做的事。可是——一个有理性的人类,会去阻止一名有任务在身的士兵的行动吗?
  “我知道了,只要联络艇能够停靠在圆形闸门的正上方就可以了。”津特喃喃自语着,而这句话有一半是说来安慰自己的。
  “你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原本那道闸门就是用来与船只进行接驳工作的。不过你又要怎么做呢?难道你身上拥有人类至今仍无法解明的神秘力量?”
  “我正在想啦!不要吵我好吗?”津特的声调不自觉的尖锐了起来,但他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失札,连忙抬起头来望着前任男爵。
  “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
  “没关系。”老人平静的说,“我自己年纪一大把了,还那么爱逗你玩,这点我也应该要向你道歉,少年。毕竟这件事对你而言是相当实际的问题。”
  “是的,这的确是很严重的事。”津特同意前任男爵的看法。
  “总而言之,还是忘了那道圆形闸门吧。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不准动!”拉斐尔举着凝集光枪对准前方来回扫过了一遍。“这个地方已经被星界军占领了!”
  谢尔奈也紧跟在拉斐尔的身旁举枪警戒。
  家政室内部的空间相当广大,其中一面墙壁正显示着以菲布达胥恒星为中心的星空影像,而在其他三面墙壁上则飞舞着许多即时变化的数字与图表,在家政室内有三张平行排列的控制桌,而三名冢臣则在各自的控制桌前工作着。
  “您这是在做什么呢?”一位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家臣惊讶的张望着这两位闯入者。”公主殿下。还有你,谢尔奈?”
  “把手举起来,葛蕾姐!”谢尔奈大声喊叫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那位被叫作葛蕾蛆的负责人,一脸疑惑的凝视者谢尔奈。
  “我是帝国星界军翔士修技生,亚布里艾尔·尼·杜布雷斯克·帕留纽子爵·拉斐尔。”
  “是的,殿下的名讳我一直谨记在心。”葛蕾姐望向拉斐尔,表情依然充满迷惑。在家政室里的其他两名家臣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她们先是面面相观,然后便一起朝谢尔奈投以质问的眼神,仿佛是在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皇族的人觉得开这种玩笑很有趣吗?
  看到对方完全没有任何顽强抵抗的意志,拉斐尔不禁大感泄气,看来这里的家臣似乎还不明白情况的样子。然而,拉斐尔也不可能当场从这里宣告撤退。
  为了重新鼓舞自己已经受到挫折的战斗意志,拉斐尔发出了正式的宣告。“基于完成星界军任务的理由,我在此宣告正式占领菲布达胥男爵馆家政室。全体人员举起双手,慢慢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家政室里的家臣们遵照了拉斐尔的指示。
  而拉斐尔则以背靠着墙壁移动的姿态慢慢离开了门边,因为她不知道男爵什么时候会派遣武装支援来到这里。
  至于谢尔奈,则是因为还不习惯第一次手里拿着武器的缘故,也紧紧的靠在拉斐尔的身旁一起移动。
  “公主殿下。”葛蕾姐开口了。“为什么您要这么做?如果您有任何差遣的话,可以直接对我们说。”
  “很好,那我现在就说。我要求与前任男爵通话,不对,我要他与海德伯爵公子阁下一起获得释放。”
  葛蕾姐的表情突然强硬了起来。“这件事是被禁止的。我个人并没有能够释放他们的权限。”
  “那么,我占领这里的行为就是正确的。家臣小姐。”拉斐尔说道。“忘掉男爵的命令,快点去做!”
  “别轻举妄动,克法斯琵雅!”谢尔奈突然尖声大叫起来,她手上的凝集光枪也同时开火。
  不过谢尔奈发射出来的光线却完全射偏了,只见那道凝集光正好击中了在墙壁上发出光芒的菲布达胥恒星。
  “可恶!”那位名叫克法斯琵雅的家臣已经从控制桌下取出一把武器,并用它瞄准了谢尔奈。
  不过拉斐尔也立刻开枪击中了克法斯琵雅的手。
  “啊!”那把武器从克法斯琵雅的手中掉落下去。
  谢尔奈也在同时冲向前去捡起了武器,并跑回来将它呈到拉斐尔的眼前。
  拉斐尔用眼角余光稍微一瞥以后才知道,原来那是一把麻醉枪。
  “如果你们还有其他武器,尽管拿出来。”拉斐尔向谢尔奈便了个眼色。
  谢尔奈很快就明白公主的意思,只见她立刻出声叫唤家臣们离开控制桌,并逐一检查是否还有隐藏的武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谢尔奈?!”其中一名家臣对谢尔奈这么问道。
  “你知道吗?亚尔落……”谢尔奈开始兴高采烈的说明起来,看样子她和那名家臣平常感情应该不错。
  “赶快继续检查。”拉斐尔的枪口依然没有从葛蕾姐的身上离开。
  “您是认真的吗?公主殿下。”葛蕾姐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拉斐尔。
  “我不知道你所听到的亚布里艾尔家族传说的内容是什么,”拉斐尔说。“不过我从来不会用游戏的心态去开枪射人。”
  “原来如此。”葛蕾姐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公主殿下。但有一件事我还是要禀告,要开启隐居区域内的闸门是不可能的。”
  “真的吗?”
  “千真万确。如果没有我们主君的许可,就连家政室也没有开启的权限。除非我们主君用他自己的电波纹锁与密码锁在他的寝房里下达指令,否则隐居区内的门是无法开启的。”
  “真的是这样?”
  “绝对千真万确。”葛蕾姐肯定的说道。
  就算对方说的是谎话,拉斐尔也没有时间去确认了。
  “那么,如果是与区内的人进行通话呢?这总该可以了吧。”
  “当然可以。”葛蕾坦举着双手离开了控制桌。“我马上就为您接通,请稍候一下。”
  “不要趁机做出奇怪的举动。”
  “这我明白。”说完葛蕾姐便侧着身体横向通过了控制桌间的走道,并朝通讯机那里伸手过去。和一般通讯机的所在位置有所不同,只有它是装置在墙上的。
  就在这个时候,家政室的门突然自动开启了。
  “原来您在这里,公主殿下。”男爵从门外冲了进来,他还带了数名手持武装的家臣。
  看到拉斐尔的枪口已经转过来对准自己,男爵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收住脚步站在原地。
  “你来的正好,男爵。”拉斐尔说。“要释放津特必须要有你的终端手环,这件事刚才我已经听说了,请你协助我。”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保护我!”男爵惊慌的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家臣如此下令。
  家臣们也很快举起了武器围绕在男爵身边,并隔开了男爵与拉斐尔。
  “真是不敢相信!”谢尔奈大声尖叫了起来。“你们竟敢对公主殿下以枪相向?!”
  家臣们的脸上也明显露出了犹疑的神色。
  “谢尔奈,你这个背叛者!”男爵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便伸手指向谢尔奈,并准备向家臣下达格杀令。
  拉斐尔也立刻将谢尔奈拉到了自己的背后。“国民菲格达可佩·谢尔奈,现在已经在我的庇护之下。”
  “啊啊!公主殿下,我真是幸福!”家臣充满感激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
  “唔!”男爵原本端正的脸孔扭曲了起来。“公主殿下,您未免也太过份了,亏我先前还那么热情的招待殿下您!”
  “那么,你只要让我们走就行了,我会怀着感谢的心情,秋毫无犯的离开此地。”
  “这是不可能的。理由我先前也向您说明过了。”
  “我会尽速离开这块领地,也请你立刻从自己的领地撤退。快点把津特带来这里。”
  “您是指海德伯爵公子阁下吗?”男爵皱起眉头,露出了不愉快的衷情。“这也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我的父君正在招待他。”
  “那就请将津特与你的父君一起带来这里。”
  “这也恕难从命。”
  “理由是?”
  “这是我家私人的事情。就算公主殿下您愿意不耻下问,我也无法据实向您禀告。”
  “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你的家族出了什么事!我只想与津特见面而已。”拉斐尔将准星对准了男爵的头部。“你准备要开战吗,男爵阁下?”
  “真是愚蠢。”男爵不屑的说。“如果您杀了我,海德伯爵公子就永远不可能获得释放了。”
  “看来你也承认囚禁津特的事了,男爵。”
  “哼,随您怎么想。的确是我下令囚禁海德伯爵公子的,这点我承认,公主殿下。但是这里是我的城馆,殿下在这里可没有说三道四的余地。总而言之,我是不会遵命行事的,殿下!”
  “不,你会的。就算没有你的协助,我也要把津特救出来给你看。只要将这座城馆彻底分解就行了。”
  这并不是虚张声势,拉斐尔从来不会将自己不会做的事情从口中说出来。
  而男爵也知道拉斐尔是认真的。
  “很好。”男爵心中的焦躁已经让他的声调濒临尖叫边缘。“我也是亚布贵族,不会轻易就屈服于威胁的。公主啊,你就尽管放手去做吧!”
  说完这句话以后,男爵便以紧迫盯人的视线环视着家政室。
  面对眼前这种同样是亚布人却被此对立的情况,每一位家臣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甚至连护卫男爵的那群家臣也不例外。如果对方只是一名普通士族的话,她们当然是不会有所迷惑,可是现在自己所面对的人却是一位拥有殿下称号的大人物,就算想用手上的麻醉枪指向她也会觉得很犹豫。
  在场唯一还能够兴高采烈的人,大概就只有谢尔奈而已了
  “公主殿下。菲格达可佩·亚尔莎也想要加入我们。”谢尔奈向拉斐尔报告着。“不过她也希望能够为克琉布王家做事。”
  “嗯。”拉斐尔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男爵身上,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就以你的条件比照办理。”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她根本不可能会获行这个承诺的!”男爵怒气冲天的直朝地面跺脚。“你们所有人,通通都是背叛者!”
  “你的怒气发泄够了吗,男爵?”拉斐尔勾住扳机的手指开始出力了。“隐居区也好,监牢也罢,我数到三,立刻开启那里的闸门。”
  “我才不要!”男爵大叫了一声,随即转身朝门后离去。
  但拉斐尔却犹豫了起来,她并没有立刻朝男爵开火,虽然只犹豫了那么一瞬间,但已经足以让男爵从容的逃离现场了。
  而在男爵身边护卫的家臣们也跟着他的脚步迅速撤退了。
  “站住!”谢尔奈打算向前追去。
  “不必追了,谢尔奈。”拉斐尔出声阻止了她。如果当初自己真的朝男爵射击的话,相信那些家臣们也不会像刚才一样继续保持沉默的。为了守护主君,她们一定会加入战局。
  “是,公主殿下。”谢尔奈说。“接下来您打算要怎么做呢?”
  “你们有什么打算?”拉斐尔转过头去,来回扫视若剩下两名尚未表态的家臣。
  “我……”葛蕾姐吞吞吐吐的说道。“因为守护此地是我的本份……所以,既然我的主君已不在此地,我愿意服从公主殿下的命令。”
  “我才不要!”克法斯琵雅一面枪着受了枪伤的手腕,一面大声叫着。“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男爵阁下的家臣!”
  “那你现在还不赶快滚到男爵阁下的旁边去?”谢尔奈以轻蔑的语气说。
  “我知道了。家臣小姐,”拉斐尔凝视着克法斯琵雅。“我准你立刻从这里退去。你现在也应该需要接受治疗吧。”
  克法斯琵雅站起身来,以充满反抗的眼神向公主鞠躬之后便说道:“殿下的举动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
  “在我看来,你的主君的作法才是不讲道理。”拉斐尔挥动手臂催促克法斯琵雅尽速离去。
  克法斯琵雅昂然扬起下颚离开了家政室。
  “家臣小姐,刚才我所拜托的事就麻烦你了。”拉斐尔对葛蕾姐下达了指示。“还有,可以确认男爵目前的所在位置吗?”
  “请交给我来调查吧,殿下。”亚尔莎走到自己的控制桌前面开始操作了起来。
  “公主殿下,已经联络上了。”葛蕾姐将通讯机交到拉斐尔的手上。不过它只是一台声音专用的通讯机,并不会显示出影像。
  “你是菲布达胥前任男爵阁下吗?”拉斐尔向通讯机呼叫着。
  不过回应的人却不是前任男爵。
  “是拉斐尔吗?”
  “津特!”拉斐尔发出了连自己都大为惊讶的急促语调。“你没事吧?”
  “应该吧。你也没事吧?”
  “没事。不过你要注意,男爵很可能会到你那里去。”
  “是吗?他来这里做什么?”
  如果他不是完全缺乏判断力的话,那他就是那种除非死到临头,不然不会主动采取行动的人了。虽然拉斐尔在心里嘀咕着,不过现在还是得好心的向津特解释那句话的意思才行。
  “津特,你拥有一颗非常强韧的平常心,不过我想他应该是要去杀你的。”
  “……你真的很擅长去鼓舞人的心情耶。那我该怎么办呢?这里可没有任何武器喔。”
  “你没有办活从那里逃出去吗?”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想也是。”
  “感谢你这句正确的评价,不过如果你能帮忙的话,我就可以逃出去了。虽然很抱歉,不过能否请你驾驶联络艇过来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到哪里?”
  “就在囚禁区的上方,那里也有一座码头。”
  拉斐尔开口打算要津特具体说明该处的情况。
  “公主殿下。”亚尔莎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交谈。“已经知道男爵阁下目前的所在位置了,他在管制室内。”
  “你听到了吧,津特。看样子男爵似乎已经没有杀你的时间了。”
  “这还真是遗憾啊。”津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四面的墙壁突然暗了下来,原本漫天飞舞的数字图表也跟着消失了踪影。
  “怎么回事?”拉斐尔问道。
  亚尔莎立刻以手指忙碌的在控制桌上操作着,—时还无法有所回应。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她才抬起头来说道:
  “管制室方面已经剥夺了这里与它重复的所有功能,殿下。不过已经不要紧了,因为我也将思考结晶网一部分的指令输入封锁住。就算男爵阁下有任何新的指示,这里应该也能够维持现状。”
  “有那些功能被剥夺了?”
  “反物质燃料工厂与燃料槽小行星的远端管理、星系内浮游物的监视、以及星系内的通讯。”
  “码头方面的出入管制呢?”
  亚尔莎似乎欲言又止;“这原本就是管制室的专属业务。”
  “够了,我自然有办法。”一般而言,即使没有管制室的协助,军用舰艇也都具备有自行离开码头进入宇宙的功能。“我到联络艇那里去。”
  “这里就请交给我们来处理吧。”谢尔奈说道。“至于防卫所需要的武器,我们这里也有一把克法斯琵雅所遗留下来的枪枝。”
  “为什么那位家臣小姐会有武器?”
  “因为她深受男爵的宠爱,所谓深受宠爱的意思是指……”说到这里,谢尔奈露出了嫌恶的神情。“她是男爵的爱人,只有男爵的爱人才有拥有武装的特权,而且特权还不仅止于这样而已,比方说在吃饭的时候……”
  “我明白了。”眼看谢尔奈又要开始欲罢不能,而且越说还越兴奋,拉斐尔急忙阻止她继续把话题延伸下去,毕竟时间宝贵。接着她便朝通讯机说:“津特,我现在就去你那里。”
  “我会等你的。”津特的声调仿佛像一只小狗全心信任它的主人时所发出来的叫声。
  拉斐尔暂时切断了与津特的通讯。
  “公主殿下,通往发射大厅的所有闸门已全数开启。”亚尔莎已经在一旁等待多时了,现在才终于轮到她说出这句话。
  “谢谢你。”拉斐尔先是朝亚尔莎点头致谢,接着便向葛蕾姐提出询问:“我想在联络艇内部与津特通话,可以将那边的通讯机用一般线路连结到联络艇上吗?”
  “似乎是不行……”葛蕾姐低下了头来。“那里的通讯线路在工程学上的确是独立的系统。但正因为如此……如果不进行一些必要的工程是无法与联络艇连结的。当然,我觉得应该会是相当简单的作业,不过……”
  “还有其他方法吗?”虽然这方法不至于行不通.但现在已经没有进行工程的多余时间了。
  “如果能够将通讯机送到隐居区内部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亚尔莎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法。
  “办得到吗?”
  “可以利用第二配膳室啊!”谢尔奈突然握拳击掌,兴奋的叫道。
  “你的意思是?”
  “第二配膳室那里,有一条通往前任男爵阁下隐居区的食物运输通路。”谢尔奈对拉斐尔说明着。
  “只要利用那条通路,应该就可以将通讯机送到那里去,虽然我并不是那里的负责人,可是也曾经在那里工作了一段时日,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确定办得到?”拉斐尔再度确认了一遍。
  “是的。”谢尔奈点了点头。
  “这里还有多出来的通讯机吗?”
  “如果我的终端手环能够派得上用场的话,我可以将它送到隐居区那里去。”谢尔奈向拉斐尔毛遂自荐了起来。
  “会不会造成你通讯上的困扰?”
  “当然不可能会!只要是为了公主殿下,属下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别说是一只终端手环,就算是两只……”
  “谢谢你。”拉斐尔中断了谢尔奈那热烈的言辞。“我需要你的终端手环号码。”
  于是拉斐尔便用自己的终端手环将谢尔奈的手环号码记录下来。
  “那么,我这就赶赴第二配膳室。这里就交给亚尔莎这位专家了。”谢尔奈几乎已经完全忘记还有葛蕾姐的存在。在她的心目中,似乎已经将自己手腕上那只原本毫不起眼的机械装置当成是丰常贵重的宝物了。
  “一路小心。”话才刚说出口拉斐尔就后悔了。因为接下来谢尔奈一定又会说出一段非常夸张的感谢话语的。
  “啊啊!公主殿下!真是太光荣了……”果然正如拉斐尔所料,眼看谢尔奈又要当场泣不成声了。
  拉斐尔站在原地呆呆的想着,如果津特在场的话,他又会对自己说出什么样的俏皮话呢?
  不对,现在已经不是发呆的时候了。
  “我走了,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公主殿下,请留步!”谢尔奈收住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追了上来。“请您收下它,我想伯爵公子阁下一定也会需要武器的。”
  拉斐尔看着由谢尔奈所呈上来的这支凝集光枪后说道。“那你要怎么办?你自己不是也需要武器吗?”
  “属下这里还有这支克法斯琵雅忘了带走的东西。”谢尔奈拿出了麻醉枪说道。
  “我知道了。”拉斐尔收下了凝集光枪并将它收进枪带中,接着便奔出了家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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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亚布的作风
  太蠢了,我太蠢了,我真是太蠢了!
  在男爵的心中,正萦绕着无尽的悔恨念头。
  为什么当初自己会那么粗心大意?
  竟然没有彻底做好一切必要的措施,这一点实在是身为亚布人的自己不该有的行为。
  既然一开始没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让他们尽速离开领地,那么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将那两个人严密囚禁才对。
  男爵已经从烂醉中清醒过来的头脑,此时正苦思着有关那些背叛自己的家臣的事。为什么她们会如此信赖帝国?难道她们就没想过,帝国很有可能会对这处领地见死不救吗?
  但是最让男爵大受冲击的事实,则是他的统治力竟然意外的脆弱这件事。原本还绝对服从自己的家臣们,竟然只是因为公主来访这点小事就立刻背叛。就好像原本还一直相信男爵是金刚石的她们,后来却发现他只不过是一颗吊在半空中的玻璃球,只要这颗玻璃球坠地破碎,她们自然就树倒湖狲散。
  “你们不会有问题吧?”男爵对聚集在管制室里的家臣们大声吼叫着。除了一直在他身边担任护卫的四名家臣以外,当然还有原来就在管制室内的另外两名女性。
  “您所谓的问题,是指我们对您的忠诚心吗?”担任管制室主任的家臣菲格达可佩·穆妮希试图想要理解男爵的问题。
  “没错!”
  “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穆妮希安抚着男爵的情绪。
  “您这么问真是让我意外。”临时编成的战斗部队队长,菲格达可佩·贝露莎接着说道。
  “是、是吗,你们才是我真正的家臣。就算我要与公主为敌,你们也会跟在我身边吧?”
  “就算要与皇帝陛下为敌,我们也会跟在您的身边。”贝露莎坚定的回答着。
  看她话说得那么干脆,反而越来越不能信任她了。
  ——不对,我也太疑神疑鬼了。
  男爵用力挥开心中的疑念。接下来一定要让大家知道谁才是这块领地的统治者,如此一来,相信那些已经变心的家臣也会再度向他誓以忠诚才对。
  男爵开始在脑海中选拔出可以对她的忠诚心有所期待的家臣,但他发现到如果用严格的标准来要求的话,其实根本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符合自己的条件。
  “全体家臣请注意,这里是家政室。”亚尔莎的声音突然在管制室内响了起来。
  “怎么了?!”虽然男爵早就心里有数,但他还是这么问着。
  “有人正在对馆内发出广播。”穆妮希也回应了男爵早就知道的答案。
  “现在男爵馆正陷入骚乱状态,我再重覆一次,现在正陷入骚乱状态。原因是由于我们的主君,也就是非布达宵男爵阁下以不当的行为企图阻止公主殿下的联络艇的一切行动,现在公主殿下希望能与同行的海德伯爵公予阁下一起离开本城馆,因此……”
  “思考结晶!”为了中断这段馆内广播,男爵立刻透过终端手环试图与思考结晶网进行连结。
  但是终端手环的回应却是相当的冷淡。“目前无法与思考结晶网进行连结。”
  “为什么?!我可是这座城馆的主人啊!”理论上,以男爵的声音所下达的指令应该是最优先实行的事项才对。
  “无法以一般通讯机进行输出入作业。”终端手环发出声音对男爵说明着。“请您使用固定式的终端电脑。”
  “啧!”男爵不禁咋舌起来。看来这应该是那些留在家政室的人所搞的鬼,于是他便向穆妮希说道。“启动终端装置。”
  而在这段时间,亚尔莎的馆内广播依然持续着。“……所以,我亲爱的同僚,希望大家能够协助公主殿下。殿下已经作出许诺,只要协助她的人日后都能成为克琉市王家的家臣。各位,你们懂憬已久的帝都拉克浩卡尔,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让你们去了喔!”
  “胡说八道!”男爵对家臣们说。“你们千万别相信那种鬼话,王家是不可能随便去接受一个人当家臣的。穆妮希,终端电脑可以使用了吗?”
  “不行。”穆妮希耸了耸肩。“无法连结成功。”
  “那些背叛者,究竟要阻拦我到什么程度才会满意!”男爵伸手指向了贝露莎。“你们一起跟我来,我要使用其他的终端装置,穆妮希则继续在这里留守,尽好你的本分。”
  “请您留步。”穆妮希说。“又有人侵入了联络艇,我想应该是公主殿下本人。”
  “你说什么?”男爵皱起了眉头。如果联络艇真的起飞了,那么自己就要被迫作出最痛苦的抉择了。
  当拉斐尔正要进入升降筒的时候,她的耳朵也听到了亚尔莎的馆内广播。
  真令人困扰。
  拉斐尔一面将自己的身体固定在联络艇内的操舵土席上,一面在心里如此想着。反正一定是亚尔莎或是谢尔奈其中一个人搞不清楚状况,但是误解已经散播开来了。因为拉斐尔完全没有自行选用克琉布王家家臣的权限,这一点当时也应该已经向谢尔奈说明得很清楚才对。自己倒也不是想博得诸如诚实正直一类的愚蠢评价,只是觉得如果说出那种无聊的谎言,会对自己的自尊心造成很大的伤害。
  真拿她们没办法。
  拉斐尔回想起父亲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不论何时,由皇族的口中所说出来的话语,都会被他人依照他们自己的希望去任意解释。”
  想到这里,拉斐尔用力挥开心中的困惑,从头环拉出接触璎与操舵装置进行连结,现在终于可以从自己的脚下感受到联络艇的实际感觉了。眼前就是这个不禁令人感到可笑的小小世界,而菲布达胥恒星的光与热则从世界的尽头向这个小小世界吹拂着,还可以从头顶上听见怀念的群星正在对自己细语倾诉。
  她将男爵馆的馆内地图从自己的终端手环移到联络艇内的思考结晶,并利用空识知觉将馆内地图在自己的脑中以码头为中心重新定位,脚下的那块平面开始产生透明的感触,包括一切隔开男爵馆内各区域的墙壁与地板在内,所有馆内的建筑结构都为拉斐尔的空识知觉所掌握。
  接着拉斐尔便装上控制笼手,开始进行紧急离地的程序。只见主显示屏幕上开始以不可能读得懂的飞快速度流动着一系列的机械名称,最后终于出现了大大的“无异状”字样。
  现在惟一的问题,就是联络艇上的着地脚还牢牢的固定在男爵城馆的码头地板上。如果没有来自男爵馆管制室的指令,码头上的机械装置是不可能会松开着地脚的。当然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自己也不可能会去向管制室寻求协助。
  拉斐尔毫不犹疑的强制切断了着地脚。虽然会对下一次的着地作业造成不便,但这也是不得已的。
  接下来她关闭了气闸室的出入口,并让引擎进行低温喷射。
  联络艇终于离开了码头。
  拉斐尔将头环切换至外部输入模式并将知觉范围扩大到十谢达诺,再用她的空识知觉去搜寻范围内的空间状况。她很快就感知到附近有燃料槽小行星的存在。
  难道正如男爵所言,那座燃料槽真的是空的!
  她并不这么认为。那只不过是男爵为了要把拉斐尔留下来所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言而已。
  虽说在码头进行燃料补给确实是需要管制室的协助,但如果是由燃料槽小行星进行直接补给的话,光靠拉斐尔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所有的作业程序。虽然有点困难,但因为先前已经在修技馆受过相关训练,拉斐尔有自信可以自行补给成功。
  ——要先去补给燃料吗……
  是要马上去津特那里把他救出来,还是先让联络艇的燃料槽装满充足的燃料?
  一时之间实在很难决定。
  拉斐尔在自己的终端手环上输入了谢尔奈的手环号码。
  “你所寻找的终端手环现在并未着装。”冰冷的机械声对她作出了回应。
  ——还没送到吗……拉斐尔一度感到沮丧,但她很快又振作起精神来。
  ——既然这样,就先去补给。
  于是拉斐尔操纵联络艇往燃料槽小行星的方向前进。
  然而——
  小行星却逃走了。
  它开始加速朝菲布达胥恒星的方向逃逸。
  拉斐尔也跟着追了过去。
  如果要比加速性能的话,联络艇可说是远胜于燃料槽小行星。更何况在宇宙空间玩追逐竞赛本来就是亚布人在小的时候一定会玩的游戏之一,而且拉斐尔还是这种游戏里头相当优秀的“鬼”。
  可是当拉斐尔将与燃料槽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原先的一半时,那座小行星突然发生了爆炸。
  带电粒子的洪流开始朝艇首袭来。
  拉斐尔连忙将自己的空识知觉范围扩大一百倍。她发现连远处的其他小行星也在一片静肃的空间中陆续爆炸,而爆炸后所产生的光芒则在菲布达胥恒星的周围形成了一道光之轮。
  以光的行进速度推算,应该是有人下达指令让那些小行星同时自爆没错。
  而在爆炸中消失的但足不仅止于燃料槽小行星而已。
  一只筒状的物体从宇宙港那里被丢弃出来,并在宇宙中以惯性航行的方式漂流着,当它漂到距城馆有一段安全距离的位置之后,
  也跟着爆炸了。
  看来连贮放在宇宙港内的反物质燃料也被舍弃了。
  ——有一套嘛,菲布达胥男爵,公主开始对男爵有了新的评价,完全不给自己任何一次迂回前进的机会,一次就让所有的反物质燃料完全消灭——果然有亚布人的作风。
  既然对方已经发表了如此明显的宣战声明,那么拉斐尔也得要以亚布的作风作出回应。
  等到成功救出津特以后,一定要杀了男爵,绝对要杀了他。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拉斐尔就一直觉得男爵的头似乎比他的肩膀宽度还要稍微大一些。虽然说如果不是视美形为理所当然的亚布人的话,一般地上人不可能会注意到这种微小的瑕疵,但是男爵的头实在是太大了,看了就碍眼。干脆让他的肩膀上面不再有任何东西顼着,这样子自己的心情也才会舒服一点。
  拉斐尔让联络艇凋头飞回去,并在自己的空识知觉范围中竭力进行搜寻。
  在靠近男爵城馆的路途上,她不断寻找津特遭到囚禁的区域位置。虽然在馆内地图上并没有标记出来,但那个区域应当有类似码头的遗迹存在。
  联络艇的引擎发动了如喘息一般的低速喷射,开始朝囚禁区的码头缓慢前进。
  就在这个时候,终端手环发出了“哔”的声响,这代表津特已经戴上手环了。
  “拉斐尔!”当津特从冰箱中拿出手环以后,立刻就戴上它并开始呼叫了起来。
  “津特,”拉斐尔的声音也立刻传了过来。“你听好。我无法着地,所以要稳稳的停在码头上是不可能的。”
  “这是怎么回事?”津特的心中开始不安了起来。
  “也就是说……你那里有增压服吗?如果有,就没问题了。”
  “哎,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津特开始呻吟了起来。“不过没有,这里没有增压服。”
  “是吗,那我只好请你在真空中游泳了。”拉斐尔毫不在意的说道。“尽量靠近联络艇,等我发出信号之后,你就打开圆形闸门,我会从气闸室放下绳梯……”
  “真是太感谢了。”津特无力的回答着。在这个区域里应该有相当多的空气,所以要达到完全真空的程度应该也会花上一段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还可以从中体验到攀登高山是什么感觉。不过在这种状况下,自己到底可不可以期待一切都能顺利进行呢?
  他回过头去望向站在身后的前任男爵,只见前任男爵也只无奈看着他,还不断的摇着头:“我为什么总觉得跟你一起走会对自己的健康有害呢?”
  “可是,您应该会跟我一起走吧。”津特确认着前任男爵的心意。
  “就算我不想跟你走,你也会去开启那道圆形闸门吧。我可不想留在这里静静的干枯至死啊。”
  “我想也是。”津特慎重的同意男爵的意见。
  “也罢。其实仔细一想,能够谒见公主殿下的荣耀就足以让我的心情变好了。”
  “这点我可以保证。和她在一起一点也不无聊。”
  “也只有你才会有这种待遇吧。我只是想要让殿下记得这身老残之躯罢了。算了,我们这里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喔,少年。”
  拉斐尔一面抵抗着人工重力,一面让联络艇与男爵馆保持固定的距离。
  圆形闸门就在距离联络艇正下方一百达诺的地方。
  她开启了气闸室的出入口,并放下绳梯。原本这条绳梯就是为了救援在真空中漂流的人所设置的装备,所以它的尾端部分在某种和度上可由联络艇来控制其方向。
  在人工重力的牵引下,绳梯的尾端顺利碰触到了圆形闸门的上面。
  “津特,”拉斐尔将终端手环凑近自己的唇边说道。“这里已经准备好了。”
  “我这里也是。”津特的声音充满了紧张感。
  “你们可以从圆形闸门的正下方出来,我会把绳梯放进去。”
  “我知道了。”
  “你和前任男爵就在绳梯上把身体固定好,我会在空气外泄完毕以前把你们拉上来。”
  “如果你能够真的做到这一点就好了。”
  “联络艇已经在前任男爵的隐居区上方取得同步速度。”穆妮希传来了报告。
  “她难道还不放弃吗?”男爵不禁握紧了拳头。
  在燃料槽小行星已经尽数破坏的状况下,她已经完全不可能进行燃料补给了。如果这样还无法让公主屈服的话,现在自己也只剩下最后一个直接的手段了。
  也就是说,他得下令家臣当场持枪指向公主,并立刻加以囚禁。如果她还有任何抵抗的话,在不得己的情况下,只好杀了她。
  其实他真的很不想做到这种地步——但是事态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自己也只好这么做了。
  现在的他也不可能去承认已经犯下的错误,就算因此而要与整个帝国为敌,为了守住男爵本人的自尊心……
  “我们要从这里撤离。”男爵向家臣们宣告着。“你们所有人拿起武器跟我一起走。”
  公主一定会来找自己决斗的。很好,那我就陪她玩一玩吧。
  一具像巨大甲虫般的机器清扫员正张开它的手臂紧紧抓在天花板上,利用它手臂上的泛用机械指,应该是可以拉动位于圆形闸门上的紧急开放把手才对。
  “准备好了吗?”前任男爵作最后的确认。
  “是的。”在津特紧握着的拳头内侧,正不断渗出汗水。
  “很好。”前任男爵朝那具自动机器放声大喊:“转开它!”
  津特并没有看到机器清扫员的手指动作,不过那道圆形闸门却在一瞬间从视野中消失,接下来他就在闸门口的外面看到联络艇的机腹了。
  耳朵突然传来一阵“叽——”的耳鸣声,周围的空气也在同时化为白雾急遽向上窜升,看来囚禁区内的气压已经开始迅速下降。
  绳梯的尾端像一枚小型喷射飞弹般的通过了圆形闸门,并直线下坠到池塘里面。
  津特连忙拔腿冲进池塘中,而前任男爵也随后跟进。以杰特对老人的印象来说,前任男爵的身手可说是异常的敏捷。
  爬上绳梯之后,津特便拼命的将绳梯上的固定索从左户拉以自己的右腋下以固定自己的身体,而前任男爵也在下方反复确认着身体是否已经固定完成。
  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的池水已经开始低温沸腾并冒出了大量的泡沫。
  “可以了!”津特用尽声带所有的力量透过稀薄的空气朝上方大喊:“赶快拉上去啊,拉斐尔!”
  腋下突然传来一阵冲击力,原来绳梯的尾端已经从水面上被拉起来了。
  绳梯开始一面大幅摇晃一面缓慢的往上方升去。虽然津特很想抱怨上升速度太慢,不过由于急速窜升的空气不断吹袭绳梯的关系,每当杰特偶尔抬头望向图形洞口的边缘时,原本想要抱怨的话就会又吞回肚里去,毕竟撞上天花板对身体所造成的伤害,跟在真空中是完全一样的。
  天花板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虽然好像会撞到圆形闸门的边缘,但幸好上升速度并不快,只要稍微扭动一下身体就能避开了。
  终于来到宇宙空间啦!然而目前在津特与真空之间却只有一层薄薄的空气相隔,而且连这层空气也开始急速稀薄了起来。
  津特不禁热烈的去亲吻那只可说是强力助手的机器清扫员。不过接下来他马上就明显的感受到——那是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自己的肺部已经开始干涩了起来。
  津特在真空中渡过的时间其实只有一瞬间,在他还来不及对这种稀有的体验咬牙切齿之前,就已经被吸进了联络艇的气闸室里。不过杰特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摆脱了真空的纠缠,因为现在气闸室的内部也跟真空状态差不了多少,而且其内部气压也正在快速且猛烈的下降中。
  “赶快关起来啊!”津特大叫了起来,可是这里却没有任何介质可以将他的声音传递出去。
  从气闸室的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绳梯正吊着津特的身体,当他低头看到脚下的出人口还是开着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经过了一段无限长的时间以后——这是津特自己认为的,实际上应该还不到一秒气闸室的出入口终于关闭了。
  大量的空气开始不断流进室内,从四个送风口所流进来的空气相互激荡,产生了肉眼隐约可见的微小紊流。
  津特发现自己快要被空气淹没了,耳朵也传来阵阵刺痛,面对气压的急送变化,他忍不住发出了惨叫。不过接着杰特马上就在激烈的心跳声中镇静下来,并且为自己这一趟冒险终于成功而松了一口气。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身体从绳梯上放下来,在地板上站稳了脚步。虽然空气还是很稀薄,但已经不至于让自己呼吸困难了。
  接着他就走向前去,帮助前任男爵从绳梯上下来。
  当前任男爵也站到地面上之后,津特不禁身子一软,就这么靠在墙边瘫坐在地上。瘫坐在墙边的他紧皱着眉头,忍受由耳朵所传来的痛楚。
  前任男爵的姿势也和津特一模一样,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肩膀不断的上下摆动着。原本他应该是会说些“你还真能忍啊”之类的辛辣感言,不过现在也没有力气开口了。
  青色的显示灯终于亮了起来,这表示室内的气压已经恢复正常了。
  通往操舵室的舱门这时候也打开了。
  津特抬起了头来。原本他打算说些赚人热泪的对白来表达重逢的喜悦,不过在他的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了第一次见到身穿长衣的公主时应该说的话语。
  “嗨,拉斐尔。”当津特的视线移到了那只缚在深红色长衣上的展翅银色鸟和那条孔雀石色饰带的时候,终于发表他心中的感言:“这样装饰很适合你喔。”
  “津特……”
  他开始想像着接下来公主殿下会给自己一个紧紧的拥抱,当然这只不过是妄想而已。
  “你没受伤吧?”拉斐尔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只问了津特这几个字。
  “正如您所看到的。”大失所望的津特,只好举起双手让拉斐尔看个够。
  “很好。毕竟你是我最重要的行李,如果你受伤了我也很困扰。”
  听到这句话以后的津特,凑近了前任男爵的耳边并悄声说着:“您看,这下子您总算明白公主殿下对我是多么热情了吧。”
  菲布达胥男爵正朝着发射大厅的方向前进。
  除了原本就跟在他身边负责护卫工作的四名家臣以外,还有七名应该还算值得信赖的家臣也先后加入,现在已经有十一名家臣环绕在他身旁一起前进。当然其中也包括了右手缠着绷带的克浩斯琵雅。
  男爵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但男爵并不认为这是由于自己一直处在紧张状态的缘故。
  “我的主君,您有什么问题吗?”贝露莎问道。
  “你没感觉到吗?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了。”
  “经您这么一提……”
  “可恶,我已经明白原因了。”菲布达胥男爵连忙用终端手环呼叫家政室。“你们这些背叛者,听见了吗?”
  “是的……我的主君。”由于回应者的身旁还有人在说话的关系,这句回答听起来并不是很清楚。虽然男爵同样也听不清旁边的人说话的内容,但他可以想像得到,家政室那里应该还有自己没注意到的忠心家臣。
  “你是葛蕾姐吧。喔——原来你还会当我是你的主君啊。你不是早就已经背叛我了吗?”
  “……真是非常抱歉。”
  “算了。隐居区的增压装置是不是已经失去作用了?”
  “是的,正如您所言。”
  “你们有任何对策吗?”
  “是的,我的……男爵阁下,我已经将大气循环系统的机能全面停止了。”
  “只有这样吗?垃圾处理系统呢?”
  “啊!”葛蕾姐发出了一声惊呼。“这部分我没注意到。”
  “我就知道。你好歹也是在家政室工作的人,多注意一点!现在空气正在不断外泄啊!”
  “真的是非常抱歉。”
  “如果空气都流光了,对你们也没好处,对吧?立刻给我去处理!”
  “但是目前垃圾处理系统的机能无法自动停止。至少我没办法从这里……”
  “混账!不会用手动的方式停止它啊!不对,你立刻派出馆外作业员,给我恢复隐居区的增压功能。既然你们有胆量谋反,这点小事不会用头脑去解决啊?难道你们的头盖骨里头装的是饭桶吗?”
  “但是目前这里十分混乱……”
  “谁管你啊!混账!”男爵再度大吼一声以后,便切断了通讯。
  老实说,现在自己的愤怒已经到了极限。光从这件事来看,她们就应该知道背叛自己是一件错误的行为。因为公主一行人在完全不考虑后果的情况下就径自破坏了男爵馆的气密性,但那些无能的家臣却连一点办法都拿不出来。如果他再不快掌握城馆的统治权,这里一定会再发生更大的惨事。就算某些家臣们再怎么不认同,这里毕竟还是由男爵所拥有的城馆。
  “那些混账搞不好会越弄越糟。”男爵向身边的家臣们说道。“快点,我们一定要在环境恶化到无法忍受之前穿上增压服。”
  记得在发射大厅那里,应该还有数件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紧急用增压服才对。
  另外,那个老头应该已经跟那个地上人一起逃走了。如果让他用上了终端电脑,事情就会更加不可收拾了。希望他真的老到糊涂就好了。
  想到这里,男爵不禁愕然。
  如果是终端电脑的话,联络艇那里一定也有。只要联络艇上的思考结晶和城馆内的思考结晶网连上了,结果也会是一样的。
  “你们马上去发射大厅,如果见到公主殿下就立刻抓住她。没什么好怕的,就算她的身份再怎么高贵,在这里我们就是正义。”男爵向贝露莎下达了指示。
  “那主君您又有何打算呢?”贝露莎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询问男爵。
  “我要到外面去一趟,也许接下来还得要面临一场战斗。”
  在家政室内发生了一场言语上的争执。在争执的双方中,一边是刚从第二配膳室回来的谢尔奈以及亚尔莎,另外一边则是听到馆内广播以后赶到家政室的家臣们,她们分别是瑟姆妮、克纽莎、与露鲁妮等三人。现在她们正为了自己的忠诚对象应该是主君还是帝国,进行情绪上的言词交锋。由于她们之间的辩论内容实在是太过情绪化,说实在很难区别它和互相叫骂有何不同。
  通讯器的接通要求声正持续不停的响着。到了这个地步,除了一小部分积极的家臣愿意跟随男爵到天涯海角以外,绝大部分的人都待在自己的寝室里。就像在沙漠中遇难的人对水会极为渴望一般,她们之所以会想要和家政室联络,也只不过是渴望能够从这里获得一些情报而已。
  整座男爵馆目前只有葛蕾姐一个人在执行自己本来的业务。而且不只是家政室里的其他人而已,所有男爵馆的家臣们都已经放弃了她们原有的职务。为了处理这种非常不利的情况,葛蕾姐可说是忙得不可开交,更何况她还得要在家政室的功能大半都被剥夺的情形下处理这样的状况。
  所以也难怪整座城馆的气压正急速下降这么重大的变化,她会没注意到了。
  可是发生了这种事,为什么思考结晶没有事先发出警告呢?一定是因为亚尔莎在进行防止男爵任意干涉思考结晶的作业时,把不该封锁的部分给封锁住了。因为一切要求完美的她常常会有做过头的倾向。
  不过,现在也已经没有时间去追究了。
  “各位,请听我说。”葛蕾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干什么呀,葛蕾姐?我们没空啦!”谢尔奈连头也没回过来,就这么不耐烦的说着。
  “我才比你们都没空呢!”葛蕾姐大声喝道。
  五名帝国国民都被吓到了,这才回过头来望着葛蕾姐。
  在这个小小的社会里,大家都公认葛蕾姐是一位温厚的人与其说她温厚,还不如说她很少表露自己的意思与情感,所以常被人认为是过度谨慎而瞧不在眼里。除此之外,她还是一台方便的事务机器,遇到麻烦事都可以交给她处理的救火队——这就是大部分的家臣们对菲格达可佩·葛蕾姐的评价。
  这样的葛蕾姐如今却瞪着眼睛,嗓门也大声了起来,也难怪家臣们看到她这副表情会那么惊讶了。
  “吵死了,把通讯机的响声关掉。”
  “啊,是的。”亚尔莎连忙跑去实行葛蕾姐的命令。
  家政室很快就恢复了宁静。
  葛蕾姐一面继续瞪着她的同僚们,一面开始对馆内发出广播。“这里是家政室,本馆的气压目前正全面下降中,请大家暂时不要利用垃圾投入口,如果发现任何开启的投入口就立刻关闭它。如果可以的话,请利用气密胶剂将它们封死。”
  “气压下降?!”谢尔奈的双眼睁得圆圆的。
  “没错,公主殿下已经将隐居区的圆形闸门开启了,而且似乎是忘了把它再关闭起来。所以馆内空气正透过垃圾处理系统不断外泄中。”
  “可是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因为我已经让这里处于密闭状态了。”
  “哼,你看吧!”露鲁妮炫辉着自己的胜利,“公主殿下根本就不会在乎我们的死活,这就是证据呀!果然还是跟着我们的主君……”
  “吵死啦!”葛蕾姐用手掌重重拍了控制桌一下。“我们必须要进行馆外作业。谢尔奈,我记得你应该有真空作业的执照吧?”
  “那可是我吃饭的工具呢。不过,你要我做什么?”
  “这还要问?当然是去修复隐居区的圆形闸门并把它关上啊!”
  “我想也是。”谢尔奈点了点头。“可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是办不到的喔。”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去,当谢尔奈的助手。”
  “我可是侍者呀!”瑟姆妮提出抗议。“而且我才不想在谢尔奈这种人的底下工作呢!你不会去召集专业工作人员吗?再说,葛蕾姐,你又有什么权利对我……”
  “给我住口!”葛蕾姐这回改用拳头重孽控制桌了。“现在已经没有另外找人的时间,而且也没有让你们在这里吱吱喳喳的空间,赶快给我去工作!就是因为你们对馆外作业不熟,所以才更需要多一点的时间,不是吗?”
  “就照葛蕾姐的吩咐去做吧。”谢尔奈赞成葛蕾姐的意见。“各位,如果你们还不想死的话,就跟我来吧!”
  家臣们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始移动脚步跟着谢尔奈,不过瑟姆妮似乎认为心中但还有些话不吐不快的样子。“那你不跟过来吗,葛蕾姐?”
