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的战旗 III


星界の战旗(星界的战旗 ) III
家人的餐桌
原作:森冈浩之

第一章 马汀之花
  虽然迪亚荷并没有这样的意愿,不过打从他出生以来就已经换了好几个住所,而不论是哪个地方都有它的优点,所以他也从来就没有搬到另一个新地方去住的欲望。即使如此,迪亚荷还是会怀念旧的住所,也会有想要回去老地方长住的念头。不过,猫的记忆是相当不稳定的,迪亚荷很快就记不得自己到底是实际用他的肉掌踏过那个地方,还是只在午睡时梦到那幅光景而已。通常这些不清晰的记忆和梦中的光景转瞬间就会在他的脑中淡去,并被随之而来的压倒性现实冲刷殆尽。
  然而在这里,迪亚荷发现过去的景象一直没办法从自己的脑海中消失,而且他还很希望能够回到那个地方去。
  因为不论是猫或是人类都会遵守必要的礼仪,所以住在那个地方对迪亚荷而言可说是非常的舒服。可是一旦和那个地方比起来,迪亚荷就很不喜欢住在这里的感觉了。
  虽然这里的人类在举止上还算是行礼如仪,可是他们的脸上却总是浮现出心不在焉的表情。因为迪亚荷是只很擅长推测出周围气氛的猫,所以他能够敏感的察觉到四周空气的变化。这里的气氛不但很糟,而且来往的人类根本就不会注意脚下的状况,光是自己的尾巴就被他们踩到不止一次了。
  更糟的是连住在这里的猫都出问题了,他根本无法从同类身上感受到任何的秩序。
  虽然迪亚荷那小小的头盖骨里充满了感慨,他还是开始来回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不过眼前竟然有一只公猫拦住了自己的去路。虽然对方竖起了黑色的毛并摆出了威胁的姿势,可是迪亚荷却觉得那只公猫与其说是在发怒,还不如说是在害怕。
  他从来就没看过这只猫。那只公猫可能是基于某种原因被谁追逐而逃到这里来,可是却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迷路,结果连想要回自己的势力范围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去了吧。
  然而一只猫的美德并不包括关怀其他的猫在内,何况对方还是侵入者,迪亚荷当然也就没必要对他手下留情。
  只见迪亚荷也竖起了自己的毛,并朝对方露出他的牙齿。
  他已经不知道究竟是谁先伸出爪子的了,毕竟以猫的作风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总之迪亚荷和那只公猫开始扭打成一团,而且还互相用锐利的脚爪往对方身上招呼过去。
  虽然他们偶尔会暂时以各自整理皮毛的方式休战,不过这两只猫还是进行了一段长时间的战斗,结果迪亚荷终于赶走了那只年轻的公猫。在战争结束之后,他开始舔着被咬伤的右前脚以治疗自己的伤口,因为如果被那个同居人看到的话,对方一定会先用施恩的语气碎碎念着一大堆自己听不懂的话,然后再用某种黏糊糊的东西涂在自己的伤口上。虽然迪亚荷隐约记得那种东西似乎可以让他的伤好得比较快,可是这点好处还不至于能让自己去忍受那种味道。
  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开始饿起来的迪亚荷开始朝他的窝走回去。亚布人住的地方并没有白天和夜晚的区别,所以惟一能够提醒自己时间的也只有他的胃而已。
  他通过几道猫专用的闸门,准备钻进自己最喜欢的那处小空间,没想到竟然已经有猫先在那里了。
  原来是雪可佳。这只纯白的母猫最近的心情非常不好,她今天还是对迪亚荷摆出攻击性的姿态。最近只要迪亚荷想要回到自己的窝,她就会露出牙齿威胁着自己。
  迪亚荷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要受到这种待遇不可,明明不久之前他还能跟她一起愉快的共有那个小空间呢。
  虽然除了那个会冒出许多奇怪气味泡泡的洗澡水之外,迪亚荷是只天不怕地不怕的猫,可是只要他来到雪可佳的面前,自己的斗争心就会没来由的萎靡了下来。于是他只好一面为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合理待遇而叹息,一面走到了另外一处自己不怎么喜欢的小空间休息去。
  更倒霉的是,迪亚荷竟然被那个同居人发现了。虽然他已经试着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并走过那个同居人的身边,可是对方还是注意到迪亚荷的前脚了。 ‘被举起来的迪亚荷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命运了。虽然他拼命的抗议,但还是徒劳无功,他还是被涂上了那种会让伤口非常刺痛的东西。
  “这大概就是亚布七大不可思议的其中之一吧。”同居人开口了。“为什么你们不研发出没有味道的猫用伤药来呢。”
  “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的话,猫就会把涂在自己身上的药舔掉了。”同居人的同居人也开口了。“所以我们才故意添加会让猫讨厌的味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们只要做出难吃的药就可以了啊。”
  “这已经很苦了。”
  同居人舔了舔他的手指。“与其说是苦,还不如说是咸耶。”
  “猫就是会讨厌那种味道。”
  “是这样的吗?”同居人将他的手指伸到了迪亚荷的鼻子前面。
  面对同居人的这个暴行,迪亚荷只好伸出爪子往他的手上用力挥了下去。
  * * *
这个行星就跟许多它的同类一样,刚诞生时是一块沸腾的大熔岩。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原本覆盖于行星表面的熔岩冷却凝固并成为岩盘。当气温下降之后,大气中的水蒸气就会凝结,并倾注于刚诞生的岩盘上面,落下的雨水则逐渐聚集起来,并形成巨大的海洋。
  在海洋中,各式各样的化学物质反复进行平凡的化学反应,并转换成蛋白质以及糖类。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会觉得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故事。的确虽然这个行星在银河中也算是稀有的存在,但毕竟能称得上是行星的天体在绝对数值上确实是相当多,而且有太多行星上的海洋内部蕴含高活性且粗具细胞状构造的物质,因此这个行星的情况还谈不上是什么奇迹。
  然而,罕见的状况却在这颗行星的海洋中发生了。具有自我复制能力的分子开始陆续诞生,而它们也开始组成真正的细胞状生物。
  就这样,这些诞生于海洋中的原始生命开始摄取有机质,繁殖,并在整个行星的海洋内到处繁衍开来。而这些具有繁殖能力的生命也出现了一连串的斗争,有几种原始生命成功的将能够保证活力的酵素并入体内,并击溃了其他行动迟缓的生命。
  一般来说,能够演化到这种程度的行星在这座银河里可说是极端稀少,而这样的演化奇迹,没有人保证会再发生。
  接下来,在原始生命当中出现了拥有特殊能力的种类。就某种意义来说,它们其实是背叛者。因为,那种叫作光合作用的特殊能力所产生出来的游离氧气对原始生命而言其实是剧毒。
  这些能够进行光合作用的族群其繁殖性相当惊人,大气与海洋很快就受到游离氧气的污染,而这个结果也造成多数生命的灭绝。
  能够免于一死的生物只有居住在抗氧环境中的种族,以及获得利用氧气技巧的种族而已。前者就略过不提,不过后者远比它们的祖先还要更加活泼,也使行星的生态系更加丰饶。
  在经过一段对群星而言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之后,这颗行星的生态系又出现了另外一样奇迹,由多数细胞所构成的生命体终于诞生了,虽然在这之前也有多细胞生物的存在,不过这种生物的细胞在功能上并没有分化,它们只是一种单纯的细胞集合体而已。
  然而,新品种生命的细胞并不能单独存活,它们只不过是生物体中某个存在的零件而已。
  多细胞生物在行星上开始不断繁衍,同时也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形态,并以种族的存续为赌注展开一连串生存之战。在浅海,有一种鱼类将能进行光合作用的丝状体包覆在自己的皮肤上并展开它的泳翼在海中自在漂流;在深海,则有一种拥有外骨骼的生物伸张其八只放射状的足在海底昂首阔步。一种身体柔软但体形巨大的腔肠动物在将身体固定于深海的同时也让它的触手尽量伸近海面,而另一种外形呈球状的海木则随着潮流从深海滚动到浅滩上。有时候这些球状海木也会被拍到就生物学上而言仍然是一片空白的陆地上去。虽然球状海木并不适合在陆地上生存,只能在海边枯萎,但是它的种子却会随风飘散到内陆去;即使绝大部分的种子就算发芽也都无法成长,但还是有几株适应了陆地上的生活,而且还在这段适应过程中产生了多样性的变化,没多久它们的后代就称霸了地表。
  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种子可自由活动的树木;有些种子长出脚来,而有些种子则长出了翅膀。有脚的种子在大地上成群结队的朝内陆迈进,而有翅膀的种子则像滑翔机一般的乘风翱翔。后来其他植物也开始逐渐将其分布范围往内陆拓展,而具备良好视力的动物也悄悄混进了它们的行列之中。
  不过,有关这个行星的奇迹故事在这里就告一段落了。也许这段故事才正要开始进入精彩的部分,但接下来的发展可能要花上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然而在此同时,在遥远的另外一颗行星上也出现了另外一种奇迹。
  在那里,生命终于获得了智慧,他们的足迹甚至开始朝宇宙拓展。
  一种智慧生命体从那颗持续发生奇迹的行星造访了这个星球,他们将这颗在演化上稍微落后的行星命名为马汀并定居下来。因为原住生物并没有想到要为自己所居住的大地命名,所以也没想过要抗议来访者的命名,不过它们也不至于会对这个名字表达欢迎之意。
  这些起源于异星的生命踏上这个大地的日子并不算久,他们对原住生命也没有任何的敌意,反倒有某种程度的好意。所以在这个行星上诞生的生命的往日生活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混乱。即使其中有某些生物具有智慧,但它们并没有聪明到能察觉自己已经遭到侵略的事实。
  在这些原住生命日复一日的过着太古以来的日常生活时,那些来自异星的生物也勤奋的建立起自己的生活基础。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另一群与新居民拥有共同起源的生物也来到了这个星球。在智慧生命体的故乡所孕育出来的历史中,第二群侵略者算是相当冷静的种族,然而第一批侵略者的自尊心却受到严重的伤害。
  然而,除了自尊心的冲击外还有更严重的问题。第一批侵略者第一次了解到宇宙正处于动乱时代的现实,而且他们也被迫领悟到孤立而获得保障的寂静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虽然第一批侵略者非常激动,可是他们也只能无助的看着自己为时代的浪潮所吞噬;而这股激动的情绪更让原先还过着舒适生活的原住生命受到了波及,这些本来应该在行星上腐朽的生物也因此被带到了群星的狭缝中。
  “津特,花好像快开了。”
  “嗯?”凌·苏努·洛克·海德伯爵·津特从餐桌上抬起了头来,“啊,拉斐尔,早安。你吃过早餐了吗?”
  “还没。”虽是帝国公主却也是休假中的星界军副百翔长亚布里艾尔·尼·杜布雷斯克·帕留纽子爵·拉斐尔摇了摇头说道。
  “那要不要一起吃呢?”津特指着另外一张椅子想请拉斐尔坐下来一起共餐。
  “我说……”拉斐尔依然站着。“花好像快开了。”
  “我也听到了。”津特一面用叉子舀起了一匙炒蛋一面回答着。
  最近他总觉得自己的睡眠有些不足,所以现在他的脑子一直有种麻麻的感觉,也不太有食欲。
  “那你为什么还坐在那里吃早餐呢?”拉斐尔露出了责难的眼神。
  “你问我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我的早餐还没吃完喽。”津特以简单明了的理论说明着。姑且不论津特伯爵的身份,他的教养也还算是相当严谨,要他丢掉吃剩的料理可是会让自己的良心受到苛责的。
  “傻瓜。”拉斐尔也下了一个简单明了的评语。
  “花朵绽放了,小猫也生下来了。”津特朝放在屋内角落的雪可佳的产床那边瞥了一眼,那只纯白的亚布猫正在喂三只刚生下来的小猫奶水。虽然亚布猫平常看起来相当活泼,可是性格却十分的温顺,不过在他们生产前后的这一段时间里似乎就是个例外。光是要从日用品仓库的架子上移动准备生产的雪可佳到现在这张产床上就已经是一件苦差事了,如果津特打算在雪可佳刚生产后就去碰小猫的话,现在这幅平静的景象一定会马上消失的。
  小猫们的未来由津特决定,这也是他和拉斐尔商量之后的结果。但是照这个样子看来,要找新的饲主还是再等一阵子比较好。
  不论如何,津特还是很想多和小猫在一起。
  津特的视线又回到了拉斐尔的身上。“反正花不会马上就凋谢的,你在急些什么啁?”
  “那种花对你来说不是很特别吗?”
  “啊啊!”津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原来是那种花呀,为什么你不早点说呢?”
  “那是因为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迟钝的关系。你以为我会为了普通的花开了就特地向你报告吗?”
  “这么说也是没错啦,可是我才刚起来而已,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嘛。”津特拼命的辩解着。但实际上如果是平常的话,他早该想到要问一下是哪一种花开了吧。
  “你不用再说谎了,反正你一直都是这么迟钝的。”这位公主如此断言着。
  “那么,没注意我是如此迟钝的你又该怎么说呢?”
  “虽然你偶尔也会奇迹般的和平常人一样机灵,但既然你都已经那么迟钝了,我想你还是继续保持下去会比较好。”
  “你这句话听起来还真是没道理啊。”
  “你打算怎么办?是要去赏花,还是要继续吃你的早餐?”
  “我当然是要去赏花喽。”津特将早餐的盘子向前推去。
  “可以收起来了吗?”餐桌的机械语音向他问道。
  “啊,拜托了。”当津特一面被罪恶感苛责一面作出了回答之后,位于餐桌中央的自动托盘也就载着那盘还没吃完的早餐下沉了。
  津特以一副依依不舍的眼神望着那张已经收掉早餐的餐桌。
  “没想到你的嘴竟然会那么馋。”拉斐尔愣愣的说着。“如果你真的那么饿,你大可不用那么急着把早餐收掉,反正花也不会马上就凋谢啊。”
  “没这回事,那种花在绽放的时候最漂亮了,而且只要它的花苞开始绽放,马上就会盛开了。再说我伤心的理由可不是因为肚子饿,我是因为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而悲伤啦。”
  “义务?那是什么?”
  “我想你一定是没办法理解的。”因为继续说明实在太麻烦了,所以津特只好敷衍了一下。
  “你这样说我当然没办法理解啊。”
  在凝视着她那认真眼神的同时,津特的心里不禁浮出了另外一股罪恶感,看来拉斐尔似乎是把他随口说说的话当真了的样子。原本他是想这么跟她说明的:“已经放到餐桌上的东西一定要全部吃干净,这是养父母小时候教我的,我只是用另一种说法称它为义务而已”,可是现在已经不是说这种话的气氛了。
  “别提这个,我们还是先去赏花吧,因为它绽放的时间真的很快。”
  津特用这句话敷衍过去,随后他就呼叫了移动坛过来。当他站上移动坛之后,便向拉斐尔伸出了自己的手。“上来吧。”
  “嗯。”虽然拉斐尔的表情还是无法释怀,但她还是踏上了移动坛。
  移动坛开始向前滑行。
  津特他们搭乘的这艘船是巡察舰“柏格维希号”。虽然说是巡察舰,不过这艘已经退役的舰艇也早已将大部分的武装都拆除了,因此它正式的名称其实应该是轻武装货客两用船“旧柏格维希号”,不过在日常对话时,船上的乘员还是以巡察舰的老名字来称呼它。
  剩下来的武装仅有两门可动式凝集光炮塔,主引擎与时空泡发生装置虽然也保留下来了,不过也预定等时间一到就立刻将它们拆除。
  这里所谓的“时间”是指“柏格维希号”抵达海德伯国的时候,那时“柏格维希号”将会失去星际宇宙船的一切功能而转化为海德伯爵城馆,而起降甲板到时候也当然会成为宇宙港。虽然它无法接受大型船只的入港作业,但这个问题应该还不至于严重到需要迫切解决的程度。至于巨大的时空机动爆雷甲板以及机械甲板则将预定改装为事务区及家臣们的居住区以让海德伯爵能够顺利的君临并统治该邦国。此外,连能够产生庞大能源的反应炉以及反物质燃料槽也将会在抵达之后拆除,而城馆在卫星轨道上所需的电力则改由装设于舰体外的太阳能电池来提供。
  虽然它即将面临如此巨大的改变,但现在的“柏格维希号”依然残留了相当浓厚的战斗舰气息,至少身为星际航行船的功能完全没有任何缺损的迹象,这点可以从它目前仍然航行在平面宇宙之中可以看出来。
  在这个庭院中所栽种的,都是产自玛汀的植物。
  它们都是在被编入帝国,又还没有被人类统合体占领之前,由玛汀输出的花草子孙。
   和由地球原产,散布到整个宇宙银河的花草不同,玛汀的植物会开花并不常见,除了一部份的例外除外。
  在庭院入口的反方向,最显眼位置所栽培的,正是这样的一个例外。
  这个花,以发现者的名字为名称,叫做布理安草。
  看到花已经完全开放了,津特不由的有点失望。
  “不怎么漂亮的花啊。”
  背后的拉斐尔如是说。
  “谢谢你直率的感想。”
  津特回答到。
  和为了欣赏,而经过漫长岁月育种培育的地球之花放在一起欣赏的话,玛汀最纤丽的布理安草就和路边的杂草没什么两样。
  “但是。”
   津特辩解着。
  “故乡的花,最美的是在开放的瞬间。布理安草也是这样。地球的花适合静静的鉴赏,故乡的花是活动着,一分一秒的花蕾的变化都可以看出来。”
  津特将一束藤蔓收揽在手中,如此说着。
  “当花蕾越来越大,同一条蔓藤上的花都开放的瞬间,看起来就好象是放鞭炮一样。”
  “怎么好象有点乱七八糟的……”
  “不会危险啦,反而是感到非常美丽。”
  “就是因为你这样说过,所以我才会提醒你花开了。”
  “抱歉。”
  带着罪恶感,津特看着拉斐尔。
  之所以会带着罪恶感的原因,首先是拉斐尔这么重视自己的感觉,但是自己却没有发现。
  当初宣传布理安草开放瞬间的美景时,她看起来并不是这么有兴趣的。
  第二个理由,在谈论花开的美不美这种会话的同时,战争仍然在持续。
  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的生命散落在平面宇宙中。
  确实,这场战争不是因为津特才开始的,而他也必须要一直参加战争帝国才能保证他的权利。
  当然,除了继承一个帝国贵族爵位的条件以外,也是能否在群星的狭缝中旅行的必须代价。
  不管津特喜不喜欢,但是既然身为一个帝国贵族,在战争的时代搭乘宇宙船却不是从事军事任务,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感到不安。
  不过有点不可思议的是身为皇族的拉斐尔又是如何想呢?
  津特再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的兴向会是当一个翔士。
  但是拉斐尔就不同了。
  简直就是为了成为一个翔士而出身。而就愈的帝国王女,现在会因为自己的缘故暂停翔士的任务。
  这一点对于津特来说,就成了虽然说远离战场,身处和平的宇宙却不能安心,反而有着奇妙的焦躁感的原因。
  “怎么了?”
  带着讶异的口调,拉斐尔问着。
  “呆看着我的脸会有什么乐趣吗?”
  “会很不可思议吗?”
  “笨蛋!”
  就在这个时候,津特手腕上的端末腕环短暂的响了起来。
  “伯爵阁下。”
  是由宰相府派遣来和津特同行的伊斯狄修的通信。
  “时间到了,在会议室却没有见到阁下稍稍让我有点意外。”
  “对不起,马上就过去了。”
  说句老实话,伊斯狄修才是造成津特睡眠不足的真正原因。
  虽然说他对职务忠实,绝对不是一个坏人……
  “要开会了,你也要来吗?”
  对着拉斐尔问到。
  “当然,我可是克琉布王家的代表啊。”
  以二十多岁年轻人的角度来说,津特可以算是富有的族群。
  整个海德伯国,在理论上来说都是海德伯爵家的财产,虽然随着海德伯国的被占领,津特的这笔收入就此成为空中楼阁。
  不过,早就习惯于战争的帝国,很早就发展出了一套非常洗炼的战争损害补偿制度。
  因为如此,每年都有相当于初级翔士十倍薪水的大钱由国库中汇入津特的户头。
  然而这点小钱,如果以诸侯的观点来说,津特就可以说是一文不名了。
  虽然领地可以带来庞大的收入,但是为了要生产和维持这庞大的收入所必须要投资的人力和设备所需要的经费也同样是大到叫人瞠目结舌。
  如果把津特那点因为从来没有机会而几乎全部存起来的积蓄拿出来用的话,大概连维持这艘柏格维希一天的营运经费都没办法吧。
  经费不足,对于新兴的贵族来说到不是特别少见的问题,新封的诸侯大半都有相同的困扰。
  平常的话,这到不是那么头疼的事情。
  毕竟,借贷一个新兴的诸侯领地可以说是非常稳健,而可以预期回收的投资。
  平常的话,这个市场向来是想借钱的人比要借钱的人来的多的借方市场。
  可是,现在是战时。
  亚布虽然是一个有着商业种族和军事种族这种面孔的种族,在战争的时期,后者的形象显然是比较明显。
  除非是太过特别的人,要不然都会有注重战争胜于增加财富的倾向。
  而且,以过去的纪录来说,海德伯国也不是什么值得投资的好对象。
  要是随着战争的走向,海德伯国又被占领的话,那么就像把所有的投资都扔到水中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海德伯国本来不太好找融资对象的理由。
  不过呢,幸运的是津特是在克琉布王特比琉丝,也就是拉斐尔的父亲的监护之下,成为伯爵的,所以在这方面津特总算不必太担心。
  不过克琉布王家虽然有着丰富的资产,可以借给津特,不过如果借钱而不收利息的话,似乎有损身为商业种族的尊严,所以还是必须收取利息……只不过听说是创下破纪录的低利率……
  不用说,克琉布王家是为了确保融资被正当使用这种小事所以才派遣身为第一王女的拉斐尔来这里的……才怪!
  再怎么说,以津特的角度来观察,以身为商业种族王族的一员来说,拉斐尔的金钱感觉可是欠缺的近乎于可耻。
  要想她来确保克琉布王家的投资的话,大概是不会有什么意义吧。
  何况,诺大的一个克琉布王家绝对会有经济投资方面的专门家,足可担当这个任务。
  说实话,克琉布王家代表这个头衔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实际上,只不过是私人旅行,再加上──不怎么有效的──投资视察而已。
  讲句更白的话,她现在真正的身份应该是‘津特的同行者’……
  大概,这会是在她漫长生涯之中最没有意义的无聊头衔吧。
  虽然津特认为,在漫长的人生中有这样无聊的经验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但是……
  “会议可能会很无聊。”
  “习惯了,我们亚布里艾尔一族早就被训练到习惯了。”
  “是这样的啊。”
  即使有着逆鳞当成灵魂铠甲谣言缠身的亚布里艾尔,也不得不忍耐帝室繁复的礼节和有疑点的义务。
  “大概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训练的吧。考虑一下你们一族的天性,一想像为了达成这种训练到底花费了多少苦心劳力就感到可怕啊……”
  “到底想说什么?”
  拉斐尔的眉毛形成了危险的角度问着。
  “想当皇帝,还真是很辛苦啊。”
  “是在挖苦吗?”
  “一定是你想太多了。”
  “如果不是在公务执勤之前,一定要让你陷入用左脚的小指支撑全身的体重窘境看看。”
  虽然再内心想着一些反驳的方法,但是津特还是懂得什么东西可以说,什么话是在脑中想就好了。
  “公务执勤也净是一些不妙的事情啊。”津特叹气着。
会议事的门打开时,津特想到了昔日的战友,索巴修和艾珂琉雅不知道现在正在干什么。
* * *
  “依利修门通过十秒前,八,七,六……”航法士的声音在舰桥之中静静地流动着。
  虽然曾经认为像倒数计时这样的工作由谁来作都可以,但是索巴修·威夫杜尔·尤斯现在却改变了想法。
  听她读秒的冰冷声音,简直就像没有任何感情似的。
  “……三、二、一,通过。”
  舰内的各处都响起了欢声,舰桥也不是一个例外。
  在最初的高兴之后,舰桥的要员也纷纷的向舰长索巴修表示恭喜。
  索巴修只是轻轻的点头致意,因为还有更多的事情必须要作。
  在这欢乐的气氛之中,只有艾珂琉雅一个人维持着超然独立的态度。
  袭击舰‘芙丽可馥’现在刚刚结束了处女航,回到了帝都拉克法卡尔。
  这代表‘芙丽可馥’已经成为一艘可堪大任的星界军军舰,同时也代表了刚刚当上舰长的索巴修终于成为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船长……虽然阶级没有任何的变化。
  袭击舰这种过去星界军未曾出现的舰种之所以会诞生,主要是判断在今后的战争中突击舰将太过脆弱。
  但是要把突击舰全部废除,用巡察舰来代替,在经济上并不能算是一个可以被接受的点子。
  因为以上的原因,就有将巡察舰的机雷能力与以撤除的舰种构想。
  以运用机能来说,这可以说是类似重突击舰,但是由主炮和巡察舰一样是电磁投射炮这点来说,叫她轻巡察舰也没有什么不对。
  结果这个关于名称的问题,演变成不只是舰政本部,就连整个星界军的高层都被卷入的大论战。
  在重突击舰派和轻巡察舰两派相持不下,甚至有点陷入意气用事的最后,两派终于接受了袭击舰这个经过妥协的名称提案。
  而‘可馥’级就是袭击舰最初的舰型,而‘芙丽可馥’则是最初十二艘‘可馥’级袭击舰之中的一艘。
担任新设计船舰的指挥官虽然是一件麻烦的工作,但这毕竟是一项颇具名誉的职务,因此索巴修对自己目前的职位并没有什么不满。不过索巴修还是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这个职务对他而言实在是一种不相称的名誉。
索巴修才刚晋升为副百翔长不久,但即使如此,如果考虑到他在前几天还不过是名前卫翔士的话,就连他也会觉得这已经是平时所无法想象的升迁速度了。依据皇帝陛下最近下达的敕令,就连曾经在贸易船上工作的翔士,其经历也会纳入晋升的考虑条件之中。事实上,如果索巴修的前半生都奉献给星界军的话,以他的年龄而言就算是当上提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类敕令也曾经在过去的战争中发布过,同时也是帝国决心要认真投入这场战争的证据。虽然皇帝并没有在战争刚开始时就立刻下旨,但这绝对不代表帝国轻忽事态的严重性,只不过是因为考虑到人事结构的问题所以才没发布这样的敕令。毕竟当时还没有建造出足够的舰艇,也尚未召集到一定数量的下级翔士,光是拔擢一大群上级翔士也是于事无补。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就算他因为战时这种特殊状况而获得副百翔长的地位,帝国的人才也应该不至于少到会将一名刚升上副百翔长的星界军人马上就拔擢为新锐舰舰长的地步才对。
索巴修摇了摇头,并把这个自从收到人事命令之后就在脑海中反刍过好几次的问题用力挥开。由于索巴修一向认为自己是一名彻头彻尾的贸易商人,因此对他而言军人的阶级与地位也不过是如浮云一般的东西而已。但即使如此,他对现在这份工作还是乐在其中。
当“芙丽珂维号”通过“门”之后,庞大的资讯马上就传进了舰内的思考结晶中。除了一般的报道性资讯以及寄给舰内成员的私人信件以外,当然也有长官对这艘舰艇的命令。不过它并不是机密命令,当他稍微浏览过一遍之后,马上就知道这是一份例行航行之后一定会收到的简单命令。
索巴修松了一口气,虽然这趟例行航行还满有趣的,可是它毕竟还是一件满辛苦的工作,所以他现在其实不太想收到过于严肃的命令。
他对身兼炮术士的副舰长下达了将舰艇方向掉头的命令。对突击舰来说,在通常宇宙中的舰艇操纵是舰长的任务;不过对战列舰或是巡察舰这类大型舰艇而言,操纵舰艇则是先任炮术士的工作。而像袭击舰这样的新舰种则是采用了与大型舰艇相同的工作分配方式。
在姿势控制喷射口发出了一阵短暂的咆哮后,“芙丽珂维号”的航线终于固定了下来。
索巴修下令停止主引擎的运转,并开始对舰内的全体成员发出广播:“注意,这里是舰长。本舰从现在起进入惯性航行。并解除全体总动员状态,各位就依照执勤表作业,非轮值人员从现在起准许休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再度环视着舰桥并说:“至于你们嘛,我还是要求各位继续留在原来的岗位上工作哦。”
他首先望着航法士,她就是自从突击舰“巴斯洛伊尔号”以来就一直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艾珂琉雅。曾经在“巴斯洛伊尔号”上担任后卫翔士的她也在以实战经验作为擢升标准的考量下被晋升为前卫翔士了。
她成为自己的部下决非偶然,因为星界军给予舰长选择部下的权利。当然,被选择的部下也有拒绝的权利,而且有时候也会出现即使舰长与本人都有强烈的意愿,可是却因为其他种种的理由而无法顺利共事的状况。不过就索巴修的案例而言,他当然盼望艾珂琉雅能够成为自己的部下,而且虽然他不知到对方是否乐意接受,可是艾珂琉雅也没有拒绝索巴修的要求。
索巴修又将他的目光移到了监督席上——虽然这么想对她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希望山姆森能够坐在那个位子上。“芙丽珂维号”的监督是格林西雅十翔长,她和山姆森一样都是地上世界出身的女性。因为她是由从士做起而一路晋升到十翔长的关系,所以这位监督也确实拥有足够的知识以及技术。可是索巴修总觉得她不但不够风趣,而且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对他人展现出幽默的态度。可能是基于某种宗教上的理由,格林西雅完全滴酒不沾,而且只要她看到其他船员喝酒,这位监督的眉头总是会皱成一团。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还好——因为索巴修也并不特别喜欢喝酒——但是她甚至对开玩笑的话也会有相同的反应。
当索巴修还是位贸易商人的时候,他曾经以一艘租来的货物船航行到帝国的各个角落。当然他必须雇用人员协助他操作贸易船,而当时索巴修是用下列两个标准来挑选自己部下的。
第一,他必须是一名异性恋男性。其实索巴修对女性或者是同性恋者并没有什么偏见,不过他认为就算是巨大的货物船,其居住空间不但有限,而且船上的成员也很少。在那种环境下如果因为恋爱的关系而惹出一些争端的话,对他而言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再说如果成员想要打发无聊时间的话,还是有许多方法可以排遣的,只是这样而已。
另外一个标准则是该名成员一定要多少有几个“坏习惯”。虽然格林西雅严正的生活态度也算得上是一种“坏习惯”,可是索巴修并不喜欢这样的坏习惯。
就这个标准而言,山姆森可说是索巴修最喜欢的“坏习惯”宝库了。他不但时常说一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而且当山姆森越说越起劲的时候,原来的主题也早就被他抛弃到九霄云外去了。
然而这样的山姆森却已经从星界军中退役了,虽然他好像还没有回到故乡去,可是自己大概也没机会再度和他见面了吧?想到这里,索巴修不禁感到一丝寂寞,他心想,也许下次应该写一封长信与山姆森联络看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山姆森继续留在星界军中,他大概也不太可能成为这艘船的监督,毕竟山姆森的阶级还不到成为袭击舰监督的程度。因为由从士逐步升迁的他晋升速度实在太慢,即使用上了战时的特别晋升条款,现在的山姆森最多也只能成为后卫翔士而已。但即使如此,说不定还是有机会请他来担任这艘舰艇的监督补。
索巴修的嘴边突然泛起了一抹微笑,因为他正想象着山姆森在格林希雅底下工作时露出困惑表情的样子。
“通讯士,”索巴修下达命令。“呼叫目前正在军令本部的第一蹂躏战队司令。”
“蹂躏战队?”艾珂琉雅偏着头问道。
“这是帝国新成立的战队,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个战队也只有司令部而已,不过我们将在第一蹂躏战队正式编组完成的同时成为其中的一员。”索巴修说明着。
“蹂躏战队啊,”身兼炮术士的副舰长伊德利亚十翔长开口了。“我又听到一个生气勃勃的好名字了。”
“不过如果只有名字生气勃勃的话也没什么用就是了。”索巴修说。
“没这回事,这艘袭击舰是非常好的舰艇。我也时常认为如果不装载机雷的话,巡察舰的运作就能够更顺畅了。”格林西雅说。
“这句话由你来说确实是相当有分量。”
“谢谢您。”
对索巴修来说,蹂躏战队也是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名字。在司令出面与自己进行联络前,他先努力在脑中掌握有关第一蹂躏战队的预定编组以及人事上的大略资料。
蹂躏战队是由十二艘袭击舰所组成,而十二位舰长中有两名又被称为“先任舰长”,他们都拥有百翔长的阶级。当然,一旦司令本人出了任何状况,这两位先任舰长就会立刻代理整个蹂躏战队的指挥工作,而且他们也会视情况各自统帅由四艘以上的舰艇所组成的小队。然而,虽然突击战队之下还设有突击队这样的下层组织,不过蹂躏战队并没有依循突击战队的前例而设置蹂躏队,因此它在编组上具有相当程度的柔软性。
“舰长,”担任通讯士的雅帖修后卫翔士传来了报告。“通讯已经接通了,通讯时差为2.7秒。”
索巴修随即起身立正并至上军礼。“这里是袭击舰‘芙丽珂维号’,目前已结束例行航行并归航完毕。根据练习舰队的命令,在其他命令下达之前,我将在阁下的指挥下行动,因此请阁下对本舰下达指令,阿特斯琉亚司令。”
“辛苦了,索巴修舰长。”阿特斯琉雅千翔长也回以敬礼,并微笑说道。“我记得好像在那里见过你的样子。”
“是的。”索巴修解除敬礼并点头说道。“虽然我与您并没有直接碰面的机会,但我曾经在千翔长您曾经担任过司令的突击队里担任‘巴斯洛伊尔号’的先任翔士。”
“我知道,因为我已经看过你的履历表了。”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凑巧。”
“凑巧?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揶揄的味道。
“是的,不然难道还有其它的理由吗?”索巴修歪着脖子思考着。
“原来如此,你还不习惯这一类的事呀。也难怪你会这么说了,毕竟从履历表上的资料看起来,商业贸易上的事情似乎还比较符合你的个性,算了,没关系,关于这件事等我们会合之后再慢慢谈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练习舰队应该已经替你的舰艇在第7022特设工厂那边预约了住宿的地方才对,所以你能够先将航行计划送到我这里来吗?”
“请您稍等一下。”
当索巴修确认“芙丽珂维号”与指定基地位置之间的相对速度之后,便将舰艇的加速度设定在五标准重力,同时他也亲自计算出航线,并命令通讯士将计算结果传送出去。
阿特斯琉雅将她的视线移到了画面的右下方。“没想到你的速度还真是缓慢呢,副百翔长。”
“这是因为我们在帝都必须要慎重行动的缘故。不过本舰仍有余力,我们是可以提早进入船坞的。”
“不用了,我还不需要你这么做。”阿特斯琉亚说。“等到你将舰艇安顿下来之后,叫全体成员到一家名叫‘探针’的餐厅里来吧。我想在第一蹂躏战队的纹章授予大典前先举办一个小小的聚会,我会等你们过来。”
“那我看还是……”索巴修本来是打算询问司令是否要提高加速度的。
“不用了。”阿特斯琉雅挥手阻止了他的发言。“反正今后我一定会不客气的要求你们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而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所以你还是慢慢来吧。何况就算你再怎么节省时间,顶多也只能挤出三十个小时而已,不是吗?再说,遇到像‘探针’这样的名店,就算要预先订房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还是说,你是那种如果不待在光怪陆离的战场上的话就睡不着的体质呢?索巴修舰长。”
“不,绝对没有这回事。”索巴修向司令露出了笑容。
“老实说我也还不至于会去怀念战场,毕竟除了战场的光辉之外还有太多美丽的事物,比如说象是注满苹果酒的水晶杯等等。那么,我们就到时候见了。”
通讯切断了。
索巴修弯身坐进了舰长席,并在脑中反刍着刚才那段短暂的对话——看来在帝国里似乎真的有些事情是一名彻头彻尾的贸易商人所不知道的。
不过从刚才阿特斯琉雅司令那副表情看来,她应该会在稍后向自己说明“这类的事”的具体内容才对。从刚刚司令的举动中,索巴修已经明白就算自己不想听,她还是会主动说出来的。
“好了,非执勤的舰桥人员也可以休息了。我也要去休息了,伊德利亚十翔长,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只见索巴修先向起立敬礼的全体舰桥人员点头回礼,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寝室,接下来他开始写信给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山姆森去了。
山姆森目前正在帝都拉克法卡尔境内。
说得更精确一点,现在的他正待在商业复合体“贝德”的内部。由于“贝德”是帝都境内无数商业复合体中规模最大的地方,因此这里也设置了无数的商店以及娱乐设施。虽然居住设施是稍嫌不足,不过“贝德”里面也有许多旅馆让那些在拉克法卡尔市内没有固定住所的人有个可以住宿的地方,而目前山姆森就停留在其中一家叫做“贝德会馆”的地方。
“贝德会馆”所推出的早餐其实都是装模作样的亚布料理,虽然它们闻起来是满香的,可是味道实在是太淡了,但如果在餐点上洒太多盐的话对厨师而言又好像是一种侮辱,所以山姆森通常都会跑到外面去吃饭,幸好各式各样地上世界的料理都在贝德这个地方齐聚一堂了。最近他很喜欢去一家叫“格林姆修塔特”的餐厅。那里的餐点好像是来自于一处叫做“贝克罗纽”的地上世界,不过贝克罗纽这个名字对山姆森来说只有隐约听过的程度,而且他甚至连店名的由来也完全不清楚,但总而言之,那里推出的餐点确实是满好吃的。当然,那种菜肴是无法和米德格拉特的料理相提并论。不过很遗憾的是,不仅在贝德,就算是找遍了全拉克法卡尔也找不到一家米德格拉特餐厅。
虽然山姆森也很希望能够亲自下厨,可是现在的他非常忙碌,总是抽不出自己做菜的时间。
这天早上山姆森也走进了“格林姆修塔特”的店门。
“早安,山姆森先生。”一名已经认识他的侍者朝山姆森走了过来。“还是跟平常一样的早餐吗?”
“也好,不过因为今天我跟其他人约在这里见面,所以等她们来了以后你再上菜吧。”
这名侍者露出了微笑,不过以营业用的微笑来说是稍嫌唐突了点。“您是和美丽的女士有约吗?”
“每一位女士都是美丽的。”
“当然。那么在您的友人到来之前,要不要先来点饮料呢?”
“说的也是,我记得那应该是叫马克西龙茶吧?就给我来一杯。虽然说来奇怪,不过我好像喜欢上这种茶了。”
“好的。”虽然侍者接受了山姆森的点餐,不过他的眼角却浮现出责难的眼神。“请恕我多嘴,但我想向客人先生您说的是,我认为喜欢上马克西龙茶一点也不奇怪。”
“说的也是。”山姆森并不反对侍者的意见。
马克西龙茶送到山姆森的眼前了,它是一种拥有非常独特香味的温热液体。山姆森将蜂蜜以及葡萄火酒注入茶中,并慢慢的啜饮起来。
这时候,他的终端手环突然发出一阵声响,看来似乎是有人要求与自己通讯的样子。
“什么啊,原来是你啊。”
原来要求通讯的人正是山姆森以前在突击舰“巴斯洛伊尔号”上服勤时的老部下帕维留亚。
对军中资历甚长的山姆森而言,他在星界军里当然也有许多老朋友,不过对他来说,“巴斯洛伊尔号”的成员们却是非常特别的伙伴。虽然他们并没有和自己经历第一次实战,但那些人却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好战友。
“原来这就是你的打招呼方式啊,我看你还是坦率一点,面对自己的心情吧。”
“喔喔,这不是令人怀念的帕维留亚吗,没有见到你的日子真是我的人生中最暗淡的一段时光。我的胸口一直被哀伤的心情束缚着,连泪腺也都为你而哭干了。所以即使面对现在这个令人感动的时刻,我还是没办法流出任何一滴眼泪……这样将你总该满足了吧?”
“这个嘛,马马虎虎啦。”帕维留亚宽大的说。
“然后呢,你找我有什么事?”直到这个时候山姆森才察觉到帕维留亚并没有穿军服。“原来你也有便服啊。”
“我当然有啦,不过是便服嘛。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以后都可以不用再穿军服了。”
“难道你已经退役了吗?”
“这年头连监督你都已经退役了,我退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我是不觉得奇怪啦,只是为什么你会想要……”
“我是想要和监督一起工作啊,所以请雇用我吧。”
“我说你啊,这种事先跟我商量再退役嘛。难道你没想过可能会被我拒绝吗?”
“如果我被你拒绝的话,我大可再找其他工作啊,毕竟现在可是我们这些人的卖方市场哦。”
“我可不认为有什么工作会比星界军的条件还要好喔。”
“如果考虑到自己这条性命的话,应该没什么地方比星界军的工作环境要糟的啦。对我来说呢,生命可是最重要的东西。”
“那么当初你又为什么要进入星界军啊?”
“因为我没想到真的会发生战争嘛。”
“是啊,老实说,我也有同感。”
“我没说错吧。好啦,你是要雇用我呢,还是不要呢?”
“至少你一定要先给我过来面试再说。”
“你现在还好意思讲这种话啊。如果你现在才说不知道我这个人的话,你又能从只有十分钟的面试里知道些什么呢?”
“虽然你这么说是没错,但我自己也是受雇的人啊。”山姆森试着用认真的语气说着。“如果不好好遵守形式上的规定的话,我可没脸去见领主阁下喔。”
“你说的那位领主阁下不就是那个书记小弟弟吗?虽然他不是我直属的上司,可是他也是我们在那条小舰艇里头并肩作战的战友耶,他可不是完全不认识的人啊。”
“别叫他小弟弟。虽然把雇主当成傻瓜是我们这些受雇者的权利,但我可不能雇用一个真的把雇主当成傻瓜的人啊。”
“我才不认为他是傻瓜呢。毕竟我跟他也聊过好几次了,他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再说他以一个贵族而言算是很有常识了,只不过他就是缺乏作为一个邦国领主不可或缺的神秘感。”
你这么说也是没错啦——山姆森在心里如此想着。
山姆森现在已经是海德伯爵家的家臣了。虽然上一代的伯爵,也就是津特的父亲应该也有家臣才对,但是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行踪不明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那些人已经不再是海德伯爵家的家臣了。因此就实质上而言,山姆森正是伯爵家的第一个家臣。
今后的海德伯爵家当然需要大量的家臣,尤其在掌握反物质燃料工厂的重建人才方面更可说是当务之急。因此,山姆森才会留在帝都,并从事招募家臣的工作。
然而他的工作却一直没什么进展。正如帕维留亚所言,现在是求职容易求才难,而且很少有人会好心到想去当海德伯国这种新兴邦国的家臣。
所以老实说,山姆森很感激帕维留亚主动向自己提出就职的要求。因为帕维留亚的专业领域是反应炉,虽然他比较擅长处理有关反物质燃料的消费作业,不过他这部分的专业知识正是海德伯爵家所需要的。
山姆森已经决定要雇用这位老部下了。关于人事方面的事宜,津特早已全权委任给山姆森来处理。当然这是因为津特信赖他的缘故,而实际上,在这个只能透过前往平面宇宙的船只代送通讯文的方式才能与星系外的人取得联络的宇宙里,他也无法每件事都要先请求领主的决定才能行动。
“总而言之,我们就一起吃个午饭吧。我会好好的来给你面试的。”
“是今天的午饭吗?”
“那得要看你来不来得及到这里啦,你现在在贝德吗?”
“当然,没问题的。就算你说要现在一起吃早饭,我也会马上飞过来的。午饭是伯爵家出钱吗?”
“没错。”
“太好了。餐厅能不能让我来找呢?我可是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喔,价格也满公道的。”
“那可不行,我才不相信你的舌头呢。”
“你有什么根据啊?”
“谁会相信一个可以把星界军的伙食吃得那么津津有味的人的舌头啊。”
“可是,那真的满好吃的啊,尤其是肚子饿的时候最好吃了。不过我也不认为那是什么高级菜就是了。”
“你看看,会说出‘那真的也满好吃的’这种话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正常的味觉啊。”
“你这句话未免也太过分了,难道你从来没想过要拓展自己的视野吗?”
“说的也是。”山姆森不再跟他争辩了。“吃一次又贵又难吃的午餐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经验吧。”
“很好,就这么决定啰。等到我预约到位子以后就联络你,这样可以吧?”
“如果你能这么做的话就太好了,这样子我这边也省了不少麻烦。不过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我只有十二点到十三点这段时间有空,这件事就拜托你来安排了。”
“我知道了。可是,真的很可惜耶,其实我是很想和监督坐下来好好叙叙旧的说。”
山姆森也有同感。“抱歉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也好,那么既然时间有限,我就趁现在问吧。当初监督你为什么会想要去当人家的家臣呢?是那个小弟弟……不对,是伯爵阁下拜托你的吗?”
“没那回事,是我主动向他要求的。”
“为什么?”
“也没什么,你知道我本来是打算要回故乡去开一间农场的事吧?”
“当然知道,所以我才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啊。我还以为你现在正在故乡进行家畜粪便的发酵作业呢。”
“我认为帮一个新邦国站稳脚步说不定可以当作日后经营农场的参考。”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又是因为薪水很吸引人所以才会去当家臣的呢。”
“薪水?那种东西根本不是问题,就算拿得再多我也不会有意见。”
“当然啦,我也不会有意见。”
“山姆森先生。”侍者走到山姆森的旁边并在他的耳旁悄声说着。“您的客人已经来了。”
“啊,谢谢。”山姆森回头朝终端手环说道。“那就待会儿见啦,帕维留亚。”
“好的。”通讯切断了。
山姆森起身欢迎这几位事先约好的客人,她们是三位女性。
“请问你就是海德伯爵家的山姆森先生?”中间那名的女性开口确认着。
“我就是海德伯爵家家臣山姆森·波尔治·提尔萨尔·提尔斯。请问各位女士都是谢尔奈商会的人吗?”
“是的,我就是会长菲格达克佩·谢尔奈。”站在中间的那名女性点了点头,但不知为何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不知你身上是否有公主殿下的介绍信?”


第二章 渥拉修伯国

会议室在花园的正中央。
  在这里绽放的,是原产于地球的花朵,和马汀的花比起来,既好培养又更美丽。
  在几乎让人呛鼻的浓厚花香之中,一个有着薄蓝色头发的男性,端然的坐在华奢的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
  宰相府财务总监部调查使伊斯底修正在等待着。
  “早安您好,伯爵阁下。”
  看到了两人走进来,伊斯底修站起来以正式的宫中礼节问候着,稍停了一下,他用更恭敬的语调向另外一个人问候。
  “您也早,子爵殿下。”
  光听这个人的称号,就已经会多多少少给人一种不太吉祥的感觉。
  再怎么说,他也是和征税有关的职业。
  以帝国的士族身份而出生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缴税’这种观念。
  就算是大多数那些从地上世界出身的国民,也随着拋弃了领民身份的那天起,将这一个不吉的名词,当成是遗忘在过去的恶梦。
  对于大部分的士族和国民来说,在他们注意发现到‘原来帝国还是有缴税’这个事实之前,就已经走完了一生的路程。
  但是,具有领地的贵族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情了。
  帝国给予了这些贵族必须在头痛中‘享受’的要缴税的‘特权’。
  诸侯可以独占领地的交易,也可以在恒星周边生产反物质燃料,更保有着在无人行星开采矿物的庞大利润。
  而相对的,帝国也要求这些庞大生产的一部份作为帝国赐与这些权力的回馈。
  以海德伯国的情况来说,马汀的领民政府几乎没有任何在行星之外的太空殖民地或者是采矿基地。
  除了唯一的有人行星马汀之外的所有空间和天体,其财产优先权都归于海德伯爵家。
  以上,是帝国政府的公式见解。
  而其中,最有价值的资源,莫过于恒星海德了。
  如果在这颗恒星外围建设反物质工厂的话,足可以提供五十亿年反物质燃料。
  这不但是伯爵家的权利,同样也是义务。
  只要有邦国,有领地,帝国对他们的第一个要求一定是建立反物质燃料补给基地。
  而究竟要把生产物中多少的比例,提拨给帝国作为税金呢?
  这就是调查使的任务了。
  会欢迎征税官的社会,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而帝国的贵族社会,在这一点上并不是一个例外。
  但是,津特却对于伊斯底修感到十分的信赖。
  他的职责,本来就包括了对领主提供建议。
  而且,伊斯底修可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官僚。
  虽然纯种的亚布人很难由外表看得出来年龄,但是光从已经担任调查使这项职务长达二十年,之前在星界军服役时似乎还升到了主计百翔长的职位。
  之所以会派出像他这么老练的官僚,多少也是有原因的。
  再怎么说,海德伯国可是有着刚刚成为帝国领没有多久就被人类统合体占领这种复杂经历的领地。
  这样奇特复杂的经历,就算是在复杂而且多样的帝国诸世界之中,也算是非常罕见的个案了。
  不过呢,津特在信赖他的同时,多多少少也感到了对方身为一个官僚的麻烦习气。
  很多津特看起来,根本无关紧要,随便也可以的事情,在对方的眼中看来,可是一点都不能马虎的大事情。
  “首先,报告一下现状。”
  伊斯底修先提出了说明。
  “至今尚未接获马汀领民政府恢复承认帝国主权的声明报告。”
  “非常遗憾。”
  尽可能装出一副凝重的表情,津特简短的回答。
  是的。
  以比较精确的观点来看,津特的故乡还不能算是帝国的领地。
  地上还有反抗的军队存在。
  确保海德门的星界军,一个月会派遣一次侦查战队进入海德星系,确认了没有残余的敌舰出现之后,马上就又离开了。
  利用这里外围航线的交易船,也不会进入这个没有反物质燃料补给站的行星,而只是从旁边掠过。
  只有巡察舰或者是战列舰经过的时候,会顺道问海德的领民政府一声,看他们有没有决定承认帝国主权的意愿。
  而至今为止,都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这件事情,津特他们早就已经知之甚详了。
  “什么时候作过时空融合?”
  津特问到。
  “从爱斯托托门以来,就没有作过任何一次的时空融合了。”
  津特打从心底叹气。
  ‘柏格维希’现在正在平面宇宙之中航行。
  在平面宇宙之中虽可以使用时空泡间通信,但是有效距离极短,可以传达的情报量也极其有限。
  换言之,如果没有和别的船进行时空融合的话,就很难掌握正确的情报。
  即使如此,伊斯底修还是非常认真的进行了状况报告。
  “原本,情报量就不会那么大。”
  伊斯底修解释到。
  “没有反物质补给基地,就很少有人会想要进海德伯国。”
  “这我知道。”
  为什么要讲这些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呢?
  亚布人不是更实际一点的种族吗?
  津特是如此相信的。
  “现在正在招募燃料方面的技术人才与机具。会一起到海德伯国的。”
  “这我也知道啊。”
  为什么年轻人总是要讲这些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呢?
  伊斯底修的眼神如此质疑着。
  太不合理了……津特的内心再次叹息着。
  “那么,今后的预定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吗?”
  “没有,就照预定。”
  津特的回答单纯明快。
  “那么,就是要在渥拉修伯国稍作停留吗?”
  “‘稍作停留’?不是只补给燃料吗?”
  拉斐尔插话问到。
  “啊,虽然没有特定的期限,但是的确有在那里稍作停留的预定。怎么,你不知道吗?”
  “完全没听过,为什么要在‘那种地方’停留呢?”
  对津特来说,有很多回忆的德尔克度不过只是‘那种地方’而已吗?
  大概是有泄露出一点不满的神色吧。
  目光敏锐的拉斐尔马上注意到了。
  “如果要想说是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而充满回忆的地方的话,那就别说了。听了就会起鸡皮疙瘩。”
  “我才不会说呢。说的人可是更会起鸡皮疙瘩。不过,对我来说,渥拉修的德尔克度的确像是我的第二故乡一样。”
  “那么,果然是因为私人感情的因素才会想要暂停在这边吗?”
  “多多少少有一点。”
  津特承认了。
  “不过,也想在那里募集家臣。”
  “不是有萨姆森军匠列翼翔士在拉克法卡尔负责募集家臣吗?”
  虽然应该已经知道萨姆森已经由星界军退役的事实,但是拉斐尔还是按习惯的职称称呼着萨姆森。
  “萨姆森负责选技术性的家臣。但是,事务性的家臣也是有必要的。萨姆森是军匠科的,我是主计科的,所以还欠事务系的家臣。”
  “那么,当初在帝都拉克法卡尔找就可以了啊。”
  “老实说,最好是在马汀当地找最好。再怎么说,比较晓得现场的状况。不过看现况大概是不行吧。”
  “既然是这个样子的话,就更应该赶快到海德伯国,早日让领民政府投降才是第一优先的事情吧。”
  这并不是想要说服,而是打从心底发出的疑问。
  “我没有什么太大的自信可以说服他们。”
  “试试看,如果不行的话再回来渥拉修伯国不是也可以吗?”
  没有任何一点坏心眼的意识,拉斐尔把津特逼入了墙角。
  “是很正确没有错……”
  津特考虑着。
  也许自己只是找一些可以尽可能减慢回到故乡时间的借口罢了。
  “关于这件事,”
  虽然不是出于相同的考量,但是伊斯底修却意外地成为解除了津特的窘境的神明。
  “我也认为阁下应该稍微延缓一下回到领地的时间。”
  是这样的吗?
  津特稍微踏出了危险的境地。
  “可是为什么呢?”
  “虽然要解释有点对阁下不好意思。但是比起让阁下在贵领地的情势这么不稳定的情势下就冒冒失失的回去,还不如我先去观察一下状况,收集比较完整的资料比较好。”
  “原来如此。”
  比起让没有经验的年轻贵族去把事情角的一团乱,到不如让经验丰富的官僚去视察吗。
  “星界军并没有对伯国进行太详细的侦查。到底领民政府现在的态度是什么,现在完全都不清楚。阁下想要说服他们的话,应该要先由搞清楚状况开始吧。”
  “以我所听到的消息来说,他们似乎是想要独立。”
  “太脱离常识的奇怪想法了。”
  伊斯底修叹息说到。
  “完全不认为这是认真的要求。”
  “请别忘了。直到最近为止,海德伯国都一直是完全独立的。”
  津特为故乡辩护说到。
  “虽然知道有别的世界,但是到底具体是怎么样的情形却完全不清楚。再这样的情况之下,已经自给自足超过两百年了。”
  “话虽然是这样,但是对于完全孤立的星系的经济是如何成立的,老实说完全没有什么实际感啊。”
  “这也是难怪的。不过对于马汀政府来说,就算完全的被孤立,和星间的经济系统隔离,对于马汀政府来说应该也是没有任何痛感的。”
  “既然这样子的话,就随他们高兴算了。”
  拉斐尔说到。
  “没有什么好慌慌张张的。我是这么想着。”
  “我没有慌慌张张的啊。”
  “是吗?”
  “看起来像是慌慌张张的吗?”
  “等到你的领民自己发现是在替自己制造麻烦的时候,他们自己就会想办法加入帝国了。到那个时候为止慢慢等也无所谓吧。”
  “等到那时候的话,我的利息可是会膨胀成天文数字啊。”
  津特反驳着。
  “反正反物质工厂和反物质采取基地的设置又不需要用到领民政府的协助。”
  “我借的钱,怎么样都可以吗?”
  “反正又不是我的钱。”
  “可是,你是继承者啊。”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而且搞不好继承者是小弟。”
  伊斯底修轻轻咳嗽的一下。
  “殿下的想法,并不能说是完全的正确。”
  伊斯底修解释到。
  “只要有人行星马汀在接近海德门的位置上,这里的领民政府是否稳定就变成重要的事情了。总不能让补给燃料的船舰还要绕过马汀,走远路到外侧的气体行星补给燃料吧。”
  真的有需要那么安定吗?
  津特有点怀疑。
  当然,他也不是不知道以对方的立场来说,不论言行都必须慎重。
  但是对他来说所谓的安定的领民政府,大概只不过是表面上不反对帝国的统治就好了吧。
  确实,所谓的‘领民政府’如果内部根本名不符实,完全不把帝国的统治当成一回事的话,也称不上安定到哪里去。
  不过,比起连表面上都不肯承认帝国主权的马汀政府来说,可以说是安定的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讨论已经陷入了循环之中。
  “既然这样子的话,确实把握住领民政府,然后再来募集家臣这样子应该比较好吧。”拉斐尔说到。
  哎呀,看来对方也是如此啊。
  “我在此正试的请求,请伊斯底修先生请先进入海德伯国吧。”
  津特作出了决断。
  “在这一段时间之中,我就暂时留置在渥拉修伯国,尽可能的募集家臣。”
  “我接受了阁下的请求。”
  伊斯底修点头同意。
  “是你自己的邦国。我没有反对的立场。”
  拉斐尔这么说。
  “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案了。”
  津特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对拉斐尔问到。
  “那么你准备要怎么样呢?”
  “什么事情怎么样?”
  “在这段时间,你是要跟我一起留在渥拉修伯国呢?还是要先和伊斯底修先生一起先到海德去观赏一下我的故乡呢?”
  “我本来就是跟着你来的。”
  拉斐尔回答到。
  “何况,放着你一个人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么,就这样了。”
  “关于这一点,伯爵阁下。”
  伊斯底修继续追问了下去。
  “您在渥拉修伯国的时间,准备停留在哪里呢?”
  “我想在宇宙港的旅馆休息,至少一开始如此。”
  “最初?”
  伊斯底修一边的眉毛扬了起来。
  “如果能够的话,可能也会到地上世界滞留也说不定。”
  “不会吧,伯爵阁下。” 伊斯底修的眉间渗入了忧郁的颜色。
  “该不会想要在领民经营的旅馆之中休息吧?”
  “不行吗?”稍带着挑衅的语气,津特问到。
  “阁下可是帝国贵族啊!”
  伊斯底修带着有点噎到的语气说到。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大家才会厌烦于这种提醒我身份的这种游戏?
  津特在内心问着自己。
  当然,津特自己也知道,自己也得要负一个很大的责任。
  太过欠缺一个身为贵族的自觉。
  对于身为贵族的自觉欠缺这一点,老实说还不会引起太大的问题。
  但是如果行动上不能装成像个贵族一样,那就是一种缺点了。
  “就算是在宇宙港之中,也不能算是绝对的安全。虽然我带来了几个负责保护安全的部下。但是他们都不是护卫的专家。而且更何况,他们都是为了调查阁下的邦国所必须的人才。实在不能远离工作地点。”
  “您是说,就连宇宙港也不安全吗?”
  德尔克度宇宙港是渥拉修伯爵家的私人产业,其中也包括了星界军管理的空间,有着常驻的翔士,所以应该是很安全的才对。
  “是的。” 伊斯底修回答着。
  “既然宇宙港有领民可以进入,在来往的人群之中,就可能有将自己‘人类统合体’军人身分隐藏的人也说不定。即使不是如此,也不敢保证没有脑筋短路的人作出不虑的事故。”
  这么一说,津特也开始有点担心了。
  由端末腕环所得到的情报看起来,德尔克度宇宙港的状况的确不是很良好。
  由渥拉修伯爵家聘请的宇宙港警备队,早就已经陷入了坏死状态的样子。
  星界军虽然负责代理相关的业务,但是驻留兵力却多少有点不足。
  “有点不太清楚状况呢。”
  “而且……”
  伊斯底修的语音突然的低沉了下来。
  而他的视线一瞬之间扫过了一旁的拉斐尔。
  津特完全理解对方的头痛之处。
年轻的诸侯为了自己的责任而进入危险的地方还可以勉强接受,但是把帝国的王女一起给卷进去……那就完全不是同一个层级的问题了。
  而且,就算进行相同的活动,拉斐尔会遭遇的危险系数也远大于津特。
  再怎么说,津特也不过只是诸侯的一员而已,而且由外表看起来,和一般的地上人根本没有分别。
  但是拉斐尔不但是帝室的一员,也是次期皇帝的候补者之一。
  对于那些对帝国有反感,想要有所反抗的人来说,她会是一个更有魅力的目标。
  而且从以前到现在,想要靠人质的生命当成和帝国交涉工具的人,从来都没有断绝过。
  实际上,就算皇帝被绑架,其结果和任何一个国民被绑架的结果大概都是一样,帝国绝对不会接受任何的胁迫条件。
  这件事情,虽然早就已经公布的全银河皆知。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现在却仍然有很多人不相信这一点。
  而且还增加了‘第一个成功要胁帝国的人’这个称号的魅力。
  更进一步来说,津特完全理解对方为什么不干脆把这样的危险点出来。
  王女当感觉到自己被别人保护的时候,总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生气的倾向。
  这不只是拉斐尔独有的特质而已,整个亚布里艾尔一族都有这种共通的性质。
  所以没办法,只要是稍微有点感觉的亚布人,都懂得尽可能避免对亚布里艾尔一族提醒他们正处在危险之中。
  就这一点来说,伊斯底修可以说正是感觉敏锐的亚布人。
  “我建议,如果能够在渥拉修伯爵城馆停留的话,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伊斯底修稳健的建议到。
  “城馆吗?”
  虽然说并没有什么反感,但是津特对于渥拉修伯爵家确实也有一点隔阂。
  过去津特在德尔克度居住的时候,渥拉修伯爵家应该是知道海得伯爵家的继承者是在这里的。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邀请过津特去拜访,也没有任何只字词语的问候。
  该不会是对于由地上世界出身的贵族抱持着偏见吧?
  这样的疑问从来没有从津特的脑海之中消失过,不过津特这一方面,也的确没有主动的兴起想要拜访对方的念头也就是了。
  一开始的时候,是连左右都分不清楚的状态,当然就没有这个余裕。
  等到有余裕,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却又已经失去了拜访的理由和机会。
  更深一层来说,津特不否认有一种害怕因为被拒绝,而导致自尊心受挫的心理在吧。
  除了这种感情上的因素之外,还有想要避免停留在城馆的理由。
  之所以会想暂停在渥拉修伯国,是想要募集家臣。
  如果躲在高高轨道之上的城馆之内,就很难达成这一个目的了。
  津特稍微考虑了一下各种方案的利弊得失,最后还是下了决定──暂时先在城馆停留。
  到时候再一个人经由宇宙港到地表上吧。
  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拉斐尔在招募家臣这件事情上,都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最大的难关,应该是在怎么让王女接受这件事情吧。
  无法期待王女会接受自己被保护的事实。
  一定会很不高兴吧。
  不过,只要能度过这个难关,一切都好办。
  “是啊,就像渥拉修伯爵提出暂时停留在城馆的申请吧。”
  “这让我来作好吗?”
  “不。”
  津特马上拒绝了王女的好意。
  “这是我的工作。”
  确实,诸侯对诸侯的交涉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第一次进行交涉更是压力沉重。
  但是就因为如此就把这件事情交给拉斐尔的话,那可不行。
  这毕竟是海德伯爵家的问题,津特不自己解决是不行的。
  当然,比起邻邦的伯爵的要求来说,帝国王女的要求应该是更能够被对方接受吧。
  不过,就算拉斐尔不出面,对方应该也不至于拒绝才对。
  “伯爵阁下和王女殿下都不知道吗?”
  伊斯底修睁大了眼睛问到。
  “什么事情?”
  “现在渥拉修伯爵家族行踪不明的这件事。”
  他继续说明到。
  “三国联合侵攻开始的时候,爱米尔·阿隆·伯斯丘卡尔·渥拉修伯爵·司基克阁下以及其家族都在城馆之中。等到我军恢复渥拉修伯国的现在,就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很有可能是被三国联合的军队俘虏到某地去了。”
  “那现在渥拉修伯国变成怎样呢?”
  “伯爵位暂时由皇帝陛下暂兼,实际上的运作当然是交给代官处理。”
  调查使检视这端末腕环上显示的情报说到。
  “是一位名叫爱米尔·威夫·可尔德鲁·狄利斯,由名称上来看,应该是爱米尔一族远亲的士族。”
  “换言之,暂时滞留应该是没有问题吧。”
  “是的。不过由我来提出请求应该比较方便。皇帝陛下的代官本来就对调查使有尽全力协助的义务。”
  “我知道了,那么就交给你吧。”
  津特没有异议。
  渥拉修伯国的德尔克度行星的样子和三国联合占领之前相比,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至少,在宇宙空间之中看来是如此的。
  德尔克度行星是一个水气非常欠缺,赤茶色的行星。
  也还是有由轨道上可以用肉眼看见的水存在的。
  经过地核对流运动形成的巨大峡谷之中,形成了几许的水道和湖泊。
  不过眼力不好的人,可能就会忽略掉也说不定。
  但是就因此而判断德尔克度的居民没有所谓‘海’的这个观念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个行星的居民,把充满淡水的峡谷湖泊称作‘海’,给予了外来者所不能理解的敬爱。
  其中,伐伊‘海’是一个位在赤道旁边的这种‘海’。
  在她旁边,是这个行星的首都和最大都市‘梅伊’市,而由这一个都市之中,轨道塔向上延伸到静止轨道之上。
  德尔克度行星的自转周期较短,加上欠缺水分,使得这一个行星的沙尘暴壮观的可以从宇宙中当成是名景来欣赏,而且静止轨道也比较低。
  因为这样,在轨道塔中心的宇宙港也低低的在20.6赛塔修的高度漂浮着。
  而再由静止轨道再往上7.1赛塔修的上空,渥拉修伯爵城馆在此巡回着。
  比起轨道塔还要远远向上延伸。
  依据很久以前就知道的物理法则的要求,在地表的反对侧也有像铅锤一样的小型星在那里平衡着。
  为了不让连结的炭素结晶纤维断裂,城馆常常得要作轨道变换的工作。(这段完全看不懂在说啥……有人有更好的解释麻烦提一下)(也许是“为了不让看起来像炭素结晶纤维一样的轨道塔断裂”)
  渥拉修在帝国的诸多邦国之中,算是比较年轻的邦国。
  最初的移民踏上唯一的一颗有人星德尔克度,也不过距离现在一百年以内的事情。
  这样的新世界,照理来说应该充满了各式各样,由各个邦国移民而来的人种,而充满了熙熙攘攘的活力才对。
  不过,德尔克度在这一点上却是例外。
  为什么呢?
  因为初期的德尔克度的移民,大部分都是来自于爱鲁卡修侯国,被称作罗沃姆卡姆的地上世界。
  虽然在此之后,渥拉修伯国也接受了来自各个邦国的移民,但是大部分的德尔克度居民都有着爱鲁卡修侯国血统的亲戚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所以也受到了爱鲁卡修侯国这个国家的风俗和伦理观的束缚。
  例如说,渥拉修领民把搬家当成是一生一次的重大事件,对于那些一年搬家一次,甚至是好几次的人,常常会有把他们当成别种动物的倾向……
  而渥拉修伯爵家也和爱鲁卡修侯爵家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两者都是来自于‘爱谬尔’这个根源氏族的血亲。
  爱谬尔这个氏族,将抽象化的蜻蛉当作是一族共同的纹章象征,渥拉修伯爵家自然也不是一个例外。
  ‘闪电与蜻蛉’──这就是象征渥拉修伯爵家的纹章。
  而这个纹章,正雄据在相当于伯爵城馆大门玄关,入口宇宙港的正上方。
  当‘柏格维希’移动到距离城馆不到一百塔修的距离时,就可以很清楚的用肉眼看到那个雄伟的纹章。
  “很好的雕刻啊。”
  拉斐尔看着纹章,赞叹的评价到。
  “好象的确很不错。”
  津特点头同意。
  现在‘柏格维希’上面,连一个海德伯爵家的家臣都没有搭乘着。
  没办法,根本没有可以营运这艘船的家臣,所有的船员都是帝国商船团的社员。
  如果能够雇用他们,那就好了,津特这样梦想着。
  不过,那大概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吧。
  比起海德伯爵家的家臣来说,帝国商船团团员的应该是更有魅力的身分。
  更何况,他们全部都是星界军的预备役翔士,战况紧急的时候,随时都有可能被召集。
  入口宇宙港伸出了栈桥和‘柏格维希’连结。
  该说一点什么话吧?
  被这样催促的津特打开了舰内广播的麦克风。
  “这里是海德伯爵。”
  带着刺痒的感觉,津特说出了自己的名称。
  “应该已经知道了,因为种种的理由,我必须在这里暂时和诸位分开一段时间。在重新会合之前,本船的指挥全将全部委任于伊斯底修调查使。”
  津特寻求着适当的结束语。
  “因为事态是流动的,所以就麻烦各位了。”
  结束播音了之后,津特感觉到了拉斐尔批判的眼神。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带着恐惧,津特询问着。
  “没什么。”
  拉斐尔冷淡的评价到。
  “反正大家大概都很忙,我想应该没有人有在听吧。”

第三章 出发之宴

‘芙丽可馥’进入了最终的减速阶段,但是航路却并不需要作什么微调整,没有多余的方向变换,刚刚成人的袭击舰以优美的航路进入了临时的居所。
  帝国将为了量产船舰而建造,有许多船渠的工厂设置在帝都之中,将由这里制造出来的产品分送到帝国的各个根据地去。
  当然,并不是全部都如此的,约有一成的船舰会留在这一个帝都阿布莉尔伯国之中。
  再这许多的工厂设施之中,拥有十四个船渠的是第7032特设工厂。
  不过十四这一个数目只是现在的数字,还有许多可以增加的空间和余地。
  而袭击舰‘芙丽可馥’进入了这一个工厂的第五船渠。
  不完全是偶然吧,第7032特设工厂的位置十分接近佩多尔造船厂。
  ‘芙丽可馥’和她的姊妹们虽然都是再和这一个第五船渠类似规模的船渠之中,非常慎重和小心的试作,但是大量生产却是预定在佩多尔造船厂进行。
  虽然隔了数十个赛塔修的距离,但是藉由恒星阿布莉尔的光芒,仍然能够由这个第7032特设工厂很清楚的看到由佩多尔造船厂延伸出来,一根又一根的生产管。
  如果一但军方高层承认了‘可馥’级袭击舰的实用性,那么这些生产管就将转移用途成为‘可馥’级袭击舰的生产线。
  在长五赛塔修的管线之中一艘又一艘‘芙丽可馥’的妹妹将会在此被制造,迈向宇宙空间。
  索巴修对于建舰计划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却相信应该已经开始在作大量生产的准备了。
  虽然没有任何实战的经验,但是可馥级袭击舰的确是好船。
  索巴修的空识觉延展开来,观察着其中五支呈现卷曲形状的生产管,他们的周围有着数百个构造物漂浮在生产管的四周和生产管接续着。
  这正是大量生产之前的预兆。
  这些漂浮的物体,应该就是生产舰艇零件的工厂,还有工作人员居住的房舍吧。
  一但这些东西就位,而生产管重新伸直的时候,就是量产将要正式开始的时候。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由这里生产出来的会是这艘‘芙丽可馥’的妹妹们,但是索巴修却这样相信着。
  ‘芙丽可馥’和她的姊妹们,在点检终了之后,舰政本部所在的奥津城应该会作出一些小幅度的修改吧。
  然后,就是陆续正式生产的开始。
  虽然说索巴修在交易时代为了节省租船成本费用,而光是选择便宜的中古货物船。
  但是对于在全新船舰诞生之中,自己有出了一份力的这个事实,不能说没有很深的感慨。
  当点检整备等等诸多琐碎必须事项结束了之后,索巴修命令全体船员登上短艇。
  以‘探针’酒店和这边的距离来计算,大是以两标准重力,要跑三个小时的距离。
  这段路程的操纵,就交给艾珂琉雅了。
  “‘探针’,第一次去。”
  在操舵士座位坐下来的艾珂琉雅如此独言低语着。
  搞不好她是在兴奋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索巴修在内心中露出了微笑着坐入了副操舵席。
  感觉到带着问号的视线,索巴修转头看到了艾珂琉雅大大的眼睛。
  “就按照你的喜好吧。”
  索巴修的微笑露出在脸上。
  “你是艇指挥。”
  艾珂琉雅没有表情的点了点头,开始了舰内放送。
  “这里是艇指挥。全员系上安全带,准备高加速!”
  等……等一下!
  索巴修差点叫了出来。
  短艇的乘客用座位都是直立的。
  如果短艇停止并在有重力制御的地方,那么乘客只好维持站立的姿势。
  不过当短艇一但开始加速前进之后,体感重力的方向就会改变。
  原来直立的座位,就会从座位变成像是床铺一样,可以在上面睡觉慢慢消磨旅行的时间。
  如果觉得无聊的话,也可以由端末腕环取得一些消遣娱乐。
  虽然说,要上厕所的话,得要爬上爬下,稍微会有一点辛苦,但是总的来说,短艇的旅途通常是很舒适的。
  不过,那是在两标准重力环境之下航行的情形。(两标准重力=1g)
  星界军用语中,所谓的‘高加速’可是代表体感重力八标准重力以上的情况。
  姑且不论有经过遗传因子改造,对于高加速环境有很强抵抗能力的亚布,对于那些来自地上世界的从士来说,超过三标准重力的时候,就已经很不舒服了。
  如果变成了高加速……那么恐怕只有连话也说不出来,被押在座位上的份了。
  好不容易才结束了熟练航行,原本在这三个小时的航行之中,让他们稍微轻松一下应该是身为星界军翔士的常识才对。
  如果是伊特利雅的话,应该就会这么作吧。
  但是呢,艾珂琉雅却选择了几乎是人体可以忍难的极限,加速前往目的地。
  结果,索巴修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既然已经将艇指挥的任务交付给艾珂琉雅了,那么就只好相信她身为一个翔士的训练,已经让她可以注意到不要让人受伤。
  如果真的作出了太危险的判断,那么那个时候也只好介入要他交出指挥权吧。
  对不起了,各位!
  索巴修在内心深处对这所有的从士们发出了深深的道歉。
  完全没有理会索巴修的苦心,艾珂琉雅静静的一边和管制联络,一边完成
出航固定的埠头减压和闸门开启的工作。
  “请求进行电磁射出。”像是理所当然的,艾珂琉雅提出了请求。
  “啊?袭击舰‘芙丽可馥’搭载短艇。”
  工厂管制的声音表现了十足的疑惑。
  “本工厂并没有电磁射出的装备,麻烦请利用低温喷射推进出港。”
  艾珂琉雅﹔“了解。工厂管制,谢谢。‘芙丽可馥’搭载短艇,以上。”
  “欢迎再次光临使用,第7022特设工厂管制,以上。”
  交信结束了之后,艾珂琉雅不经意的咋舌。
  光是这样就已经够让索巴修惊奇了,但是艾珂琉雅的表现还不只如此。
  她居然还发出了小声的咒骂。
  有一种人,以翔士来说,可以说是非常有能力,但是绝对不能让他当上提督。
  她该不会也是这类人的其中一员吧?
  抱着这样的疑问,索巴修盯着艾珂琉雅的侧脸。
  她已经停止的咒骂,以完全没事一样的表情回头看着,让索巴修不禁怀疑起刚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出发了。”
  以近乎耳语的低音,艾珂琉雅做出了宣言,并且轻轻的移动了被制御笼手包住的左手。
  地狱的航行开始了!
  和其它帝都拉克法卡尔的名店一样,‘探针’酒店有着独立的轨道设施,还有附设的旅亭。
  “这里是‘芙丽可馥’搭载短艇,探针管制,请回答。”索巴修在因为强烈减速而半浮起来的座位上听到了艾珂琉雅冷静的呼叫。
  “这里是探针管制。”
  和艾珂琉雅比起来,迫切许多的声音流入了操舵室。
  “请求允许入店。”
  “那可不行。麻烦请贵宾您先降低速度之后再行入店。”
  “不~要!”
  “艾珂琉雅前卫翔士。”
  发现连飞翔科翔士都快要撑不住,露出悲鸣的索巴修终于不能不介入了。
  “按照管制的指示行事。”
  “是。”
  艾珂琉雅乖乖而安静地遵照了指示。
  不过,大概在内心之中已经追加上不少独创的恶口杂言了吧。
  索巴修如此确信着。
  短艇以持续减速的状态,通过了探针酒店。
  在最接近的时候,索巴修的空识知觉几乎感觉到可以用手去碰到它。
  如果在旁边看的人,搞不好会产生两者相撞的错觉……话说回来,这真的是错觉吗?
  方向转换之后,主机停止了运作,剩下的只需要靠制御姿势机关就可以进入探针酒店了。
  索巴修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短艇抵达了酒店的发进广场。
  “这里是艇指挥。”
  艾珂琉雅宣告着。
  “本艇已经抵达探针,全员下船。”
  从士们发出的欢声,只能被耳朵勉强听到。
  从今以后,他们应该对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视吧。
  “那么。”
  艾珂琉雅从座位上站起来。
  身为舰长的索巴修,是最后一个离开短艇的人。
  在充裕的时间中,慢慢的走向了搭乘口,而乘员则已经整列好,等着他了。
  随着笛号,所有的成员一起向他敬礼。
  交易商人时,这可是从来没有的经验。
  索巴修对于这样的礼仪,倒是绝对不讨厌。
  如果从年轻的时候就待在星界军的话,那在之后的人生之中会有什么样的人际关系呢?
  带着这种新鲜的想法,索巴修由阶梯上慢慢的走了下来。
  在下面等待的,不只是成员而已。
  探针酒店的店员们也穿著着礼服前来迎接了。
  变得铁青的,不只是心中而已。
队员们的脸也变成那种颜色了。
  “欢迎光临,袭击舰‘芙丽可馥’的各位吗。”
  “是的。”
  索巴修点头说到。
  “‘麻烦’你们了。”
  “第一蹂躏战队已经有预约了,飨宴预定在明天进行,今天请尽情的在本店休息。由我来为各位带路。”
  “拜托了。”
  把头转向自己的部下们,索巴修说到。
  “话应该都听到了。今天没有任何的工作了。明天的预定等一下会送到各位的端末腕环。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要在不违反军规和法律之内,尽情去玩吧!”
  最大程度的欢声雷动在成员中爆发出来。
因为入场时间是以军舰为单位来决定,所以“芙丽珂维号”的入场时间被排在最后。因此当索巴修率领部下们来到飨宴会场时,其他舰艇的船员们也都已经入场完毕,而还没到的人就只剩下司令部人员而已了。
他命令伊德利亚十翔长将全体成员排成二列纵队。当然,索巴修本人就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而他们则在会场中央空出广大的空间并互相对望起来。
会场的重力被控制在0.5标准重力。据说这是在站立进食形式的飨宴中最常见的考量,因为这么做可以让参加的人即使经过一段长时间的站立也不至于会让脚产生浮肿现象。
号笛声开始大鸣大放了起来。
索巴修拔起腰间的指挥杖,并将它竖立在自己的面前。只有担任指挥官的人才准许进行这种礼仪,至于大多数没有指挥杖的士兵则以普通的方式敬礼。
阿特斯琉雅司令率领幕僚们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阿特斯琉雅走上了距离大门最远的那座讲坛,并转过身来。而士兵们也在同时解除了敬礼。
“让你们久等了。”阿特斯琉雅开口了。“全员,举杯!”
载着杯子的自动餐桌在每一艘舰艇队伍的左右各出现一台,并开始由队伍的后方朝最前方移动着。
索巴修朝那张终于来到自己身边的自动餐桌瞥了一眼。看来桌上准备了各种饮料,毕竟各人都有自己的嗜好,而且也有像格林希雅那样滴酒不沾的人。索巴修选择了一杯发泡米酒,亚布人相信这种酒在一般庆祝场合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当然他也不例外。盛酒的容器则是经过基因改造的竹子,这种竹子原本就是专门用来制成酒杯的,而在索巴修拿着酒杯的时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手已经无法离开它一样。
“你们还不是第一蹂躏战队的正式成员哦。”在确认所有饮料都已经有人拿起来之后,讲坛上的阿特斯琉雅便开始致辞了。“到目前为止,第一蹂躏战队的正式成员只有站在这里的司令部成员而已。不过,你们的舰艇确实是在第一蹂躏战队的正式编组之下。换句话说,其实应该说是你们来欢迎我们的加入才对。目前第一蹂躏战队并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事物,不过毕竟它还没有正式诞生,所以这也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了。所以啦,虽然我很想让你们以加入我们的战队为荣,不过很遗憾的是我还没办法给予大家这项恩典,然而我们更必须要从现在起由基础开始亲手打造自己的骄傲。我们的战队在一连串的演习之后,很有可能会被解编;而接下来,各舰艇也将会被打散到新设置的战队里去。换句话说,星界军将会期待你们能成为蹂躏战队群的基础。到那个时候,你们可以对部下,对同僚,甚至对长官这么说:‘欢迎来到我们的蹂躏战队’。而我所希望的是,‘欢迎各位加入蹂躏战队’这句话有一天将会成为‘把我们的荣耀分享给他们’的同义词。”这时候,她举起手上的竹杯并继续说道。“最后,虽然这个梦想几乎不太可能实现,但我还是希望当现在站在这里的各位为帝国带来胜利时,也能再度齐聚一堂,并互相诉说那段充满荣耀的战时往事,干杯!”
全体成员也在同时齐声应合,并举杯一饮而尽。
“那么,大家就自由的享受吧。飨宴上的禁止事项只有两点,那就是敬礼以及拿菜肴来玩。我最受不了拿菜肴来玩的行为了,因为那实在是太下流了。除了这两件事以外我还是允许各位做出一些稍微偏离常规的举动,就算你们想舔餐盘也无所谓,要去找猫来陪你们作握手训练也没问题。”在阿特斯琉雅用手指弹出一阵清脆响声的同时,更多的自动餐桌走进了会场。而这批餐桌上不但有饮料,也有各式各样的餐点。
原先整齐划一的队伍开始产生混乱,而士兵们则都挤到了菜肴的旁边来。
索巴修一面看着士兵们取菜的模样,一面从餐桌上拿起了一只新杯子。毕竟飨宴还会持续一段很长的时间,上菜速度也是不会停下来的。
目前他需要急着掌握的并不是食物,而是谈话的对象。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索巴修向身旁的一位女性舰长举杯致意。“我是‘芙丽珂维号’的索巴修副百翔长。”
“我是‘琉姆珂维号’舰长,谢尔波丝副百翔长。”她的脸上浮现出完美的礼貌性微笑。
“你的船状况如何?”索巴秀选了一个很普通的话题。
“那是场美好又顺利的航行,只有排水设备出了些问题而已。”
“那还真是毁了整趟航行啊。”
“确实没错。‘芙丽珂维号’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吗?”
“排水设备是没有问题。不过,我们还是发现了几个需要改善的小地方,但就算不改善也没什么好不满的。”
“我认为最应该改善的地方就是不要再让炮术士去接掌通常宇宙的操舵工作了,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你是说应该像突击舰一样由舰长来担任吗?”
“是的。”谢尔波丝点了点头。“一旦进入战斗状态的时候,如果还要让舰长先下达命令,再由炮术士来移动船舰不是有点多此一举吗?我认为让舰长来直接操纵船舰还比较有效率。”
“不过,我认为操纵船舰的能力与身为舰长的指挥能力是完全无关的,要同时兼具这两种能力不是很困难吗?”
“我觉得身为舰长的人一定要兼具这两种能力才行。就算现在蹂躏战队的规模还很小,但星界军早就要求突击舰与护卫舰的舰长要有这样的能力。索巴修舰长你应该也当过突击舰的舰长才对吧?”
“我没有喔。”索巴修坦白说道。“因为我是从突击舰的先任翔士突然被擢升为袭击舰舰长的。”
“我还不知道有这种事。”谢尔波丝不停的眨着她的眼睛。
如果军方真的依照她的主张,并要求身为舰长的人也必须担任通常宇宙的操舵任务的话,那么自己也就不可能会成为袭击舰的舰长了。索巴修在心里如此想着。
“我也没有担任突击舰舰长的经验喔。”一名男性翔士加入了谈话。“我是‘巴托珂维号’的迪鲁,先前的职位是巡察舰的副舰长,请多指教。”
“这还真是让人意外。我本来还以为曾经在突击舰上待过的人会比较多呢。”谢尔波丝看着终端手环,并开始调查舰长们的经历。“看来好像只有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样子。先任舰长有一位是前突击队司令,另外一位则是从巡察舰转任过来的。其他舰长先前的职位分别是突击舰舰长五人,巡察舰四人。突击舰与巡察舰几乎是一半一半。”
“看来我好像两边都不是的样子。”索巴修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拿起了第三只新酒杯。“虽然我是突击舰出身的人没错,不过或许我反而应该算到副舰长出身的那一类去也说不定。”
“原来这里集合了各种经历的翔士呀。”谢尔波丝自言自语起来了。
“不,我认为大家经历还是太偏重在某几个舰种上了。毕竟如果真的要这么说的话,这里应该也会有从护卫舰舰长或是战列舰副舰长转任过来的人才对。”迪鲁说。“仔细想来,我们的组合好像跟袭击舰到底应该算是重突击舰还是轻巡察舰的争端有关的样子。”
“原来如此。”谢尔波丝点了点头。
接下来,话题就转移到袭击舰到底应该要以轻巡察舰的方式来运用还是应该要当成是重突击舰的事情上了。谢尔波斯的主张是重突击舰,而戴尔则站在轻巡察舰的立场上,这两个人就象是为了替自己的前一份职位讲义气一般争论起来。至于没必要帮前一份职位讲义气的索巴修则是中立派。
这时候又有一名新的翔士加入了话题,并提出袭击舰就是袭击舰的新意见,这也使得争论更加的白热化。
觉得肚子有点饿的索巴修离开了争论的圈子,并朝一张自动餐桌走过去。
虽然大家老是说阶级与人际关系无关,但飨宴中还是有翔士去找翔士,从士则跟从士聚集在一起的倾向。即使那些地上世界出身的人已经成为翔士并获得士族的身份,他们还是宁愿跟从士在一起讲话。
有一名翔士突然进到自己的视野里来,原来她是艾珂琉雅。而另外一位不知名的男性也跟了上来并热心的想找她攀谈,看来对方应该是其他舰艇上的翔士吧。
该不会因为对方实在是太缠人的关系,所以艾珂琉雅正感到困惑呢——索巴修在心里如此思索着。
虽然从艾珂琉雅的态度看来连一丝困扰的神色也没有,但也不象是乐在其中的样子,只见她还是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并慢慢的啜饮着手上的饮料。
索巴修朝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艾珂琉雅前卫翔士,”索巴修开口了。“玩得还高兴吗?”
“嗯。”她点头说着。“还好。”
索巴修以类似父亲的心情观察着那名列翼翔士。从阶级来看他应该还很年轻吧,脸型也还满稚嫩的,看起来对方应该是才刚进入成熟期没多久的样子。
自己会不会有多管闲事的嫌疑呢——索巴修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就艾珂琉雅的性格而言,只要她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困扰,就算对方是帝国舰队总司令殿下,她应该也会当场离开才对,更何况现在在她身边的只不过是一名阶级较低的列翼翔士。然而艾珂琉雅如今仍然站在那名喋喋不休的男人面前,说实话,这应该就是她也满乐在其中的证明吧。
“那个,舰长……”列翼翔士露出紧张的表情,而他的右手也不自觉的上下动了起来。
“你都听到司令的提醒了吧,这里可是禁止敬礼的喔。”他该不会是把我误认为情敌了吧?索巴修在心中如此想着。但即使是这样,想要追求长官的话胆子也该稍微大一点吧?索巴修一面思索着,一面向列翼翔士露出了微笑。“打扰了,请两位好好享受吧。”
他从艾珂琉亚与那名翔士的身边离开,并拿起了餐盘与筷子。
“舰长,”格林希雅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有人打架了。”
原来如此,会场开始出现了一阵骚动,而且还是打群架。不过其中一方的人却是“芙丽珂维号”的乘员们。
“对手是哪一艘舰艇的人?”
“是‘琉姆珂维号’的乘员。”
“是吗?”索巴修点点头。“如果我们的乘员能够打赢的话就好了。”
“您能给我制止的权限吗?”
“这谈不上什么给不给吧,你想阻止的话就去阻止啊。我还不知道劝架是你的兴趣呢。”索巴修在心中暗自窃喜,因为他终于发现到格林西雅的“坏习惯”了。
“这并不是兴趣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呢?”稍微感到失望的索巴修开口问道。
“因为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格林西雅焦急地说。
“为什么?反正会场已经够大了,如果你不想参与的话只要离他们远一点就不会有危险了。”
“这并不是理由。”
“那你为什么还是要去劝架呢?”
“因为部下们有可能会受伤。”
“他们又没有武装。再说徒手打架也不会受重伤,而且在出航之前就可以治好了。”
“是这样的吗?可是……”
“可是?”索巴修催促着她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们在打完之后说不定还会留下怨恨。”
“我看你去阻止他们才有可能会留下怨恨吧,你知道他们打架的原因吗?”
“看起来,好像是因为我们舰艇上的某名乘员找‘琉姆珂维号’的另一名乘员聊天的关系。”
“为什么这样就会打起来?”索巴修偏着头思索着。
“虽然我并不是清楚,但似乎是因为对方那位乘员是那艘舰艇中相当受欢迎的女性的缘故。”
“我们这边过去搭讪的乘员是男性吗?”
“是的,而且还是一群。”
“原来如此,我总算有点了解了。”索巴修继续望着打群架的场面。“这种场面实在称不上是低重力下的格斗,太难看了。”
“这个嘛,毕竟他们又不像空挺科从士一样擅长斗殴。”
“就算用军匠科的标准而言也未免太惨了,回去要好好训练,幸好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虽然一般而言舰艇乘员很少会遇到这种状况,不过他们有时候也需要以陆战队的身份执行空挺科士兵的任务。因此,不只是空挺科,所有星界军的军人都被期待要有最低限度的肉搏战能力。
随着参与斗殴的人数逐渐增加,打架的范围也不断扩大。有些人开始聚集在自动餐桌旁,想要避免波及。
其中有一名乘员开始叫唤着自动餐桌。对服务人类的机器来说,最大的悲哀就是在被人叫唤时不能不答应。只见有好几只手同时朝自动餐桌上的菜肴伸了过去,接下来,各式各样的菜肴就开始在空中漫天飞舞起来。
虽然索巴修已经离打架现场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但还是有一只餐盘朝他这里飞了过来,毕竟物体在低重力的环境中当然飞的远。当然,对拥有空识知觉的亚布人而言,他们是不可能会被这种东西击中的;不过,除了躲餐盘之外索巴修也没时间去作出其他的动作,毕竟目前他还在享用眼前的美食。只见那只天外飞来的餐盘,正好就掉到了一大盘整整齐齐排列在索巴修面前的烤肉里。
“你真的不去阻止吗?”索巴修转头向还留在自己身边的格林西雅问道。
“不,我去。不管舰长怎么说,我不能让部下为这种事而受伤。”
“我能陪你去吗?”
“您要陪我去做什么?”
“劝架呀,不是很有趣吗?”
不知道这位监督是怎么看待索巴修的话,只见格林西雅无言的向后转身,并朝向斗殴的漩涡迈步走去。可是,到头来她还是没有活跃的余地。
“住手!”阿特斯琉雅的斥骂声突然响起,而原本还在扭打的从士动作也突然停住了。“我应该有说过不要拿菜肴来玩才对。”
“我们才没有玩!”一位从士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勇气大声反驳着。“我们是很认真的。”
“原来你们已经用食物来当武器了吗?”阿特斯琉雅瞪着那名从士。“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军法是怎么对待持武器私下决斗的行为吧?这些菜肴也是由星界军分配给你们的东西哦。”
看来就算是勇士也无法反驳阿特斯琉雅这句话。如果星界军真的对他们做出擅自使用武器决斗的判决的话,这些士兵可是会被送到刚进行完行星改造工程的地上世界并在往后数年与泥巴进行格斗的。
“我想你们应该也认为那些菜肴不是武器才对吧?那就好。如果你们真想让我招待警卫从士来到这个会场的话,我可是会很失望的。就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来吧。把菜肴当成是玩具虽然并不违反军纪,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以后给我多注意一点;虽然将个人的兴趣推到别人身上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我好歹还是拥有这样的权限,如果有人还敢怀疑的话就给我试试看。以后如果你们再把菜肴当成玩具的话,我就以抗命罪逮捕你们。那边那几个人,你们还要打破另外一个禁令吗?”阿特斯琉雅眼尖地发现有几个人以敬礼的姿势僵硬在原地不动,她不禁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大家都明白了吧?那么,你们就继续打吧。”
没有任何一个人继续打下去,也许他们也正在寻找停手的机会。
“难道你们不继续打吗?算了,反正我也认为没必要特地命令你们继续打下去,毕竟这也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幸好你们还不是第一蹂躏战队的成员,我可不希望以后在队史的记载上看到我们战队的第一场混仗竟然是这种软趴趴的模样;下次要做这种事的时候,可别忘记我刚刚将过的话。”
原先剑拔弩张的场面很快就变成平稳的气氛,弛缓的空气也马上覆盖着整个会场。
索巴修看着仍然大步走向部下们的格林西雅的背影,一团愤怒的火焰似乎已经从她的背上猛烈窜起;不知她愤怒的箭头究竟是对准部下们主动掀起一场愚蠢斗殴的行为,还是阿特斯琉雅司令将自己的角色夺走的举动。但不论如何,当格林西雅走到部下们的面前时,她发挥了令人惊奇的自制心并冷静的开始确认乘员中是否有负伤者。
幸好这并不太像是一场正式的战斗,任何舰艇中的乘员都没有出现不得不接受治疗的伤患。
索巴修突然察觉到艾克琉雅正独自一个人伫立在附近。
“刚才那个男生怎么了吗?”索巴修问道。
艾克琉雅偏着头,看来她似乎不明白索巴修说的“那个男生”是指谁的样子。
“就是刚才还跟你一起聊天的那位列翼翔士啦。”
“啊,”她总算是想起来了。“我没说话,都他在说。”
“那他是怎么了?”虽然索巴修知道继续追问下去是很没礼貌,不过他就是没办法抑制自己想知道艾克琉雅是怎么对待那名列翼翔士的心情。
“到那边了。”
真可怜——索巴修开始同情起那位列翼翔士来了。
这时候,索巴修的空识知觉感知到有人朝这里接近过来。
当他转过身去之后,手持玻璃杯的阿特斯琉雅正好也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样正好,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们聊一聊。”她开口了。
“您说的我们是指前‘巴斯洛伊尔号’的成员吗?”
“是的。”阿特斯琉雅点头说道。“你应该就是艾珂琉雅前卫翔士吧。”
“是。”
“两位要不要喝点东西?”阿特斯琉雅弹指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而载着杯子的自动餐桌也靠了过来。
索巴修拿起一只盛满蒸馏苹果酒的玻璃杯,同时也用眼角看到艾珂琉雅选择了一杯色彩相当鲜艳的混合酒。“也就是说,您打算说一些有关我们成为司令的部下决非偶然的话题对吧。”
“就先谈这件事吧。同时我也要让你知道一件事,我们可能需要合作一段很长的时间。”
“这件事其实我也有想过……”
“我想,你等一下要说的看法应该是正确的哦。不过,我还是期待你会出现一些奇怪的想法,因为这样子才有话题可以聊嘛。”
“看来我是无法达成您的期待了。”索巴修露出了一丝苦笑。
“那真是太遗憾了,总之你先说出来让我听听看吧。”
“我想该不会是因为我们与公主殿下有关吧。”
“到目前为止你的答案都是正确的。如果连这点都猜错的话,不论如何我还是会很失望的,而且我说不定会不太愿意和你有长时间的合作关系哦。那么,你已经想到是什么样的关系吗?”
“目前公主殿下正在休假当中,不过,她总有一天要回到星界军。毕竟她可是亚布里艾尔家族的人。在现在这种战场已经存在的时期,身为那个家族的人是不可能会长时间远离战争的。而到时候,我们的任务就是替她打造一处回归的场所,我没说错吧?”
“是有这种说法啦。”阿特斯琉雅轻轻的点头并说。“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是不会用这种表现方式就是了。”
“那么,您又会怎么说呢?”
“我们已经是被选上的人了。”
“偏袒?”艾克琉雅低声吐出这句话。
“这还真是满直接的表现呢。”阿特斯琉雅相当佩服艾克琉雅的说法。“正是如此。”
“原来星界军对我们有所偏袒吗?”
“才不是呢,星界军偏袒的人是公主殿下。”
“原来如此。”索巴修终于明白这位司令想要说什么了。
每位皇族都被迫要去面对玉座的竞争,而这也是身为皇族的人应尽的义务。
帝国对皇帝的要求中最重要的就是身为军事领导者的资质。因此在前往玉座的道路上,会让亚布里艾尔家族里的年轻人相互较劲的就是星界军中的地位了。在同一代的皇族中最早获得帝国元帅阶级的人就能成为下一任皇帝,而在这个竞争过程里,帝国在磨练皇族指挥能力的同时,也希望他们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将帅人才。由于帝国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如果皇帝的才干只及得上一名优秀提督的话是无法完全统帅如此庞大的领域的,毕竟身为皇帝的人本来就必要有效的运用许多优秀提督才行。
看样子,自己已经被选为那些优秀提督的候选人之一了。
“真是光荣。”索巴修说。
“你还真是个聪明的人。”阿特斯琉亚满佩服索巴修的。
“难道司令您不这么认为吗?”
“这个嘛,多少是有一点吧。”阿特斯琉亚承认着,并向艾珂琉雅问道:“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艾克琉雅先环视过会场一圈之后,才说:“只偏袒亚布里艾尔舰长吗?”不过她的问句还是相当简单。
“你真是说到重点了。”这位司令看起来还满惊讶的。“虽然我们的舰队目前连一个皇族也没有,不过每位舰长级的人物都与皇族有所关联。”
“也就是说,我们的战队并不只是公主殿下大展身手的场所而已,是这样吗?”索巴修说。
“没错,因为蹂躏战队本身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为正式的战力,但如果它能够担任星界军主力的话,皇族们就会被陆续分配进来了。当然了,那时候星界军也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蹂躏战队而已,所以在那场实验结束时……”说到这里,阿特斯琉亚先啜饮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液体。“我们已经被当成是实验的道具了,也就是说,长官正在试验能否妥善运用我们这些道具。”
“原来如此,这件事听起来确实是不太舒服。”
“还有一件事也让我很忧郁,不过,这就是比较私人的问题了。就阶级而言,殿下是不可能会马上变成战队司令的。我想,那位殿下大概只能先担任新舰艇的舰长吧。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我就会成为殿下的上司了。”
“毕竟您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我想您应该已经习惯才对。”
“成为皇帝候选人的上司是很辛苦的,当一次就够了,我想还是当部下会比较好。”阿特斯琉亚用手将她的头发往后拢了拢。“不过,我想她应该马上就会追过我才对。如果连我都追不过去的话,那么帕留纽子爵殿下不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会登基为皇的。”
“我认为皇族与士族在晋升的速度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晋升的标准是不变的,至少就我所知是这样没错。可是,亚布里艾尔家族的人个个都是十分优秀的军人哦。”
“可是,我认为司令您也并非无能之辈。”索巴修老实说出了心中的感想。第一蹂躏战队今后一定会成为星界军中重要的存在,而且即使与那位公主无关,第一蹂躏战队也重要到不可能交给一名无能的指挥官。
“谢谢。”明白这句话并非随声附和的阿特斯琉亚微笑了起来。“不过呢,就算殿下拥有我这种程度的能力,要成为皇帝还是不够的。尤其现在帝国仍处于战争中。”
“即使公主殿下成功登基,也只是下下任的皇帝而已。”
“那又如何?难道说在殿下登基之前战争就会结束吗?”
“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假设。”
“说的也是,是有这种可能行啦。不过呢,战争不会那么快结束的可能性更高,甚至高到令人讨厌的程度,真的是高到令人讨厌。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帝都城馆里去过平稳的生活呢?”阿特斯琉雅叹了一口气。
“或许会有和平时代的记忆将会是一项伟大的特权,而那样的时代很快就会来临吧。”
“我没有那种记忆。”艾客流雅突然冒出了这句话,并让两人都大吃一惊。
对艾克琉雅而言,她确实会认为自从长大成人以来战争就已经开始了。虽然到目前为止艾克琉雅在和平中度过的日子是比较长,不过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认为自己的人生有一半以上都是在动乱中度过。当然,这句话只有在她能活到那一天时才成立。
“说的也是,艾克琉雅前卫翔士。”阿特斯琉雅继续微笑着说。“毕竟和平是一种无聊的东西。到头来,我们亚布人还是对血与电浆满怀憧憬,而且也已经是异常到无可救药的战斗种族。现在回想起来,直到战争开始之前,仿佛我们的半身也陷入一场深沉的睡眠之中;但如今我们的全身都已经苏醒,而且这时候我们的心情才能获得满足。然而,无聊也是有无聊的享受方法。几十年后,说不定是百年以后,如果我们都没有战死的话当然也就还不到死亡的年龄,到时候如果战争结束的话,你就到我家来玩吧,我会教你享受无聊的方法。”
“好。”艾克琉雅羞红了脸并低下头来。
“从现在开始,将会有一大群丝毫没有和平时代记忆的孩子们来到这座银河里。”阿特斯琉雅眺望着飨宴会场。“如果他们都能活下来的话,我就来举办一场盛大的飨宴吧,就算留给子孙付上一万年都还不清的贷款也无所谓。而且,我也会教导那些没有和平记忆的孩子们沉溺于无聊的技巧哦。”
“那还真是一件值得从事的工作啊。”索巴修说。
“你说得没错。不过,这也是相当重要的工作哦。如果帝国拥抱胜利的话,人类就不会再有任何战争了。”
“‘哈尼亚联邦’。”艾克琉雅突然想起了这个星际国家的名字。
“那里在战争结束以前保持中立的可能性几乎是零。”阿特斯琉雅提出了她的主张。“根据情势的发展,今后‘三国联合’的命运只有成为‘四国联合’,或是在我们的军威下不战而降这两条路而已。即使‘哈尼亚联邦’继续保持中立,我也不认为它有那个胆子和已经并吞‘三国联合’的帝国对立。总之,无聊的时代将会来临,虽然不至于会持续到宇宙终结的那一天为止,不过呢,到时候我们可能就必须要享受一亿年的无聊吧。”