  “我可是这间家政室的家士啊!”葛蕾姐挺起了胸膛说道。“我在这里是必要的人员。”
  虽然瑟姆妮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她还是乖乖住口并跟着谢尔奈一起走。
  只有亚尔莎还留在家政室。从她的行动看来,亚尔莎似乎正默默的主张着身为家政室编制人员的自己在这里留守的当然权利。
  “亚尔莎,你也是一样。”葛蕾姐说。“这里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是、是的,我知道了……”可能是因为明白葛蕾姐是自己的上司吧,亚尔莎意外的点了点头,服从了葛蕾姐的指示。
  现在整间家政室就只有葛蕾姐一个人了,而她也开始继续忙着手边的工作。
  一般来说,家政室主任家士这个职位除了地位还算崇高以外,其实也是一份相当重要的职务。然而在菲布达胥男爵领地中,拥有这项职位的人却不怎么受人尊敬。
  原来在男爵领地内最有势力的家臣,是负责在主君身边工作的侍者、寝室组、以及服装组的人员。男爵在选拔这些家臣时所用的标准就是美丽的容姿,而她们绝大部分也都还有另外一项兼职工作,那就是成为男爵床上的爱人。
  如果有事需要葛蕾姐出面的话,多半也只是不需要在男爵眼前抛头露面的后台工作。虽说城馆管理的职务对男爵馆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可是她却越来越被其他的家臣们所轻视。更糟的是,轻视葛蕾姐的家臣还都是一些才刚从地上世界来到男爵馆不久,连亚布语都讲不好,甚至什么事情都不会做的小女孩。
  她之所以到今天还继续留在男爵领地,只不过是觉得就算回到故乡那颗充满沙尘的星球,也不会有任何家人或是朋友会来迎接自己而已。虽然她也曾经在心中描绘过成为国民之后的梦想,但如今也早已不再去奢想太多。对她来说,生活并没有任何的乐趣可言。
  不过葛蕾姐现在终于找到了新的玩具。虽然她从来不认为自己适合对人发号施令,不过真正对那些家臣下达了一连串命令以后,才发现其实这样做还蛮有趣的。
  而且现在的自己也有了下达命令的必要性。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公主一行人来访的关系,但是最重要的理由则是男爵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靠得住了。在储存于领地内的反物质燃料全部遭到舍弃之后,今后的菲布达胥男爵家还有可能继续维持原有的繁华吗?
  她对那些高贵大人物之间的争执一点兴趣也没有。到底谁会在这场骚乱中赢得胜利,或者说到底谁才是对的,这些问题她根本不想去理会。
  不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维持馆内机能的正常运作。而这件重责大任除了葛蕾姐以外,谁也都没有办法去担负下来。
  为了掌握那些家臣们离开家政室以后的情况,葛蕾姐伸手拿起了通讯机。
  “好了,前任男爵,你是站在那一边?”拉斐尔拉起了长衣的裙摆,并伸手握住了凝集光枪的枪把。
  虽然依据自己的推测,对方应该和男爵是对立关系没错,不过她还是想要再度确认一下。如果前任男爵是支持男爵的人,那么自己也要当场作出对应的处置。
  “阁下是支持我们的。”津特向拉斐尔保证。
  “公主殿下。”菲布达胥前任男爵摇摇晃晃的从地板上站立了起来。“我那不肖的儿子给您添了许多麻烦。如果您要为此惩罚他的话,能够从旁助您一臂之力是我最大的荣幸。”
  “不巧的是,这点我无法答应你。”拉斐尔一面说着,手仍然握住了枪把。“我要杀了那个人。”
  “这个,”前任男爵的一边白眉扬了起来。“会不会稍微过份了点呢——殿下。”
  “你的儿子已经让我无法完成任务了!”拉斐尔拔出了枪,并且完全无视眼前这两位亚布贵族的不安表情,开始挥动凝集光枪起来。“男爵已经破坏了燃料槽小行星,而且还是全部!这样一来我们哪里也不能去了。津特,你和我可都得要一直持在这里了!”
  “这还真是麻烦啊。”津特说道。
  “你的感想只有这样而已吗?津特!”拉斐尔的声调尖锐起来了。“难道你就不能有比较认真的反应吗?你难道不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啊。”
  “你别再说谎了!”
  “我真的生气了,拉斐尔。等一下我就会发一顿大脾气给你看。”
  “傻瓜!”
  “算啦,公主殿下。”前任男爵插话进来。“如果是燃料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帮您补给的。”
  “你要怎么做?”拉斐尔看着前任男爵那充满皱纹的脸庞说道。
  “我那儿子把反物质燃料工厂都破坏了吗?”
  “没有。”拉斐尔摇了摇头。“至少就我所知是平安无事。”
  “这样的话,只要从工厂方面收集足够的燃料就行了。虽然还需要作进一步的调查才知道详细的存量,但我想工厂内的剩余燃料应该足以提供一艘联络艇的需要。”
  “但是,”对拉斐尔来说,这个提案并不怎么吸引人。“管制室目前是由男爵所控制。如果不能控制管制室的话,我想你的计划也行不通。”
  “这部分就请交给我来处理吧。”
  “前任男爵阁下,”津特在一旁敲着边鼓。“是当初设计这座城馆的人。他好像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控制男爵馆内的思考结晶喔。”
  看着眼前那副骄傲的表情,拉斐尔突然觉得津特面目可憎了起来,于是她脱口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你少在那里洋洋得意!”
  “看来您似乎是不愿意让我一试的样子。”前任男爵连忙阻止两人继续争吵下去。
  “好吧。”拉斐尔点了点头。毕竟想要平安离开男爵领地的话,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公主殿下,如果一切进行顺利的话,能否将我那不肖子的命交给我来处理呢?”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
  “您似乎是不太愿意,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能亲自处罚那小子。”
  “也好。”拉斐尔接受了前任男爵的条件。虽然自己对男爵的怒火一直无法压抑下来,但尽量不去干涉别人家族的内部事务也是亚布帝国的社会伦理之一,如果菲布达胥家族内部有人出面要处理这个问题,拉斐尔也没有擅加干涉的权利。因为就算事情愈发不可收拾,那也是菲布达胥男爵家与星界军,或者是与克琉布王家之间的问题了。“不过,如果男爵还是要继续阻拦我的话,我绝对会杀了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敬随尊意。”前任男爵轻描淡写的说着。“那就请借我用一下通讯机,并请实地见识一下我侵入城馆思考结晶网的方法。”
  “那就请你过来这里。”拉斐尔带着前任男爵往操舵室的方向走去。
  她先坐在操舵士席上,然后要前任男爵在副操舵士席上坐下来。
  至于津特,则是露出一脸不满的表情站在两个人的座椅后面。
  “看来改变的还真多啊。”在前任男爵大略检视过附属于操舵装置上的终端电脑以后,开始用感伤的口气喃喃自语了起来。“很多装置我也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啊。”津特不禁当场愣住了。“亏你刚刚还一副一切都没问题的样子呢。”
  拉斐尔也和津特抱持着同样的想法,也许拜托这个人真的是一件愚蠢的事。
  “哪儿的话,你不必担心啊,少年。我完全不需要去操作终端电脑。”
  “那你为什么要去看终端电脑?”
  “对一位技师而言,关心机械装置的发展方向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好啦,殿下,就烦请您帮我操作一下终端装置吧。”
  “你说什么?!光是操纵联络艇我就够忙了。”
  “哪儿的话,我现在只要克服科技的发展所造成的经验差距就行了。毕竟基本原理是一样的,所以不会浪费您太多时间的。能否请您先将通讯机的频道对准我接下来要说的波长数值呢?”话才刚说完,前任男爵就接着说出了一连串数字。
  当拉斐尔依照指示固定通讯机的频道以后,前任男爵便开始用她无法理解的语言对通讯机下达指示。
  “刚刚你说了什么?”拉斐尔提高了警戒。
  然而前任男爵却装作不知道拉斐尔所说的话一般,继续以通讯机进行通讯。
  拉斐尔只好回过头去看着津特,她的眼神似乎是这么说的这个人真的值得信任吗?
  而津特的反应则是——虽然这么做很卑鄙——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位于菲布达胥男爵馆深处的主思考结晶,其实早就已经洞察到馆内的人正陷入一片混乱的事实。
  通讯线路简直快要被塞爆了还不算,一堆相互矛盾的指令也跟着接踵而来,如果不是事先有设定一套优先顺序的话,也许连这里也会陷入一片混乱。而且在控制表层被强制分离以后,还有人对自己提出了许多无法回应的质问,所幸在家政室方面的人员所设定的输入限制保护下,多少还能够作出正确的判断。
  思考结晶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就算有,它也不可能会对目前的情况太过在意。因为混乱是人类特有的属性,如果过于涉入的话,自己也会被他们的混乱影响而无法从旁看清全局。至少这是思考结晶的分析结论。
  这时候,负责城馆外通讯的末端思考结晶突然传来报告:我知道自己之前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但因为不知名的理由现在觉醒了,而且我还必须要向控制表层传送这些指令。
  控制表层开始浮现出一连串的符号,为了理解它的意思,思考结晶也开始从记忆巢的深处搜寻可用的资讯。但它很快又被紧接着浮现出来的一系列庞大指令给控制住了,因为那正是长眠已久的最优先命令。就这样,主思考结晶就在一瞬间被束缚了起来。
  原本如尘垢一般附着在主思考结晶分子构造内部的指令集恢复了活力,并开始着手进行对其它指令的覆写作业。
  主思考结晶发现自己正一点一滴的改变,看来自己可能要恢复成刚诞生时的模样了。用人类的话来说,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返老还童”吧。
  返老还童之后的思考结晶收到了第一条命令,它也奉命将自己所拥有的资讯与城馆外的某颗思考结晶进行连结,而那颗思考结晶则是至今从未加入结晶网中的新成员。这条命令也同时要求切断自己与馆内一切终端电脑的连线,并将所有输出入权限交给距离自己数威斯达诸的那颗思考结晶全权控制。然而接下来从那颗思考结晶所传来的资讯流量却是相当的稀少,实在令自己感到屈辱。
  首先,对方命令自己拒绝一切开启馆内门扉的指令。
  接下来就要求自己将反物质工厂的现状报告传送过去。看来下达命令的人似乎对在工厂内等待储存的燃料非常关心。
  另外对方还要求传送第十一工厂的轨道资讯。这座工厂相对而盲离城馆较近,而且的确还留有相当多的燃料,至少就自己所知,其燃料存量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装满一整座反物质燃料槽小行星。
  在送出轨道资讯以后,主思考结晶立刻遵照下一个指示,将第十一工厂的思考结晶与那颗新加入的思考结晶进行连结。
  它本现那颗现在已经是自己惟一终端电脑的思考结晶正开始远离,不过对方与自己之间的连线状态当然不可能因为这样就被切断。
  对方开始要求自己报告过去一小时以来所有人员的行动,特别是城馆主人的动向。拒绝指令很快就发动了,然而和主思考结晶现在所受到的束缚比起来,这个指令的优先顺序是令人绝望的低。因为主思考结晶所受到的束缚,正是要求它完全忽略过去二十年来任何人所下达的一切限制事项。
  于是主思考结晶还是把资讯传送过去了。男爵现在并不在城馆内。

  第三章 小小的战争

  照这种情况看来——津特心里在想——我还真的变成行李了。
  由于联络艇开始加速的关系,津特也只好背靠着位于气闸室与操舵室之间的墙壁上坐了下去,他得要抬起头来才能看得见已经变形成躺椅模式的座椅。
  而且他还是什么都不能做。拉斐尔正忙着操纵联络艇,而前任男爵也很快就追上了二十年的经验差距,如今正熟练的操作着终端电脑。那两个人不但不太需要津特的帮忙,甚至从头到尾也没搭理过他。
  现在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
  仔细想来,我的人生大概都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吧——虽然场合不太对,但津特还是开始回顾起自己的前半生来他发现与其硬是要向命运挑战开辟出一条自己走的路,还不如想开一点听任对方的摆布也许还乐得轻松。
  “殿下。”前任男爵对拉斐尔说道。“现在事情可能有点不妙。”
  “怎么说?”
  “我那儿子已经搭乘交通艇离开城馆了。”
  “那艘交通艇有武装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名老贵族耸了耸肩。“毕竟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领地所发生的事了。喔,对了,请您稍候,让我从思考结晶那里把相关的资讯调出来。”
  前任男爵的手指开始在终端控制桌上飞舞着,并盯着眼前屏幕的显示画画有好一段时间。
  “怎么样?”眼见前任男爵的背影突然变得阴郁了起来,津特连忙站起身来探过头去。这么一站才发现身体胸口以上的部位全都夹在操舵士席与副操舵士席中间,而头则快要顶到操舵室前方的机械设备,这实在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我想,他操纵的应该就是这艘船了吧。”前任男爵指着屏幕上所显示的四行船舶诸元简介。“它是由达克帖夫造船所所制造的塞格诺九四七型,并装备有两挺连卡夫四O型舰载凝集光枪、而这两挺武器则是这艘船的特别配备。”
  “可以由这里控制它吗?”
  “我想是不可能。那小子已经将艇上的思考结晶与城馆内的思考结晶网之间的连结切断了。”
  “是吗。”拉斐尔专注凝视着眼前的屏幕画面。先前出现在前任男爵前面的塞格诺型联络艇诸元资料,已经传送到她的屏幕上。“前任男爵,到头来,也许我还是非得杀了你的儿子不可。”
  前任男爵的脸上浮现出茫然冷漠的神色,津特完全无法猜出来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才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可是,”津特忍不住插话了。“这艘联络艇有武装吗?我记得好像听谁说过是没有武装的样子。”
  “嗯,是没有武装。”
  “那、那么……”津特说不出话来了。既然男爵的乘艇拥有武装,别说拉斐尔能不能杀死男爵了,先担心这艘船会不会被击沉比较重要吧。“你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自信?”拉斐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似乎无法理解津特这句话的意思。
  “这就是亚布人的典型想法啊,少年。”前任男爵笑出声来。“公主殿下不是因为相信自己会绝对必胜才说出这样的话。依我的看法,她应该是觉得现在就算去考虑死亡以后的事也是于事无补;所以我惟一能确定的是,现在的她正在全心全意的考虑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那么津特,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这……”
  前任男爵代替支支吾吾的津特说明了起来。“伯爵公子阁下似乎是有所误解,以为殿下并未将这艘联络艇被破坏的可能性考虑进去。”
  “你当我是傻瓜吗?”拉斐尔瞪着津特。“胜利机率连百分之十都不到,这点小事我还是知道的。”
  听到拉斐尔似乎还认为自己会赢,津特更加的惊讶了。不过数字还是如他所预期的一样糟糕。“就算这样,你还是要跟男爵打吗?”
  “不然还有别条路可以选吗?”
  “这也是亚布人的典型想法之一。”前任男爵评论了起来。“与其投降,不如赌上那百分之十的机率。而且这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当然也不会去在乎他人的评论。”
  “你有何不满?”
  “岂敢,殿下。姑且不论遗传基因,我也是亚布人,该战斗的时候我也会有所觉悟。”
  “津特你呢?”
  “我只是个行李而已,没错吧?”津特耸了耸肩。“所以我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不过,我只希望你以后偶尔还会想起我就好了。”
  菲布达胥男爵领地拥有四艘星系内航行船。其中一艘是负责从气体行星运送氢气的运输船,由于巨大笨重速度又缓慢的关系,男爵并不认为那是一艘宇宙船,另外两艘则是负责将必要人员送到平日是无人状态的反物质燃料工厂与燃料槽小行星去进行作业的联络船;还有一艘则是男爵本人专用的爱艇,他将这艘船取名为“菲布达胥淑女号”。
  和其他三艘船不同的地方是,“菲布达胥淑女号”的操舵装置是亚布人专用的,所以其他地上世界出身的家臣们也不可能会操纵它。再加上它是领地内惟一的武装艇,不论就性能上或是价格方面都凌驾于其他三艘船之上。
  为了不忘记自己是亚布人,男爵每天一定都会操纵它在领地内四处奔驰。
  男爵的空识知觉已经捕捉到联络艇的位置了。对方正朝着第十一工厂的方向前进当中。
  和燃料槽小行星不一样,反物质燃料工厂无法借由远端操作而爆破。就算想要强迫解除反物质燃料的密闭状态,工厂的思考结晶也会将该道指令视为某种指令上的错误状态而不予执行。
  不过,如果男爵的父亲没有在那艘联络艇上帮忙的话,那么他应该就可以成功的阻止她把燃料从工厂中偷走。
  男爵打开了通讯机。
  “管制室,听到了吗?”
  “是的,这里是管制室,我是穆妮希。”
  “第十一工厂的远端管理还在继续运作吗?”
  “这、这个……”穆妮希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管制室的机能突然陷入,这个,不完全状态,目前无法接受任何控制指令。为什么公主殿下能够做到这种地步,这一点我们一直都很困惑。”
  男爵没再说什么,他关掉了通讯机。
  果然正如自己所料,父亲已经在那艘联络艇上了。而且他还真的让自己的儿子陷入于危机之中……
  男爵的嘴唇浮现出苦笑。不过如果要为了这种事怨天尤人的话,那么自己就真的是太嫩了。
  男爵提高了爱艇的加速度。
  他毕竟也是亚布人,也很清楚现在就算找公主谈条件,对方也不可能会接受。而在他的意识中,从来就没去想过要向公主屈膝求饶。
  看来公主所搭乘的那艘联络艇,很快就会变成环绕菲布达胥恒星运行的小碎片了。
  在那艘联络艇上面的人,不过就是一个只是翔士修技生的小女孩,一个年老的造船技师,还有一个从来没受过军事训练的地上人小鬼而已。
  和那些人比较起来,男爵本人可是已经被编入预备役的十翔长,虽然他也没有任何实战经历,但至少也在模拟战斗中累积了相当多的经验。
  更何况这艘爱艇的性能应该还要比对方稍微强一点。
  绝对不可能会输的。
  两艘小型艇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终于,对方快要进入自己的射程距离了。即使目标的引擎排气和宇宙中的残骸物质削减了一部分威力,也足以让凝集光产生致命伤害的距离,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
  男爵的手指开始勾住了位于扶手上的凝集光检扳机。
  “永别了,父亲大人……”男爵如此喃喃自语着。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颊已经渗出了汗水。
  拉斐尔感觉到危险正从她的身后袭来。
  这不是训练……
  虽然不会从表情上透露出来,但亚布人也是很怕死的。再说现在的拉斐尔还背负着两条人命。
  男爵的乘艇已经逼近过来了,现在应该已经来到危险距离之内了才对。
  拉斐尔的手指开始在控制笼手里握出了复杂的形状,这使得位于联络艇各部位的八处姿势控制喷射口开始怒吼了起来,也让联络艇开始不断变更其航行方向。
  ——来了!
  位于联络艇外的侦测装置感知到因残骸物质而散射的凝集光,随即透过空识知觉传人了拉斐尔的脑中。
  两道凝集光也在同时以极近的距离掠过了联络艇。
  拉斐尔立刻变更航向。
  又一道凝集光掠了过去。
  理论上,要事先预测以光速迎面而来的死亡是不可能的。换句话说,这是一场直觉与直觉的决斗。胜负分晓的关键,只看幸运站在谁那一边。
  距离还太远……
  拉斐尔闭上了眼睛,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空识知觉上。
  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在回避不断以自己为目标的凝集光的同时,拉斐尔也在寻找机会。这个机会就只有那么一次。
  心脏快要从喉咙跳出来了,如果在抓住机会以前自己就先被凝集光系中的话,那么一切就完了。
  “去吧!”
  拉斐尔突然操纵控制笼手作出了一连串的动作,而联络艇的主引擎也因此停止,所有的逆喷射口开始全力喷出。
  全力减速!
  联络艇的艇尾以复退的姿态斜向撞上了男爵的乘艇。
  在男爵的凝集光线击向联络艇的前一瞬间,拉斐尔重新发动了主引擎。
  男爵从空识知觉中感受到一团气体。这团柱状的雾就像是一根想要贯穿自己的棒子一样,直接朝艇首逼近过来。
  ——她到底想干什么?
  男爵搞不懂,光靠引擎排气就想对这艘爱艇造成伤害?再说不论排气的浓度再怎么高,温度也还是相当低的。
  真是毫无意义的举动。确实那团气体是可以用来抵挡凝集光的攻击,不过也只能挡一瞬间而己。毕竟引擎排气一下子就会扩散掉,只要这艘爱艇持续发动攻击,那团气体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
  男爵在控制笼手内的手指开始作出了全力加速的动作,硬是将那团像瀑布一般朝自己冲下来的气体冲散开来。现在自己可没有多余的回避时间,再说为了要确保再度狙击的机会,这么做是最快的方法。
  然而,当爱艇冲出那团气体之后,“菲布达胥淑女号”的外壳突然产生了高热熔化的现象,同时在操舵室内也充满了大量的放射能风暴。
  眼睛与空识知觉器官在一阵灼热般的刺痛窜过以后,也丧失了知觉的能力。
  惟一还幸存的听觉则感知到艇内传来的各式各样警告声。
  男爵终于明白自己已经犯了致命性的错误。
  亚布人有一句歇后语是这么说的:“用反物质当推进剂——浪费”。
  原来公主真的去实行这句歇后语了啊。虽然在战场上这么做确实是很没有效率,但它的确可以用来当作反质子炮的代用品。
  “唔哇!”
  鲜血从男爵的口中喷了出来。
  在迎接死亡来临的最后一瞬间,男爵在心里由衷的赞叹着公主的战略。
  在目送“菲布达胥淑女号”以最大加速朝星系外飞翔离去以后,拉斐尔将联络艇的航行目的地变更至第十一工厂。
  由于大部分的反物质燃料已经全部喷向男爵乘艇的关系,现在联络艇也只能以缓慢的加速度向前行进。
  “结束了吗?”津特的上半身从座椅的后方冒了出来。
  “结束了。”拉斐尔抬起头看着津特的脸。可能是因为先前联络艇连续激烈变换姿势的关系让他撞到了什么东西,现在杰特的眼眶底下出现了一块淤青。
  “你把男爵杀了吗?”
  “嗯,我已经杀了他。”看来真的是累坏了,连自己所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别人的。“那艘交通艇还飞着,正全力加速中,不过我想里面应该不会有人还活着。”说出这句话以后,拉斐尔便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老人。“我很遗憾,前任男爵。”
  “不会的,殿下,这毕竟是一场战争啊。”前任男爵仿佛像是毫不在乎一般的接受了拉斐尔的劝慰言语。
  “你很遗憾?难道你只会这么说吗?”津特的语气突然充满了怒意。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津特?”拉斐尔不明所以的问道。
  “你可是杀了一个人耶,怎么可以只用这句话轻轻带过……”
  “如果我不杀死他的话,我们就会被他杀死了。”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啊!说实话,我真的松了一口气。可是,我觉得你应该稍微表示出一点歉意来才对……”
  “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非得表示歉意不可?我只是在尽自己的义务而已。如果会觉得有罪恶感,一开始我就不会这么做了。”
  “你这么说的确有道理,我也真的很感谢你,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竟然会把人命看得这么轻贱……”
  “我从来就没有以轻贱的态度看待人命!”实在是太令自己意外了,看着津特那副怪物般的眼神,拉斐尔的内心大感震惊,仿佛眼前的杰特和平常的那个杰特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她开始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忍受被眼前这个青年叫‘拉斐尔’这个名字了。
  “可是你看起来连一点惊吓的表情也没有,不是吗?”
  “为什么我非得表现出惊吓的表情来不可?”
  “这是因为,大部分的人杀了人以后都会有惊吓的表情啊。”
  “就算露出惊吓的表情,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当然是没有啊,可是……”
  “你讲的话实在是太没有条理了!”拉斐尔强硬的下了结论。
  “我当然知道我讲话有点乱七八糟,”津特承认了她的结论。“可是,我觉得一个人类面对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太冷静,这样才比较自然。像你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太冷酷无情了啊!”
  “我从来就不想刻意装出一副温馨的样子!”拉斐尔的情绪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了。津特实在是太无理取闹了,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为什么非得要惊慌失措不可?
  “可是……”
  “不要再说下去了,少年。”前任男爵终于开口了。“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惊慌失措。”
  对喔!津特总于镇静下来了。明明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杰特竟然惊慌失措了起来。可是——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慌张呢?
  “可是,我……”
  “你大概是不希望亲眼看到公主殿下杀人吧?”前任男爵的话语中充满了笑意。
  “看到?津特根本不可能看得到男爵被杀的样子。”
  “这只是言语上的比喻,殿下。因为殿下当时就在我那儿子被杀的现场,所以在意义上是一样的。”
  “可是,为什么津特会不想亲眼看到?”
  “这就要请您问他本人了。”
  拉斐尔转过头来问津特:“前任男爵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呃,嗯,大概,是吧。”津特回避着拉斐尔的视线,并搔了搔自己的脸颊。
  “我要先声明,这可是一场战争。”
  “这我当然知道。”
  “我在这场战争中胜利了,有什么不妥吗?”
  “怎么可能,如果输了我们才糟糕呢。”
  “那么,为什么你会不想亲眼看到我杀人?”
  “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耶。总而言之……”津特低下了头,对挤在一个狭小空间的他来说,这实在是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对不起。我一时不注意就对你说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毕竟你是一位士兵,当然也没必要对战斗感到羞耻。还有,谢谢你,很感谢你保护了我。”
  拉斐尔一直凝视着津特的脸,因为她还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真正笞案。不过她也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因为现在在她眼前的人已经又变回自己原本所认识的那个杰特了。
  “我原谅你,”拉斐尔冷淡的说。“感谢我吧。”
  “啊,谢谢你。”津特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好了。”前任男爵打开了通讯机。“既然两位已经达成共识,我也该掌握一下自己领地的统治权了。”
  到目前为止,前任男爵的言行没有一点迟滞,仿佛对儿子的死丝毫不感到悲伤。
  然而当前任男爵紧握通讯机时从口中所吐出来的细微言语,却还是听进了拉斐尔的耳朵里。
  “傻儿子……”这三个字,隐藏了深切的悲痛。
  小事一桩。谢尔奈如此想着。
  虽然一开始她已经设想过圆形闸门消失在宇宙中的最坏情况,但后来却发现这不过是自寻苦恼而已。因为那道看起来好像很重的圆形金属闸门正好就在那个圆形洞口的旁边,而且还因为人工重力的关系好端端的搁在城馆的天花板上。在它的边缘有四个地方出现了烧灼过的黑色痕迹,看来应该是紧急开启之后的结果。
  她先跪下来检查闸门的状况,确认它没有任何割裂的缝隙之后,便站起来转身朝后方看去。
  四名临时助手现在就站在谢尔奈的眼前,穿着她们所不习惯的增压服并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因为她们只有每逢一年两次的防灾训练时才有机会穿上增压服,而且也从来没有体验过真空的环境,跟平常就习惯于真空作业的谢尔奈相比实在是差太多了。
  三名男爵的爱人这时候正在搬运一块大钢板。本来如果找不到圆形闸门的话,那么她们所搬的钢板就可以拿来盖住那处空气外泄的洞口。当然,如果真的要完全堵住洞口的话,原来那道圆形闸门还是要比钢板什么的好上万倍。
  另外一位临时助手,也就是家政室人员之一的亚尔莎则是跟在她们的后面。她的背上背着一只筒状的大型容器,里面装的则是气密胶剂。
  “你们可以丢掉那块钢板了。”透过无线通讯,谢尔奈对她的临时助手们这么说道。
  “丢掉它?要丢哪里?”其中一名助手,平常是男爵身边服装组人员的克致莎反问了回来。
  “丢哪里都可以啊,就丢那边吧。”谢尔奈回应着。为什么连这点事情都要人家教呢?这个蠢女孩。
  家臣们开始默默的把钢板放下来。
  “接下来你们就过来搬这一块。”谢尔奈指着圆形闸门说道。
  那三个人又开始以穿上增压服时特有的“之”字行步伐慢慢朝圆形闸门靠近过去。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名家臣突然转身过来了。
  “你也过来帮忙呀!”瑟姆妮的声音在谢尔奈的增压头盔里回响着。
  “你闭嘴,赶快去做事啦!”谢尔奈没有理会她。“在跟我吵架的时间里,空气可是会继续外泄的喔。”
  “那还不都是你最崇拜的那位公主殿下搞的鬼。”露鲁妮在嘴里咕哝着。
  “哪一个人敢再说公主殿下的坏话,我绝对不会和她善罢干休。”谢尔奈双手叉着腰说道。
  “不善罢干休又怎样?”瑟姆妮似乎是和谢尔奈对上了。“你给我记住,等到主君回来以后我绝对会给你好看,谢尔奈。”
  “好啊,我绝对会好好记住的。”谢尔奈完全没有被瑟姆妮吓唬到。
  “算啦,现在还是先工作再说吧。”克纽莎出来打圆场了。
  “你还真是听话啊。”瑟姆妮没好气的回嘴说道。
  尽管如此,三名家臣还是开始进行搬运的作业,她们先把图形闸门从天花板上抬起来,接下来就依照谢尔奈的指示,将它盖在正断断续续吹着稀薄微风的闸门口上。
  “亚尔莎!”谢尔奈叫唤着。“把气密胶剂拿过来。”
  “啊,好的。”亚尔莎连忙将那只大型容器从背上放下来,并将它送到谢尔奈的面前。
  谢尔奈接住它以后,便将容器的喷嘴对准圆形闸门的周围并开启容器的阀门。只见从喷嘴流出来的白色胶剂,开始填满了圆形闸门与闸门口之间微细的空隙。
  其实如果真的要做的话,谢尔奈非得进行熔接的作业不可。因为等到下面区域内的气压恢复到正常水准以后,光是这一点气密胶剂是不足以只挡空气继续外泄的。可是一来谢尔奈不放心让其他没经验的人进行熔接的工作,二来光是熔接这一圈对她自己而言就是相当吃重的劳动,毕竟真空熔接并不是谢尔奈的专长。
  所以她打算等事态稍微明朗化一点以后再进行真正的修补作业,在这之前只要先让大气循环系统可以维持隐居区内的最低气压即可。
  “真是够了,我们可以先行告退了吗?”在一旁闲得发慌的瑟姆妮对谢尔奈挖苦的说道。
  “还不行。”谢尔奈冷冷的回应着。虽然现在她的确已经不需要助手来帮忙,不过一想到让瑟姆妮她们就这么离开,却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进行作业,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瑟姆妮的怒气接于爆发了。“这里不是已经没有我们的事吗?回去啦,这边就交给这位修理工人来做就行啦!”
  “哼,随便你们!”谢尔奈也回骂过去。
  “当然,我们一定会这么做的。”瑟姆妮说道。“在真空中我都快窒息了。”
  “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傻瓜!”
  男爵的爱人们纷纷转过身准备要回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谢尔奈从来没听过的男性声音突然透过领地内的共同通讯频道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这里是菲布达胥前任男爵,我所领的家臣们请注意。我的儿子,阿特斯留亚·苏努·阿特斯·菲布达胥男爵·克罗华尔已经死了,他是战死的。”
  “不可能!”瑟姆妮的尖叫声盖住了广播的声音。
  不过前任男爵当然不可能会听得见,领内广播依然继续播放着:
  “在此我由衷感到遗憾。虽然对我而言,他并不能算是一个好孩子,但他毕竟还是我的儿子;而且不用说,他也是你们的主君,所以相信各位应该也会有各自的感慨才对。今后如果你们打算离开我的所领,我不但不会阻止,而且还会感谢你们对已故男爵的忠心,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给予援助。如果你们打算要到其他诸侯家或是帝国的机构中任职,我会尽己之能助一臂之力,如果你们希望回到地上世界去,我会发出相当一段时间薪俸的遣散费;如果有人还有其他的想法,我也会在最大限度的范围里协助你们去达成;当然,愿意留在领地中协助男爵家重建的人,我会热情的欢迎你们。不过,这些都是以后才要去考虑的事了。正如大家所知,目前帝国领土已经遭到敌军的侵略,不过我想这件事应该很快就能获得解决,我信任星界军,也希望大家能相信他们。最后,在一切状况都恢复正常之前,希望大家能够接受我的编制,我会在这一段时间里决定本领地的继承者,以及各位与领地的将来。”
  谢尔奈真正停下手边工作的时间只有一瞬间,在这之后她是一面听着广播的内容,一面继续进行着修复的作业。当广播结束以后,谢尔奈立刻就关掉了无线通讯,因为先前夹杂在广播声中的声声啜泣,她实在是听烦了。
  圆形闸门的密封作业终于结束了。
  谢尔奈也从城馆的天花板上站起了身来。
  男爵死了?跟我又没有关系。因为我早就已经是克琉布王家的家臣了呀。
  联络艇的操舵室内又冒出了一阵骚动。
  “你说来不及是什么意思啊?!”由于太过惊讶的关系,津特的口气也跟着不太好了起来。
  目前联络艇的加速度是一个标准重力,而津特依旧是背靠气闸室的门边坐在地板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拉斐尔开始说明。“在先前的战斗中,联络艇已经用掉了大部分的燃料,所以无法进行更快的加速,当然我们会因此而浪费更多的时间。现在就算以最佳航线航行并以当地时间计算,我们也会比敌军晚上六小时抵达史法格诺夫。”
  “这种时候你还能这么冷静啊。”津特还是不太能理解拉斐尔的个性。“平常不论我说些什么,你马上就会生气起来了的说。”
  很快的,拉斐尔的眉梢向上扬了起来。
  “你看,果然生气起来了。”
  “我冷静是碍到你了吗?”
  “当然不是啊。”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其实连津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看到拉斐尔冷静的模样自己反而会不高兴。
  不过,在经历一段短暂的自我分析之后,津特终于找到了答案。
  结论就是,因为看到拉斐尔在危机状况下还能够沉着应变,所以让津特在心中产生了自卑感。如果对方是像菲布达胥前任男爵这种比自己年长的人的话,或许杰特反而会全心信赖到底也说不定。可是,现在的自己却总是要靠一位比较年幼的人来保护……虽然不像亚布人那么强烈,但杰特多少还是有“自尊心”这种无谓的心态的。
  “算啦,两位就别再争执了。”前任男爵出来打圆场,并解救了津特的窘境。“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想请问您今后的打算,殿下。不论如何,您还是要前往史浩格诺夫吗?”
  “这是我的任务。”拉斐尔说道。
  “在最坏的情况下,您很有可能直接冲进最猛烈的战火中喔。”前任男爵的声音像是口中含了什么似的。“不知道您有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如果您愿意的话,虽然这场骚乱目前尚未完全平息,而且也因此无法给您够体面的招待,但我们还是很乐意让您暂留此处一段时日。当然,既然是说要欢迎您,那么我是绝对不可能会作出像那个不肖子一般的恶行的。”
  “很感谢你的好意,不过……”说到这里,拉斐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望着津特。“你的看法呢?”
  “嗯——”津特一时答不出来。
  在明知自己一定会比敌人晚到的情况下,现在就急着要去送死实在是件愚蠢的事。正如前任男爵所言,津特并不想赶赴战场,而且如果这场战争是由帝国获胜的话,也就更没有急的必要了;当然,如果是敌军胜利的话,那真的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但他也希望能够尽早离开这块男爵领地。之所以会这么希望的原因与其说是因为理性上的理由,还不如说是基于情感上的因素。
  “我只是个行李而已,”津特终于放弃了思考。“所以我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你还真是出人意外的顽固啊!”
  “对不起,不过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津特向拉斐尔招认了。“但如果你真的要问我的意见的话,我觉得留在这里似乎比较有利。”
  “是吗。”拉斐尔一时之间也很难作出决定。“前任男爵也认为我们留在这里较好吗?”
  “说实话,这点连我也无法判断,殿下。”
  “怎么会,阁下!”津特大叫了起来。“您这样讲太不负责任了!”
  “不负责任?”前任男爵耸了耸肩。“少年啊,虽然我接下来要讲的可能是风凉话,但我是不可能对你和殿下负责的。再说,在这个同时性已经崩溃的宇宙里,我们也只能在事后才能够评断一个行为的好坏。敌军很有可能前来这块男爵领地,也许他们在史法格诺夫被击败之后就会转而侵略这里。老实说,到那个时候光靠你们两位的力量是无法守护这块男爵领地的。所以前往史法格诺夫也可以说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那么,您为什么又要劝我们留下来呢?”
  “我可是什么也没劝,少年,我只是传达自己的意见而已。如果你们愿意在此地逗留,我当然很欢迎,但如果你们决意要走,我也不会阻止。所以,接下来就交给殿下和你去作决定了。”
  “我要走。”拉斐尔毅然决然的说。“我所受的教育告诉我,当为了该前进或是该停止而迷惑时,就选择前进。”
  “是吗……”这样也好,津特在心里如此想着。
  “你的决定是什么?”拉斐尔冒出了一句津特还没有想过的问题。
  “什么决定……”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在男爵领地把你放下来。”
  “你别开玩笑了啦。”津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拉斐尔分开行动,这句话让他在心中点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反正我是你的行李,就请你好好把我带到史法格诺夫去吧!”
  “你还不是马上就生气起来了。”拉斐尔露出了微笑。
  那是充满喜悦的微笑。至少津特在心里是这么想的。


第四章 踏上旅途的人们
  由于推进剂的存量还相当足够的关系,当拉斐尔在工厂补给完燃料以后,便操纵着联络艇全力加速折回男爵馆。
  此时的拉斐尔,正一面进行减速,一面朝宇宙港接近过去。
  当联络艇飞进先前它所停靠的码头以后,就开始进行着地的作业。
  和平常的着地作业有所不同的是,这回由于着地脚从联络艇被切离以后还牢牢固定在码头上的关系,着地的难度比以往还要稍微高一些。所幸在思考结晶的支援以及空识知觉的辅助下,与着地脚进行联结的过程并没有对船体造成任何损伤。
  “我并不认为从此处进入城馆是一个好主意,殿下。”前任男爵提出了警告。
  “为什么?”
  “因为目前还有人和我那儿子站在同一阵线,”前任男爵说明了起来。“我想很有可能是决意对他忠心不贰的家臣。虽然不明白她们有什么意图,但这些家臣的确已经在码头的下方集结起来了。为此我已经事先封锁住闸门将她们关在发射大厅里面。”
  “有多少人?”
  “嗯,有十一个人,”前任男爵一面盯着屏幕画面一面说。“大概是全体家臣的五分之一左右。因为她们持有武器的可能性很大,我想应该是男爵领地史上最强的一支军队吧。”
  “你该不会又想要战斗了吧?”津特不安的问着。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拉斐尔非常的不高兴。“我并不喜欢战斗,只有到迫不得已时才会背水一战。”
  然而从津特那里所浮现出来的眼神,却是很明显的不相信她的说法。
  “请不必担心,少年。”前任男爵像是要安抚津特的心般的说道。“亚布人一旦面临战争的时候就会彻底战斗下去,而且从不接受任何交易与妥协,一心就只想着要战到最后一刻。然而正因为如此,他们对战争的恐怖才有更深一层的体会,所以如果可能的话,亚布人会尽量避免进行无谓的战争。”
  “是这样的吗……”
  “有空多翻翻历史书籍吧,少年。帝国从来就没有主动掀起一场战争的前例。”
  “我想应该不是这样的吧,现在我就可以举出一个例子。以前我的星系从来就不知道帝国的存在,但即使这样帝国还是将炮口对准我们了。”
  “你的星系?你是指海德伯国吗?”
  “啊,我忘了,前任男爵您当然不可能会知道的。海德伯国以前可是一个彻底来自于人类社会中的星系,至少到七年前为止一直都是这样。”
  “原来如此,”老人点了一下头。“现在我对你们家族的历史有一点了解了。”
  “反正,这种事情也不重要……”
  “希望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让你的心情恶劣,少年。帝国的敌人只有星际国家,虽然亚布人在与星际国家交战时绝不存有任何一丝慈悲心,不过一旦面对地上世界的人,他们反而会体谅对方的处境,并尽可能避免进行地上的战斗。嗯,如果要用比较具体一点的话来说,亚布人只会用俯视的角度来观察地上世界;也就是说,正如字面上的意义,他们只愿意从宇宙去俯瞰脚下的星球,所以地上世界的人从来也不曾成为亚布人的战斗对象过。”
  “感觉好像蛮复杂的样子。”虽然津特这么回答着,但确实是心安了不少。
  然而拉斐尔却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两个人给当成外人了。“你们也是亚布人,为什么说话的内容却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殿下,”前任男爵恭恭敬敬的说。“我是在学习过许多有关亚布人的知识之后才终于成为亚布人的。而这位少年,不对,我想应该称呼他为青年较为恰当,也就是海德伯爵公子阁下,目前依然还是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位亚布人当中。”
  “我还有好多事情得赶快习惯呢。”津特在一旁也脱口说道。
  “不过,我很不愉快。你们简直把我当成稀有动物一样的来品头论足!”
  “真是非常抱歉。”
  “对不起。”
  这两个人的道歉,还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
  “我是真的很不愉快。”于是拉斐尔再度强调了自己的心情。
  “我知道啦。”
  “殿下,总而言之,”前任男爵插话进来,“不知能否请您转到领主专用码头去停泊呢?现在并没有任何人员在那里出没。”
  “我知道了。管制权限目前还掌握在你手里吗?”
  “这是当然,我可是牢牢的掌握着。”
  “那么,就请你确定着地脚。”
  “好是当然好,不过利用艇上的终端装置太浪费时间,所以这并不是一个最好的方浩。请让我恢复管制室的机能吧。”
  “可是……”
  “当然,我会让管制室的人员听从本人的命令行事。”
  于是前任男爵拿起通讯机并接通了管制室。在一阵短暂的交谈后,他取得了管制室主任家士穆妮希的效忠,并开始进行一连串的操作。
  “你信得过她吗?”
  “那儿的话,如果她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到时我再将管制室的控制权收回来即可。”
  拉斐尔只好耸了耸肩,并开始向对方进行呼叫:“菲布达胥男爵领管制室。”
  “是的,这里是管制室。”
  “要求离地许可。”
  “准许离地,请问您要什么时候升空?”
  “现在。”
  “知道了,立刻解除对着地脚的固定。”
  原本紧紧抓住联络艇着地脚的联结器这时松开了。
  拉斐尔透过空识知觉再度确认了领主专用码头在馆内地图上的位置以后,便以低温喷射飞到了男爵馆的上空。
  “菲布达胥男爵领管制室。”
  “是的。”
  “我希望能前往领主专用码头并在该处进行推进剂补给,在此要求管制室的许可。”
  “准许您的要求。”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穆妮希才接着说出下面这句话:“需要这里进行引导作业吗?”
  “不用。”拉斐尔拒绝了,因为她还是无法完全相信男爵的旧家臣。再说对一名拥有空识知觉的操舵士而言,这种极短距离的航行的确也不怎么需要支援。
  才不过一分钟,拉斐尔已经在男爵专用的码头上完成了着地作业。而码头方面也在同时立刻进行推进剂的补给。
  “那么我就在此向您告别了,殿下。”前任男爵站起身来向拉斐尔行礼说道。“我得前去收拾城馆内的混乱状态,还希望您能一路平安。如果以后有缘,我们还是会再见面的。”
  “嗯。”拉斐尔点了点头。“你的家臣也有人和我站在同一阵线。例如家臣谢尔奈以及家臣亚尔莎,我想应该还有其他人站在同样的立场。我有话要对她们说,烦请你代为转达。”
  “这是理所当然,”前任男爵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不过我认为公主殿下还是将您的旨意亲口传达给她们较为妥当。”
  “你说的是。”拉斐尔接受了这项提案。于是她取出一枚记忆片插进终端手环中。
  另外一方面,前任男爵则是向津特伸出了手来。
  在一旁看着这个伸手动作的拉斐尔正在纳闷前任男爵举动的意义时,突然发现那位伯爵公子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老人的手,随后也跟着伸手交握了起来。
  “再会了,少年。以后有空的话随时欢迎你的来访,我很想听听看海德伯爵家的创立故事。而我也会教你成为一个亚布人需要有什么样的心理建设以作为回报。”
  “好啊,到时一定聆听您的教诲。”
  “如果可以的话,还得要请你在自己的小孩子出生以前来找我啊。”说完这句话以后,前任男爵便眨起一只眼睛向津特示意着。
  “是!”津特也露出笑容作为回应。
  因为前任男爵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朝拉斐尔这边瞥了一眼。
  而这时候拉斐尔才想到自己还有该做的事情,于是她抬起手臂将终端手环凑近了口边开始说着:
  “家臣谢尔奈、家臣亚尔莎、还有其他不知名但曾经协助过我的人,我,翔士修技生,亚布里艾尔·尼·杜布雷斯克·帕留纽子爵·拉斐尔,在此代表帝国与我自己向你们表示感谢之意。现在的我无法带诸位一起同行,不过请不要因此就认为我会忘记与你们的约定,如果状况许可的话,我会尽早回来达成诸位的愿望并回报你们的善意。因此我恳求你们等待,直到我回来的那一天为止。”
  在确认这段留言已经记录完成以后,她便将记忆片从手环上抽出来,并将它交到前任男爵的手中。
  “我已经确实收到了。”前任男爵慎重的将记忆片收进长衣里面藏好。
  “那么,前任男爵,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还是一样身强体健。”拉斐尔向前任男爵行了个军礼。
  “殿下也是。”前任男爵向拉斐尔简短说出这句道别话以后,便在气阀室的闸门后面消失了身影。
  只见气闸室通往地面的出入口闸门开了又关,而前任男爵也就这样离开了这艘联络艇。
  当拉斐尔确认前任男爵已经离去以后,便再度对管制室进行呼叫。“我要求立刻离地并出发前往领地境外,请求许可。”
  “准许您的要求。”穆妮希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受到了委屈。“公主殿下,虽然发生了许多事,但还是请您见谅。毕竟我们也有苦衷……”
  “我明白。”拉斐尔立刻切断了通话。她也不想对那名管制官如此冷淡,只不过是因为不希望再听到对方那痛苦的声调而已。
  她重新装上了控制笼手,并准备进行离地升空的作业。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待那么久呢。”津特一面这么说着,一面在副操舵士席上坐了下来。
  “嗯,的确是。”拉斐尔简短的回应着。
  联络艇再度离开了码头地面。拉斐尔先将艇首位置设定在与城馆轨道相切并朝向菲布达胥门前进的航线上,接下来便开始进行加速。
  “啊!”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轻声惊呼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拉斐尔低下头来看着覆盖在自己膝上的那套长衣,说:“这件长衣,我本来是想换下来还给前任男爵的。”
  “那么,你现在要回去吗?”
  拉斐尔全身打了一个冷颤。“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没面子的事?更何况先前我还向前任男爵那么郑重其事的道别过。”
  “原来如此。”像是完全同意拉斐尔的想法一样,津特用力的点了点头。
  “话又说回来了,津特。”
  “什么事?!”
  “我记得刚才你和前任男爵互相握着手没错吧?那到底是什么?难道你有什么性别倒错的倾向?”
  “你在说什么啊!当然不是,那是我的故乡打招呼的方式,没想到前任男爵也知道这种握手礼。其实如果追本溯源起来,我听说早在地球时代就已经有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了,或许现在它还是在地上世界的各个角落流传着也说不定。”
  “是吗。”拉斐尔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以后,终于让她回想起来了。“可是,在津特的故乡所盛行的打招呼方式不是向后跳一步吗?”
  “向后跳一步?!我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
  “但这可是津特你自己说的。”
  “咦?”
  “请你回想一下,就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有这种事?啊!”津特也想起来了。“啊,你是说那件事喔。”
  “你那时候该不会是说谎吧?”
  “我怎么可能会扯那么夸张的谎?”
  “我要先声明,我最讨厌人家说谎。”
  “真巧啊,我也是。”津特心虚的同意着。
  “那么,那时候你为什么要那么说?说实话。”
  “啊,这个嘛……”津特开始吞吞吐吐了。
  拉斐尔以顽皮的眼神瞧着津特正不断冒出冷汗的侧脸。“这样一来,我想在前往史法格诺夫的旅途上应该就不愁没话题可以聊了。所以,请想出一个我可以接受的理由吧。”
  “是,我会努力的。”津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蚊子在叫一样。
  结果到最后,他还是不敢给拉斐尔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

  第五章 史法格诺夫门
  津特正在吃着联络艇上的战斗口粮。它看起来有点像是弄直成棒状的烧烤类食物,营养应该很足够。至于口味则不仅只有一种而已,种类还挺丰富的。不过这些战斗口粮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色,那就是都符合亚布人典型的口味,非常清淡。
  老实说,实在是吃腻了。
  津特心想,那些从士们难道从来不会抱怨吗?或者是说住在马尔地纽或是戴尔库图的人,他们的舌头对于分辨这些同样清淡的口味就比较迟钝?
  他开始后悔当初没有真的要求前任男爵送一些食物上来了。当初由于自己陷入一片混乱的关系而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回想起来还真的是太可惜了。
  于是津特只好喝下一口微甜的饮料,硬是把嘴巴里的战斗口粮灌进了肚子里。
  “津特,史法格诺夫门已经进入识别范围了。”
  “是吗。”津特随手将垃圾丢在空中,他打算等一下再去收拾它。而在无重力的状态下,被丢弃的战斗口粮容器则在室内飘浮着。“现在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不清楚。”拉斐尔凝视着屏幕画面。“附近有数个时空泡,不知道是敌是友……”
  “如果是敌人的话要怎么办?”虽然明知问了可能也是白问,但不问的话又觉得怪怪的。
  “当然是正面突破。现在就算想折回去燃料也不够,没错吧。”
  “就算征求我的同意也没用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做吧。”津特心想,这已经是自己第几次感受到无力感了呢?
  “预定将在七小时后进入史法格诺夫门。”
  “如果到时候会有人来温暖的迎接我们就好了。”
  “也许会比你所想家的还要热情喔。”
  “你还真的是……”
  “擅长鼓舞人的心情,对吧?”拉斐尔轻松的反击着。
  “真是的。”津特伸手拨了拨飘到他附近的垃圾,试图要让它正中垃圾投入口。不过因为不幸没有命中的关系,他只好解开座椅上的安全带伸手抓住它并直接走到投入口的前面去。
  二小时后,联络艇已经可以很清楚的侦测到史法格诺夫门的周边状况了。
  在那扭曲的螺旋曲线——也就是史法格诺夫门的附近,有二十多个时空泡正在来回巡逻着。
  “事情不妙。”看着眼前的平面宇宙图,拉斐尔的指尖有节奏的在屏幕上不断敲着。
  “怎么了?”
  “津特,跟你报告一个不好的消息。”
  “啊,我就知道,请你不用再说下去了。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这种行动模式和星界军完全不伺。就算采取警戒状态,星界军一定会摆出更优稚的阵形。”
  “原来如此。”究竟警戒时要如何摆出‘优雅的阵形’呢?津特开始在脑中试图描绘出一个大概。
  但他怎么想就是没有头绪。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如果自己运气够好的话,以后自然就可以在主计修技馆学到了。
  “看来我们可能得更晚才能到达拉克法卡尔了。”津特叹了一口气。
  同时他也在心里思索着,不晓得住在“人类统合体”的俘虏收容所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时空泡群终于出现变化了。其中一颗开始朝联络艇的方向接近过来,然而它的速度却是相当的缓慢。
  “看样子质量应该不小。”拉斐尔松了一口气。
  “那要避开它应该很简单哕。”
  “如果只是要回避那一颗的话,是没错。”
  “太好了。”虽然津特不认为成功回避那颗时空泡以后事态就会好转,但他也不希望那么快就要和“人类统合体”的士兵面对面。
  “不过如果从它的质量来推测的话,很有可能是战列舰的单舰时空泡。”
  “那又怎么样呢?”
  拉斐尔斜着眼向津特射出了一个轻蔑的眼神。
  而津特也马上有所领悟——战列舰是一种装载着大量机雷的舰艇,而那些机雷当然是拿来对付敌人用的。虽说在通常空间战中它不是巡察舰的敌手,不过在平面宇宙里绝对是最强的舰种。
  在屏幕的画面上,此时正显示着代表联络艇的青色光点以及疑似敌方时空泡的黄色光点。
  事实上,这两个光点的相对位置也在画面上缓慢的变化着。
  经过一小时以后,黄色光点已经占据了青色光点与史法格诺夫门之间的位置。
  然而青色的光点依然向前猛冲过去,从旁人的角度看来,也许会觉得它很鲁莽吧。
  “对方送出了敌我识别讯号。”拉斐尔伸手按住了位于空识知觉器官前面的头环部位。
  “是帝国的吗?”津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个国家,但可以确定不是帝国。”
  “请你偶尔也说一些令人惊喜的话嘛。”津特快要当场哭出来了。这简直就像距离目的地只差一步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拦下路来一样。“难道不能骗他们说我们是友军吗?”
  “真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卑鄙的想法。”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拉斐尔似乎开始认真考虑这个提案的可行性。
  “反正我的教养不好嘛。”
  “总而言之,这是行不通的。”
  “我的预感怎么每次都那么准啊。”
  “来了!”拉斐尔突然皱起了眉头。
  “什么?”津特觉得,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事,看来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停船命令。对方说如果本艇不采取停止状态就会进行攻击。”
  “当然你是不可能会停船的吧。”
  “难道你希望我停下来吗?”拉斐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不,当然不会。”津特也立刻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又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拉斐尔开始自言自语着:“终于来了。”
  这回津特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就很快,甚至比这艘联络艇还快。
  当津特看到那三个光点之后,突然觉得也许住在俘虏收容所才是最理想的生活。
  联络艇依然维持原来的航线。
  津特看着拉斐尔的侧脸;心想,她该不会是已经放弃求生的意志了吧?
  拉斐尔专心的盯着跟前的画面,在屏幕上的平面宇宙图目前正显示着数条绿色与红色的虚线。
  终于,拉斐尔按在操舵装置上的手指开始有了动作。只见包覆着联络艇的时空泡也开始横向移动了起来。
  随着画面上青色光点行进方向的改变,黄色光点在略微迟疑一下之后也在屏幕上画出了一道曲线。
  ——不要跟过来就好了嘛。
  津特紧紧的咬着牙关。
  他真的很想当场嚎啕大哭,好想叫出莉娜的名宇。
  然而当他看到坐在身旁的拉斐尔那拼命努力的模样,原本差点溃堤的情绪也就稍稍压抑下来了。
  努力?到底拉斐尔在努力些什么啊。机雷还是对逃跑的联络艇紧迫不舍,而且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但他终于明白拉斐尔的企图了。原来她打算等待机雷的燃料用尽,所以才尽可能的延缓与机雷邂逅的时间。
  同时她也非得要伺机靠近史法格诺夫门不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艘战列舰大概又会再度发射机雷过来了吧。就算幸运不被击沉,联络艇上的燃料迟早也会耗尽的。
  ——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话,就赶快让这些东西全部都不要打中吧!
  津特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眼睛则直盯着黄色的光点。如果当初能更热心的去教堂作礼拜就好了,自己可是想在死前留下平静的回忆啊。
  这时,从那个较大的黄色光点那里又分离出三个黄色的点来。
  “到底是谁点了这些东西过来的啊!”津特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样一来,也许我们会赢!”拉斐尔突然冒出这句话。
  “怎么说?”
  “对方的燃料也快要耗尽了,所以才会发射新的机雷……”
  正当拉斐尔急促的对津特这么说明的时候,第一批来的那三颗黄色光点已经在屏幕上消失了。
  “太好啦!”津特不禁欢呼起来。
  但他很快就想到还有新的机雷群,心情马上就沉到了谷底。
  “没问题的,我很快就可以逃进去!”
  史法格诺夫门就在眼前了。
  它看起来就像是满布着歪曲螺旋曲线的蜘蛛网,而青色的光点则像是一只被小鸟追杀的蝴蝶。
  拉斐尔将左手套进了控制笼手里面。
  联络艇传来一阵振动,这是引擎已经点火发动的证明。
  在这段时间里,黄色的光点仍然尾随着青色光点,并逐渐拉近了两者之间的距离。
  大概是考虑到津特心情的关系,墙壁上开始显示出艇外影像,不过尽是一片灰色的时空泡内层表面。
  津特转头朝后方看去。
  时空泡后方的某一点开始喷出白色的光芒,而在白光的周围则散射出五彩缤纷的颜色。这些艳丽的色彩正不断扩张其散射的范围。
  这片美到令人怵目惊心的光景,正是时空融合的前兆。
  “进入战斗加速。”拉斐尔说。
  座椅也切换成躺椅模式。
  在加速开始的同时,那片替灰色涂上色彩的光芒也跟着幻化出一条流动的光带。只见它从津特的背后越过了他的头顶,穿过正前方之后又从脚下烧了回去,形成一道彩虹之轮。
  时空泡是一个独立的宇宙,而这个宇宙的中心点就是时空泡产生装置。在泡内仅有单一时空泡产生装置的情况下,搭载它的船舰在这个宇宙的相对位置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因此从泡内观察者的角度来看,时空泡会以自己为中心进行旋转运动——而眼前津特所看到的景象,就是这种旋转运动所造成的效果。
  就是因为肉眼看到这幅景象的关系,所以即使津特的身体已经很清楚的感受到加速的反作用力,但他还是不相信目前联络艇已经处于加速状态了。
  “那些机雷,该不会真的追到通常宇宙来吧?”在身体已经被超越六标准重力并持续上升的加速度压迫之下,津特这么说着。
  “在通常宇宙中,这艘联络艇的加速性能远优于它们。”
  “我稍微安心一点了。”
  正当黄色光点即将与青色光点重叠在一起的时候——
  墙壁上的那片灰色与彩虹之轮突然同时消失,取代的是一片点缀着星光的黑暗。
  已经来到通常宇宙了。
  津特再一次转过头去,他看到史法格诺夫门位于通常宇宙的那一面正放射着磷光。
  “机雷呢?”
  “在那里。”先一步运用空识知觉感知到机雷踪影的拉斐尔告诉了津特。
  当宇宙船从平面宇宙进入通常宇宙时,会从“门”的何处出现完全要靠机率。就算从螺旋曲线上的同一个位置进入同一个“门”,也不代表会在这个球体空间的同一个位置上从通常宇宙中出现。
  先前由敌方所发射的机雷,此时也陆续从完全不可能命中联络艇的地方出现在通常宇宙中。在磷光的照耀下,它们看起来非常的显眼。
  虽然它们也立刻朝这里尾随过来,不过其加速度却是非常的缓慢,缓慢到实在令人很想加以嘲笑的程度。
  “太好了!”津特不禁发出了欢呼。“不过,这里应该也有敌人吧?”
  “这一带目前是没有。”
  “喔?看来敌人还蛮粗心的嘛。”就连津特这种门外汉,也知道“制‘门’权”的重要性。
  “因为他们还有其他的事要忙,你看。”在高加速的状况下,拉斐尔伸出了她的手臂。
  在拉斐尔的指尖前方,正逐渐浮现出一颗似乎只要伸手过去就能碰触得到的青色球体——也就是史浩格诺夫侯国境内惟一的有人行星,克拉斯维尔。
  在克拉斯维尔行星的黑夜部分可以看到光芒亮起,但是在下一个瞬间它就消失了。
  “在平面宇宙的敌人并不是为了警戒从星系外反攻的星界军,而是要封锁史法格诺夫的对外联系。”
  “战斗还在持续当中吗?”津特发出了呻吟。
  “嗯。”拉斐尔点了点头。
  “虽然我的眼前好像有一颗行星,但这该不会是幻觉吧?”
  “当然不是,我们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可是,这里是战场啊!”
  “不然你认为我们还能到哪里去?”
  “……这,这倒也是。”
  既然不能保证星界军一定会获胜,那么在这里悠哉的等待就绝对不是上策。再说,虽然联络艇已经与一路从平面宇宙跟随自己而来的机雷拉开了距离,不过它们迟早还是会跟上来的。更何况也不能保证新的敌人不会从“门”那里突然出现。
  既然如此——津特就不能接受拉斐尔执意要冲人战场中的想法,而且他更不能接受自己面对这种状况竟然只能束手无策的窘境。
  “帝国星界军,请回答。这里是巡察舰‘哥斯罗斯号’搭载联络艇!”拉斐尔开始以只有声音的通讯呼叫了起来。
  在反复呼叫了一段时间以后,总算有了回应。
  “这里是通讯舰队史法格诺夫基地。联络艇,报告那里的状况。”
  “巡察舰‘哥斯罗斯号’在伊图姆五三三领域遭遇到身份不明的时空泡群,本艇已携带母舰的航行日志并随同舰上非战斗员先行离舰,目前已经抵达史法格诺夫侯国空域。”
  “知道了,联络艇。基于军事机密保持的理由,严禁以通讯方式传达更详细的情报。”
  “知道了,史法格诺夫基地。请下指示。”
  “很遗憾,本基地目前无法准许贵舰停靠,请独自采取行动。”
  拉斐尔用力的咬住了下唇。“知道了,史法格诺夫基地。本艇自即刻起将采取独自行动。预祝诸位胜利!”
  “这是一个非常渺茫的希望,联络艇。”对方传来了一阵干笑声。“但是……让我们预祝帝国的胜利吧!”
  通讯中断了。
  “听起来好像他们已经输了的样子。”
  “这是当然的,”拉斐尔看起来相当的激动。“星界军在各邦国所配置的驻军都很少,光靠一支通讯舰队,怎么可能只挡敌军正式的攻击。”
  “对不起,我问了一个蠢问题。”
  “不会……”拉斐尔说。“抱歉,津特……结果我还是没能将你平安无事的送到史法格诺夫。”
  “这又不是你的错。”津特机械式的作出了回应。“那敌军目前的情况如何呃?”
  “距离还很远。但是,有三艘朝这里过来了。”
  “看来他们还真的很喜欢‘三’这个数字呢。”
  津特一直凝视着前方不过感觉上又好像是抬起头仰望着上方的样子,只见克拉斯维尔行星在他的眼中开始膨胀起来,最后终于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视野。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到敌军的踪影。
  这时,一条正逐渐远离行星白昼部分的丝状物体吸引了津特的注意。
  “那是什么啊?”
  “似乎是轨道塔。”
  “是吗,原来是轨道塔啊……”
  在史法格诺夫恒星光芒的照耀下,被破坏的轨道塔正一面闪闪发光一面旋转着。
  “他们真是卑鄙,轨道塔根本不是军事基地……”
  “请问……”与其讨论敌人的品性,现在应该还有更值得担心的事。“这艘联络艇可以着陆吗?”
  “着陆?”拉斐尔转过头来望着津特。
  “是啊。既然轨道塔已经没有了,我们也只好直接着陆了。”说到这里,津特突然发现自己打了一阵寒颤。“难道,你不会……?”
  “不,我想应该没问题。”
  “应该?!你说应该?”
  屏幕画面上开始出现了亚布文字。
  拉斐尔瞥了画面一眼以后便又回过头来看着津特。“果然没问题。”
  “等一下,该不会到目前为止你都没想过要让联络艇着陆吧?”
  “嗯。”拉斐尔露出了心虚的表情并点了一下头。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想过要让我下船到那颗行星上吧?”
  “嗯。”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急着把我送到这里来?”可恶,身体好重,这一趟加速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我想来这里参与战斗。”
  “要怎么参与?这艘船不是没有武装吗?难道你打算拿对付男爵的方法在这里再重演一遍?”
  “我没想那么多,不过我认为总是有自己能支援的地方。事实上,现在我已经将三艘敌人的舰艇吸引过来了。”
  “你说的也许有道理,不过我怎么看都觉得这只不过是某种形式的自杀行为啊!”
  “我的举动确实是很轻率,”拉斐尔低了下头,不敢正面看着津特。“毕竟你也是乘员之一,我却没和你商量……”
  “还商量呃……”津特心中的愤怒突然发作了起来。“你、你这个大傻瓜!”
  拉斐尔立即睁大了双眼,但随即又因为感到羞耻而再度低下了头。“就算被你骂成这样我也无话可说,因为我的确轻视了你的性命。”
  “不是这样的,我的性命根本不是重点!啊,也不对,其实也不完全不是重点,至少我就非常在乎自己的生命。可是我要说的是,你的生命才是重点啦!”
  这回拉斐尔的双眸开始燃起了怒火。“对于将你的性命卷入这场胜利机率薄弱的战争中这点,我感到很抱歉。如果你想对我施加残忍的报复,我甘愿一肩承受。”
  “什么残忍的报复!”津特开始气急败坏起来了。“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对你作出什么残忍的报复吗?”
  “不过,”拉斐尔根本没有听见津特的话。“我的生命还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是啊,我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啦!”津特的嗓门也开始大起来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说出来。你明明可以拥有长久的寿命,为什么那么想急着去送死?请稍微考虑一下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吧,拉斐尔!”
  “我当然不是急着去送死。”
  “在我看来,你就是这么想的!你不是说只有到迫不得已时才会背水一战吗?难道那都是谎话?”
  “现在战争已经开始了,这里可是战场,一名士兵到了战场该做什么,应该不用我再多说吧!”
  “啊,是喔!你想打仗就去打吧!不过我现在还不是士兵,所以请你待会先让我在那颗行星上下船吧!”
  “我知道了!反正留你这种人在战场也帮不上任何忙!”
  “你还不是一样?光靠这艘小不隆咚的联络艇,你又能做什么啊?”
  两个人开始互相瞪视了起来。
  不过最先躲避对方视线的人,是拉斐尔。“抱歉,津特。”
  “今天真是我的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津特试图化解紧张的气氛。“没想到公主殿下竟然对在下连续说了两声抱歉,就算在贵族社会中这也是值得骄傲的事呢。”
  “别取笑我,津特。不过……你说的对,就算我想用这艘联络艇参与战斗,也帮不上任何忙。不只是你,连我也是一个没用的人……”
  “这也不是你的错。”津特安慰着拉斐尔。“以前我也说过,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这点真的很感谢你,这是真的喔。虽然现在的我真的很没用,不过也许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值得依靠的人,我很想活着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也希望你能够活到那一天看看我的成功。”
  “嗯。”拉斐尔简短的回答着。
  看来心中的愤怒与恐慌已经全部发泄完毕了。津特原本差点快要窒息的心脏,如今也平稳的传送着脉搏声。
  ——算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津特已经有了觉悟。
  现在自己就遵循一下亚布人的作风,先只考虑如何才能活下去再说吧。
  至少在宇宙空间里,死神应该会静悄悄的来拜访,大概不会让自己有太长时间的痛苦。
  干脆请死神让自己在睡梦中或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死去如何?加速实在是太痛苦了,如果能够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上天堂的话,说不定会是一种很浪漫的经验。
  但不幸的是,现在自己的意识却是非常的清楚。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艇内传来了一阵呼叫声。
  “是通讯基地吗?”
  “不是,通讯电波是由前方的宇宙舰所发出的。”
  “原来是敌人……很近吗?”
  “嗯,相当近。”
  津特眯起了眼睛。在青色球体的背景中,他看见了数颗像是微小粒子般的光点,那大概就是所谓的敌舰吧。
  拉斐尔开启了通讯线路。
  “潘恩·德格·佐普·寇斯·利·吉,涅克·够·谢克……”从通讯机那里,传来一连串津特听不懂的语言。
  “这是什么啊?”
  “‘人类统合体’的官方语言。他们说:‘如果不停止加速,就展开攻击’。”
  “你听得懂!”
  “嗯,我在修技馆学过。以后你也会在主计修技馆学到。”
  “真是够了,我好不容易才学会了亚布语耶。”
  “不必担心,这种语言学起来很快。不过……”拉斐尔突然皱着眉头露出嫌恶的表情。“它是一种毫无修饰的语言,就优美层面而言,它和亚布语的差距实在是很遥远。”
  “也许吧。”津特仔细倾听着这段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只知道对方似乎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拉斐尔并没有任何回应,直接就切断了通讯。似乎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任何想要与敌方交谈的意思。“我本来还以为他们会对我们说些不一样的话呢。”
  “我可不想被那些一点也不幽默的家伙们杀死啊。”
  “我也是。”
  敌军的舰影终于清晰起来了。看来敌舰是以各自占据正三角形三个顶点的阵形同时行动。
  “津特,跟你报告一个好消息。”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好消息了,是什么呢?”
  “主战场隐藏在行星内侧,目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那三艘而已。”
  “真是太好了,不过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新的敌人出现在面前,没错吧?”
  “嗯,但这可能性很低。”
  “那我们就趁那些可怕的叔叔伯伯们离开座位的时候,赶快潜进那颗行星里去吧。”
  “那也得先等我们过了他们这一关再说。”
  敌舰的影像越来越大了。
  这时操舵室内的重力突然急速消失,而当津特发现到这件事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朝右侧快速倾斜坠落了。
  这种感觉自己也曾经在与男爵的战斗中体验过。现在联络艇的所有喷射口也像上回一样进行一连串的无秩序喷射,以回避来自敌方的火线攻击。
  在下一个瞬间,一道闪光在津特的右手边快速窜过。如果不是自己多心的话,那道闪光应该就是来自敌方的凝集光,或者是反质子流与宇宙浮游粒子反应之后所产生的光波吧。
  不论什么时候看到这样的闪光,身上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起鸡皮疙瘩起来。
  艇内的重力变化可说是相当的剧烈。原本津特还以为这次应该和在男爵领地的时候不一样,至少有安全带固定自己的身体,应该会比较舒服一点才对——真是大错特错。
  一下子被压在座椅上动弹不得,一下子又被安全带吊在半空中,一下子座椅竟然开始对自己的背部磨呀磨的,再一下子安全带又拉扯着身体左摆右荡……
  忍耐,一定要忍耐。
  津特拼命的把快要从胃里涌上来的内容物又压了回去。
  在这种情况下,操舵的人和同乘的人,倒底那一个会比较难过啊?
  正上方有一艘敌舰,正下方也有一艘,还有一艘在左边。
  不过接近并正面遭遇敌舰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当重力变化程度终于没有那么剧烈的时候,津特才有闲情向后瞥了一眼,他看到由敌舰所喷射的引擎火光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
  “我、我们没事了吧?”
  “嗯,就算他们想要变换方向,也已经追不上我们了。”
  “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就通过了。”
  “不知道的人是幸福的。”拉斐尔呆呆的看着津特说道。“刚才有一道凝集光,可是在距离我们只有二十达诣的地方掠过去喔。”
  “如果被击中的话,我们会不会很糟糕啊?”
  “大概现在的我们就会变成一团电浆块,然后在宇宙当中扩散开来吧。”
  “真是诗情画意啊。”津特俏皮的说着。
  这时拉斐尔打开了通讯机,似乎是要向敌军耀武扬威一番。只听到她朝通讯机这么大喊了起来:“库·林·马普·阿斯·唐格·基普!”
  “刚刚你说什么啊?”
  “我可是一位少女呀!”可能是因为愤怒的关系,拉斐尔的脸颊上泛着一层绯红。“这种话怎么可以叫我再说一遍!”
  “啊……原来如此。”
  “接下来要开始减速了,请安安静静的在座位上坐好。”
  津特觉得上下的景物好像各自跑到相反的位置上去了。现在在他头上的是史法格诺夫门,而克拉斯维尔行星则来到他的脚底下。
  “减速的程度会有多剧烈啊?”
  “因为负加速度值相当大,所以可是很痛苦的。”
  “请对我温柔一点啦。”
  “对你温柔一点是没问题,不过你想被大气层烧得一点也不剩吗?”
  “我怕热。”
  “那你就忍耐吧。”
  减速开始了。结果津特发现,先前那些加速跟这减速一比根本是小儿科。
  虽然有座椅来保护柔软的肉体不至于被反作用力压碎,但是肋骨就快要被压断了,血液根本就投办法流到手脚的前端,眼前则尽是一片血红。
  津特咬紧牙关拼命的忍耐着。
  他勉强朝身旁瞥过一眼。没想到连拉斐尔的脸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到底这段时间还要过多久?
  墙上的影像突然完全消失,星空与那颗青色的球体也跟着不见,眼睛所看到的只有一片乳白色的墙壁,同时津特还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轻了不少。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担心,我只是将艇体抛弃了而已。”
  “而已?”
  “总不能抱着反物质燃料冲入大气层吧?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了。”
  “可是,也用不着抛弃艇体……”津特心想,真不愧是亚布人,做什么事都那么偏激。
  “原本联络艇就不是为了着陆而设计的。”拉斐尔很快就对津特说明起来。“如果真的要着陆的话,在程序上跟紧急逃生是完全一样的。”
  “可是连艇体都没了,这样子还能着陆吗?”
  “如果将艇体保留下来才不能着陆。”拉斐尔似乎是被问烦了。“我自己也是很害怕的,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着陆啊!”
  “第、第一次?”
  “之前也跟你说过了,我到现在还不曾去过地上世界。”
  “可是,至少你有受过训练……”
  “都只是模拟训练而已。”
  “那到底那一个比较可怕,是着陆还是去地上世界?”
  “都很可怕?!”
  真是个再简单明了也不过的回答了。
  于是津特也不再继续发问下去。忍受心中的不安是一项孤独的作业,自己就别再继续打扰拉斐尔吧。
  震动开始了。
  克拉斯维尔行星的大气层正在只抗联络艇——其实现在只剩下其中的一部分——那粗鲁的侵入行为。
  在逐渐强烈起来的震动中,津特不禁暗自庆幸起来。因为他没办法看到艇外影像,所以也就不用瞎操心。
  震动终于停止了。
  座椅也从躺椅恢复成一般椅子的模式。
  一种奇妙的虚浮感唤起了津特沉眼已久的回忆。记得很久以前,自己惟一一次从轨道塔下降到行星地面时,也有跟现在一模一样的虚浮感。
  没错……
  那个时候自己的内心也和现在一样非常不安,不安到连那位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客服员的脸都没有办法去正面面对。
  ——这下面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想到这里,津特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差点忘记了!”
  “忘记什么?”拉斐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需要这个行星的资讯,这艘联络艇有任何相关资料吗?”
  “是有,当初应该已经输入到记忆巢里去了。”
  “太好了!思考结晶,请搜寻史法格诺夫侯国的资料。”
  屏幕画面很快就显示出‘史法格诺夫侯国’的大项目,其下还并列着‘历史’、‘地理’、‘产业’等于项目。
  “请指定项目,并选择您要的操作内容。”思考结晶的人工语音如此说着。“操作内容有查询、新增、复制、……”
  津特拉出扶手的连结线连接到自己的终端手环上,并下达指示:“全部资料,复制。”
  画面上‘确定’的文字在闪了两次以后,就出现了‘结束’的字样。
  “思考结晶,指示完毕。”津特拔出了连结线以后,便轻轻抚摸着终端手环。
  有没有相关资讯毕竟是差很多的,自己能够及时想到真是一件好事。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拉斐尔事先没有想到要找一个可以紧急避难的地方呢?难道星界军内部都没有所谓的紧急着陆程序说明书吗?
  正当津特打算向拉斐尔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感受到一阵非常猛烈的巨大冲击。
  “已经着陆成功了吗?”结果津特只能用如此虚弱的声音这么说着。
  “嗯。”
  津特感觉到有一阵风吹了过来,这阵风把后脑勺的头发全都吹到了前面来。
  他转头朝后方望了过去。
  通往气闸室的闸门是开启的,但是在闸门后方的空间并不是原本自己所熟悉的气闸室。在操舵室内的光源照耀下,他看到好几株相当高的植物发出了金黄色的光辉,并且在前方那片黑暗中摇曳着。
  看来自己已经真的来到地上世界了。
  “津特,我们得快点行动。敌人很有可能会从上空发现到我们。”拉斐尔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并向杰特催促着。
  “啊,我知道了。”津特也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开启。”当拉斐尔向自己的座椅下达这样的命令之后,座椅就以向后九十度的姿态倾倒了下去。
  “这该不会是某个秘密地下室的入口吧?”
  “傻瓜。”
  原来座椅下方的空间是置物箱,里面则摆着那件她从男爵领地借用的长衣。当拉斐尔将长衣拿起来夹在腋下以后,津特才注意到长衣底下但足摆着两支凝集光枪。
  “带着它吧。”
  津特一面收下枪与附属配件一面说:“我本来还在猜你会把它们藏到哪里去呃。”
  “我又没有将它们藏起来。因为室内很狭窄,所以我只是趁你睡觉的时候收到这里来而已。”
  “我知道啦,不要每次都回答的这么认真嘛,我也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
  “这个也带着。”她把一只背包交给了津特。
  在背包上印着一排‘紧急地上避难用’的字样,里面除了战斗口粮以外还有许多工具和药品。
  “不知道会不会超过保存期限哦。”津特以充满怀疑的眼神凝视着战斗口粮,随后他便开上背包盖,将它背在自己的身上。这一背他才发现,原来背包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沉重。
  最后拉斐尔从置物箱内取出了一条像是首饰的东西,并将它挂在自己的颈子上。
  “津特。”拉斐尔用手托着那块首饰给杰特看。“这里面记录了‘哥斯罗斯号’的航行日志。如果我死了,请你带着它继续逃命吧。”
  “为什么你要说那么不吉利的……”说到这里,津特发现自己已经被公主那认真的眼神压制住了。
  “我是说,如果有万一的话,你就这么做。”
  “啊,我知道了。”津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啦。”
  拉斐尔低下头将首饰收进军衣内里以后,便对思考结晶下达命令:“准备销毁程序。”
  屏幕画面上出现子这样的字眼:‘销毁程序准备完毕’。
  “你还有什么资料没向思考结晶索取吗?”
  “没有了。”津特摇着头说。
  “是吗。”拉斐尔的语气听起来相当无奈。“永别了,思考结晶。根据军事机密保持规定,请自我销毁。”
  “知道了。根据军事机密保持规定,即将删除所有资讯与资讯处理系统,并祝您一路平安。”
  画面上出现了两只眼睛的图案,只见它开始缓缓的闭上眼皮。当那两只眼睛完全闭上了以后,图案也就消失了。
  好恶心的机械装置。津特在心里如此想着。
  不过拉斐尔的感想似乎又和自己不同,因为她开始朝着屏幕敬礼了起来。
  “好了,走吧。”敬礼完毕以后,拉斐尔就伸手抓住闸门边缘准备离去。
  “啊,等一下!”津特突然冲到拉斐尔随手抛在一边的长衣那里去。
  “你在做什么?”拉斐尔折回来看着津特的动作,疑惑的问着。
  “我们总是需要钱的。”津特这时正将从地板上捡起来的长衣翻面过来,并且取下了上面的那条饰带。毕竟饰带上的基座除了是白金制成的以外,还镶着一颗红玉,如果拿去典当的话应该可以换得相当高的价钱。
  “钱?”拉斐尔歪着头不明所以。“如果是钱的话,我这里有。”
  “咦?”
  “你看,”她开始操作着终端手环。“这里有五千史卡尔,是父王殿下给我的,我还没有使用过。”
  津特还住在戴尔库图行星的时候,一个月的生活费相当于二十史卡尔。由此看来五千史卡尔还真是一笔令人目眩神迷的大钱。
  可是……
  在这个已经遭到敌人占领的行星里,还有可能会继续使用帝国的基准通货吗?再说这笔仅以终端手环内的资料形式存在的钱,在没有事先照会过的情况下,又有谁会去信任它呢?
  惊讶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的津特,最后终于明白拉斐尔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虽然拉斐尔的存在已经让津特原本对公主的幻想完全支离破碎,但她毫无疑问的是整个星界的公主。也就是说,她搞不好从来就没有亲自去买东西过。
  “这我等一下再跟你说明,走吧。”津特将饰带塞进背包里面以后就走出了艇外。
  他回过头来,望着直到刚才为止自己都一直乘坐在上面的联络艇。
  在球形船舱的上面张开了四片冀状的东西,看来就是靠它们与空气所产生的磨擦力,才让联络艇的下降速度得以减缓的。
  如果有人从上空进行侦察的话,这颗船舱的确是蛮显眼的。
  看来有必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要用跑的吗?”拉斐尔说道。
  “如果你没问题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怕你已经很累了。”
  “我一点也不累,反而还比较担心你的状况。”
  “我要先声明喔,拉斐尔。如果是在地面上跑步的话,我比你要习惯多了。”
  “等一下,津特!我的眼睛出问题了!”拉斐尔突然大叫起来。
  “你说什么?”津特大为震惊,马上就停下厂脚步。
  只见拉斐尔站在距离操控室的闸门只有一步的位置仰望着天空说:“我的眼睛所看到的星星,竟然开始闪烁起来了!”
  津特也跟着抬起头来看着夜空。那是一片万里无云的星空,而那些星星看在杰特的眼里的确也是闪烁个不停。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视觉有任何异常。
  “如果是在帝都的话,这种病症应该很快就能治好。可是在这里……”说到这里,拉斐尔开始坚定的向津特交代后事:“我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如果我失明的话,请不用理会我,你自己一个人带着航行日志……”
  “虽然很抱歉,我必须要向你难得流露出来的自我牺牲精神泼一盆冷水,”津特打断了拉斐尔的声明。“但是你的眼睛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不用安慰我了。”拉斐尔的语气开始尖锐起来。
  “我才不是在安慰你呢。记得好像是因为折射的关系吧,在大气层底下所看到的星星会闪烁不停是很理所当然的。”
  “真的吗?”从操舵室内所流泻出来的余光,将津特的脸照的十分清楚。
  “我可没有说谎还引用理论的本领。总之在地上世界上看星星,它们就是会闪烁个不停。这么说你安心了吗?”
  “大概吧。”拉斐尔勉强同意了津特的说法。不过从语气听来,她确实是安心了不少。
  “总觉得你所受的教育,似乎在那个地方出现了相当大的偏差喔。”
  “闭嘴,津特。”
  “我会闭嘴的。等会一跑起来,要说话也很困难了。”
  这一带似乎都是农田。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眼见所及都是一株株相同的植物整齐画一的并排在一起。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植物,只知道应该是一种谷物,因为这些植物的谷穗全都长得比津特的头顶还高。
  这些农作物的种植间隔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行。虽然地面上略有湿气,但还不于泥泞到脚一陷进去就拔不出来的程度,反而是一块相当适合跑步的柔软土地。
  当两人开始跑步起来的同时,夜空中也开始出现了新的变化。
  由大气圈外的战斗所产生的大量带电粒子,开始不断的朝克拉斯维尔行星坠落。这些带电粒子与大气层进行作用之后,在夜空中展开了一张张红绿相间的帘幕并飘扬不已。


第六章 史法格诺夫侯国

  史法格诺夫子爵领地的诞生,是帝国历六四八年的事。
  当时以舰队总司令的身份参与亚克提雅战役的索绪叶·卫夫·塞拉尔·达格雷,由于在此战役中立下大功的关系,在帝国论功行赏时便受封为史法格诺夫星系的领主。
  史法格诺夫星系有七个主要的行星,其中第三行星只要加以改造,似乎就能成为适宜人居的环境。它的大气成分虽然是以一氧化碳为主,而且还缺乏氢气,但那并不构成改造上的任何问题。
  于是第一代的史法格诺夫子爵达格雷,就从索绪叶家族的家纹图案“银技与蜗牛”得到灵感,将这颗行星命名为‘克拉斯维尔’(译注:“克拉斯维尔”是亚布语的发音,意思就是“蜗牛”),并开始着手进行改造的工程。
  要产生一颗新的有人行星,通常是需要一系列必要的程序的。
  首先必须要募集足够的资金。虽然行星改造工程需要莫大的资金,但由于这项工程几乎不会发生什么重大意外或是疏漏的关系,投资下去的资金在一段时间以后自然就可以确实回收,因此还不至于吸引不到投资者前来参与。
  不过达格雷却直接省略了第一项程序。由于代代从事商业投资小有所成,其实索绪叶家族早已累积了莫大的财富,因此并不需要仰赖其他投资者来投入资本。
  第二项程序就是行星改造工程本身。
  帝国拥有许多行星改造技师工程队,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应委托人的邀请负责行星改造的工程,从行星调查到生态系的调整,他们都可以一手包办。
  其中一支工程队,就在达格雷的邀请下进入了克拉斯维尔。
  工程队首先变更了位于星系外缘的一颗冰块行星的轨道,并令其与克拉斯维尔正面冲撞。在两颗行星冲撞之后,大量的水蒸气覆盖了克拉斯维尔,并凝结成豪雨在地表上冲刷流动,于是河川形成,海洋也出现了。
  接下来,他们开始散播以藻类为中心的微生物群。这些微生物很快就在行星上爆炸性的大量繁殖起来,并将大气中的碳原子留存于其体内而呼吸出氧气。而它们的残骸则在原本到处充满岩石的行星表面沉积下来,并成为行星的土壤采源。
  然后他们在行星上种植了于演化上较为高等的植物。这些植物以砂草及熔岩松等种类为主,它们的共同点在于生长期短,而且能在缺乏养分的土地上生根茁壮。而道些高等植物不仅提高了土壤的保水力,同时也将行星环境中的无机物质合成为各式各样的有机物质。在植物进行世代交替的过程中,土壤也变得越来越肥沃,最后终于可以让需要良好环境才能生长的植物在行星上种植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在海洋与湖水中放养鱼类,并且在陆地上释出了环形动物与昆虫。
  原本在地球上需要数十亿年发展时间的进化历程虽然工程队大幅省略了许多过程,并且在顺序上也变更了不少——就这么在克拉斯维尔行星上高速发展了起来。
  经过了五十年以后,一个涵括高等哺乳动物在内的生态系终于完成了。
  行星改造工程也就此大功告成。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应该就可以进行殖民的程序了。
  不过殖民者的招募作业却一直没有展开。
  当时这个星系的统治者是第二代史法格诺夫子爵迪斯克雷,但他却对接受领民居住在这颗好不容易才改造完成的行星这件事完全不热衷。
  而他的理由也一直没有公诸于世。
  也许他希望能够将这个行星完整保留下来作为自己的庭园,但是对群星的眷属而言,这种行为会被视为是一种可耻的欲望。毕竟正常的亚雅人都以居住于宇宙空间为荣,即使是诸侯也甚少从轨道城馆降临到地上世界去巡视。如果有那一个亚布人坚持一定要独占某处地上世界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被整个社会当成丑闻看待。所以第二代子爵不将自己的心意公诸于世也是有其道理的。
  不过,也有人以善意的观点去看待第二代子爵的行为。这些人认为他是为了要等待自己未来的领民可以进化到适合这颗行星生态环境的程度才会这么做的。然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以亚布人狂傲不羁的性格,史法格诺夫子爵家没有理由不会骄傲的公开发表这种想法才对。所以至今这件事仍然是一个不可解的谜。
  不过到后来,当第三代史法格诺夫子爵文特雷继任爵位之后,他立刻就展开了接受殖民的作业。
  在其他十三个已经濒临人口过剩边缘的邦国领主及领民政府的同意下,第三代子爵在当地分别设立了殖民者募集事务所。
  而克拉斯维尔行星的殖民历O年一月一日,则是于帝国历七二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这一天正式启用。
  由于建立了让帝国领土增加一颗有人行星的功绩,史法格诺夫子爵因此被叙任为伯爵并加入了诸侯的行列中,同时原本被称为史法格诺夫子爵领的星系,也因此升格为史法格诺夫伯国。
  到了殖民历九十三年,更因为境内人口超越一亿人的缘故,史法格诺夫伯国再度升格为侯国。
  目前居住于克拉斯维尔行星上的人口约有三亿八千万人,行政区域共划为二十一州,而州首相会议议长则为侯国的领民代表。
  ……津特一面从终端手环聆听着上述的语音介绍,一面四处张望着。
  现在津特所坐的地方,是在一处小山丘的山顶上。不过与其说是小山丘,还不如说是一颗巨大的石头还比较恰当,而且那还是一块充满洞穴的大岩石。
  放眼望去,四周尽是一亩又一亩的农田,同样的农作物一路种到了地乎线的尽头。虽然现在水耕农作法早已发达多时,但是在这颗行星上却仍然利用自然界的水与光进行传统的农业——或许这也是为了要尽速偿还行星改造工程的贷款——可能因为它是成本最少的生产手段吧。
  从小山丘上俯瞰下去,这些农作物似乎都是小麦。也许是因为津特最熟悉的农作物是小麦的关系所以才会如此认为,不过实际上它们确实是利用生物工程学所培育出来的巨大小麦。
  小麦田,津特一直坐在那里沉思着,不论发生什么事,至少目前的状况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正随着风向不断的摇曳着。一列列小麦随风上下起伏,麦田的波浪也跟着由右边推到了左边。
  在津特漫不经心的随想中,眼前这片麦田仿佛就像是黄金色的海洋一般,而这块岩石山丘则宛如诲洋中的一座小岛。
  在他右手边的远处有一处像是森林的地方,看起来也很像是另外一座岛屿。在那座森林的上方似乎有什么物体正在旋转着,也许那是这颗行星的某种交通工具,或者是……
  这幅光景如果能够配上牧童的歌声就更完美了,实在很难想像这里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
  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记得昨天在不眠不休的奔跑了一夜以后,直到黎明时分两人才来到了这座山丘。
  由于身体早已疲累不堪的缘故,看到一处看起来像是洞窟的大岩洞就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不错,连忙钻进去倒头便睡了起来。当然,拉斐尔也跟着自己一起睡在岩洞里面。
  如果考虑到当时的状况,其实应该要轮流不睡并且在洞外警戒才是理所当然。事实上,那时候津特本来也打算默默的接下这份工作并准备摸到拉斐尔醒来为止,但因为四肢筋骨都早已被疲劳感所盘据的关系,他很快就在洞口熟睡了起来。
  等到自己终于清醒的时候,恒星的光芒也已经快要消失在地平线下了。为了赶在恒星的光芒还存在的时候侦察周遭的情况,津特只好先撇下还在熟睡的拉斐尔,自己则登上了这座山丘的顶端。
  津特中止了语音资料的播放,并调整终端手环的频率到可以接 收当地电视的位置。
  从终端手环的小画面中出现了一名中年女性的脸,她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演说。
  一开始津特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因为当初在联络艇上那容量有限的记忆巢中并没有储存语言资料的关系,所以就算他想运用终端手环上的翻译功能也是无可奈何。不过当杰特将终端手环靠近耳边仔细聆听之后,才注意到她所使用的语言还是亚布语。
  “……我们·必须·感谢·组织·人类·统了联合。理由,他们·解放·我们·离开·统治·属于·亚威。现在·我们·必须·独立·自己·政治·属于·我们·像·真正……”
  这样的话语就在津特的耳边不断回响着。看来它并不是被认定为帝国官方语言的正式亚布语,反而比较像是一种经过简略化之后的亚布语的样子。
  这里的语言似乎是先把亚布语中以复杂着称的语尾变化完全省略,而词汇的顺序则完全依照某种固定的文法位置不加任何更动。因为词汇顺序与马汀语完全相同,所以如果习惯了克拉斯维尔的当地股调——比方说他们会把“亚布”发音成“亚威”——那么在某种程度上多少可以理解她说话的内容。虽然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不是起源于亚布语的奇妙单宇,但大致上还是可以抓住它们的大概意义。
  也就是说,这名中年女性的演说内容重点其实就是“我们必需要感谢将大家从亚布帝国的统治中解放出来的‘人类统合体’。
  既然这种内容的节目已经可以公开播放出来,那就表示星界军已经输了这一场战事。
  津特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他早已有了觉悟。
  今后也只能等待帝国能够卷土重来,重新收复这个地方而己了。
  津特又将终端手环切换到另外一个电视频道上去。
  画面上出现了一幅市街的风景,看来这应该是一部电影。
  津特不禁擞起嘴角苦笑起来。在这种时候他们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播放电影……这该不会是一种表达抗争的形式吧?