第四章 重访戴尔库图

一言以蔽之,渥拉修伯爵城馆的内部就是座大迷宫。虽然出了宇宙港之后眼前的走廊马上就变宽了——其实以一座颇具规模的城馆主要通道而言,这条走廊也未免太窄了点——可是它的宽度很快又缩到只能让一台移动坛通行。为了让两台同时行进中的移动坛能够错身而过,通道上到处都是可供其中一台移动坛暂时栖身的小坑洞。不过现在这条走廊别说是有擦肩而过的移动坛了,连一个步行的人都没有,整个城馆就像是一座空荡荡的废墟。
  当津特他们搭乘移动坛来到走廊尽头时,那里又分出了无数条走廊,但令人难以相信的是,那些走廊竟然比刚才那条主要通道还要狭窄,其中甚至还有窄到令人怀疑那是否也算是通道的走廊,入果这时候有人告诉津特那些走廊只是因为设计失误才会那么窄的话,那他还比较能够接受这样的说法。
  就连移动坛的前进路线也不完全是直线的。移动坛前进时老是在转弯,而且转弯角度也不只是直角而已,有些角度甚至连津特都很难去帮它说明为什么非那么转不可。
  后来移动坛甚至又经过了一段不断上坡下坡的路程,而且在通过一座低下头来还可以隐约望见下方深处有一条通道的高架桥之后,他们又来到了一处广场,接着就又是一段高架桥与广场交互出现的路程。这些广场与其说是基于某种目的而设置的,还不如说是因为嫌在两侧加筑墙壁太麻烦而留出来的空间。此外还有一点不论是谁看到都会觉得不合情理,那就是在某处阴暗的广场上还弃置了某类器具的遗迹。如果那不是理发装置或者是手术台的话,那那些器具也只会令人联想到拷问台的残骸而已了。
  这一路上,津特在心中满怀着某种期待,也许移动坛等一下就会钻过一处位于墙上的洞穴,然后他就可以看到一处由城馆中某人所拥有的庭院了。结果移动坛还真的走进了一条位于花坛中央的小径,虽然围墙上还不至于真的凿出洞穴来,不过他发现天花板很矮,甚至还有几个地方必须要把头低下来才能让移动坛勉强过去。
  在津特一面感到新鲜一面环视周围时,他发现这里还到处残留着以“人类统合体”的官方语言,也就是利克帕尔语所写的标示。
  “请问……”他大胆的向戴琉兹发问了。“这里曾被敌军使用过吗?”
  “是的。”戴琉兹保持看着前方的姿势点头回答道。“当敌军接收城馆之后,这里就被他们用来当作是军舍了。”
  “那也就是说,是敌人将这里改造成这副模样的吗?”
  “因为我在战争之前从未拜访过这里,所以我并不是很清楚。”
  她殷勤的回答津特的问题。“不过,如果您所谓‘这副模样’是指这座城馆是否一直都是这么复杂的话,我认为它打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副模样才对。毕竟刻意设计出让人迷路的建筑构造正是我们家族的嗜好,不过也许这是因为我们有那么一点点广场恐惧症也说不定。”
  “我曾经到过艾尔卡修侯爵家的帝都城馆。”拉斐尔说。“因为那已经是小时候的往事了,所以我的印象并不是很清楚,不过那里确实是很像一座迷宫。”
  “正是如此,‘三国联合’那帮人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设计。”戴琉兹骄傲的说。
  原本津特对她的年龄还蛮有自信的,但在听到戴琉兹说话的语气之后,现在也有点动摇了。
  “这里对猫来说就好像是梦寐以求的国度呢。”津特说道。
  看来没带迪亚荷过来应该算是一件好事,津特在心里如此想着。只要自己不是带它到浴室去的话,就算迪亚荷被自己抱在怀里也是很乖的。不过,如果让它看到这片风景的话,那只猫一定会无法克制住向前狂奔的欲望。就算迪亚荷的颈环上已经事先装设了发讯器,但要将一只已经逃进这座城馆里的猫抓回来也绝对是件很困难的事。
  其实津特没带迪亚荷一起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事先就预料到城馆内部状况,他只不过是考虑到有可能会对自己的威严造成损伤才没把它带过来而已。目前关在笼子里的迪亚荷正和他的家具摆在一起,而津特先前已经要求船上的人在稍后将它们搬到自己的起居室里来。当他们正搭乘移动坛在城馆内部行进时,“柏格维希号”应该也已经在进行搬运行李的作业才对。
  当移动坛再前进一段距离之后,天花板突然变透明了。津特抬起头来一看,他发现无数的星星正散布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中。虽然津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星星不闪烁的景象,但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让自己不是很满意。看来这里应该是城馆的最上层,也就是距离人工重力产生面最远的地方了吧。
  “请您使用这个房间。”在他们来到某个房间之后,戴琉兹就让移动坛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处天花板的高度将近一千达诸,宽度则超过十六平方威斯达诸的空间,中央有一处面积虽小,但整理得相当漂亮的庭院。在庭院旁边有个葫芦形的池子,从水面上一阵阵白色的烟雾看来,那一带应该就是所谓的澡堂了;隔着庭院与浴池相对的地方铺上了一面绒毯,绒毯上则有一组长椅及桌子,看来这一带应该就是所谓的客厅了。至于家具则是东一张西一张的到处散置着,而两张附有豪华顶篷的床铺虽然在摆设上是平行并列没错,不过它们之间也隔了一段相当遥远的距离。
  “这个房间还真是开放啊。”津特一面说出了心中的感想,一面偷看身旁拉斐尔的表情。
  不过这位公主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虽然拉斐尔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喜欢的样子,但是津特也不觉得她有什么不满。
  津特又环视了这个房间一遍。
  这里和城馆一点也不搭调,如果艾缪尔家族真的有广场恐惧症的话,住在这个房间里不是会让他们当场发作吗?就连没有广场恐惧症的津特都觉得待在这里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因为我认为这种状态比较能让两位对房间的摆设有充分的理解,”戴琉兹说。“而且绝大部分的访客也都蛮喜欢这样的摆设。”
  戴琉兹在她的终端手环上进行了某种操作,结果有好几面墙壁突然从地板上隆隆升起。当墙壁来到五百达诸的高度并停止继续上升时,一座完全符合艾缪尔家族嗜好的迷宫也在同一时间完成了。
  “那么,我就在这里先行告退了。”戴琉兹看向津特这边。
  “真是太感谢你了。”津特也低头鞠躬。
  “你在做什么?”拉斐尔一面悄声说着,一面拉住了津特长衣上的袖子。“快点下来。”
  津特这才恍然大悟,立刻从移动坛上走了下来。
  “您的行李马上就会送到这里来。”戴琉兹继续问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津特说道。
  从充分反映出艾缪尔家族共有的糟糕性格的巨大立体迷宫导引图开始,到与服务要求有关的各种呼叫号码以及主要职员名册等,一切在这里生活所必要的资讯都在津特进入城馆时就马上传送到他的终端手环里了。当然,这个房间的鸟瞰图也可以马上从终端手环里调出来,就连改变隔间的方法也都有相关资讯可以作参考。
  “那我就先告退了。”戴琉兹发动移动坛并离开了这个房间。
  * * *
托隔间升起来的福,放有长椅子以及桌子的地方也变得更像客厅了。其中三个方向都被墙壁包围起来,剩下来的开口则迎向庭园。至于庭园对面的澡堂当然都被墙壁给团团围住,从这里是没办法偷看到入浴风光的。
  “这里还真是杀风景。”拉斐尔开口了。
  “好啦好啦,”津特用终端手环连结思考结晶网,并随手选了一个能在灰暗的墙壁上显示出来的环境影像。影像的内容是鸟在云间飞翔的模样,而且还以似有若无的音量倾泻出能让人心情宁静的旋律。“这样总行了吧?”
  “嗯,还好。”
  “感谢你这句赞美的话。好啦,虽然很抱歉,但我现在要开始工作了。”
  “你要做什么?”
  “如果要和完成公主殿下您的命令比起来的话,是没什么大不了啦。”
  津特试着用终端手环直接与地上世界进行联络。
  很幸运的是,城馆的思考结晶和戴尔库图行星的思考结晶在资料更新上是完全相同的,而这也代表了打从以前开始地上世界就与领主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如果领主与领民政府之间有猜疑心存在的话,至少在邦国境内的领主城馆与地上世界的的思考结晶网应该是各自独立运作的才对。
  终于要开始办正事了。
  津特找到了当自己还在戴尔库图行星上伪装成移民时最要好的朋友——库·杜林的名字。看来这个名字在戴尔库图行星中相当平凡,马上就有三万个“库·杜林”在津特的终端手环上快速闪过。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拉斐尔问。
  “呃,请给我冰咖啡。”津特随口回应了一句。
  所有渥拉修伯国的领民都有一个出生号码。只要知道这个号码的话,不管对方在哪里都可以联络得上。但很不巧的是,津特并不清楚这位友人的出生号码,于是他只好采用最笨的方法来慢慢寻找了。首先他就自己的记忆尽可能的输入好友的个人资讯并慢慢筛选。这些资讯包括了年龄,出生地,当津特离开戴尔库图时好友的住所……终于筛选到只剩下一个人了。为了确认,津特将对方的照片调阅出来,而照片上的人的确是津特在打明球时认识的库·杜林没错。
  在他搜寻朋友的这段时间里,自动餐桌也载着拉斐尔所点的饮料来到了两人的面前。
  “等一下我会说一些不是亚布语的话,你可别吓一跳喔。”在啜饮了一口咖啡之后,津特提出警告。
  “嗯。”拉斐尔点了点头。
  再来就简单了。当津特送出通讯要求之后,虽然只有声音而已,但他很快就联络上对方了。
  “你是库·杜林吗?”津特战战兢兢的问着。
  “总觉得这个声音怎么会令人如此怀念呢。”库·杜林开口了。
  “虽然我知道有不少外地人会说我们的语言,可是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乡巴佬才会把我们的语言讲得这么粗野喔,他在说话时舌头简直就像是被泥巴糊住了一样,而且还是那种才刚刚干没多久的泥巴。好久不见了,凌·津特。“
  “好久不见,库·杜林。其实我也已经好久没说过戴尔库图话了。”当津特确认自己还留在朋友的记忆中之后,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还好意思这么说。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的讲话方式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感觉上你在说话时其实嘴巴里可是在用力嚼着沾满泥巴的枯草喔。”这里所说的“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其实就是指津特离开戴尔库图的那一天。“那么,既然伯爵公子阁下已经回来了,那你应该就已经决定不再继续干贵族了吧?”
  “还没啦,其实说真的,我已经当上伯爵了。”
  “那还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不对,也不能这么说。你老爸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这个嘛,是出了一点事,不过这件事就别提了。”津特轻轻的带过了这个话题。“你那边的事业还顺利吧?”
  “很遗憾,我这边也还不是很顺利。不对,既然你都已经当上伯爵并出人头地了的话,也许应该说是‘只有我这边还不是很顺利’才对。我到现在还是只有被那个活蹦乱跳的叔父大人使唤的份呢。”
  “这还真是遗憾啊。啊,我指的可不是你叔父喔。”津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现在应该是切入正题的时候了。“既然是这样的话,你要不要来我这边工作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杜林反问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故意。
  “你明明就知道我的意思嘛。”津特苦笑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啊。不过,我还是很难相信你会想雇用我。”
  “有那么奇怪吗?”
  “当然哕,可怜的小贵族啊,那些跟在你身边的家臣是怎么了吗?哎呀,不过如果你是想找我去当大臣的话,我也还不至于不会稍微考虑一下啦。”
  “如果你真的这么希望的话,我也是可以任命你为大臣的。”虽然津特从没想过要设置像“大臣”这样夸张的职位,不过从杜林的态度看来,自己也可以为了折磨他而创设这个职位。
  “等一等。”这回杜林的声音真的出现了狠狠的语气。“如果你真的这么做的话,你那些本来就有的家臣不是会跟你闹起来吗?还是说对贵族大人而言,这点任性连个屁都不如吗?也许你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我可就免了喔。你知道吗?如果我的脑袋突然就被那些还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工作给弄糊涂的话,我可是会很辛苦的喔。”
  “你该不会是有过这样的经验吧?”
  “我不是说过我已经在叔父大人的底下工作了吗?我的叔父大人在亲戚里可是很受敬重的人,不过他的做法是有那么一点糟啦。
  虽然他是给了我蛮不错的地位,可是有些事明明他应该要事先通知的才对,但他却什么也没说,而且如果我没做出来的话,他甚至还会闹起别扭。“
  “不用担心啦,毕竟……”
  “这样吧,如果你不是要我当大臣,而是要担任你的后宫管理员的话,我就会很乐意的接受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有多少宠姬,不过你就安心的把她们交给我吧。也许以后她们会生出长得很像我的少爷或是公主来,但那绝对是巧合,你就别太在意了喔。”
  “你还是老样子,想象力真的很丰富。”
  “我果然没猜错,真的不可以吗?”
  “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我现在可是连一个宠姬都没有。”
  “连一个都没有?真的假的?”杜林似乎相当吃惊。“你喔,到底是为了什么理由才去当帝国贵族的啊。”
  “至少绝对不是为了要能够被一大群宠姬包围才去当的。”
  “你的价值观还真是令人吃惊啊。”
  “也许吧。顺便附带一提,有后宫的帝国贵族可不多见。虽然据我所知是只有一个,不过他已经死了,而且继承他的人还是位女性。”
  “既然这样的话,我拒绝。我才不相信一个没后宫的贵族所说的话呢。”
  “算啦,你就别这么说了嘛。”因为津特知道杜林这句话并不是认真的,所以他还是打算挽留对方,于是他在稍微思索了一阵子之后便追加下面这句话。“反正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建立一座伟大的后宫给你看。”
  津特无意识的偷偷注意拉斐尔的表情。
  虽然那位还在喝桃果汁的公主用不知所以的表情朝津特这里看了过来,不过她很快就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并启动了终端手环上的翻译机。
  “算了,反正听你说说看也好。”库·杜林说。“不过,我们还是直接见面再谈吧,毕竟这可是关系到我一生的问题啊。”
  “当然哕,本来我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了。现在我就在渥拉修伯爵的城馆,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到这里来呢?当然,交通工具就由我这边来准备。”
  “这可不行喔,我老妈有留下遗言叫我不准搭宇宙船。”
  “咦?你母亲去世了吗?”津特认识杜林的母亲。以前他在练习完明球之后偶尔会跑到杜林家去玩,而杜林的母亲总是会在那时候亲自下厨做几道好菜请自己吃。
  “不,她很健康。”
  “什么嘛,你可别吓我啊。”
  “你有什么好吓的啊?我老妈可是很健康的。不论是父系或是母系,我们家族最大的优点就是健康了。正因为这样,我才非得要好好遵守老妈的遗言不可啊。”
  “啊,抱歉,我并不是很清楚你这些话的意思……”
  “哪边不清楚呢?你不清楚的地方是指遵守活人的遗言这部分吗?我想这就用不着我再去仔细说明了吧,人既然都已经死了,谁又会去一一遵守他们的遗言呢。”
  “算了,这种事就别提了。”自觉话题正要开始进入没营养领域的津特回到了原来的主题。“我很想见你,就算不谈工作也没关系。”
  “我也有同感。不过,如果真的要到你那边去的话,你就饶了我吧。”
  “我知道了。我就到你那边去吧。”
  “那么,至少我们两个就各退一步,在宇宙港见面如何!”
  “你不用太在意啦,反正不论是到宇宙港也好,到你家也罢,我也不差这么点时间。”
  “是吗?抱歉啦。不过呢,请你来的时候一定要穿一套像戴尔库图人的服装喔。我家隔壁的老婆婆心脏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虽然我总是跟那位老婆婆说,叫她赶快到医院去换颗心脏就好了,说到连我的嘴巴都酸了,可是她好像非常讨厌医院的样子。所以,你可别吓着她了。”
  “原来连你这个坏蛋也会在意这种事啊?”
  “难道你忘了戴尔库图的常识吗?虽然我不知道亚布人是怎么做的,不过在这里如果有葬礼的话,附近的邻居可是会全家总动员帮忙的喔。我都已经忙得要死了,才不想再去做那种地区服务的工作呢。”
  “对喔,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我就接受你的提案。”
  “我可是一直都相信我们之间是可以相互理解的喔。”
  “那么,详细的时间我等一下就会通知你。”
  “你可别真的带一大堆随从过来啊。毕竟我老妈可是完全遵守了我那位还是很活蹦乱跳的祖母遗言,如果她不请客人吃饭的话是绝对不可能会让对方回去的,可是我们家的餐厅只坐五个人就满了喔。”
  “我知道啦,我才不会那么夸张呢。”
  “那就再见啦,我可是很期待那一天我们可以一起来讨论只属于我们俩的后宫建设计划喔。”
  通讯切断了。
  不知道杜林临别前的那声招呼有没有被公主听到。一想到这件事,津特就不禁打了阵冷颤。
  “总而言之,我要去找我的老朋友。”他很着急的说明着。
  “那么,就由我来操舵吧。”拉斐尔说。
  “咦?”
  “如果你要到宇宙港的话,借一艘短艇让我来操舵是最好的方法。”拉斐尔以理所当然的口气如此说着。
  “如果连这种事都要麻烦公主殿下的话实在是太惶恐了。”津特用终端手环调查有关前往地上世界的交通工具资料。“好像有定期船的样子。这里有交通艇往返于城馆与宇宙港之间,而且还是一天一趟。我就坐这艘船去。”
  “难道我跟你一起去的话会给你带来困扰吗?”
  “不,怎么可能。如果你也一起来的话,我当然会很高兴。”
  这并不是谎言,津特的确是很想让拉斐尔看看地上世界。虽然她曾经有两次降落到地上世界的经验,但因为它们都不是津特所熟悉的世界的关系,所以他也没办法带她到处去参观,何况当时他们也都慌到没时间去慢慢观光。不过纯就观光这一点来说,戴尔库图行星是津特的第二故乡,而他也很想让这片亚布人的世界里所没有的风景映入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如此一来,也许她就更能够对自已有所理解也说不一定,津特对这件事抱持着一种淡淡的期待。因为津特对于亚布世界的惊奇已经体会得够多了,他觉得这次总该轮到自己让拉斐尔也体会一下对地上世界风情惊叹不已的味道才对。
  可是另外一方面,叶斯帕修的警告仍然在自己的脑中回荡着。
  其实这么说也不对,就算那位调查使没提出警告,他也不能把公主带到地上世界去。如果要用比较委婉的方式来说的话,他必须要先考虑到公主的安全才行。
  “那就这么决定。”然而拉斐尔却不知道津特内心的挣扎,只见她自顾自的作出了决定。
  到底该怎么做,自己才能像她一样完全毫无危机意识呢——津特不禁佩服了起来。
  “说得也是。不过,刚才那段通讯你都听到了吧?”
  “嗯,虽然我是从中途才开始听而已。”
  “那你也就应该知道了吧,你得要穿得像一个戴尔库图人才行。”
  “要穿什么样的服装才像一个戴尔库图人?”拉斐尔皱着眉头,她大概是回想起自己在克拉斯维尔行星上时所穿过的衣服吧。
  “跟亚布人是没什么不同。”津特开始说明着。“不过,上下两件衣服是分开穿的。而且,膝盖以下是露出来的。”
  “露出来?”公主眉头皱得更深了。
  “其实衣服的颜色和上面的图案有很多种,而且男女之间该穿什么样的服装也有很严谨的区分。不过外地人可能很难理解这种穿着习惯。不过这个问题我想总是有办法可以解决。毕竟戴尔库图行星上的流行速度并没有那么快,而且当地居民也非常保守,我想现在那里的穿着打扮应该还是跟我所说的没什么不同才对。”
  “膝盖以下真的什么都不穿吗?”
  “是啊,当然啦,袜子跟鞋子就另当别论了。”
  “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觉得那种打扮没什么啊。”
  一般而言,亚布人的服装并不会露出颈部以上与手腕以外的部分,而且从小的时候开始他们就是这副打扮了,就某种意义来说,也许这座银河里再也没有比他们还要小心谨慎的种族也说不定。
  “这个嘛,毕竟在那里大家都是穿成那样的,所以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再说,那种打扮也很符合当地的气候,所以我还变喜欢那种服装的。对了对了,你的头发如果不先染过的话可是没办法出门的喔。”
  拉斐尔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还有,我差点忘了要告诉你库·杜林的母亲会亲自下厨的事了。”
  “有那么难吃吗?”
  “对我来说是还不至于啦。老实说,我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很期待吃她亲手做的菜了。可是,不管怎么说那些菜毕竟都是戴尔库图的料理。在那里,乳制品和调味料可都是大把大把的用,我想那些餐点是绝对没办法合你的口味的。”
  “真的是这样吗……”拉斐尔的语气难得变得虚弱。
  “那里的人相信乳酪用越多就能让菜肴越高级。毕竟我们都是远来的客人,而且杜林的母亲也是一位很有礼貌的女性,我想她一定会准备一流的料理请我们吃的。对了对了,也许你该趁这个机会吃一次比利斯葱才对。”
  “比利斯葱?”
  “那是戴尔库图特产的蔬菜,虽然这种葱也是可以用来当作调味料,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它已经被那里的人当成是一般蔬菜在吃了。我还记得第一次喝掉一碗加了比利斯葱的羹汤时,就算后来我喝了三天三夜的水都还是觉得很辣喔。”
  “难道非得要吃那种东西不可吗?”
  “如果你要去库·杜林的家访问的话就一定要吃。”
  “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带我去对不对?”
  “我只是先警告你一声而已啦。”
  “别再说谎了。”拉斐尔坚决的说。
  “我发誓是真的啦。反正你马上就可以查到有关戴尔库图行星的服装以及菜肴的资料啊。”
  “这点我完全没有怀疑的意思。”
  “那,为什么……”
  “你那副保护者的嘴脸让我很不高兴。”
  “我真的有露出那样的嘴脸吗?”津特摸着自己的脸。
  “有!”拉斐尔又一次坚决的说着。
  “因为我担心你呀。”津特终于坦白了。“该怎么说呢,毕竟这里的地上世界直到最近为止都一直处在被敌军占领的状态下,如果我在没有任何护卫随行的状况下就随便带公主到那种地方去的话,我可是会被克琉布王殿下勒死的。”
  “我的父亲根本就不会做这种事!”拉斐尔用力瞪着津特。
  “这个嘛,或许你说的也没错,不过那是我在语句上所作的一点修辞……”
  拉斐尔突然从座位上起身,并朝津特这里逼近。
  为了对抗拉斐尔的举动,津特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多少也是有担心你的权利吧。”
  “有。”拉斐尔说。“所以不准瞒我。我很高兴你担心我。不过,就算你是出于善意,我也讨厌被人欺骗。”
  “抱歉,我没想到你会不高兴……”
  “如果你以为用这种天真的谎言就能骗我的话,我可是会更不高兴的。”
  “这个嘛,你说的也没错啦。”津特搔了搔自己的脸颊。
  “再说,我也很担心你。”
  “能听到你这么说,我真很高兴。不过我觉得那只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啦。”
  “是吗?我记得你可是被人家囚禁过两次喔。”
  “我才没忘呢。可是,不会有问题的啦。这里不是罗布纳斯Ⅱ行星,也不是菲布达胥男爵领地,而是我长大的故乡喔。虽然我并不是在那里出生的,可是戴尔库图行星确实是我的故乡没错,而且我在那里也有几个朋友。其实我真的很想让你亲眼看看我的故乡,可是……”津特支支吾吾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谢谢你,这次我就先一个人去吧。不过,只要我确定那里是安全的话,下次我们两个就一起去吧,不管是戴尔库图还是马尔地纽都行。”
  “嗯。”拉斐尔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终于能体谅我的心情了。”津特轻轻的将拉斐尔的肩头拥人怀中。“关于我刚才想要说谎骗你这件事,我向你道歉。总之,我想先用自己的眼睛确认清楚再说。”
  “你只要能平安回来就行了。”
  “我保证。”
  “对了,津特。”津特察觉到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拉斐尔的温柔细语。
  “什么事?”宛如置身梦中的津特飘飘然的反问了回去。
  “我想知道有关‘只属于你们俩的后宫建设计划’的事。不准有任何隐瞒,照实说。我最讨厌被人欺骗了。”
* * *
  戴尔库图的首都梅伊市的人口约有一百万人,不过它的都市面积却相当广大。也许当地的所有居民都有一种共同的精神疾病吧,戴尔库图人相当讨厌集合住宅。眼前所见,尽是两层楼式的平房沿着宛如蜘蛛网般无限延伸的道路上并列在一起。
  在这座城市里也没有类似市中心的地方,不论走到哪里眼中看到的都是相同的风景。虽然这里因为是首都的关系而设置了政府的办公厅舍,可是它们并没有集中在某个区域里,而是东一栋西一栋的分散于都市各处,而且这些政府厅舍也都是两层楼的建筑物,但它们毕竟还是比一般住宅要大多了。
  津特所搭乘的浮扬车在自动操作的情况下停到了其中一栋房子的面前。
  才刚下车,一阵戴尔库图料理特有的调味料刺鼻味马上就冲进了津特的鼻子里。
  “嗨,凌·津特!”库·杜林也很快就冲到自己的面前来。
  “好久不见了。”津特举起一只手并向对方打了声招呼。
  “没想到我和你在这块大地上再度相会的日子还真的来临了。”
  杜林拍了拍津特的肩膀,并朝津特的身后看了好一阵子。“好啦,那些跟着你的家臣是怎么了吗?”
  “你不是叫我别那么夸张吗?”
  “说是这么说,但我可不记得有叫你一个人来这里喔。我又没打算要暗中偷袭你,而且因为我已经跟老妈说会有很多客人来的关系,所以她也就很热心的准备了一大堆饭菜等你们过来呢。”
  “这还真是抱歉喔。”
  “没什么啦,有什么好在意的。我老妈做的菜比较适合军队,做得越多就越好吃。而且等一下我还会找以前的老朋友到家里来,他们可都是西布吉克明球团的同伴喔。”说到这里,杜林的眼神突然认真了起来。“我知道有很多人想向你为那个时候的事情道歉。”
  “其实那也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津特摇了摇头。“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也很希望能和大家见个面。”
  “太好了。不过,还是先让我们两个人谈一点正经事吧。”
  “是啊。”
  “毕竟无聊的事情还是先快点解决会比较好。再说,该怎么说呢,等到大家都聚集在一起以后,我们可就没什么机会去谈正经事了。”
  “反正到时候大家一定会开始大口喝酒吧。”
  “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从杜林的口气听起来,他似乎是觉得那种蠢到极点的问题就不必再问了。“你还记得米伦·迪斯提尔吧?就是当游击投手的那家伙。你还在团里的时候他还是个很可爱的小鬼,可是他现在不但长得又高又壮,而且喝起酒来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节制。而我呢,只要一看见他开始喝酒,就只能在一旁边看边发抖。有一回他来我家住上了三天,结果防犯警察竟然还跑过来调查,因为那时候我们实在是买太多酒了,警察甚至还怀疑我们家开了一间奇怪的地下酒吧呢。“
  “这还真是厉害啊。”
  “哎呀,我差点忘记要先谈正经事了。”杜林一把搂住津特的肩膀并带他朝玄关走去。“算了,我们就先进去吧。不过这里可不是那种专门招待贵族大人的豪宅喔。”
  * * *
当津特向杜林的母亲简短的打过招呼之后,两人便来到了接待室。那里放了四张戴尔库图式的躺椅,而津特就坐在其中一张躺椅上。
  “什么啊,你未免也太客气了吧?”睡在躺椅上的杜林以责备的眼神看着津特。“既然这里是戴尔库图,那你的行事作风就尽量像个戴尔库图人吧。当然你要像个亚布贵族也是你的自由,不过我可是不知道迎接贵族大人的礼节喔,我所知道的就只有招待戴尔库图朋友的方法而已。”
  “那么,就谢谢你的好意啦。”津特露出了苦笑,不过他还是跟着将身体躺在躺椅上。通常戴尔库图人只有在人数比椅子数还多时才会坐在椅子上。
  “上次你说要雇用我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吗?”
  “说雇用也是没错啦,不过如果要我说真心话的话,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帮助我。”
  “报酬还好吧。”
  “当然了。”
  “那么,我就先听听你怎么说吧。”
  “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我的随从在哪里对吧。”
  “是啊,难道我不能问这种问题吗?”
  “没那回事……”津特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不过我是真的没有随从。”
  “我知道,我自己也是有长眼睛。还是说,亚布人已经可以用遗传基因改造的方式做出隐形人了吗?”
  “我想不论他们再怎么厉害也是做不出来的啦,再说这么做也没什么意义。”
  “是吗?”杜林的脸上浮现出好色的笑容。“我反倒觉得利用方法可多得很呢。”
  “总而言之,我不是要说这个啦。我想说的是,我连一个家臣都没有带过来。而且我的意思还不只是没带到地上世界来而已,在我抵达渥拉修伯国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没带家臣过来了。虽然说家臣有是有,不过人数是少之又少,而且现在也都在帝都募集人才,也许现在我的家臣人数可能增加了一点点,但目前也都是以必要的技术人才为主,如果是负责统治伯爵家的家臣的话,严格说来连一个也没有。”
  “我刚刚还在想是不是这样呢。”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津特不停的眨着他的眼睛。
  “这个嘛,正确说来,我只是稍微想到有这种可能性而已,”杜林大胆的修正了他的用词。“可是啊,你为什么要瞒我呢!”
  “我才没有要瞒你的意思呢,只是每次我正要说的时候,你都会先岔开话题嘛。”津特指出了杜林的语病。“我只是觉得既然不谈工作我们也能见面的话,那我也就不用勉强先把话说在前头而已。”
  “也就是说,现在你的家臣只有一群技师们而已喽。”
  “是啊。”
  “说到家臣,我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些总是在玩弄数字,而且还要做一堆麻烦交涉工作的人而已。”
  “这个嘛,你这么说也是没错。我希望你能在事务处理及对外交涉的方面辅助我。”
  “简单的说,你打算要我去当你惟一的家臣吗?”
  “不,我也打算要在这里招募人才。说实在的,这件事我也希望你能帮助我。”
  “等一等,你可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喔。”杜林指出了津特的疏失。“我不会说亚布语。毕竟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没受过语言学教育喔。”
  “这也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事,短期之内你可以靠机械翻译来解决。只要好好练习一个月的话,你就可以说的跟我一样溜了。”杰苻提出了保证。
  因为有接受许多地上世界出身的人作为从士及家臣的传统,所以帝国的语言教育方法已经达到极度洗链的境界。
  “虽然你是这么说啦,不过亚布语不是比利克帕尔语还要难吗?”
  “你知道利克帕尔语啊?”虽然一开始津特还觉得很意外,可是他很快就想到直到最近为止这里——直都在“人类统合体”统治之下的事。“原来是这样,我早该想到才对。”
  “就算知道也没用啊,我又不会说。好像是因为什么暂定缓冲时间的关系,直到最后一个不会说利克帕尔语的人挂了以前,我们还可以继续使用戴尔库图语,所以我就没有勉强自己去学啦。虽然我曾经试着说几句,可是我还是一直说不好,看来那种语言一点都不适合我。老实说,对我来说,会说两三种语言的人看起来都像是魔法师,毕竟我们学校从来就没教过其他的语言啊。”
  “是这样的吗?”
  “什么嘛,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们只要会说我们自己的话就够了,想要学习其他语言的怪人自然就会到专门的学校去学,比方说你那间亚布学校。”
  “原来如此。可是,只要你试试看就知道了,亚布语真的很简单。”
  “也许对你来说是这样吧。不过,我可就没办法了,因为我的舌头已经被戴尔库图语紧紧粘住了,而且我的耳朵也没有办法听到戴尔库图语以外的语言。在我学过利克帕尔语之后,我才终于认清这件事实。”
  “可是,你不是才试着说过几句话而已吗?你又没有认真的去学习过。”
  “啊啊,你这个混蛋。”杜林用力的揪住了他的头发。“你多少也让我炫耀一下嘛。”
  “我可是从来没看过你那一次不炫耀的喔。”
  “是吗?那你就好好看看现在的我吧。其实,我已经很认真的学过利克帕尔语了,因为不论是谁都不想当二级市民。”
  “二级市民是什么意思?”
  “‘人类统合体’的市民有星系市民和统合体市民两种,难道亚布学校那边没教过你吗?”
  “啊,这件事我知道。”津特点头说着。对星界军翔士而言,他们都会学到有关敌国体制的知识。
  在这个宇宙里,别说是移动,就连资讯传达都只能仰赖平面宇宙航行技术,因此要和星系以外的人取得联络可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在像“亚布帝国”或是“人类统合体”这种广大的国家里,光是以书信的方式进行联络就必须要花上数个月的时间,而且这种状况对这些国家的人民来说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在这种状况下,就算某几个星系同属于一个星际国家,它们之间也无法对“国族一体”的概念达成任何共识。
  因此,一般人最多也只能去爱自己所居住的星系,但如果一个星际国家要进一步让他们拥有国族意识的话,虽然这并不是完全做不到,但却相当困难。
  对亚布人而言,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要克服这个问题,因为他们本来就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而且他们也不期待地上世界的居民,也就是领民拥有所谓的爱国心,忠诚心,甚至是身为帝国臣民的自觉。
  不过“人类统合体”就不同了,他们非常强烈的要求所有市民都要成为星际国家的一员。据说他们会先统一各星系的语言,而且也会以融合各行星文化以及鼓励人口交流等方式来酝酿统合体市民的国族意识等。然而,“人类统合体”的现状还是离该国中央的理想有一段遥远的差距。毕竟在“人类统合体”的历史中包含了太多将原先为独立星系的国家纳入其统治下的事件,所以该国的文化融合程度并不是很深入,再说,即使它对前往其他星系旅行的人给予一定的奖励,但受限于费用与时间的因素,一般人顶多也只会在他们的一生中从事一次星系外旅行而已。因此,就算是“人类统合体”的市民,他们当中也有绝大部分的人不会将星际国家的政治视为自己切身的问题。
  后来,“人类统合体”就对参加政治的资格作了一些限制。只有被称为统合体市民的人才有选举与被选举权,而星系市民就只能参加以星系为单位的政治活动。此外统合体市民还拥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特权,所以也难怪杜林会觉得星系市民其实就是比较劣等的二级市民了。
  虽然津特并不清楚取得统合体市民资格的详细条件是什么,不过会说利克帕尔语似乎是最基本条件的样子。
  “算啦,我认了。就当作是我不够努力好了。”
  “你这么说才像话嘛。”津特热烈的表示赞同。
  “好吧,就算我能排除万难克服种种问题好了,到头来我又能得到什么呢?难道是在你那边工作的资格吗?我可不认为那种资格就比统合体市民权还来得更有魅力喔。”
  “这个嘛,你这么说也是没错啦,不过你真的不想到戴尔库图以外的世界去看看吗?那怕一生只有一次也好啊。”
  “是有一点点想啦。不过呢,说实在的,我觉得戴尔库图也有很多地方是我没看过的喔。”
  “库·杜林……”津特说不出话来了。“我想你应该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工作吧?”
  “我当然很欢迎和你一起工作啊。可是呢,工作地点就是个大问题了。如果你能留在戴尔库图的话,我什么时候都愿意和你一起工作。别那么惊讶啦,其实我觉得现在差不多该是离开叔父大人的公司的时候了,而且我也打算不久之后要独立创业。所以啦,如果我和你能够成为共同经营者的话,我就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件事还要更令我高兴的了。”
  “喂喂,我连你目前在做什么,还有你独立之后要创什么业都不知道。”
  “彼此彼此吧。就算你要我去当贵族的家臣,我也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事啊。”
  “其实跟经营公司没什么两样啦。我觉得技师那边应该是可以维持一定的人力,所以你只要管理那些跟事务以及营业有关的人就可以了。”
  “那还不是一样?”杜林撇起他的嘴角并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反正不论是在哪里工作,到头来也不过就是谁要当老大的问题而已。别误会,我可没有想当老大的意思,虽然目前我是觉得先让你在下面摸清楚我们这里的工作性质比较妥当,不过只要我们在名义上还是共同经营者,我的心里就会觉得比较好受。不过,我还是觉得在这里创业比较不会那么辛苦,毕竟就算你是一个又呆又笨的外地人,多少也是懂一点戴尔库图的事情,可是就算我在这里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但我对亚布人的世界还是一无所知啊。光是要我去理解你们那边的工作内容,就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
  津特苦着一张脸点了点头。毕竟就连津特自己也完全没体验过身为领主的甘苦,虽然他大致上是知道当领主的人要做些什么,不过详细的代官业务他可就完全不懂了。可是当初就是基于这个理由,所以自己才会到这里来寻找具有专业知识的人才啊……
  “再说,我也不打算在亚布人的世界工作。”杜林很坚定的说。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早说呢?”津特皱起了他的眉头。
  “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想法。可是现在可不同了。”
  “就算你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想法,之后你还是可以随时通知我啊?”
  “我是真的很想见到你。如果我那时候就拒绝的话,你不就不会来了吗?”
  “那件事是那件事,这件事又是这件事啊。我不是说了吗?就算不谈工作,我也想见你啊。”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本来还在高兴能让你白跑一趟呢。”
  “让你失望了吧。”
  “总而言之,如果我们俩要一起建立爱的生活的话,只能你到我这里来才行喔。”
  “我才没有这个意思呢。”津特很坚定的拒绝了。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了。”杜林也很爽快的点了一下头。
  “总之—个男人就必须要以他自己的工作为荣才行。那么,工作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了,我现在要去叫大家一起过来喽。”
  “好是好,不过方便的话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为什么你不想要成为帝国的国民呢?”
  “因为……”杜林露出了难得一见欲言又止的表情。“你有亚布人的朋友吗?”
  “恩,是有几个啦。”津特很谨慎的回答着。
  “那么你可以答应我,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生气吗?”
  “反正就算我生气你也不在乎。”
  “你这个呆头鹅。等一下我们可是要办宴会耶,而且你还是主客哦。如果只是小孩子的生日宴会的话,就算那个当寿星的小鬼闹别扭,其他的小鬼还是可以毫不在乎的大吵大闹。可是,我们现在都已经不是小鬼了,如果主客不高兴的话,整个场面不就完全热不起来了吗?”
  “我知道了。就算我真的生气了,我也会等到回去以后才迁怒到猫的身上去。在宴会的时候,我会像一个就算自己碗里的菜被别人的手指头碰到也不会生气的白痴一样一直傻笑的。”
  “这个嘛,我还真替那只猫感到同情呢。”
  “反正它也是亚布猫嘛。”
  “那就没办法了,我想它一定很惹人厌吧。”
  “你想看吗?”津特用终端手环将雪可佳和它子女们的照片投影到杜林面前。
  “好可爱啊。”杜林当场就撤回自己的意见。“你真的会迁怒到这些孩子身上去吗?没想到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你是一个伪装得如此完美的虐待狂。”
  “才不呢,反正我还有一只没有这么可爱的猫可以去迁怒。”
  “就算你这么说……”杜林专注的凝视着猫的照片,他的表情也不再那么严肃了。
  当津特将照片切换到附声音的动画模式之后,那位友人的表情也崩溃得越来越疠害了。
  “怎么样?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工作的话,就可以跟这些孩子一起生活喔。”
  “这还真是非常强烈的诱惑啊。不过,我可是一个不会扭曲自我信念的男人。”
  “那真是太遗憾了。”津特将动画关掉了。
  “等一下嘛,你就再让我多看一会啦。”杜林提出了抗议。
  “干脆这样吧,你要不要带其中一只小猫回去养呢?”津特乘机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可以吗?”
  “啊,现在还不能马上就送给你。因为它们还太小,不肯离开母亲,而且如果硬是要拆散它们的话,小猫反而会有危险。不过,只要再过大概两个月以后,小猫就到了可以离开双亲的时期,如果那时候你能帮我照顾其中一只的话,我会很感谢你的。”
  “你该不会是想要收买我吧?”
  “才不是呢。如果你能带一只回去养的话,也算是帮我很大的忙。不过,既然猫这么有价值的话,搞不好我真的会试着用它们来收买你喔。”
  “就算我再怎么笨,也不会笨到用一只猫去解决我一生的问题。”
  “你的人生还真是无聊啊,杜林。”
  “你管我那么多。所以啦,你真的愿意送一只猫给我吗?”
  “当然愿意,你要哪一只?”
  “等一等,你先告诉我哪只是公的。”
  大约十分钟之后,杜林选了一只斑纹和迪亚荷一模一样的小猫。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很想亲自带它过来给你,可是到时候我可能会抽不出时间,所以我会请人家寄送到你这里来的。”津特向朋友作出了约定。
  “拜托你了。”
  “不过,你为什么讨厌会养这么可爱的猫的亚布人呢?”
  “猫确实是很可爱,可是,我现在已经开始认为亚布人是一个很可怕的种族。”
  “这件事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津特并不是第一次碰上对亚布人有偏见的人,所以他的心里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不过,杜林的说法还是有让自己很在意的地方,在稍微思索了一阵子之后,津特才察觉到杜林这句话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你说你已经开始认为亚布人是一个很可怕的种族,那也就是说,以前你并不是这么认为喽?”
  “是啊,以前我对亚布人并不是特别有兴趣。”
  “那是因为,他们也算是同一种族的人嘛。”
  “同一种族的人也好,同一家族的人也罢,人类总是会有互相憎恨的时候啊,像我老爸就是被他的亲哥哥杀死的。”
  “我完全不知道有这种事……”
  “因为这是在你来这里之前所发生的事啊,我的老朋友全都知道这件事,不过他们才不会随便挂在嘴上呢。这个家庭的长子因为是杀人犯的关系被送到监狱去,次子则因为是被害者的缘故而去了那个世界,所以到最后就是三子继承了祖先代代相传的公司,而且还任意使唤次子的儿子。当然,我绝对不原谅那个杀死我父亲的混账王八蛋,那家伙只被判处终身监禁实在是太令我遗憾了,我真的很想亲手给他大卸八块。没错,我真的是打从心底憎恨那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伯父。算了,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说的,让我们回到有关亚布人的话题上吧。”
  “其实亚布人也会憎恨有血缘关系的同胞,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啊。”
  “是吗?可是,帝国不是从来就没发生什么内乱或是宫廷斗争吗?顶多也只有零星发生过几场地上人的叛乱而已,这种历史读起来真的是有够索然无味的,就像是一道不会辣的莱一样。”
  “你这么说也对。”津特随口回应着。
  “你听好,我父亲之所以会丧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谁才有资格去继承那间小不隆咚的公司。那间公司,真的是除了传统之外就没有其他优点了。但即使是这样,还是会有人不惜杀害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亲弟弟也要把那种公司弄到手,更何况是帝国,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会更容易发生吗?当我开始读历史的时候,里面尽是一些我最喜欢的血腥故事。为了要戴上那顶皇冠,有人就是会去杀死他的父亲,杀死他的兄弟,甚至杀死他的孩子。对了对了,我记得以前好像有个帝国建立了一个美妙的制度,这个帝国的皇子们会在皇帝死了以后相互残杀,最后活下来的人就可以当上下一任的皇帝,而新皇帝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把还小到不能相互残杀的弟弟以及外甥侄子们通通杀光。总之只要对历史作一个回顾,你就会发现跟帝位有关的事件背后总是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虽然里头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用囚禁或是流放来当结局的故事,不过我觉得那一定是某些人因为担心如果不加点会让人心感到温暖的话题进去的话可能会有不良的后果,所以才会故意把这样的结局写进历史里去,至于是谁在担这种心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总而言之,这就是人类。可是,亚布人却好像没办法为了篡夺帝位而踢掉其他的人,至少我就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原本我还一直以为亚布人把这种事隐藏的很好呢。”
  “也就是说,你是因为帝国没有篡夺帝位的阴谋,所以才觉得亚布人很可怕?”津特偏着他的头问着。“我想,这只是因为亚布人在制度上已经很健全的关系吧。”
  “不是这样的。那些人打从出生以来就是这样了,是血缘的关系啦。”杜林不屑的说。“我想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才对吧。”
  “我才不清楚呢,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他们在本能上就无法反抗自己的上级。所以,以团体的角度来说他们是非常强大的。”
  津特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亚布人的行动——他实在不认为杜林这句话是正确的。“这就是你的误解了,有很多亚布人可是把捉弄上级当成是他们的人生目标喔。而且我曾经在历史课上学过,虽然几代以前的皇帝曾经明文制订了不敬罪,可是当亚布人知道一旦严格执行的话,他们就必须要逮捕一半的士族以及绝大部分的贵族以后,不敬罪也就形同虚设了。”
  “凌·津特啊,所谓的捉弄呢,其实是一种亲爱的表现。难道你真的觉得我是为了要让你痛苦才来捉弄你的吗?”
  “不是。”津特承认了杜林的看法。“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这是一种亲爱的表现了。”
  “我没说错吧。不过捉弄跟反抗是不一样的。所谓的反抗呢,是指本来在内心里就有彻底击倒对方的意思了,而且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自己很快就会被对方给击倒了。”
  津特陷入了沉思。的确,亚布人从根本上而言就是一个严守规律的种族,虽然连皇帝都会被他们视为可以当面批评或揶揄的对象,可是这些批评或揶揄却不会发展成更严重的对立。
  “你终于明白啦?这就是血缘的关系,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从来就没有注意过这些事情。其实我对历史没什么兴趣,而且我的出身地是个小不隆咚的社会,就算有阴谋也都是一些可爱的想法。”
  “我觉得你是应该要注意的。那时候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的小孩将会变成青发的亚布人,因为这可是帝国的规定。”
  “也许我真的这么说过吧。”津特记不太得了。“帝国活律确实是这么规定的。”
  “难道你真的不在乎吗?你该不会真的已经有小孩了吧。”
  “不,还没有。”津特苦笑了起来。“我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你好好的想一想吧。不只是青色的头发而已喔,你的孩子们甚至会被赋予一套无法反抗你的遗传基因,这样子真的好吗?”
  “这……”想不到下一句该说什么才好的津特终于沉默了。
  “我想这当然不是一件好事吧。帝国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机器一样,至少那些家伙是这么说的,而每一个亚布人也都像是这组机械里头的小零件一样,这点我也赞同。”
  “才没有这回事。”津特一面注意让自己的声调不要变得太粗暴,一面向杜林提出了反驳。打从遇见拉斐尔的那一天开始,津特所认识的每一位亚布人都是很有个性的人。
  “我看,这种没完没了的话题还是别说了吧。”杜林向津特投以认真的眼神。“我现在并没有想要在这里就说服你的意思。虽然也是有些人会误以为我的行事作风蛮强硬的,不过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眼光的关系,其实我真的很讨厌强迫别人去接受我自己的看法。
  只是,我劝你还是好好的想一想吧,如果这样你还觉得我是错的话,那好,你随时都可以到我这里来告诉你自己的理由。也许我可能是因为看到那些猫的关系,所以情绪才会变得有点失控。不过呢,如果你后来终于颖悟到自己的看法其实是错的话,仔细听好,你一定要记住,我库·杜林随时都会替你准备一个可以住的地方的。“
  “我很感谢你能这么说。”这是津特由衷的感言。“可是……”
  “是啊,你是该感谢我,那就在我这边住一个礼拜再走吧。你在亚布人的世界里没办法打明球吧?我们就组队打一场草地比赛吧。”
  其实如果当初杜林愿意接受津特提案的话,本来自己就打算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并和杜林一起进行招募人才的工作。反正“柏格维希号”应该还要再一个礼拜才会回到这里来,既然这样的话,其实他是可以坦率接受杜林的好意的……
  “不,”然而这时候津特的脑海中却浮现出拉斐尔的面容,于是他只好摇了摇头,并说:“我不能在这里留太久。”
  “别这么说嘛。那这样吧,你可以在这里住三天吗?”
  算了,看来自己能腾出来的空闲时间大概也就是这么多了——津特在心里如此想着。“也好,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什么叫作‘如果不麻烦的话’啊?如果我嫌麻烦的话,才不会问你要在这里住几天呢。你该不会是真的得了真空痴呆症了吧。”
  “我只是稍微忘了戴尔库图人的礼貌而已啦。”津特提出了反驳。
  “你这样就是所谓的真空痴呆症啊。话又说回来了,你有什么好急的?难道上面有女人在等你吗?”
  “算是吧。”津特很谨慎的回答着。
  “你少炫耀了啦。”杜林完全不相信津特的说法。“反正你只是被一堆连你自己都搞不清楚的预定行程表绑住而已吧。明明你是一个贵族大人,怎么会连自己的预定行程都不能说改就改呢?真是的,你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才去当贵族的啊。”
  “在帝国,身份越高就越没有自由啊。”
  “明明你就知道这件事,结果到头来你还是想去当贵族?你还真是个好好先生耶。”
  “我记得你好像不是说过不想再扯一些没完没了的话题了吗?”
  津特指出了对方的语病。
  “你还真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耶。刚刚的话题是很认真的讨论,而现在的我则是单纯的对你做出亲爱的表现。”
  “现在的你?”津特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你的亲爱表现技巧该不会已经退步了吧,库·杜林。刚才那些话根本不痛不痒。”
  “我只是因为看你得了真空痴呆症的关系,所以才会手下留情的。难道你就不能坦率的感谢别人的关心吗?好了,我现在就去叫大家过来,你就在这里稍等一下哕。”
  津特转身背向已经掏出携带型终端电脑并开始联络其他人的杜林,并紧握着手上的记忆片。
  原本他还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不能以津特·凌,或是凌·津特的身份活下去,但即使现在津特已经知道这个想法是错误的,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个结论而产生些许的动摇。
  因为他已经决定要以凌·苏努·洛克·海德伯爵·津特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了。
  * * *
拉斐尔一面用她的左半身感受来自渥拉修恒星的带电粒子,一面操纵小艇奔驰着。
  她又提高了小艇的加速度。
  身体开始沉进了座椅的椅背里头,额头上也渗出了一滴滴汗珠,而手指则受到重力的压迫,几乎差点就让她没办法继续操纵小艇了。
  看来这应该就是自己的极限了。拉斐尔将小艇的加速降低,但即使如此,目前的加速也已经足以让地上人当场失去意识了。
  拉斐尔粗暴的变更了小艇的航线,同时她仿佛也听到了艇体那“嘎吱嘎吱”的声音。
  拉斐尔所搭乘的是渥拉修伯爵家所有的单座交通艇。虽然它是旧型的小艇,不过整备状态相当良好,不论在引擎推力或是反应方面都保持着刚建造完成时的状况。
  因为这是拉斐尔第一次搭乘的小艇,所以一开始她还觉得有点不太适应,不过这种不适应的感觉不到几分钟就完全消失了。毕竟这种形式的交通艇自己从小时候就已经操纵它在空间中四处飞翔,而操舵的方法如今也早已深深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没错,只要切换到舰外空识知觉模式,并闭上自己的双眼,对亚布人而言,宇宙船就像是他们的衣服。
  和突击舰比起来,操纵这种交通艇是有一点不满足。当拉斐尔操纵突击舰时,她的感觉就像是穿着一套钢铁的铠甲在宇宙空间中移动一般,一举一动都会有一种厚重的反应传到自己的身上来。而相较之下,这艘交通艇就像是一件轻纱做的衬衣,在来不及察觉到什么抵抗的情况下她就已经可以任意操纵这艘小艇了,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的指尖也缺乏了那份能够掌握着二十名乘员生命的紧张感。
  然而,拉斐尔还是很愉快的享受着这一段航行。她觉得现在自己的心情就好像回到小时候一般,无拘无束的在空间中恣意嬉戏。
  拉斐尔将目标设定在戴尔库图行星,并开始将这艘船的推力提升到最大极限,而她的身体很快就又陷入座椅里头,肺里的空气也被强大的重力给挤压出去。
  虽然她很快就停止了主引擎,不过交通艇与戴尔库图行星的相对速度已经变得相当大了。只见眼前这颗行星正迅速朝自己逼近,如果还要再继续向前推进的话,这艘交通艇可是会垂直冲进大气层的。
  拉斐尔套在控制笼手里的左手开始有了动作,而交通艇的姿势控制喷射口也在同时喷出一股气体,并修正了艇首的航向。
  交通艇很快就掠过了戴尔库图行星。而在艇体被一层似有若无的行星大气弹开之后,拉斐尔也顺势大幅度的改变交通艇的航线。
  这份来自于加速度变化的愉悦感,如今正在拉斐尔的全身奔驰着,并让拉斐尔喘息不已。
  亚布人的确是为了能在天空中飞翔而诞生的种族,而她也实际体验到这样的道理。
  即使如今他们已经脱离了生物机械的地位并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帝国,不过对亚布人而言,操纵小艇在宇宙空间中奔驰仍然是生活的一部分。因为最近一直没有操纵小艇的机会,所以拉斐尔的心里也堆积许多郁闷的情绪,不过只要她能够像这样以鲁莽的随机航行方式在宇宙中玩乐,那么沉积在她心中的情绪也就能一扫而空,而她的心情也就能舒服得起来。
  拉斐尔又转换了航向,并进行急减速,顺便还在原地像个陀螺一般的打转了好几圈。
  当她在心中算准了时机之后,很快就停止引擎,并顺势来到了戴尔库图行星的卫星轨道上。
  拉斐尔一面用空识知觉感受着那片在自己头上,同时也是津特所在的地上世界,一面将全身的力气放松了下来。
  对津特来说,在地上步行是不是也算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呢——拉斐尔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虽然拉斐尔曾经有两次降落到地上世界的经验,不过她实在没办法对那里产生好感。因为地上世界的空气总是会有股味道,虽然那并不是无法忍受的恶臭,可是那种味道只要一察觉到就实在很难把它忘却,也许是因为当地的大气循环系统没有装上好一点的净化装置的关系吧。
  拉斐尔觉得津特真的很厉害,因为他竟然能住在那么杂乱无章的世界里而不会感到不安。
  然而,津特似乎对群星的狭缝才会有不安的感觉。不管是在船舰内或是城馆里,在空间中漂浮总是会让那个人露出一副孤立无援的表情来。
  就算我在这里稍微散步一下,津特大概也不会陪我吧。不对,应该说是“没办法陪我”才对。以一个天生就是地上人的人类而言,那个人不可能承受得住这种高加速。虽然如果津特的状况还算十分健康的话是可以免于一死,不过拉斐尔却不能期待他在“散步”时能一直保持自己的意识,也许散步完之后津特就必须要在再生槽里头住上一段时间吧。
  我们果然是不同的种族啊——拉斐尔低下头来。
  在尽情操纵小艇奔驰之后,一股舒服的疲劳感将自己的全身都包围了起来。
  交通艇从戴尔库图行星的日半球进入了夜半球,而原本还能在脚边感受到的渥拉修恒星那刺眼的光芒以及头顶上的行星反射光也随之消失。然而,遥远群星的低语仍然充斥在拉斐尔的空识知觉之中,眼前所见尽是一片非常宁静的世界。
  拉斐尔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如果继续永无止境的加速下去并飞进群星狭缝中的话,也许会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只要不停加速下去,交通艇的速度就会接近光速,而空间也会跟着收缩,如此一来就能在无数的群星间迅速穿越并尽情飞翔了。
  当然,这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一旦小艇的速度到达亚光速,在群星隙缝中漂浮的氧气原子压力也逐渐无法忽视,这艘交通艇应该也会因此而灼热起来。更何况在这艘交通艇的速度还没让自己来得及去体验相对论上的空间收缩现象之前,原本就稀少的能量就会先消耗殆尽了。
  为什么连我也会受到群星的邀请呢——拉斐尔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在亚布人当中最常见的欲望,就是想要以亚光速在通常宇宙中尽情的飞翔,而他们则是用“群星的邀请”——这个词汇来表现这样的渴望。大致说来,厌世的亚布人都会受到群星的邀请,而其中也会有人去具体实行。然而,对那些一旦受到群星的邀请就这么径自离去的人而言,他们还能够回来的例子就极端稀少了。
  拉斐尔现在很幸福。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是啊,”拉斐尔在嘴里喃喃自语了起来。“原来我是在烦恼啊。”
  这时候一阵轻快的旋律在操舵室内响起,原来这是终端手环提醒她时间已经到了的声音。
  拉斐尔重新打起精神,提升交通艇的高度,并将航行的目标重新设定在宇宙港。
  一艘星系内宇宙船正准备要从宇宙港中出航。
  她提高了交通艇的推进力,并与那艘船并驾齐驱。
  接下来拉斐尔便用终端手环呼叫着津特。
  “嗨,拉斐尔。”津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你身体不舒服吗?”
  “啊,是有一点啦。不对,大概是很严重吧,我的头一直在响个不停。”
  “很难得你会有这种情况,是生病了吗?”
  “是很像啦,其实我现在正在宿醉中,虽然这种状况对你们这些天生亚布人而言是无缘的,不过对某种人类来说,宿醉却是一种很常见的感觉。”
  “虽然我们确实是不会宿醉,但至少我还知道这个名词是什么。”虽然拉斐尔是有点恼怒,不过她也察觉到津特的说法有点奇怪。“不过你为什么不吃药?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去忍耐的症状吧,而且我听说那种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你说的没错,真的是非常的不舒服。”
  “那你为什么还不吃?”
  “因为醒酒药在这里是被禁止服用的药物啊。”
  “这样啊,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奇怪的法律。”
  “当初立法的人是这么想的,如果没有这种法律的话,人们可就会毫无节制的拼命灌酒了,毕竟每个人都必须要承担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啊。不过呢,如果不用醒酒药就会危害到性命的话,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你现在不是在船上吗?”拉斐尔一面用空识知觉感觉那艘正在距离自己大约十谢达诸的空间中航行的联络船一面问道。依照两人在事前的联络内容,津特应该是在那艘船上面没错。
  “嗯,是啊。”
  “那种法律不是地上世界的法律吗?”
  “是啊,那是领民政府订定的法律。”
  “既然这样,我想你应该就用不着去在意了。领民政府的法律对宇宙船内部并没有管辖权,还是说,他们连这样的管辖权也有?”
  “是没有。不过,我也算是一个戴尔库图人,所以我觉得,偶尔处罚一下自己也不错吧。”
  “这样啊,你的状态很糟糕吗?”
  “再也没有比现在还糟糕的了。”
  “那么,虽然我还要再散步一阵子,不过等一下我会比预定的时间表还要快一点回去城馆,应该会比你早到吧。”
  “散步?你现在正在飞行吗?”
  “嗯,我现在就在你所搭乘的那一艘船旁边。”
  “啊,我看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的样子。”
  “那应该就是我了,你在跟我会合之前可别吃药啊。”
  “有时候你还真是非常的残酷呢。”
  “你不是觉得偶尔处罚一下自己也不错吗?”
  “现在就算让你看到我的丑态,我想也谈不上是在处罚自己吧。”
  “你还真敢说啊。再说,你……”
  “奇怪了,这是什么……”津特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了。
  “稍等一下,我这边有紧急通讯。”
  拉斐尔也觉得事情非比寻常,因为她的空识知觉已经被渥拉修门吸引住了。一艘小型艇正从那团释放磷光的球体内部出现,而那艘小艇正是在星界军中被广泛使用的联络艇。虽然“柏格维希号”内部应该也搭载了一艘联络艇,可是光靠空识知觉还是很难对这些量产出来的联络艇作个别性的区分。
  “拉斐尔。”津特呼唤自己的声音已经恢复成平常的语气,看来他已经服过药了。
  “发生什么问题了?”
  “‘柏格维希号’遭到攻击了。”
  “是吗……”拉斐尔闭上双眼,并让全身沉浸在群星的呢喃中。
  她觉得这段无聊的时间终于泛出一丝光辉了。