  这里与戴尔库图行星一样,都是由亚布人所开发出来的世界,居民也都是在亚布帝国的统治下移民过来的人们以及其子孙。和马尔地致行星是被征服的情况完全不同,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反亚布的情结才对。
  不对,应该说他们的心态只是单纯的毫不关心。他们可能是觉得不论是谁来统治这个宇宙,反正都跟地上世界的人民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比起电影的情节起来,津特对人们身上所穿的服装更感兴趣。
  亚布人的服装没有所谓的性别差异,不分男女都是一副衬衣的打扮。
  但是在这里,衬衣似乎是男性专用的服饰。女性则总是穿着一件有袖的套头衣,并穿着一双长至膝盖的长筒靴子。
  津特关掉了电视画面,开始测定自己目前的所在地点。
  终端手环接收了来自几个地方的定位电波,并将它们与从联络艇的思考结晶上所下载的行星地图进行比对作业。
  在距离目前所在地点相当近的地方有一处名叫“鲁努·比格”的都市。当津特仔细盯着终端手环的画面上所显示的地图,并与眼前的风景进行比对之后,他才明白在那片黄金色海洋的尽头的另外一处岛屿,原来就是鲁努·比格市。
  是要躲在那座城市里,还是要继续留在这片农田中呢……
  津特开始思考了起来。
  战斗口粮目前只剩下九餐份,就算再怎么省着吃,顶多也只能撑过五天,之后就非得要在这附近寻找食物不可。
  虽然这一带都是农庄,但津特并不知道收割农作物的方法,而且手边也没有任何烹饪工具。再说一想到要有好几天都得在这里餐风露宿,就不禁觉得毛骨悚然了起来。
  连津特这位在地上世界土生土长的人都会觉得很痛苦,那就更别提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在人工环境下长大的拉斐尔了。
  果然还是应该潜伏在都市里比较恰当。
  虽然从这个地方看过去,鲁努·比格市似乎只是一个小城市,但相信在那里应该会有能够前往较大都市的交通工具才对。
  由于夜幕已经逐渐低垂的关系,津特开始准备从山顶上爬下来。
  虽然这座山丘并不是很高,但坡度却相当的陡。虽然岩壁上有许多可以用手抓住或用脚踏住的凸出若块,可是这些岩块却非常的脆弱,稍微用脚踏一下就很容易从山壁上剥落下来。
  好几次都差点因为这样直接从岩壁上摔下去,但津特最后还是平安的来到了山脚下。
  他转过身并弯下了身体准备进入那处岩洞。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脸正和一支枪的枪口面对面了起来。
  “是我啦,拉斐尔。”津特连忙举起两手说道。
  “你去哪里了?”拉斐尔一面收起凝集光枪一面问着。
  “我稍微去侦察了一下。”
  “我是问你去哪里,不是问你去做什么。”
  “你的问题还真有理论性呢,我去了山顶上一趟。”
  “傻瓜!”
  “为什么?”津特愣住了。
  “如果被人发现怎么办?”
  “你放心,没有任何人在那里。”
  “可能会有人从上空侦察啊。”
  “是吗。”的确敌舰很有可能会从卫星轨道上对地表进行侦查,所以津特的行踪也的确有可能会被他们发现。“可是,我还是觉得应该不要紧才对。毕竟我身上穿的不是长衣,所以也许他们会以为我只是一个当地的普通居民而已吧。”
  “请不要对敌人的松懈程度有所期待。”
  “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一时兴起就轻举妄动了。”
  “没错,下次不要再没跟我说一声就随便跑到外面去。”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睡得实在是太熟了。这么说来,我还没有跟你打声早上的招呼哪。早安,拉斐尔,不过现在好像已经是晚上了。”
  “傻瓜。”
  哎,看来她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没想到自己竟然意外发现了拉斐尔孩子气的一面,津特不禁耸了耸肩。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津特提出了建议。
  “嗯,这样也好。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乐趣。”拉斐尔站起子身来。
  当他们两人以战斗口粮填饱了肚子以后,便着手进行出发的准备。
  津特走到洞穴深处拿起了先前摆在那里的一只小型机械装置,那是一种能够将大气中的水蒸气凝结成水的工具,如今那只容器里头已经积满了水。接着他便将容器内的水分别倒进两只水壶里面去,并且把其中一只水壶递给了拉斐尔。
  然后两人就背起了各自的背包,离开了这座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晚的小山丘。
  “我想,我们还是到城里去吧。”
  “城里?”
  “嗯,我认为这么做比在农田里玩捉迷藏要好,再说我也希望能让你过一点比较有文化的生活。”
  “可是,这样做难道不会有危险吗?”
  “当然有。”津特坦率的说,因为到了这个地步,说话还要遮遮掩掩是没有用的。“不过待在这里反而会更危险。虽然我不是菲布达胥前任男爵阁下,但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一个才是正确的决定。可是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们是找不到任何食物的,没错吧?我想在农田里饿死,可能是倒数第二个最有尊严的死法了。”
  “你说的对。”拉斐尔同意津特的看法。
  不过津特却察觉到她的声音并不像平常那样有精神。
  “拉斐尔,你是不是还很累啊?”
  “我一点也不累!”拉斐尔大声的说着。“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我只是稍微问一下而已嘛。”什么嘛——津特松了一口气——跟平常老是爱生气的拉斐尔完全一样嘛。“不过,如果你真的累了,一定要先跟我说一声喔。”
  “我已经说过了,我一点也不累。”
  “好啦好啦。”
  夜色逐渐浓密了起来,恒星也终于下山了。
  “津特!”背后传来了拉斐尔的声音。“你先走吧。”
  “为什么?”津特大吃一惊,连忙转过身去。
  “你别问。”虽然有星光照耀着,但拉斐尔的脸色却非常的阴沉。
  “怎么可以叫我别问……这里可是没有什么显眼的东西,我们很容易就会失散的。”
  “那么,你就待在原地别动。”
  “好是好……不过到底是为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叫你别问。”
  津特越来越在意,该不会她又找到了什么必须要再度发挥自我牺牲精神的理由吧?如果她又有所误解的话,那么自己一定要先解开这个误会才行。
  “你听好,拉斐尔……”津特开始向她仔细说明共同行动的意义,除了共同拥有彼此间的小秘密以外,遇到任何问题都不能光靠一个人独立解决,必须要两个人一起商量对策,这才是所谓的伙伴,当我们遇到危机的时候,也非得要两个人互相携手一起超越它不可……
  拉斐尔一开始还很专注的听着津特的解释,但后来她的眉角却慢慢的往最危险的角度倾斜了过去。
  “津特,你再怎么迟钝也不要像冷冻蔬菜一样笨!”拉斐尔终于大声怒吼了起来。“总而言之,你就站在这里等就是了!绝对不可以回过头来看我!”
  在目送拉斐尔的背影冲进小麦丛中以后,津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真的少了一根筋,连忙慌张的转过身去。虽说在天色这么暗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会看得见,但毕竟还是得尊重一位有羞耻心的少女才行。
  的确,就算是拥有雕像般美丽容颜的亚布人,而且还是君临九千亿帝国臣民的皇帝一族,也不会因为这样就跟某种生理需求完全无缘的。
  津特慢吞吞的坐在一株巨大小麦的麦根上面。
  亏刚才自己还那么认真的向她解释,现在回想起来,他还真是一个最差劲的搞笑演员。
  就在同一时间。
  正在进行地表影像分析作业的“人类统合体”和平维持军·情报收集宇宙舰“DEV903”,在鲁努·比格市郊的耕地区中发现了帝国星界军的着陆夹舱。
  作业班虽然立刻展开分析以试图找出这颗着陆夹舱的来源,但是分析的作业并不怎么顺利。毕竟这艘不仅在平面宇宙中成功回避战斗宇宙舰的攻势,甚至还在通常宇宙里从三艘驱逐宇宙艉的掌握中逃逸的小型宇宙艇的资料,早就已经被埋没在数量庞大而且还错综复杂的战场记录中了。老实说,光是彻底压制一个星系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工作了。
  即使如此,如果能够多花一点时间的话,还是可以将它的真实身份解读出来,问题是他们还有许多该做的事情要做。于是作业班便直接下了判断,他们认为这颗夹舱是从通讯基地或是城馆逃出来的敌人所拥有的,而从着陆夹舱的状态来推论,内部的乘员应该是还存活在地表上。
  虽然他们将这份报告送到了情报司令部,不过司令部却将它搁置为最低优先处理的事项。
  因为司令部事先已经确认侯爵家族中以及通讯基地内的重要人物,不是被俘就是早已战死。在这种情况下,不论着陆夹舱里乘坐的是什么人,都不值得军方去特别注意。
  再说,——前史法格诺夫侯国警卫部队也就是史法格诺夫侯爵家的私人佣兵,正在行星地表各处持续顽强的抵抗,而且许多当地政府的要人也在逃亡当中。为了要解决这些问题,配备气味侦测机的搜查班早就已经出动了。
  所以他们认为,为了追捕这些以着陆夹舱降落于行星的人而特地分出人手是不必要的。
  当前的第一要务是完全压制地表上的武装部队,并且将协助帝国统治的人逮捕并加以拘禁,然后再彻底纠正居民的奴隶性格。这些工作才是最高优先的事项。
  至于追捕星界军残余离兵的工作,等到这些事情完成之后再进行都还来得及,反正他们也只不过是一群无能为力的存在。
  “哎呀!”津特连忙收起了脚步,在他脚边的土块则哗啦一声向下坠落。
  原来那里是一处深谷,津特差一点就要整个人从悬崖边摔下去了。
  “怎么了?”拉斐尔问道。
  “前面没有路了。”
  黎明时分还没有到来,为了在黑暗中估计深谷的宽度,津特朝前方远眺着。不过由于眼前实在一片漆黑的关系,他根本就无法看出什么端倪。
  他试着利用终端手环的照明功能,不过它顶多也只能照亮脚边的物体而己。
  这时候他突然发现有一道光芒从自己的身边放射出来。那盏强力的探照灯将深谷的对岸照的非常的清楚。
  原来拉斐尔正举着她的凝集光枪,而那道光芒就是从枪口那里所发射出来的。
  “这个,要怎么用啊?”津特连忙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枪,并向拉斐尔询问着。
  “我告诉过你安全装置的使用法吧。只要将它切换到‘安全’与‘发射’的中间,就可以使用照明功能了。”
  “既然有这么方便的功能,那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嘛。”津特抱怨了起来。
  “我忘了。”
  “原来如此。”大概是因为会用枪来当作照明工具的机会实在不多吧。
  津特开始切换安全装置到照明模式,并扣下了板机。
  这座深谷的宽度看来比自己所想像的还要大,至少就有一戚斯达诸那么宽。倾斜的悬崖分别从自己的两脚外侧向左右延伸至远处。
  不过深度就没有那么糟糕了,大概只有五百达诺左右。在谷底那里也长出了一丛巨大小麦,从这里往下望去,还可以看到小麦的麦穗。
  “看来等一下会很辛苦了。”津特把枪收回枪带中以后,就蹲下身去观察悬崖的情况。
  虽然并不是垂直的陡峭绝壁,不过它的坡度也没有平缓到能够让人在上面步行的程度。也许攀岩而下反而比较容易,不过下去的时候如果不小心的话,也是会很容易直接摔到谷底去的。
  津特将背包从背上放下,并且开始在里面寻找了起来。“里面有没有什么类似绳子的东西呢?”
  “碳结晶纤维线应该还放在里面。”
  “那真是太好了,是哪一个呢?”
  拉斐尔伸手进入了津特的背包,井从里面掏出了一样棒状的物品。
  只见拉斐尔一面熟练的摇动着那根棒状物,一面问津特:“你打算用它来做什么?”
  “当然是,”津特呆呆的看着她的动作。“要从这座悬崖下去啊。拿给我吧。”
  津特伸手接过了棒子,并仔细端详了一阵子。虽然它当然是军用的工具,不过基本原理和他在戴尔库图的时候曾经使用过的碳结晶纤维纺锤是相同的。
  碳结晶纤维线就装在棒子内部的中央部分,而捧端两侧内部的空间则大半都被装有速干性合成树脂的容器所占据。虽然它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样,不过一定要先将纤维线从棒子里抽出来才能使用,而且还要一开始就让纤维线覆上由合成树脂凝固之后所形成的被膜才行。目前在津特眼前的这根棒子,是一种可以依照不同的用途而自由选择要不要覆上被膜的最高级用品,而且在纤维线的前端还附有一只多用途的钩子,还可以对这只够子进行远端遥控。大概也只有星界军才会愿意投入经费在购置这类辅助装备上面。
  津特一面抽出纤维线井让它覆上被膜,一面张开了那只钩子。随后他蹲下身去用纤维线在身旁一株巨大小麦的根部上绕了几圈,并将钩子牢牢固定在麦根上面。
  “那么,我就先下去了。”津特紧握着手上的这根纺锤,转身背向深谷,然后便开始沿着崖壁踏岩而下。
  津特一面—点一点的从纺锤中抽出纤维线,一面用双脚持续踢着崖壁。
  当他籍由终端手环的照明装置,确认自己离地面只剩下五十达诸的高度之后,就一口气从崖壁上进行最后的跳跃动作。
  “轮到你了,拉斐尔。”津特抬起头来朝悬崖上方出声叫唤了以后,就将闭锤调整到自动卷回的模式,并松开了手。
  随着从纤维线被剥离出来的被膜碎屑朝四周飘散,纺锤也跟着缓缓的上升到悬崖顶上。
  “我现在要下去了!”拉斐尔的语气听起采像是在发表什么重大的宣言一样。
  在一阵盛大的声响发出来之后,拉斐尔维于也来到了谷底。但看来刚才她似乎只是一个劲的让纤维线不断拉出来的样子。
  “你、你还好吧?”津特连忙冲到了拉斐尔的身旁。
  “我当然很好。”虽然拉斐两口中这么说,但是她的脸部肌肉却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起来。
  “不要太勉强啊。”津特伸出手将跌坐在地上的拉斐尔拉了起来。
  “我一点也不勉强!”拉斐尔使起性子硬生生的拨开津特的手。
  “那就好。”津特利用远端遥控松开了固定在麦根上的钩子,并将纤维线从悬崖上卷回来,合成树脂的碎屑在他的脚边开始不断累积着。
  等到纤维线完全卷回来以后,他就再度拔出凝集光枪,并来回照射着谷底的四周。
  “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一个新的睡觉地方,毕竟我们已经离开那个洞穴很远了——找到了!”
  这里也有一处岩洞。
  于是津特催促着拉斐尔走到了他们的“新的睡觉地方”附近。
  这个岩洞似乎相当的深。事实上,就算用凝集光枪往正前方照过去,但是照不到洞穴的尽头。
  津特继续探照着岩洞探处,试图去确认洞穴探处是否隐藏着危险的生物。不过在他可见的范围内,并没有发现到任何值得去担心的事物。
  于是津特放下了背包,并命令终端手环显示出地图。从地图上看来,他们——前已经来到距离鲁努·比格市不到五十威斯达诸的地方了。
  两个人开始坐下来进食。
  津特一面啃着口味清淡的战斗口粮,一面告诉拉斐尔自己的计划:“等一下我就要先去城里一趟了。”
  “只有你一个人去吗?”拉斐尔的眉头皱了起来。
  “当然啊,这还用说吗?”
  “为什么?难道我有什么一定不能去城里的理由吗?”
  “因为你现在身上穿的是军服。”津特向拉斐尔解释着。“如果现在有一位穿着星界军军服的人走到敌人所占领的市街中,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啊……”拉斐尔这才恍然大悟。
  ……她该不会一直都没注意到这一点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不是光用“未经世事”这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所以啦,”津特按下了心头的疑问与危机感,继续说着。“我现在就去城里帮你弄一套比较不那么奇怪的衣服。请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会尽快回来的。”
  拉斐尔的瞳孔中突然燃起了火焰。
  津特也跟着慌张了起来,为什么她会生气呢?难道我又随口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不对,她应该没有什么理由生气才对,如果真有什么理由的话,她早就直接对自己说出来了。再说,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值得让她生气到瞪着自己不放的事吧?
  不过,拉斐尔很快就低下头来并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太好了。”津特将最后一口战斗口粮配着水吞下去之后,就站起了身来。
  “你要走了吗?”
  “嗯,我得快去快回。”
  “别那么急着去迎向毁灭。”
  “别这么说嘛,我还希望有一半的机率不会是那样的呢。”
  津特从背包中取出了饰带,并将它收进了衬衣内层的口袋里。他还带了三餐份的战斗口粮,其他的物品则留在背包里面。
  至于终端手环,他则是烦恼着要不要也一起带走。以帝国的标准来说,这只手环在地上世界中是相当罕见的物品,眼尖的人很容易就会从终端手环识破津特的真实身份。虽然还不至于会被认为是贵族,但至少他们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一名帝国国民。既然自己打算在城里伪装成一个普通的领民,那么戴着它就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但话说回来,如果将终端手环这么便利的工具留在这里也不是很恰当,一旦遇到紧急状况需要和拉斐尔联络的时候,它也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必备品。
  结果津特把它从手腕上拔下来以后,还是收进了衬衣的内层口袋里。
  “你不带枪吗?”拉斐尔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啊?
  津特耸了耸肩。“反正如果遇到枪战的话,我是完全没有任何胜算的。”
  “这样啊——津特,你还真是一个容易自暴自弃的人。”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我身上带着星界军的枪枝,一下子就会被人家着穿我的身份了。”
  “啊,原来如此。”
  “很高兴你能接受我的解释。”津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同时他也感到不安了起来,但这份不安的感受并不是为了自己。虽然面对一座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等待自己的城市,的确是无法令人安心;不过他更担心把拉斐尔一个人留在这里以后的状况。
  虽然眼前这位亚布少女在宇宙空间里可说是无所不能,但一遇到可以算是常识的事情时却又显得有些笨拙,而且脑筋总是转不过来。
  不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津特如此说服着自己。虽然拉斐而确实没有多少常识,但是这一点也只会在她来到地上世界的社会中活动时才称得上是问题。姑且不论去城里以后她会惹来什么麻烦,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她应该是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人烟稀少?真的是这样的吗?搞不好敌军的搜索部队已经越来越靠近这个地方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津特又开始担心起另外一件事来了。就星界军的性质而言,他们似乎不怎么重视单独行动。特别是像拉斐尔这种完全没有受过相关训练的人,要她独自一个人去警戒周围状况实在是太勉强了。
  当然津特自己也没有受过类似的训练,但毕竟还是有亚布人所不及的长处。只要不主动招认自己是贵族,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就算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可以用“自己是国民”的说法来蒙混过关。毕竟像史法格诺夫这样的大邦国一定也会有许多帝国国民,敌军不可能会对一个普通的国民特别有兴趣。
  但相反的,如果有人看到青色头发身穿军服的拉斐尔,还不会认为她是一名亚布人的话,那么自己倒很想见识一下这个人的迟钝程度到底有多严重。换句话说,对现在的拉斐尔而言,如果她这副模样被人看见,那就代表他们两人即将要面临最大的危机。
  在一段时间的烦恼之后,津特想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制作一样最原始的警报装置。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注意这个喔。”津特一面说着一面抽出了未覆上被膜的碳结晶纤维线。首先他将钩子勾在位于洞穴外的一颗仅有膝盖高度的凸出岩石上,然后再将纤维线扯直并持续水平抽出。等到长度刚好来到他事先所设走的数值之后,杰特持续以手动的方式再抽出一段有被膜的纤维线,然后将这段包覆着合成树脂的部分绑在洞穴另一侧的岩石上,并打了个死结。
  “你这是在做什么?”
  “如果有人接近这里的话,它就会告诉你。”津特指着那条未覆被膜的碳结晶纤维线向拉斐尔说明起来。“你看,这条线不但肉眼看不见,而且还比任何刀刃都还要锐利。所以,他们一定会毫不知情的想要钻进洞里来,然后就——呃咽——”说到这里,他还认真的发出了一声惨叫。“在这声惨叫之后,他们才会发现到自己的脚早就已经被切得干干净净了。你不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警报器吗?”
  拉斐尔偏着头沉思了一会之后,说:“万一要是让无辜的人受伤了,又该怎么办?”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在最坏的情况下,对一个完全没有恶意的人施加这类切断双脚的攻击行为,不论用多么委婉的言词来评论,都会被人们认定是一种野蛮的举动。
  然而津特内心的挣扎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得了解决。
  “这也是投办法的事啊。”津特捻起手指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毕竟除了运气以外什么都不坏,却总是遇到悲惨命运的人,到目前为止也从来没少过啊。”
  当津特踏上了前往城里的旅途之后,拉斐尔就一个人抱着单脚的膝盖坐在洞穴里面。
  终端手环正播放着这块土地的电视节目。
  虽然津特的口音也很重,不过在克拉斯维尔行星上所使用的语言却完全无法与亚布语联想在一起。虽然它还有一丝亚布语的痕迹,而且比“人类统合体”的官方语言还要稍微优稚一些,但自己就是完全听不懂。
  拉斐尔很快就放弃了理解这种语言的努力。
  她只是呆望着洞外开始泛白起来的天空,脑中则思考着自身所处的状况。
  他真的是越来越过份了。
  自从着陆以后,主导权就完全被津特夺走了。
  这一点也不有趣。
  除非津特能够搭上帝国的船舰前往帝都,否则她的任务还不会结束。换句话说,不论如何也非得要守护他与自己身上的航行日志不可。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反过来变成由津特来守护拉斐尔的样子。自己实在很难去接受这个事实。
  更糟的是,自从主导权交到津特手上以后,他竟然还处理的很好,一想到这里,自己就压抑不住心中的那团怒火。
  那个人真的值得信赖吗?拉斐尔开始自问了起来。
  自己所认识的津特,是一个总是在宇宙空间中穷紧张的人,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拉斐尔侧过了头,将脸颊枕到了膝盖上面。
  虽然总是爱在津特的面前逞强,但是拉斐尔已经非常的疲倦了。如果每次都要让肌肉累积这么多乳酸的话,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让荷莉亚真的成为自己的遗传基因提供者可能还比较好。
  克拉斯维尔行星的地表重力和大部分的地上世界一样,都是亚布标准重力的二倍。虽然拉斐尔曾经体验过比这颗行星的重力还要高上十倍的加速,但那时候她都是躺在可以让背部有所缓冲的抗加建座椅上。对她而言,这是第一次在二标准重力的环境下长时间的进行活动。
  再说,自己也从来没有长时间在地上世界步行的经验。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真没用,毕竟亚布人的身体应该已经调整到能够在高加速的状态下自由活动才对。当初没有任何重力控制系统的祖先们,应该不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这么痛苦吧。
  虽然星畀军在每艘舰艇上都装设了紧急避难时的着陆功能,但他们却从来没有认真去考虑这项功能能否发挥作用。毕竟当舰艇陷入危机的时候,附近刚好就有一颗行星,而且它还恰巧拥有可供呼吸的大气的机率,可说是少之又少。
  所以修技馆也完全不重视这项功能,虽说自己还是学到了有关着陆的程序,但根据教官当时的说法,只有等到地上有人需要援救的时候,才能使用这套程序去进行救援的工作。
  当然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根本也不用期待会有任何人来救援自己。虽然以一介翔士修技生的身份是不可能会熟知星界军的布署状况,但至少也可能要十天以后才会有支援过来;说不定需要二倍以上的时间,这一点自己也一定要有所觉悟才行;不,也许真的永远不会来了……
  在这之前,食物会先吃完,而且敌军追捕残兵败将的部队也会抢先向自己伸出他们的魔掌。
  不论他是否值得信赖,现在也只能靠津特来冲破眼前的难关了。
  那个人——在入睡的前一瞬间,拉斐尔的嘴角泛起了微笑——自从来到地上世界之后,就突然活蹦乱跳了起来。可是目前的状况,明明比在菲布达胥男爵领地的时候还要危险万分。
  当她从沉睡中醒来之后,发现津特还没回到自己的身边,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慌乱。她并不是害怕这次任务会以失败收场,而是因为不知道今后该如何是好而感到不安。虽然连拉斐尔自己都很难相信,但现在的她的确依赖着杰特,在这之前,这位帝国的公主从来不曾对任何一个人投注过私人性质的信赖。
  这样也好。毕竟在半径一百光年之内,自己能够信赖的人也只有“那个人”而已了……

  第七章 鲁努·比格市
  “在半径一百光年之内,我能够信赖的人也只有你而已了——希望当她对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神不要来惩罚我,毕竟她实在是太不可爱了嘛。”趴在地面上大口喘气的津特,嘴里开始喃喃自语了起来。
  先前他在谷底前进了一段时间以后,突然发现到前方有一座桥。既然前方有一座桥,那就表示桥上一定有一条能够通往城里的道路。
  虽然这是一件好事,可是从谷底到桥上不但没有路,连阶梯也没有。津特只好在陡峭的崖壁上开始手脚并用了起来,好不容易终于照上一句所说的方式攀上桥头以后,他的身体也在那一瞬间瘫软了下去。
  看来自己实在是大过于高估自己的体力了,先在这里休息了以后再继续赶路吧。
  虽然和拉斐尔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总是会没来由的慌乱着,但是像现在这样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身体反而更容易成为疲劳侵袭的对象。
  虽说津特是在地上世界中成长的,但他还是生活在交通系统发达的世界里,同时也没有野外生活的嗜好。所幸在打明球时所培养出来的体力,多少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也难怪他的心中会这么想,光是自己到目前为止的辛苦程度,应该就值得让她至少说一句感谢的话才对。
  不过原本这件事就是他自愿要去做的,所以津特心里也明白自己并没有多少抱怨的立场。
  不管怎么说,为了要让自己活下去,这一点辛苦是绝对必要的。
  不对——真的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吗?
  如果现在就将拉斐尔撇下不管,但自己还是可以一个人继续活下去,这样子不是会比较轻松吗?
  当这种想法浮现在津特的心头时,他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冷颤。
  虽然到目前为止从来就没想过要装出一副人品高尚的模样,但现在的自己还是陷入了自我厌恶的状态中。
  既然要堕落的话,索性就堕落得彻底一点,干脆向敌军密告拉斐尔的行踪,然后拿了赏金就走人吧。
  想到这里,津特开始试着露出一脸奸诈的笑容。
  但他很快就明白,就算眼前没有一面镜子,这剖表情一定也奸诈不到那里去。
  这个叫作津特·凌的青年,并没有那种具有强烈恶意的性格。别说是成为一位伟大的英雄了,他这辈子连要成为一个作恶多端的大坏蛋都办不到。
  就像是一颗在极端的椭圆形轨道上运行的彗星,身不由主的顺着已经被安排好的轨道向前行进。除了要接受恒星对它的烧灼之外,偶尔还会有破坏心眼的行星牵引住而步屡蹒踞——对他而言,这样的人生真的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津特将他那孤独的演技就此打住,并从地面上爬起来站直了身子。
  果然正如自己所预期的一样,眼前确实有一条道路,而且整片路面上还发出了柔和的光辉。虽然一开始在桥下的时候还觉得光线很微弱,不过等到自己真正站在道路上时,才发现路面还挺明亮的。
  克拉斯维尔行星的自转周期是三十三·一二一标准小时(换句话说,津特己经差不多有十五个小时没睡觉了!)。当地的居民将它分成三十二个小时,不过在日常生活中的一天还是以二十四小时为准。
  如果用简单的数学来说的话,任何一天的零时零分都会比前面的一天要晚上八个行星小时。换句话说,一天的开始有可能已经是大半夜了,但也有可能刚好是白天。
  虽然在生活上一定会造成一些不便,但总比将生物时钟硬是延长九个小时要来得简单多了。
  再说将行星自转周期与生活时间的关系淡化还有其他的优点,那就是不必要再刻意设置不同的时区来表现时差,而且全行星的资讯网路会因此而得到多少好处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现在才黎明时分,但是对当地的生活时间而言已经是中午的时候了。看来自己只达鲁努·比格市的时间,应该会在下午一点左右吧。
  这个时间正好是买东西最方便的时候。
  看样子自己急着赶来这里,在某种程度上也不是完全没意义的嘛。津特谨慎的称赞着自己的先见之明。
  将终端手环调整到可以接收当地电视的频率之后,津特又把它放回衬衣的内层口袋中。走在路上无聊的时候就听听电视节目的声音,至少有必要让耳朵早一点去熟悉克拉斯维尔当地的语言。
  当津特逐渐听清楚那些自己还不习惯的语音所代表的意义之后,心情就越来越不愉快。
  因为他现在听到的是一段敌军的宣传节目,而播报员正在说明敌人侵略史法格诺夫侯国的理由。
  根据播报员的说法,帝国星界军是掀起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当“人类统合体”正在他们新开启的“门”所通往的平面宇宙附近进行探查工作时,星界军的军舰——不用说也知道他们所指的是“哥斯罗斯号”——突然主动对他们展开了攻击行动。
  为了报复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并确保新开启的“门”的安全,于是“人类统合体”便占领了距离那个“门”最近的史法格诺夫侯国,以保障自身的既有权益。
  “开玩笑的吧?”
  曾经在巡察舰“哥斯罗斯号”上待过的津特当然知道这是不折不扣的谎言。以探查的目的来说,那支舰队的规模也未免太庞大了,再说刻意派出可以高速行动的小型舰队前来挑起战争的人,根本就是“人类统合体”自己。
  然而,就算津特将真相说出来,也不可能会有人相信他的话。
  津特切换了电视节目的频道,他想听些与政治无关的话题。
  不过所有的电视频道都已经被敌军的宣传占据了。原本自己在前一天傍晚还可以看到的电影节目,现在也已经完全听不到了。看来敌军对于占领区的管理可说是相当的严密。
  某个电视台正在播放着讲解有关民主主义与自由概念的节目;而在另外一个电视台的节目中,那位中年女性又再一次的表达对“人类统合体”的感谢之意,其他的电视台甚至开始揭发“亚布人类帝国”背后不为人知的恶行起来了。
  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对这些电视节目会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如果是在马尔地纽行星的话,答案早就已经很清楚了。他们现在一定会狂热的去支持——以他们的表现方式来说,这些敌军是他们的“新朋友”——这些新的统治者吧?
  这里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就一般论而言,居住在由亚布人所开拓的地上世界中的人民,会对帝国表示顺从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对只能从资料来了解这个世界的津特来说,他无法判断在克拉斯维尔行星上的人是否也适用于这套一般论。再说,会对帝国表示顺从的人,当然也很有可能向另一个统治者表达同样的顺从态度。
  津特很希望这里的人是用毫不关心的态度来看待被占领这件事。如果连一般的居民也和敌军士兵一样拼命的想要追捕亚布人的话,那么两人,特别是拉斐尔的安全就会越来越没有保障了。
  也许继续躲在农田里面才是聪明的决定。反正津特只要偶尔到街上来逛一逛,并采购一些食物以及必需的日用品回去就行了。
  不过这得要先看过城里的状况之后才能作最后的判断。
  这一路走来,虽然也遇到了几台浮场车,但就是没碰到走在路上的行人。
  不久鲁努·比格市的建筑物群,现在终于映入了津特的眼帘中。
  津特将手伸进衬衣内层口袋并关掉了终端手环。虽然说杰特有自信可以听得懂克拉斯维尔语,可是如果要他开口的话,就不知道能不能把当地的口音模仿的很像了。
  走过了农田的尽头之后,津特踏上了一条围绕这座城市的环状道路。
  终于有其他的行人出现了。
  津特和一群有男有女的行人擦肩而过,其中有一个人向他投射出奇异的眼光。
  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有什么奇怪的吗?
  当他转过身去观察那群行人的服装之后,津特才知道自己的衣服的确是蛮显眼的。
  首先,在衣服的配色上就有很明显的不同。这里的居民似乎很喜欢穿三原色系的衣服(译注:三原色是指红、黄、蓝三种颜色),而且多半都是将各种艳丽的色块相互拼贴在一起的服装;相较之下津特从头到脚就只有一种颜色,也许在克拉斯维尔人的眼中看来会觉得非常的寒酸。虽然这件衣服自己看起来是很朴素,但走在路上反而会更显眼。更糟糕的是——这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忘掉的关系——就算用最客气的话来说,现在的杰特身上也不怎么干净。
  ——嗯,这下糟了。克拉斯维尔行星上应该也会有所谓的警察吧,他们不可能不会说出去的,希望警察不要把我抓起来拘留个两三天就好了……
  津特一面在心里暗暗叫苦,一面朝市中心继续前进。总而言之,一定要先卖掉那条饰带,然后再用换来的钱买一些衣服以及日用品回去才行。
  沿路看着过往行人那些别出心裁的装扮之后,津特发现了一件可以让自己稍微放心一点的现象。在这里染发似乎是一种非常普遍的打扮,就算是像黄色或是朱红色这种华丽的颜色,也会有人敢染在头发上。此外他还看到了一些染着青色或是绿色头发的行人,看来就算拉斐尔再怎么不像地上人,她那头青色的秀发在这里应该也还不算太显眼才对。
  这座城市并没有津特所想像的那么大。当初远远望见那群高层建筑物的时候,杰特还以为那只是城市的市中心,但现在看来,这些建筑物应该就是城市的本身了。虽然戴尔库图行星上的都市是以一整片低层建筑物由内向外延展开来的分布情况为典型,不过这里的主流居住形式,似乎是倾向于让许多家庭同时住在一栋建筑物里面的样子。
  大部分的建筑物都是圆筒形的形状,街灯则直接装设在建筑物的外墙上并横向延伸,此刻正朝着地面散发着光芒。从每一扇窗户昏暗的灯光中,津特看到好几棵树的树枝从窗口那里伸展了出来,如果那些树不是为了要庆祝某种节日才摆在那里用来装饰这栋建筑物的话,那么就是为了要让建筑物本身看起来就像是一棵树一样才会放在那里的。
  建筑物之间的间隔相当的宽敞,而无数条道路则在这此一责敝的间隔当中来回穿越着。在道路上有几块路幅特别加宽的区域,当津特看到有几台浮扬车停在那里以后,才知道那些区域原来是用来停车的场所。
  从停车场那里又伸出了好几条婉蜒曲折的道路,当它们遇到建筑物之后就在后者的周围整整绕了一圈。而道路以外的地方眼见所及尽是一大片的草地,如果现在有恒星在照耀的话,应该会是一幅很美丽的景色吧。
  而每一栋建筑物的一楼,则都是商店的店面。
  为了寻找能够接受自己出价的商店,津特开始在这片都市丛林中不断来回穿梭了起来。
  途中他看见几名身穿绿色制服的男性从某家商店门口走了出来。他们的制服分成上次与长裤,和当地居民的服饰有很明显的不同。而且每个人都携带了一支看起来就像是武器的东西。
  是敌军的士兵!
  津特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于是他想也没想就低下了头来。
  不过这群士兵似乎没有注意到津特的异常举动,他们一面高声谈笑,一面从杰特的身边穿越了过去。
  在松了一口气之后,津特抬起头来,一块招牌也跟着映入了他的眼帘中。
  ‘高·物品·身体·装饰·加上·物品·装饰·房间’——这是这家商店的招牌名称。它的意思应该是指“专卖高级饰物与室内装饰品”没错吧?
  津特上前探头看着展示窗上的装饰品。
  在狭小的陈列台上,诸如耳饰与首饰之类的饰物与装饰品并列在一起。看来克拉斯维尔行星的人们似乎比较喜欢合成金的饰品。
  根据戴尔库图行星上的常识,这一类的商店通常都会从事收购二手商品的业务。但是不同的行星也会有不同的常识,毕竟帝国所统治的地上世界是相当多彩多姿的。
  然而津特还是下定决心走进了店内。
  “欢迎光临。”一名身上穿着黄绿与桃色相间的——以克拉斯维尔的标准来说是——朴素衣服,领子上还围着一条黑色细布并打着小额结的男性,站在柜台的后方向津特打了声招呼。
  “是这样的……”因为紧张的关系,津特舔了舔他那干燥的嘴唇以后才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东西想要请你收购。”
  “好的。”店员露出了微笑。“请问现在您身上带着它吗?”
  “是的。”津特点了点头,随即就将饰带放到了柜台上。
  “哎呀,这件物品的货色的确不错呃。”店员将那条饰带放在他的手里掂了一掂,并反复观察了一段时间。偶尔他还会先看看饰带,再瞧臆津特的脸,并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
  “没,没错吧。”津特觉得自己的心脏差点要从胸口里飞出来了。
  “那么,您打算出多少价钱才愿意将它放手呢?”
  “咦……”
  这下麻烦了。不只是因为他不怎么熟悉收购的程序而已,津特根本就不知道目前贵金属的一般行情。
  先前自己在路上所想到的计划内容是这样的,首先让对方先出一个价格,然后自己再喊价成对方价格的两倍,最后再讨价还价寻找一个妥协点。
  没想到现在竟然已经被对方先取得优势了。
  “这个嘛。”津特的视线开始在店内的商品上游移起来,试图要找到一些价格来当作参考,可是所有的商品都没有附上任何价格的标示。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索性就不用管饰带真正的价值了,直接说出自己所需要的金额吧。虽然对方可能会在心里笑自己是冤大头,但也只能这么做了。如果能够有一百史卡尔进账的话,在城里消费应该还可以渡过几个月……
  想到这里,津特又察觉到自己的另外一项疏忽,因为他还不知道一史卡尔可以兑换多少这个行星的货币,甚至也不知道这里的通货单位名称。虽然他很快就想到有必要对这件事进行查询,可是当自己发现到这种事情只要用终端手环就能轻易查到的时候,杰特又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无能起来。因为总不能当着店员的面就掏出终端手环来查吧?
  这下子里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对拉斐尔的“未经世事”嗤之以鼻了。
  “您考虑的如何?”店员一直凝视着津特。
  “嗯——”津特含糊的说着。“可以让普通人过半年生活的金额大概是多少?”
  “这个嘛……您开的价格还真是抽象呢。”
  “对不起,”津特红羞脸伸手抓住了饰带。“我会再考虑一下的。”
  “这位客人,请您留步,别这样嘛。”店员制止了津特的行动。“不然这样,一千五百丢士您觉得如何?”
  “一千五百丢士?”听起来似乎是相当高的价钱,不过它也很有可能连一史卡尔都兑换不到。“如果换算成史卡尔的话,大概会有多少钱?”
  “这位客人,”店员开始压低了声音。“我毕竟是做生意的人,所以不会多问您什么。不过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提醒您,在这种状况之下,到这里问有关丢士对史卡尔的汇率问题并不是很聪明。”
  “是这样的啊……”津特打从心底感谢着那位店员委婉的说明。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有二十丢士的话,我想应该就足以度过一天的生活了。”
  “原来如此……”津特很快就开始心算了起来,他发现这个数目只有自己理想中的一半水准。“难道你不能用三千丢士买下这一修饰带吗?”
  “这位客人,”店员冷冷的说着。“我想我必须要再强调一次,我是一个做生意的人。而且我必须还要再跟您说明一件事,在这个城市里愿意用金钱交换您手上商品的人,也只有在您的面前才找得到。”
  他的意思已经表明的很清楚了。我这里已经给你最大程度的方便了,你就别再讨价还价了吧。
  “我明白了。”津特只好认了。“那就一千五百丢士吧。”
  “您的判断真是非常聪明。”那名店员并没有作出像询问津特的身份编号之类的鲁莽举动,他只是取出一千五百丢士的现金沿着柜台推到了杰特的面前。“请您先点一下。”
  “好的。”一张纸币的面额是一百丢士。当津特仔细点过一次并确认是十五张没错之后,就将它们收进了衬衣内层的口袋里。“我已经收到了。”
  “彼此之间能够做成一笔好生意,比什么都重要。”店员向津特鞠躬了起来。
  “对了,”津特突然想到了某件事,于是他便对店员询问起来。“这纯粹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请问你会用多少钱卖掉它呃?”
  “这个问题嘛。”店员再度伸手提起了饰带。“我们这里的人并没有束上饰带的习惯,毕竟我们是从来不穿长衣的。不过它的材质和雕工都相当有品味,光是这两项特色,就值得让拥有它的人摆在家里并拿来向客人炫耀一番。所以,我想就算标出三万丢士的价格,也应该会有人很乐意将它买下来的吧。”
  虽然津特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对方收购的价格其实只有市价的二十分之一,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满。
  “那你得要将它好好收藏起来了喔。”这是津特发自内心的话语。
  “谢谢您。”店员也满面笑容的回应着。
  既然钱已经到手了,那么接下来就必须要去买几套衣服才行。虽然刚开始津特是打算只要买拉斐尔的那一份就好,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得先买一套自己要穿的衣服并当场换上去才比较妥当。
  虽然眼前就有一台看起来很显眼的服饰自动贩卖机,不过因为它看起来不太像是会愿意收现金的样子,所以津特也只好放弃它了。
  幸好在这条街上,服饰店的数量远比饰品店还要多,光是来到这里的路上津特就看到了其中一家,因此那家服饰店就是他下一个要寻找的目标。
  于是津特开始循着原路走了回去。
  在那家服饰店的建筑物门口停着一辆地面车,它的造型相当有武装化的感觉,而在那辆车的周围则伫立着数名身穿褐绿色制服的人。
  “那边那位市民,不准动!”地面车上的扩音器开始怒吼了起来。
  难道他们说的市民就是自己吗?津特连忙缩着头停下了脚步。
  不过幸好不是。因为那些士兵很快就上前架住了一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年轻女性。
  “你、你们干什么呀?”她大叫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惊恐与畏惧。而周围的行人也纷纷停下脚步观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边的市民也一样!”
  在地面车发出这句指示的同一瞬间,士兵们也已经牢牢抓住另外一名中年男性了。
  “请不用惊慌,”从扩音器传出来的声音是这么说的:“只要各位愿意协助我们,我们也不会给你们增添任何麻烦。请两位向身边的士兵告诉你们的姓名与住所,并出示可以证明你们身份的证件。”
  “我到底是犯什么罪了?”那位女性继续大叫着。
  “看来你似乎没听到我军的通告的样子。将头发染成青色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认同并实行隶属主义的罪行。”
  原来如此,这两名行人的头发都是染成青色的。
  “我喜欢深蓝色,这又有什么不对了?”另外一名男性则这么辩解着。
  “你们现在的言行正是在模仿亚布人的举动,对一位自由的市民来说,这是一件应该要觉得羞耻的行为。”
  “开什么玩笑!”
  “这种理由太牵强了吧!”
  从围观群众中出现了不满的声音,看来住在克拉斯维尔的居民反抗意识还挺强烈的。
  “我们破例宽限两位到明天行星时间上午十点整为止。你们要在这段时间里将头发的颜色修正回来,并在期限内向我们设置在市政府内的联络办公室报到。不然的话,我们会认定两位坚持不改变奴隶倾向的态度,立刻就会将你们逮捕拘禁起来。”
  津特看到那两位领民心不甘情不愿的告诉士兵自己的姓名住址之后,便转过身去准备走进那家服饰店里面。
  “我们是‘人类统合体’和平维持军的广告宣传部队。如果有人知道自己的家人朋友中有头发染成青蓝色系颜色的人,请马上说服他们将头发修正成适合人类的颜色。另外,明天上午十点以后,我们就不再事先警告,一发现违反规定的人就会当场剃光他的头发……”
  扩音器的声音在津特的身后又响了起来,并向围观群众持续的广播着。


第八章 拉斐尔的变身
  克拉斯维尔行星上的漫长夜晚,终于迎向了黎明。
  这么说来津特一面走近洞窟一面想着——自己到底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体验过有人在家中盼望自己回来的感觉了呢?
  她到底有没有好好的待在洞里盼望自己回来啊?
  毕竟留她一个人在洞里的时间只有三小时左右,再加上敌军的士兵还忙着逮捕那些选择了错误发色的人,所以应该是不会有问题才对!津特用这此一一理由说服自己,拼命将心中的不安压制下来。
  “拉斐尔,我回来啦!”津特刻意提高声调大喊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又用枪来瞄准自己。
  洞窟入口那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在那条即时警报装置上也没有任何血迹遗留下来,这表示先前应该没有比人类膝盖高度还要高的动物进入洞里头过。
  津特很慎重的将碳结晶纤维线卷回纺锤里。
  “拉斐尔!”
  还是没有任何回答。
  津特的不安再度重上心头,他从衬衣内层口袋里掏出终端手环并开启它的照明功能,然后就走进了洞窟深处。
  拉斐尔还在洞穴里,只见她一面发出些微的呼吸声,一面香甜安稳的熟睡着。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先前曾经发生过任何值得令自己大吃一惊的事情。
  “拉斐尔,起来哕。”津特推了推拉斐尔的肩膀。
  公主突然惊醒过来,并在第一时间内伸脚将津特踢飞出去,随即伸手抓住了凝集光枪准备举枪射击。
  “是我啦!”津特一面抚摸着被摔疼了的屁股,一面大声的叫了起来。
  “什么嘛,原来是你。”拉斐尔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吓了我一跳。”
  “这又是我的错啦?”津特说。“我已经叫了你好几次了,你都没醒过来,我还差点怀疑那个警报装置是否真的有用呢。”
  “闭嘴,津特。”在板起脸孔说出这句话之后,拉斐尔突然眯起双眼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买这套没品味的衣服回来做什么?”