第五章 纹章授与大典

在结束例行航行之后的检查整备以及修理作业以后,十二艘袭击舰随即排出了单列纵阵,并在亚布里艾尔恒星的附近飞行着,而带头的舰艇则是司令座驾舰“琉姆珂维号”。不过“琉姆珂维号”并没有冠上旗舰的名号,而是以司令座驾舰这个又臭又长的名称来命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目前第一蹂躏战队尚未正式成军的缘故。
  索巴修所搭乘的“芙丽珂维号”是位于单列纵阵中的第二艘舰艇。也就是说,目前这艘袭击舰正紧紧跟随在“琉姆珂维号”的后方飞翔着。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一艘巡察舰逐渐来到了袭击舰群的附近,而这艘舰艇正是星界军总旗舰,同时也是皇帝御座舰的“卡普脱诺修号”。
  虽然皇帝御座舰本身具有相当浓厚的仪式性意义,不过这艘舰艇的存在意义并不只是如此而已。当帝都即将成为战场时,皇帝也将会亲自乘坐这艘舰艇,并率领禁卫舰队为保卫帝都而战。换句话说,皇帝御座舰并非只是装饰用的总旗舰,它更是在帝国最艰苦的时候会挺身而出并坐镇指挥战斗的舰艇。因此,习惯上星界军一定会调派最新锐的巡察舰来担当皇帝御座舰的光荣使命,而目前的“卡普脱诺修号”就是一艘卡伍级的巡察舰。
  目前,皇帝拉玛珠本人应该已经在这艘皇帝御座舰上坐镇指挥了才对。
  “大家都准备好了吧。”阿特斯琉雅的声音在舰桥上响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皇帝陛下将会亲赐纹章旗给我们。如果有人面对这样的场合却不感到光荣的话,也请在仪式结束之前乖乖闭上你们的嘴巴。毕竟我现在可是因为深受感动而不停发抖着,如果有人胆敢在这时候破坏我的心情的话,我发誓一定将他的舌头割下来给猫当点心吃。”
  当一支新战队或是新分舰队编组完毕时,由皇帝亲自将纹章旗授予战队或分舰队乘员可说是星界军的一大传统。不过,皇帝陛下只有在平时才会这么做,至于战时因为新编组的战队实在是多到不可计数,况且它们成军的场所也不局限在帝都,因此就算是皇帝本人也无法一一授与它们纹章旗。在这种状况下别说是战队了,就算是面对新编组的分舰队,皇帝也都必须要派出一位敕使来代表自己处理这份工作。
  换句话说,皇帝会在这种时候亲自莅临只有在承平时期才会举行的纹章授与大典,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就是帝国中枢对第一蹂躏战队所抱持的深切期待,也难怪那位被任命为这个重要战队第一代司令的阿特斯琉雅会感到无上的光荣了。
  “琉姆珂维号”改变了航向,并与“卡普脱诺修号”遥遥相望。
  “全舰,谨以伟大的敬意将自身之控制权委任予‘卡普脱诺修号’。首先是‘琉姆珂维号’,准备外部控制,并与皇帝御座舰进行资讯连结。”
  “这里是‘卡普脱诺修号’,确认已完成资讯连结。”
  “这里是‘琉姆珂维号’,请接受我们对皇帝陛下的尊崇,我们愿意将本舰控制权交付在陛下的手中。”
  “这里是‘卡普脱诺修号’,目前‘琉姆珂维号’已在本舰控制之下。”
  不用说也知道,将操舵与火器等控制性功能交给其他人来掌管,其实也就象征了该船舰放弃一身独立性的意思。进一步来说,如果明知这个道理还刻意将船舰控制权交付给他人的话,对亚布人而言这个动作正是他们对那个人的最深敬意表现。
  遵照阿特斯琉雅的指示,每一舰都逐一将控制权委任给“卡普脱诺修号”。
  而交付控制权的顺序很快就轮到“芙丽珂维号”了。
  “与‘卡普脱诺修号’的资讯连结已经完成。”通讯士传来了报告。
  索巴修输入舰长专用密码销,并将舰艇切换至外部控制模式。
  随着一阵不祥的警告声响起,有关操舵以及火器管制,通讯等重要功能也在同时不再接受来自舰内的指示。目前这艘袭击舰已经与乘员的意志完全无关,换句话说,“芙丽珂维号”如今必须要遵照皇帝御座舰的命令而行动。
  伊德利亚十翔长开玩笑般的做出了投降的手势,不过这却是个不合时宜的举动。
  所有舰艇部已经转为由皇帝御座舰远端操纵的方式而移动的状态了。
  单列纵阵很快就转变成筒状的阵形。
  当简状阵完成之后,全体袭击舰一齐采取逆喷射的动作,并缩小与“卡普脱诺修号”之间的相对速度。
  “卡普脱诺修号”也开始进行减速。在进入筒阵中央前,这艘总旗舰向后方射出了一只货物荚舱。
  在巡察舰进入筒状通道的中央时,两者间的相对速度也几乎等于零。
  十二艘袭击舰缓缓的与帝国总旗舰错身而过。
  “来自‘卡普脱诺修号’的通讯已经进入本舰的记忆巢了。”担任通讯士的雅帖修后卫翔士兴奋的叫喊着。
  其实你也用不着这么兴奋吧,索巴修在心里如此想着。可能是因为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的关系,所以这位后卫翔士才想要让舰桥的气氛弄得热闹一点吧。
  “通讯内容是密码处理系统以及一道命令,而命令的编码形式为‘悬巢’。”
  虽然“悬巢”是星界军中通用的编码形式之一,不过这种密码仅准许具有舰长以上职位的人解读。
  索巴修输入了密语,并开始解读命令的内容。
  “发文者:练习舰队司令。
  受文者:袭击舰‘芙丽珂维号’舰长。
  一,从受领命令的瞬间起,贵舰将正式隶属于第一蹂躏战队。
  二,与这个命令一起传送的密码处理系统,是用来建构并解读第一蹂躏战队专用缩码形式‘滨芹’的专属程式。立刻将此系统载入旗舰的思考结晶之中。
  三,身为星界军的一员,各位一定要随时发挥出最适切的表现。”
  接下来通讯士又传来了这样的报告:“处理系统已经自动载入思考结晶之中了。”
  这项仪式应该已经在所有袭击舰的思考结晶内静静的执行才对。
  “‘卡普脱诺修号’以全体乘员为对象发出了通讯。”雅帖修后卫翔士说。“影像将在主屏幕以及所有尚未使用的屏幕上显示出来,而声音则将以舰内广播的形式播放出去。”
  索巴修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全体舰桥人员,起立。其他乘员则在目前职务所容许的范围内怀着敬畏之意专注聆听。”
  其实与放置在“谒见大厅”里的那张玉座是成对打造出来的。毕竟“卡普脱诺修号”的皇帝座舰桥其重要性不下于帝宫之内的“谒见大厅”,而这也是历代皇帝的共识之一。
  “根据方才由练习舰队总司令所呈上来的报告,司令部已从所有袭击舰上的思考结晶中收到已受领命令之自动回应通讯。”拉玛珠开始发表她的演说。“如此一来,至少在名义上第一蹂躏战队已经正式成立;但在实质上,成立与否仍然与你们的奋进程度有关。建造袭击舰此舰种是否真为聪明的决策,即使到目前为止我依然无法判断,因此我期盼你们能用亲身经验向我证明该决策确实为明智的做法。倘若我有余力……”
说到这里,拉玛珠低下头来,并忧伤的用她的纤纤手指抚摸额上那只依照“八颈龙”的外形所打造出来的头环。“我也希望能与你们共同见识袭击舰的真正价值,因为我实在无法判定玉座与袭击舰舰长席究竟何者坐起来较为舒适。然而,由于我身上尚有对帝国之义务这一层束缚,因此我无法离开这张玉座,而我也只好一面嫉妒你们,一面等待你们的吉报。”
  “能承受陛下的嫉妒实在是让人心情舒畅。”索巴修听见了阿特斯琉雅代表全体乘员的回应声。“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努力让翡翠玉座在我们战队的活跃事迹传入陛下耳中时被嫉妒之火烧成一块焦炭的。”
  “那么,你们可以走了。”拉玛珠的唇边浮现出一丝苦笑。“在我坐腻这张翡翠玉座之前,你们都还来得及走。”
  “第一蹂躏战队,谨遵陛下敕令正式出击!”
  在拉玛珠轻轻的点头之后,通讯就切断了,同时舰艇的控制权也回到了舰内。
  这时候,“卡普脱诺修号”已经几乎要完全通过由袭击舰群所围成的筒状通道,然而接下来帝国总旗舰却突然加速离去,看起来就像是皇帝要挥去她自己心中的遗憾一般。
  虽然袭击舰群依然保持着原来的航线以及速度,不过“琉姆珂维号”却是惟一的例外。这艘司令座驾舰缓缓向前加快速度,并收纳了先前从皇帝御座舰中所射出来的货物荚舱。
  “我们已经收到纹章旗了。”在阿特斯琉雅的通讯进来的同时,一面图案上有一头“有毒龙”以及一个数字“一”的第一蹂躏战队纹章旗也同时出现在主屏幕上。“我们将从现在起立刻进行集团战技训练,全舰朝依利修门前进。”
  于是第一蹂躏战队再度以“琉姆珂维号”为先锋形成单列纵阵,并朝围绕在帝都拉克法卡尔附近的八“门”之一继续前进。
  “在进入平面宇宙之前,我想先召开一次会议讨论一下。”阿特斯琉雅说。“我想各位就不需要再集合了,全体舰长进入舰长室,并开启秘密线路,会议开始时间是帝都标准时1800.”
  * * *
索巴修在帝都拥有一座独立的轨道馆。如果要在自己的那座宅邸中寻找一处与珂维级袭击舰舰长室差不多小的房间的话,可能就只有小孩子的房间里所附的玩具库可比拟吧。
  即使如此,他还是很喜欢这个房间。虽然内部空间是很狭窄,不过它却有相当程度的机能性,而且这个房间却比一般货物船舱船长室要来得大;最重要的是,这间舰长室不但新而且也很舒适。
  索巴修在帝都的宅邸原本是为了要养育小孩而建造的。在他的回忆中,那段与两个孩子共同度过的时光甚至比那一趟让自己获得帝国商业史上屈指可数的庞大利益的航行过程还要来得重要。不过如今那两个小孩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就算索巴修现在回到宅邸去,他也只能看到几台保育用的自动机器用比花还要安静的声音在自己的面前默默工作而已了。“
  索巴修在一张黑色皮革制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并朝终端手环上的时刻瞥了一眼。当他确认时间再过没多久就会到十八时之后,便主屏幕上出现了皇帝拉玛珠的影像,而现在她所坐的翡翠玉座开启了秘密线路。
  虚拟视窗很快就在他眼前的空间中逐一开启,在终端手环上的时刻正好走到十八时整的时候,阿特斯琉雅司令与十二名舰长也已经齐聚一堂了。
  “关于战技演习的地点,”阿特斯琉雅在没有开场白的情况下直接切入主题。“我是希望能在某个镇守府举行。”
  “这确实是很妥当的想法。”“芭托珂维号”的舰长迪鲁如此说着。
  镇守府有补给设施,修理工厂以及休憩设施等舰艇所需要的一切设备。因此如果要举行同胞之间的对战,最适合的演习场所应该就是在可通往镇守府的“门”附近的平面宇宙领域中。
  “不过,依照军令本部的命令,我们将在海德伯国举行战技演习。”阿特斯琉雅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不满。
  其他舰长也都浮现出困惑的表情来。
  看来大家已经都知道有关海德伯国的事情了。虽然海德伯国只是位于边境的一介邦国,不过它在帝国境内却非常有名。毕竟这个人类社会以往从未被其他人发现过的事实也曾在亚布人中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而且虽然这只是一种形式上的说法,不过这场战争的原因的确也跟这个星系有相当密切的关系。
  当然,这些事情索巴修也都很清楚,因为这个邦国正是那位过去曾经和自己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的领地。
  可是,关于军令本部为什么非要在海德伯国举行演习不可,他却无法理解。
  索巴修心想,反正阿特斯琉雅司令等一下也会向大家说明,于是他也就继续保持沉默,而其他舰长也默默的等待司令的进一步说明。
  然而,因为阿特斯琉雅也正在等待有人向她提出问题的关系,于是索巴修只好一面在心里叹气,一面无奈的问道:“为什么非要在海德伯国举行战技演习不可呢?我实在很难想象这只是一场单纯的演习而已。”
  “表面上的理由是有一个。”阿特斯琉雅说。“军令本部要求我们执行的任务,是一项比我原先所想象的还要高一级的演习。不只是战术等级的演习而已,甚至也包括了战略层面的演习,而军令本部赋予我们的演习主题则是这个。”
  虚拟视窗上出现了一幅依利修王国的平面宇宙图。依利修王国的形状即使在八王国当中也相当特殊,因为它的领域是呈环形的。
  目前有两颗光点在这个环上闪烁着,而且两点之间的距离也几乎等于环的直径。
  “正如各位所知,海德门在依利修王国中的位置距离依利修门最远了。”阿特斯琉雅开始说明。“换句话说,不论是从右路或是从左路前进,抵达海德门的时间几乎差不多。”从代表依利修门的光点上出现两条分别往左右延伸的高亮度虚线,并沿着依利修王国来到了代表海德伯国的那一颗光点。“简单说来,我们将会让战队分为两队,并比赛看那一队能够最快控制海德门,至于比较慢抵达的部队则试着夺回海德门的控制权,这就是本次演习的主题。我想军令本部之所以会选上海德门,可能是因为这个地理特征的关系吧。
  其他的邦国可就不会有这样的特色了,因为对绝大部分的邦国来说,它们与拉克法卡尔之间的最短航线多半只有一条而已,不过在那里就可以作出最公平的竞争了。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海德伯国可能就会成为那些刚出生的舰艇们进行成年仪式的场所了。“
  “刚才您说这是表面上的理由,那您的意思就是还有隐藏的理由哕?”索巴修刺探性的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你说的没错。”阿特斯琉雅耸起了她的肩膀。“目前,有一场叛乱正在海德伯国进行中。”
  这还真是严重啊,索巴修不禁对津特的处境感到同情。虽然索巴修一向认为即使在统治邦国的同时也必需要面对各式各样的麻烦事,但那毕竟是一个身为诸侯的人理所当然的报应。不过,如果连那些麻烦事也得要和那个年轻人扯上关系的话,那么对方可就有太多地方值得同情了。毕竟那是因为对方的父亲太不负责任的关系,所以身为儿子的人也就只好当上一名孤独的诸侯,再说身为独子的津特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
  “换句话说,我们同时也必须要对地上世界施加压力吗?”“瑞尔珂维号”的舰长罗伊留亚确认着,他是两位先任舰长的其中之一。
  “原来我们是这么被期待的呀,这种想法确实是很具有常识性的判断。”
  “那也就是说,军令本部那边并没有具体的命令下来了?”罗伊留亚问道。
  “如果真有具体命令的话,我刚才所说的就不是隐藏的理由了。”
  “可是,海德伯国方面是否有充足的设备呢?根据我刚才随手调查的结果,该处甚至连燃料供给的状况都相当恶劣。”“琉姆珂维号”的谢尔玻丝舰长开口了。
  “其实呢,对于这件事我并没有什么不满。”阿特斯琉雅说道。
  “毕竟我们袭击舰的战场并不限于拥有完善设备的场所,而且我反倒认为就是要在没有完整设备的场所举行战技训练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觉得你的论点只不过是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而已。”
  “可是,我们身边并没有任何补给部队。而且,像蹂躏战队这么重要的部队,竟然必须要在身边没有补给部队随行的状况下贸然闯入战场,我认为这种决策如果不是无能的指挥官的话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有时候我们就是会遇上无能的指挥官。再说,就算是有能力的指挥官,有时候也会在迫于无奈的状况下下达一些愚蠢的命令。”
  “如果我们必须要被迫卷入这种无奈状况的话,这不就更加显示出上级指挥官的无能吗?”
  “没有结论的话题就在此打住吧,谢尔玻丝副百翔长。要知道,平面宇宙非常广大,也没有人能够掌握所有的战场。就算所有的提督都很完美,他们也总会在某些地方出纰漏。再说,我可不认为所有的提督都很完美,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既然这已经是命令,那么我们再怎么争论也是于事无补了。”
  谢尔玻丝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没错,还有谁想要抱怨的?”阿特斯琉雅问道。虽然她的语气似乎不想让人有反驳的余地,不过索巴修还是觉得这位司令的态度背后隐藏了她自己对于这个命令的不满情绪。
  “应该是没有了吧?那么,我们现在就将战队分成两队,而名称则分别叫蓝军和红军吧。蓝军由我来指挥;至于红军嘛,罗伊留亚百翔长,就交给你了。”
  “我明白了。”罗伊留亚说。
  “从现在开始,你跟我就是互相敌对的人了。”阿特斯琉雅说道。“我们将各自带领半数的舰艇,而我已经事先完成了两军舰艇的分配工作。至于两军所走的航线部分,我会给予罗伊留亚百翔长优先选择权。”
  “我们不是已经成为敌对关系了吗?”罗伊雷亚指出了阿特斯琉雅的语病。“所以我也没理由去接受千翔长的命令。”
  “我很喜欢你这种性格哦,百翔长。”阿特斯琉雅用她那只洁白的玉手贴住自己的额头并做出快要昏倒的表情。“我有一只皮革做的沙包,每当我的心情很差的时候就会用力揍它,而且这么做真的会让我的情绪稍微爽快一点。到时候我一定会将这只沙包的名字改成你的大名的。”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罗伊留亚说。“对了,请问您爱用的那只沙包现在的名字叫什么呢?”
  “就算我们现在用的是秘密线路,这种事能我也不会告诉你。
  总而言之,我要订正刚才的用词。‘马上’你跟我就是互相敌对的人了,不过现在你还是我的部下。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那么,我选择从右路前进的航线。”
  “很好。那么,我们的演习目的就是掌握并维持海德门的控制权,而演习停止的暗号则是‘真正的恒星火焰是青色的’。当你们收到以‘滨芹’模式编码的‘真正的恒星火焰是青色的’通讯文时,就立刻回到原来的指挥系统下,听清楚了吗?”
  “是!”罗伊留亚点了点头。
  “这个秘密线路从现在开始将成为蓝军专用的线路。而被排除在这个线路之外的舰艇就隶属于红军。那么,演习就正式开始了。
  罗伊留亚百翔长,从现在开始你我就是互相敌对的人了。“
  “是!”罗伊留亚虽然举起手来打算敬礼,不过他很快就露出苦笑并放下手来,而阿特斯琉雅则向他回以笑容。接下来包括罗伊留亚在内的六名舰长影像就随着虚拟视窗一起消失了。
  原来我是蓝军啊——索巴修的感慨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因为他不清楚罗伊留亚百翔长的为人,所以他也不会去想有关自己是幸或是不幸的问题。不管怎么说,这只不过是一场演习而已,即使自己遇到性命攸关的场合,他还是必须要依照阿特斯琉雅千翔长手上那支指挥杖的指示。
  “那么,我们就排成单列纵阵并以最大战斗加速朝依利修门前进,大家这就回到舰桥去下达命令吧。”
  * * *
山姆森目前正在货物船“阿克琉希·纳达号”的船团长办公室里。
  在一幅占满了整面船团长办公室地板的平面宇宙图上正显示着四十多个时空泡,不过每一颗时空泡都仅代表一艘船而已。这是因为时空泡内部有所谓最大安定质量,而现在组成这支船团的每一艘船都是逼近最大安定质量的巨大船只的缘故。
  山姆森单手握着只杯,眼睛则望着平面宇宙图,看来目前船团的航行相当顺利。
  所以,现在山姆森觉得非常无聊。基本上而言,军匠翔士可说是紧急修理的专家,所以他在航行顺利时并没有登场的机会;再加上现在的山姆森是以海德伯爵代表人的立场坐在这艘船上的,而每一艘船都拥有它们各自的监督,如果发生什么问题的话,他们应该会想办法处理才对。另外,虽然这件事是很难启齿,不过那些监督绝大多数都是预备役而且也拥有军匠翔士的阶级,甚至还有不少人在星界军中的阶级要比山姆森来得高。
  一阵脚步声突然从背后响了起来。虽然山姆森并没有空识知觉,不过就算他不回头也知道那是谁的脚步声。因为山姆森对这位曾经在自己底下工作多年的老部下,也就是帕维留亚的动作已经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我就是没办法喜欢这种无聊的感觉,”山姆森抱怨了起来。
  “毕竟我这个人如果不做点事的话就会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样不是很好吗?”帕维留亚说。“反正你也已经忙了好一段时间了。再说,等我们到那里以后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忙,你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让自己的筋骨休息一下嘛。”
  “也许吧。”山姆森忧愁的点点头说。
  在船团正式出发之前,山姆森的确是非常的忙碌。根据预定计划,他必须要在海德恒星的周围设置一整圈反物质燃料工厂群,同时他也得在海德伯国境内一颗叫作贝尔格威特的气体行星上建立一座反物质燃料采收基地。而采购这两项建设所需要的物资与器材,以及招募维持这些工厂运作所需要的人员就是他的工作。
  不过山姆森并没有在物资与器材的采购上花费太多的力气。因为帝国由衷希望海德伯国能够成为一座安定的后方基地,所以也不惜一切心力去协助他的采购工作。而实际上,山姆森也几乎不需要做任何事,因为星界军已经先慷慨提供他二十座虽是旧型但功能却相当完备的机动反物质燃料制造工厂,而且其他设备他也可以在旅馆的一个房间里操作自己的终端手环并使用帝国所赋予的优先采购权来搞定。
  但问题就是出在人才招募上面了。目前,帝都的劳动市场可用史无前例的人才卖方市场来形容。依照社会分析家的判断,现在可说是需求与供给的平衡关系完全崩溃的时期。只要是在战争前夕出生的帝国国民,他们都会理所当然的不论在那个领域——成为雇主眼中具有丰富经验的技术人才,因此帝都境内也掀起一场人力资源的争夺战。虽然从战争开始之后才大量培养出来的帝国国民也差不多该从军中退役了,不过那些人的经验还称不上是丰富,再加上光靠公开招募的方式也不可能完全凑齐自己所需要的家臣,因此山姆森也不得不用他所能想到的各种手段来进行招集人才的工作。
  因为山姆森觉得把玩机械设备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快乐,所以原先他还以为可以将家臣的工作化为自己的兴趣,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在帝都的工作一直没办法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做。虽然先前他一直以农场也需要招募服务人员的理由而耐着性子努力工作,可是现在的山姆森也已经觉得很疲累了。
  当山姆森终于朝帕维留亚的方向回头望去之后,这才发现那位老部下的手上拿着一只玻璃杯。只见山姆森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并闻了闻杯中的气味,而他很快就知道那是一股混合着苦艾以及酒精的味道。
  “你该不会是喝了酒吧。”山姆森责备了起来。
  “我还没开始喝呢,我可是连一点酒臭味也没有喔。”
  “那就是说,你打算从现在开始喝对吧,而且,你还想要在这里喝?”
  “监督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在喝?”
  “我喝的可是茶喔。”山姆森将手上的杯子拿到了帕维留亚的面前。
  “哇噢,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当帕维留亚也学山姆森确认了纸杯里的气味之后,他不禁皱着一张脸并大叫了起来。
  “这是马克希龙茶,”山姆森告诉他。“说来奇怪,但我最近还蛮喜欢喝这种东西的。”
  “这个嘛,的确是蛮奇怪的。”帕维留亚也表示同意。“算了,与其喝那种东西,你要不要也来点这个呢?”
  帕维留亚的手像是变魔术般的出现一只酒瓶以及另外一只玻璃杯。
  “我现在可是在工作中。”山姆森说。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似乎蛮无聊的。”
  “我现在当然很无聊啊。毕竟绝大部分的工作都是无聊的,再说这年头那有什么工作能让我快乐啊?”
  “你也用不着摆出一副好像是不小心咬碎好几颗咖啡豆的表情来嘛,那里不是有一大堆监督最喜欢的工作在等着你吗?何况到时候你还能对那些可怜的部下们大吼大叫,不高兴的话还可以用力踹他们呢。”
  “我从来就没有用力踹自己的部下过。”即使听了帕维留亚的安慰,山姆森的心情还是没有振作起来。
  “是这样的吗?”帕维留亚悄悄的将玻璃杯递到山姆森的面前。
  “在我的故乡呢,没到骨折的程度就不叫用力踹。”山姆森接过杯子并开始说明。“虽然我是会在非常紧急的状况下用脚尖唤起那些还在发呆的人的注意力,不过这绝对算不上是什么用力踹啊。”
  “原来如此。”帕维留亚露出了一副很能理解的表情,并将酒斟进山姆森的玻璃杯里。“你说的没错,如果那时候你没有唤起那个家伙的注意力的话,现在那家伙,监督和我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上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那时候应该用一些稍微普通一点的提醒方法才对。”
  “那时候我哪有时间去考虑什么方法啊,毕竟我也是一个很爱惜自己性命的人啊。”
  “那你还好意思说那件工作没办法让你快乐?”
  “唉,帕维留亚啊,如果你真的把我看得那么扁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我本来就是一个非常稳重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去喜欢那种需要对别人使用暴力,或是行为上可能会被别人误解为暴力的工作呢。”
  “你应该不是在生气吧,监督?”帕维留亚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问道。
  “又不是我做的菜被人家侮辱,我为什么要生气?”山姆森试着要让帕维留亚安心。
  “就算我想要侮辱,监督你偶尔为我们做的饭也是很好吃的啊。哎呀,我得赶快告诉那些新同僚,叫他们不要随便去贬低监督所做的饭喔。”
  “你可别多事。我喜欢率直的感想,如果他们只是基于人情义理才来称赞我做的菜,我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的。”
  “可是,如果你做的菜被人家侮辱的话,你不是会生气吗?”
  “如果有人说我做的菜很难吃的话,那家伙的确是在侮辱些什么。不过,这里的‘什么’绝对不会是指我做的菜。”
  “那又是指什么呢?对了,我们要不要为了什么事情来干一杯啊?”
  “当然,就让我们为了海德伯国来干一杯吧。虽然那里好像有一大堆奇妙的生物,不过我希望至少有一种可以拿来做一道不赖的下酒菜。”山姆森举杯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杯子。“那就让我们再把话题转到那家伙侮辱些什么的事情上来吧。我个人以为,他侮辱的一定是自己的舌头。”
  “原来如此。”帕维留亚喝了一口酒,并自言自语了起来。“看来我从军方退役是正确的。如果不能像监督那么有自信的话可是没办法成为人上人的,毕竟我总是会习惯性的用客观的角度来审视自己,所以我并不适合在星界军中出人头地。其实这么说也不对,不只是星界军而已,搞不好我这种人不论去哪里都不容易出人头地。”
  “你说的没错。”山姆森当场就斩钉截铁的作出回应,并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酒。
  “我希望你也至少讲几句否定的话嘛。”帕维留亚一面露出受伤害的表情,一面帮山姆森斟上第二杯酒。
  “否定?有什么好否定的?你应该更有自信才行,反正像指挥官这种职位你只要干三天就可以抓到诀窍了,如果我这么讲的话你就会回到星界军吗?开什么玩笑,你可是一名难得的好部下呢。不管怎么说,就算我不用脚尖去唤起你的注意,绝大部分的事情你也可以办得很妥当。只是你的决断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如果让你当上长官的话可是一件大灾难啊。话又说回来了,照目前星界军的现状来看,你也差不多该成为一艘小舰艇的监督了吧。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退役对你而言反倒是一个蛮正确的决定。”
  “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损我,能不能选一个呀。”
  “可是,至少我刚才所说的话还算是前后一致吧。”
  “这个嘛,你这么说倒也是没错啦。”
  “有件事我一定要先跟你说,干监督的人并不只是要成为一个人上人就够了,你还必须要保护那些青发的大人物才行喔。”
  “你该不会是要讲自己在‘巴斯洛伊尔号’上的英勇事迹吧?”
  帕维留亚露出了一副怀疑的表情。“我可不认为监督在那里有保护过那些青发的翔士们喔。有一次,我曾经在监督寝室的门口向索巴修前卫翔士敬过礼。那时候,我记得前卫翔士好像还打着已经烂醉如泥的监督你呢。难道在监督的故乡那里,烂醉如泥到被人扛着走就叫作保护对方吗?在我们的故乡可是完全相反的耶。”
  当山姆森正想要回嘴的时候,有人走进这间办公室里来了。
  “糟了,”山姆森缩了缩头。“我实在不会应付那个人。”
  “是这样吗?”帕维留亚露出高兴的表情。
  “公主殿下所乘坐的船都已经被人家攻击了,你们为什么还可以在这个地方这么悠哉悠哉呢?”那个人,也就是谢尔奈对山姆森质问了起来。“还有,你手上拿的东西该不会是酒吧?船团长你又不是真的亚布人,你不是会醉吗?”
  即使被当成是假的亚布人,山姆森的心情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变差,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妄想过自己是真的亚布人。不论帝国法律的规定是什么,他都是一位自尊心很强的米德格拉特人。
  “你这么说就不正确了。”山姆森忽略了对方后半段的问题。
  “虽然那艘即将成为海德伯爵家轨道城馆的船确实是遭到攻击了,不过舰长并没有在那里。”
  “虽然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里来的舰长,可是那位舰长又跟公主殿下有什么关系?”谢尔奈继续逼问着。
  “啊,没啦。”山姆森苦笑了起来。“我说的舰长就是公主殿下,因为我一直都是这么称呼的。”
  根据山姆森从少数的几个同伴口中听到的说法,他知道这名女性一直都对拉斐尔抱持着一种崇拜的心情,所以自己很有可能会因为随口称呼公主殿下为“舰长”这件事而遭受她的责难。想到这里,山姆森不禁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来。
  然而,谢尔奈并没有这么做。毕竟就常识而言,将自己的想法硬套在他人身上绝对是一种错误的行为,而她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
  “只要殿下能平安无事的话,那就再好也不过了。如果‘真的’能平安无事就好了。”看来谢尔奈还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可是,这件事情还是很严重呀,我没有说错吧。”
  “你说的完全没错。”这是山姆森的真心话。
  这样一来,山姆森所率领的船团就有可能没办法顺利进入海德伯国了,也许在抵达前一站,也就是那处叫作渥拉修伯国的领域之后就会被迫停止前进了。然而他手上的资金却有可能会在无端虚掷光阴的情况下像冰一样迅速融化,如果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内妥善处理这个问题的话,这种融化速度甚至还有可能对自己支付家臣薪俸的能力造成负面影响。
  看来自己又得要去做不习惯的工作了。山姆森已经受够了。毕竟星界军中从来就没有拖欠薪水的例子,就算有,山姆森多半也是扮演带领从士向长官大声抗议的角色。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没办法以家臣代表的身份向津特大声抗议,因为这种行为并不符合人情义理。换句话说,现在的他除了必须要正面迎接家臣们的责难之外,也得要尽到保护领主的责任才行。
  看来自己如果不喝点酒的话就实在是做不下去了,于是山姆森将那只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用力推到了帕维留亚的眼前。
  虽然谢尔奈皱起了眉头,不过她却没有提到关于酒的话题。
  “既然这样,你不是更应该加快航行的速度吗?”
  “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因为山姆森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意见,所以他当场就作出了回应。“你该不会是想要尽快跑到公主殿下的身边去吧。”
  “你说的没错。”谢尔奈点了点头。
  你就算跑到公主殿下的身边又能怎么样呢?虽然山姆森实在很想这么回答,不过他马上又把这句已到口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不论如何,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加快船团的航行速度了,因为现在的速度就已经是最大极限了。”他用这句话作了总结。
  “看来是没办法了。”谢尔奈露出一副发自内心的遗憾表情。
  “如果我们的船拥有平面宇宙航行功能的话,我真的很想马上赶过去。”
  虽然谢尔奈商会拥有一艘可供地上人操纵的反物质燃料槽检查艇“谢尔奈号”,不过它当然没有平面宇宙航行的功能。再说这艘检查艇早就已经被装进货柜中,并收纳在这艘“阿克琉希·纳达号”的某个船舱里了。
  “对了。”看来谢尔奈又想到一个不必要的点子了。“我们组织一批警卫队好不好?”
  “警卫队?”山姆森愣住了。
  “在我曾经待过的那块领地里,所有的家臣都会接受最低限度的军事训练哦,不过她们全都是女孩子就是了。所以啦,毕竟包括船团长先生你在内,这个船团的乘员有好多人以前都当过军人……”
  “别闹了。”山姆森还没来得及等她说完就当场否定了。“根据我手上的情报,目前占领马尔地纽行星的可是‘三国联合’的正规地上部队,就算我们临时成立一支警卫队,也不可能会是那些正规军的对手。”
  从她特别强调自己的经验看来,也许谢尔奈本身真的很希望成为警卫队的一员。不过,山姆森却觉得她真正想要组织的并不是海德伯国的警卫队,而是公主亲卫队才对。
  “我才没有说要控制地上世界呢。”谢尔奈的语气尖锐了起来。
  “我只是想要保护公主殿下和伯爵阁下而已……”
  “如果你指的是这种警卫队的话,我们已经有了。”事实上,海德伯爵家确实已经有一支警卫队,不过它目前还不是常设性的组织。面这支警卫队的任务则是防卫伯爵家的设施。至少在可见的未来,他们将会在伯爵城馆与反物质燃料制造工厂周边执行巡逻任务。
  “太好了。”谢尔奈的表情突然明亮了起来。“既然这样,请务必让我成为其中一员,因为保护公主殿下正是我们的义务。”
  “不,保护公主殿下不是他们的主要任务。”山姆森总觉得自己用“公主殿下”这个词来称呼拉斐尔有点怪怪的。“再说他们的主要工作并不是护卫,而是在伯爵家的设施周围执行警卫任务。”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在公主殿下与伯爵阁下同行的这段时间里,守护公主殿下不也是伯爵家的义务吗?”
  “这个嘛,你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既然这样……”
  这种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山姆森不禁对此感到厌烦。然而他却也在同时享受这种突然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不合理待遇,因为它说不定能替这趟无聊的航行带来不错的刺激。
  再说,如果自己把谢尔奈的提案当成是一段具有独特风格的背景音乐的话,他的心情反倒可以因此而愉快起来。事实上,谢尔奈的亚布语听起来有一种宛如音乐一般好听的腔调,可能是因为她的母语是一种以丰富美丽的抑扬顿挫著称的语言的缘故吧。
  这样的背景音乐到底会让酒更好喝还是更难喝呢?正当山姆森打算着手进行这项实验的时候,终端手环的呼叫声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抱歉,”山姆森一面在心中生出一股安心与失望交织的感觉,一面向谢尔奈随口道歉,随后他就启动了终端手环的通讯功能。
  “这里是山姆森。”
  “船团长,”他听到了船团通讯士的声音。“一艘舰载联络艇正朝我们这里接近当中。”
  这种报告一点都不稀奇。虽然这一带的交通量确实是很少,不过这里却是依利修王国惟一的主要航线。“你已经查明对方的所属单位吗?”
  “对方隶属于第一蹂躏战队袭击舰‘芙丽珂维号’,目前似乎在从事先行联络任务。”
  “蹂躏战队与袭击舰?这种东西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啊?”
  “我也不知道,目前我所能查到的也就只有所属单位而已。联络艇预定于九十二分后与本船进行时交融合,到时应该就会有详细的情报……”
  “这还真是令人期待啊。”山姆森切断了通讯,同时也开始思索了起来。这么一来,他就有理由可以打发谢尔奈走了。“你都听到了吧?精锐的星界军舰队正准备前往山雨欲来的海德伯国。我们本来就只不过是一群技术者团队,当然也就很难当上英雄传奇的主角。既然帝国已经开始认真起来,那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出场的余地了。”
  “说的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谢尔奈突然不高兴的皱起她的眉头,并向山姆森鞠躬行礼。“打扰两位了,请继续你们快乐的酒宴吧。”
  当她离开办公室以后,山姆森不禁向帕维留亚问道:“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啊?”
  “监督,”虽然帕维留亚已经喝了不少酒,不过他的语气听起来却是那么无情。“打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这么想了,下次你如果要说一些场面话的时候,你的演技能不能再客气一点啊?至少你也少说一点形容词嘛!”
  * * *
“已经到了。”拉斐尔说。
  “正好踉预定时间一模一样。”津特凝视着眼前的外部影像。其实他并不需要去特别注意。因为“柏格维希号”在很偶然的情况下从门的正中央进入了通常宇宙。
  目前两人正坐在一艘向渥拉修伯爵家借来的交通艇内。虽然戴琉兹曾经打算派出一名操舵士负责这趟航行的操舵工作,不过拉斐尔却谢绝了她的好意,因为这位公主宁愿亲手掌握这艘小艇的控制笼手。
  他们当初之所以会想要特地迎接“柏格维希号”,其理由当然是打算尽快去确认船体的损害状况。虽然先行赶来的联络艇已经告诉两人损害非常轻微,不过他们还是很在意。
  拉斐尔让交通艇逐渐朝“柏格维希号”靠近。只见她闭上双眼,似乎已经把所有精神全集中在空识知觉上,并在这艘星际宇宙船的周围绕了好几圈。
  “哪里被击中了?我看不出来。”拉斐尔说。
  “如果连你都不知道的话,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老实说从外部影像看来,自己真的很难判定哪里被击中了。
  不过,遭受攻击这件事确实是一件相当沉重的事实。
  “算了,不管了,我们先进船再说。”
  拉斐尔开始与“柏格维希号”的舰桥进行通讯。
  叶斯帖修在起降甲板上迎接两人的到来。在草草结束了礼仪上的招呼之后,津特他们便步上移动坛并准备前往会议室。
  “我们所受到的攻击程度根本不值得一提。”叶斯帖修如此说着。“不但没有对航行能力造成任何影响,而且那种程度的损伤光靠舰上乘员就可独力修复。”
  “你们是在平面宇宙中进行修理的吗?”津特问道。
  “不,我们是在马尔地纽地上世界的卫星轨道上进行修理作业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很危险吗?”这算是亚布风格的嘲笑方式吗?津特在心里如此想着。
  “当然,我们自认在安全措施上已经做了相当周全的准备,因此当时我们曾经将本舰的轨道高度稍微提高一些。”
  “可是,既然没有对航行能力造成任何影响……”
  叶斯帖修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津特,就连拉斐尔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呃,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呢?”津特向公主问道。
  拉斐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被击中之后就马上进入‘门’内的话,看起来不就很像是在逃跑吗?”
  “这个嘛,也许是有可能会被这么误解啦。”津特觉得自己的脑筋一片混乱,因为他一直以为亚布人对于避难这件事一向都是毫不犹豫的。“可是星界军不是也会在该逃走的时候放胆逃走吗?何况这艘船几乎没有任何武装呢。”
  “我们只会在必要时才这么做。”拉斐尔说。“但如果在遭遇突袭的状况下,航行能力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话,那么我们就没有逃走的必要了。”
  “这种事根本没办法确定不是吗?也许地上世界那边只是单纯的提出警告,你们也不能断定接下来他们就会发动正式的攻击吧。”
  “您说的一点也没错。当时我的判断也与阁下相同。”叶斯帕修说。
  “你的判断是什么?”
  “如果只是遇到轻微攻击就立即撤退的话,我们说不定会因此而给予对方错误的判断资料;此外,被看轻的结果也未必不会让事态更为恶化。”
  “你的意思是……”
  “我想伯爵阁下您应该也非常清楚星界军的行动原理才是。毕竟您曾经是其中的一员,而且也参与过正式的战争。如果星界军被他人误以为是一支受到轻微攻击就会立即撤退的军队的话,您认为这样的误解会招来什么样的结果?”
  津特终于明白叶斯帖修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了。
  别说星界军,就连帝国的行动原理也非常单纯。也就是说,只要受到攻击的话他们绝对会还以十倍的颜色。虽然亚布人是一个商业种族,不过他们在这种时候也完全不会去考虑利益的问题就是了。
  虽然津特常常认为这样的作风很小孩子气,可是不论他的看法为何,自亚布人建国以来,这么说也不对,打从亚布人还是个流浪种族的时候,这种行动原理就一直不曾改变过。而且,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样的作风其实也还是很合理的。毕竟亚布人的船舰总是会在孤立的状态下航行于群星之间,而且不论平时或是战时皆是如此。所以帝国打从一开始就已经体认到还以颜色的必要性,就算被世人贴上野蛮民族的标签也无所谓,他们一定要以凄惨且辉煌的复仇为义务;如此一来,这些被孤立的亚布人的安全才能有飞跃性的提升,至少帝国本身似乎是这么认为的样子。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我认为阁下故乡的人们对星界军这个组织的概念应该还是一知半解吧?”叶斯帕修开始乘胜追击了。
  “这……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津特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对方的看法。
  在帝国的行动原理已经广为被人类社会所知的情况下——不然的话,帝国可就无法保证那些位于鞭长莫及之处的亚布人的安全了——如果没有宣战的决心就以高傲的态度对待亚布船舰的话,这种行为会被当成是一个愚蠢的笑话。
  然而,对那些在十几年前还不知道帝国存在的马尔地纽人来说,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是个很大的疑问。再说如果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件事的话,马尔地纽人也就不会轻率攻击“柏格维希号”了。
  “那么,乘员当中没有任何死伤者出现吗?”津特改变了话题。
  “是的,完全没有。事实上,有百分之九十的乘员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遭受攻击了。”
  “那真是太好了。”虽然嘴里是这么说,不过津特却觉得身为马汀人的那一份自尊心已经严重受损了。“可是,你们是突然遭到攻击的吗?”
  “是的,对方连一声警告也没有。”
  “那他们究竟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们基于交涉的理由而在较低的卫星轨道上环绕该行星,而对方很有可能是对此而感到不满。”叶斯帖修平静的说。
  “于是我们便受到来自地上的攻击了。”
  其实津特也早就已经从报告书中知道了这件事,不过他总觉得整件事情的发展给人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感觉。如果这是一场来自宇宙空间战力的攻击行动,相信星界军一定会马上露出愉快的神情,同时也会开始去试着歼灭那些不知道躲在何处的敌方舰队。然而,现在“柏格维希号”却是遭到地上战力的攻击,所以亚布人暂时也不会对地上世界采取任何行动。
  “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没办法理解。毕竟他们应该也很清楚,从地上世界攻击船舰的举动是不可能会有多大的效果才对啊……”津特喃喃自语了起来。
  “我本来还私下期待能从伯爵阁下口中得到明确的解释。”叶斯帕修的语气透露出些微的失望。
  “很抱歉没能满足你的期待。”
  移动坛抵达会议室了。
  津特朝位于会议室中央的桌子走了过去,并准备听取来自调查使的正式报告。
  遍布于会议室各角落的花园上方出现了一幅马尔地纽地上世界的地图。
  “据估计,目前存在于地上世界的敌对战力约两万人。”叶斯帖修开始报告。“而其主力则是‘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的马太第十二师团。”
  “你是说‘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吗?”津特感到有点意外。当然,他知道帝国的敌人其实是包括“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在内的“三国联合”;可是,无论如何自己总是会把他们想成是“人类统合体”与它的同伙。
  没想到自己所听到的答案竟然会是“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
  老实说,这个国家还要比“扩大阿尔康特共和国”更令自己感到意外。
  对一个星际国家来说,要维系国民的忠诚度可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亚布帝国”完全不但心这种状况,因为打从一开始帝国就根本不期待领民会具有爱国心之类的情操。他们反倒希望地上世界的人民能够不去考虑行星以外的事情,专心把自己的地上世界建设为丰足的人类社会就行了。不过对于那些无论如何都会对其他的世界感到好奇的怪人,帝国也会接受他们并赋予其国民的身份。
  然而,其他四国都曾经对这个问题下过一番苦心,而且也试图以各自的方法来解决维系国民忠诚度的难题。
  其中最热心的星际国家就是“人类统合体”了。他们首先以奖励星际间人才与物资的交流为手段,之后又经过一番赚人热泪的努力,总之他们就是希望能让境内所有行星社会的文化能够熔为一炉。然而,也只有旁观者才会给这个国家“赚人热泪”的评价,至于那些直接承受中央政府热情的“人类统合体”市民则是有不少人宁愿抱持着退避三舍的态度。尤其对那些最近才加盟统合体的星系居民来说更是如此,各式各样的摩擦都是因为这种文化融合的政策而起的。
  而“扩大阿尔康特共和国”虽然是个小而美的星际国家,不过它在文化融合的推展上也不是很成功。因为主星系阿尔康特不论在人口,政治,经济以及文化上的重要性都过于突出的关系,所以该国目前也只能处在勉强维持星际国家体制的状态下。
  至于那些隶属于“哈尼亚联邦”的地上世界,则几乎都是由苏美星系的移民及其子孙所组成的。托这些居民的福,联邦可以在不太需要努力的情况下维持国内文化的高度统一性。然而,虽然拥有特异文化的星系仅占少数,但是它们依旧存在于联邦内部,而且最近这些星系也开始各自强调其独特的地方文化,这也使得联邦既有的文化统一基础正逐渐崩溃当中。
  最后一个国家就是“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而他们也已经不再期待一般市民要对星际国家抱持爱国心。换句话说,在所有由地上人所建立的星际国家当中,他们的治国理念其实与亚布人最为接近。各星系都拥有相当大的自治权限,而且该国还是一个相当松散的联合体——这就是“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的真面目。这个国家甚至连军队都是以各星系自费支出的方式来保持其基本军力,换句话说,所谓“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军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加盟诸星系军的集合体而已。当然与其他拥有单一军队的星际国家比较起来,这种兵役制度的费用效果比也相对偏低,不过在联合体的理念之前,这也只不过是一件不得不忍耐的事。
  根据津特在终端手环上所查到的可靠资料,马太第十二师团的正式名称其实是“马太星系地上军第十二师团”,而且他也从相关资讯中知道马太星系是一个人口约有两亿的平凡星系。
  依照星界军的分析,在这场战争中最缺乏热情的国家就是“人民主权基系联合体”。他们之所以会参战,与其说是畏惧帝国,还不如说是害怕“人类统合体”。也就是说,如果联合体拒绝参战的话,他们担心“人类统合体”会拿这件事当藉口向自己开战。
  毕竟“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在战力上根本无法与其他国家相提并论,即使与帝国开战也会很轻易的就遭到歼灭的命运。就算战争的进展不那么快,而且这场战争到最后还是以“人类统合体”的胜利作结,统合体仍然有可能以不履行条约为理由向该国宣战,而其结果当然还是会以“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的败北收场。如此一来,原本属于联合体的诸星系也一定会被“人类统合体”强迫进行文化上的融合。
  但另外一方面,就算联合体输了这场与帝国之间的战争,各地上世界的一般居民生活也不会因此而产生太大的变化。
  虽然战争本身相当为联合体所忌讳,不过一旦面临非战不可的局面,他们还是宁愿与帝国为敌,这就是“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的心态。
  然而津特还是很难理解“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的军队在孤立的状况下依然不投降的理由。
  当然,“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并没有在官方文件上承认这支军团已经作出任何痛苦的选择,而且上面所提到的分析内容也只不过是帝国单方面的推测,因此也是会有出错的可能性。再说就算它真的是正确的,这也只不过是一般性的推论而已。毕竟要将所有的士兵都视为是一群厌战的人反倒是一件滑稽的事,尤其马太第十二师团的士兵更是被帝国认定是一群值得一战的好对手。如果从这个观点出发,津特就能理解他们还留在这个绝望战线上的理由了。
  “虽然我是觉得不太可能,但马尔地纽地上世界在实质上也是有遭到军事占领的可能性。”
  “难道敌军的司令已经成为当地政府的代表了吗?”
  “不,形式上星系首相还是柯林特·提伊尔先生。”叶斯帕修用亚布语的发音方式称呼提尔的名字。“不过,我们也不能排除他是傀儡的可能性。”
  那个提尔怎么可能会甘愿当一个傀儡呢,津特在心里如此想着。然而,自从他和提尔那场不幸的诀别以来已经过了十年以上的时间,只要是人都是会变的,何况津特也不认为那时候的他已经能完全理解提尔这个人。毕竟当时津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他也只知道提尔身为居家男人的那一面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也还好。”拉斐尔说。“假如是地上世界主动表达独立意愿的话,我们也只能先搁置不管;但如果这种意愿是起因于他国军队的胁迫,那么帝国也绝对不会坐视不顾。”
  “也对,说不定只有这种做法才能干净利落的解决问题呢。”这句话的声调僵硬到连津特自己都大吃一惊。
  拉斐尔露出讶异的表情。“你该不会是在生气吧?”
  “我只是在担心而已啦。”津特转头向叶斯帕修说道。“不过,就算对方是‘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的地方军队,他们应该也知道攻击卫星轨道上的船只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举动;何况他们也很清楚,这根本算不上是一种警告。”
  “是的,所以我认为这个可能性相当低。只要是拥有银河常识的文明人,相信他们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换句话说,只有长年孤立于宇宙之外的地上世界人民才会做出那样的愚行。”
  津特心想,其实我也是那群长年孤立于宇宙之外的地上世界人民之一耶,你们两位该不会都忘了这件事吧。
  “接下来,凝集光炮发射的地点就在这里。”
  在叶斯帖修说话的同时,地图上也出现一个闪烁的光点。
  “比格·察尔。”津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并开始向那位以疑惑的表情望着自己的调查使说明着。“这是那座凝集光炮的名字,而它也是对轨道凝集光炮四兄弟‘弗·达·安特比达’的其中之一,这四座凝集光炮都有各自的名字,分别是:比格·亚尔,比格·比尔,比格·察尔以及比格·戴伍。它们在我们的世界还不知道平面宇宙航行理论时就已经建造完成了,我还以为领民政府早就已经将它们拆除了,原来还在啊。”
  “我想他们也没必要急着拆除,反正那些凝集光炮也算不上是什么威胁。”
  虽然津特的爱乡情怀又被刺伤了,不过他还是没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可以在地图上显示当时船的航行轨道吗?”
  “好的。”
  地图上出现了一条曲线,而它正是当时“柏格维希号”的航行轨道,而且在曲线旁也特别加注了高度。
  “如果这艘船是以这个卫星轨道高度环绕行星的话,那么它就有可能同时成为弗·达·安特比达当中三座炮台的狙击目标。”津特说。“他们之所以没那么做,可能是因为地上世界方面并没有彻底摧毁这艘船的意思。”
  “果然他们的企图还是警告成分居多。”
  “如果要我去推测领民政府的考量,我认为他们反倒是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才会作出这种毫无攻击企图的表态。”
  “原来如此。”叶斯帖修暧昧的点了点头。“可是,这难道不算是一种警告?”
  “这种说法并不正确。”津特摇摇头说道。“因为这个动作并不是针对亚布人,而是对自家人的一种表态。”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有这种想法?正确说来,我还是无法理解。如果只是向自家人表态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那种必要,至少我就不会这么做。”
  “政府主席……不对,马尔地纽行星的领民代表并不是独裁者,至少当我还住在那里的时候政府就是这么宣称的,我想现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才对。也许目前那里已经有对维持独立抱持强烈反对态度的派系,这么说也不对,有才是自然的。但领民政府还是可以透过发射一次比格·察尔的行动让所有反对派沉默下来。换句话说,那束凝集光并不代表对外宣战的意图,而是对内的一种表态。”
  “我还是无法理解。”叶斯帖修的神色越来越困惑了。“一般而言,像这种攻击他人舰艇的举动不是应该要先整合自家个的意见之后才开始执行的吗?”
  “老实说,我也觉得那样做比较明智。”津特露出微笑。“不过,这就是我们故乡的作风,而且这么做也是为了要造就某种既成事实。”
  拉斐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也罢,如果这就是阁下的解释,那我也只能先接受再说。”叶斯帖修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特别感动的表情。“总之,让我们来讨论今后的方针吧。如果领民政府的意志这么坚定……老实说,我从未想过他们的意志会那么不坚定。但无论如何,如果他们的意志已经坚定下来了,我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第一步,我们要告诉他们这件事还谈不上是既成事实。”
  “的确,这艘船所受到的伤害根本就不值得我们去报复。”
  “没错吧,我认为马尔地纽行星目前还没有能力将星际宇宙船损伤到值得去报复的程度。”然而津特在说明的同时,还是在心里偷偷加了一句话:这点还真是遗憾。“当然,我对马太第十二师团的战力还是一无所知。”
  “如果那些人拥有某些特殊装备的话就另当别论,但我认为那个师团应该也没能力去摧毁位于轨道上的舰艇才对。”
  “那么,我还是亲自去和他们进行对话吧。不过,到时候我希望去的人能够越少越好。虽然反物质燃料工厂的建设船团很快就会到这里来,不过我们还是先让他们留在原地待命再说。”
  “当然。”
  “不过,这次我总该可以和你一起去了吧。”
  “这个嘛,我想这一次大概没什么机会可以下船了。”
  “就算你想下船,我也不准你走。每次你去地上世界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可是,我还不是从戴尔库图行星那里平安回来了。”
  “你在那里也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伤害咱己的肝脏而已吧。拉斐尔一针见血的说。
  * * *
叶斯帖修在结束另外一段说明之后,便离开了会议室。看来好像有其他工作正等着他去完成的样子。
  津特留在会议室里望着那张马汀行星的地图。不知道他是否真有那么一天能让自己再度站在那块充满异形生命的大地上呢?
  “津特。”拉斐尔在他的背后叫着。
  “什么事?”
  “我有一件事一定要向你道歉。”
  “你是为了‘如果真的被军事占领的话倒也还好’这句话而道歉吗?”津特转过身来。
  “嗯。”拉斐尔点了点头。“我说话太欠考虑了,毕竟这个地上世界也是你的故乡。虽然我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过有时候还是会忘记。”
  “其实我也是一样啊。”津特微笑起来。“但是,故乡毕竟还是故乡,所以我不希望那里发生任何地上战。这么说也不对,不只是故乡而已,不论在哪里我都不希望看到地上战的场面。”
  如果是宇宙空间战的话,因为绝大部分的参加者都是军人,就算不是军人也应该都是基于自身的意愿才去。这在热情上就有差别,或许有没想到会发生战争的人加入军队吧,总之参加战争的人都是接受前往战场的同志之间激烈的战斗。
  可是,地上战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一般市民也会被强迫卷入其中。
  “说的也是。其实我也不喜欢地上战,只要一想到敌我双方都得要一面呼吸相同的大气一面作战,我的全身就会开始打冷颤。”
  虽然津特总觉得拉斐尔不喜欢地上战的理由好像和自己不太一样,不过他并不打算就这件事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如果那里真的遭到军事占领的话,你又有什么打算?”
  拉斐尔问道。
  “这个问题还真难回答啊。”津特陷人沉思。“我又不能坐视他们继续占领自己的领地。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希望在自己的故乡发动一场地上战。”
  “总之,你到底打算要如何处理你的领地?”
  “这简单,只要他们能忘了宇宙的事,并在地上世界安安稳稳的过生活就行了。具体来说,如果他们同意不攻击帝国的空间设施,其实我也可以放弃贸易的权利。”
  “这实在是太可惜了,百分之九十的财富可是会从你的手中溜走喔。”
  “就算是剩下的百分之十也足以让我变成有钱人了,而且我就算再怎么有钱也用不了那么多啊。”津特突然弹指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对喔,我差点忘了要先把克琉布王家的贷款还清的事了。可是,这种事应该也没有那么急吧?”
  “至少我是不急。”拉斐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毕竟对我们这些提供贷款的人而言,最好的客户就是会按时付利息而且愿意长期借贷的人。”
  “太好了。”津特再度将视线移到地图上。“为什么这座银河会有宇宙平面航行法呢。如果光速的极限还是那么牢不可破的话,我和故乡的人也就用不着那么辛苦了。”
  拉斐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时候我父亲也会说出和你一样的话。”
  “克琉布王殿下也会这么说吗?为什么?如果没有平面宇宙航行法的话,帝国不就没办法成立了吗?”
  “我父亲是这么说的:‘如果没有平面宇宙航行法,我们也就用不着去建立帝国,而大家还是可以和祖先一样继续在银河中流浪’。”
  “这样会比较幸福吗?”
  “父亲好像认为这种做法比较有吸引力,而我觉得这只不过是他怀旧的心情在作祟。”
  “怀旧啊,说不定我们故乡的人也会说出同样的话来呢。不过,克琉布王殿下怀念的时代是遥远的古代,而我们故乡的人所怀念的却是那个所有当地成年人都非常熟悉的年代。所以我认为,或许他们的想法可能只是一种无谓的执着。”
  “你打算去实现他们的执着吗?”
  “那是不可能的,现在的故乡已经不可能回到孤立的时代了。
  不过,我还是可以让他们继续怀抱那样的梦想。只要我不从事商业贸易,他们就不会看到其他邦国的商品,只要我封锁一切资讯,他们也就用不着害怕去面对自己生活在一个巨大星际国家一角的事实了。“
  “你以为这么做你的领民就会觉得很幸福吗?有件事我一定要先声明,父亲的怀旧可是很特殊的。我一点都不觉得流浪时代有什么好,而且绝大部分亚布人的看法也都跟我一样。”
  “但是这种兴趣对我的领民来说却一点也不特殊。”
  “可是,如果你真的打算让他们追求虚幻的幸福,你就绝对不能让他们接触到任何现实啊。”
  “我知道。我想故乡上应该也有人会觉得现实比较好吧,尤其是那些比我还要年轻的新生代居民,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替他们准备几个面对现实的方法。我曾经思考过好几个解决方案,而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至少对我的同胞来说是这样没错。”
  “看来你也有深思熟虑的时候嘛。”拉斐尔相当佩服津特的说法。
  “难道你就不能坦率的面对这个事实吗?毕竟我也是有能够思考事情的器官的。”津特一面叹气,一面敲敲自己的头说。
  “有时候你的思考方式就是太奇怪了点。”
  “会吗?”
  “嗯,所以我才会担心你是不是什么都不去想。”
  “谢谢你喔,不过我确实是有什么都不去想的时候。”津特招认了。“可是,为了能替故乡找到一条出路,其实我已经思考了好长的一段时间,而且在这段时间里我还一直反复思索着,因为我觉得我的使命就在这里。”
  “难道你的使命不在星界军里吗?”
  “在星界军里,我只是数万名主计翔士的其中之一。虽然我确实是很努力在工作,可是能够取代我的人要多少就有多少。不过,目前能对马尔地纽地上世界了如指掌的领主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了。”
  “说得也是。虽然我不知道其他世界会怎么看待你,不过对这个世界而言,你已经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好领主了,那些领民一定会感谢你的。”
  “我并不这么觉得耶。”津特的心突然凉了半截。“那里的教科书应该会用‘背叛者’这个词来形容父亲和我吧。一个是将土生土长的故乡出卖给帝国以换取贵族地位的男人,一个则是以恬不知耻的姿态君临这块大地的儿子。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会比较讨厌哪一个,但至少我已经保住第二坏人的位子了。”
  “你还真悲观啊。”
  “怎么会?其实我可是期待得很,或许故乡的人以后还会用我的名字编出一两句谚语流传下来也说不定呢。”
  “是吗?”拉斐尔一直凝视着津特的脸。
  “怎么了?”津特被她盯得有点心跳加速。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休假的决定看来是正确的而已。”
  看来平面宇宙航行法也不是只有坏处而已嘛。津特在心里如此想着。如果没有这种航行理论的话,当初他也就绝对不可能与拉斐尔在群星之间邂逅了。
  津特的终端手环突然响了起来。
  他仔细阅读着显示在屏幕上的文字列,那是一通来自船长的简讯。看来对方好像很希望自己能够马上去舰桥的样子。这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简讯中却使用了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生字。
  “拉斐尔,”津特发问了。“你知道蹂躏战队是什么吗?”