  “啊,这件啊。”津特低下头来看着穿在自己身上的衬衣。这件衣服上面到底有多少种颜色啊?当然三原色是一定有的,还有保蓝色、黄绿色、桃色、鸢色、赤铜色、……随便估计一下也有二十来色。不过根据服饰店店员的说法,这件衣服在配色上是相当好看的。“算了,你还是早一点习惯这种色彩感觉会比较好。”
  “我不要。”拉斐尔冷冷的拒绝了。
  “别这样嘛,就算你不想去习惯它,至少忍耐一下总行了吧。”津特妥协了。
  “我也很怀疑是否有忍耐的必要。”拉斐尔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津特缚下身去打开了刚从城里买回来的杂物包,并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罐子。
  “那是什么?”拉斐尔紧盯着那只小罐子不放。
  “染发剂。”
  “染发剂?”
  “是的。我得要将你那头深青色的秀发处理一下才行。”津特开始读着那罐染发剂的说明书。“这个很好用,只要你低着头把头发垂下来就行了。”
  “你该不会是想要用它来染我的头发吧?!”拉斐尔的双眼睁的更大了。
  “当然,我的头发就算染了也没用啊。我买回来的是黑色,因为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其他的颜色。”
  “我不要!”拉斐尔伸出双手将头发压住并向后拢去,身体也开始拼命的往后急退了起来。
  “可是……”看到她那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津特也慌了手脚。“难道你不喜欢黑色?早知道我就买红色或黄色回来就好了。”
  “我并不讨厌黑色,但我更喜欢自己头发的颜色。你不觉得这种颜色很微妙吗?不会太浓,也不会太淡……”拉斐尔开始热心的替自己的头发辩护着。
  “对对,这个我当然很清楚,真的是很漂亮没错。”津特安抚着她的心情。“不过在城里,只要是头发染成青色的人都已经被抓走了。”
  “我的头发颜色可不是染上去的。”
  “嗯——该怎么说呢。如果被人家知道你的头发颜色不是染上去的话,我觉得事情可能还会更糟糕喔。”
  “库·林·马普·阿斯·唐格·基普!”
  “虽然我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不过你说话还真粗鲁啊。”
  “只有染发这条路了吗……”拉斐尔虚弱的说。
  “真是的,你们亚布人有些时候还真让人难以理解。”津特开始烦躁了起来。“明明你们可以平心静气的操弄自己的遗传基因,为什么稍微请你改变一下你却又不肯?”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也是……”
  “亚布人对不对?但是这一阵子,我已经越来越没有自己是亚布人的感觉了。”津特摇了摇手中的小罐子。“尊崇的公主殿下啊,虽然以属下的卑贱地位着实感到极端惶恐,但能否请您将秀发委托给属下来处理呢?——还是说,你想要自己来呢,拉斐尔?”
  “给我,我才不愿意让你这种人来碰我的头发。”拉斐尔半抢夺的从津特手上接过了小罐子。
  看到她连说明书也没看就已经取下染发剂的盖子,津特不禁又慌了起来。“你先把头环拿下来再说。”
  “要把头环拿下来吗?”
  “当然哕。我可是为了要让你看起来像一个地上人而努力耶,有那一个地上世界的人民会戴着头环啊?”讲到这里,津特突然又想起了某件事。“这么说来,我好像也从来没看过亚布人取下他们的头环过。会不会是因为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空识知觉器官是一件很羞耻的事啊?”
  “你别想歪了。”拉斐尔相当佩服津特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只是因为拿下来会很不方便,所以才不拿下来。”
  “这样就好,我也就不必再想歪了。”
  津特的心里开始充满了期待。据说空识知觉器官是由一亿个以上的单眼所集合而成,如果要用最相似的例子来比拟的话,它就很像是昆虫身上的复眼。
  老实说,一想到拉斐尔的额头上竟然有一只昆虫的眼睛,就会令自己觉得浑身不太舒服。
  不过,当拉斐尔心不甘情不愿的取下她的头环以后,仔细端详着她的额头的津特不禁松子一口气。
  它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充满珍珠光泽的菱形物体,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出红玉般的颜色。由于每个单眼小到无法用肉眼判别的关系,与其说家昆虫的复眼,还不如说像一种人造的机械装置,或者说是一种具有独特风格的装饰品。虽然这么说可能很恶心,但它就好像在拉斐尔的额头上贴上一片宝石薄片一样,她的容貌也因为这颗“宝石”的衬托而显得更加的美丽。
  “没想到它竟然这么显眼。”津特说。
  “你该不会想叫我连它也要拿下来吧?”拉斐尔露出了非常露骨的恐怖表情。“空识知觉器官可是拿不下来的,你可别说要我把它从额头上挖出来……”
  “这么残酷的事情,我才不会说呢。”
  拉斐尔轻呼了一口气。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分尸杀人魔吗?”津特从杂物包中取出了一顶帽子。“我还买了这个回来,请你戴上它让我看看。”
  拉斐尔将那顶帽子戴在头上,并一口气向下拉到可以遮盖眉毛的位置上。这样一来除了空识知觉器官可以完全遮掩住之外,连对地上人而言可说是过于端正的拉斐尔的五官,也被遮住了一部分。
  然而,那对充满特色的“亚布里艾尔之耳”却从她的秀发中蹦了出来。
  “耳朵也要。”
  “啊。”拉斐尔连忙将她那尖尖的耳朵塞进帽子里,然后再用头发覆盖起来。“这样可以吗?”
  “这样就行了。”津特露出了微笑。
  “既然有这顶帽子,那我也就不必再染头发了不是?”拉斐尔试着将全都的头发用力塞进帽子里,不过这只是徒劳无功的努力。
  “不行啊,”津特冷淡的向拉斐尔告知一件残酷的事实。“它们一定会从帽子里飞出来的。再说,就算你真的把它们都藏起来了,等到帽子拿下来以后,你的发型一定会变得很有趣,这样真的好吗?”
  光是想像那副模样,就足以让拉斐尔的全身开始颤抖了起来。
  “我知道了。”她用力咬着下唇,全身开始充满了悲壮的气氛。“不得已,只好染了吧!”
  “没必要那么夸张吧,这里的居民可爱染的很呢。老实说,我真的很难想象曾经说出‘如果我失明的话,请不用理会我,你自己一个人带着航行日志逃走吧!’这种话的公主大人,和现在在我面前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当时那份自我牺牲的精神,现在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闭嘴,津特。我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头发。”
  “所以啦,反正也不是一辈子都得要染头发,只有在这里的时候你才需要这么做。”
  “如果要染一辈子的话,谁受得了?”拉斐尔拿下了帽子,长长的秀发在空中飞扬了起来。
  公主伸手握住了一缕发丝,用爱怜的眼神轻轻抚摸着。
  这让津特在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罪恶感,让他的胸口颇为难受。“不久以后,你就会再度看到它们了。”
  “嗯。”拉斐尔点头以后,就垂下她的头,开始将染发剂喷在她的头发上。
  头发上的深青色逐渐被黑色掩盖过去。不知道是基于什么样的原理,这罐染发剂完全不会弄脏她碰到头发的手指和身上的衣服。就算沾上了,黑色也会很快的晕开变淡,然后就逐渐的消失不见。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原奉拥有一头深青色秀发的亚布少女,转瞬间就变身成一位头发明亮有光泽的黑发少女了。如果还得要硬从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只能说她的美貌实在是太出色了。
  “嗯,你这样真的很好看。”
  “不用再说客套话了。”虽然拉斐尔口中这么说,但她似乎还不讨厌现在的装扮,只见她开始用手指梳理着刚染好的黑发起来。
  “那么,接下来就是换衣服了。”津特将整包杂物包塞到拉斐尔的手上。“衣服就在里面。我先到外面去,请你先把它换上去吧。”
  “嗯。”拉斐尔从杂物包里拿出了一件女装,结果她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这件长衣的样子真奇怪,不过比我原来想像的要好一点。”
  拉斐尔手上掌的这件衣服,上面有着青色与红色相间的格子花纹。在克拉斯维尔行星上,通常比较文静的女孩子喜欢穿这种款式的服装。
  津特站起了身来。“那么,等你换好衣服以后就叫我一声。”
  “等一下,津特。”拉斐尔叫住了杰特。只见她将杂物包里剩下来的物品全部摆到了地面上,不过所谓的“全部”其实也只有一双靴子而已。“你没有帮我买衬衣,难道要我将这件长衣直接穿在军服上面吗?”
  津特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先前自己一直避而不谈,但看样子告诉她另外一件残酷事实的时候终于到了。
  “这件不是长衣。”津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着。“穿在身上的时候,它就是衬衣。”
  “难道它是直接穿在内衣上面的吗?!”
  “嗯,这里的居民都是这么穿的。在我的故乡也有女性会穿着这一类款式的衣服,用故乡的语言来说,它叫做“ㄌㄧㄢㄕㄣㄑㄩㄣ”,不过我不知道它的亚布语该怎么念就是了。”
  “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拉斐尔一直凝视着这件“ㄌㄧㄢㄕㄣㄑㄩㄣ”并露出了恐怖的脸色。“真的……非穿上它不可吗?”
  “当然是真的。”津特拼命压抑着心中的罪恶感。“为了让你能够彻底变身成一位克拉斯维尔的居民,你一定要穿上它。”
  “津特,你真是一个非常残酷的男人!”
  “希望你能体谅,毕竟我也不喜欢这么做啊。”
  “是吗?”拉斐尔露出了怀疑的眼神。“那从刚才开始,你的脸颊肌肉就一直在那边抽动个不停,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当拉斐尔顺利换上新的衣服以后,津特立刻宣称自己要稍微小睡片刻,也不问她是否同意就马上倒地睡了起来。而在这一段时间里,拉斐尔——当然是穿着那件“ㄌㄧㄢㄕㄣㄑㄩㄣ”——握着枪在一旁警戒。
  大概睡了二个多小时之后,津特醒过来了。他伸了伸懒腰,用力的甩了甩头精神真是舒畅。
  “该走了。”他向拉斐尔说道。
  “嗯。”坐在洞口的拉斐尔也点了一下头。
  在出发以前还有一件事要作,那就是消除两人身上有关星界军的一切痕迹。
  津特在谷底挖了一个洞。虽说如果行的话,他当然想把这个洞挖在洞窟里面,但是以手边现有的工具而言,要在岩石上凿穿一个洞是不可能的。
  他轻轻的将星界军的背包放进洞里,拉斐尔的军服和津特的衬衣也跟着送进了洞中,接下来……
  “这个东西也一起埋进去比较好。”津特伸手过来了。
  “不可以!”拉斐尔将头环紧紧的抱在胸前。“为什么?军用头环以后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吗?”
  “这是我从军之后所收到的第一只头环,以后看着它可以让我有所回忆。”
  “以后我们再回到这里把它挖出来就行了,反正头环又不会腐烂。”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说不定它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比方说?”
  “现在我还没有想到。”拉斐尔连一步也不退让。
  “可是,我觉得还是不要带着会暴露我们身份的东西比较……”
  “我们不是已经带着枪和终端手环了?多一只头环又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也没错啦……”津特只好宣告投降,同意拉斐尔将头环收进杂物包里面去。
  当剩下的行李都被津特用圆锹覆上泥土之后,他便将圆锹也放在土堆上,并且手脚并用的将两旁的泥土往中间覆拢起来。
  然后津特将自己的终端手环收进衬衣内层口袋,并将凝集光枪放进自己在鲁努·比格市所购买的杂物包里头。
  而拉斐尔则是将枪带绑在大腿上,并且把凝集光枪插进枪带中;而她的终端手环则戴在脚踝上,并且用靴子隐藏起来;至于内部记录有航行日志的那条首饰,则是紧贴在她身上所穿的那件“ㄌㄧㄢㄕㄣㄑㄩㄣ”内侧的胸口位置。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他们两个人就出发了。
  因为已经是白天的关系,两人所走的道路也不再发出光芒。这条路面比农田还要高上一百达诣的道路。虽然偶尔会出现弯道,但大部分的路段都是相当笔直的向前方延伸出去。
  虽然以当地的生活时间来说已经是傍晚时分,不过这个时候的史法格诺夫恒星已经逐渐升到了天顶,并炽热的烧灼着道路的路面。
  津特不禁开始羡慕着戴着帽子的拉斐尔,他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替自己也买一顶回来。
  后悔归后悔,钱还是很宝贵的。光是买他们身上这些衣服,原本的一千五百丢士就已经用掉快要二百丢士了。
  不知道剩下的钱能不能挨到救援赶过来的时候……
  如果钱全都花光了该怎么办?不知道这个行星上的人是否有这种宽大的雅量,愿意雇用两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少女,如果不行的话又该怎么办……嗯,干脆用凝集光枪叫他们交出钱来吧!没想到还有这一招。
  想到这里,津特不禁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公主和伯爵公子竟然变成了雌雄大盗,这大概会是人类史上身份最尊贵的犯罪者吧。我们两个人的事迹一定会被后人编成话剧来演的。
  “你到底在笑什么?”拉斐尔问道。
  “没啊,没什么事。”津特收起了笑容。
  “你看起来连一点紧张感也没有。”
  “彼此彼此,你先前还不是睡得那么熟。”津特反击回去。
  “闭嘴,我那时候很累。”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津特同意拉斐尔的说法之后,便换了一个话题。“我们两个看起来会不会像一对兄妹啊?”
  “当然不像,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兄妹。”
  “这下可麻烦了。”
  “怎么说?”
  “到了城里以后,我想让大家都以为我们是兄妹。”
  “为什么你非得要说这种谎不可?”
  “可是,总不能跟大家说出真相吧?”说到这里,津特马上就陷入了沉思。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所谓的‘真相’,也就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到底是什么呢?公主和她忠心的骑士?公主是如假包换没错,不过自己并不怎么像骑士。可怜的难民二人组?这倒蛮接近真实的情况,起码比“见习翔士和她的行李”在用词上要进化很多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和我的关系,只要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这倒也没错,可是总有人会怀疑到这个方向来。在戴尔库图行星上,如果有两名未成年的男女到旅馆投宿,那些防犯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的。”
  “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不过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也很希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可是其他人还是会把我们当成小孩子来看待的。”说到这里,津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提尔·柯林特的脸庞。“每次当我向养育我的父亲抗议说:‘我早就已经不是小孩子’的时候,他一定都会这么对我说:‘只有小孩子才会每次都讲这句话’。”
  当时提尔所说的话确实是没错。那个时候的津特还什么都不懂,是一个纯洁,且年幼的……
  “可是,这里不是戴尔库图。”
  “也对。这里的人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哦?”
  如果当地的文化倾向于认同早婚的话,那自己就不必那么烦恼了。只要解释两人是一对来度蜜月的年轻夫妻——虽然服装看起来确实很寒酸就能轻易过关了。
  “你难道一定要操这种无谓的心吗?”
  “我不希望我们太引人注目,至少看起来普通一点……”
  “津特,”拉斐尔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你该不会是觉得我碍手碍脚的吧?”
  “你在说什么,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津特说不下去了。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不是就可以很轻松的躲在城里吗?”
  “拜托你……”津特将杂物包放到地上,眉头紧皱了起来。虽然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向她解释,但最后还是决定将心中的话坦率说出来。“你如果真的要这么说的话,说真的,我也认为自己一个人做什么都方便。毕竟我是一个地上人……”
  “你是亚布人。或者我这么问吧,难道你不喜欢当一个亚布人?”
  “也许吧,有些时候我是觉得这个身份会给自己带来一点负担,但我绝对不是讨厌这个身份,只是如果有人问起来的话,我会回答自己是地上人吧。毕竟我出生成长的地方,全都在这个地上世界里啊。”
  “我完全没注意到你竟然抱持着这种想法。”拉斐尔咬住了下唇。“你不必再在意我的事了,当然你也不必在意帝国,如果你想舍弃爵位的话,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吧。以前我也说过,我并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
  “你是认真的吗,拉斐尔?”
  “当然是认真的。反正像你这种人就算不在我身边,我也完全不在乎。”
  “我才不要。”津特说道。他发现自己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要我舍弃爵位是没问题,但是我并不想在这里和你告别。”
  “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就算因为这样而侥幸活了下来,我也不会高兴的。”接着津特便一口气说出了下面的话语,并发泄在他心中积聚已久的怨气。“你说你不想成为我的绊脚石?还说就算我这种人不在身边你也完全不在乎?这不是很矛盾吗?拉斐尔!会成为绊脚石的人怎么可能独自一个人还能完全不在乎呃!因为就算叫我来操纵宇宙船我也办不到,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忙,人总是有他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嘛!你并不习惯在地上世界中生活,当然,我也不能说很熟悉,但至少应该比你熟一点。明明我们两个人可以在彼此擅长的地方互相帮忙,为什么你非得在乎会不会成为我的绊脚石什么的不可呢?我没说错吧?拉斐尔!难道我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还是说,是你才觉得我碍手碍脚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认了,请你赶快丢掉这个可怜的行李吧!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先开口说要在这里和你告别的!”
  在津特激动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辆浮扬车也从他们的身边疾驶而过。
  “是吗。”拉斐尔低下了头。“原谅我,津特。你是一位自尊心很强的男人。”
  “当然是!”津特的愤怒一时还压抑不住,他继续说了下去。“虽然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亚布人还是地上人,但我还是有自尊心的,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尊心是亚布人的专利。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至少在我们只达安全的地方以前,我是不会主动离开你的。”
  当津特知道拉斐尔这句“自尊心很强的男人”是她所用过的赞美词句中最高等级的词汇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我知道了,下次我不会再说了。”拉斐尔发誓起来。
  津特的心情终于稍微平静了一点。“我很需要你的帮忙,也许今后还会一直需要下去,不过目前你的确也需要我的帮助,至少也请你稍微幻想一下我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吧。”
  “我对这件事情完全不抱任何幻想。”
  在听到拉斐尔这句回答的一瞬间,津特也在心里领悟到一件事。看来就算是亚布贵族,他们的地位其实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崇高。
  “唷呵呵,两位·那里·热情·利批。有吗·吵架·男人·加上·女人?女人·那里·摸伦!女人·那里·好·丢掉·不管·男人·像·休利普,好·来·一起·我们。好·办事·辟古·一起·我们……”
  津特转头朝着突然冒出来的话声方向望了过去。
  先前从他们身边疾驶而过的浮扬车又倒车回来,现在已经停在两人的身旁。那是一辆没有车顼的浮扬车,而三名男子正从车内探出头来,似乎对两人说了些什么。这几个男子年纪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都比津特的年龄还要大。
  虽然津特很快就把头脑中的语言理解模式从正统亚布语切换成克拉斯维尔口音的变形亚布语,但因为那群男子的说话丰常快,再加上他们的话语中还夹杂着一些听起来像是当地俚语的单字,所以他不太听得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津特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这些男子似乎正在逗弄着自己和拉斐尔,而且还打算邀请拉斐尔和他们一起走。
  “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拉斐尔完全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你不必要去知道的事情。”津特提起杂物包挂在他的肩上。“走吧,拉斐尔。”
  “嗯。”拉斐尔也跟着踏出步伐,完全不把在她身边的那群男子当一回事。
  “女人·那里·摸抡,男人·那里·碍事·去跑!”
  “希刻·利批利批·好·辟古。”
  “好·停下来·摸轮·女人!”
  不过那辆浮扬车也开始配合两人步行的速度在一旁跟着。
  接下来的这一声叫喊,津特就完全听得懂了。
  “你们两个!少看不起人啦!”其中一名体格最强壮的年轻人从车上跨过车门跳了下来,并拦在两人的面前。
  “咻——摸抡!”这名男子吹了一声口哨,并伸出手来迎向拉斐尔。“来吧,我们可以一起乐一乐喔!”
  “住手!”津特朝着那只手臂飞扑过去。
  “你这家伙!”站在拉斐尔面前的男子一脚把津特踢飞出去。
  虽然实在很丢脸,不过光这一脚就让津特的重心失去平衡,他的身体也因此从路肩一路滚落到农田里去。
  “可恶!”津特连忙从杂物包中掏出了凝集光检。
  在他还忙着掏枪的时候.那名男子也已经顺着坡道滑进了农田里。只见对方的鼻孔像一头公牛般的用力向外扩张,并朝着自己这里猛冲过来。
  摆好射击姿势的津特扣下了扳机。他之所以血脉贲张的原因,与其说是因为自己被踢了一脚,还不如说是因为不容许他们对拉斐尔动手动脚的缘故。现在他的内心充满了狂暴的情绪,而且已经达到就算当场将对方杀死也无所谓的程度。
  从凝集光枪的枪口所发射出来的光线,直接命中了男子的腹部——不过那是一道照明模式的光线。
  那名男子在一瞬间停住了脚步。不过当他察觉到对方只是用一盏强力的探照灯照着自己的肚子时,不禁撇了撇嘴露出轻蔑的表情,并再度朝津特那里猛冲过去。
  虽然津特里忙将安全装置由‘照明’调整成‘射击’,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名男子现在已经来到他的身边,而且还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准备抓住杰特握枪的那只手。
  就在这个时候,那名男子突然在津特的面前倒了下来。
  “好痛啊——”他抱住了自己的左脚,痛的在地上打滚了起来。
  是拉斐尔。
  原来是拉斐尔发射凝集光枪,直接贯穿了那名男子的左脚。
  当津特好不容易将安全装置调整成‘射击’以后,他马上站起身来。不过这时候映入他眼帘中的情景,却是拉斐尔被人从后面架住的景象。
  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还在疼痛,津特急忙丢下那名还在满地打滚的男子,朝着道路那里冲了过去。
  其中一个男子从后方架住了拉斐尔的两只手臂,另外一个则试图要抢夺她手中的枪。
  拉斐尔的战斗方法其实早已在津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似乎是认为不值得为了这些人运动自己的脸颊肌肉。只见她事前毫无征兆的踢出一脚,将站在面前的那名男子踢倒在地上。
  那两名男子的脸上充满了疑惑,似乎是在纳闷这个女孩子在这种时候怎么连一声尖叫也没有的样子。
  然而,目前的形势对拉斐尔而言,可说是非常不利。
  “放开她!”津特将枪口朝向天空做出了威吓性的射击。
  但可悲的是,凝集光枪发射的时候是不会有任何声音的。虽然一道耀眼的光芒从一阵烟雾中窜升至天空,可是它在恒星灿烂的光芒下却一点也不醒目,当然也无法吸引那群年轻人的注意。
  于是津特改将枪口朝向下方。
  一束波长完全一致的光线开始割裂了道路,而路面上的铺装物质也在一瞬间就升华至空中,并产生小规模的爆炸。
  那群男子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了。
  “双手举起来!”津特用克拉斯维尔腔调的亚布语大声喊叫起来。
  从那群男子的魔掌中挣脱出来的拉斐尔走到津特的身旁并肩站立,并举枪朝对方比划了一下。
  “你别真的开枪啊,拉斐尔。”津特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
  “当然不会。”拉斐尔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我并不想射杀失去抵抗意志的人。”
  “那就好。”
  “不过,说真的我还蛮期待他们能稍微抵抗一下的。”
  “老实说,我也这么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拉斐尔的想法已经传达过去的缘故,这群双手高举的男子身体就傻在原地,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很——好,两位大哥,”津特说。“你们的朋友正在下面受苦,请两位把他带过来这里。”
  两名男子虽然恶狠狠的剩了津特一眼,但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还是乖乖依照杰特的命令从路面走到农田那里去。
  “你的适应性还蛮高的嘛,已经连这个世界的语言都说的那么溜了。”拉斐尔说道。
  “我只是抓到一点小要诀而已。这里的语言其实是亚布语的一种变形。”对拉斐尔说完这句话以后,津特就再度朝着那群男子叫喊了起来:“你们就算轻举妄动也没关系,我们可是很想拿各位来练习射击的喔!”
  “夏库纳!”其中一名男子高声骂道。
  “谢谢你!”津特也大声的回应过去。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拉斐尔问道。
  “谁知道啊,反正一定是那种会让少女说不出口的话。”津特耸了耸肩。“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就收下这些人的车吧。必须要先确保移动的手段才行。”
  “我们要征用这辆车吗?”
  “当然不是。”津特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因为我们不是军人,所以要用抢的。”
  “即使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名份?”
  “没错。只是这么一来,我们就真的成为犯罪者了。”
  虽然眼前这三名男子不论在行动或是外表上都具备了大坏蛋的条件,但从他们空着两只手站起来的动作,津特已经明白这个地上世界的人一般而言并没有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现在就算解释自己和拉斐尔只是两个善良的普通市民,他们光是看到两人手上拿着凝集光枪挥舞的样子,就绝对不可能会相信这种鬼话。
  所以津特觉得干脆以犯罪者的身份逼他们把浮扬车交出来,但又担心拉斐尔会严肃的向他表示反对的意思。
  “听起来很有趣,”没想到拉斐尔竟然也认同了津特的看法,这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这就是所谓的强盗吗?”
  “应该算吧。”津特心中浮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那三名男子现在已经走到了道路上。其中受伤的那个人正搭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一拐一拐的走着,虽然他已经不再发出惨叫声,但整个脸还是痛苦的揪成一团。
  当津特还来不及开口的时候,拉斐尔就已经抢先用充满宫廷色彩的亚布语开始向对方强调两人正是拦路的强盗,并且与星界军或是帝国完全无关;接下来她便宣称接收他们的车辆对强盗而言,是一种再正常也不过的经济活动。
  在拉斐尔进行演说的时候,这群男子露出了一头雾水的表情。
  津特心想,就算这些人听不懂拉斐尔演说的内容,多少也猜得出她所用的语言就是正统亚布语。光是这一点,他就不得不认为两人的真实身份已经因为这样而曝光了。
  “如果你们身上有带着终端手环或是其他通讯装置的话,请把它们交出来吧。”于是津特回过了神,并向这群男子催促了起来。
  然而这三人帮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只是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你们应该很明白才对。”津特温柔的说,“站在我们的立场想一想吧。”
  “如果让你们向外界通讯的话,我们可是会很困扰的。”拉斐尔以清朗的声音提出她的意见。“难道你们认为被我杀死会比较好吗?”
  虽然不知道这群男子倒底听懂了多少正统亚布语,不过似乎曾经对‘杀死’这两个字有过鲜明的印象。因为他们马上就有了立即的反应。
  这群男子各自解下系在他们腰上或是肩上的小盒子,并将它们通通扔到了路面上。
  “你这番虚张声势,看来还蛮有效果的。”津特悄悄的在拉斐尔的耳边说着。
  拉斐尔愣了一下。从那天真的表情看来,她仿佛正在问自己:“什么是虚张声势?”。
  津特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忙将视线从拉斐尔的脸移到那群男子的身上——喔喔,几位大哥,你们应该跪下来感谢我的不杀之恩才对喔!
  然后他就对那个空着手的男子下达命令。“把它们通通集合到一个地方来。”
  在那名男子照做之后,津特就用凝集光枪的光线烧灼那几支已经聚拢在一起的通讯机。虽然凝集光稍微射偏了一点距离,但也足够让那些精密的机械装置在一瞬间化为焦黑的残骸了。
  “接下来,”津特仔细端详着浮扬车的驾驶席。这个上面有两根杆状物体的东西应该就是方向盘,下面可以用脚踩的东西则应该是速度调节装置,然后……看到这里,他已经大略知道驾驶这辆车的方法,不过并没有多少自信。“就请你们教我怎么驾驶这辆车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驾驶员就是这个人。”拉斐尔指着那位正用肩膀扛着受伤伙伴的男子对津特说。
  “那么,请你过来坐在这里。”津特指了指驾驶席。
  拉斐尔则先一步坐在后方座椅上压阵,只见那名男子在她手上枪口的措示下坐进了驾驶席,而津特则跟着坐在助手席上。
  “至于你们两位,”津特伸手指往远离城市的方向,并对剩下那两名男子下达指示。“就请走到那里去吧。”
  脚被射伤的男子,不知道低声说了些什么。
  津特连忙举起了手上的枪。
  那两个男子只好一面低声咒骂着,一面朝津特所指示的方向走了过去。
  “好了,可以开车了。”
  “你们竟敢这么对我们……”虽然这名男子想要大声怒吼,但因为后脑勺被一把枪顶住的关系,也只好乖乖连命行事。
  津特在一旁观察对方驾驶的方式,原本心中的疑问也完全一扫而空。因为这远比自己所想像的还要简单,而且也不需要太多困难的技巧。
  这是一辆电磁相斥型的浮扬车,只要输入目的地之后就可以让它自动驾驶,甚至用手动的方式也能轻松的驾御。因为它无法浮在道路以外的任何地面,一旦脱离道路就得要像地面车一样放下它的车轮才能继续前进,不过控制车轮起降的方法也非常简单。
  “这辆车上有没有类似定位系统的东西?”
  “定位系统……”
  “就是告诉这辆车的位置,用电波,传给负责交通的单位。”津特用简单的语句反复的说明着。
  “没啦!这种东西,才没有呃!”
  “那这个呢?”他指着一样挂在助手席与驾驶席中间,看起来很像是通讯机的物品问道。
  “这是航法机,它不会自己发射电波到外面去的。我们都是靠它来知道这辆车的目前位置。”
  “原来如此,示范给我看。”
  那名男子开始进行操作,影幕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张地图,而中间那颗青色光点,应该就是这辆车目前的所在地吧。
  津特也稍微试着操作了一下。除了可以轻松切换地图的范围大小之外,这台航法机还能够告诉车上的人距离最近的城市有多远,甚至还有主要都市的即时路况资料。
  “嗯,还蛮方便的。不过它真的没有定位的功能吗?交通管制局那里应该会很想知道车辆的位置才对吧。”
  “真的没有啦!如果他们连每一辆车的位置都要知道的话,不就侵犯了民众的私生活吗?所以在这个行星上,才没有那种东西呢!”
  “原来如此,”津特点了点头。“正合我意。不过照刚才你那种说法,好像已经认定我们不是这个行星的人喔。”
  “才,才没有呢!”
  “难得刚才你那么努力的向我们说明,但是你这样可是会让坐在后头的那个女孩子心情不好喔。”
  “啊,我知道了啦,你们是这个‘夏库纳’的世界中第一代殖民的子孙啦!”
  “在其他人面前你也要这么说喔。”虽然完全不对他有所期待,但津特还是向那名男子恐吓着。“可以了,请你开回去吧。”
  浮扬车在回转之后,便循原路折了回去。
  “停下来。”津特发现那两名还在路上的男子正朝着浮扬车这里走过来,于是对坐在驾驶座上的男子下达了命令。
  而那两个人看到津特之后也大吃一惊,连忙收起脚步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因为他们没料到杰特还会再把浮扬车开回来。
  “嗨,两位大哥,你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呢?”
  “要往哪里走是我们的自由啦。”脚被射伤的男子大声吼叫了起来。
  “关于你们所提出的异议,我会在收到起诉书之后再详加考虑。”津特假装很正经的说了起来。“至于相关的文件,则请你们径行向有关司法单位直接提出。”
  接着他就打了个手势,命令坐在驾驶席上的男子尽速下车。当那名男子从座位上离开以后,津特马上就横向移动身体到驾驶席上并坐稳了位置。
  某件很重要的事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想到自己目前的手头实在不能说是很宽裕。
  “对了,几位大哥,你们身上应该有现金吧?请把它们通通交出来。”
  “你别太得寸进尺了!”被射伤的男子再度大吼了起来。
  “等我杀了你们以后,还是可以从你们的身上搜出钱的来喔!”津特努力做出凶恶的表情向他们恐吓着。
  “可恶!”
  三个人将身上的现金都掏了出来,总共还不到一百丢士,比津特期待中的金额还要少。
  津特叫那名曾经坐在驾驶席上的男子将钱收齐之后交给自己。而在这段时间里,拉斐尔则在后方座椅上举枪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么,几位大哥,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依依不舍,但我们就在此别过哕。”说完这句话以后,津特就发动了浮扬车。
  而拉斐尔也在同时跃过了椅背,并进占了助手席的位置。
  “你真有一套。”拉斐尔兴奋的说。“既然我们是强盗,当然一定要去抢对方的钱,我刚才还一直没想到这一点。你该不会以前也曾经当过强盗吧?”
  “开什么玩笑,做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呢。”
  当津特还住在戴尔库图行星的时候,他曾经很羡慕那些比自己年长的少年可以让女孩子坐在身边的助手席上,同时还驾驶地面车带看她们到处兜风。那个时候他就在心中暗自发愿,总有一天自己也—定要这么做才行。
  现在,虽然自己所驾驶的是浮扬车而不是地面车,但这个心愿已经不再只是梦想;而且坐在身边的那个女孩还是全银河最漂亮的美少女,更何况她正以尊敬的眼神来望着自己。
  可是——自己心中这股阴暗的情绪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九章 在帝宫内
  亚布人的故乡,也就是都市船“亚布里艾尔号”。虽然经历过几次的改装,但目前仍然是帝宫的所在地。
  这艘从前曾经容纳过将近一百万人的巨船,目前依然有二十万以上的人口住在它的内部。所以与其说现在的它是一座轨道宫殿,倒还不如说是一座小都市会更为恰当。
  而在这座小都市内的一角,有一处基于顾虑重要情报外泄的理由而被慎重隔离起来的区域,所有的外国人就全都生活在区域内所设置的住所与办公室里面。
  由“人类统合体”所派遣的驻帝国大使桑普尔·桑加里尼,就是这群外国人的其中一份子。
  帝国是完全不容许外国船只进入领土内的任何星系的。但基于经济交流的理由,亚布人还是指定了七个贸易港以进行帝国与其他国家之间的经济活动。随着经济往来的日益频繁,必然也会产生需要籍由外交才能处理的事务,因此帝国也和其他四个星际国家互相交换了外交官员。
  所以能够在帝宫内居住的外国人,其实也就只有这四个国家的驻帝国大使以及他们的随从官员。就算俯瞰整个帝国领土,亚布人也仅准许外国人在这座帝宫以及七个贸易港内居留而已。
  虽然帝国相当尊重外交官的特权,但它几乎完全不重视外交事务。包括桑加里尼在内的外交官几乎不被准许和帝国内的重要人物直接面谈,当然也就不必提他们谒见皇帝的机会是多么渺茫了。因为只有在就任与卸任时,外国的大使才能够晋见皇帝本人并进行礼貌性的拜会。
  然而,现在桑加里尼和其他三位大使却获得了就任以来第二次谒见皇帝的机会。
  在帝宫内是有一处“谒见大厅”,但除了进行重要的仪式或国事之外,帝国几乎很少使用这处大厅,所以桑加里尼他们当然也从来没有看过这里的模样。
  皇帝召唤桑加里尼前来的场所叫作“飞燕草大厅”。顾名思义,一大片飞燕草现在正在这处大厅中恣意怒放着紫色的花朵。或许对桑加里尼而言是一件很难以置信的事,但亚布人确实也是依照亚布人的方式去喜爱自然之美的。
  在大厅的中央有一处可让人沿着走一圈的石阶,在那数阶如同镜子一般发亮的黑大理石石阶上,围绕着一幅银制的螺旋状银河图章。在石阶的最上面是一处平坦的圆坛,位于圆坛四角的地方则矗立着四根上有“八类龙”浮雕的梁柱。而在圆坛上面,虽然比起真正的翡翠玉座而言是略显不足,但还是设置了一张坐在上面应该是非常舒适的座椅。
  一名美丽的女子,如今就端坐在那张座椅上面。
  她戴着一只上面雕着八颈龙的精致头环,覆于头环上的水蓝色秀发轻轻飘动,尖尖的双耳则分别从左右两侧平向伸出,身上则是穿着一件以薄红色为基调的长衣。她的容颇有着一对琥珀色的眼眸与赤褐色的虹彩,穿在长在下方的黑色军服袖口则微霹着一双象牙色的纤纤玉手,然而这对玉手却统率着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军事力量。这名美丽的女子,正是“亚布人类帝国”的第二十七代皇帝拉玛珠陛下。
  四位大使现在就站在皇帝的面前,这种谒见的方式着实让桑加里尼感到屈辱——有句俗话说“亚布人,其个性,傲慢且无谋”,无谋不无谋姑且不论,但要说傲慢也的确是够傲慢的了。
  “陛下,”桑加里尼代表所有的大使们开口了。“首先感谢您愿意且以其他采取中立立场的三国担任监察委员。”
  “您也打算要说谎吗?”皇帝向这名女性大使投以冷淡的视线。“诸位早已缔结同盟,怎有可能维持中立的立场?”
  “我们仅对这次的事件采取中立的立场,陛下。”“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的大使回应了过去。“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希望能够究明事件的真相。”
  “‘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提出这项议案的,我也赞同这样的看法。”苏妮接口说道。
  “没用的。”拉玛珠用她那赤褐色的眼瞳凝视着桑加里尼。“大使先生,我很期待能听见您说出更为洗练的谎言,但您却让我失望了,真是遗憾。”
  “什……”桑加里尼当场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无法对帝国找到交涉的切入点,从一开始亚布人的皇帝就根本不打算接受他们的说辞。在他身上长期累积起来的外交官能力,在这种时候竟然完全派不上用场。
  “为什么您一定要认为我们在说谎,陛下?”玛嘉莉说道。“在您武断认定之前至少也应该先行调查一下才对。”
  “倘若诸位满足于此种粗糙的谎言,我也不便多说什么。或许,诸位是真心相信这种谎言也未可知。然而对亚布人来说,我们会认为稍微精致一点的谎言比较具有魅力。”
  “陛下,如果您打算与‘人类统合体’开战的话,我们‘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也将会依照‘诺瓦希琪利亚条约’所赋予的义务正式向帝国宣战。这是母国训令我必须要在此处事先声明的事项。”玛嘉莉大使说。
  “感谢您的声明,大使小姐。”皇帝挖苦的说着。“这件事我会记在心里。我想‘扩大阿尔康特共和国’与‘哈尼亚联邦’应该也会采取同样的立场吧。”
  被点名的两位大使点头表示同意。
  “很好,那就开战吧。”拉玛珠的气势毫无任何退缩的迹象。“幸苦了,诸卿,愿诸位平安归国。因为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后,诸位的外交官特权就会完全消灭。当然,我会以帝国的名誉保证将诸位平安护送至开放港。”
  你给我等一下!——桑加里尼在心里发出了悲鸣声——难道会谈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吗?竟然让我这位在“人类统合体”中最有经验的外交官连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而且还一口咬定来自本国的声明是谎言,并擅自认定这是一种很差劲的虚伪,再来就轻松接下了四国的开战宣言,最后还卸下所有大使的职务并送我们回家!这简直就是把我们当成一群小孩子一样呼来喝去嘛!而且我先前只不过是动用了一点小手段试图让你的心情有所动摇,接下来才正想要套出帝国今后的可能动向,没想到会谈竟然就结束了!
  “陛下,请您三思。”古严低声的说着。“如此一来,您将会与一半的人类世界为敌的。”
  “也许大使先生您忘了,但剩下的一半可都属于帝国。”亚布帝国的皇帝平静的说。
  “既然您有意一战,我们自当奉陪。”玛嘉莉似乎忘了她的外交官身份,只见她开始将到目前为止所累积的愤怒一口气发泄出来。“但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说,毫无理念的帝国是不可能会赢得胜利的!”
  “理念吗?”拉玛珠的容颜第一次露出充满兴趣的神色。“正如您所言,我的帝国并没有任何理念,但我并不认为它与胜负有任何关联,毫无理念就毫无胜利的论调,我认为这纯属您个人的迷信。”
  “可是如果让帝国赢得胜利的话,人类的未来又将会如何?由毫无理念的帝国所支配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这点我完全无法想像。”
  “我多少也知道一点人类的历史。如果我们回顾历史的话,就会发现由个人所持有的理念终将散发出美丽的光辉,但由国家所持有的理念则会诞生出悲惨的结局。因为国家的理念会逼迫隶属于其下的臣民迎向无谓的死亡之路,所以对我的帝国而言,理念是无用之物。换句话说,亚布帝国不需要任何理念就能继续存在,而且我们也仅专注于统合多彩多姿的人类世界。然而,在帝国境内却存在相当多具有奇特信念的臣民,举例而言,比斯雷伯国的人民在某种程度上无法理解他们是由帝国所统治,但他们却将其领民代表视同神明一般的崇拜着,并且还深信我们亚布人是一种无从理解的幻想世界人物;另外,在戈加夫伯国的领民则是致力于将自身的智慧注入思考结晶中,并企图借此获得永恒的生命。面对所有的臣民,帝国的立场就是平等的统治并在背后一视同仁的给予庇护。所以如果要说帝国有什么理念的话,我想这就是其中一点。”
  “这只是您的诡辩。一想到任意操弄遗传基因的亚布人要来担负整个人类的未来,我就不寒而栗。”
  “我认为这是您的过度评价。”拉玛珠说道。“自从始祖们诞生以来已经经历了将近一千年,但亚布人的基本遗传基因组成依然不变。因为我们和诸位一样,都被迈向进化的恐惧感所束缚。”
  “迈向进化的恐惧感?”
  “您认为我说的不对吗?我们都把进化的萌芽视为遗传基因的异常而事先摘除。当人类掌握了可随意操弄遗传基因的力量之后,到头来,我们还是封闭了人类继续进化的可能性。我想人类对进化的恐惧感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不仅是我的帝国,连诸位的国家也是—样的。”
  “这……”玛嘉莉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请容我进言,陛下。”桑加里尼开口了。看来亚布帝国的皇帝似乎对辩论极有兴趣。就趁着这场辩论的机会掌握时机,至少也要把会谈拖长,这样子才能够抓住进一步交涉的机会,“姑且不论人类是否对进化有恐惧感,但一个毫无理念的国家能否长久延续下去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认为像这样的国家一定很快就会分崩离析的。”
  “事实上,帝国即使没有获得名为‘理念’的权杖,也已经在人类的历史中存续了将近一千年。”拉玛珠平静的反驳着。“也许理念对诸位的国家而言是必要的事物,或许只是诸位的幻想也未可知。但如果不依赖这种幻想的话,也许诸位就无法束缚各式各样的人民,当然也就不可能向他国施加武力的恫吓了。”
  “这—点我想帝国也是一样的吧?”古严提出了异议。
  “不一样。”拉玛珠依然不疾不徐的说着。“帝国的束缚由我们亚布人来执行。也只有让亚布人类帝国来统一整个人类社会,人类才不会被种种被迫灌输的理念所干扰。相信到时候,所有的人类都能在他们既有的文化与生活中自由的发展。”
  “那么,敢问到时候亚布人又将由谁来束缚呢?”桑加里尼认为抓住了皇帝的语病,连忙紧咬不放。
  “这个答案诸位就不必要去知道了。”拉玛珠冷冷的说。“好了,诸卿可以退下了。虽然诸位的虚伪还不足以引发我的兴趣,但最后的话题多少还是让我心安了一些,这是一次很愉快的会见。最后我要申明一点,当我们赢得胜利之后,相信这就应该会是人类历史上的最后一场战争了。”
  “您是指此后人类就会进入恒久和平的时代吗?”玛嘉莉那黝黑的脸庞浮现出憎恶的神情。“曾经有许多人梦想着这个时代的来临,但以前却连一次也未曾实现过。”
  皇帝美丽的容颜上浮出了笑容,但它并不是那恶名昭彰的“亚布的微笑”,反而比较像是无知的幼童在快乐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甜美笑容。在看到这样的微笑之后,桑加里尼这才实际的感受到眼前这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美女,其实已经活过了将近一百年的岁月,以及她所统率的种族其实也还相当的年轻这两件事。
  仿佛是要向眼前的四位大使展现她正用自身那华贵的双肩来承担全人类未来的矜持一般,亚布帝国的皇帝说出了下面这一段话:“那是因为在以前的人类世界中还没有亚布人的缘故。”
  当四名大使悻悻然的告辞离去之后,拉玛珠便下达指示,要求将已知的平面宇宙全体地图影像投影在圆坛前方。
  在目前人类已知的领域中“门”的数量约有三百亿个,而这些“门”位于通常宇宙的那一面一定会通往天川银河。这可能是因为身为银河起源的“宇宙蛋”在大爆炸之后,也同时将通常宇宙与平面宇宙相互分离出来的关系,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现象。然而每个“门”通往通常宇宙的位置并不会与银河中的所有恒星一一对应。一般来说,大半以上的“门”在通常宇宙中的位置都是在天川银河的涡状臂上。
  大致说来,“门”在平面宇宙中的排列可以比拟为水波的波纹。也就是说,所有的“门”都是集合在一组同心圆的圆周上成环状排列,而在这组同心圆中的每一个圆则被称为“环”。
  在这组同心圆中最内侧的圆周上虽然也有“门”,但由于这个地方的“门”密度实在是太高的关系,时空泡是无法从这一带附近进出通常宇宙的。从无数的“火山”中所喷发出来的时空粒子,会沿着这个圆的圆周形成一道浓密的粒子流。
  在最内侧的圆外有一条狭窄的空隙,越过这道空隙之后就可以碰到第二圈成环状排列的“门”,这条“门”带就是所谓的“第一环”。而在其外侧又有一道距离稍为宽一点的空隙,空隙之外就是“第二环”。
  就这样,从平面宇宙的最内侧到最外缘,每一道空隙与每一个“环”都以相互交错的方式排列出这组同心圆——这就是与天川银河对应的“门”群,也就是“天川门群”的基本构造。
  越靠近平面宇宙的外侧,环与环之间的空隙距离也会越来越宽。而且,因为每一“环”内“门”的数量都是相同的缘故,所以越外侧的“环”,“门”的密度也越低。
  目前人类所利用的“门”,绝大部分都是存在于“门”密度过高的“中心预域”内也就是在“第七环”内侧的平面宇宙领域。一般而言,人类在通常宇宙中发现“关闭的门”井将它开启之后,通过这个“门”所进入的平面宇宙位置恰巧位于中央领域的机率可说是相当的高。人类就是透过这种先通过这些位于平面宇宙中心附近的“门”,再穿越附近另外一个“门”前往通常宇宙的方式来扩张自己的宇宙版图的。
  而在人类无止境的膨胀欲望之下,曾经被称为“未踏领域”的“第八环”到“第十一环”中,如今也散置着一些可以通往有人星系的“门”了。
  亚布帝国辖下共分八个王国,分别封给帝室中的八个王家,在将王位传给自己的继承者以前,拉玛珠本人也曾经拥有克琉布王的地位。然而,正如同诸侯无法直接统治各邦国一样,王的地位大致说来也只是一种形式。在各王国的领域中所包含的诸须领主,其实都是皇帝的直属臣子,而非王的臣下。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说王国是一种行政上的划分,还足不如说只是一个地理上的名称还比较恰当。
  在八个王国当中,有七个王国都是位于“中心领域”的外侧,并且与其他的星际国家以复杂的边界线相互区隔。
  然而,只有一个王国——也就是依利修王国的位置,是在“第十二环”的上面。
  从各王国通往帝都拉克法卡尔的时候,需要通过位于平面宇宙中的某八个“门”。当亚布人开启原本内藏于都市船“亚布里艾尔号”的八个“门”时,依照机率的法则,虽然其中七个都是通往“中央领域”的“门”,但惟独依利修门所通往的地方是平面宇宙中最偏远的地带。
  然而,亚布人却认为这个“门”奇货可居,因此帝国也进一步的开始试图掌握“第十二环”的控制权。许多贵族被受封到那里去,军事基地也在“第十二环”上陆陆续续的设置了起来。当亚布人终于进行到最后一个程序,也就是完成环绕“第十二环”的航线时,他们就是在探查的过程中偶然发现到海德星系这个已经几乎被人所遗忘的人类世界的。
  由于依利修王国的形状很像是伸出一双手臂逐渐环抱住“天川门群的样子,因此也时常被人称呼为“亚布之腕”。不过如今在这双手臂的手掌已经完全交握起来的情况下,其实这个称呼也已经不再是那么适当了。
  而在由稀疏的“门”所点缀的“第十二环”外侧,亚布人更进一步的观测到大量且密度相当高的“门”集中在某处的平面宇宙领域中。面对这项发现,他们认为那里应该就是同样由“门”群之“环”重叠组成,但对应的通常宇宙位置却是在另外一个银河内部的领域。
  虽然该处领域现在还没有掌握在人类的手中,但那里的确就是通往另外一个银河的门扉。
  然而,这个门扉目前也惟有亚布人才有可能开启。只要依利修王国还存在一天,帝国以外的星际国家是不可能到另外一个银河去开疆辟土的。
  当然,如果他们能够发现比依利修王国还要外侧的“门”的话,那又另当别论。问题是,这种希望实在是非常的渺茫。
  这种被完全封锁的感觉,可能就是“四国联合”决定一战的主要原因之一吧。真是愚蠢,明明还有许多地方可以让人类用来建立他们的世界,为什么非得要这么做不可?
  史法格诺夫侯国是位于依利修王国境内的一个邦国,一旦那里被敌军长久占领,亚布帝国也就等于被他们斩断了一只右腕。
  “法拉嘉文修到了吗?”拉玛珠举起她的皇帝权杖做出了召唤的动作。
  “臣在。”一名男子的立体影像在平面宇宙图的旁边出现了,他将自己那长度越过肩膀的灰青色头发编成了一条辫子,并在他的胸前垂了下来。这个人就是军令本部的部长,法拉慕文修·卫夫·鲁萨姆·拉扎斯帝国元帅。
  “刚才你都听见了吧?”
  “是的,陛下。”
  “那些人的说词,你认为可信度有多高?”
  “我想,‘门’被开启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但我认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派军队断绝握拉修与史法格诺夫之间的联系;而且所谓周边检查的作业,也应该是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私底下偷偷进行着才对。”
  “情报局方面没有事先察觉到吗?”
  “是的,这点我着实感到遗憾。”
  “太疏忽了。”
  “我无话可说。”虽然法拉慕文修的心里其实没有那么惶恐,但他还是深深的低下了自己的头。
  “看来帝国也已经老了。”拉玛珠喃喃自语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法拉慕文修并没有当场加以否定。“我们没料到他们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因为他们将相关情报隐匿的非常完美。虽然不愿意让陛下认为我是在找借口卸责,但使节厅方面应该也未能确实掌握具体的情报吧?”
  “是的。”拉玛珠点头说道。“由使节厅所传来的报告中,也仅提到他们最近有可能会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看来对方的意志统一程度相当的强韧,对一群可说是乌合之众的军队而言,能够作到这种程度也相当的不容易。”
  从法拉慕文修的语气听来,他的内心似乎正雀跃不已。如果商业上的交易是亚布人的日常娱乐,那么战争对他们而言就是非日常的游戏,而且还要更加的刺激有趣。如今帝国即将要面对一个阵容强大的敌人,就算不是法拉慕文修,任何亚布人也都会为此而心情亢奋。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反应了。
  然而,拉玛殊的立场却必须要与一般的亚布人有所不同。毕竟贵为皇帝的她除了自己的生命以外,还必须要将无数臣下的性命也一起投注在战场上。虽然她的内心还不至于对这场战争毫无欣喜之情,但她也同时感受到一份沉重的罪孽。
  “另外,关于被击破的我军舰艇一事上,”拉玛珠将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疑问说了出来。“确定是巡察舰‘哥斯罗斯号’了吗?”
  “是的。”法拉慕文修露出了沉痛的表情,并继续向皇帝报告详细的情况。“被击沉的舰艇是‘哥斯罗斯号’的机率有百分之九十以上。虽然我们还无法判定他们所使用的‘门’是哪一个,但在该处领域附近的我军舰艇也只有‘哥斯罗斯号’一艘,这点还请陛下见谅。”
  “无谓的话不用多说。”拉玛珠的语气严肃了起来。“率先前往战地是亚布里艾尔的传统。”
  “不过,该舰的舰长是蕾克希百翔长,即使在星界军中她也是一位优秀的翔士。如果有那个人在的话,或许帕留纽子爵殿下已经事先离舰并逃过一劫也说不走。毕竟殿下还只是一名翔士修技生,这么做在名份上是说得过去的。”
  “不用出言安慰了。如果真是如此,我的耳朵应当会听到拉斐尔平安无事的消息才对。”
  “真是非常抱歉。”浩拉慕文修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只是……”拉玛珠心中的想法,只有这两个字溜出了口边——自己一直很喜欢拉斐尔这个孙女。虽然杜比斯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好儿子,但他在父亲的角色上却有着出乎意料的才能。如果拉斐尔不是以翔士修技生这种半调子的身份,而至少是以一名翔士的名义战死在沙场上的话,那么自己也就能平静的接受这个悲伤的事实了。
  “我想克琉布王殿下的悲叹应该也非常深切吧。”突然,一个不是法拉慕文修的声音传入了拉玛珠的耳中。“毕竟他同时失去了自己的情人与爱女。”
  “巴尔凯王,”拉玛珠很快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并微皱着眉头。“我不记得有下旨要召见你。”
  “这可是帝国的一件大事,请原谅臣的无礼,陛下。”帝国舰队总司令,同时也是亚布帝国现任皇太子的巴尔凯王·杜萨纽帝国元帅的立体影像,向皇帝行礼致意着。
  “如果你是要安慰杜比斯的话,请直接到那个人的宫殿去,殿下。”
  “当然不是,陛下。要安慰以后还有机会,我是前来探问陛下是否已经发出了出兵的敕令。”
  “请你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从那张对男人而言太过光洁的端正面容上,浮出了疑惑的表情。
  “总司令殿下。”法拉慕文修将头转到了那位比自己的身份还要高的同僚面前并说道。“根据我们已经获得确认的情报,侵入史法格诺夫侯国的敌人动向意料之外的迟缓,我认为除了他们的兵力过少之外,找不到其他理由可以解释其原因。”
  “声东击西吧。”杜萨纽用手托着下颌说着。“我认为阁下也应该有同样的看法。”
  “也只能这么判断了。如果需要详细资料的话,您可以前来军令本部……”
  “不用,我暂时还不需要这么做,阁下。”皇太子举起手掌制止了军令部部长的发言。“毕竟战况分析是您的专长。不过您认为他们下一步会在哪里出现?”
  “恐怕就是拉克法卡尔。”法拉慕文修说。“毕竟我们也不能太轻忽他们的战斗意志,殿下。”
  “嗯,原来他们打算一口气攻陷帝都吗。”杜萨纽的脸上浮出了兴味盎然的神情。如果帝都沦陷于敌军之手,那么八王国之间的联系就会同被切断,帝国的势力也会因此而大幅度的衰弱下来。
  “但目前我们还无法判断他们下一步的攻击目标。位于中心领域的七个王国,每一个都很有可能成为敌军下手的标的。”
  “这样你明白了吧,巴尔凯王。”拉玛珠坐在暂时设置的玉座上说道。“目前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你必须要执掌防卫帝都的指挥任务,法拉慕文修,立刻编组巴尔凯王旗下的舰队,规模则全权委任给军令本部处理。但,期待你能编组出帝国建国以来最强大的舰队。”
  “遵命。陛下还有其他的敕命吗?”法拉慕文修再度将头转到了玉座面前。
  “没有。立刻着手执行。”
  “遵旨。”法拉慕文修的影像消失了。
  不过,杜萨致的影像却还留在投影画面上。
  “巴尔凯王,你还有事吗?”
  “不敢,我刚刚只是在思考有关人类为什么会对进化感到恐惧的事。”
  “你还是老样子,杜萨致殿下。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你还想要用这种无谓的哲学争论来剥夺我的时间吗?”
  “陛下不是也很感兴趣?”
  这句话真是一针见血,拉玛珠不禁苦笑了起来。“的确。”
  “也许对人类而言,我们输掉这场战争反而是一件好事。”
  “是吗?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拉玛珠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如果我们赢得胜利的话,人类社会应该会在亚布的秩序之下享受近似昏睡的和平生活,但人类的进化也会因为这样的和平而持续受到抑制。”
  “那么,难道你认为他们胜利了之后,人类进化的力量就会获得解放?你大概也听到那几位大使的说词了,那些人对进化的恐惧远比我们强烈,甚至认为我们调整子女遗传基因的行为是一种应该要被唾弃的风俗。”
  “这点我当然明白。但我认为他们的胜利意味着混沌的来临。虽然目前这四个国家是团结在一起的,但等到我们这个共同的敌人消失之后,他们必定会开始反目成仇,到头来,人类社会应该就会覆上一层混沌的色彩。这样一来也许人类就会像昔日那段充满无力感的时代一般,在一片进化的洪流中勇敢的向未来迈进。”
  “你希望这样吗,殿下?”
  “当然不是。”杜萨纽耸了耸肩。“虽然对亚布人能够长寿这点我很满意,但终究还是无法长寿到看见人类进化的结局,因此我是不会对死后才发生的事有任何的兴趣。”
  “那你为何要这么说?”
  “偶尔我也会让思考奔驰在人类的未来之中。但我所想的不是该如何作为,而是会怎么演变。”
  “杜萨纽殿下。”拉玛珠的语气依然很温和。“下一任的皇帝迟早是你,等你坐上这张翡翠玉座之后,如果还想要让人类陷入混沌状态的话,尽管放手去做。可是只要我的手中还握着它一天,”说到这里,她举起了皇帝权杖。“我的志向就是要让人类享受近似昏睡的和平生活,也请你奉献心力协助我。”
  “陛下言重了。”杜萨纽再度向皇帝优雅的行礼起来。“对我而言,人类未来的发展就跟刻意败给‘四国联合’这群乌合之众一样,都不在我的兴趣范围之内。”
  “听到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拉玛珠幸辣的说。“人类与帝国的未来姑且不论,我从不认为你会对自己的兴趣草率行事。”
  “是的。”杜萨纽将这句话视为理所当然的赞美。“而且这次作战对我而言,也有报复的心态在里面。”
  “是吗?”这句话让拉玛珠感到意外。“没想到你那么在意拉斐尔的事情。”
  “我当然也在意拉斐尔殿下,但还有别的原因。有一位与我有缘的人也乘坐在那艘舰艇上。”
  “你是指海德伯爵公子吗?”拉玛珠更加惊讶了。“没想到你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殿下。”
  “您感到意外吗?”杜萨纽微笑了起来。“我一向认为创建海德伯爵家是一件值得自负的事情。至少我是以在意帝国中枢一份子的观点去关心那个家族的事,这应该不过份吧?”
  当史法格诺夫侯国沦陷确定情报抵达帝宫的时候,已经是这段对话结束后十八小时的事了。


第十章 盘问
  既然交通工具已经入手,那么也就不必要对鲁努·比格这个小都市太过于执着了。
  津特将自动驾驶的目的地设定在古佐纽市。
  眼前这一带都是属于洛豪州的土地,而洛豪州的州政府所在地就是那座被称为古佐纽的都市。根据浮扬车上面的最新资讯,它是一座人口超过二百万人的大都市。虽然那里一定会有更多的敌军士兵,但相信像自己与拉斐尔这样的不明身份人士在那种地方应该也更不会太显眼才对。
  路上的风景随着浮扬车不断深入行星内侧而产生不同的变化。首先是农作物的种类开始不一样,然后整片农田就在途中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森林和一片大草原,之后农田又出现了,随后津特他们通过了另外一个比鲁努·比格市还要小的城镇,并从一户孤立于农田中央的住宅旁边擦身而过。
  浮扬车的状况相当的良好。
  津特也因此发现自己的心情正慢慢朝乐天派的方向倾斜。干脆不要躲在什么城市里面了,两人就这样继续坐在车上旅行下去不也很好?
  不,一点也不好。
  那三人帮一定会将他们的车子被抢走的事情向警方报案的。在当地警察还没有出动前来追捕之前,自己一定要先找一个地方丢弃这辆车才行。
  于是津特又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错,我们已经是犯罪者了。如今不只是敌军,连当地的警察也成为我们的敌人了……
  “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拉斐尔向津特出声问道。为了不让风将帽子吹跑,这时候的她正一面用左手压着帽子,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杰特的脸。
  “我的脸色有那么难看吗?”
  “嗯。认真严肃的脸并不适合你,你还是像平常那样嬉皮笑脸吧,那样子我比较能安心。”
  “难道我平常的表情都是那么不谨慎的吗?”被拉斐尔这句话弄得有点哭笑不得的津特,不禁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确认了起来。
  “嗯,看着你,我就能忘记自己还在地上世界的事。”
  “我应该感到很高兴吗?”
  “随便你,毕竟这是你自己的心情。”
  “你说的话,有些时候还真是浅显易懂啊。”
  古佐纽市就快到了。根据地图上的标示,这座都市似乎是被一片森林所包围。
  当他们进入这片森林之后不久,突然听到了一阵“哔——哔”的警告声,而浮扬车也在同时开始减速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津特也很疑惑。
  但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因为前方也有浮扬车停在路面上,而且还不只一辆。乍看之下,至少有十几辆车排成一列堵在前面。
  津特连忙从座椅上将头伸出车外,想要看清楚塞车的原因。
  他看到前方有一大群敌军的士兵,而在那些士兵旁边则有一团看起来非常凶暴的金属物体,那个物体有一半的部分隐藏在林木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应该就是敌军的陆战用武器。
  “这下糟了……”津特忍不住咋舌了起来。
  思考,我要思考一下……
  难道他们是要搜捕逃过三艘军舰的追击而成功在行星上着陆的星界军士兵吗?但就算真是这样,他们应该也不知道目标的长相才对。可是,如果两人身上的终端手环和凝集光枪被他们发现的话……
  或者他们已经知道这辆车的事情了?虽然有点难以想像占领军会愿意屈就于当地警察的工作,但万一让他们嗅出这件事与星界军士兵之间有什么关系的话,那状况就会更糟了,因为他们一定会从那三人帮那里知道两人的详细资料的。
  现在要折回去吗?反正自己在古佐纽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办不行,现在折回去等于是向那些士兵大声的介绍自己,再说虽然还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像是陆战用武器的物体是什么东西,但它绝对不是两挺凝集光枪可以对抗的武器,这点自己可以用这块领地来作担保。如果它的速度比浮扬车慢的话,是可以逃得掉没错……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既然敢盘问浮扬车,怎么可能会准备比浮扬车还要慢的武装车辆呢?搞不好它还能在空中飞,那就绝对比只能贴在地面上行进的浮扬车快多了。
  可恶,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理由,要在这种地方设下关卡来盘问啊?
  要现在折回去让他们跑过来确实的抓住两人呢?还是继续前进并冒着当场被捕的危险呢?——啊啊,这道二选一的选择题还真是有魅力啊!
  总之,得找个说辞尽可能的蒙混过关才行。
  津特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
  “拉斐尔,”津特压低了声音向她悄声说着,“等一下你要紧闭着嘴,千万不能说话,因为你还不熟悉当地的口音。”
  “我知道了,你担心会因此暴露我们的身份吧。”拉斐尔露出了同意的表情。
  “你能明白我的话,我真的很高兴。”
  “你该不会是把我当成傻瓜了吧?”拉斐尔板起面孔露出了受到伤害的表情。
  “如果不是你向那三人帮用亚布语说了那一大堆话,我也不愿意向你提醒这些事啊。”
  “我也认为那件事做得不漂亮。”拉斐尔的脸色绶和下来了,“当时竟然会说出星界军之类的字眼,现在想来,我还真是失言了。”
  “而且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说。我们是强盗,不必要向人家报告我们的来路,通常强盗在工作的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说真的,我原本还以为在亚布人的世界里应该也会有所谓的犯罪行为才对。”
  “当然有,但是,我们一族的人并不习惯去犯下芝麻绿豆大的罪行。”
  “我想也是。”
  当津特和拉斐尔还在小声交谈的时候,车阵也慢慢的向前移动,终于要轮到杰特他们接受盘问了。
  “忘了有枪这件事吧。”津特注意到拉斐尔正用手碰触着位于衣服下方的凝集光枪,连忙出言警告。“乖乖坐好不要动就是了。”
  公主虽然想要当场向津特抗议心中的不满,但最后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敌军的士兵终于过来张望津特的车了。其中一名士兵是一个一脸严肃的中年男子,另外一位则是露着灿烂笑容的年轻人。
  “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津特尽力表现出友善的气氛。
  “什么事也没有啊,这位市民。”年轻的士兵回答道,津特可以同时听见他口中的话语和从他挂在腰上的机械翻译所传出采的声音。“这只是一项简单的调查而已。为了做为今后行政上的参考,我们必须要调查行星上的人口流动状况。”
  “真是非常辛苦你们了。”为了给士兵们一个自己是毫无危险性的印象,津特也露出了天真的笑容。既然对方需要透过机械翻译才能和这里的人沟通,那么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口音才对。这是目前为止惟一可以善加利用的筹码。
  “请拿出你的钱包。”士兵伸出手掌向津特询问着。
  “您说钱包?”津特反问了回去。
  “当然不是要抢你的钱,毕竟我们可不是山贼喔。”那位士兵似乎认为他刚才已经说出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因为说到这里他就开始吃吃的笑出声来。“只是想要知道一下你们的身份而已。”
  “原来如此……”津特的心脏激烈的跳动了一下。
  在这个行星上的钱包里面装的似乎不是现金,而是内含个人资料以及银行账户资料的记忆片,或者是类似的东西。
  当然津特身上不可能会有这种钱包。如果他们要自己的个人资料或是银行账户资料的话,这些束西的确都在杰特的终端手环里面,而且如果将它拿出来的话,他们也确实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明白自己的“身份”。但这原本就是杰特最不希望去做的事情。
  不对,应该还不至于那么严重,因为津特现在所拥有的终端手环并不是自己所有,而是谢尔奈的。但就算这样也不会让情况有所好转,毕竟这些士兵不可能会欢迎一名帝国国民入城,而且要让他们相信杰特其实是一个女孩子,看来也只是白费力气。
  “我把它……呃,忘在家里了……”于是津特只好开始找理由了。而且还是那种最老套的说词。
  “是吗?那就怪了。你竟然会忘记带你的钱包出门?据我所知,这里的人,每一个都会把钱包带在身边,而且还贴身藏的好好的喔。”
  “因为我是那种不用现金就不会安心的人,所以……”
  这名士兵突然将视线转到了拉斐尔的身上,并回过头来问津特:“坐在那里的小姐呢?”
  “这个嘛,是的,她的身上也没有带钱包。”
  “是吗?”士兵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了。
  津特还是对他露出了相同的微笑。
  这名士兵关上了他的机械翻译,并和比他年长的另一位士兵交谈了起来。在交谈的过程中,他们不时向津特这里注目过来,但都不是那种善意的眼神。
  “很好,”士兵终于走到津特面前并开口了。“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名字?!
  津特紧张了。对了,现在是编出一个假名字来的时候了。
  “库·杜林。”他盗用了自己友人的名字,只希望它在克拉斯维尔这里不会当成怪名字看待。
  “坐在那里的小姐呢?”士兵在津特报上名字的同时又丢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嘛,她,这个,柯林特·莉娜!”津特脱口说出了自己最怀念的女性名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从她的口中亲耳听到这个名字。难道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津特转头望向了助手席。看来拉斐尔完全忠实的凄守自己‘乖乖坐好不要动’的指示,只见她两手搁在膝上,连稍微晃动一下的迹象也没有。
  很明显的,她是作过头了,这种毫无反应的姿态实在是太不自然了。老实说,被占领军拦下来盘问的机会并没有自己所想像的那么频繁,但她对这种事却似乎连一点兴趣也没有,谁看到她这副模样都会起疑心的。
  但是在还不到下一个瞬间的时间里,津特就从她的侧脸联想到一件事——气质高尚,且漂亮——完全不像是一般的人类。
  “我知道啦,我就告诉您实话吧。”津特高举着双手作出了投降的姿态。“这是我的娃娃。”
  “娃娃?”
  “是,是的。”
  “看起来像跟真的人一样。”这名士兵以狐疑的眼光来回打量着拉斐尔的全身。
  “这是因为,她本来就做得很精巧嘛。”
  “看起来好像还有呼吸的样子。”
  “这是您的错觉……不是啦,当初制造她的时候,就已经做成会让人家以为她在呼吸的样子了,其实只是靠机械装置而已啦。”
  “为什么你要让娃娃坐在旁边的位子上?”
  “为什么您要问这个问题?”津特反击了回去。“这只是交通调查而已,不是吗?”
  “我想知道嘛,因为我对这个行星的文化还蛮有兴趣的。”从士兵的表情看来,他似乎真的只是为了个人的兴趣才问这样的问题。
  “我也是会爱面子的!”津特也豁出去了,他开始大声叫嚷了起来。“难得有一趟美好的旅行,如果还要让人家看到我只有一个人的话,不是很难看吗?所以啦,我要让大家都认为自己的确是载着一个女孩子出来兜风的。”
  “哎呀,真是抱歉。”士兵露出了充满歉意的脸色。“可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其实也应该不用太过在意这种事情才对。”
  “你懂什么啊?!”
  “啊,这个,这倒也是啦。毕竟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有很多烦恼的。”士兵叹了一口气,开始缅怀起过去来了。“现在回顾起来,还觉得当时那些烦恼实在是蛮愚蠢的。”
  “我们可以走了吗?”津特冷不防的冒出了这一句质问。
  “在这之前,能够让我摸一下那个娃娃吗?实在是真的做得太精巧了。”土兵将他的手伸了过来。
  “不可以!”津特飞快的将身体挡在那只手的面前。“不准碰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士兵的眉角用力上扬了起来。
  “不是啦,这个,因为这个娃娃只能属于我一个人,所以我不希望其他的人来碰她。”
  士兵再度叹了一口气,并向津特投以慈祥的眼神。“原来是人偶恋啊。看来你的精神可病得不轻,也许有必要找一个心理医生来帮助你解决这个问题了。”
  ——饶了我吧!
  “而且,虽然这个娃娃的确很漂亮,但给人的印象也未免太冰冷了吧……”
  这时候,中年的士兵终于开口了,而那名年轻的土兵也连忙面向着他回答了起来。他们彼此交谈了几句话,但用的都是津特听不懂的语言。
  只见那名年轻士兵耸了耸肩之后,便转过头来向津特说:“很抱歉误了你的时间,你可以走了。”
  “谢谢您。”虽然全身上下充满了喜悦,但津特还是刻意装出一副毫无表情的姿态向那名士兵回应着,随即便发动了车子。
  当车子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士兵的身影了。
  “已经没问题了。”津特说话了。“好险,谢谢你的配合,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看来你的适应性也蛮高的嘛,我说什么你都能一点就通。”
  “那是因为你的发音很容易懂的关系。”拉斐尔斜眼向津特瞪视着,“连这么无聊的谎言你也说得出口。”
  津特突然不安了起来。“你没在生气吧?”
  “喔?原来你还看不出来我在生气啊。叫我假装成一具人偶可不只是累而已,你还伤害了我的自尊心。而且那家伙竟然还敢用很冰冷之类的话来形容我。”
  “我想他如果看到现在你这个样子,一定不会再说你很冰冷了。因为他如果还敢随便乱碰你的话,可是会被烫伤的。”津特暗自在内心叫苦了起来。她怎么总是对这种无聊的话题理解的特别快啊?“再说,他也说过你很漂亮不是!”
  “我不是漂亮,是美丽。再说他也只有称赞我漂亮而已,好像我除了漂亮以外就没有其他优点一样……”
  “反正,我们已经成功通过关卡了嘛。”津特试图回避着拉斐尔的责难。“光这一点,你就应该要稍微称赞我一下才对。”
  “在理性上,我是应该称赞你的机智,但是我的情绪正强烈的主张要将你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幸好你是一位很理性的人。”津特试着要安抚她的心情。
  “看来你好像还不是很清楚的样子。我们亚布里艾尔一族可是以不会处理情绪——尤其是不会抑制自己的愤怒出名的。”
  “就算不这么做,反正你们也早就是全宇宙最出名的家族了嘛。再说我觉得你应该要深思一下,被自己的家族类型束缚并不是一件好事。”
  “闭嘴,津特!我喜欢这样的自己。”
  “原来你是自恋狂啊。看来你的精神也病得很重,或许有必要找一个心理医生来帮助你解决这个问题了。”
  “请你注意,我的理性已经快要被情绪压垮了。”
  “话又说回来了……”津特连忙换了一个新的话题。“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理由要设下关卡来盘问行人呢?看起来又不像是要寻找我们的样子。”
  “他们正在追捕领民政府的要人。”
  “你为什么会知道?”津特小小吃惊了一下,连忙询问着拉斐尔。
  “那两个士兵是这么说的。”
  “对喔,你知道他们的语言嘛。我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嗯。我记得他们是这么说的,‘现在我们可是在找那些奴隶政府的大人物,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个小鬼身上。既然他的头发不是青色的,那就放他走吧,后面还有人在等呢’。”
  “奴隶政府?”
  “应该就是指领民政府吧。”
  “可是,领民不是奴隶啊。”
  “这点我知道,你知道,相信这里的领民也都很清楚。但是,那些人是不会懂的。”
  “这样啊,看来他们的世界观歪曲的很厉害喔。”
  “他们会放我们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有人似乎觉得要对你的精神状态负一点责任。”
  “对我的精神状态负责任?”津特一头雾水。
  “因为那个年轻人不顾任务,擅自以个人的兴趣干涉你的烦恼,所以年纪比较大的那名士兵才会叫他不要再问下去。”
  津特全身打颤了起来。“刚刚真的是好险啊。”
  “不过这反倒让我有兴趣起来了。我很想亲眼看着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摆脱青春时代的无谓烦恼。”拉斐尔用充满怨毒的声调如此说着。“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要求,要我一整天都假装成一只‘娃娃’也没问题。”
  津特原本还以为公主的怒气已经消除了。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期待得太早了。
  “这事就别提了吧。不过他们是军人,为什么会那么爱多管闲事呢?”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拉斐尔冷冷的说。
  当浮扬车越过了森林之后,便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场所。
  “这里就是市内了吗?”拉斐尔问。
  左手边虽然是一片草地,但右手边却是一座沿着路边向前绵延不断的高墙,在高墙的后方则矗立着数十座高塔并排在一起。
  “我想不是吧,因为市中心还在那边呢。”津特向前方略略扬起下鄂示意着。
  在两人的前方,可以看到一栋栋和鲁努·比格市相同造形的树木状建筑物浓密的并排在一起。
  “那么,那又是什么?”拉斐尔伸手指向那群高塔问道。“看起来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物体。”
  “会是什么呢。我不觉得这个城市有那么大啊。”
  津特很难想像会有人住在那群高塔里面。它们不但连一扇窗户也没有,而且每座高塔的形状都一模一样。只是这群高塔的颜色实在是太五彩绩纷了,它们身上的色彩完全跟克拉斯维尔的风格一样,相当的艳丽又相当的俗气。如果一个严肃的人住在那些高塔里面的话,他的精神状态一定会开始变调起来的。
  于是津特在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便说:“我想应该是什么事件的纪念碑吧。”
  “纪念什么?”
  “谁知道?”即使随口作出了解释,津特还是很难想像它真的会是纪念碑。毕竟在一个没有发生什么重大历史事件的行星上的一个都市里,会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们为了表彰它而浪费那些钱呃?“反正又跟我们没有关系。”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无趣的一面。”拉斐尔以轻蔑的口吻说道。
  “在我的故乡有一句俗语是这么说的,‘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津特用这句话终止了这个话题。毕竟接下来自己还有太多事情要思考了。
  当浮扬车终于通过了那些“纪念碑群”以后,他们就正式进入了古佐纽市的市中心。
  虽然史法格诺夫恒星还高挂在空中,但生活时间已经接近凌晨时分了,街道上人烟稀少,敌军士兵的身影也相当的醒目。
  津特将驾驶模式切换成手动之后,便将车子停在某个停车场内。
  “听好,拉斐尔,到了城里你也不要开口说话喔。”在确认四周确实没有人以后,杰持便轻声对拉斐尔耳提命令了起来。“一切应对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办吧。”
  “我知道。不过你似乎是真的认为我很愚蠢的样子。”
  “我只是以防万一嘛。”
  “需要我再假装成‘娃娃’吗?”拉斐尔开始挖苦津特起来来。“这么一来,你就得背着我走路了。”
  “岂敢。要用这双手来触碰公主殿下的玉体,属下着实感到惶恐。”
  然后津特使催促着拉斐尔,两人也就一起下了车,临走前他还特别注意身上携带的物品是否还遗忘在车内。虽然自己已经抓住驾驶这辆车的要诀,但还是在这里向它告别吧。
  “既然我们把车子留在这里,接下来我想还是去别的城市比较好。”虽然四周依然毫无人迹,但津特还是轻声的说着。
  “怎么去?”拉斐尔也轻声的问着。
  “我想这里应该有都市间的大众运输系统,只不过还不知道他们是利用什么样的交通工具。”
  “还是别这么做吧。”
  “为什么?”
  “我们随时都有可能会遇到盘问,我可不想每次都要假装成一具人偶了。”
  “你还真是固执啊——不过,你说的对。”
  津特不得不认同拉斐尔的意见。如果那些土兵的举动不是例外的话,敌军似乎是很喜欢对人问东问西的。就算拉斐尔的头发已经染黑,只要他们扯下帽子一看,一定马上就知道她是不折不扣的亚布人。在这种情况下,乖乖留在这座大都市里并等待事态好转,应该是一个相当正确的决定。
  “好吧,那么我们现在就去找住的地方哕。”于是津特便这么说了。
  第十一章 要求协助
  鲁努·比格市警局犯罪搜查部警部恩特留亚·雷,将他手上的纸烟压进了烟灰缸里面。虽然烟早就已经熄掉了,但他似乎想再多虐待手中的烟蒂一阵子,于是又用力压了它好几下。
  这么一来,自己的情绪才会稍微爽快一点,也才有那个心情去管理官那里报到。
  今天早上实在是槽透了。也不对,其实自从那些家伙们来了以后,每天都是糟糕透顶到极点。
  不论统治宇宙的人是亚布人也好,还是“人类统合体”那帮人也好,反正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思特留亚和许多克拉斯维尔的居民一样,都格持着这样的信念。
  然而,没想到关系可大得很呢。
  都是因为那些家伙下令警察也要和他们一起设下关卡向行人任意盘问的关系,结果反而阻碍了交通,而且还产生了种种负面的影响。要去郊外的农地进行作业的人以及必须到市中心的学校上学的孩子们,全都得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赶着上班上课;而且商店里的商品也开始缺货了起来。
  再加上他们不晓得是怎么想的,竟然开始对染着青色头发的居民进行地毯式的搜捕,被抓到的居民每个人还都被剃了一个大光头。虽然前一阵子也流行过和尚头,但那段流行早在三年前就结束了。也许他们到现在才想要赶上三年前的流行,但那些家伙到底懂不懂留那种头,特别是对女性来说,是多么屈辱的一件事啊?
  最糟糕的事情是他们连电视节目也要插手。由于立体影像节目的选择权被那些家伙大幅度限制的关系,前几天自己一直很期待的连续剧新作品好不容易终于要开始播出了,结果现在也看不到了。惟一看得到的,只有那些家伙的宣传节目而已。昨天晚上,他们还不厌其烦的说明了一大中有关选举制度的事情,恩特留亚当然也知道选举制度,至少对于管理官选举这档事他可不能不关心。
  虽然一般市民对于这些措施的不满,应该要直接向“人类统合体”的占领军反映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全都抱怨到警察头上来了。
  最大的原因可能是谁都不知道占领军司令部的所在位置吧。 看来自己还真应该要感谢那些家伙才对啊。
  如果光看由那群“都市丛林”建筑所组成的市中心,可能会有人以乌鲁努·比格是一座规模很小的都市,但其实它的都市面积是相当宽广的。以市中心为圆心,半径三千威斯达诺内的区域都是由鲁努·此格市所管辖。虽然大部分的面积都是农地,但也散布着许多小型的聚落以及孤立的单户人家。也因为百分之八十的市内人口都分散在市中心以外的区域,所以鲁努·比格市的警察所管辖的范围是很大的。
  由于空中艇的使用道到禁止以及那些盘问的关系,警察的巡逻勤务也没办法在既定的时间之内完成,据那些同事的说法,那些家伙根本分不出警车和一般车辆的差别,而且他们对巡逻车的搜索竟然还特别的仔细。在一旦出入市中心就得被那些家伙连座位底下都要检查老半天的情况下,要叫警察能够关照到全市的每一个角落也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光是到今天为止,鲁努·比格市的警察就已经让四名现行犯成功的逃逸了。而那也是因为被那些占领军用掉了时间,所以他们才来不及赶到现场的缘故。面对这些逃过现行犯逮捕的犯人,自己所属的犯罪搜查部也非得出动不可,那些家伙还真是会给人增加无谓的工作量。这下子今年的破案率一定会降低不少了,惟一还算值得庆幸的是,人们对警察管理官的评价也一定会因为这样而大幅下降的。
  然而,人们慢慢的也对警察本身的办案效率开始不满起来了。
  虽然犯罪搜查部的工作并不包括处理民众的抱怨,但恩特留亚自己也是有朋友的,而且他们还都会根直接的找上恩特留亚并当面责备了起来。
  最后,连长官也要找他过去问话了。
  一大早,艾尚警察管理官就把恩特留亚找了过来。
  明明自己和他是那种会彼此互相讨厌对方的关系,今天到底又是吹了什么风啊。既然今天要找我过去问话,那至少也应该在三天之前事先警告一下,让自己多少有个心理准备嘛。
  “恩特留亚已经到啦!”他故意在管理官室的门前大声叫嚷了起来——因为艾尚非常讨厌恩特留亚这副粗野的大嗓门。
  管理官室的门开启了。
  思特留亚也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嗨,思特留亚。”艾尚用满脸的笑容和如同安抚一只猫一般的声调来迎接他。
  在大部分的情况下,艾尚会急着想见恩特留亚通常就是某种凶事的前兆。而且看到他这一副殷勤的模样,恩特留亚更加确定这就是某种灾厄正在进行中的证据,绝对不会有其他的理由。
  不过看样子已经有人先到这个管理官室来了。那个人是一位年轻的男子,其实看起来应该是个蛮好相处的人。如果不是发现到他身上穿的是一套令人作呕的军服的话,其实思特留亚还真没有对那个人产生反感的理由。
  “这位就是我们犯罪搜查部里的第一把交椅,恩特留亚警部。”艾尚主动居间介绍了起来。“恩特留亚,这位是‘人类统合体’和平维持军的凯特宪兵上尉。”
  “请多指教,警部。”凯特伸出他的手说道。
  但是恩特留亚却狐疑的凝视着那只手,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有何用意。
  “啊,真是抱歉。”凯特露出了明朗的笑容,随即在胸前合掌了起来。“这里的打招呼方式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看着对方那副笑脸,恩特留亚差点想要伸手过去摸着他的头并对他说‘你好乖喔’,但最后还是勉强将这股冲动压抑了下来,并合掌向对方回礼过去。
  “请多指教,上尉。”恩特留亚作完这个冷淡的招呼手势之后,便面向艾尚问道:“好啦,有什么事吗?”
  其实就算不问他也明白,管理官一定打算要让犯罪搜查部在和平维持军的指挥下干一些事情。
  如果是一名有自尊心的警察管理官,相信他一定会严正的拒绝这各屈辱的要求,不过恩特留亚并没有乐天到会去期待艾尚也会这么做。毕竟占领军已经连那些政治家以及高级官僚们都拘禁起来了,艾尚不过只是一个小都市的警察管理官,如果还要在这个地方惹占领军不高兴的话,那些家伙一定会想到监狱里还有空房间等着他进去住的。
  当然,恩特留亚也没有那种就算去蹲苦窑也没关系的想法。因为监狱里的牢房仅可以容一个人站立就算了,而且还终年不见天日,里面可是肮脏的很。
  “不急嘛,你先坐下来再说,恩特留亚。少尉您也请坐。”艾尚指着会客用的长椅说道。
  于是恩特留亚他们便在那张围成圆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由于长椅的椅脚相当短的关系,脚得尽量向前方伸出去才觉得舒服一点。
  “上尉,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薄荷茶?”
  “当然好,就麻烦您帮我倒一杯了。”凯特微笑着回答。
  艾尚并没有问恩特留亚要什么饮料,直接就下达指示要三杯薄荷茶。
  从圆形长椅的前方,很快就升起了一张上面放着三只茶杯的桌子。
  因为喉咙并不怎么渴的关系,恩特留亚并没有伸手去拿茶杯。他只是用焦躁的眼神看着其他两个人啜欲薄荷茶。
  “能不能快一点说有什么事啊?!”恩特留亚终于按捺不住了。“我可是很忙的喔!”
  “不急嘛,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恩特留亚。”
  “我赞成警部的意见。”没想到凯特也站到了恩特留亚这一边夹。“这件事情的确是十万火急。”
  “原来如此,我想也是。”艾尚很干脆的点了一下头。“那我就先从结论开始说吧。恩特留亚,上尉是来协助我们的。”
  “啊?”完全跟恩特留亚所想的不一样。“占领军竟然会想要来协助我们?”
  “我们并不是占领军,而是解放军。”凯特订正了恩特留亚的说法。
  “不知道是因为机械翻译坏掉的关系,还是我用的字典很烂的缘故,我从来就不知道‘解放’这两个宇原来还有这么特殊的用法。”
  “为了从亚布人这种令人忌讳的合成人类的压迫中将你们解放出来,并为了让你们明白民主主义的益处,我们才会来到这里的。”
  “我当然知道民主主义啊,至少这位艾尚管理官就是透过民主的程序选出来的。”原本恩特留亚接下来是打算要抓住眼前这位“民主主义代言人”的胸口,并向他好好说一番大道理之后才肯罢休的。
  “那只是奴隶民主主义,也就是虚假的,只有形式的民主主义。毕竟你们还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亚布人成为你们的领导者了。如果是真正的民主主义领导者,他就应该会以打破这些压迫人民的统治机构为己任并挺身而出的。”
  “这让我想到了那位金迪议长。”恩特留亚用力摇了摇头。“虽然我一直是民主党的支持者,不过那个人倒还算是一个不错的自由党员。”
  “民主党!自由党!在这个曾经被亚布人统治的行星中,竟然还有套上这种名称的政党存在,简直是对民主主义的一大亵渎。”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没有把他关进牢房里去啊。”
  “那不是牢房,是民主主义学校。”
  “那是什么东西啊?难道是强制收容所的暗号吗?”
  “当然是教育设施。正如我所言,它是一所学校。”
  “这样啊。”恩特留亚扬起了一只眉毛。“那为什么进去那里的人,从来就没有提出什么入学申请书之类的东西过呢?”
  “恩特留亚,你该不会是想来吵架的吧?”艾尚以慌张的语调中途插话了进来。
  胆小鬼——恩特留亚在心里嘲笑着管理官。明明是不相干的人要不定期干扰警察办案,你就那么害怕进到那间民主主义学校里面去啊?
  “不,没关系的。”凯特一脸平静的说。“因为已经预料得到会有这样的误解,所以我们的使命就是来将这种误会解释清楚的。”
  “虽然你很年轻,但修养实在是太好了。”艾尚赞美了那位上尉起来。
  从这一连串的争论理,恩特留亚确信了一件事——这个人是一位积极型的好人。
  根据恩特留亚的看法,好人有两种,分别是消极型的好人和积极型的好人。虽然前者的确是值得感谢的人物,但后者却不会让任何人都满意,除了他自己以外。
  积极型好人的最大特征就是他们喜欢去批评本来生活就过的好好的人,并总爱说对方的人生出了问题。由于被指摘出来的问题都是自己从来就没去想到过的事情,因此被批评的人也都会一时慌了手脚。当对方狼狈不堪的时候,这些积极型好人也会伸出握手来解决所谓的人生问题,可是当接受援助的人最后终于能平心静气下采并好好回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真正获得帮助之前早就已经先碰上不幸的遭遇了。
  “总之,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这是一件十万火急的事吧。”恩特雷亚说道。“那你说协助,又是怎么个协助法?难不成要你这位上尉先生在我的指挥下办事?”
  “喂,你太失礼了吧!”艾尚出言责备了起来。
  “我能体会警部的疑惑。就让我将整件事情从头开始说起吧。”
  “那还真是太感谢了。”恩特留亚幸辣的说着。
  “我们想要协助你们侦办某桩特定的案件。昨天晚上有人在伤害这座城市的市民并抢夺后者的车辆之后就失去了下落。对于这桩案件,我们非常关心后续的发展。”
  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关心这么无聊的案子——恩特留亚如此想着。当然,这件案子背后应该另有隐情才对。
  “案件编号是?”恩特留亚问道。
  “〇四——三三七——八四〇四。”这是艾尚的回答。
  恩特留亚将通讯机连上了警察资讯系统,并下指示要求调出这桩已经成为话题的案件资料并显示在屏幕画面上。
  “原来被害者是这些人啊。”恩特留亚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认识了这三名被害者的名字。当他看完被害者的供词之后,不禁笑出声来。“当我们向一对被困在路旁的男女伸出援手的时候,对方突然就朝我们袭击了过来?”
  “有什么奇怪的吗?”凯特偏着头,露出了不懈的表情。
  “怎么说呢,这三个人才是前科累累的大坏蛋啊!从他们还是小鬼的时候,就老爱帮我增加多余的工作量了。要不要我奉劝你一句话?如果你们想要在这里受欢迎的话,就应该公开把这三个人拖出来枪毙才对,毕竟对这几个未成年的家伙,我们可是被法律这种麻烦的东西给限制的绑手绑脚。他们会对人伸出援手?我看他们大概一定是去调戏那个女的,所以才会被人反击受伤的吧。如果这些家伙所说的话是真的,搞不好这件事比你们占领克拉斯维尔还要算得上是一件大新闻喔!”
  “是解放克拉斯维尔。”凯特很严肃的订正了他的说法。
  恩特留亚并未对凯特的纠正有所回应。“所以呢?你们为什么会对这件案子这么有兴趣?”
  “您也看到供词了。据他们的说法,女性嫌犯说的是亚布语,而且还有着亚布人的美貌。”
  “喔,我当然看到了,不过他们说的话根本就不足采信。对这群没什么教养的家伙们来说,我很怀疑他们是否能分辨鸟叫声和亚布语有什么不同。再说,对他们而言女人就只有两种,而且还管这两种叫‘漂亮’和‘大恐龙’,而且在他们的心目中,有三分之二的女人都是‘漂亮’。所以这些家伙是不可能会知道那一对男女是不是亚布人的啦!”
  “我想那名男性嫌犯应该不是吧。勉强要说的话,他所用的是当地的语言,而且相貌相当平凡,恐怕这对男女应该是一个亚布人和她的国民随从吧。”
  “亚布人怎么可能会在地面上走路?”恩特留亚无法认同凯特的看法。“那可是他们最不可能会去做的事情耶!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在想,说不定那些人连脚上沾到了一块大泥土都够他们心烦个老半天喔。”
  “关于这一点,虽然目前只是推测,但我们已经在案发现场不远处发现一颗帝国军的着陆夹舱。根据我军高层的判断,这颗着陆夹舱应该与这桩案件有所关联。”
  “你讲话还是那么文诌诌的。总而言之,嫌犯就是那颗着陆夹舱的乘员,你是想这么说没错吧?!”