第六章 军机之壁

一艘艘造型从未见过的军舰正从渥拉修门中陆续出现,而津特则在“柏格维希号”的舰桥上观看着这批舰艇出现的光景。
  “能立刻帮我跟该舰队的司令取得联络吗?”津特向“柏格维希号”的船长罗格德纽问道。
  “我试试看。”罗格德纽向通讯士点头示意。
  “目前第一蹂躏战队正使用除了紧急线路以外的一切通讯线路跟渥拉修伯爵城馆通讯中。”通讯土很快就传来了报告。“我们要使用紧急线路吗?”
  罗格德纽以询问的眼神朝津特望了过来。
  津特陷入了思考当中,虽然他有一些问题很想马上向阿特斯琉雅司令提出询问。可是,这些问题真的急迫到值得使用紧急线路来进行通讯吗?
  第一蹂躏战队使用了一切可用的一般通讯线路,其原因可能是为了要准备进行补给作业。换句话说,他们非常急着需要补给。而且光从第一蹂躏战队需要所有通讯线路以交换庞大资讯的情况来看,他们还不只是急着需要补给而已,其所需的物资补给量可能也相当庞大,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
  一般而言,就算是进行通常补给也需要花上不少时间。毕竟津特也算是一名主计翔土,所以他相当清楚这件事。不过在第一蹂躏战队结束补给作业并离开这个邦国以前,他还是有很多机会可以跟阿特斯琉雅对话的。
  “我们还是稍微等一下好了。”津特作出了决断。“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司令应该也很忙才对。不过,请船长透过渥拉修伯爵城馆向第一蹂躏战队传达我想与战队司令通话的意愿。”
  “那也就是说,阁下打算等对方与您主动联络了?”罗格德纽确认着。
  “不是的,我只希望那位司令在与伯爵城馆进行通讯时能够突然想到我们曾经提出通讯要求的事就可以了。”这么说来,目前这个邦国境内好像有两座伯爵城馆的样子。津特隐约想到了这件事——它们分别是原本就在这个邦国的渥拉修伯爵城馆以及自己所在的这个海德伯爵城馆。“这么说也不太对,我觉得就道理上而言,我们这边还是应该要主动与对方联络才对。如果等一下有通讯线路交出来的话,请你马上试着与司令进行通话,而我则会在会议室里等待。”
  “您要使用秘密通讯进行通话吗?”船长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津特点了点头并说:“谨慎一点总是比较好,就这么办吧。”
  * * *
津特在会议室等待阿特斯琉雅的出现,和他在一起的人还有拉斐尔与叶斯帕修。
  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特别的对话,一股沉重的空气在会议室内缓缓流动着。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津特的终端手环终于响了起来。
  “通讯线路已经开启了,您要马上与司令对话吗?”罗格德纽船长的声音向津特报告着。
  “当然。”津特也立刻作出回应,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拉斐尔跟叶斯帖修也跟着站起身来,并各自摆出了端正的仪态。
  一尊立姿的阿特斯琉雅立体影像很快就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本来不论如何我都应该要先过来向各位打声招呼才对,但因为自己一时忙昏头的关系,结果我就不小心疏于问候了,这点实在是很抱歉。”阿特斯琉雅开口了。
  “能看到身强体健的你真是太好了,菲布达胥男爵。”拉斐尔用对方的爵位称呼这位司令。
  “感谢您的这番称赞,能亲见殿下健康无恙也是一件好事。”
  “好久不见了,阿特斯琉雅司令。”津特则以军职称呼对方,并向立体影像低头鞠躬。
  “其实也没有那么久啦。”阿特斯琉雅轻轻的耸了耸肩膀,并来回凝视着津特与拉斐尔两人。“我早就预料到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再度相会,只是我没料到会这么快实现就是了。”
  “我也这么觉得。”拉斐尔说。“这还真是偶然。”
  “偶然?”阿特斯琉雅轻轻的笑着。“算了,您要这么想也是可以啦,殿下。”
  “不然我还能有其他的想法吗?”
  “这种事可是不能从我的口中说出来的,再说现在我这边也没有沙包。”
  “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虽然津特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不过因为阿特斯琉雅只用一副笑脸加以回应的关系,于是他只好放弃继续追问下去了。“对了,恭喜您升官了。”
  “谢谢。”阿特斯琉雅的脸上还是挂着那副微笑。“就算先前我们已经分别了一段时间,能够目睹过去的部下朝气勃勃的模样,我还是觉得非常的高兴。尤其在和你们相遇之后,我不禁回想起有关那顿晚餐的回忆,差点还让我有那种社交界的朋友前来拜访的感觉呢。
  看来我好像已经沉醉在战争结束的幻想中了,毕竟我从来就没想过我们能这么快就再度相会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站在那里的那位先生是谁呢?”
  在会议室里惟一与阿特斯琉雅是第一次见面的叶斯帖修开始自我介绍了起来。
  “请多指教。”当阿特斯琉雅随口向叶斯帕修打过招呼之后,便朝两人继续说道。“好了,虽然我大概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样的问题,不过我还是先听你们怎么问再说吧。有什么事吗?”
  “首先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因为阿特斯琉雅看来是真的很忙的样子,所以津特也就单刀直人的发问了。“我听说海德伯国目前已经处在禁止进入的状态下,所以想请您告诉我们理由。”
  当津特收到第一蹂躏战队这个从未听闻过的部队将先在渥拉修伯国进行补给作业,随后就直接赶赴海德门的报告时,他的心里反而还觉得有点高兴。
  为了要再次拜访自己的故乡,津特才会搭乘“柏格维希号”并航行到这里来,不过这是因为他已经没有选择余地的关系。虽然马尔地纽地上世界的战力应该是不足以破坏“柏格维希号”,可是他的心中还是残留了一丝不安。
  然而现在第一蹂躏战队已经停泊在宇宙港中了,而且这个战队看起来似乎全是由新锐舰艇所组成的部队。即使“柏格维希号”曾经是布署在最前线的巡察舰,可是如今那艘舰艇的武装以及装甲已经几乎都尽数拆除,津特当然会觉得搭乘新锐舰艇对自己的安全比较有保障。
  他当然希望越安全越好。如果可以的话,津特更期待对方能让“柏格维希号”与第一蹂躏战队同行,直到抵达海德伯国为止;等到他要与地上世界展开交涉工作时,这位海德伯爵也希望能利用其中一艘舰艇来传达自己的通讯要求。
  然而,那艘比第一蹂躏战队还要早一步来到渥拉修伯国的联络艇除了传达战队即将靠港的报告之外,也捎来了一道禁止进入海德伯国的命令。由于这道命令是由军令本部所发的关系,它的效力与敕命是完全相同的,就算津特是海德伯国的领主,他也不能违反这道命令。
  更令人困扰的是,这道禁止进人海德伯国的命令并没有明示任何理由以及期限。但不用说也知道,对津特一行人而言,他们只有在知道何时可以进入海德伯国的情况下才能拟出接下来的时间表。
  如果“相格维希号”会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无法进入海德伯国的话,津特也只能搭乘第一蹂躏战队当中的某艘舰艇,因为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了。
  但是,因为津特并不清楚这支战队前往海德伯国的目的,所以他也不知道到时候是否会有可以交涉的时间。
  更糟糕的是,第一蹂躏战队的目的也有可能是包括了对地攻击在内。换句话说,或许他们真的打算要彻底烧毁马汀人所居住的复合机能建筑也说不定。
  所以他绝对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才行。
  “告诉我你们的军籍编号。”阿特斯琉雅说道。
  “咦?”由于津特没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所以他也下意识的反问了回去。
  “打起精神来好好的想一想吧,现在你们已经不是我的部下了哦。也就是说,面对你们这些局外人,我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开口向你们泄露军事机密吧。所以我要先调查各位的机密参与资格才行。”
  “O11OO1O93768。”拉斐尔报出了一串数字。
  “211171839951。”津特也跟着报出了另一串数字。
  “我自己的应该是用不着报告出来才对。”叶斯帖修说。“毕竟我是已经成为预备役的人了,除了特殊状况以外,我是没办法参闻有关军事机密的话题的。”
  “真是抱歉了,叶斯帖修调查使。”阿特斯琉雅说。
  “不,请您别在意。不论如何,在我尚未进入海德伯国的情况下,我也无法完成自己的职责。再说,与司令对话本来就是海德伯爵阁下专属的工作。”
  “不过呢,看来我也没办法告诉海德伯爵阁下详细的理由了。”阿特斯琉雅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并说。“因为凌主计后卫翔士并没有听闻机密的资格,但如果现在我们已经进入海德伯国的话,我就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面对这个意外的发展,津特相当惊讶。
  “抱歉。只有这件事我没办法帮你,我想这点你也应该很清楚才对,毕竟你也是军人。”
  “我呢?”拉斐尔问道。
  “真不愧是皇族出身的人。只要您有亚布里艾尔副百翔长的资格就没问题了,再说您的等级甚至比我还高呢。就算您开口问我那只沙包以前叫什么名字,我还不能当作没听见呢。”
  “是吗?”拉斐尔转头看着津特。“你打算怎么办?虽然就道理上而言,就算我去跟她谈可能也没什么用,不过你要不要让我去听听看她怎么说?”
  “虽然这句话还用不着我来提醒,”阿特斯琉雅突然插话进来了。
  “不过公主殿下您也不能将我们谈话的内容告诉伯爵阁下哦。”
  “我知道,毕竟我也是一名军人。” .津特开始犹豫起来。虽然他很信赖拉斐尔,但是自己却没办法将一切托付给她,毕竟这关系到故乡父老的生命。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你可以自由发问。”
  “您该不会打算对地上世界进行攻击吧?”
  “难怪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你一直在瞪我,原来你是在想这件事呀。”阿特斯琉雅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微笑。
  “难道我连这个问题都没有听取回答的资格吗?”
  “是没有。”阿特斯琉雅虽然当场作出了回应,不过她的语气却一点也不冷淡。“至于叶斯帖修调查使嘛,你有没有什么我能够回答的问题呢?”
  “这个嘛,”叶斯帕修干咳了几声并停顿了一会之后,才说:“我记得帝国有几项原则性的方针。而其中一项是,只要不是非常紧急的状况,星界军就不会在不征求领主认可的情况下对领地中的天体,尤其是地上世界展开攻击行动。不知司令是否接获有关此原则改变的任何消息?”
  “完全没有。”阿特斯琉雅坚定的说。“这样讲你可以安心了吗?伯爵阁下?”
  “我还不能放心。”津特继续追问下去。“根据您的判断,您认为目前我的邦国已经处在非常紧急的状况下了吗?”
  “目前是还没有。”
  “那将来呢?”
  阿特斯琉雅的眉间很快就爬上了几道皱纹,不过她在下一个瞬间就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能事先预见未来的话,那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啊,伯爵阁下。但很遗憾的是,我并没有那样的能力。”
  津特凝视着阿特斯琉雅的美貌。总觉得她的神情似乎在苦恼些什么,如果这种感觉只是因为自己杞人忧天的话就好了。
  “那就拜托您了。”津特先朝身旁的公主点头示意,随即凑近她耳边悄声说道:“有件事想拜托你。如果星界军有可能对地上世界展开攻击的话,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我并没有这样的权限。”拉斐尔也轻声回答着。“不过,我会试试看的。”
  “拜托了。”津特再度强调着。虽然他很清楚,就算拉斐尔是帝国的公主,她也不可能会拥有阻止军事计划的能力;不过,现在的津特也只能将期待寄托在她的身上了。于是津特便转过头来面向阿特斯琉雅说道:“那么,在我离开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司令。”
  “请说吧。”
  “请让我们搭便船前往海德伯国。”津特提出了要求。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津特如果要进人身为自己故乡的马尔地纽星系,除了与第一蹂躏战队同行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不管怎么说,如果他能够争取到同行机会的话,就算发生任何严重的状况,说不定自己还能够当场解决它。虽然自己在那时候也有可能会面临无能为力的情况,但总比在邻近的星系中干着急要好得多了,而这也是津特的真心话。
  “这没问题。不过,伯爵阁下,我们可没办法替你准备空降到地上世界的程序哦。”
  “我明白,只要您能让我在卫星轨道上对地上世界进行通讯就可以了。”
  “我也没办法就这件事给你任何承诺。”
  “可是,这对您而言应该不至于是办不到的事吧?”
  “我们会尽量找机会满足阁下的要求,我能承诺的只有这句话而已。”
  “这样就够了。”
  “不过,到时候你打算要怎么回去呢!我们可不一定会回到这个邦国来哦。”
  “我想解除海德门封锁的命令也应该会传送到这里来吧?因为等一下我会要求本船于此处待命,所以您只要在那时候帮我们传个话就行了。我会请这艘船过来迎接我们的。”
  “说不定到时候你可能没办法等到你的船过来哦。”阿特斯琉雅说。“也许我会让你在逃生舱里生活个两三天,这样也没关系吗?”
  虽然津特在瞬间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重振自己的心情并说:“这个嘛,那时候如果您能让我在艾斯托特公国下船的话,我会在该处等船过来的。”
  阿特斯琉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伯爵阁下。我准许你们搭便船,我想去‘芙丽珂维号’应该是没问题吧,那里可是有许多值得你去怀念的人哦。再说呢,事实上现在已经有几个搭便船的人在那艘舰艇上了。”
  “是谁呢?”
  “这我可不能说。”
  “难道连这件事也跟军事机密有关系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抢走你的乐趣而已。就算我的家族没什么悠久的历史,我也还不至于会粗野到这种程度吧。”
  “当然,我知道了。”由于津特并没有陪司令开玩笑的心情,于是他不禁没好气的回应了起来:“那我就先失陪了。”
  “以后再见了,凌主计后卫翔士。其实我真的觉得没办法现在就告诉你这趟小小旅程的详细情形是件很遗憾的事。”
  “我也这么觉得。”津特回答道。
  * * *
会议室里只剩下拉斐尔一个人,而现在她正和阿特斯琉雅的立体影像相互对望着。
  “那么,现在你已经可以说给我听了,菲布达胥男爵。”
  第一蹂躏战队接下来应该是要去进行战斗演习吧,拉斐尔在心里如此想着,毕竟这可是替一趟例行航行划下美丽句点的重要任务。虽然在海德伯国这种不具备充足后勤支援的边境邦国里举行战斗演习是个特殊的案例,不过现在可是战时,星界军中枢应该也希望举行一场更逼近于实战的演习才对,至少她自己就能够接受这样的假设。
  “我们战队的演习目的,就是在海德伯国举行战斗演习。”阿特斯琉雅以严肃过头的语气陈述起来。因为从现在起,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比较重视宫中序列而不是军中的阶级。
  虽然这个答案跟自己的预料完全相同,不过拉斐尔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在心里产生某种疑问,她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没那种会被星界军刻意指定为军事机密的价值才对。
  “然而,我们战队却是由十二艘袭击舰所组成。”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拉斐尔在一瞬间偏头苦思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句话当中还有其他的意思。因为目前停驻于渥拉修伯国的蹂躏战队舰艇只有六艘。“原来你们的战队已经兵分两路了?”
  阿特斯琉雅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场演习的目的主要是在控制以及防卫海德门。”
  “也就是说,另外六艘舰艇就是你们的假想敌,而且它们是经由不同的路线朝海德门前进了?”拉斐尔再度确认着。
  “您说的没错。”
  “你没办法与它们取得联络吗?”
  “我们总不能真的去跟敌军进行联络吧。”
  “那么……”拉斐尔的脑海中浮现出最糟糕的推测。“你们的假想敌也有可能抢在你们之前抵达海德门了?”
  “如果他们不这么努力的话,我就必须要以抗命的罪名来控告那些人了。”
  “如果你们的假想敌抢先进入海德门,并在该处遭遇来自地上世界的攻击……”
  “这我就不清楚了。”阿特斯琉雅摇了摇头。“不过,他们确实是很有可能展开反击行动。这么说也不对,在不明白对方战力的状况下,这么做的确是很理所当然的判断。”
  “但是,根据津特刚才的说词,地上世界应该是没有那样的战力才对。”
  “我们战队并没有足以支持这种判断的资料。不仅我没有,连我的假想敌也是一样。”
  “难道你们不能更慎重的加以判断吗?”
  “我会请海德伯爵提供相关情报。当然我并没有强迫他的意思,不过照目前的情势看来,他应该会很乐意协助我们才对。接下来我们会依据这些情报作出进一步的判断;不过,我也不可能会将这些情报告诉我们的假想敌。”
  “难道你真的不能与对方取得联络吗?”在这个情况下,联络假想敌所代表的意义就是中止这场演习。不过,身为司令的人确实是有中止演习的权限。
  “我不能这么做。”阿特斯琉雅很明确的说。“我相信这个战队关系整场战事的趋势。毕竟光是为了筹划这场演习就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一旦中止的话,星界军就必须要从头再来了,然而目前可是战时状态,我们已经没有悠闲的时间了。”
  “可是,万一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态发生的话,你们又该怎么办?”
  “如果本舰种因故延误多战时机的话,对整体战局也是会出现一些不良影响的。”
  阿特斯琉雅紧抿着她的双唇,看来这个话题已经宣告结束了。
  “我明白了。”拉斐尔无力的垂下头来。“我只希望你们的演习能尽量不要影响到地上世界的生活。”
  “这是当然。对帝国而言地上世界也是一种财产,而且星界军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将炮口朝向领民了。只要是身为翔士的人,谁都知道这点道理。”阿特斯琉雅露出了一丝微笑。“相信率领对抗部队的罗伊留亚百翔长也很清楚,杀戮地上世界的人民可是一件不名誉的事。我想就算他展开反击行动,也应该会尽量不让地上世界有所死伤的。”
  * * *
津特正在庭园里赏花,而他的目光则集中在布里安草上。现在的他已经改变了原本的看法,看来这朵花的确是不怎么美丽,这种暗紫色的花卉实在是太容易让自己的心情低落下来了。
  拉斐尔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旁。
  “你不作换乘的准备可以吗?津特。”
  “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津特继续凝视着眼前的花朵。“你那边没问题吧?”
  “我也准备好了。那么,你要带这朵花一起过去吗?”
  “我没想到那么多耶。”津特用手贴着自己的额头沉思了一会。
  “不,我看还是留在这里就好了,反正那里的花实在是多到令人讨厌的程度。”
  “你打算空降到地上世界去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很想这么做。”
  “可是……”
  “第一蹂躏战队是打算要举行什么样的演习呢?”
  拉斐尔在一瞬间露出苦涩的表情来。“这我不能说。”
  “如果你告诉我的话,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才没有那回事。”公主摇摇头说道。
  “那,为什么……”
  “因为这是军规,这还用说。”
  “我在戴尔库图遇到的朋友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津特痛苦的说。他现在的心情已经低落到就算和这位公主大吵一架也无所谓了。“亚布人在遗传上就没有办法反抗秩序,看来他说的应该是没错了,难道你就不能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一下吗?”
  “反抗秩序的确会让我们有一种排斥感。”令人意外的是,拉斐尔竟然冷静承受了津特的愤怒。“你说的没错,那确实是我们的宿命。”
  “难道你就不会讨厌这样的自己吗?”
  “我们的宿命是由四种盐基点缀而成,我从来就不觉得这是我的弱点。”拉斐尔斩钉截铁的说着。“再说津特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可没有那种宿命的遗传基因。”
  “那么,你的宿命难道就跟遗传基因毫无关联吗?”
  津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可不敢这么快就下结论。”
  * * *
号笛声在起降甲板上大鸣大放了起来。
  “您们的莅临是本舰的光荣,殿下,阁下。”在索巴修敬礼的同时,横向排成一列的“芙丽珂维号”翔士也跟着致上军礼。
  “感谢你破例准许我们搭乘的要求,舰长。”津特语气僵硬的作出了回应。
  “我也向你致上相同的感谢。”拉斐尔也回应道。
  “老实说,我从未想过会以迎接客人的方式接待殿下与阁下到自己的船上来。”索巴修说。
  “对不起,请不要叫我阁下好吗?”津特提出了抗议。“虽然我目前确实是在休职中,不过我毕竟还是一名主计后卫翔士。”
  “那么,如果我称呼你凌主计后卫翔士的话会比较好吗?”索巴修当场就将自己的语气修正到以前在“巴斯洛伊尔号”上的亲切声调。
  “如果你能这么做的话,我会很感谢你的。”
  索巴修转身朝着拉斐尔说:“不过,我可不能将舰长的称号让给您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拉斐尔的语气听起来真的是有一丝可惜。
  “请让我向两位介绍本舰的乘员们吧。”索巴修说。
  在一连串的介绍结束之后,津特突然注意到某件事情。“书记好像不在这里的样子耶。”
  “是啊,由于担任书记的迪列尔主计前卫翔士目前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请容我代他向两位说声抱歉。”索巴修说。
  “我知道,因为他现在正在进行补给作业吧。”津特接受了索巴修的解释。
  目前第一蹂躏战队正在这个渥拉修伯国境内补给当中。由于星界军无法期待能在目的地,也就是海德伯国获得补给的关系,因此他们有必要趁现在进行充分的补给作业。
  “话又说回来了,你们看起来是蛮忙的。”拉斐尔说。“那些乘员连休假的时间都没有吗?”
  “是的。我们实在没有这种空闲。”
  “总觉得我们好像已经给你添麻烦的样子。”津特战战兢兢的说。
  “没这回事。因为你自己是书记,所以才不知道吧,其实在补给作业中,除了书记之外,其他翔士都相当闲,他们不过是陪着从士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而已。当然了,现在比航行时是忙了点。”
  虽然索巴修命令乘员就地解散,不过他还是叫住了艾克琉雅。“虽然很抱歉,不过我要先回到自己的任务上。等到本舰出港之后,我们再好好聊一聊吧。艾克琉雅前卫翔士,就麻烦你带路了。”
  不晓得艾克琉雅这个动作是不是表示她已经明白了,只见她默默的向索巴修致上军礼。
  “走这边。”艾克琉雅转身对两人说道。
  津特与拉斐尔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过他们还是迈出步伐并跟在艾克琉雅的身后。
  两人被带到了翔士食堂的前面。虽然这里是比突击舰大了一点,不过在袭击舰有限的居住空间里并没有设置谈话室的余裕。
  “公主殿下!”
  在闸门开启的一瞬间,津特也听到了一阵叫唤的声音。一名女性从食堂内部冲到两人面前,并在差点就要跪下去的情况下深深的向拉斐尔鞠躬致意起来。
  没想到她竟然能在冲过头的情况下保持身体的平衡呢,津特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了起来。
  虽然那名女性抬起了她的头来,可是津特却不记得自己曾经在那里见过她。不过,看来拉斐尔好像真的有见过这个人的样子。
  “你是,国民谢尔奈吧。”拉斐而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没想到您还记得属下,我实在是太光荣了。”谢尔奈的眼眶湿润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当我听说公主殿下您的座船遭到攻击时,我马上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正好那时候有一艘船经过,所以我便不顾一切的先要求他们让我搭一稍便船再说。没想到我真的能看到您平安无事的样子。啊啊,真的是太好了。”
  看样子她并不是为了要找我才跑过来的——津特作出这样的判断并离开两人走进食堂。
  由于舰艇目前正在进行补给作业,所以这里并没有任何翔士,不过却有两个客人静静的啜饮着手中的饮料。
  “帕维留亚从士长!”这回连津特也吃了一惊,他不禁脱口问出和公主一样的问题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好,主计翔士。好久不见了。”帕维留亚说。“至于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嘛,该怎么说呢,我比较像是某人带来的赠品吧。”
  “难道我在这里你就不会觉得惊讶啊。”与帕维留亚同席的山姆森不满的说。
  “当然不会,其实我早就预料到山姆森先生你可能会在这里了。”津特弯下身来准备坐在椅子上。“因为阿特斯琉雅司令曾经说过,已经有几个我认识的人先来到这艘舰艇上了。”
  “不能坐。”艾克琉雅突然低声说道。
  “咦?为什么?”
  “我要带你到寝室去。”
  “喔,我会自己看舰内地图找路走,所以不会有问题的。”津特说。
  “那你就帮我带路吧。”拉斐尔说。
  “也请让我在您身边伺候。”对谢尔奈来说,跟在拉斐尔身边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关于谢尔奈到底是谁的问题,津特还是想不起来。他只好先转过头去目送三人离去的背影,等到她们都走了以后才弯身坐了下来。
  “目前船团的状况如何?”津特先把谢尔奈的事撇在一边,并向山姆森问道。
  “我已经将一切都交给先任船长了。”山姆森说道。“反正我在航行时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来到这里正好也是一种解脱。目前船团正朝这里接近当中,虽然和这个战队比起来是很慢,但那已经是那些船的最快速度了。不过,只要你没有其他命令的话,他们应该就会继续留在这里,也就是渥拉修伯国了。这样子应该没问题吧?”
  “是的,当然没问题。”津特点了点头。“所以到头来,你果然只是过来看看情况而已嘛?”
  “与其说是过来看看情况,还不如说是来见你才对。因为新的工作地点看起来好像很危险,如果我不先找我的主君好好谈一下的话,我可不能随便让部下就这么上工,所以我就坐上这艘碰巧遇到的舰艇到这里来了。毕竟我听说他们的目的地也是海德伯国,而且还会在渥拉修伯国进行补给作业,更何况这些舰艇要比我们的船团还来得快。”
  “要谈一下是可以啦,不过我等一下也必须要去看看情况才行。”
  “这我当然明白,那就一起走吧。”山姆森也点了点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位调查使先生是怎么了吗?我还以为他一定会一起跟过来呢。”
  “我请他在‘柏格维希号’上待命,因为他好像不太喜欢这种在预定行程之外的旅行。”
  叶斯帖修在“柏格维希号”上还有堆积如山的工作等着他去完成。如果第一蹂躏战队答应让那艘旧巡察舰同行的话,那么他当然也会跟过来,不过在这种状况下,津特还是认为让那位调查使继续留在渥拉修伯国才是上上之策。毕竟就连津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那座海德伯爵轨道城馆。
  “话又说回来了,”津特突然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这场演习的目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山姆森还是照平常的音量回答着。“虽然我问过了,不过他们就是不告诉我。难道他们连身为领主的你都没有说吗?既然这样的话,他们也就不可能会告诉我了。”
  “你不能稍微推测一下吗?”因为山姆森的军中资历比自己还要久,而且直到目前为止也一直跟这支战队共同行动,所以他多少也该有点想法才对。至少津特是这么想的。
  “临时想到的也能说吗?”
  “当然了。”
  “据我所知,会以封锁邦国的形式来举办演习的理由只有一个。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模拟战斗。”
  “这我也知道。”津特对这个回答略感失望。“你还能想到什么其他的理由吗?”
  “没了。你在怕什么啊,我的主君。你该不会以为这支战队是要用来对付马尔地纽地上世界的攻击部队吧。”
  “不,我还不至于会这么想。”津特摇了摇头。虽然他还是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不过阿特斯琉雅已经亲口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只有这个部队进行模拟战斗的话就好了。这样一来,就算遭遇来自地上世界的攻击,他们也可以将反击的规模控制在最小的程度。可是,如果这场演习有对抗部队,而且他们还抢先进入伯国的话,我就必须要事先设想最坏的状况了。”
  “我觉得你未免也担心过头了。”山姆森说。“我当然也知道‘柏格维希号’先前曾经遭遇过来自地上世界的攻击。可是,它的损伤不是蛮轻微的吗?如果只是受到那种程度的攻击的话,任何头脑清楚的星界军指挥官都会置之不理吧。”
  “为什么你就可以这么安心呢?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才会这么说啊?”
  “怎么可能会没关系呢?那里可是我最重要的工作地点啊。”
  “不过山姆森先生的工作地点应该是在宇宙空间吧。”津特的语气突然尖锐了起来。
  “你这么说是没错啦,不过毕竟附近就有一个可以伸伸懒腰偷闲一下的地上世界,这个优点可是无可取代的喔。”山姆森似乎没察觉津特带刺的语气,只见他继续说道。“这么说来,我差点忘了要问这个问题了,马尔地纽地上世界那里有什么好喝的酒吗?”
  “这种事谁会知道啊?”老实说,因为津特从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故乡,所以他真的不知道故乡的酒是什么样的味道。“反正这根本就不重要啦!”
  “冷静一点。”山姆森以低沉但清楚的声音对津特说着。“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虽然津特也确实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失去冷静了,可是他就是无法压抑住那股突然激动起来的情绪。“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我知道我那美丽的故乡米德格拉特很可能被伤害的话,我的心情也一定会很混乱的。相较起来,我反倒觉得我的主君已经算是一位很能保持理性的人物了。”
  “你别捉弄我了。”
  “不,这可是我的真心话。当我看到你走进食堂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该不会不知道海德伯国将会举行一场实战演习的事呢。不过呢,我马上就知道你只是装出一副平静的表情来而已啦。”
  “我看起来有那么糟糕吗?”津特终于恢复冷静了。
  “所以我才会称赞你啊。而且呢,侍奉如此英明的主君可说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同时我也由衷为这件事感到欣慰呢。”
  “我觉得你捉弄我的程度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耶。”
  “谁叫你平常就没什么口德,这就叫作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种事就别提了,你认为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该不会真的只能束手无策吧。”
  “这就不是我能够回答的问题了。”
  “结果到头来,我还是只能束手无策啊。”
  “所以啦,这个问题就连我也不清楚。我当然也不知道这场演习有没有所谓的对抗部队,更不用说是那一边会先抵达目的地的问题了。不过,现在你已经搭上这艘舰艇了。至少如果我们先抵达伯国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适时阻止他们的攻击行动。这么一来,事故发生的机率,就可以先降低一半,这已经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喔。”
  “可是,我们真的能够阻止战队的行动吗?”
  “如果状况真的是逼不得已的话,你要不要发动一场叛乱呢?”
  “发动一场叛乱?”津特呆呆的望着山姆森,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这种事。
  “是啊,我们干脆先占领舰桥,然后马上就朝旗舰攻击,你觉得这个点子好不好?这么一来,他们可就没那个心情去攻击地上世界了。”
  因为津特知道山姆森这句话只是开玩笑的,所以他不禁微笑了起来。“到时候你会跟我一起行动吗?”
  “谁知道啊。”山姆森偏着头并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算了看到时候的情况如何再说吧,我可不想打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
  “请你们不要对我的忠诚心有什么期待啊。”帕维留亚插话进来。“我可不想被打人亚布的地狱里去喔。”
  “你用不着担心自己会被打入亚布的地狱去啦。”山姆森说。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帕维留亚问道。
  “因为索巴修舰长是个讲道理的人,在我们被拖进亚布的地狱之前,他应该就会先让我们死得痛快一点啦。”
  “没想到你连死到临头都要去麻烦索巴修副百翔长啊?监督,你什么时候堕落成这副德性了啊?”
  “我只有在部下面前才会洁身自爱喔。”
  “我们还真是被你骗得团团转啊。”
  “算啦,总之这个话题就到此打住了。”山姆森回过头来对津特说道。“也许到时候我们真的能做些什么,但也有一些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毕竟现在的对手是帝国,而你是边境某个邦国的领主,至于我们也只不过是你的家臣而已。我们并不是万能的。如果到时候我们没有把该做的事情做好的话,你要悔恨也好,咒骂也罢,随便你怎么处置我们都行啦。”


第七章 海德门冲演习

“注意,这里是舰长。”索巴修的声音在舰内响了起来。“从现在起,演习内容的机密模式正式解除,所有乘员请利用闲暇时间以自己的终端手环确认详细的内容。”
  津特是在翔士寝室里听到这段舰内广播的。只见他继续躺在床上并竖起耳朵倾听广播内容,同时也启动了自己手上的终端手环。
  “大致说来,”索巴够继续说着。“在航行演习结束之后,我们将展开涵括一连串演习流程的攻防演习行动。我想你们应该也已经注意到有半数僚舰并未与我们共同行动的事实,这六艘采取不同行动的舰艇目前正经由相反的方向朝海德门前进;而这场演习的第一阶段目标,就是要比赛那一方先抵达海德伯国。在此我必须要先向各位报告一件遗憾的事,我们已经在第一阶段的竞争中落后对手了。”
  听到这里,津特不禁从床铺上跳了起来。虽然终端手环的屏幕上已经显示出演习内容的详细资料,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急着去看的时候了。只见他消除了屏幕上所显示的内容,并利用终端手环办理请求进入舰桥的手续。
  在等待舰长批准的这段时间里,津特迅速穿上了衣服。
  “换句话说,如今对抗部队已经先行进入了海德伯国。因此,在这场演习的第二阶段,我们将成为攻击的一方。各位不需要为了演习第一阶段的失败而失望,毕竟第二阶段才是这次演习的重心。
  我们将预定于十二小时后抵达海德门,接下来我们就会进入这场演习的最高潮。因此希望各位乘员从现在起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获得休息,以迎接即将来临的实战任务。“
  在广播结束之前,津特就已经朝舰桥的方向快步前进了,然而这时候的他仍旧未收到进入舰桥的许可通知。
  * * *
当津特来到舰桥室前面的时候,他的终端手环也收到了进入脑桥的许可通知,于是他便使用了有效次数仅限一回的电波纹锁开启了舰桥的闸门。
  “很抱歉,”索巴修一看到津特就马上开口了。“不过我们目前仍然不清楚海德伯国的具体状况。我们所知道的只有假想敌部队已经在海德伯国的这件事而已。”
  “是这样的吗?”津特觉得自己全身的力量正迅速流失当中。
  算了,凡事还是向前看吧——他在心里如此想着——如果真的发生什么紧急事态的话,这场演习应该就会立刻中止了。既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这样的状况,那就表示马汀行星的情况还算平安。
  很可惜的,就算对自己这么说道,津特仍然无法完全的安心下来。就算要以自己的手去毁灭一个地上世界,星界军的翔士会认为这是紧急事态吗?
  “虽然这种请求有点厚脸皮,不过在演习结束前能不能让我待在舰桥呢?”
  “厚脸皮?为什么?”索巴修的脸上浮现出微笑。“你搭这艘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要参观演习吗?当然可以,你就尽管留在这里吧。”
  “真是太感谢你了。”
  “我会替你准备一张椅子的。在这之前,要不要先来一份早餐呢?我想你应该才刚起床没多久吧。”
  * * *
距离进入海德门的时间已经不到一小时了。
  “舰长,”雅帖修后卫翔士叫唤着索巴修。“我收到了来自旗舰的泡间通讯,长官命令我们出动联络艇执行侦察任务。”
  “我明白了,你就这么跟旗舰回复吧。”索巴修说。“艾克琉雅前卫翔士,联络艇的艇指挥就由你担任,立刻进行出发准备。”
  艾克琉雅站起身来并向索巴修致上军礼,随后便以完全符合军中礼节的动作向后转身并准备离开舰桥。
  “索巴修舰长。”津特也站了起来。“也能让我一起去吗?”
  虽然索巴修的眉间一度蒙上了一层阴影,不过他很快就点头说道。“我准许你的要求,伯爵阁下。”
  “真是太感谢你了。”津特转头向艾克琉雅说道。 “也拜托你了。”
  “我只会完成我的任务,”艾克琉雅说。“我不会为你做什么事。”
  “那也没什么关系。”
  “虽然我也很想去,不过这艘军舰的联络艇应该也是两人座的吧?”拉斐尔说。
  艾克琉雅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拉斐尔转头向津特说道。“路上小心。”
  “谢谢你。”
  “你一路上真的要小心一点。”索巴修说。“别忘了带晕船药过去。”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老实说,或许我不批准你的请求可能会比较好。”索巴修开始朝津特的身体上下打量了起来。“你的骨骼实在是太脆弱了。”
  “这样啊。”津特不禁将视线转到艾克琉雅的脸上。
  不过艾克琉雅还是跟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
  “呃,她的操舵真的有那么……”津特向索巴修问道。
  “是的。”索巴修以担忧的眼神望着津特,并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也许你还是别去会比较好。”
  “不,我一定要去。”津特下定了决心。
  当两人离开舰桥以后,艾克琉雅突然低声向津特问道:“到底舰长在担心什么?”
  “谁知道。”这是津特的回答。
  连同“芙丽珂维号”的联络艇在内,从第一蹂躏战队蓝色部队出击并执行侦察任务的联络艇一共有三艘。
  “离进入海德门还有五分。”艾克琉雅喃喃自语了起来:“预定一分后时空分离。”
  她这些话会不会是关心同行者的一种表现呢,津特在心里如此想着。
  周围的墙壁开始显示出舰外的风景。
  “谢谢你。”津特以为艾克琉雅显示舰外影像是顾虑到没有空识知觉的自己的需要,于是他便向对方道谢着。
  “不用谢。”艾克琉雅说。“因为我喜欢这种风景。”
  时空泡的内层表面是灰色的,而在那面灰色的背景中津特可以看见另外两艘僚艇。目前“艾丽珂维号”的舰载联络艇正好就位于编队正中央,而分列左右的两艘联络艇看起来就好像是随行在侧的模样,不过那两艘联络艇如今正逐渐远离当中。
  “时空分离。”
  两艘僚艇被那面灰色的墙壁吞噬,而吞噬联络艇的时空泡内层表面则散发出如同虹彩一般的光芒。
  艾克琉雅以陶醉的眼神来回打量着左右两侧的虹状光芒。这种因为大量时空粒子相互碰撞而产生的圆形彩虹确实比地上世界的彩虹还要更为鲜艳,也更容易令人心醉神迷。而这道彩虹在不断扩增其范围的同时,也在时空泡内层中逐渐褪色,最后终于回归至灰色的内层表面,这种连续性过程也着实会让人惊叹不已。
  “离进入海德门还有一分钟,开始加速。”
  “啊,请你稍等一下。”因为索巴修曾经事先提出警告的关系,所以津特打算再度确认安全带有没有绑紧。
  “我不等。”
  联络艇开始加速了。
  津特的身体被压进了座椅里头,他那柔软的地上人骨骼也早就已经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现在他就算想当场抗议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离进入还有三十秒。二十秒……”
  艾克琉雅的读秒声依然是一派冷静。看来她很明显的没有因为加速而受到痛苦,反倒是有点在享受加速的感觉。
  “十,九,八……”
  她的读秒声开始逐渐谱出愉快的节奏来了。
  她果然很高兴啊。津特终于确信不疑了。
  “进入!”艾克琉雅在这一瞬间突然发出一声兴奋的叫喊。
  津特的身体也在同一瞬间被甩到右边去了。
  津特在他那已经逐渐朦胧的意识一角回想起那场在菲布达胥男爵领地发生的小小战争,他觉得那时候拉斐尔的操舵手法可能还比现在这位操舵士来得纤细一点。
  虽然他并没有仔细确认,不过幸好安全带还是把自己绑得紧紧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津特早就已经像颗皮球一样在操舵室里到处弹来弹去了。
  津特在已经淤血的视野中央看到了一艘军舰的巨大舰首。那是一艘袭击舰,而且它还在自己的视野中进行异常的回转动作。不过津特心里很清楚目前在宇宙空间中描绘异样轨迹的舰艇是哪一艘,因为就算他没有空识知觉,自己多少还是可以感受到来自某艘“联络艇”的加速度。
  该不会这是因为亚布人对加速度的感觉比较迟钝的关系吧,这是长年盘踞在津特心中的一个疑问。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也就不可能会让上面没有任何重力控制装置的船作出这种粗暴动作来了。
  那艘袭击舰的舰首正迅速朝这里逼近过来。
  会相撞的!正当津特打算这么开口提醒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丧失功能了。
  而这趟苦行也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戛然而止。
  “本艇已遭击沉,本艇已遭击沉……”一阵比艾克琉雅还要缺乏抑扬顿挫的机械语音也在操舵室内不断重复着。
  “我们被击沉了吗?”津特转头向坐在旁边的艾克琉雅问道。
  “没错,任务失败了。”她非常冷静的回答着。“运气不好。”
  这个嘛,谁叫刚才她要与对方如此接近,就算被击沉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没想到这艘联络艇刚离开“门”时就碰巧遇上那艘假想敌舰,看来自己和她的运气也未免太差了点。津特一面如此想着,一面凝视艾克琉雅,然而如今坐在那里的她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津特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幻听了。虽然他仿佛在加速停止的瞬间,听到某句即使是在学校念过亚布语的人也只能隐约猜到大概意思的不知名辱骂,而且在那之前,他好像也听见操舵室里曾经传来一阵意义不明但唱的人却蛮乐在其中的怪歌,不过他相信那些声音实际上并不存在,尤其是那首怪歌,那绝对不可能会是艾克琉雅唱的。因为每个亚布人都毫无例外的拥有绝对音感,再说,一个拥有绝对音感的人也应该是无法忍受将那种已经走调到很离谱的噪音从自己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行为才对。
  “请问,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呢?”津特完全没想过自己已经在侦察任务途中遭到击坠的问题,看来他的神经还是蛮粗的。“我们但还得回到‘芙丽珂维号”那里去吧?“
  “我们是死者。”艾克琉雅严肃的说。“死者哪里都不回去。”
  “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呢?”直到现在津特才开始惊慌失措起来,因为他本来打算马上回到“芙丽珂维号”上去的。
  “总之,待命。”
  “就只有我跟你两个人一起待命吗?”
  “你讨厌!”
  “也不是,只不过……”
  “我知道,一定很无聊。”
  “我们真的只能在这里等吗?”
  “你想做什么?”艾克琉雅偏着头问道。。原本津特差点就要脱口说出:“请你再让我听一次刚才那首歌吧”,不过他很快就将这句话又吞了回去,并如此说道:“你现在能不能知道地上世界的状况?”
  “只有一点点的话就行。”
  “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你快点帮我调查一下啦。”
  艾克琉雅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的望着津特。
  “呃,怎么了吗?”津特困惑的说。
  “你忘了说拜托。”
  “咦?”
  “你好像……很臭屁。”
  津特终于弄清楚艾克琉雅在要求些什么。事实上,刚才自己的要求听起来确实是很像命令的口气。
  “那就拜托你了。”津特只好追加了这一句话。
  艾克琉雅无言的点点头,并将自己的手从控制笼手里抽出来开始进行一连串的操作。
  主屏幕上很快就显示出马尔地纽地上世界的放大图。但不幸的是,克兰登市的复合机能建筑群还躲在那颗行星的影子里。
  行星的外表看起来跟津特记忆中的印象并没有什么不同。这颗球体的表面还是一样绿到不能再绿,而球面上依然点缀着几个令人熟悉的白色斑点。
  有一道通讯进来了。
  “这是一道灵界通讯,”对方说道。“向彷徨的灵魂打声招呼。”
  在地上人当中,有不少人因为亚布人完全不信仰宗教的关系,所以也认为他们应该是彻底冷酷的合理主义者;但相反的,也有蛮多人以为亚布人既然会将如此浮夸的身份制度保留下来,那么他们一定是被某种洗练到足以被称作是宗教的迷信所束缚。然而极端的意见多半都会有相同的宿命,而这两个意见当然也不例外。具体说来,它们都是错误的。
  虽然亚布人确实不相信“死后的世界”或是“永远的生命”之类的事情,不过他们对心灵的概念简直熟悉到可以拿来当作开玩笑的题材。
  “这里是彷徨的灵魂,”艾克琉雅说。“找我们有什么事?”
  “是没什么事要找你们啦,不过我们现在可以收留你们;还是说,你们打算在演习结束前继续维持惯性航行呢?希望你们立刻回答,因为这场演习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如果要我们收留的话就趁现在。”
  “不用,死者将在空间中休息。”
  “请便,那就请你好好享受死亡吧。”
  通讯切断了。
  “为什么你要拒绝呢?”津特问道。
  “因为我想和你单独相处。”艾克琉雅凝视着津特的双眼。“如果这么说,你会高兴吗?”
  “也许吧。”津特完全没有把这句话当真过。“话又说回来了,你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不公平。”
  “你的意思是!”
  “我们的重量会削弱舰艇的机动力。”
  “我们的体重会是个问题吗?”
  艾克琉雅以轻蔑的眼神看着津特,嘴里则低声说出这几个字:“联络艇。”
  “原来如此。”
  她说的没错,联络艇的质量就算是对于巨大的袭击舰而言或许也是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可是,刚才发出通讯的那一艘舰艇应该也已经考虑过这一点才对。
  所以津特直到现在还是无法接受她的理由。
  “还有,”津特改变了话题。“我能和地上世界进行通讯吗?”
  “怎么可能。”
  “你办不到吗?”
  艾克琉雅点了点头。“这里只能传送紧急呼叫。”
  看来在演习解除之前,自己似乎是不能透过这艘联络艇与地上世界进行通讯了。
  也许利用联络艇与地上世界进行通讯确实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再说不论如何,现在的气氛也不适合他用镇静的心情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前方的墙壁上依然显示着马尔地纽行星的放大影像。
  津特漫不经心的眺望着影像,然而才没过多久他突然就从座位上撑起身来并朝前方凑近过去。
  “你能不能再放大一点?”津特指着屏幕上的某一块区域。“把这里再放大一点。”
  某个物体正从行星的边缘逐渐浮现。它的轨道高度相当低,几乎快要冲进大气层了。
  “能不能再放大一点?”
  或许是津特声音中的紧迫感使然吧,这次艾克琉雅没有抱怨的照做了。
  由于行星周围有一层稀薄的大气,所以那个物体的外表看起来不但模糊而且还有一点扭曲。不过,它绝对是一艘袭击舰,而且它似乎正在地上世界的周围进行某种举动。
  “赶快与那艘船通讯!”津特大叫了起来。
  “不行,我说过理由了。”
  “我知道,但这是紧急事态啊。”
  “为什么?”
  “那艘舰艇说不定会进行对地攻击啊。”
  “没这回事。”
  “你有什么根据?”
  “它离开了。”
  正如艾克琉雅所言,那艘袭击舰正准备从行星轨道上离去。
  也许对方已经结束对地攻击了。
  “我们还是过去地上世界……”津特话才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虽然他很想尽快确认地上世界的状况,可是在自己还不知道弗·达·安特比达的功能是否依然健在的情况下,接近行星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姑且不论军舰会有什么下场,这艘联络艇一定会被对轨道武器一炮击沉的。
  “这样好吗?”
  “嗯,太危险了,还是算了。”虽然津特的心中还是感到很焦虑,不过他仍然继续说道。“话又说回来了,这场演习什么时候会结束啊?”
  “不知道,要吃吗?”
  “吃什么?啊,你是说要不要用餐是吗?也好。”津特对艾克琉雅的提议表示赞成。虽然现在他还没有那么饿,不过他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利用吃饭来改变一下心情。
  “是吗?”艾克琉雅从座椅上起身离去,不过她很快就拿着战斗口粮回来了。
  津特道谢之后便从她手中接过了战斗口粮,然后他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毕竟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吃饭而已。
  * * *
“只有‘芙丽珂维号’的联络艇还没回来吗?”阿特斯琉雅说。
  “损伤数量是比原先我所想象的最坏状况还要少。不过就实战的观点而言,这已经算得上是毫发无伤了。”
  为什么自己的部下刚好就在那艘惟一损伤的舰艇当中呢,难道我当初真的是选错人了?索巴修觉得刚才自己好像被责备了一顿,不过这当然是因为自己想太多的关系,毕竟阿特斯琉雅在责备一个人时从来就不会拐弯抹角的。
  不论如何,“芙丽珂维号”必须要在缺少航法士的状况下参与战斗。不过在通常宇宙中航法士的工作本来就不多,通常也只是从旁协助忙碌的伊德利亚十翔长以及通讯士而已。就是因为这样,索巴修当初才会指派艾克琉雅担任艇指挥。
  第一蹂躏战队蓝色部队在进入“门”之前就先进行时空融合,并展开资讯连结的作业。到目前为止,阿特斯琉雅已经派出数波联络艇前往海德门的另外一面执行侦察任务。根据第一波的侦察结果,虽然对抗部队的六艘舰艇分散在通常宇宙各处,不过在得知联络艇的存在后也马上开始进行集结动作,看来他们已经完成迎击准备了。
  “敌人好像已经决定在通常宇宙中迎击的样子。”
  “那么,我们要在不进行时空分离的状态下冲进海德门吗?”
  “芭托珂维号”的舰长迪鲁副百翔长说。
  “不,我们先时空分离再说。”阿特斯琉雅摇了摇头。“罗伊留亚百翔长一定会在‘门’后设下埋伏的。”
  “门”在通常宇宙中看起来是球体,不过在平面宇宙中看起来却像是一条曲线,而且球体表面上任一点与曲线上任一点之间并没有所谓的对应关系存在。换句话说,从通常宇宙进入“门”时,任何船舰都没办法知道自己会从曲线上的哪一点出现在平面宇宙中。
  反过来说,船舰透过“门”从平面宇宙进入通常宇宙时,它们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会出现在那团散发磷光的球状“门”的哪一点上。因此,就算舰艇排出单列横阵,它们的队形还是会在通过“门”的那一瞬间产生混乱。这在和平的时空中还不构成任何问题,可是一旦到了战场上,这种现象就会让军舰有被各个击破的可能。
  然而,这个现象其实是以时空泡为发生单位。换句话说,如果一个部队共同使用一颗时空泡的话,他们就可以在通过“门”之后还能保有原来的队形。不过,毕竟一颗时空泡的内部也只能容纳有限的质量,而且一支大舰队也不可能全数挤进一个时空泡里面,但是六艘袭击舰的质量加起来是比一个时空泡所能容纳的最大安定质量还要小一点。
  不过,一个逼近最大安定质量的时空泡其移动速度也相当缓慢。因此,为了让作战行动能够更为迅速,任何舰艇都有必要在航行至“门”附近时先进行一次时空分离的作业。
  “集合地点就在这里。”在阿特斯琉雅说话的同时,虚拟视窗上的平面宇宙图上也亮起一颗青色光点,而那颗光点的位置就紧邻在海德门的旁边。“接下来,我们就暂时不需要去用到什么作战策略了。时空融合以后立刻进行资讯连结,我会在那时候向各位下达队形指示,报告完毕。我们就在集合地点再见吧。全舰,时空分离!”
  * * *
六艘袭击舰再度时交融合了。
  “资讯连结完毕。”通讯士传来了报告道。
  这时候,某个不明物体突然从“门”内冲了出来。其实它的真面目不用猜也知道,正是对抗部队的袭击舰。
  “从质量看来应该是单舰时空泡。”
  “他到底打算要做什么呀?”阿特斯琉雅用手贴着额头并露出快要昏倒的表情。“啊,我明白了。说不定他打算在实战中使用相同的战术呢!总之我现在要先化解这一招再说。‘芙丽珂维号’,马上时空分离吧。”
  “我们要迎击吗?”
  “没必要。不过,如果到时候敌人先找上你的话就又另当别论了。虽然那时候我们应该是抽不出时间来救你,但是你一定要赢哦。”
  “我明白了。”索巴修先朝那张没有任何人坐在上面的航法士席瞥了一眼,然后便将视线移向代理航法士的雅帖修后卫翔士。因为这个举动还算流畅,所以司令应该是不会注意到舰上已经缺了一名航法士才对。“时空分离吧。”
  “芙丽珂维号”从她的同伴身边离开了。
  其实他已经知道假想敌舰的意图以及阿特斯琉雅那道命令的背后意义了。
  七艘袭击舰聚在一起就会超过时空泡的最大安定质量,而时空泡也会在平面宇宙物理法则的作用下产生崩溃现象。虽然这对各自拥有时空泡产生装置的袭击舰而言并不会造成任何损害,不过等到它们进入通常宇宙以后还是无法保持原来的队形,对方就是看准这一点才会刻意派一艘袭击舰过来的。
  面对这样的战术,我方其实也可以采取某些手段加以应对。
  其中一个手段就是先时空分离之后再展开迎击。比如说,六艘袭击舰可分成两个旗下各有三艘舰艇的小队。如此一来,即使假想敌舰成功进行时空融合,我方也可以在有利的状况下进行战斗。不过,三舰时空泡在速度上是比单舰时空泡要来得缓慢,而敌方也就会掌控了时空融合与否的主导权。就敌方的观点而言,既然这艘舰艇一开始就居于劣势,那么他们当然可以不与我方勉强进行时交融合。只要我方最后是以三舰为单位通过这个“门”,那么敌方就能以六比三的优势展开通常宇宙战,即便我方打算在平面宇宙中再度集合,这艘袭击舰还是可以再度摆出时空融合的姿态以牵制我方的行动。结果到头来我方也就只剩下两种选择,要不就是以三艘三艘的方式通过“门”,不然就是放弃战斗。即使我方以个舰为单位进行时空分离也会面临相同的状况。虽然这么做在速度上确实是不会比对方逊色,不过对方还是可以自由选择交战或是逃进“门”内。
  也就是说,主导权始终还是握在对方的手上。
  当然我方也可以采用直接与对方进行时交融合的战术。如果采用这个方法的话,只要时空泡一崩解就不会有人知道往后的状况会如何了。也许会分成好几个时空泡,也有可能会让好几艘袭击舰挤在某一个分裂之后的时空泡内部,可是崩解之后的时空泡或是泡内舰艇的具体数量完全只能凭机率来推测。虽然这种做法的确不会让主导权握在假想敌舰手中,但我方也不见得就能掌握战斗的主控权。换句话说,主导权很有可能会在两军之间到处乱飞。
  在考虑各种情况之后,索巴修认为最好的手段还是只让一艘舰艇从时空泡中分离出去。如果对方是与五舰时空泡进行融合的话,那么我方当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让对抗部队的战力减掉一艘。即使对方与单舰时空泡进行融合,自己也能和假想敌舰展开一场对等的战斗。
  而且,索巴修也猜得到自己的舰艇之所以会被选上的理由。因为少了一艘联络艇的“芙丽阿维号”确实是比僚舰要轻上一点,也许这个优点可以拿采弥补少了一名航法士的缺点还绰绰有余。
  时空分离作业终于结束了。
  “索巴修舰长。”拉斐尔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我可不能把这个位子让给您喔,殿下。”索巴修以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我才没有那种意思。”令人意外的是,这位公主竟然嘟起嘴来说话了。“我想向你提出申请,因为我希望能代替艾克琉雅前卫翔士参与作战。”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索巴修摇摇头说道。“如果这是一场实战的话,我会二话不说请求您的帮忙。但这是一场演习,而且殿下您只是这场演习的参观者,并不是参与者。所以如果我让殿下过来帮忙的话,这场演习就谈不上什么公平了。”
  “这点我也很清楚。不过,这应该是一场相当接近实战的演习,而且你我都知道实战中会出现各式各样的不确定因素。这么说来,我应该也算是不确定因素之一吧。何况这既然只是一场演习,胜负也就只是次要的东西,当然也没有所谓公不公平的问题了。”
  原来如此,这种想法确实是蛮有道理的,虽然索巴修差点就脱口同意拉斐尔的要求了,不过他到头来还是做出了否定的手势。
  “还是不行,我想试试看在缺少乘员的状态下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是吗?那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拉斐尔只好撤回了她的意见。
  索巴修松了一口气。说真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将拉斐尔视为自己的部属,即使只是临时性质的部下也一样。
  索巴修让包覆于舰体之外的时空泡紧跟在本队后方。
  同时他也专心注视着平面宇宙图上假想敌舰的动作。
  目前它正朝这里逐渐逼近。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由于本队时空泡与自己的距离相当近的关系,所以他还无法判断对方的目标是哪一个。但不论如何,“芙丽珂维号”都必须要进入战斗演习状态。
  如果假想敌舰与本队进行时空融合的话,索巴修也会立刻让自己的舰艇与本队会合并参与战斗。
  “注意,这里是舰长。”,索巴修开始对舰内发出广播。“本舰很有可能马上就进入战斗演习状态。但很遗憾的是,我们必须进行单舰战斗。也许这句话你们已经听腻了,但各位还是好好干吧。那么,全体人员就战斗位置!”
  索巴修弯身坐在舰长席上,并将空识知觉切换为舰外模式。
  “立刻确认所有火器的安全装置。”索巴修向伊德利亚十翔长下达了指示。
  “安全装置已经确认完毕。”
  “很好。”索巴修在控制桌上输入密码,并将演习战斗开始的信息通知舰上的思考结晶网。这样一来,炮术士还是可以在不解除安全装置的情况下扣下凝集光炮的扳机,只不过从炮口中发射出去的光束是一种不会对舰艇造成损伤的指向性光线而已。如果这道光线有够命中对手的话,位于舰体表面的接收器就会发出警报,并确认舰艇所受到的损伤。
  “距时空融合预测时间还有三分钟。”通讯士报告着。
  “解除模拟电磁投射炮的安全装置。”索巴修再度向伊德利亚十翔长说道。
  “模拟电磁投射炮,发射准备完毕。”伊德利亚很快就传来回应。
  其实模拟电磁投射炮就装设在真正的电磁投射炮炮口旁边,这种全长二达诸的小巧装置可以用来发射演习弹。当然演习弹本身一定会远远小于由电磁投射炮所发射的核融合飞弹,不过两者在速度上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舰艇即使被演习弹命中也不会产生任何伤害,不过舰体表面的接收器却能够侦测到命中的状况。
  “主引擎,点火。”
  袭击舰“芙丽珂维号”已经对即将面临的演习战斗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当假想敌舰已经逼近到这个距离时,索巴修也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谁了。它的目标就是“芙丽珂维号”。
  “通讯士,调头左转八十度,开始迎接敌舰攻势!”
  虽然司令曾经指示索巴修没必要去迎击,不过既然目前对方已经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那么这个指示也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炮术士,在时空融合的同时,你可以不用等待我的命令就自行射击。全体乘员,准备对应电磁投射炮齐射时的冲击!”
  模拟电磁投射炮本身的后座力相当微弱,就算在齐射的状况下,乘员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不过一板一眼的思考结晶会在发射瞬间进行逆喷射,同时也会利用重力接制机关制造出真正的电磁投射炮发射时所产生的后座力。
  “距时空融合还有十秒。七,六,五,四,三,二,一,时空融合!”
  在索巴修的空识知觉范围急遽扩大的同时,“芙丽珂维号”也因为反作用力的关系而传来一阵震动。
  当然,对手也开始朝这里射击。
  这是一对一的决斗。
  老实说,这实在不像是一场有意义的演习啊——索巴修在心里如此想着。
  “炮术士,用不着一一向我请示,照你喜欢的方式放手射击吧。”索巴修下达了命令。
  * * *
“全舰已经完成战斗部署。”担任先任参谋的谢姆蕾希百翔长传来了报告。
  “非常好。”阿特斯琉雅轻轻点了点头,并向麾下全舰发出广播。
  “注意,这里是司令。来吧,我们终于要上战场哕。虽然这并不是一场可以互射实弹的灼热实战,而是一场只能用弱凝集光与演习弹软棉绵的射来射去的半调子演习,不过这里确实是战场没错。
  已经知道什么是真正战场的人,请回想一下当时的热度,至于那些连初次上阵的经验都没有的年轻人,这场演习也绝对可以鼓舞你们的热情,所以请大家都给我认真一点,冲啊!“
  乍看之下,阿特斯琉雅正以一派轻松写意的模样坐在那张司令座上。不过,她的内心却因为愤怒而沸腾不已。就算这里是真正的战场,她也从来没有对敌人如此火冒三丈过。毕竟绝大部分的亚布人都把战争视为一种自然灾害,而阿特斯琉雅也是其中之一。因此,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样去憎恨敌人才好。
  她其实是为了罗伊留亚百翔长的作战而愤怒。
  对方的战术确实是很有效没错。如果顺利的话,只要牺牲一艘船就能将对手的战力减半。虽然阿特斯琉雅还是通过了这项试练,但即使是这样,红色部队也没有因此陷入不利的状况。
  然而,她很怀疑这种手段是否真能在实战中使用。首先,罗伊留亚必须要通过许多非常严苛的前提才行。不但敌我双方的战力要相当,而且部队的总质量也要非常趋近单一时空泡的最大安定质量,不然那种战术就无法成立。最重要的是,身为指挥官的人必须要派出一艘担任诱饵的舰艇,而且这艘舰艇还有可能会因此而无法生还。
  亚布人倾向将战争当成是一种游戏,而且这还是一种随时充满赌命刺激的游戏。可是,身为指挥官的人并不只是赌上自己的生命而已。如果赌的只有自己生命的话,就算去玩死亡游戏也无所谓,既然这场游戏已经关系到部下们的生命,那么指挥官在玩乐时就必须要慎重且认真才行。
  她觉得罗伊留亚就是缺乏这种慎重。也许他真的无法分辨出赌上全部财产的胜负与小孩子之间拿糖果当筹码的赌博有什么不同;或者他其实知道两者之间的区别,但这位先任舰长还是认为这只不过是一场轻松的演习而已吧。
  因为阿特斯琉雅很喜欢在社交界活动,所以她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养育子女的打算。然而,她对小孩子这种生物却抱持相当浓厚的兴趣,所以有时候她也会去教朋友的女儿或是孩子怎么赌博:那时候的自己多少都会手下留情,可是那些站在受教者立场的孩子们如果发现自己手下留情的话,他们也会当场发一顿好大的脾气。
  她并不想教罗伊留亚什么,不过她自己也没有受教的打算。不论是袭击舰也好,蹂躏战队也罢,在运用上还是有太多未知的部分,所以在这个阶段她打算自己努力去发掘这些未知的潜能,并累积知识以传授其他的翔士。
  即使只是赌上饭后的甜点,阿特斯琉雅一向都很认真,她希望对方也抱持同样的态度。
  “距通过海德门还有三十秒。”旗舰的航法士开始读秒。
  三十秒根本就来不及让自己跑回去踹沙包呀。
  “……五,四,三,二,一,通过‘门’了!”
  她的舰外空识知觉正急速扩张开来。
  很凑巧的是,海德恒星就在自己的正面熊熊燃烧着。
  敌人在哪里?阿特斯琉稚将注意力集中在空识知觉上。
  “方位54——121,距离0.12光秒有一艘。”旗舰通讯士报告道。“方77——133,距离0.29光秒有一艘,方位298——57,距离0.09光秒有一艘。”
  看来自己是遇上麻烦事了——阿特斯琉雅紧咬着下唇。
  虽然不是没有想到对方分散开来的可能性,但是罗伊留亚超乎预料之外,漂亮的将麾下的舰艇分散在四处。
  阿特斯琉雅举起指挥杖。当她闭上眼睛并遮住视觉之后,马上就利用自己的空识知觉器官去感知舰外的一切状况,她差点还以为自己已经漂浮在宇宙空间中,相信麾下各舰的炮术士们也应该会透过资讯连结的方式得到相同的感觉才对。此外,指挥杖的动作也会透过资讯处理的过程传送到他们的脑部。只要她将指挥杖指向空间中的某一点,他们也就会马上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
  现在有三艘舰艇在她的空识知觉范围内。最近的舰艇正一面远离,一面忙着转换方向;而最远的舰艇虽然正朝这里逼近过来,不过它距离有效射程还有一段漫长的旅途。虽然电磁投射炮理论上可以在没有重力的空间中拥有无限的射程范围,不过如果她现在就发射的话,对方当然可以在那种距离下轻易闪躲。至于那艘不远也不近的舰艇则做了一点航线上的修正,并将航向锁定在自己的正前方,同时还主动发射了模拟电磁投射炮。
  阿特斯琉雅连忙将指挥杖朝那艘舰艇指了过去。“全舰攻击!”
  不过,凶报却在她才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陆续传来了。
  “‘卡恩珂维号’,已判定爆炸沉没。”
  “‘苏霹姆珂维号’,已判定严重受损,无法发射电磁投射炮。”
  才只有一艘舰艇发动攻击而已就这样啦——阿特斯琉雅不禁咋了一下舌头。
  刚从“门”出来的军舰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它与“门”之间完全没有所谓的相对速度。当然,军舰在通过“门”时绝对都是处在全力加速的状态下,可是一旦来到通常宇宙之后,它们会有一段时间跟停止不动没什么两样。
  因为已经跟完全停止不动没什么两样,所以任何舰艇只要在刚通过“门”时就遭到攻击,它们几乎就只能坐以待毙。
  阿特斯琉雅开始暗自反省起来,也许自己直到现在都还没改掉在突击舰上的坏习惯。如果对方用的是突击舰的反质子炮,光是受到单舰攻击是不会对这艘舰艇造成太大损害的。然而,袭击舰的电磁投射炮却是相当致命的。或许自己当初反倒应该以单舰时空泡通过“门”才对,这么一来,损害也就可以分散开来了。
  不过,等一下有的是时间可以反省。
  现在她得先突破这场困局再说。
  在受到损害判定之前,已经丧失的两艘舰艇就已经开始攻击了。五艘袭击舰的电磁投射炮将它们的矛尖集中在假想敌舰身上。
  “假想敌舰,已判定爆炸沉没!”
  下一个目标就是那艘还在转换方向的舰艇。
  强力的推进引擎正发出怒吼,同时也不断给予阿特斯琉雅的舰艇冲刺的速度。
  三艘舰艇摆出了准备刺穿新目标侧腹的阵形。
  虽然位于最后方的假想敌舰也提升其速度,但在我方给予新目标致命一击以前,它应该是已经来不及将距离缩短到可以发动攻击的程度才对。
  目标舰很快就承受了大量的演习弹,并获得了爆炸沉没的判定。
  这回蓝色部队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损害。一开始虽然遭到红色部队的偷袭,所以蓝色部队也因此受到意料之外的损伤,不过阿特斯琉雅很快就重整旗鼓,接下来她就以各个击破的姿态一一歼灭假想敌舰。
  “全舰,回转。”阿特斯琉雅用指挥杖指出方向。
  下一个目标就是那艘正从后方急速追来的舰艇,就只剩下那一艘而已。
  然而,敌方剩下来的舰艇不只是那一艘而已,应该还有两艘才对。而另外两艘舰艇中有一艘已经在附近现身,并朝这里接近过来。目前两方战力比是三对二。
  不过,对手的分散反而对我方有利。
  阿特斯琉雅完全不管那艘刚出现的舰艇,她打算拼命追逐另外一艘船。
  蓝色部队的三艘舰艇将舰首回转,并以最大的推力让机关全速运转。由于舰体惯性与行进方向相反的关系,这三艘袭击舰的速度也逐渐减缓下来。
  然而,目标舰艇也停止了加速。
  对方应该是打算替另外一艘舰艇争取到就攻击位置的时间才对——阿特斯琉雅让忙碌的头脑拼命运转起来。照这样下去别说是各个击破了,自己反而会陷入两面挟击的窘境。何况目前敌方还有一艘舰艇尚未现身,这也令她感到非常不安。
  “另外一艘在哪?”阿特斯琉雅向次席参谋问道。“扩大空识知觉的搜索范围!”
  “知道了!”
  没办法,反正下次还是有各个击破的机会她再度挥动手上的指挥杖。“朝这个方向调头,保持推力全开!”
  蓝色部队将航向变更为远离海德门的方向,而红色部队则在后方追击中。
  而被判定已遭击沉的四艘袭击舰则被留在海德门的周围。
  阿特斯琉雅注意到某个比袭击舰还要小的物体,它的位置离模拟战场很遥远,看来那应该就是“芙丽珂维号”的联络艇了。
  当阿特斯琉雅再度下达回转命令时,对抗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并摆出战斗队形了。
  如此一来,任何一方都没有占上任何优势。
  虽然蓝色部队的推进引擎依然全力运转,不过战场却离海德门越来越远。
  阿特斯琉雅突然注意到,有一艘袭击舰正从海德门中逐渐现身。
  “是那一边的舰艇?”她急忙问道。
  然而她并没有马上听到任何的回答,因为自己已经跟“门”有一光秒以上的距离了。
  “是‘芙丽珂维号’。”次席参谋终于传来了报告。
  “资讯连结,快点。”说到这里,阿特斯琉雅才想到这种距离根本不可能进行资讯连结,于是她便改口说道:“开启通讯线路,将索巴修舰长的影像显示在我面前。”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索巴修的立体影像终于出现在舰桥上了。
  “本舰损害轻微,只有一座凝集光炮无法使用,航行能力与电磁投射炮则没有任何问题。”考虑到对话的往返需要时间,索巴修在被问到之前就先提出了报告。
  “太好了。”阿特斯琉雅点头说道。“知道现在应该要怎么做吗?你就直接朝罗伊留亚的背上用力踹下去吧。”
  过了快要两秒钟之后,索巴修才举手敬礼。“我明白了。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放手射击吧。”
  “就这么办。”当索巴修确认司令的立体影像已经消失之后,才说。“全舰调头,保持推进力全开,开始挟击!”
  好啦,罗伊留亚会怎么做呢——索巴修将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在这种局面下,那艘贵重的袭击舰又会躲到哪里去呢。
  “找到了。”次席参谋传来了报告。“327——55,距离7.11光秒。”
  为什么会那么远?阿特斯琉雅当场愣住了。“它的动向如何?”
  “看起来很像是在惯性航行中,似乎是已经获得击沉判定的样子。”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我们攻击的呀。算了,不管他。”
  总之,既然那艘袭击舰离自己那么远,那么它不论是在那里或是在邻近的另外一座银河系里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差别,反正都跟这场模拟战斗没有任何关系了。