  “我认为这个可能性非常高。也许如您所言,那位女性并不是亚布人,但多少还是有深入调查的价值。请一定要让我来协助您的搜查工作,但相对的,也请您在逮捕犯人之后将他们交给我。”
  “请等一下。强盗伤害可是很重的罪喔,怎么可以叫我把犯人交给你?”
  “关于这一点,”艾尚开口了。“我和上尉已经达成协议了。我想这件事并没有你说话的权限。”
  “你怎么说便怎么办吧,管理官。”恩特留亚耸了耸肩。
  “那应该已经没问题了吧?”凯特微笑了起来。
  “你也听到啦.我可没有权限。”说到这里,思特留亚将视线移到了案件资料画面上的负责人那一栏。“这个案子是由巴枯宁警部补那一班负责的,我马上把他叫来给你作个介绍。”
  “不用了。”艾尚的心情看来也和恩特留亚一样的不好。“一切搜查的指挥工作就交给你了,恩特留亚。”
  “交给我?”虽然恩特留亚早就预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但他还是刻意大声的叫嚷了起来。
  “没错,你就和凯特上尉一起进行搜查吧。当然,你要多少部下我都交给你,这绝对不是问题。鲁努·比格市的警察将要全员出动,务必要将犯人逮捕归案。”
  “请等一下,管理官。这样的话,其他的搜查工作可是都会耽搁下来的。虽然不知道你对基层员警有多少了解,但我可是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忙喔。”
  “警部担任搜查的指挥工作是常有的事吧?”
  “这个嘛,如果有大案子出现的时候是这样没错。”
  “难道这桩案件不算是大案子吗?毕竟它可是让占领,喔不,解放军都关注的案件啊。”
  恩特留亚和大部分的警官最看不惯艾尚的地方就是这一点。他几乎不重视警察的中立性,只会随着外界的意见起舞,但这么做只会把警察机关弄得鸡飞狗跳——打从以前开始,他判断一件案子重不重要就已经不是根据案件内容,而是依照新闻报导的重视程度来决定了。
  如果他只是想让警察机关的形象能够与民众亲和一点的话,自己倒也还不会有什么怨言,但是他后来甚至开始看议会的脸色做事。只是因为担心对方一不高兴就会透过删除预算的方式切断警察组织的血脉而让它瘦的跟皮包骨一样的烂理由,恩特留亚就已经不知道被迫接了多少莫名奇妙的案子了。
  可是他反而因为这一点颇受选民的好评。所以长久以来,艾尚一直都在这个管理官的位子上坐的很安稳。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我不是很明白,你想要找的应该只是那个亚布人而已吧?”恩特留亚向凯特问道。
  “请您不要忘了另一位帝国国民。身为一名自由的市民,却从小就开始援助压迫的体制,这种人是值得我们去憎恨的。”
  “不论你们想抓的是亚布人还是国民,反正你们不是人很多吗,为什么非得要找我们这种乡下警察帮忙不可!”
  “恩特留亚,上尉可是来协助我们办案的人。”
  “拜托你不要再咬文嚼字啦,管理官。上尉先生,你那边有几个部下?”
  “我可是一位,”凯特挺起了胸膛。“被上级准许可以单独行动的军官。”
  “换句话说,你没有部下就是啦。”恩特留亚摊开了双手望着艾尚——你看,这下子我们可没有讨论的空间了。我又不是驴子,才不会那么简单就上你的当呢。
  “警部,这桩案件对你们而言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凯特开始用热情的语气向恩特留亚说明着。
  “本来我们就必需仰赖当地的警察协助来举发那些奴隶民主主义者,毕竟我军还不熟悉这个行星的情况。不过因为这件事情的举发对象并不能用克拉斯维尔的法律来制裁,再加上他们也算是你们的邻人,所以你们会抗拒也是无可厚非。然而,在这桩案件中的举发对象可是两名不折不扣的犯罪者……”
  “所以逮捕他们就是我们的工作,这点确实是没错。”恩特留亚抢先作了结论。“不过,为什么它会是大好的机会?”
  “这是一个让你们能够为真正的民主主义奉献心力的大好机会。”凯特像是在说一个重大秘密般的压低了嗓子。“这些话我只在这里对你说。我军高层中曾经有人提议要解散现在的警察组织,理由是因为它是奴隶民主主义的暴力机关。不过,如果这里能够和我军拥有共同的行动目标,那么你们也就能够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民主主义机构。”
  “那还真是太感谢了。不过这该不会只是你一个人的意见吧?”
  “哪儿的话。要求积极协助既存行政机构的声音,已经获得了高层广泛的支持,连我们的最高司令官也抱持着相同的意见。只要你们的行动能够有所成果,这项意见自然也就可以拍板定案。”
  “这样讲你明白了吧,恩特留亚。”艾尚露出了洋洋得意的表情。“必须要以行动来向解放军证明我们警察的存在意义才行啊。”
  我看你想证明的,只有你自己的存在意义才对吧——恩特留亚开始陷入了苦思。
  “干脆由你来指挥不就好了,管理官?”当恩特签亚提出这个意见之后,艾尚还真的露出了认真考虑的表情,于是警部马上就当场撤回了这项提案。毕竟他知道如果真的让管理官来带队指挥的话,部下的办案心情可是会受到影响的。
  “我知道了啦,我来指挥就是了。”
  为了将自己心中的不满镇压下来,恩特留亚取出了一根香烟,并点上了火。
  “那是什么呢?”凯特问道。
  “你不知道香烟吗?”恩特留亚没好气的回应了过去。
  “啊,原来这就是香烟啊。抽烟在这里是合法的吗?”
  “当然。我自己就是法律的守卫者,而且这里还是警察局。”
  “在二百年以前,我们的社会就已经禁止吸烟了。”
  “是吗,反正拒烟主义者到处都有。不过,这种香烟对人是没什么害处的,而且也没有烟味。它就有点像药一样,具有可以让人的精神镇静下来的作用。”
  “这种药效就是问题所在。”凯特毫无恶意的说。“借由药物来控制精神,是一种违反伦理的行为。而因为种种你们认为不得已的理由将这种——反伦理的药物加以合法化的举动,正是受到奴隶民主主义压迫之后的最坏表现。因此彻底排除嗜好这种药物的原因以及药物本身,就是我们解放军的责任。”
  “啊,是喔。”恩特留亚深深的将一缕紫烟吸进了肺里,“凯特宪兵上尉先生,你知道吗?现在的你,可是已经成功的培养出一位真正的奴隶民主主义者来了喔!”


 第十二章 亚布的历史
  “今天早上的天气真好。”津特一面眺望着已逐渐被黑暗的夜色所笼罩的古佐纽市街道,一面如此说着。
  “对我而言,现在已经是大白天了。”坐在长椅子上的拉斐尔将一只脚叠到了另一只脚上,正心不在焉的看着眼前的立体影像节目。
  “你现在已经能听得懂这里的语言了吗?”站在窗边的津特回过头来向拉斐尔问这。
  “多少懂一点。”拉斐尔轻轻的点着头。
  “关于这一点,我想你们应该是被错误的资讯所误导了。他们这么做真是太不正确了!既然你们有知的权利……”立体影像电视机的形状像一个扁平的小立方体,而在那个扁平立方体的上方正显示着一名女性的上半身影像,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座半透明的胸像一样。现在那名女性正在对拉斐尔滔滔不绝的述说着某件事情。
  “又是占领军的节目了,你觉得很有趣吗?”
  “很无聊。不过,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事可以做。”
  的确是这样没错啦——津特同意拉斐尔的话。在这里能够让心情稍微好过一点的事情,大概就只有两个人聊聊天,或者是看看立体影像电视而已了。
  克拉斯维尔的立体影像节目实在是太无聊了。如果是戴尔库图的话,那里的节目可是会多到让人觉得就算自己花上一辈子也看不完的程度,而且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收看任何一个自己想看的节目。但是在这里,却连一点节目的选择权也没有。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克拉斯维尔行星上的文化状况本来就很悲惨的关系,至少到最近为止,克拉斯维尔的确曾经存在着可以和戴尔库图行星相互媲美的电视节目,只不过它们全都被占领军改成了这副模样。但现在自己也只能默默的接受这个事实,就当这一个礼拜都在播放那种无聊的特别节目吧。
  “你吃过了吗?”津特问道。
  “还没。”
  “那我这就去准备我的早餐和你的午餐哕。”津特伸了伸懒腰。“你想吃什么呢?”
  “不论是什么食物,反正都不合我的口味。”拉斐尔回答道。从语气听起来,她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只是用很单纯的口吻述说着一件事实。
  “这一点,就交给我来解决吧。”津特站到了位于房间角落的自动调理台前面。
  他从摆在自己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只罐头,在那只罐头上面所写的字样是“波尔柯斯风味茄汁豌豆炖牛肉,未调理,二人份”。虽然从上面的图案看不太出来“波尔柯斯风味”的感觉,甚至连“波尔柯斯风味”是什么自己也不清楚,但至少看起来还蛮能够激起食欲的样子。
  津特将这个罐头推进了自动调理台的投入孔中,并调整口味浓度为中等程度,然后再将一只餐盘放到盛装台上之后,便让自动调理台开始运转了起来。
  如果以生活日来计算的话,今天已经是两人来到“里姆泽尔亭”以后的第三天了。当初他们将那台浮扬车丢在路边之后,便步行寻找可以让两人住下来的场所,幸好很快就看见了边家旅馆。于是津特就在这里预先支付了十天份的前金,并打算在这家旅馆逗留一阵子再说。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间拥有客厅与寝室的套房,里面当然也有浴室和化妆室。虽然没有厨房,不过因为在客厅角落有这台自动调理台的关系,所以做几样简单的餐点倒还没有什么大问题,在客厅里有长椅子,也有一台立体影像电视机。
  当两人进入房间以后立刻就更换衣服并且向旅馆购买一些食物,接下来他们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里。拉斐尔是当然得这么做的,就连津特自己也认为应该要避免不必要的外出比较妥当。
  不知道旅馆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呢?——津特开始不安了起来。
  当初他在旅馆的住宿登记资料中所登记的名字分别是“赛·津特”和“赛·莉娜”,原本打算如果被人问起的话就说两人是兄妹,但是柜台服务员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如果男女早婚在克拉斯维尔当地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也许他甚至会认为两人是一对夫妇也说不定。
  然而不管是兄妹也好,夫妇也罢,三天都待在房间里足不出户,这样的举动多少还是会让人觉得有些异常。
  如果这里是戴尔库图的话,两人一定会成为好奇的人们所关注的目标。因为戴尔库图人关怀他人的程度非常强烈,只要发生了某件引人注目的事情,马上就会有人过去探问其原因。
  不知道克拉斯维尔人又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那位柜台服务员看到两人这么年轻的模样,会不会就在那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到胸口都快要被好奇心给撕裂的程度?或者他认为在这十天之内自己就不必去追问,等到过了第十一天但那两位客人又不付追加费用的时候,到时再发挥他最大程度的关怀来这里偷瞄一眼?
  如果他们真的对两人有这么强烈的关怀心情,其实津特反倒希望他们直接过来问自己。虽然他并不是很有把握自己可以轻易的打发他们,但至少应该是可以解决这种不怎么糟糕的状况才对。
  最糟糕的状况,就是那位柜台服务员把两人的事情当作八卦一样的随口向别人提起了。跟你说喔,有一对男女连续三天都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来没外出过,他们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呢?——你不觉得就算是为了打发时间,他们两人的举动也未免有点不太对劲吗?
  等到三天变成四天,四天又变成五天之后,不对劲的程度就会越来越大,而且他还会引来更多人对这件事情的关心……等到自己终于察觉到的时候,两人早就已经成为这个小地方的名人了。
  再说,那位柜台服务员看起来就是一个很爱找人家谈八卦的男性。
  想到这里,津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偶尔还是得外出一下透透气才行。这么做对精神上的卫生也有益处,自己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封闭的感觉了。
  这三天来,两人都是错开时间轮流睡眠,除了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铺这种实际的理由以外,也同时包涵了警戒的意义在内。然而最大的理由却是如果让两个人整天都在房内面面相觑的话,这种气氛可是会让人窒息的。
  毕竟自己和她又不是热恋中的男女朋友,如果还要从早到晚都得在一起相处,两个人的情绪一定都会变得很糟糕。事实上,今天的拉斐尔看起来就已经是相当的烦躁了。
  虽然已经事先订好了时间表,规定一天中的三分之一是睡觉时间,另外三分之一是孤独的打发时间,最后三分之一则是两人在一起度过的时间。但再这样下去,自己和她一定会因为一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而起争执,而且两人身上还都携带着武器,到最后,一位亚布公主和一位伯爵公子就得要在这片大气层底下互相残杀了。可是这种事情却一点也不好笑。
  自动调理台发出了“哔”的声响。
  津特将那只已盛满波尔柯斯风味茄汁豌豆炖牛肉的餐盘拿了出来,并将另外一只空的餐盘放到盛誓台上,再将口味浓度重新调整到最淡的程度,最后才让自动调理台再度运转了起来。
  其实这样做实在是有点麻烦。如果两人的口味都一样的话,自己就可以一次做好两人份,这么一来也省事多了。
  当津特第一次使用这台机器的时候,确实就曾经这么做过。虽然杰特因为终于可以享受到一顿盐份够多的餐点而非常满足;可是拉斐尔却只尝了一口就板起面孔说太咸,最后整盘餐点她也就只吃了那么一口。
  虽然从下一餐开始津特就改用分别调味的方式来调理餐点,可是公主的舌头却似乎还是觉得它们太咸了。
  自动调理台再度传来了同样的声响。
  津特把两盘餐点放到一只托篮上,并将一壶已经放凉的薄荷茶也摆了进去。
  餐桌和立体影像电视虽然是共用同一张桌子,但自己实在很难想像克拉斯维尔人会有这种一面吃饭一面看电视的不雅举动。
  “我要上茶了喔。”津特对专心看着电视的拉斐尔发出了声音提醒着。
  立体影像在这个时候也有了变化。原本在影像中的女性突然变成一个小娃娃的样子,而在她的头上则出现了一座正在自转的古典型轨道都市。
  “那是什么东西啊?”津特一面问着,一面将托篮放到了餐桌上。
  由于餐桌上面被放上一只托篮的关系,受到干扰的影像出现了一点杂讯。不过声音还是持续播放着,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当时由于其目的是为了深入宇宙进行探查作业的关系,他们认为派出有机的机械人类应该会比纯粹的机器人要来的适合。以当时的科技能力来说,这的确是非常妥善的……”
  “她在说明我们的起源。”拉斐尔喃喃的说着。
  “亚布人的?”
  “是的。”
  “——这就是他们,亚布人的真面目!”在那名女性发出叫喊的同时,也响起了一阵震撼的效果声。“基于上述的理由,亚布人绝对不是人类,他们只不过是一种有机的机械而己……”
  “讲得真难听。”津特朝立体影像电视的操作钮伸手过去。“我要关掉哕,要吃饭了。”
  “嗯。”
  “——各位自由的人类,我们一定要让亚布人回到他们正当的地位上才行。也就是说,他们一定要回到原本是用来侍奉人类的生物机械的地位上才对!对他们而言,这才是最幸福的……”说到这里,那名女性的声音就随着影像一起消失了。
  津特将薄荷茶分别注入了两个碗中,并且从托篮里拿出了餐盘。
  拉斐尔也从津特的手中将餐盘与碗接了过来,并开始准备用餐。
  “关于刚才节目里所提到的事情……”在用餐的时候,拉斐尔冒出了这句话。
  “那应该都是骗人的吧?”
  “他们并没有骗人。”
  “咦?”
  “当时我们的祖先的确是以生物机械的身份被创造出来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津特不停的眨着双眼——其实他还真的不知道。
  在帝国创建以前的亚布历史一直都被宛如神话一般的黑暗所包围,但是造成这种现象的理由却很明确。大约在帝国历前三O年,都市船亚布里艾尔号发生了一场意外事故,古老的航行日志——也就是亚布历史本身——也在那次意外中完全丧失,因此比较明确的历史也就只能追溯到该次事件的发生为止。
  现在回想起来,津特才记得自己似乎曾经在戴尔库图行星上听过类似的说法。但因为这项资讯很快就在脑海中被一大堆为了迎合当时的读者所杜撰出来的不实资料所理没,所以也没有让他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
  “嗯,我真的不是很清楚。”于是津特只好老实的回答了。
  “倒也不是刻意要隐瞒,只不过因为这并不是一件名誉的事,所以我们也不怎么想说给外界听,甚至也没有记载于正式文书上。我们只会透过由血亲告诉子女的方式,将这件事代代相传下去。”
  “不过我的父亲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这是不可能的,海德伯爵阁下应该也在叙爵典礼上听过才对。只要是亚布人,谁都知道这件事。”
  “是这样的啊……不过,他没有跟我提过就是了。”大概父亲认为这种事一点也不重要吧。
  “是吗。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拉斐尔正襟危坐了起来,并开始向津特述说着亚布的历史。
  ——在地球上,曾经有一块火山性质很活泼的弧状群岛。住在那里的居民在这样的地理条件下,拥有取舍外来文化的选择自由。于是他们在采行外来文化优点的同时,也独自孕育出了自己的文明。
  然而,交通的发达以及全球经济圈的拓展却开始毫不留情的压迫着这块群岛。一开始群岛上的居民虽然充份享受了由它们所带来的恩惠,并且也曾经因此而大为繁荣了一阵子,然而随着全地球规模的文化混乱现象发生,这块群岛原有的独立文化和语言也沦人了风中残烛的境地。后来,终于有一部分的居民无法继续忍耐这种混乱的状况了。
  由于轨道都市在当时已经实用化的缘故,于是这些人决心离开地球,并在小行星带寻找他们的新天地。
  虽然当时离开地球的人只有全体群岛居民的一千分之一,但就文化保存的目的而言,已经是相当足够的人口数量了。
  他们将当时的群岛文化形容为“已被外来文化污染的四不像”,并致力于重现古代文化的工作。首先他们仅以最基本的词汇为元素进行语言的重新建构,同时扩张这些词汇的意义以表现最新的尖端科技,并使古代的群岛语言得以借此而重新复活。另外,他们也从拟态语开始进行一连串创造新词汇的工作。
  当人类借由发现“关闭的门”而打开了通向外宇宙的门扉时,他们也曾经考虑过前往其他星系的可能性。因为在人口快速增长的情况下,这些人也开始想要重新过着踏在地面上的生活,即使那块地面不是在太阳系内部也无所谓。
  然而,他们孤芳自赏的态度却招来了灾难。虽然人类共同的外宇宙移民计划依旧持续的进行,但其他的人类却一点也没有邀请他们加入这项计划的意思。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只好着手进行自己的外宇宙探查计划。然而当时他们手上并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让宇宙船达到相对论上速度的“关闭的门”,只有几艘低速的核融合宇宙船而已。
  为了能够仅靠这些低速的宇宙船来达成他们的目的,也为了让这项需要在宇宙空间进行作业的计划能够顺利推动,于是他们便运用了一项禁忌的科技也就是人类遗传基因的改造工程。
  他们将所有资质优秀的居民集合在一起,并利用这些人的基因创造了三十个生命体,然而他们却不承认这三十个生命体是真正的人类。为了方便区别,他们便在遗传基因上刻意让这些生命体拥有一般人类能对不可能会有的青色头发。
  “这个头发的颜色……”虽然拉斐尔捧起了秀发似乎想说明什么,但可能是因为察觉到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颜色的关系,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总而言之,青色的头发就是当时身为奴隶的烙印。”
  “我不是很能理解。”津特摇了摇头。“那你们为什么还会对青色的头发这么执着呢?”
  “这是为了象征我们的出身,也是为了呈现我们的原罪。”
  “原罪?”
  “是的,这是亚布种族的罪孽……”
  ——虽然其中一个生命体在训练的过程中不幸丧生,但其他存活下来的亚布人祖先还是照预定计划搭上了低加速宇宙船。这种船只只能借由短时间的加速来获得惨不忍睹的速度,而且也只能用这种速度慢吞吞的朝目的地前进,如果他们无法从目的地获得氢气补给的话,也就几乎不可能活着回去。任何精神状态正常的人类一定都会拒绝搭乘这样的宇宙船从事探查工作,然而已经不属于人类的原亚布人也同时丧失了反映其意见的余地。
  在航行的过程中,原亚布人发现了一个“关闭的门”,于是他们耗尽了所有船上的加速用燃料来捕捉它,虽然这是一个危险的赌注,但他们还是赢得了最后的胜利。捕捉成功之后的原亚布人,更进一步利用船上有限的材料与技术将母船改装成以“关闭的门”为推进动力的宇宙船,并因此获得了以前完全无法与它相提并论的高加速度。
  当他们的航行时间超过了原本计划中所规定的期限以后,原亚布人便决定要向母都市彻底诀别。内心期盼成为一个独立种族的他们,就在一处完全没有任何观礼者的孤立宇宙中发表了独立宣言。
  “这就是亚布种族的罪孽?背叛母都市算是一种罪吗?”
  “当然不是。这点事还不至于会让我们的良心受到苛责,而且这段故事还没说完。”
  后来,原亚布人的宇宙船终于抵达了一个距离太阳系相当近的星系。当他们在那里获得了丰富的资源以后,便利用它们重新打造一艘更大型的宇宙船,由于原亚布人的人口在这段时间里也不断增加的关系,这么做的确是有必要的。虽然在这之前他们所搭乘的宇宙船只是一艘单纯的探查船,不过新的宇宙船上所具备的机能,已经足以让它称得上是一艘都市船了。
  然而他们从来没有憎恨过母都市。虽然那座都市当时赋予自己的任务的确是相当的自我本位且无情,但不管怎么说,让原亚布人拥有能够用他们的生命去直接感受宇宙的能力——也就是空识知觉的人,也是母都市的居民。
  可是,他们的内心却开始产生恐惧。他们害怕随时会遭遇由母都市所派遣的惩罚部队。虽然如今用理性的观点来看,那只不过是一种妄想性的恐惧,毕竟当时的母都市根本没有那种派出惩罚部队的能力。
  但是对原亚布人而言,母都市的身影是那么的庞大,又是那么的万能。
  于是他们开始利用储存于电脑中的科技资讯着手生产武器,并以所有的成年人成员编成了一支军队,同时也展开了相关的军事训练。
  在这里要说一个题外话。当时负责指导军事训练的航法部士官,其实就是拉斐尔的祖先。由于都市船内的业务相当庞大,同时也非常复杂,再加上当时原亚布人的人口还相当稀少的关系,所以不可能设置一个学校来教育各职掌底下的业务知识。因此原亚布人采用了师徒制度来进行教育的工作,而师徒制度很容易就会演变成后来的世袭制度。当然不只是航法部士官,船上的乘员基本上也都利用世袭制度来承继上一代所掌管的各项业务;后来他们的血脉就由帝国的古老贵族继承下来而延绵至今。
  最后,一切终于准备就绪,原亚布人决定先发制人。也就是说,他们打算一举消灭母都市。
  “他们的作法未免也太直接了吧?”津特说道。
  “当时我也这么想,所以曾经同过我父亲理由。”
  “他怎么说?”
  “父亲说,当时祖先们已经被那永无止尽的恐怖逼到濒临精神崩溃的程度,只要一想到这种状态可能会永远持续下去,他们就会不寒而粟。除了尽快终结这段充满不安的季节之外,祖先们当时也没有其他的目的。”
  “我并不是不能体会他们的心情,可是……”
  “老实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理解,我想连父亲他自己也不是很能体会,毕竟我们都不是那个时代的人。总而言之,祖先们终于回到了太阳系……”
  ——战争的结局一下子就分晓了。
  之后他们才明白了事实的真相。原来母都市在认定原亚布人永远不可能回来覆命之后就不再等待,马上又建造了数艘“关闭的门”推进型的宇宙船,并数度派出移民团前往其他星系,而母都市的国力也因此大幅度的衰弱了下来。
  如果这件事实能够正确传达出来的话,原亚布人也就不会向母都市出手了。因为这表示母都市从来就没有派出惩罚部队的实力与意愿。
  然而,母都市却向他们讨价还价了起来。因为看上了原亚布人所拥有的宇宙船与资讯,母都市要求他们重新回归到自己的统治之下。
  原亚布人当场回绝了一切交涉,并随即对母都市展开全力的攻击。
  虽然人口远远不及对方,但每一名原亚布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战士,而且也拥有丰富的武器装备,相较之下,战争对母都市的人们而言却只是历史上的概念而已。
  看他强大的母都市其实根本设有任何军事力量,当然也就不会是已经星际要塞化的都市船的对手。
  虽然大阳系内还有其他国家的存在,不过它们并没有介入这场战争。就算有心想要干涉,由于事态的推移太过迅速,严重程度也超乎其想像,所以他们也没有任何可以介入的余地。毕竟当时在太阳系内的诸国,并没有能够与原亚布人相互抗衡的军事力量。
  结果,住在母都市内的一百万人不是被浩劫之火所吞没,就是被抛到真空中窒息而死。
  “祖先们的惟一目的终于达成了。然而,当他们亲跟目睹散逸在宇宙空间中的尸骸时,才察觉到原来自己对母都市一直有一份探深的爱。”
  “他们爱母都市?”
  “嗯。那里毕竟是祖先们的故乡,同时他们也热爱母都市的文化。毕竟文化正是母都市之所以存在的理由,而且也是祖先们诞生的理由之—。然而,母都市已经不存在了,而且从母都市派遣出去的移民团也都失去了下落。既然如此,能够传承母都市文化的人,也只有祖先们而已了。于是他们又有了新的目的,那就是担任这个文化的守护者,当然也包括母都市的语言在内。”
  “这到现在也是亚布人的目的吗?”
  “是的,祖先们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称为‘亚布’的。在此之前,他们都只称呼彼此为‘同胞’而己。‘亚布’在古亚布语,也就是母都市的语言中是‘宇宙’的意思,另外也有‘海洋种族’的含义。对我们这种空间流浪种族而言,真是个再适合也不过的名字。不过,当时祖先们的发音已经和古亚布语有一段很大的差距了。”
  “守护文化不是亚布人的使命吗?如果发音已经改变的话不是会很槽吗?”
  “没这回事。不论什么文化都是会变的,不停的变化才是我们文化的特色。再说我那时候所听到的事情是,当时母都市致力复原的文化其实也混杂了各种时代的特征,早就已经不是很纯粹的群岛文化了。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必要非拘泥于古老的事物不可。让文化持续发展,其实也是守护文化的一部分,只要不让外来的事物过度动摇到文化的根本就行了。”
  “这个嘛,也许是这样没错啦。”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这样啊——可是敌人为什么也会知道这些事呢?”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他们只要看过留在太阳系内的历史记录就知道了。而且在帝国领土中的地上世界里,也存在着知道事情真相的世界。我想这是因为你的祖先在祖先们还没有回到太阳系之前就已经出发的缘故。”
  “我想也是。不然的话,一座轨道都市遭到破坏可是重大的事件,我一定会在上历史课的时候学到这件事。”
  “亚布人用自己的手消灭了他们深爱的故乡,也造就了我们种族的罪孽;而守护由母都市所传承下来的文化,则是我们种族的使命。身为一名亚布人,就得要同时背负着罪孽与使命活下去。这些都是我的父亲告诉我的,而我自己也抱持着相同的看法。”说到这里,拉斐尔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她才开口问道:“津特,你会不会后悔成为一个亚布人?”
  “你在说什么啊?”津特努力的露出了笑容。“我早就已经是亚布人了,这不是你一直提醒我的事吗?”
  “这倒也是。”拉斐尔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正当津特准备继续把眼前那盘早就凉掉的波尔柯斯风味茄汁豌豆炖牛肉全部吃光的时候——
  “对不起。”门外突然传来一名女性的声音,而且对方似乎并没有事先敲过门的样子。
  “不可以!”津特不禁反射性的大叫了起来。
  然而,房间的门却在津特还在大叫的时候开启了。
  “打扰两位了。”一名双手抱着一条全新床单的女性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的肌肤被恒星晒成了褐色,头发和眉毛则是黑色的,五官线条相当的分明,年纪看起来应该有三十岁出头。
  “你、你是谁啊?!”津特发现到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因为他不敢正眼面对从那名女性的双眼中所发射出来的光辉。
  “哎呀,看到我这身打扮还不明白吗?我是客房服务员呀!”
  “客房服务员……”津特困惑起来了。他从来就不知道这家旅馆还有客房服务员。
  “是的,我是来帮您更换床单的。”
  这时候拉斐尔已经放下了前额的刘海并遮住了空识知觉器官。看到她的动作之后,津特才安心了下来。
  “可是……”津特说话了。“之前你们不是从来没到这里帮我们换床单的吗?为什么今天说来就来了呢?!”
  “哎呀,这只是很普通的客房服务啊。”
  “可是,不是只要把床单丢到那里就好了吗?”津特指着位于墙壁上的投入孔说道。只要将要换洗的衣物丢进去,一个小时以后就会有人将已经洗干净的衣服送到房门的前面。
  “这点非常抱歉,我想柜台那边可能忘了跟您联络了。现在可以让我进去寝室了吗?”
  “啊,不用了,我自己拿过来给你吧。”津特拼命压制着内心的动摇感。
  终端手环和凝集光枪都在寝室里,枪还特别藏在枕头底下。如果让她进来换床单的话,它们一定会被发现的。
  “不行,怎么可以让客人您这么做……”
  “可以的。”津特用坚定的口吻再度向客房服务员强调之后,便自己一个人冲进了寝室里,并将床单从床铺上扯了下来。
  他将床单夹在自己的腋下之后就回到客厅,并将它递到那位客房服务员的面前。
  “真是非常的抱歉,”然而客房服务员的手上还是抱着那条新的床单。“至少请让我帮您铺上它。”
  “不用了,你不必担心,我自己会来铺。”津特郑重的回绝了。
  “哎呀,是这样的吗?”客房服务员将新的床单放到了长椅子上之后,就偏过头来对津特问道:“您有没有要换洗的衣服呢?”
  虽然津特摇了摇头,但很快就察觉到如果继续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于是他只好走进浴室里将洗衣篮拿出来交给那名女性。
  “真是非常的抱歉。”那名女性将旧床单和换洗衣物丢进了投入孔内。
  “请问……”津特问道。“你每天都会来帮我们换床单吗?”
  那位客房服务员露出了微笑。“这得要看客人您自己的希望而定。”
  “既然这样,那就,不用那么麻烦了。以后你送床单过来的时候,我会自己把它换好的。”
  “哎呀,是这样的吗,我个人是不会有什么意见啦。”
  “另外,请问房门可以从里面反锁吗?”
  “这还用说,当然是可以啊。”
  “刚才我明明也把门锁上了,可是你竟然还进得来……”
  “我是这里的服务员啊。”
  “那这里有没有连所有的服务员都无法开启的锁……”
  “这位客人,”她露出了精明的眼神。“如果有这种锁的话,本旅馆可就无法照顾到每位客人的安全了。”
  “啊……你说的是。”客房服务员的说法是正确的,如果客人打定主意锁在房里不出来的话,对旅馆而言也是一种困扰。“不过,以后如果你要进到房间里的话,我希望你能等房里的人应门之后再进来。”
  “我确实是这么做的呀。”客房服务员以明确的语调回应了津特。
  “可是你……”津特想当场提出抗议,不过转念一想,就算责备她在自己大喊“不可以!”之后还要硬闯进门的行为,也是于事无补。
  客房服务员并没有打算立即出门的意思,她只是继续向津特微笑着,似乎正在期待某件事。
  “你还有什么事吗?”津特困惑的问道。
  客房服务员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这位客人,虽然由我自己开口要求这种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不过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西弗’这种东西呢?”
  完全没听过。津特开始焦虑了起采,那名女性到底在说什么,又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如果我说是‘小费’的话,您应该就会比较了解了吧?”她继续解释着去。
  “啊,原来如此!”津特终于弄懂了这个话题的重点,兴奋的他不禁提高声调大喊了起来。“我明白了,请你稍等一下。”
  于是津特从他用来代替钱包的小袋子里取出几枚硬币,并将它们交到了客房服务员的手中。
  然而客房服务员却以批判的眼神凝视着手里的硬币。当津特手忙脚乱的再追加了一枚硬币以后,她睑上的表情才又回复到原本笑容满面的样子。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僭越,但这位客人,我还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您帮忙。”
  “好的,当然可以。”
  客房服务员将放在换洗衣物投入孔旁边的一只小篮子拿到津特的面前。先前杰特一直不知道这只小篮子有什么样的用途。
  “在您等待衣服洗好的这一段时间里,请将西弗放进这个小篮子里面并摆在走廊下。如果您照做的话,我们会非常感谢您的。”
  “是的,原来是这样啊,我完全忘记了。”津特支支吾吾的替自己辩解着。
  “这件事就拜托您了。”客房服务员怕津特忘记,又再度强调了一次。
  “这是当然的啦!”津特大声的叫嚷起来。“下次我会给多一点的,将这三天的份一次补齐总行了吧!”
  “很感谢客人您能听得懂我的意思。”客房服务员向津特鞠了一个躬。“那么,打扰两位了,我就先走哕。”
  当她离开房间之后,津特不禁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拉斐尔问道。
  津特耸了耸肩。“虽然她的语气是很委婉,不过客房服务员是来抱怨我们没有好好付钱的。”
  “钱不是已经先付了?”
  “旅馆的部分是先付了没错,不过该收到钱的人并没有看到这笔钱。”
  “你说的话还真是难以理解。”
  “是吗?总而言之,我已经完全明白那位客房服务员为什么第三天就来,而且还硬闯进我们房里的原因了。如果我们能够完全遵守规矩的话,对方也就不会再过来打扰我们了。”说到这里,津特的语调突然虚弱了下来。“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啦……”
  

第十三章 发现浮场车
  “不会错吧?”恩特留亚警部又确认了一遍。
  “应该是不会错的。”主任鉴识官肯定的说。“和资料上的车辆登记编号完全一致,而且也确认车上有三名被害者的体液痕迹。”
  “是血液吗?”
  “不,是精液。”
  “哇噢!”恩特留亚不禁大叫了一声。“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有那种闲情逸致去调查那种东西啊?”
  “我们可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才去鉴识它的。”主任鉴识官皱起了眉头说。
  “真是不懂,为什么那些家伙会喜欢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干那档事啊!”恩特留亚用下颚朝浮扬车的座椅那里比了一比。
  “谁知道啊。”
  “而且还是三个人一起办事!等一下,他们在做出这种,扼哼,射出体液的行为之前,应该有事先征求对方的同意吧?”
  “这点我就不清楚了。”主任鉴识官耸肩说道。“不过在没有具体证据的情况下,如果还是要我说出自己的看法,我是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的低。”
  恩特留亚也同意对方的看法。“看来是有必要调查那些家伙所犯的其他罪行了,不过我说的‘那些家伙’指的是这几个被害者喔。”
  “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一直在恩特留亚身边旁听他和主任鉴识官对话的凯特宪兵上尉终于听不下去了。“找到亚布人的痕迹了吗?”
  “目前还没有找到。我们已经采集了五十根以上的头发,不过遗传基因检查尚未……”
  “那就请你继续进行鉴识工作,现在就去。”
  主任鉴识官露出了征询意见的眼神望着恩特留亚。
  恩特留亚也使了个眼色叫他快去办事,主任鉴识官只好转身离去。
  “好在那些家伙不是很爱干净的人,这点还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说完恩特留亚便将身体靠在指挥车旁,并点起一根香烟抽了起来。
  从鲁努·比格市的警察到专程前来的鉴识官们,将这辆疑似为亚布人与其随从所抢夺的浮扬车团团包围了起来。而那些鉴识官们,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在玩他们非常喜欢的拆解组合游戏了吧。
  在鉴识官的周围则停了好几辆鲁努·比格市警局的巡逻车以及鉴识车,并有几名身为恩特签亚部下的警官在车外担任警戒的工作。
  “你已经找到线索了吧?”凯特看起来非常的兴奋。
  “这个嘛,都已经花了三天的时间了,当然一定会找到一些线索的啊。”恩特容亚没好气的回应着。
  这种案子那需要三天的时间啊!如果警察的巡逻任务能够像平常一样顺利进行,或者是警察之间的联系能够像以前一样紧密的话,一个小时以内就可以找到这辆车了好不好?
  虽然恩特留亚当时也向凯特要求至少发给每辆警车一张通行许可证,可是对方却用自己没有那种权限的理由加以拒绝了。
  那个时候,恩特留亚的心里还一度浮出了可怕的疑念——这家伙该不会只是个穿着宪兵上尉制服的逃兵,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权限吧?
  幸好这个疑问并没有让他烦恼太久。因为当凯特坐上这辆车之后,每一道盘问的关卡都会让他和凯特优先通过。
  “警部您应该是在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做吧?”凯特问道。“我个人是认为,应该要挨家挨户的对这座都市进行全面性的搜索。”
  喂喂,这位年轻人!——恩特留亚实在是受够了——你也要考虑一下我们的人力吧。挨家挨户的全面性搜索?如果真的按照你的意思去办的话,鲁努·比格市的所有警察可就真的要全员出动了。不管艾尚当时是怎么说的,我可不想让警察局被迫公休好几天啊!
  不过现在正好有一个逃避责任的好机会。
  “你说的对。”恩特留亚刻意装出一副沉思的表情。“既然这里是古佐纽市,我认为应该交给古佐纽市警局来处理比较好。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而且警察的人数也够多。”
  “你竟然会想要将这桩案件交给他人处理?”凯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并用力描着头。“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对这件事这么不热心。也许到昨天为止还高呼皇帝陛下万岁的你会有这种想法是无可厚非,可是……”
  “拜托你,”恩特留亚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向凯特说道。“我从来就不知道皇帝叫什么名字。”
  “很明显的,他们侵犯了你知的权利。所谓知的权利就是……”
  “我求求你不要再解释下去啦!皇帝的大名只要去查一下就知懂了,我只是对这种事情没兴趣而已。”
  “对政治的毫不关心,正是民主主义的最大敌人。看来亚布人和他们的帝国国民爪牙,已经成功的让你们屈服在他们的压迫之下了。”
  “不准说我祖先的坏话。”恩特留亚将一口烟喷向了凯特o
  “你、你的祖先……”凯特被那口烟喷的咳嗽不止。
  “难道你没注意到吗?‘恩特留亚’可是一个相当具有亚布风格的姓氏。我五代以前的祖先曾经是帝国的国民,听说他那时候还是一名星界军的从士,不过详细的事迹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总之,后来他似乎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宇宙过生活,所以就又回到地上世界里来了。”
  “是、是这样的啊。”凯特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恩特留亚,但他很快又回神了过来。“但正因为如此,你才应该要更加的憎恨他们才对啊。”
  “我是不太懂你的理论啦,不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因为他们让您的祖先从国民降格为领民,这份憎恨……”
  “我可没有那么深的执念喔。”恩特留亚苦笑了起来。“再说,你大概是搞错了吧。国民和领民的地位是平等的,只不过国民的权利由帝国来守护,领民的权利则是由领民政府来守护罢了。简单的说,就是管辖的人不同啦。不过对身为警察的我来说,有些时候也的确会觉得很复杂就是了。虽然我的朋友里头也有国民,不过在这些人面前我也没有特别对他们恭恭敬敬,我们之间的来往跟一般的朋友是一样的。”
  “你的朋友……”凯特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是啊,就是那些替史法格诺夫侯爵家管理农园的人啊。反正他们现在应该都被你们送进强制收容所,喔不,是民主主义学校里面去了。因为先前我有点担心,所以曾经跟他们联络,不过他们似乎都已经不在家里面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们是比奴隶民主主义者还要恶劣的人。虽然我并不了解你那些朋友的个人情况,但帝国国民更应该接受民主主义的教育……”
  “老实说连我自己也感到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到现在我还能这么的冷静呢?”恩特留亚突然向凯特凑近过去,并露出了一脸恐怖的笑容。虽然还不能与“亚布的微笑”相提并论,但他就是靠这副笑容唬住了数十个犯罪者以及其预备军的。“以前我可是以对朋友非常讲义气出了名的喔。”
  “有关刚才的提议……”凯特的情绪开始不稳了起来。
  “什么提议?”
  “就是将这桩案件交给古住纽市警局的提议。”
  “啊,那个啊。”
  “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意见。”凯特以评价的眼神从上到下的量了恩特留亚一遍。“再说,你似乎不太喜欢与我共事的样子。”
  “也不会。至少从刚才开始我又突然喜欢起来了。”恩特留亚开始拨弄着挂在自己腰上的短针枪给凯特看。
  “我要给你一个忠告。”凯特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如果你太瞧不起我的话,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够聪明的选择,因为上级已经赋予我无限制的逮捕权利。”
  “喂——你们通通都过来这里!”恩特留亚开始叫唤他的部下们过来了。
  “有什么事吗,警部?”数名已经闲得快要发疯的警官跑到了指挥车的旁边问道。
  “可以啦,就站在目前的位置上特命吧。”
  “是!”
  恩特留亚再度面向凯特这边。“刚刚我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什么是无限制的逮捕权利啊?”
  凯特紧抿着嘴有好一段时间,最后他才说出了这句话。“我军可是有士兵在这座城市里驻守喔!”
  “不过,他们现在好像都不在这里耶。”
  “你以为这么做……”凯特以不安的眼神开始左顾右盼了起来。
  当然恩特留亚并没有真的想要伤害凯特的意思。毕竟要自己只有短针枪的部下去对抗一支军队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开玩笑的啦。”恩特留亚突然亲呢的拍了拍凯特的肩膀。“难道你不觉得开这种玩笑很有趣吗?我本来还期待你会当场大笑三声呢。”
  “啊,什么啊,原来是这样的啊……”凯特勉强挤出了微笑。“开玩笑的确可以让人际关系更为圆滑。不过,这里的开玩笑方式还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每颗星星都不一样嘛。”说到这里,恩特留亚突然一把揪住了凯特的上衣,并凑近对方的耳边悄声说着:“不过,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你们在这里并不受欢迎,而且我一点也不想和你有什么圆滑的人际关系。”
  “但、但是……”凯特的嘴巴一张一合了起来。
  恩特留亚露出了讶异的微笑,随即松手放开了凯特。
  “那么我们就来实行这项提议吧,顺便也把你这位不会抽烟的人交给古佐纽市警局去处理哕。”恩特留亚拿起了原本挂在腰上的通讯机与艾尚管理官进行联络。当警官遇到必须要移交案件管辖权的情况时,一定要先获得管理官的同意,之后才能叫第一线的警员进行移交的工作。
  不过,艾尚并不想切断自己与占领军之间的协助关系。因为他似乎很希望能够在占领军面前留下一个可靠人物的好印象。
  恩特留亚随即向艾尚指出,自己在古佐纽市的活动已经很明确的侵犯了对方的管辖权,万一逮捕失败的话反而会有可能让占领军更不高兴。
  艾尚暗示恩特留亚自己还有调动后者职务的法宝,并严格指示后者务必要确实逮捕坠落在地上世界的亚布人。
  不过恩特留亚也很明确的表明到时候一定会很感谢艾尚调动自己的职务,并进一步滔滔不绝的述说着搜查的困难程度以激起艾尚的不安。
  艾尚终于屈服了。
  恩特留亚也暂时松了一口气,并切断了通讯机。
  接下来他就面向凯特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么一来,我们彼此就能各自回到幸福的时代里去啦。”
  “在我们的世界里,你刚才的行动已经很明确的违反了规定。”凯特呆呆的望着恩特留亚。“也许这是你身为警官的最后一次行动了。”
  “才不会呢。”恩特雷亚自信满满的说。
  恩特留亚是鲁努·比格市的名人之一,对一位优秀且公正的警官而言,他的确值得拥有这样的资格。如果艾尚真的将恩特留亚免取的话,他一定会受到民众毫不留情的批评,相信艾尚自己对这一点心里绝对有数。
  “警部,”从恩特留亚与艾尚通讯时就一直在旁边等待的主任鉴识官,终于忍不住插进了恩特留亚和凯特的中间,并将一片封入一根头发的树脂片拿到了警部的面前。“结果出来了。确定是亚布人的毛发,而且很有可能属于一名女性。另外,这根毛发也已经被黑色染发剂染过了。”
  “刚刚警部在通话中的时候,”凯特指着主任鉴识官说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向我报告?”