  对抗部队的动向也开始出现了变化。看来红色部队似乎打算先解决比较衰弱的敌人。换句话说,他们已经回转完毕了。
  * * *
“对抗部队回转完毕,正朝我们这边过来!”雅帖修传来了报告。
  这回是二对一吗?拉斐尔在心里如此想着。
  索巴修身为舰长的技巧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来得高明。战斗一旦开始,他就会将一切操舰任务都交给炮术士来处理。虽然这种事谁都能做得到,不过他除了会事先给予详细的指示之外,还替炮术士准备了一个易于战斗的环境,这种指挥能力可就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办得到的。
  如果我是舰长的话——拉斐尔不禁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我不但不会将战斗任务全都交由炮术士来执行,而且大概也不会去考虑其他的环节吧。
  当然,现在的她已经不一样了。因为自己已经从索巴修的战斗之中吸收到不少东西。就算现在坐到舰长席上,拉斐尔也有自信能比昨天的自己做得更好。
  看来那艘舰艇即将进入电磁投射炮的有放射程范围了,而战斗准备也已经一切就绪。
  “保持推力全开。”索巴修下达了指示。“突破对抗部队,与本队会合。炮术士,本队的炮火并不长眼,所以可别故意做出那种被本队炮弹命中的难看举动来喔。”
  “我知道了。可是……这有点困难耶。”伊德利亚说。
  “你只要当它是一场实战,轻松去做就行了。”格林希雅在一旁帮炮术士打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对我来说实战反而是比较紧张喔。”
  “是吗?可是,如果演习失败的话我们的评价不是也会跟着下降吗?但就算我们在实战中不幸败北,我们也不用去担心评价下降的事,反正到时候也不过就是死路一条而已。”
  “很不幸的是,对我来说死要比评价下降还可怕喔。”
  虽然索巴修微笑看着两人的对话,但还是说道:“虽然这个话题听起来很有趣,不过你们两个,差不多该回到工作上来了吧。”
  “知道了。”“与对抗部队之间的相对速度已经变成零了,距离0.11光秒。”
  这样的距离还是远到无法以电磁投射炮加以攻击。
  然而,索巴修还是下达了攻击开始的指示。
  看来他的作战方式是打算先制造一场弹幕再说,反正接下来两舰之间的距离也只会越来越短。
  对抗部队也开始展开炮击了。
  拉斐尔拉出接触缨,并打算将自己的空识知觉切换到舰外模式。不过,因为她只不过是名参观者,所以索巴修给自己的座位上并没有舰外空识知觉的端子。
  这点让她觉得非常的不合理。
  “距离0.05光秒。”
  在这种距离之下,两舰之间的攻击应该会越来越猛烈才对。不过,拉斐尔根本就没办法在缺乏舰外空识知觉的状况下知道外面的情况,而且她的心情也开始焦躁不安了起来。
  她仔细端详索巴修的表情,看来他并没有特别的紧张。
  突然,他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攻击中止,全力回避!”索巴修下达了这样的指示。
  但是,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本舰已遭击沉,本舰已遭击沉……”无情的机械语音正向“芙丽珂维号”以及舰上所有乘员报告他们已经被判定为死亡的事实。
  “抱歉,舰长。”伊德利亚十翔长说。
  “用不着道歉,你已经尽力了,只要在实战时也照这个步调去做就行了。”索巴修安慰着炮术士。“好啦,我们要去把迷路的孩子带回家了。开启与联络艇之间的通讯线路。”
  通讯很快就接通了。
  “艾克琉雅前卫翔士,我们也加入死者的行列了,所以现在要对你们进行回收作业。”
  “知道了。”艾克琉雅说。
  “我想先说几句话可以吗?”津特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请。”
  在艾克琉雅回答津特的同时,后者的脸也出现在屏幕上了。
  “请马上帮我和阿特斯琉雅司令取得联络。”他向索巴修提出了要求。
  “这件事我可做不到,伯爵阁下。”索巴修的表情阴沉了下来。
  “虽然本舰已经脱离战斗任务,不过演习本身仍然在持续当中。”
  “什么时候会结束?”
  “我不知道。不过,让我想一下,照目前的状况看采应该是不会花上多少时间才对。”
  “我知道了。”津特很干脆的撤回了自己的要求。“那么,如果状况有任何改变的话,还是请你马上帮我取得联络。”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不过,为什么你会那么急着想要联络呢?”
  “那是因为……”津特这句话才说到一半就停顿下来了。“不,这件事以后再谈吧。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没关系。”通讯切断了。
  拉斐尔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了。“索巴修舰长。”
  索巴修向她投以询问的眼神。
  “我想知道外面的状况,如果这艘舰艇的演习任务已经结束的话,让我坐在航法士的位子上应该是不要紧吧?”
  索巴修微笑了起来。“请坐,殿下。”
  拉斐尔坐到了艾克琉雅的位子上,并焦急的将自己的机能水晶插入扶手上的端子。
  这种与舰艇同为一体的感觉,实在是让自己非常的怀念。
  目前还参与战斗行动的舰艇只有五艘。原本还在前方航行的舰群仅剩一艘,而“芙丽珂维号”后方还有三艘舰艇。看来位于后方的舰群应该就是由阿特斯琉雅所率领的蓝色部队了。
  原来如此,看来演习真的快要结束了。拉斐尔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开始找寻津特与艾克琉雅共乘的那一艘联络艇。
虽然这只不过是自己早已驾轻就熟的日常作业,但她还是觉得快乐得不得了。


第八章 马汀的自尊心

当“真正的恒星火焰是青色的”这段通讯响遍海德伯国全境时,已经是“芙丽珂维号”将联络艇回收之后两小时的事了。
  阿特斯琉雅司令在告知全舰演习结束之后,随即要求舰长们集合并参加舰长会议,地点就在“琉姆珂维号”内的司令堂。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由于战斗演习的关系,各战队的位置都相当分散,光是要让这些舰长集合在一起可能就需要花上二十四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吧。
  在这次舰长会议中司令部预定要对整场演习作一番讲评,而评论者当然是身为司令的阿特斯琉雅,因此现在的她正忙着整理各式各样的情报。除了对抗部队的行动是理所当然的讲评内容之外,阿特斯琉雅也必须要详细调查各舰的行动。
  相信从演习结束到讲评前的这段时间里,比演习指挥官还要忙的人应该是少之又少才对。
  这位司令打算先看罗伊留亚百翔长的报告书,因为她认为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弄清楚当时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以及那时候他又做了些什么。
  阿特斯琉雅在虚拟视窗上调出了报告书。
  首先,在报告书的开头出现了一篇备忘录——“关于地上世界的突发事件,我们完全被蒙在鼓里。不过,我们并不打算对事件本身提出抗议,因为它的确是实战性演习的一部分。但有关细节的部分,我们却有无法认同的地方。而我将会在舰长会议上就这一点提出抗议。”
  阿特斯琉雅不禁皱起了她的眉头,因为她完全不明白罗伊留亚到底想说些什么。
  看来这场舰长会议似乎会出现一些纠纷的样子——阿特斯琉雅的嘴角浮现出空虚的笑容,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有几件事想向罗伊留亚说。
  当阿特斯琉雅进一步研读罗伊留亚报告书的内容时,她终于知道对方误会的地方在哪里了。
  而在这个时候,海德伯爵的通讯要求也传了进来。
  “很抱歉,我知道您现在非常忙碌。”津特先道了一声歉。
  “没关系,其实我这边也正打算要联络你呢。”阿特斯琉维说。
  “很抱歉让您如此挂念。”
  “不,请你真的不要在意,阁下。我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轻松一点而已。其实大致上我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应该是在担心红军部队攻击你的领地这件事对吧。”
  “没错,所以……”当津特正准备一口气把话说完时,阿特斯琉雅突然用手势打断他的话。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你就别太担心了。”她向津特提出了保证。“当然你的领地多少还是会有一些人伤亡啦,不过我认为事态还不至于到很严重的地步就是了。”
  “多少还是会有一些人伤亡!”被她这么一讲自己根本就安心不起来,虽然津特很清楚亚布人的感觉与地上人的认知确实有相当大的隔阂,但他完全不明白究竟要发生什么样的惨状对亚布人而言才算是“严重的事态”。“能不能请您说得更详细一点呢!”
  “这个嘛;与其找我还不如直接去问罗伊留亚百翔长会比较好。
  因为他似乎也想对这件事提出抗议的样子。“
  “他想要抗议什么呢?”
  “百翔长他误会了。总之你就直接去问他吧,如果你能让他不再误会的话,我也就不用再花时间去跟他解释了。”
  “我知道了。”虽然津特还搞不懂阿特斯琉雅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津特请索巴修向罗伊留亚所搭乘的“瑞尔珂维号”发出通讯要求。
  索巴修点点头并向通讯士下达指示之后,就在津特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已经确认你故乡都市的状况了。”
  “你已经对地上世界进行搜查了吗?”
  “嗯,毕竟这么做并不需要花上多少时间。”索巴修让马尔地纽地上世界的立体影像在舰桥中央显室出来。“这应该就是你出生的城市吧,至少我从卫星轨道上看不出来它有所损害。”
  克兰登市的外观和津特记忆中的景象完全没有任何不同,这不禁让他松了一口气。
  罗伊留亚终于出现在主屏幕上了。
  津特草草结束了初次见面的招呼,并马上提出了他的问题。
  然而罗伊留亚的表情看起采却相当惊讶。“我确实攻击了地上世界,不过我实在无法理解阁下对这件事会如此关心。”
  “因为我是这里的领主啊,”津特指出了对方的语病。“关心地上世界是否遭受攻击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过,据我所知,阁下应该没有参加这次的演习才对。”
  “我确实是没有参加演习。因此,我现在是以海德伯爵的身份向你提出询问的。”津特觉得话题好像越来越牛头不对马嘴了。
  “啊,这就是我的疏忽了。本来伯爵阁下就不可能跟这件事毫无关系嘛。”
  “那是当然。”
  “那也就是说,难道阁下您也参与这项阴谋了吗?”
  因为罗伊留亚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所以他似乎并没责备自己的意思。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津特非得要被对方责备不可呢?
  “虽然我不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但你指的阴谋到底是什么……”津特打从心底感到疑惑。
  “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阁下事先对我们遭受攻击一事一点都不知情吗?”
  “百翔长,你该不会不知道马尔地纽地上世界尚未顺服于帝国这件事吧?”
  “这件事我当然听说过了。”罗伊留亚点了点头。“没想到司令部竟然会事先设定出海德伯国正在叛乱中的状况,而且甚至还模拟到相当逼真的程度,这个设定本身确实是相当完美,连我们都完全被蒙在鼓里,不过,因为战场上的情报本来就是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我认为这种设定的确能让演习更近似于实战;可是,如果连模拟武器的威力都还不到演习用规格的话,我就觉得有点不以为然了。再说,对方明明已经受到我方有效的模拟攻击了,可是他们竟然还不中止反击,我想这点已经算是违反演习规则的行为吧。我认为这并不公平,而且我也要针对这点提出抗议,此外我甚至有可能会视情况向高层提出控诉。”
  “请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津特越来越混乱了。
  “我不是说了吗?这场演习有来自地上世界的模拟攻击啊。虽然我认为那确实是崭新的演习要素……”
  津特终于明白罗伊留亚误会在哪里了。也就是说,他把象征海德星系政府以及马汀人自尊心的弗·达·安特比达当成是模拟武器了。
  “难道你没想过那有可能是真正的攻击吗?”
  “真正的攻击?”罗伊留亚扬起了一面的眉毛。“那种东西?怎么可能?”
  “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也不信,但那绝对是对星界军的攻击没错。”津特有点恼怒了。
  虽然罗伊留亚还是不太相信,而且在津特用尽各种方法说明之后,他还是有点半信半疑,不过这位舰长终于能勉强同意那是真正的攻击了。
  “那么,请问百翔长是用什么样的攻击去对付地上世界的呢?”
  津特问道。
  “一开始我们是发射了几枚演习弹。”这是罗伊留亚的证词。
  “当然,它们也都因为与大气摩擦的关系而燃烧光了,但即使如此,我们也应该可以获得命中的判定才对。然而对方却没有任何停止攻击的迹象,其实这么说也没错,如果他们真的有战斗意图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举动。虽然我们是可以忽略它的存在,不过就模拟武器而言它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威力,何况联络艇的行动也有可能会因此而受到阻碍,于是为了能继续进行演习,我们就强制破坏了它。也就是说,我们在发出避难劝告之后,就使用了电磁投射炮。”
  “难道你真的连核融合弹都发射下去了吗?”
  “不,我们还不至于会那么过份。我们只是发射几枚不具爆炸性的质量弹而已,而且我们所使用的质量还相当轻。”
  “那么,那些领民有没有听从你的避难劝告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真是非常抱歉。不过,从发表劝告开始到正式攻击为止,我们已经预留了六小时的缓冲时间,我认为这段时间已经足以让领民进行避难了。”
  因为罗伊留亚还是预留了避难时间,于是津特先向他道谢,然后就切断了通讯。
  “那些对轨道武器是有人武器吗?”拉斐尔发问了。
  “不,它们都是无人武器。”津特回答道。“至少在战争开始前是这样没错。”
  “那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地上世界那边也就只有一些物体上的损害而已。”
  “虽然这么说是没错啦,但那里可是我心灵寄托的地方啊。虽然我在那件事之后就马上离开了故乡,所以并不是很清楚……”
  “在那件事之后是什么意思!”
  “啊,我说的‘那件事’,其实就是指你们,不,帝国将海德伯国并入其治下之后的事。也就是说,那时候帝国为了能取得对轨道武器的控制权,甚至连让我父亲当领主的条件都一口答应下来了。
  而对轨道武器群中威力最强大的就是弗·达·安特比达,我想故乡的人们不但以它为荣,而且也相当信赖它的威力。毕竟我们的弗·达·安特比达可是连那个强大的帝国也都会感到恐惧的武器啊!结果到头来竟然会被误认为是演习用的玩具,这还真是一件相当具有冲击性的事啊。
  “虽然我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你的心情也用不着那么低落吧。”
  拉斐尔以她自己的方式担心着津特。“那又不是你建造的。”
  “虽然那的确不是我建造的,可是我的心情就算想不低落也不可能啊。毕竟我的父亲就是靠弗·达·安特比达才当上贵族的。也就是说,我之所以能当上贵族,也是因为现在那座已经被破坏的弗·达·安特比达的关系喔。”
  “没想到你连这种想法都说得出口。”感到有点过意不去的拉斐尔说道。
  “伯爵阁下,”索巴修开口了。“如果可以的话,你要不要跟领民政府进行对话?”
  “真的可以吗?”
  “是的,刚才我已经获得司令的许可了,接下来就要看你还有领民政府的意志了。”
  “我的意志早就已经决定好了,就拜托你了。”
  索巴修轻轻点头,并向通讯士打了一个手势。
  “这里是帝国星界军袭击舰‘芙丽珂维号’,”通讯士开始发出了呼叫。“我们是以海德伯爵代理的身份进行呼叫的。海德伯爵要求与领民政府对话,如果领民政府也有对话的意思,请用这个波长数值来回答。这里是帝国星界军……”
  由于到目前为止曾经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津特其实并不期待对方会有任何回应。
  然而,他的预期却很快就被推翻了。
  “这里是海德星系政府。”一名女性的声音以亚布语作出了回应,令人感到奇妙的是,她的亚布语听起来还蛮流畅的。“我们将回应这段通讯,请让那位在你们政府的体制下拥有海德伯爵称号的人出来回话。”
  在索巴修的催促下,津特站到了通讯机的前面。“这里是凌·苏努·洛克·海德伯爵·津特,请问是谁要来和我谈话呢?”
  “在此之前我们要先确认你的身份。请问你和前首相洛克·凌先生的儿子津特·凌是同一个人吗?”
  “是的。”到底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被人用津特·凌这个名字来称呼了呢,津特一面在心里思索着,一面给予对方肯定的答复。
  “我现在就将通讯转到海德星系元首那里去。”
  在经过一段短暂时间的沉默以后,通讯对象终于换人了。
  “好久不见了,津特。”就算没人告诉津特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他也早就知道了。“怎么了,难道还得要我报上姓名你才知道吗?”
  “不,我当然知道,提尔。”当津特张口说出故乡的语言时,他才察觉到自己的舌头有些僵硬。
  “喂,你真的是津特吗?声音不一样就算了,连口音也很奇怪喔。”
  “因为我已经变声了,提尔。我早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跟津特的记忆完全一样,这位算得上是自己父亲的男人开起玩笑来还是很冷。“再说,我也已经好久没说马汀话了。”
  “太好了,在这里说话的人是津特·凌跟提尔·柯林特,而不是海德伯爵阁下与海德星系元首,我这么说应该是没错吧。”
  “就家人的对话而言,你花的钱也未免太多了吧,提尔。”
  “你真的是津特吗?以前的你可是一个从来不会讲什么钱的小家伙喔。”
  “我已经一个人生活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就算有那么一点点金钱概念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津特回头环视着舰桥。虽然大家看起来并没有特别想偷听的样子,但是在这个除了机器发出的微弱呻吟声之外就没有其他声音的地方,就算不想去听的人也一定会听得见两人之间的对话。姑且不论亚布人的底限为何,就津特的底限来说,在进行家人之间的谈话时,如果旁边有他人在偷听的话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就算在场的人全都听不懂自己在讲些什么也是一样的。
  “接下来的对话我想在自己的寝室里进行会比较妥当。”津特宣告了自己的意见,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看着任何一个人。
  “这倒是无所谓。”索巴修说。“不过这毕竟是星界军作战的一环,所以任何通讯都会被记录下来,并在稍后进行翻译。”
  “没关系。对我来说,问题并不在于保持机密,而是没办法畅所欲言。”
  * * *
“嗨,提尔。”当津特将自己关在寝室里之后,他便主动向提尔开口了。“莉娜还好吗?”
  “好得很,而且她非常想念你。”提尔马上就作出了回答,看来对方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会问这个问题了。
  “真的吗?”过去的记忆在津特的脑海中苏醒,也不断刺痛着他的心。
  然而,他已经无法在这里放声大哭,或是责备对方说谎了。因为那是小孩子才有的特权。
  “是真的。”提尔说。“从那天以来我们一直都在反省,只有这件事我一定要先告诉你。”
  津特竖起了耳朵继续倾听。
  “那个时候的我们一定是疯了,毕竟当时你根本就是无辜的。”
  “那都已经没关系了,提尔。”津特已经原谅了他。“毕竟那种事本来就不是谁要去向谁讨回公道的问题。”
  “能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但我后来也曾经因为自责而心情低落了好一阵子。其实我们是真的想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来看待,可是我没想到会变成那样。”
  “真的没关系啦。”
  “洛克曾经是我的好朋友,我也自认为已经了解他到非常透彻的程度。可是,当我听到他的计划时……我突然发现眼前的他已经变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那不是我所认识的洛克,如果是我所认识的洛克,就算想用一时的权宜之计来拖时间,也不可能会想出加入侵略者行列的方法来,至少我是这么想的。然后,我甚至连他的孩子,也就是你,也都不再认为是从你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开始就非常熟悉的津特了。”
  “这种事我们以后还是可以再慢慢聊啊。”掌握这个难得机会的津特格于能够插话进来了。“而且我觉得现在的状况其实也够奇怪的了,提尔。难道你不觉得现在不太适合去谈那些往事吗?”
  “但即使如此,我也并不希望洛克死。”然而提尔却刻意忽略津特的话,仿佛他能说话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我可是反对过了,虽然那家伙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一种背叛行为,所以被押到法庭上受审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不过我们的法律是无法惩罚洛克的,因为他至少还是用正当的手续而作出那样的决定。然而议会竟然用特别立法的方式把洛克……”
  津特终于隐约了解到提尔回应这段通讯的原因了。
  “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判决也很快就执行了,而且他们也没有征求星系首相的承认,毕竟那就是‘人类统合体’的法律,不过海德星系旧法中首相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否决权就是了。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过让洛克,也就是你的父亲逃走的方法,因为我还是想要救那家伙一命。就算当初的投降决定是没办法避免的,我到现在还是觉得那家伙当上帝国的贵族是一件大错特错的事,但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误,好朋友毕竟还是好朋友啊。你愿意相信我的这些话吗?”
  “我当然相信啊,这还用说吗?”
  “太好了,听好,我并不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如果我胆敢这么希望的话,神恐怕会以贪婪的罪名直接把我打到地狱里去吧。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了解我的心情。”
  “我早就已经原谅你了。”这是津特的肺腑之言。
  在海德伯国诞生之后所发生的那一场混乱,对津特而言其实就像是天灾一样,当时的市民很容易就会将矛头指向星系政府的负责人。可是对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孩子来说,那只不过是一场突然掉到自己头上来的不合理灾难,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当然津特也就不会想到要去怨恨谁。
  “听到你这句话之后,我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来了。”提尔说。“既然如此,津特,我已经没什么话可以跟你说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能跟莉娜好好聊一聊。我现在就把通讯线路转过去,你能在那里稍等一下吗?”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见她吧,我不要用这种只有声音的通讯跟她聊天。”
  “是啊……如果能这么做的话就好了。我想你一定也成为一个相当优秀的年轻人了,如果能够让她看到你的话,她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津特松了一口气。“虽然我现在是亚布贵族的打扮,不过我会在私人访问的时间里换衣服过去找你们,所以你们就尽管放心吧。”
  “不行。”
  “是什么地方不行呢……难道我穿帝国贵族的正式服装会比较好吗?”
  “不是这种问题,你不能过来见我们。”
  “为什么呢,提尔!”
  “我不想让你们踏上我们视之如妻的大地,连一步都不可以。”
  “你说的我们是指亚布人吗?”虽然津特觉得提尔这句话有点怪怪的,但他还是开口了。“亚布人可没有踏上大地的习惯喔。”
  “不要转移话题!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才对。”
  “原来你们还是不打算要投降……”
  “是的,我们已经再度宣布独立了。”
  “可是,你们那边不是还有‘三国联合’的军队吗?”
  “如果你是指前联合的军队的话,是有。不过,原先他们属于哪个国家这种事根本就不重要,因为他们已经承诺以海德星系军的身份接受政府的指挥,而且也答应成为我们社会的一员,毕竟他们本来就没有打仗的意愿。那些士兵现在已经是优秀的海德市民,而且我们也已经接受他们了。”
  “那些人值得信任吗?”
  “你这句话是对领民代表的询问吗?伯爵阁下!”
  如果自己的回答是“没错”的话,提尔一定会马上切断通讯的。既然这样,自己也就没必要去扯那种无谓的谎言。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很担心而已啊。不知道提尔莉娜你们和……和……”津特原本是打算要说出几个孩提时代的朋友名字。可是,他却一直想不出来。虽然有几个人的脸庞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但自己却一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如果你是想担心我们的话就免了,津特。我反而比较担心你,我一直都在担心你。不知道那些亚布人是怎么对待你的,毕竟我们一直都是用残忍的态度对待那个海德伯爵洛克的。”
  “我能想象得到。”
  “不,谁知道呢,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了解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虽然我们的确对洛克本人很反感,但我们更不相信亚布人。当洛克真的被那些大当成是贵族大人看待时,惊讶的人还真不少,因为那时候大家都以为那只不过是口头上的约定而已,那些亚布人一定会不把它当一回事才对。虽然我是还不至于会这么想,但我也认为亚布人是为了要博取我们的信用,所以才去遵守那种约定的吧。”
  获得领民的信赖是必要的?这种想法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亚布人的脑海中吧。虽然津特很清楚这件事,不过他并不想打断提尔的话。
  “然而,后来事态的发展就演变成连你也知道的样子了,那时候我还以为留在帝国的你一定会被那些人没收掉地位的。可是后来我知道你当上海德伯爵的时候,我惊讶的程度甚至比洛克那时候还要严重。”
  “我能够了解。”津特很快就开口了。因为他觉得如果不快点说的话,这场对话很有可能就会永远的中止了。“不过,我不但是海德伯爵,而且也是生于马汀的津特·凌,我一定会尽到自己的本分。我当然乐意和提尔你合作,就连提尔的继承人我也愿意继续合作下去。对海德星系政府来说,你们根本就不需要投降,只是回到原有的状态而已。如果你们不想要进行贸易的话,我也会禁止帝国的人过来。虽然今后的生活可能会有点困苦,但是就现在的状况来看你们也并不贫穷。”
  “我可不想谈这么远大的事情。”提尔开口了,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很不高兴。
  “可是,提尔……”
  “没有什么可是但是的,津特。”
  “你不能这么说啊。”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认为立刻切断这个通讯应该是最聪明的做法。不过,我还是尽量不这么做。”提尔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这段时间的分别已经够惨了,至少我希望能在最后用愉快的心情和你道别。”
  “这是不可能的,提尔。”津特发出了一阵呻吟。“那怕是一点点也好,你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我真的很期待能再看到提尔和莉娜。当然了,我并不是因为现在这种状况才兴奋的说出这些话而已……相反的,我害怕的心情反倒比较强烈。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很期待能看到你们;这么说也不对,就是因为太期待看到你们了,所以才会害怕。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说我不能过来见你们,而且还说要用愉快的心情和我道别?以前的提尔是不可能会说这种不讲道理的话的。”
  这是不折不扣的谎言。对小时候的津特来说,有时候提尔就是那种非常不讲道理的人。不过,对马汀行星的孩子们而言,绝大部分的大人多半都是这样的。
  “见面的方法只有一个。”提尔说。“如果你能放弃亚布人的地位,并以一个马汀人的身份亡命过来,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欢迎你。”
  津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接下来他开始在心中暗自感谢着那位从来没相信过的神明,幸好他让这里完全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场。
  “津特?”他突然听见了莉娜的声音。
  “啊,嗯……”津特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好好说话,他不禁为之语塞。
  “提尔说的话是真的哦。虽然我们是没办法举办一个很正式的典礼,但我是真的会准备一个只有家人才能来参加的快乐餐会的,当然也会做津特你最喜欢吃的哈密瓜·欧·修哦。”
  “如果我能吃到就好了。”津特说。“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毕竟我也有我的责任。”
  “什么责任?亚布人的责任吗?统治者的责任?还是一个侵略者的责任?那种东西会比我们还重要吗,津特?”
  “莉娜,抱歉。”津特说。“我还是不能回去。”
  “其实你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对吧?”
  “才没有那回事呢!”津特说谎了。
  “我猜错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安心了。”
  “如果我说我有喜欢的女孩子,所以我没办法回去的话你就会接受吗?”
  “你这样讲我就比较容易理解嘛。”莉娜很坚定的说。“毕竟你也已经都到这个年纪了。”
  “难道女孩子比责任感更重要吗?”
  “你对女孩子也是要负责的呀。”
  “我指的是更大的责任啦,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当然啦。不过,你还是别去想那种事会比较好,难道你不想好好的大玩一场吗?”
  “不管怎么说,我也没有那么孩子……”津特提出了抗议。
  “够了,你闭嘴啦。”
  “你们总是把我当小孩子来看待,可是我都已经到了就算有孩子也不奇怪的年纪了耶。”
  “可是,你现在还没有小孩吧。”
  “这个嘛,是没有啦。”津特认栽了。
  “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孩子喔,津特。”
  “你这种讲法太狡猾了啦,莉娜。”
  “可是,这是事实嘛。”
  “总而言之,还是有些事是比家人之间的话题更重要的。”津特强行打断了他和莉娜的对话。“你有在听吧,提尔。”
  “嗯,我在听。不过,只要你还是一个亚布人,我就不想和你谈论政治话题,你知道吧?”
  “那么,我就以一个马汀人的身份来跟你说吧,而且我也已经到了有选举权的年龄了。”
  “亚布人可没有选举权。”提尔很明确的说。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至少我到了可以谈政治的年龄这点总是没错吧。再说,虽然我也许真的是一个亚布人,但我也热爱马汀人视之如妻的那块大地,而且我也喜爱住在那里的人们。就算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爱也没关系,总之我就是爱海德恒星的光芒能照到的每一个地方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回到我们的身边来呢?”
  “啊!真是的!”津特终于发出怒吼了。“那是因为我如果变成你们那边的人的话,到头来可就没有人能够阻止海德星系灭亡了啊!”
  “看样子你还真是出人头地了呢,津特。”提尔的语气带着一丝冷笑。
  “不要再讽刺我了。弗·达·安特比达后来怎么样了?”
  “这是我们政府的机密事项,”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提尔开口了。“我可不能将这件事泄漏给外界的人知道。再说,这并不是家人之间该有的话题。”
  “这也算是家人之间的话题。星界军并没有认真想要攻击弗·达·安特比达的意思。”
  “你说他们不是认真的!”提尔的声音掺杂着一丝惊讶的语气。“你的意思是那只是有限度的攻击?虽然看起来的确是这样没错……”
  “不是的,那甚至连有限度的攻击都谈不上。他们只不过是稍微表明一下不太高兴的心情而已,因为你们已经阻碍到他们的演习了。这件事下次有机会再慢慢谈吧,如果提尔你还愿意给我下一次机会的话。不过,假设克兰登市受到跟破坏弗·达·安特比达一样的攻击的话会怎么样?”
  “我从来就没说过弗·达·安特比达被破坏了喔。”
  “有没有被破坏都无所谓啦。如果星界军对克兰登市表明不愉快的感觉的话,你觉得会怎么样?”
  “大概会死很多市民吧。”提尔以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如此说着。
  “而那些死者当中说不定也会有我的家人,所以说,这也算是家人之间的话题。”
  “你越来越会狡辩了嘛,津特。”
  “这是你的坏习惯,提尔。只要你一说不过人家,马上就会把对方的话当成是狡辩。”
  “我只有在跟小孩子说话时才会这样,毕竟小孩子本来就不能跟他们讲道理。”
  “我早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你愿意讲道理的话,我当然会听进去。”
  “我知道了。也好,那我就说吧。不过,现在还不行,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做好跟你公事公办的准备,不,是跟帝国的海德伯爵对话的心理准备。”
  “好啊,我这边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会在不久之后主动联络你的。然后,我们就一起来寻找对我们星系最好的方法吧。”
  在通讯切断之后,津特便将所有跟海德伯国有关系的人们请到自己的寝室里来。
  “怎么样?”拉斐尔向津特问道。
  “多少有一点进展吧。”津特转过头来。“不过我们也只有进行家人之间的对话而已。”“虽然家人是比什么事都重要,”山姆森说,“但这能说的上是进展吗?”
  “至少我们已经进展到可以一起见面谈一谈了。”
  “我们这边的代表只有你一个人啊?”山姆森扬起一边的眉毛。
  “这我还不知道。不过,我认为那是最好的方法。”
  “你们要在哪里见面?”拉斐尔说。
  “这我也还没有决定。”
  “我可不准你一个人到地上世界去。”
  “哎呀,殿下,这句话可是我的台词耶。我也不能让主君一个人前往危险之地喔。”山姆森说。
  “呃,不论主君是身在此处,或是亲临水深火热之境,我都会永远陪伴在阁下的身边。我是不是应该要这么说才对啊?”帕维留亚说。
  “殿下如果要出面的话,我也会追随在您的左右。”谢尔奈很坚定的说。
  “谢谢大家。”津特先向大家道谢,然后便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首先我该做的事情是叫‘柏格维希号’到这里来接我们,联络艇已经派出去了吗?”
  “早就派出去了,演习结束之后就派了。”拉斐尔说。
  “那么下一班联络艇的出发时间是……啊,等一下。”津特察觉到这种事就算问这里的人也没什么用,于是他便用终端手环调查联络艇的航行预定表。幸好现在演习已经结束,而预定表的机密指定模式也已经解除,所以就算是身为外人的津特也可以轻松查阅。根据航行预定表上面的资料,下一班联络艇大约会在一小时之后出发的样子。“就让这一班联络艇传达我的信息吧,大概三天之后‘柏格维希号’就会到这里来了,而我们就在这段时间里决定今后的方针吧。”
  “你越来越有领主的样子了,津特。”拉斐尔说。
  她这句话是在称赞我吗?津特不禁怀疑了起来。