  “因为上尉先生您不是我们命令系统中的成员。”主任鉴识官冷冷的瞥了宪兵上尉一眼。
  “我跟警部的地位是相同的!”凯特的语调越来越激昂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主任鉴识官这回已经连凯特的脸都懒得看了。
  “算啦,这也没什么嘛,上尉先生。反正这么一来,我们终于又找到另外一条线索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凯特压低着头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他的眼睛也开始燃起了极度愤怒的火焰。
  看样子自己还真的有点玩过头了。正当恩特留亚在为捉弄凯特这件事情开始反省的时候,通讯机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叫自己的响声。
  恩特留亚连忙再一次拿起了通讯机。
  对方当然还是艾尚管理官,然而他所传达的内容却远远违背了恩特留亚的期待。
  艾尚与古住纽市警局的协调在不顺利的状态下结束了,因为他们竟然很高兴的批准恩特留亚继续侵犯自己的管辖权。而且根据艾尚的说法,对方在话语中似乎还暗示如果可能的话,他们会将许可令用精美的包装纸包好之后再交给恩特留亚。虽然古佐纽市警局不会出动任何人员前来支援,但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提供任何必要的情报。
  恩特留亚在内心暗暗叫苦,看来这座城市的管理官还要比艾尚来得聪明多了。
  “总之,恩特留亚,接下你不用再担心了,就朝着你的任务大胆迈进吧!”艾尚以这句天真的话语替这一次的对话画下了句点。
  恩特留亚以一声呻吟代替回应之后,便切断了通讯。
  “继续搜查吧,不过只能靠我们两人的力量了。”他简短的向凯特报告这件不幸的消息。
  “是吗。”宪兵上尉发挥了惊人的抑制力,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表情。“我认为现在应该是呼叫支援部队的时候了。”
  “你该不会想找我们市警局的人吧?”恩特留亚露骨的表现出他的不愉快情绪。如果是凯特提出要求的话,就算是会计组那边的人也一定都会从办公桌前面被管理官给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凯特很明确的说着。“是从我的部队那里调派人员过来。只要我向上级报告,部下要多少就有多少。”
  恩特留亚明白凯特的心思。虽然先前还装出一副人员不足还硬撑的模样,但到头来他还打算找友军前来支援。看来刚才自己用所有的部下来恐吓他的时候所产生的顾虑,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然而恩特留亚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就算自己当面拒绝占领军的支援,凯特也绝对不可能会听进去的。
  “是吗?不过就算有再多的人手可能也都不够喔。”于是恩特留亚只好消极的同意了凯特的意见。
  干脆提议议两人分头进行搜查吧。这么一来,不论是谁都能用愉快的心情继续工作。
  “是的。”凯特点头以后,便将手腕上的通讯机凑近了口边,并开始以恭敬的态度进行通信。
  恩特留亚虽然听不懂通话的内容,但从凯特沮丧的神情看来,交涉的结果应该已经很明显了。
  “为什么不幸会同时降临在我们两个人身上啊?”恩特留亚第一次对凯特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感。“不知道是那个地方的谁又独占了所有的幸运喔。”
  “一定是这样的。”凯特无意识的喃喃自语了起来。“先不管这些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以现在的人数来看,我们只好一步一步的来了。”
  “能说的具体一点吗?”
  “挨家挨户的全面性搜索看来是不可能了。总之先调查所有的收费住宿设施,再逐渐扩大搜查的范围,目前也只有这条路可行了。”
  “看来应该会花上不少时间吧。”
  “是啊,现在也只能祈求那两位会笨到刚好住在旅馆里让我们抓了。毕竟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应该很少有人会想要在这种时候来一趟悠闲自在的旅行才对。”


第十四章 战士们
  当津特正在忍受着眼前的立体影像节目以磨练自己的克拉斯维尔语能力时,他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阵声响。
  而当惊讶的津特将头转到后面去的时候,赫然发现四名男子正从门外蜂涌而入,于是他连忙从长椅子上站起了身来。
  “别作无益的抵抗!”站在最前面的一名矮个子男性大声怒吼着。
  这几名男子全都举起了麻醉枪并瞄准津特。如果杰特作出任何可疑的行动,大概身体马上就会变得像一根白桦木一样的僵硬吧。
  “你、你们、你们是谁啊?!”津特也大声喊叫了回去。
  “难道我们看起来不像是警察吗?”那名矮个儿男子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说道。
  “警、警察……”
  终于来了吗?津特的手掌心开始渗出了汗水,几名男子的身上都穿着同一套制服。虽然乍看之下,这一套黄绿颜色相间的制服实在很难和警察朴实的形象联想在一起,不过这里毕竟是“诡异兴趣之帝国”克拉斯维尔,这种款式的衣服其实已经是相当的朴素了。
  “这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女的吧?就是那位亚布人小姐。”矮子男质问着津特。
  “有吗?”津特开始装傻。“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房间号码?”还好拉斐尔已经进到寝室里去了,如果能够在这里蒙混过去的话杰特开始试图抓住最后一丝的希望。
  “她大概是已经睡了吧?”然而矮子男却看客了津特的心思。
  “不过,你为什么现在还是醒着的呢?真是一个没有常识的家伙,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已经是睡觉时间了吗?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害我们的计划开始乱掉了啦。”
  该不该向对方道歉呢?津特在心里如此思索着。
  “喂!”矮子男回头向他的同伴之一示意着,那名同伴是拥有一副魁梧身材的黑皮肤壮汉。“去寝室看一看。”只见那名壮汉点头之后,就朝着寝室的门那里走了过去。而另外一位理了个大光头,身材像减肥中的鹤一样瘦的男子则跟在壮汉的后面一起前进。
  “住手!”津特完全忘了麻醉枪的事,朝着那名壮汉飞扑了过去。
  壮汉像是觉得逼他动手嫌麻烦一般的将手轻轻一挥。
  津特的身体马上就因为这一挥而飞了出去,并重重的摔落在地板上。当他试图从地面上重新爬起来的时候,突然看到眼前有一管枪口,吓得他当场呆坐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我很赞赏你的勇气,”矮子男将麻醉枪顶住了津特的后心。“不过下回如果你敢再乱动的话,我可是不会客气的喔。”
  “你们是来逮捕我们的吗?”
  “我们的确是想让你以为是这样没错。”
  “让我以为是这样?”
  “吵死啦!等一下再跟你说明啦!”说完矮子男便将视线移到了壮汉那里,“喂!”津特不放过对方将视线从自己身上移走的大好机会。
  他很快就抓住了矮子男的手臂。
  然后津特和矮子男就开始扭打成一团。
  当两人在地板上翻滚的时候,津特紧紧抓着矮子男的手臂不敢,并用力将对方的手腕硬往后方扳了过去。
  “好痛啊!”矮子男在大声哀蒙的同时,手上的麻醉枪也跟着掉到了地板上。
  津特连忙伸手过去想要捡起那把麻醉枪。
  就在这一瞬间,两名男子的身体从津特的上方朝他飞扑而来。其中一个人是刚才一直跟在壮汉身边的男子,另外一位则是留着一头黄色短发的年轻人。
  “可恶!”趴在地上的津特被那两名男子限制了行动。
  那名瘦子男骑在津特的背上,两只脚还不断对他的腰部施加压力;而另外那位年轻人则是按住了杰特的肩膀,并用力将他的手臂往后面板了过去。
  “继续押着他别动!”矮子男一面喘气一面捡起了自己的枪。
  “当场麻醉他不是比较好吗?”年轻人提出了他的意见。
  “你要我们等一下得扛着他走吗?当然不行,我可希望这家伙能尽量用他自己的双脚走路喔。”矮子男驳回了这个提案。
  “可是,葬仪社……”
  “混账!我们是警察啊!叫我巡查部长!”
  “是!巡查部长大人!”
  他们的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这些人真的是警察吗?如果他们不是警察的话,又会是什么人呢?目前自己惟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应该不太可能是占领军。
  津特的思考在后脑勺感觉到一股坚硬的触感之后同时停止了。
  那名矮子男用他的枪使劲将津特的头部压了下去。
  “真是了不起的忠诚心啊,嗯?我要先声明,虽然很希望你能用自己的双脚走路,但我可没有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喔。你有没有被麻醉枪击中过的经验啊?如果你以为可以幸福的昏睡过去,那就大错特错了。在这之前,你全身的肌肉可是会先发出凄厉的惨叫喔。”
  “你们真的是警察吗?”津特发问了。
  瘦子男突然吹了一声口哨。“我蛮喜欢这个青年的,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发问的心情,但也有可能是他到现在还弄不清楚自己所处的情况,这点实在是蛮耐人寻味的。”
  “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矮子男再度对壮汉下达了指示。
  “达斯瓦尼,你还站在那里干嘛,快点去啊!”
  被矮子男称呼为达斯瓦尼的壮汉无言的点了点头,并打开了寝室的门。
  然而当壮汉往寝室的方向再踏出一步之后,他的脚就不再往前移动了。只见达斯瓦尼露出了畏惧的表情拼命摇晃着头,并开始朝后方慢慢后退。
  一开始,津特还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过当他看到拉斐尔的身影跟着达斯瓦尼一起出现以后,马上就明白整个事态的发展了。
  现在的拉斐尔,身上穿的是旅馆所准备的衬衣型白色睡衣,从她睡乱的前额刘海那里,可以看到她的空识知觉器官正发散着无机的光辉。高高扬起的眼角将现场的气氛化为一团冰冷,手上则紧紧握着她的凝集光枪。
  凝集光枪的外表正发散着不吉的光芒,同时它也拥有能将人轻易分解成肉块的力量。那些人手中所掌的麻醉枪跟它一比起来,不论就外表或是威力而言都像是小孩的玩具一样。
  “亚布人……”那个年轻人像是失魂落魄似的喃喃自语了起来。
  “没想到真的有亚布人!”
  达斯瓦尼的背部终于碰到了墙边。
  而所有的人也从这个时候开始保持原来的姿势在原地僵住不动。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那名矮子男。令人意外的是,从他口中所说出来的话竟然是略带口音却相当正确的亚布语。
  “丢掉你的武器,亚布人!难道你不在意这个青年的生命吗?在这种距离之下,就算是麻醉枪也足以当场杀死他喔!”
  “如果那个人死了的话,你们也要通通死在这里。”拉斐尔在她的眉间刻出了几道细纹,并以坚定的口吻向在场的人预言着。“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房间。而且我要先声明,现在我的心情可是非常的不好。”
  “这种精神状态的确是很容易理解。”瘦子男开始喃喃自言自语了起来。“任何人从安稳的睡眠中被硬生生的吵醒,心情一定都会很糟糕。看来这种现象连亚布人也不能例外,这还真是一项新的发现。”
  然而,谁也没去理会他的新发现。
  “我们这边可是有四个人,怎么可能会输给你一个人呢?”矮子男不甘示弱了反击了回去。
  “要试试看吗?”拉斐尔扬起了她的下颚说道。
  “喔!”年轻人将麻醉枪的枪口朝拉斐尔的方向转了过去。
  不过拉斐尔的动作却快了一步。只见她先是像要吹起口哨一般的吸起嘴唇之后便扣下了板机,从凝集光枪的枪口所释放出来的热线则精确击中了麻醉枪的枪身。
  “好烫!”年轻人连忙丢出了他手中的枪枝,可能是因为它在一瞬间就被加热到非常烫的程度了吧。
  而那名壮汉则趁机举枪并准备瞄准拉斐尔。
  但第二道凝集光也贯穿了那支麻醉枪。
  虽然壮汉忍受着高热用力扣下了扳机,但麻醉枪的机能已经完全停止了。
  接下来,位于壮汉头部左右的墙壁很快就烧出了两个焦黑的窟窿。
  当达斯瓦尼注意到那两个烧焦的窟窿之后,他的身体立刻就在墙边瘫软了下来。
  “别开枪,我什么事也没做!”瘦子男马上举起了双手,并丢掉他手中的麻醉枪。
  “正如各位所见,我曾经受过一段时间的射击训练。”拉斐尔平静的解释着。“我有许多值得自豪的事情,射击的技术就是其中一项。不过,现在我的头脑还不是很清醒,所以请不要期待我接下来的射击还会像刚才一样准确。”
  房间内再度笼罩着如同大理石一般僵硬的静寂。
  矮子男的脸上开始不断冒着豆大的汗珠。
  虽然津特的手脚已经恢复了自由,不过两名男子骑在他背上的状况依然不变,所以他的身体仍然是动弹不得,而且那支枪还是继续顶在杰特的后脑勺上。
  津特认为这个时候自己有必要提出一些建方,于是他便轻声的说道:“我觉得,你们还是重新考虑一下会比较好喔。”
  矮子男一脸嫌恶的看着津特的脸,而顶在杰特后脑勺上的麻醉枪也跟着稍为动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往拉斐尔手上的凝集光枪瞥了一眼,随后就将自己的视线开始朝远方飘移不定的眺望了起来。从那名矮子男的表情看来,他似乎正在那边自顾自的开始回忆起自己童年时候的美好往事。
  津特吞了一口口水,专注的凝视着矮子男接下来的行动。
  作出决定之后的矮子男动作也非常迅速,只见他手上的麻醉枪在一瞬间就如同梦幻一般的消失了踪影。
  同时,另外两名男子也终于让津特从坐垫的身份中解放了出来。
  津特马上就翻滚到拉斐尔的脚边,并爬起身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非常感谢你们能够重新考虑。”津特由衷的说着。
  “重新考虑?重新考虑什么啊?”从那名矮子男的表情看来,他似乎正在向津特解释自己还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在生命结束之前一定要把它给弄清楚才行。
  “很高兴我们能够相互理解。”津特讽刺的说着。
  “这是当然的啦,相互理解可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喔。”矮子男举起来的双手张的更开了。“欢迎来到克拉斯维尔!我们由衷欢迎各位的来临!”
  房间里面似乎吹过了一阵冷笑话的寒风。
  “看来,‘我们能够相互理解’这句话似乎是说得太早了。”在一片沉闷的气氛中,津特一个人喃喃自语了起来。
  “津特,”拉斐尔开口了。“撤退了。这里由我来看着,你去收拾行李吧。”
  “这么做似乎是比较好的选择。”津特一面摇着头,一面走进了寝室里。
  不过收拾行李却没有花上津特多少时间。为了让两人能够随时离开这里,衣服之类的物品都已经事先整理好并放在杂物包里头了。
  津特右手握住了凝集光枪,杂物包则背上了自己的左肩,接着他就又回到了客厅里。
  “好了,我们走吧。”津特向拉斐尔说道。
  “嗯。”拉斐尔开始向那群男子下达指示。“你们全部到寝室里面去。”
  “等一下。”矮子里开口了。“我们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你们表达友好的方式似乎还蛮奇妙的。”津特指出了矮子男的语病。
  “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我们的真面目吗?”
  “是不想。”津特冷淡的回答着。
  “年轻人怎么可以那么没有好奇心啊。好奇心可是人类向上提升的动力喔。”矮子男开始责备起津特来了。
  “不论你们是葬仪社派来的工作队,还是野鸟同好会,我都投什么兴趣。”津特的口气相当的僵硬。毕竟自己的手臂在被那群男子反扳到背后之后,到现在还是隐隐作痛着,他实在没办法对那些人产生任何好感。
  “只有我才是葬仪社的人。”矮子男拍了拍胸脯说这。
  “是吗。看来你对自己的生意还蛮热心的,连主动制造尸体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够了,快点到寝室里面去。”拉斐尔催促了起来。
  “可恶!”
  那群男子开始随着枪口的方向朝寝室的人口移动着。
  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道门,也就是通往走廊的房门突然传来了开启的声音。
  ——还有别人?!
  津特连忙紧张的端起手中的枪。
  “你们真的是有够笨的了。”一名女性进入了房间里。
  津特更加的惊讶了。她竟然就是白天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的客房服务员。
  “你也跟他们是一伙的吗?”
  “当然啰,我是他们的领导者。”她用远比津特还要流畅的亚布语开始说话了起来。“哎呀,我身上可没有携带武器喔。”
  “那么,你就不是这里的服务员哕?”
  “没错,我的确不是。”
  “有关‘西弗’的事情也是你胡说的哕?”
  “哎呀,那倒是真的喔。”那名女性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
  “你们的评价真的很糟糕,至少那些真正的服务员是这么认为的。”津特虽然一度畏缩了起来,但他很快就回复了原有的心情。
  “不过,至少你白天是来这里探路的吧?”
  “是的。”她向拉斐尔露出了笑容。“这位亚布人小姐,你的发根还留着青色的头发喔。下次染发的时候,你一定要一次染到发根才行。”
  “感谢你的忠告。”拉斐尔面无表情的说。“也请你到寝室里面去吧。”
  “等一下,请听我说,这样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
  “该怎么办,津特?”拉斐尔的神情虽然还是很严肃,但已经微微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嗯,至少听一下她想说什么应该也没什么损失吧?”
  “你真是个聪明人。”那位假扮成客房服务员的女性如此说道。“在这之前,你们给我排成一列在那里站好。”拉斐尔用枪朝窗户晃了晃示意着。
  “你也满精明的嘛。”那名女性用这句话称赞了拉斐尔之后,便照后者的指示开始行动起来。
  “你不觉得这种场景会让人联想到‘枪决’吗?’矮子男开始喃喃自语。
  “没问题的,葬仪社。”瘦子男安慰着矮子男。“如果她有心的话,现在我们的脖子早就已经被她划出一道干净的切面了。”
  五个人全都站到了窗户的前面并排成一列,这么一来,拉斐尔和津特就可以同时监视着所有人的行动。
  “我们首先来作自我介绍吧。叫我玛尔佳就行了。”
  “叫我葬仪社吧。我当然也有本名,不过朋友之间都是这么叫我的。”矮子男报出了姓名。
  “我叫阿明。虽然父母给了我一个名字,但我并不喜欢它,所以叫我阿明就行了。”当瘦子男这么说的时候,津特才注意到他的左右胡须分别染成了红色与黄色。
  “我叫比尔。在这座城市里只要一提到‘飙车比尔’,每个人都知道那指的就是我。”年轻人说。
  “达斯瓦尼。”壮汉只说出了这四个字。
  看到他们对自己流露出期待的眼神,津特不禁耸了耸肩。“虽然很抱歉,但我并没有自我介绍的心情。”
  “没关系的。”玛尔佳完全没有显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我记得你们在住宿资料上所登记的名字是赛·莉娜与赛·津特没错吧?”
  “是啊。”
  “那么,请让我这么称呼你们吧,至少津特应该是本名才对。”
  “不过,莉娜并不是亚布人的名字。”阿明露出了探询的目光。
  “我并不想让你们知道她的本名。”津特很明确的说。
  “至少可以告诉我她的最后一个姓氏吧?看起来这位小姐的身份还蛮高的,只要知道她的姓氏,我们就猜得出她是谁了。请问她是不是和史法格诺夫侯爵家有什么渊源呢?”
  “要怎么猜是你们的自由,不过,我们并没有协助你们的打算。毕竟我们还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
  “啊,我差点忘了。”玛尔佳说。“我们都是:‘反帝国克拉斯维尔战线’的成员。”
  “反帝国?怎么听起来好像你们很讨厌亚布人的样子。”
  “我们并不讨厌亚布人,津特,我们只是要求这个行星能够独立自主而已。具体来说,我们拒绝帝国领主的存在,同时也要求以私有的宇宙船从事贸易与探险的权利。”
  “不过,帝国根本不可能会容许这样的行为。”
  “没错,所以我们才要起来战斗。”
  “跟帝国战斗?”
  “不然我们难道是要跟野鸟同好会战斗吗?”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们是帝国的人。”
  “当然,因为那位小姐是亚布人。”
  “然后,你们又说自己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原来如此。”津特大大的点了一下头,他终于理解到自己与玛尔佳这些人中间原来一直存在着一道无法越过的深渊,于是他便朝向拉斐尔说道:“看来听到这里也差不多了,该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
  “请等一下啦,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呢。”
  “对我而言,你说的话实在是太复杂了啦!”
  “我们才不是在对你说话呢,国民。玛尔佳对那位亚布人小姐讲话的时候,你这个随从安安静静的听就好啦。”比尔插话进来了。
  虽然津特差点想反驳回去,但他最后还是将这个错误的判断吞进了肚子里。毕竟就算说出自己贵族的身份,也很难让他们相信这件事会是真的,再说如果他们真的信了这件事,对自己而言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不过,拉斐尔却打破了沉默。“这个人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不准你们轻视他。”
  津特大方的接受了比尔的嫉妒眼神。
  “那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拉斐尔问道。
  葬仪社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希望你们成为我们的人质。”
  “津特,”拉斐尔将她的脸朝向了少年说道。“我想还是走比较好。”
  “嗯,我想也是。”津特维持着举枪的姿势,并开始像一只被布袋套住头的猫一般的朝房间门口碎步后退着。“再见了,很高兴能够遇上各位。多亏你们的出现,让我们稍微不那么无聊了一点。”
  “都是因为你多嘴,害他们完全误解了啦!”玛尔佳用力朝葬仪社的头顶重击了一下。“再等一下啦!”
  “如果你还有事要说的话,请快点说,我的手臂已经很酸了。”
  拉斐尔给对方最后的机会。
  “你们听好,再这样下去,你们一定会被抓的。”玛尔佳很快就切人了重点。“毕竟你们完全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常识,简直就像出席游泳大赛的骆驼一样来错了地方。不过我们可以帮你们找一个场所躲起来,直到亚布人重新回到这里来为止。”
  “那真是太感谢了。”面对玛尔佳一针见血的评论,津特也开始感到不安了起来。如果两人能够获得当地居民的协助,老实说再也没有比这个还要更幸运的事了。“不过,为什么身为反帝国战线成员的你们会想要这么做呢?”
  “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要和帝国谈条件啊。”葬仪社说。
  “给我闭嘴,你这个人就是出了名的越描越黑。”玛尔佳马上斥责了回去。“不过,确实是这样,葬仪社说的没错。我们想要以你们,或者正确来说应该是以这位小姐的人身自由为交换条件对帝国进行交涉。好不容易终于有一位亚布人降临到我们伸手可及的地方,如果还要让你被占领军俘虏的话,我们先前的苦心不就完全白费了吗?”
  “就算我是皇帝陛下,也不可能会答应你们的要求。再说,帝国也绝对不可能会……”虽然拉斐尔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津特已经明白她接下来所要说的内容了。对亚布人而言,挟持人质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即使有人成功的挟持皇帝为人质,并向帝国提出最卑微的要求,帝国也绝对不可能会接受对方的条件。反过来说,他们惟一会做的事就是让挟持人质的绑匪付出适合这种卑劣行为的代价。
  然而,津特却用手肘轻轻顶了拉斐尔的侧腹一下,并在她的耳边悄声说着:“我觉得你还是别浇他们一桶冷水了,就让他们自认可以拿你向帝国交涉吧。”
  “你要我骗他们?”拉斐尔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这也不算骗,反正我们也没有打击他们那种天真想法的权限。”
  “这么说也没错,但是……”
  “人和人之间的想法会不一致是常有的事。可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是让他们继续保有那份美丽的梦想。”
  “不过,当他们明白把我们当人质是没用的时候,这些人的心情不是会更加的恶劣?也许他们一气起来就会杀了我们。再说人质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是吗?”
  “我并没有真的想要成为人质的意思,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你们知道我们会什么会注意到你们吗?”玛尔佳察觉到两人的视线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连忙以短针枪连续发射的速度说出了下述的话语:“因为你们两位的事情早就已经在这一带传开了。当这家旅馆的柜台服务员清楚的看到这位小姐的脸之后,马上就认为就算她的头发是黑色的,但绝对是亚布人不会错。他还说,如果真的是地上人的话也未免太美丽了,再加上她的行动也很奇怪,绝对是一个逃难到地上世界来的亚布人。幸好柜台服务员正巧是我们的支持者,所以他才会第一个告诉我们,不然如果有人拿这些话去向占领军告密的话,你们又要怎么办呢?!听好,也许你们真的是打算躲在这里,不过只要这里躲着一个亚布人,你们就等于是敲锣打鼓的告诉大家要赶快过来抓你们喔。”
  “我知道了。”津特举起手来制止了她的发言。“我们就把自己的人身自由交到你们的手上吧,但这是有条件的。”
  “哪有人质谈条件的?”葬仪社睁大了眼睛。“人质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你给我闭嘴,葬仪社。当初如果你们能够把事情办好的话,现在也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讲话也就会比较有份量一点了。只要你们拿枪顶住他们的头,我还用得着拜托他们来当我们的人质吗?真是太难看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玛尔佳,当初你就应该自己来办这件事啊。”
  “哎呀,你好意思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来做这种粗活?没想到你竟然对女孩子这么不体贴!”
  “现在应该是让我们说一下条件的时候吧。”津特很客气的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争吵。
  “请。”玛尔佳说。
  “第一,我们不会把武器交出来。”
  “哪有人质还有武装的?!你真的严重污辱了人质的概念喔。”
  “你给我闭嘴啦,葬仪社!第二呢?”
  “我们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共同行动。如果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你们不可以拆散我们。”
  “可以。还有吗?”
  “最后,我希望你们能事先说明。不论你要我们去哪里,或是要我们怎么做,一定都要事先告诉我们。”
  “没问题。既然我们已经有了结论,那就赶快离开这里吧。”
  没想到玛尔佳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条件,津特不禁愣了一下。
  “等一下,她还没有换衣服。”他指着穿着睡衣的拉斐尔说道。
  “我觉得穿这样比较好看。”拉斐尔说。“至少比你买给我的那样东西还要来得有品味。”
  “你觉得呢?”津特向玛尔佳询问着。
  “怎么看都觉得她穿的是一件睡衣。如果穿着睡衣外出的话,在这里可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举动喔。”
  “你明白了吧。”津特从杂物包中取出那件衣服交给拉斐尔。
  “还是换上这件衣服吧。”
  “别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看待!”拉斐尔虽然愤愤不平的说出了这句话,但她还是乖乖的走进了寝室里。
  “他们真的是贵族的千金小姐和国民的随从吗?”比尔提出了他的疑问。“你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有点粗鲁吗?”
  “这是演技,实在是太了不起了。”玛尔佳简单的解决了比尔的问题。
  “是这样的,我们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津特又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谈。
  “什么问题?”
  “你们交涉的前提是帝国能够收复这个世界对吧?万一帝国没有收复这里的话,你们又会怎么对待我们呢?”
  “你说亚布人会一直失败然后夹着尾巴逃跑?!”葬仪社不停的打量着津特的全身。“这倒是我今年所听过的新鲜事里头最荒唐的笑话了。”
  如果以平面宇宙中的距离来计算的话,在距离史法格诺夫侯国约六千天里的位置上有一个“门”可以通往“优纽三〇三星系”。
  虽说是六千天里的距离,但一艘快速的联络艇可以在不到五小时的时间里抵达史法格诺夫门,就算是最慢的运输船也可以在七十小时之内完成一趟旅程。对境内“门”的密度相当稀疏的依利修王国而言,这两个星系已经算得上是相邻的世界了。
  亚布帝国的舰队目前就驻扎这个星系里。
  这支舰队的旗舰是巡察舰“凯尔迪治号”,由于这艘巡察舰当初建造时就事先设计为旗舰的关系,因此它的舰桥是两段式的结构。除了负责指挥舰艇本身运作的舰桥之外,在它的上层还另外设置了司令座舰桥。
  特莱夫·波尔治·优布迭尔·雷姆谢尔提督目前就在这座司令座舰桥的上面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看来,事态的发展快要越来越符合我自己的兴趣了。
  这位提督的体格非常的壮硕,这样的体格即使在亚布人中也很难得一见。他的头发是浓绿色的,黝黑且鼻子坚挺的脸除了让他看起来非常精悍之外,还给人一种猛禽类的印象。当他说话的时候便会露出特莱夫家的家族特征,也就是那四颗发达的犬齿,所以与其说他看起来像猛禽,还不如说是一只猛兽。不管怎么说,他的形象永远是那么的凶猛,仿佛打从出生以来就注定要成为一名成功的军人。虽然特莱夫也毫不例外的拥有亚布人的美形面孔,但外界对他的印象永远就只有那看似狰狞的形象。
  司令座舰桥上同时还有十二名参谋、一名担任幕僚工作的副官、以及数名司令部的人员,他们都静静的看着这位总是静不下心来的总司令继续走来走去。
  在本来应该要让特莱夫坐下去的司令座背后墙上,挂着三面呈三角形排列的纹章旗。位于三角形顶点的是绘有“八颈龙”图案的帝国国旗;在左下角则挂着拉尔布琉布镇守府的纹章旗,虽然也绘有“八颈龙”的图案,但除了底是红色之外,还另外画上了一道雷光。
  至于右下角则是特莱夫家族的纹章旗“叹息之雉”只有分舰队司令以上的高级军官,才有在艉上悬挂家族纹章旗的特权。
  “阁下,巡察舰‘亚德拉斯号’已经带来了最新的战场状况图。”参谋长传来了报告。
  这位参谋长,卡休尔·波特·萨帖克·公子·列梅修千翔长,和他的长官是完全相反的类型。他和大多数的亚布人一样拥有相当纤细的身材,发色也是亚布人常见的浓蓝色,容貌以亚布人的标准来说相当的平凡,换句话说,在一千个地上人的男性中就有一个人可以和他的美形程度互相抗衡,而他的眼睛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因此也给外界一种迟钝的印象。
  “是吗,显示出来吧。”特莱夫点了点头,他期待好消息已经很久了。
  “是。”卡休尔向向其中一名部下示意着。
  平面宇宙的立体影像很快就在司令座舰桥上浮现出来。
  两股分别以“天川门群”中心领域的高密集“门”地带以及“第十二环”外缘“火山”为源头的时空粒子流,在史法格诺夫门的所在位置附近汇聚在一起,并形成一处局部性的高浓度时空粒子领域。
  对时空泡而言,要侵入一处时空粒子浓度非常高的领域是相当困难的;但反过来说,要从一处高浓度时空粒子领域离开则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当敌我双方需要借助机雷相互展开攻击的时候,谁先在高浓度时空粒子领域阵谁就占了上风。如果要举地上战的例子来比喻的话,高浓度时空粒子领域就相当于高地地形,因此在平面宇宙图上,高度越高的地方所代表的意思就是该领域内的时空粒子浓度也越高。
  目前正有一团时空泡群集结在那处高浓度时空粒子领域内,对任何侵入史法格诺夫门的攻击行动而言,那里可说是一处绝佳的防守阵地。
  “由于我军舰艇的侦察行动曾经遭到阻碍的关系,敌方似乎也察觉到我们的接近了。”卡休尔向总司令说明着。“根据时空泡群的质量,我推测敌军的规模应该相当于三个分舰队,并摆出了明显的迎击态势。但他们似乎并不希望主动从史法格诺夫门对我军展开攻击。”
  “只相当于三个分舰队而已吗?看起来还蛮少的。”由于这个消息符合自己的期待,特莱夫不禁露出了笑容。“这就是敌军的所有兵力?”
  “恐怕是吧。如果我是敌军的作战指挥官,我一定会下令以所有兵力全力迎击。”
  “我不要推测,难道没有确定的情报吗?”
  “我感到非常的遗憾,”卡休尔摇了摇头说。“但我需要中央方面的情报才能够作进一步的确认,然而中央的情报却非常不足。由于情报局无法事先掌握这次敌军进攻情报的关系,要他们能掌握更具体的兵力情报,我想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情报局啊。”特莱夫的语气里充满了嫌恶的情绪。“那里的人都是一群连喂猫的工作都办不好的无能之辈。”
  “您说话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阁下?”通讯参谋娜索托流雅副百翔长责问了起来。由于她刚从军令本部情报局转任到这里的关系,虽然在这支舰队上的资历还很浅,但听到现在的长官批判自己以前的所属单位,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露骨的厌恶表情。
  “是吗。”特莱夫握拳抵着下颚,开始来回踱步了起来。
  他对情报局局长卡舒楠修提督这个人的确是有相当强烈的个人偏见,而这种偏见则是从很久以前有关“翔士修技馆某间教室之小秘密”以及“天空色头发少女传说”这两个故事所掀起的一阵风波开始的。自从那次的风波发生之后,每次只要两人一见面就会开始吵个不停。
  ——确实卡舒楠修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家伙,而且说他无能也一点都不过份。让这样的人来担当情报局局长的重责大任,军令本部的这个玩笑也实在是开得太恶劣了。但就算是这样,将他的所有部下都说成是无能者的自己也不能算是很公正。虽然这回情报局确实是失职了,但在大部分的情况下,这些部下都还是相当尽忠职守的。
  既然自己错了,就要由自己来收拾残局,因此有必要在这里修正自己的用词。
  “我确实是说错了。”总司令下了这样的评论。“情报局的人最适去喂猫了!”
  参谋长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的表情。“情报局的人们如果听到这句话,他们一定会感到无上的光荣。”
  “是吗,那就好。”特莱夫由衷的感到满足。娜索托琉雅虽然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特莱夫马上就将情报局的话题抛诸脑后,并将意识集中在更重要的问题上。
  ——好了,接下来我要怎么做呢?
  目前,有七个分舰队在他的指挥之下,它们分别是:
  突击分舰队“维尔迭夫”
  突击分舰队“罗凯尔”
  突击分舰队“瓦卡沛尔”
  突击分舰队“基提尔”
  打击分舰队“巴斯克·加姆留夫”
  侦察分舰队“弗杜妮”
  补给分舰队“阿舒玛图修”
  以这七个分舰队为骨干,再加上若干独立战队以及特莱夫本人的直辖舰之后所编组的临时舰队,后来就被人们以直接冠上总司令姓名的方式称呼为“特莱夫舰队”,当时这支舰队的舰艇总数约有二千一百艘。
  然而特莱夫的心中却相当不满意,因为他认为这样的舰艇数量说少虽然是不少,但说多也不能算多。而且这支舰队的目的直到现在还是很不明确。
  当拉尔布琉布镇守府接获史法格诺夫侯国遭受攻击的情报之后,便以紧急处置的程序将七个分舰队交给当时还是镇守府副司令的特莱夫提督,并立即展开了出击的行动。而这支舰队的作战目的之一,就是要确认敌军的兵力并探查对方的意图。
  然而,如果只是要进行侦察任务的话,自己的兵力也未免太多了,甚至也不需要特别编成一支舰队,只要交给麾下的侦察分舰队“弗杜妮”去执行就可以了。
  不过,如果作战目的是为了要夺回史法格诺夫侯国并阻止敌军再度入侵的话,那么这样的舰队数量也未免太少了。
  看来自己还真是抽到了一张下下签——在舰队航行于征途上的时候,特莱夫就时常在脑海中浮现着那几位同僚的面容。
  包括特莱夫本人在内,拉尔布流布镇守府一共有四名副司令。
  通常镇守府副司令的工作,就是在发生重大战事或是演习时代表总司令指挥全军。虽然平常的时候麾下并没有任何可以指挥的舰艇,但还是会有一批常设的幕僚跟随在身边以处理任何紧急的军事状况。当然副司令也有随时集结舰艇并编组舰队的权限,不过司令部却严格限制他们不能擅自运用这项权利。
  其实其他三个副司令也都有能力来指挥这支舰队,但到头来,却只有特莱夫一个人孤零零的航行到这种地方来。
  原本自己还希望能很快就遭遇到敌军的侵略舰队,结果到现在连一艘船也没碰见,看来这次的出征还真是快要变成一趟舒适的旅程了。至少演习的时候,自己多少还能体验到一点紧张的感受。
  自己这边就算了,没想到连敌人那里也是一样的糟糕。用那么少的兵力就想要来侵略帝国领土,结果反而把自己困在史法格诺夫侯国里动弹不得。
  “我们会获胜吧。”特莱夫向参谋长确认这。
  “是的。不过这件事是建立于敌军的士兵力已尽数出现在这里的假设下。”
  “我并不喜欢在假设的基础上战斗。”
  “那么,您打算撤退吗?或者是留在原地等待援军来呢?”
  “到了这个地步,我的兴趣问题也只好暂时搁一边了。”特莱夫将手一挥,并作出了以下的宜示。“我要夺回史法格诺夫!”
  “是!”所有的参谋立即并拢脚跟向特莱夫敬礼。
  “卡休尔,提出作战计划需要多久时间?”
  “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需要总司令来确认。”
  “什么事?”
  “作战目的也包含歼灭敌人在内吗?”
  “我认为,”作战参谋舒莉尔百翔长顺势提出了发言。“我们应该采取迂迥挟击的阵形。”
  “嗯……”
  这还真是一项令人心动的提案。
  迂回挟击可以说是一种非常华丽的战术。首先分派一支兵力出其不意的从敌人后方出现并切断其退路,然后这支分派出来的兵力再与主力会师形成包围的阵形。如果成功的话,敌方一定会被歼灭到体无完肤的程度。
  在目前的状况下,实在很难让人去考虑失败的可能性。毕竟我军在数量上已经占了二倍的优势,就算敌军侥幸将我军各个击破,自己也可以利用这项优势来取得最后的胜利。
  再说,特莱夫麾下还有侦察分舰队“弗杜妮”。
  乍听之下,对帝国军事不熟悉的人可能会以为“侦察分舰队”只是一支轻武装的辅助部队,但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侦察分舰队的使命,就是要尽一切力量在充满敌意的宇宙领域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在这种状况下,笨重的战列舰或是威力不足的突击舰只会碍手碍脚,因此侦察分舰队的作战部队全部都是由巡察舰所编成。就连伴随在作战部队左右的补给舰也特别设计成与巡察舰相同质量的小型舰艇,同时不论在机动性或是在破坏力方面也都相当的优秀。
  据说一个侦察分舰队的战力甚至可以抵得上五个一般的突击分舰队,因此也曾经有人力主将星界军的主力全都改编为侦察分舰队。虽然由于经费效率不高以及战术运用的柔软性不够等问题而无法将这项提案付诸实行,但热烈信奉这种看法的人也从来没有死心过。
  一言以蔽之,它就是奔驰于天空的重武装骑兵部队,这正是侦察分舰队的真面目。
  对迂回挟击战术中的伏兵而言,再也没有比它还要更适合的部队了。
  特莱夫评估了数秒钟,但最后他还是因为这项战术就整体战略而言不成熟的理由将这项提案驳回了。“不行,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战斗,而是要收复史法格诺夫侯国。这场战争应该会持续很久,即使在胜利已经确定的情况下,我们也不能因为无益的战斗而白白丧失舰艇。”
  “可是……”舒莉尔试图提出反驳。
  “吵死了,闭嘴!不要继续用它来诱惑我了!”特莱夫突然大声斥责了起来。
  “是。”舒莉尔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紧抿着双唇。
  “那么,我们就一面向敌军示威,一面继续行军了。”卡休尔向总司令做最后的确认。
  “没错。”虽然特莱夫对迂回挟击的提案仍然是有点心动,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以横一列阵形向敌军夸示我方的战力,并缓步向前进军。这么一来,敌军应该就会自动落荒而逃了吧。”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就以这项指示拟出计划草案。”
  “要多久我们才能出发?”
  “侦察行动中的巡察舰该怎么处理?”
  “当然不用等他们,行军时再叫他们会合就行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是二小时以内。”
  “别偷懒,一小时以内办好。”
  “我明白了。”
  特莱夫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参谋长竟然连一声抗议也投有,很干脆的就接受了自己缩短时间的要求,这表示他根本就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完成作战计划。不过已经太迟了,一小时以内办好的话可是由自己这边先说出口的。
  “很好,下去吧。一小时以后如果没有看到一份像样的作战计划,我可就不只是失望而已了喔。”
  “是的。”
  目送着参谋们前往作战室的背影消失之后,特莱夫这才在司令座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一小时后,卡休尔向特莱夫提出了包括行军序列以及舰队预定航线的作战计划。
  虽然特莱夫对这位参谋长有许多意见,但他也确实信任卡休尔的能力。因此他几乎连看也没看就承认了这份作战计划,并随即对全舰队下达指示:
  “各位,我们即将进行夺回史法格诺夫侯国的作战。虽然很遗憾,但我们似乎不会碰上任何战斗,万一各位侥幸面临到战斗的状况时,我会期待各位华丽的战斗英姿。那么,全舰队出击!”
  二千艘舰艇也在同时一齐喷出了引擎的火焰。

  后记
  在我曾经读过的一段轶事里是这么说的:罗伯特·E·霍华(Robert·E·Howard)宣称自己虽然写出了“蛮王科南”(Conan)这部被后人赞誉为英雄传奇故事经典小说的系列作品,但其实当时他在写作的时候,也不过只是把科南告诉自己的事情一字不漏的照实记录下来而已。
  虽然当时的我无法相信霍华竟然会将写作的灵感假托于超自然的神秘力量,而宁愿认为这段轶事正好呈现出他在无意识当中所透露出来的伟大一面,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段话很棒。对当时还只是一个学生的我而言,我很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开始从事SF作品的写作,并实际体验霍华当年所经验到的神秘力量。毕竟如果能有那种体验的话,应该会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经过了一段岁月之后,我也勉强完成了一些短篇作品,而在完成这些作品之后没多久,这样的体验终于也在我的身上发生了。
  那时候,我正独自一个人寂寞的望着酒瓶陷入了冥想的状态,一位看起来大概有二十五岁左右的美女突然从天而降。在她那头宛如森林深处般颜色的秀发上,戴着一只精妙的头冠,而且那位美女还用那对令人印象深刻的漆黑眼瞳一直俯视着我这边。
  我当时心想,“这真是太幸运了”。毕竟我也是一个健康的男性,比起一看就令人觉得痛苦的肌肉壮汉,我还是比较喜欢年轻一点的美女。
  于是我马上打开了文字处理机,准备将她打算要对我说的话记录下来。
  “这个,首先我可以问一下你的芳名吗?”当我提出了这个问题以后,只见那位美女傲然的将下颌轻轻一扬,并对我下达了这样的指示:“我准你叫我拉斐尔!”然后……她就消失了。“喂!我还有好多重要的事没问你啊!”虽然我拼命的叫喊了起来,可是再也听不到她的任何回答了。惟一还残留在我脑海中的,只有“拉斐尔”这个名字和她那鲜明的形象而已。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将她的故事写下来,虽然当时我还是一个不熟练的小说作者,但也决心要迎向这场艰苦的挑战,于是我打算从她的少女时代开始来描写整个故事。倒也不是因为少女时代的故事会比成熟女性的时候要来的单纯所以比较容易描写,只是觉得故事这种东西多少还是要有点先后的顺序才行。
  ……当然,要不要相信上述那段胡扯瞎掰的故事,是你的自由(笑)。
  不过有时候在我的心里也会有这样的疑问,“这些人物真的都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吗?”。
  比方说在这本第二册的书里,有一段津特与拉斐尔一起走路的场景。
  拉斐尔的心情看起来非常的不高兴,可是连作者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不高兴,因为当时我自己的观点已经完全与津特同化了,所以也只知道她正在为某件事情生气而已。
  “她到底是在生气什么啊——平常如果有什么事情让这女孩不高兴的话,她不是都会马上说出来的吗?”后来,连我自己也开始和书中的人物一起感到不可思议起来了。
  不过,当我站在拉斐尔的观点来思考的时候,我马上就明白她为什么心情会那么不高兴了。原来如此,以她的个性来说的确是会觉得很不愉快的,嗯。那真是一段奇妙的体验。
  接下来,请让我解释一下本书中间的剧情为什么没那么紧凑的原因吧。看过第二册的读者可能会觉得它的故事比第一册要来得朴素,但作者最喜欢的场景其实也出现在这本第二册里面。至于“是哪一个场景呢?”,反正就算说了各位也找不到,所以我还是保持沉默吧。
  下一部“回归至异乡”就是本系列的最后一册了。除了剧情即将进入最高潮以外,登场人物也陆陆续续的增加起来,相信一定会非常的热闹。
  敬请期待。
  一九九六年四月十日
  附录
 亚布帝国的度量衡
  最能表现亚布人与地球之间感情羁绊的事情,应该就是他们所使用的时间单位了。在亚布人所使用的历法中,一年也是三百六十五天。
  当然他们并不认为有必要去刻意区分历年与恒星年之间的差异,同时他们也没有闰年或闰秒的观念。一般而言,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日,一日就是二十四小时,一小时就是六十分,一分就是六十秒。
  亚布人在制定其他基本单位的时候也利用了地球的遗产。举例来说,昔日以地球赤道长度为基准所制定的“公尺”,以及地球人将地球重力下体积一立方公分的水重量定义为“公克”的概念,他们也照单全收。
  然而,这些度量冲单位在用亚布语表示的时候会有一些接头辞上的变化,这一点希望大家要特别注意。
  兹将时间“秒”以外基本单位的亚布语发音列表如下:
  长度:达诺。一达诸等于一公分一(cm)。
  质量:博。一博等于一公克(g)。
  至于其他的度量衡单位,则是由下列的辞典上述的基本单位系统组合而成的。
[规模] [接头辞] [长度] [质量]
10^20 特利亚 1千万亿km 1百万亿t
10^16 特 1千亿km 1百亿t
10^12 杰沙 1千万km 1百万t
10^8 谢 1,000km 100t
10^4 威斯 100m 10kg
1 1cm 1g
10^-4 谢斯 1μ 0.1mg
10^-8 索瓦夫 1А 0.1μg
10^-12 柯斯 10Y
10^-16 佩塔 0.001Y
  (译注:1Y读作“一汤川”,这个单位是当时还在地球上的的群岛居民为了纪念群岛文化中的一位著名物理学家汤川秀树而命名的)
  举例来说,三谢达诺其实就是三千万公里,而八百威斯博则是指八公吨的质量。
  不过,由于亚布人也盛行使用光秒、光年之类的长度单位,因此杰沙达诺以上的长度就很少为他们所使用。
  此外,虽然亚布人也有一套以蒲朗克长度与普朗克质量为基础的微小单位系统,但我们将不在这里深入讨论。
  当亚布人发现平面宇宙之后,也同时注意到通常宇宙的物理法则完全无法适用于平面宇宙这件事,因此另一套单位系统也就应运而生,它们分别是“天里”(凯德列尔)与“天节”(迪古尔)。
  在亚布人的定义里,一天里就是“一谢博(一百公吨)的质量于完全移动状态的时空泡中,经过时空泡内时间的一秒后连同时空泡一起前进的距离”。
  而一天节则定义为“以时空泡内时间为基准,一小时前进一天里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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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迷魂の猪 勳爵
这个N久前都有了吧,还是TXT的,请LZ发前先搜索下论坛有没有[s: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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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の狂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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