第九章 家人的餐桌

正如津特所料,“柏格维希号”在三天后抵达了海德伯国。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第一蹂躏战队也为了替这场演习做收尾而忙碌着。在翔士们为了情报的分析而忙得昏天暗地的同时,从士们也在长官紧迫盯人的状况下进行舰艇的检查整备工作,而且在偷闲之余也需要筹备即将召开的飨宴。因为在演习及作战后举办飨宴让大家轻松一下可说是星界军的传统,因此收拾飨宴之后的杯盘狼藉说不定才是各种作业中最辛苦的工作。
  在这些作业告一段落之后,第一蹂躏战队也在“柏格维希号”抵达海德伯国的同时回到帝都去了。
  在转乘到“柏格维希号”以前,为了先向索巴修打声招呼,津特到舰长室去拜访他。虽然在津特离舰时索巴修当然会出来送行,不过他们之间应该是没什么机会可以慢慢聊天吧。
  “我又要开始寂寞了。”索巴修说。“艾克琉雅前卫翔士应该也会很寂寞吧。”
  “她会吗?”
  “因为她好像很喜欢你那只猫的样子,如果你没有给她再见的机会就这么离开的话,也许她会觉得很遗憾也说不定。但老实说,其实就连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就是了。”
  “啊,原来如此。”津特苦笑了起来。“迪亚荷现在正在‘柏格维希号’上面,而且它还生了一窝小猫喔。虽然其中是有长得跟迪亚荷一模一样的小猫,但是那只猫已经有人要养了。不过其他的猫也很可爱,如果你也能带一只猫回去养的话,我反而要感谢你呢。”
  “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带猫上战场。虽然我们战斗时都早有了觉悟,不过对绝大部分的猫而言,它们应该是不可能会知道自己所处的状况才对。”
  “这样啊,真是非常抱歉。”津特不禁脱口道歉了起来。虽然这一次航行因为远离战场的关系所以还算安全,不过津特确实有过把猫带到灼热战场的前科,而且他在那时候也被拉斐尔用类似的话教训了一番。
  “不,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其实像你这种让周遭的人不高兴的举动,我可是喜欢得很。”
  “我并不是为了要让别人不高兴才带猫……”
  “算了,如果艾克琉雅前卫翔士愿意负起责任的话,我也不会反对。”
  “我知道了,我等一下就会问她看看。”说到这里,津特突然想起了某件事来。“不过索巴修先生你真的没有兴趣吗?”
  “你所谓的兴趣是指养猫吗?”索巴修摇摇头说道。“虽然我确实是很有兴趣,不过我已经决定不养猫了。”
  “这样啊,为什么呢?”
  “这可是一段很长的故事,现在就先别说了吧。”他改变了话题。“不论如何,只要想到再也不用被公主殿下瞪,我就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多少轻松一点了。”
  “你被她瞪?公主殿下会瞪你吗?”
  “是啊,有时候殿下会一直蹬着我,难道你没注意到吗?”
  “不,完全没有。”津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做了什么会被她瞪的事吗?”
  “我想是因为我当上舰长的关系吧。”
  “你是指这艘舰艇的舰长?”
  索巴修点了点头。
  “难道是因为……嫉妒吗?”津特不断的眨着自己的眼睛。
  “说被公主殿下嫉妒可能是有点自我意识过剩吧,不过,你这么说其实也没错。但被殿下嫉妒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而已,而是所有在‘珂维级’袭击舰上服勤的舰长。不对,也许用‘嫉妒’这个词还是不太恰当也说不定。”索巴修修正了自己的用词。“我想殿下大概是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不是‘珂维级’的舰长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你的说法应该是正确的吧。”
  津特是可以想到几个支持索巴修论点的理由。虽然拉斐尔非常讨厌把抱怨挂在嘴边,所以他也没办法清楚断定,不过从她只能以搭便船的身份来到这艘舰艇的事实看来,津特还是可以从拉斐尔那不太讲道理的态度中推敲出一些蛛丝马迹。
  也许我对她来说真的是一种束缚吧。当这种想法从心中的某个角落浮现出来的时候,津特的身体不禁打颤了起来。不可能会有这种事,那位自尊心非常强烈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在不是义务的情况下就心甘情愿的接受自己不喜欢的境遇,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也就是说,那位殿下正对某种三角关系感到烦恼。”
  “三角关系!”这还真是个非常恐怖的意见。
  “也就是说,”索巴修微笑了起来。“她正烦恼要选你,还要选择星界军。”
  “这样啊……”津特以暖昧的心情点了点头。“我应该觉得这是件很名誉的事吗?”
  “虽然我个人是会觉得很光荣,不过,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索巴修啜饮了一口茶之后,又继续说了下去。“但不论如何,如果情敌是星界军的话,你根本连一点胜算也没有。我只能说希望你能尽全力战到最后一刻了。”
  “亚布人都会这么想吗?”
  “咦?”索巴修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刚才说的都跟亚布人无关?而是指亚布里艾尔家族的人喔。”
  “你的意思是,一般亚布人的状况就不是这样的喽?”
  索巴修的表情变得更惊讶了。“我想你还是只考虑自己的情况就好了。至少就我的观点而言,你并不是那种会将恋爱看得比军务还重要的人。”
  “这个嘛,你说的也是没错啦。”看来津特还是老样子,他总是欠缺了身为亚布人的自觉。
  “总之希望你能多保重,我也期盼你的领地能够稳定下来。”索巴修又微笑了起来。“如果到时候我还能活下来的话,我们就在战场再见吧,阁下。”
  如果我还能活下来的话,我们就再见吧——当津特还住在戴尔库图行星时,他偶尔也会用这样的说法来跟大家告别,可是他从来就没有对这句话认真过,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惯用的夸张讲法而已。
  不管怎么说,津特和他在戴尔库图行星上结交过的朋友们当时都还很年轻,死亡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不太可能会发生的事。然而,这句话用在战场上可就非常具有真实感了。
  想到自己则将从随时都有可能走向死亡的世界,回到能用开玩笑的语气谈论死亡的世界,津特多少还是感到有些内疚。
  “好的,”津特努力不让自己的内心表露于外,并说:“祝你武运昌隆。”
  津特已经不需要去刻意寻找艾克琉雅了。因为在他回到自己寝室的途中就遇见她了。
  “要下船吗?”艾克琉雅还是跟往常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啊。”津特点了点头。“如果能在某个地方再遇到你的话就好了。”
  “这对谁比较好吗?”她偏着头问道。
  津特将精神重新振作起来,并询问对方是否有领养小猫的意思。
  “我不想养猫。”艾克琉雅当场回答着。“和其他人的猫玩比较有趣。”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津特很干脆的放弃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将小猫推给艾克琉雅。
  “等一下。”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艾克琉雅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那只猫,可爱吗?”
  “是啊,非常可爱。有纯白色的,也有斑纹跟迪亚荷一模一样的,还有黑白相间的猫。不过,那只有‘库提罗瓦尔’斑纹的猫已经有人要养了。”
  “名字,取了吗?”
  “不,还没。我想这是饲主的特权吧。”当津特发现艾克琉雅正凝视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跳不禁加快起来。“呃,你想要养吗?”
  “不。”艾克琉雅终于放开了津特的手。“反正很快就能见到你的猫了。”
  “这个,也许你真的没机会再见到那些猫了……”
  即使是亚布猫也不见得会比其他的猫更长寿。
  “没那回事。”艾克琉雅斩钉截铁的说。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亚布里艾尔副百翔长很快就会回来。这样一来,你也会回来,你的猫也是。”
  “没这回事吧。毕竟拉斐尔会不会回到军中是拉斐尔的问题,而我会不会回到军中则是我的问题,再说我又不是拉斐尔的附属品。”
  “这你就不懂了。”说完这句话之后,艾克琉雅就转身离去了。
  津特一面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离,一面在心里思索着。毕竟星界军是一个巨大的组织,所以就算他和拉斐尔两人一起回到军中也不见得会真的遇上艾克琉雅吧。
  “其实您并不想留在这里吧,殿下?”山姆森问道。
  “咦?”听到这句话的拉斐尔转过了身来。“没这回事,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我也感觉到了。”谢尔奈也很担心的询问这位公主。“总觉得您似乎没什么精神,请问您是否对现在的状况不满意呢?”
  “你们多心了。”拉斐尔很明确的否定着。
  “距接驳作业还有三分钟。”舰内广播突然响了起来,不过这回袭击舰方面并不派遣联络艇负责接送,而是预定与“柏格维希号”直接进行接驳,并于两舰之间执行转乘作业。
  “津特到底在做什么?”幸好舰内广播打断了这两个人的担心,拉斐尔也趁机改变了话题。
  津特终于在自动行李箱的跟随之下走了过来。
  为了参与舷门送别典礼,“芙丽珂维号”的翔士们早已整队完毕了。
  在仪式性的对话结束之后,海德伯国一行人也移乘到“柏格维希号”上去。
  在“柏格维希号”上,调查使叶斯帖修,他的部属以及“柏格维希号”的干部也列队迎接这一行人。
  拉斐尔偷偷看着站在身旁的津特,总觉得他看起来变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勃然大怒了起来。难道自己在这里真的错了吗?这个疑问也在同时悄悄覆上了拉斐尔的心头。
  “把胸挺起来,津特。”拉斐尔悄声说道。“这里可是你的战场。”
  “我的……战场!”
  “难道不是?如果不是的话,我可要回去了。”拉斐尔很认真的说。
  “不,”津特也挺起胸膛并将精神振作起来。“你没说错。虽然我在这里打败仗的话是不会死,可是本来不用死的人也许会因为我的疏忽而牺牲。如果事情演变成这种状况的话,我可能会一面自责一面过着凄惨的一生吧。虽然我不像你能那么长寿,但我还想要再活一百年,这对沮丧的生活来说实在是太长了。”
  “用不着对我演讲。”
  “说的也是。谢谢你的提醒,这个海德伯国确实是我的战场。”
  津特的表情终于开朗了起来,而他也踏出了前进的步伐。
  可是,拉斐尔却觉得他的表情和脚步有种虚张声势的味道。
  * * *
就像是几团纠缠在一起的毛线球一般,小猫们在长椅子上嬉戏着,而身为母亲的雪可佳正在绒毯上梳理自己的毛发。直到最近为止,只要小猫从它的身边稍微离开一点点距离,雪可佳都会当场大吵大闹起来,但和现在的它相比起来,当时的混乱场景就像是假的一样。至于身为父亲的迪亚荷则是睡在餐桌上,也许是津特多心了吧,它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
  其中一只小猫从长椅上掉了下来,只见它发出了一阵亚布猫幼年时特有的撒娇叫声,似乎在诉说些什么。
  很快就有一只手朝小猫那里伸了过来,那是上半身正靠着长椅井坐在地板上的拉斐尔的手。不过拉斐尔的视线并不在那只小猫身上,只见她随手就将小猫又放回长椅子上去,而那只小猫马上就忘了刚才自己所犯的错误,又开始和它的兄弟姐妹玩耍起来。
  “真是和平啊。”津特说道。
  “这不叫和平,”虽然拉斐尔的视线还是没有从终端手环的投影画面上离开,但她还是提出了反驳。“这叫作偷闲。”
  “也没什么不好嘛。”津特也跟着眺望窗外的那一片冰雪景色。
  这时候,墙壁的某个部分突然出现了谢尔奈的脸孔。
  “殿下,阁下。”谢尔奈向两人报告着。“在此通知两位,领民政府的回复已经收到了。”
  “请转送到我的终端手环上。”津特说。
  “知道了,我立刻照办。”谢尔奈深深的低下她的头。“两位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
  “请叫叶斯帖修先生到办公室,然后我这里就没什么其他事情了。”
  “我知道了。”谢尔奈的影像消失了。
  “那个人当上你的秘书了吗?”拉斐尔问道。
  “只是临时性质的而已啦。”津特说明了起来。“虽然那个人的工作是反物质燃料槽的管理,可是我们伯爵家现在连一个反物质燃料槽都没有,所以她也没有别的事可做。所以为了打发她的无聊时间,我才请她担任我对外联络的窗口。”
  “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拉斐尔说。“其实这种事大可让我来作。”
  “你?”津特当场愣住了。对大部分的人而言,与其要向拉斐尔联络,还不如直接找津特比较不会有心理上的抗拒感。
  “那么,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当然是要开始工作啦。”
  当津特开始操作终端手环之后,包括窗户,雪景以及砖造的墙壁都在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机质的墙壁还有一道闸门,而那道闸门的对面就是办公室。
  津特通过了那道闸门走到办公室里去。
  “您是指轨道塔建设基地吗?”叶斯帕修这句话似乎是刻意说给他自己听一样。“说的也是,我差点忘了这个邦国目前连轨道塔也没有的事了。”
  虽然在帝国境内的任何地上世界都有一座轨道塔,不过在马尔地纽行星上却还没有这样的建筑物;但因为该处的轨道塔建设计划已经相当具体化的缘故,所以才会有建设基地的存在。只不过由于基地刚完成时战争就开始的关系,因此后续的建设工程也就被当时的亚布人放弃了。
  而马汀星系政府的提案就是将这座建设基地当成双方会面的场所。
  “虽然我从来没去过,不过那里看起来是蛮适合当成会面场所的。”津特一面看着提案书上的附录资料一面说:“毕竟轨道塔建设计划到现在依然有效,而且那座基地也一直有人负责维持与管理的工作,所以那里还保有相当的隐秘性。再说,我方在警卫人力的派遣上应该也比较简便。”
  “那么,津特你对会面场所应该就没有异议了?”拉斐尔说。
  “嗯,虽然那是领民政府的设施没错,可是在我们伯国境内算是最接近中立的场所了。”
  “我对会面的场所也没有意见。但是,这也未免……”叶斯帖修的眼睛在桌上屏幕中的文字列间来回移动着。
  在决定会面场所的同时,领民政府也送来了一份文书,而它的内容则是将主权委托给帝国的附带条件,这也是调查使目前正在阅读的东西。
  当叶斯帖修仔细阅览过这篇文书之后,便抬起头来问道:“您真的要答应这些条件吗?”
  “难道你有什么异议吗?”津特礼貌上的询问着。
  “这个嘛,因为基本上这是领主及领民政府之间的问题,所以我并没有多言的立场。”这位调查使装模作样的说。“但如果您真要问我的意见的话,我认为这应该是特例中的特例。”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这在法律上是可行的吗?”
  “应该是可以。不过我的部属中有这方面的专家,如果您希望的话,我可以让他们就这份文书的内容进行讨论。”
  “那就拜托你了。”
  “那么,如果结论是合法的话,您真的要给予承诺吗?”
  “是的,我是有这个意思。”津特回答道。
  “如果连这件事也要问我的意见的话,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聪明的做法。这么做会不会过于软弱了些?”
  “也许吧。不过,我认为这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原来如此。”虽然叶斯帖修露出了一副无法完全认同的表情,但他还是将这份文书送到了法律专家那里去。“好吧,我以帝国官僚的身份提出一项意见。”
  “请尽管说。”
  “我们能否追加一项条文上去呢。”
  叶斯帖修提议应当追加上去的项目,其实就是“领民政府的统治权仅限于马尔地纽地上世界”的条文。因为一般而言,在绝大部分的帝国诸邦国境内,领民政府的统治权都不及于行星大气层之外。因此,像雷特帕纽大公国这种境内拥有三颗有人行星的星系也就有三个领民政府同时并存。而宇宙空间,恒星以及无人行星都是亚布人的财产,这也是帝国的基本方针之一。
  “虽然我对伯爵家的家事并没有置喙的余地,但如果我们不先明确宣告领主对地上世界以外的资源有优先开采权的话,别说是帝国务机构,就连星界军的行动也有可能为领民政府所阻碍。”
  “我知道了,我会在文字上作一番修正的。”
  虽然津特是这么说,但他并没有修正文字的必要。因为他只需要将既定的文句从法令文案集中直接引用出来就可以了。
  法律专家的讨论在一小时之后就结束了。根据他们的结论,帝国的法律并不禁止领民政府提案的内容。
  这项仅加上一行条文的修正案,就被当成是海德伯爵家的最后回复,并送到领民政府的手中。
  看来对弗·达·安特比达的攻击确实是非常有效,因为海德星系政府很快就同意了海德伯爵家的修正案。
  这样一来,双方其实就没有会面的必要了。不过,津特还是打算进行这场会晤,因为他想要借这个机会和家人好好的聊一聊。
* * *
“津特,你长大了。”
  “提尔你也变老了。”津特将目光移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不过,莉娜却完全没什么改变。”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懂得称赞别人了呀?”莉娜微笑了起来。
  “我从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了啊,难道你都没发觉到吗?”
  “哎呀。”
  目前津特他们所在的空间,原本是当轨道塔基地正式启用时预定作为礼拜堂的地方。可是这里现在却什么也没有;没有十字架,没有讲道台,也没有教友席。只不过这里还是装了几扇窗子,窗上的彩色玻璃则描绘出一幅幅的宗教绘画,而它们也隐约提示着这里的未来用途。然而,这个地方真的会有响起赞美诗歌的那一天吗?
  津特不禁怀疑了起来。
  不过星系政府方面还是在这个空间中设置了一组桌椅。
  “让我来介绍吧。”津特用手向提尔他们介绍了与自己同行的人。“这位是帝国公主,亚布里艾尔·尼·杜布雷斯克·帕留纽子爵。拉斐尔殿下。”
  “希望两位今后也能多多指教。”拉斐尔用马汀语说出了这句话。虽然她的发音很流畅,但这位帝国公主所知道的马汀话也就只有这么一句。
  提尔与莉娜同时在他们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来。
  虽然夫妻俩很快就从惊讶中恢复了镇定,但提尔还是快了一点,只见他笨拙的低下了自己的头并说道:“欢迎您来到我们的星球,殿下。”
  “我向你致上感谢之意。”拉斐尔则是点了点头。
  “看来你真的是出人头地了,津特。”提尔以佩服的语气说道,但这回他已经没有讽刺的意思了。
  津特以点头代替了回答。
  “请亲吻公主殿下的手背。”一阵人声突然响起。
  “这是什么?”津特也不禁慌乱了起来,“他们是新闻报道的机构。”提尔苦笑着。“那些人不太可能会放过这个历史性瞬间的采访机会吧。”
  “这应该已经违反我们之间的协定了吧,提尔。”津特提出了抗议。“我记得这里应该只有我们才对。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只有海德星系元首与海德伯爵,此外双方各有一名同行者,应该是只有这些人而已吧。”
  “我知道,所以他们并不在这座基地里。所有的采访器材都是透过远端遥控来操作的。”
  “可是这样一来……”
  “求求你啦,元首。”记者以亲密的语气如此说道。
  “总而言之,亚布人的女性并没有让人亲吻手背的习惯。”津特代替拉斐尔拒绝了记者的要求。毕竟才刚碰面就必须要让他人将嘴唇压在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上面,这位公主是不可能会高兴的。
  “我明白了。”提尔也抬头望着天花板并将两只手臂交叉在自己的胸前。
  “难道两位就不能帮这个忙吗?”记者的声音还是没死心。
  “真是无礼。”拉斐尔开口了。因为她并不是利用终端手环上简易式的翻译功能,而是将一只翻译专用机直接装在自己的耳朵上,所以这位公主虽然还不至于会讲马汀话,但在听的方面就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连公主殿下都说这是无礼的行为了喔。”提尔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记者的声音马上就沉默了下来。
  “好厉害。”津特感叹了起来。“没想到人们对于亚布里艾尔之怒的评价就连在这个边境里也是如雷贯耳啊。”
  “傻瓜,这跟那种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好啦,就让我们赶快把眼前的工作先做完再说吧,毕竟我们之间根本就不需要那些徒具形式的仪式。”提尔拿出了一张文件。
  和亚布人不同,马汀人对纸张的感情是一直无法割舍的。
  “到头来,这还是最好的方法。”津特重新浏览了文件内容一遍,并说。
  “我觉得那根本就没什么好的。”莉娜说。
  “因为你不是政府的相关人员,所以我不准你对这件事提出个人的意见。”在提尔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有瞧上一眼。
  “你就只有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才特别严格呀,提尔。”莉娜说。
  “难道你真的以为现在这种状况对我比较有利吗?”
  这是一份合约性质的文件,而上面的内容则是这么写的:海德星系同意放弃主权,并成为帝国的一个邦国。但现在拥有海德伯爵称号的人,或是曾经拥有该称号的人,今后都将不准踏进以马尔地纽地上世界为圆心,半径一光秒以内的宇宙范围内,此外,历代伯爵在海德伯国境内停留的时间不准超过十天,而且除非绝对必要也不能对地上世界发出任何通讯,当然,海德伯爵家在这种状况下一定要派遣代官统治自己的采邑,但这名代官的选举方式也将全权委任给马尔地纽地上世界的领民政府。
  也就是说,如果津特在这份文件上签名的话,他就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故乡去了。但相对的,海德星系的地位在实质上也就跟主权独立的星系相去不远了。
  “我们的对话会不会被录音呢?”津特小声的说着。
  “不会,毕竟首脑之间的对话是政府的最高机密。”
  “那我就直说了。老实说,我真的很想再走到异曼森林里去看看那里的风景啊。”在津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觉得自己的眼眶也开始发热起来;虽然有一股暖流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但津特却刻意不去擦拭它。
  “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最后的机会,在还没签名以前赶快亡命过来吧。”提尔催促着。
  然而津特却朝拉斐尔那里瞥了一眼,并说:“不,我不能为了个人的感伤而毁了故乡的未来,毕竟我认为新的伯爵大人绝对不可能会像我一样的宽大。”
  “你少骗人了。”莉娜以又哭又笑的表情说道。
  “我才没骗人呢,当然啦,我还是有其他理由的。”津特拉开椅子并坐了下来。
  在确认提尔也坐下之后,津特在自己的文件上签了名。
  当眼前这位担任海德星系元首的男子也签名之后,双方就互相交换手上的文件。
  “好了,在议会承认这个文件之前,这份条约并不会自动生效。
  “虽然这里距离马汀行星的中心是在一光秒以内,但在议会批准之前不会有任何人指责你留在这里的行为。”提尔伸出了他的右手臂说道。
  津特在回握他的手的同时也在心里思索着,也许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位实质上算是自己父亲的男人握手也说不定。
  “接下来就是私人的时间了。”提尔怒吼了起来。“各位就不必再采访啦。”
  虽然这句话马上就掀起了一阵争论,但最后提尔的意见还是顺利过关了。
  莉娜开始在一张着重实用性的餐桌上摆出了一道道菜肴。“我做的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菜,公主殿下也请用餐吧。”
  “啊,嗯。”因为害羞的关系,所以津特并没有很认真的加以回应。
  “我开动了。”虽然拉斐尔这么说,但她却没有立刻伸手到食物上,只是让视线徘徊在餐桌上而已。
  “这道菜是用手抓来吃的。”看来她应该是在找筷子吧,当津特察觉到这点之后就先告诉公主进餐的方法,随后便以身作则的先咬了一口“女皇之钟”(Queen Bell)——这是一种用面包夹着烤牛肉和甘蓝菜的料理。
  津特非常怀念马汀料理特有的甜辣口味,于是他开始专心的将眼前的食物一片又一片的塞进了口中。
  虽然拉斐尔一度看着津特在发愣,但她最后还是慎重的咬了一口“女皇之钟”。
  “对了,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在意,你那箱行李里头是装什么东西?”提尔问道。
  “对喔,其实我是觉得自己应该要带他们来一起度过家人的时间啦。”津特停止用餐,并打开了一只笼子。
  “那是什么东西啊?”提尔突然转头将视线从“那个东西”上移开。
  “是猫啦。”津特将迪亚荷与雪可佳所生的孩子们一一抱了起来,它们分别叫蕾珠与克娜丝蕾珠。“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要不要带一只回去养呢。”
  “原来这就是猫,我曾经在影像资料上看过。”莉娜小心翼翼的伸出她的手。
  津特把猫抱到了莉娜的手中。
  “我觉得影像资料上的猫好像要更大一点的样子。”
  “因为它们都还是小孩子嘛。”
  “这些猫真的会变得那么大吗?”
  “你说那么大是多大啊?”
  “就变得跟人一样大呀。”
  “我想只有老虎或是狮子之类的动物才会变得那么大吧。这是家猫,就算它们长大之后也只有这么大而已。”津特拿出一张自己与迪亚荷合照的相片,不过他并没有连迪亚荷也一起带过来。毕竟这个基地的遗迹有太多好躲的小空间,如果不小心让迪亚荷逃走的话,光是要抓它回来可就是一件苦差事了。
  “这张照片可以给我吗?”
  “当然可以。”
  “不过你不准送猫过来。”提尔说。“虽然因为你离开马汀行星太久的关系所以可能已经忘了,但我们是不会让可能对生态系造成混乱的生物进到这个行星来的。”
  “我才没忘记呢。我只是觉得那毕竟是以前的法律,现在说不定已经变了而己。”
  “很不幸,但这条法律到目前为止还没变过。”
  “真的是很遗憾。”
  当莉娜还在那里专心瞪着那张照片的时候,坐在她身旁的拉斐尔则是一面皱着眉头一面咬了哈密瓜·欧·修一口。
  “‘真的很好吃’这句话用你们故乡的语言要怎么说?”拉斐尔悄声问道。
  “不用勉强啦,反正那一定跟你的口味不合。”
  “没那回事,你就快点告诉我吧。”
  津特只好将那句马汀语告诉了拉斐尔。
  虽然温暖的时间不停的流逝,但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宴席。
  “那么,提尔与莉娜要多保重了。”津特说。
  “当然,其实我也有许多事该跟你说声抱歉才对,津特。能见到你真好。”提尔紧紧抱住了津特。
  “我也是这么觉得啊。”
  然而莉娜却说不出任何一句道别的话语,只见她捧起了津特的手并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低声哭泣了起来。
  当莉娜终于能开口说话之后,她的第一句话却是对拉斐尔说的。“津特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公主殿下。”
  “别这样啦,莉娜。”津特的脸不禁涨红了起来。“我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也早就已经不这么认为了。”莉娜说。“可是……”
  “一切就交给我吧,这句话要怎么说?”拉斐尔问道。
  津特说了一句很长的马汀语。
  “没想到这句话还真长。”虽然拉斐尔很惊讶,但她还是照着津特的话说了一遍。
  津特微笑着。他教给公主的那句话并不是谎言,而且原本她想说的话提尔夫妇应该也听得懂,不过他还是选择了马汀语里面特有的隐喻式修辞。因为拉斐尔的话实在是太直接了,马汀人可能不会觉得她那句回答是认真的吧。
这句话直接翻译过来是这样的——
我将成为他的大地,同时亦将视他为我的大地。


第十章 再编组

一艘艘运输船从海德门进入了通常宇宙之中,这支来自遥远的拉克法卡尔并运输物资与器材过来的运输船团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看来自己很快就要与这个房间告别了——津特呆呆的望着“柏格维希号”个人办公室墙上的壁纸,如今“柏格维希号”不论在名义上或是实质上都已经成为海德伯爵家的轨道城馆了。
  虽然津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张桌子前面度过一生,但他更没料到再没过多久自己就要跟它说再见了,看样子他的人生还真是接连不断的惊奇啊。
  终端手环突然发出了一阵响声。
  “伯爵阁下,”是谢尔奈。“索修先生来了。”
  “谢谢你,请让他进来吧。另外,也请你把山姆森先生叫到这里来。”
  “我知道了。”
  这大概是谢尔奈最后一次担任秘书的工作了吧。既然现在谢尔奈商会的职员以及机械器材都已经送到这里来了,那么她也就可以回到原本的工作岗位上去了。不过令津特感到很意外的是,她似乎还很适合担任秘书的样子。
  当办公室的门开启之后,一名年事已高的男性走了进来,他看起来还蛮高的。这名男子就是索修,也是由马尔地纽领民政府所选出来的海德伯国代官。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津特起身迎接,并伸出手准备与对方进行马汀风格的握手礼。
  “其实这并不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伯爵阁下。”索修用他那只感觉上像是戴上皮手套一般的手握紧了津特的手并说。“我在阁下年幼时,就已经见过您好几次面了。而且我也受到您父亲大人许多照顾。”
  “原来是这样啊。”经索修这么一提,津特也觉得自己确实见过这名老人几次面。“虽然这样的因缘际会还真是有点奇妙,但还是请多指教。”
  虽然这之后还有两三句礼貌上的交谈,但在这段过程中,津特必须要先忍住手掌的疼痛,尽量不让它从自己的表情中流露出来。
  山姆森终于进来了。
  津特居间向两人介绍了对方的名字。令他吃惊的是,虽然索修的声音相当重,但这位代官却是用亚布语向山姆森打招呼的。
  目前海德伯爵城馆正停驻于马尔地纽地上世界上空约0.8光秒的空间内。所以如果条约生效的话,津特也就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虽然根据津特的记忆,议会的工作效率应该是非常缓慢才对,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当他不在的时候议会在本质上有了相当大改变的关系,还是因为这次对他有特别待遇的缘故,那些议员竟然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批准了这个条约。
  由此津特能站在这里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二十小时了,而他能够停留在海德伯国的时间也仅剩二百六十小时而已。
  之后他就只能将伯国的经营工作交给索修与山姆森,换句话说,这两个人的协助对津特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虽然津特在名义上是他们的主君,但实质上他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外人了。但即使如此,当索修与山姆森打完了初次见面的招呼之后,为了尽到地主之谊,津特还是殷勤的请他们坐在椅子上并享用茶点。
  “我想向阁下提出一件私人的请求……”虽然索修说出了这一句开场白,但他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什么事呢?”津特问道。
  “我想今后自己就必须要在这里过生活了吧?”
  “其实你也不一定要这么做。虽然我认为就实用上而言,你愿意留在这里的话是比较方便,但如果索修先生你坚持的话,你在克兰登市办公也不要紧。”
  “不,我非常清楚在轨道城馆中办公的优点,所以能否让我使用这个房间呢。”
  “当然可以。”津特点了点头。“如果索修你这么希望的话。”
  “谢谢您,我会在办公时保持室内整洁的。”
  津特露出了无言的微笑。因为津特再度使用这个房间的可能性已经趋近于零了,所以即使这个房间弄得再怎么脏都没有关系,不过听到索修这句体谅的话之后,他还是觉得蛮开心的。
  老实说,津特对马汀人所选出来的代官并没有多大的期待,而且他打从心底就有了被敌视的觉悟。不过虽然索修可能是津特的敌人,但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令人不快的敌人。
  “另外,这个,其实,我从柯林特夫人那里看过照片了……”
  “嗯?”
  “所以,我有件私人的请求……”
  “是什么事呢?”
  “该怎么说呢,您似乎正在寻找小猫的饲主,如果行的话,我希望能够成为饲主的候选人。虽然在行星上养猫是有可能会让生态系产生混乱,不过如果我在这里养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很乐意。”津特说道。“不过,猫这种动物可是很容易把房间弄脏的喔;如果你想要保持室内整洁的话,我想还是别让它闯到这间办公室里来会比较好。”
  “原来如此,关于这一类的事我确实是有请教您的必要,毕竟我对如何养猫这件事实在是一无所知。”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乐意帮助你。”津特毛遂自荐了起来。
  “不过,因为亚布人都对养猫很有经验,所以你可能也不太需要我的帮助。因为我这边还剩下两只小猫,所以我可以将这两只都送给你吗?”
  “这可能没办法。”索修摇摇头说。“毕竟猫是我第一次遇到的生物,所以光是照顾一只可能就已经是极限了。再说今后我可能会忙上一阵子,如果没问题的话,我想养那只纯白色的小猫。”
  “这当然没问题,请你一定要好好的疼爱它喔。”
  “真是太感谢您了。”索修以非常夸张的方式道谢之后,便以轻快的脚步离开了办公室。
  结果到头来他连一口茶也没喝。
  “这么说来,你还有一只小猫没决定要嫁到哪里去喽。”山姆森开口了。
  “是的。”在津特点头的同时,他也想起了卢提蒙德这道菜来。
  “该不会连山姆森先生你也想要养吧?”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嘛。”山姆森的语气有些不满。“我多少也是知道要对还活着的动物真心爱护的道理喔。”
  “那你真的想养它吗?”津特确认着。
  “那就免了,我可不想让我的主君有多余的担心。”当山姆森还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终端手环也响起了收到信息的声音,只见他皱起了眉头并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原来索巴修副百翔长寄信过来了。”
  “看来那个人对写信这件事还蛮认真的嘛。”
  “没啦,其实副百翔长先前已经亲口说过他有寄这封信过来的事了。他当时还因为我一直没收到这封信的关系,所以很担心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呢。我想这封信一定走过一段漫长的旅途了吧,不过现在看来这封信还是白寄了啊。”
  也许我的旅途也是一样的吧——津特在心里喃喃自语着。
  * * *
当第一蹂躏战队回到帝都时,已经有数十艘量产型的珂维级袭击舰离开帝都并展开一段例行航行的旅程了。
  第一蹂躏战队的两位先任舰长和先任参谋都晋升为千翔长,其中罗伊留亚成为第二蹂躏战队司令,另外一位先任舰长克拉佩夫则升任为第三蹂躏战队司令,至于第一蹂躏战队的先任参谋谢姆蕾希则担任第四蹂躏战队司令。此外,许多身怀贵重经验的参谋们也因为前往新设置的战队司令部里就任或是晋升为舰长的关系而相继离开第一蹂躏战队司令部,甚至连第一蹂躏战队旗下的舰长们也都带着他们所指挥的船舰分散在新的蹂躏战队当中,就连旗舰“琉姆珂维号”也都没办法留在第一蹂躏战队里面。
  所以到头来,还留在第一蹂躏战队司令部的人就只有阿特斯琉雅司令,而且还留在战队中的舰艇也就只有“芙丽珂维号”而已了。
  因此阿特斯琉雅也就理所当然的将司令部暂时设置在“芙丽珂维号”上,不过这种状况真的跟寄人篱下没什么两样。而事实上,虽然说是暂时性的司令部,但它其实也不过就是一间翔士寝室而已。
  “您真的要我担任先任参谋吗?”索巴修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来。
  原本他还在担心阿特斯琉雅司令一个人锁在翔士寝室里不知在做些什么,但现在看来她似乎已经对战队的人事作了—番构想的样子。
  “没错。”她啜饮了一口茶之后便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这跟私人感情没什么关系哦。”
  “那您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要我来担任先任参谋呢?”
  “比起指挥官来,你还是比较适合当一位参谋。虽然你当指挥官时也确实是很优秀,不过我认为你的能力在辅佐性质的职务上应该是能更加发挥出来才对。”
  “虽然如果是基于私人感情的话,司令也就不可能会选择我了,但我还是无法将您刚才那句话当真啊。”这是他的真心话。
  索巴修是一名贸易商人,打从还年轻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将自己视为站在顶点的人,而实际上在他的一生中替某个人工作的时间也的确是非常的短暂。
  “如果你做不好的话,我会随时炒你鱿鱼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那我就放心了。”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战场上的紧张感确实令人感到舒服,尤其当战争开始时那股崭新的感觉更是令索巴修感到兴奋,然而最近的自己却开始对这种感觉有些厌倦,而且他甚至有点怀念那段自由自在的贸易生活起来了。虽然在战时还想过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是有点奢求,可是他却越来越希望自己能躲到后方当一名货物船的船长,并在船上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然而,如果有人员的要求索巴修留下来的话,就自己的性格而言,他也只好继续留在战场上了。就算他不顾别人的希望径自前往理想的世界,也会因为内心被拒绝他人难得请托之后的内疚感纠缠的关系而无法轻松享受往后的生活。结果到头来,索巴修还是觉得比起自我的意志,优先顾及他人的意愿还比较轻松。
  在这里所谓的“他人”当然是指阿特斯琉雅,如果她是真的需要自己的话,索巴修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如果这位司令只是被一时的犹豫不决迷惑住的话,到头来也只会造成彼此的不幸而已。
  不过她应该是那种会坦率承认自己错误的人才对。
  “那就好。”
  “其实我很在意这艘舰艇会交给谁来指挥喔。”
  “你明明就知道嘛。”阿特斯琉雅轻轻的笑出声来。
  被她看穿内心想法的索巴修也跟着笑了。“我果然没猜错吧?”
  “当然喽。”她很明确的说。
  “那么,您打算要让这艘‘芙丽珂维号’成为旗舰吗?”
  “这就免了。”阿特斯琉雅摇了摇她的手。“毕竟新的舰长可是位很难相处的人哦。”
  拉斐尔正专心研读这些数量庞大的文章。这其中包括了各地的战况报告,有关主要武器的技术资讯,前线方面的建言,帝国的生产报告……
  在正式回到星界军之前,这位公主必须要赶上当自己休假时依然持续战斗中的翔士们才行,不过她不认为这份作业对自己而言是件难事。毕竟在她休假的这段时间里战局也一直停滞不前。虽然小规模的战斗还是在各地不断的发生,但这段时间并没有出现任何大规模的会战。
  这就是星际战争的典型状况。当敌我双方倾全力相互冲突,并进行一场华丽的大决战之后,虽然不至于会因此停战下来,但两方却都会很有默契的进人一段为期短暂的休战状态,随后在某一方完成战斗准备的状况下,两军又会合力制造下一个凄惨的战场。随着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休战的时间也就会有越来越长的倾向。
  托这段休战时间的福,拉斐尔总算来得及前往下一个战场。虽然她还不知道“三国联合”的情况,不过各种报告都显示出帝国已经做好迎向下一场会战的准备。
  “拉斐尔,”屏幕上突然冒出一个小视窗,而津特的脸也出现在视窗上。“我已经回来了。”
  “喔,这么快就回来啦。”
  “因为我的休假已经结束了嘛,所以我就请那家伙到宇宙港来找我了。”
  “你没再宿醉了吧?”拉斐尔觉得有点失望。
  “你还真是一个残酷的人啊。”
  拉斐尔所搭乘的是货客两用船“史纽诸·亚菲号”。由于海德伯国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的关系,环绕依利修王国的航线也就再度开放,而它正是在这条航线上航行的船只之一。
  目前“史纽诸·亚菲号”正停泊在渥拉修伯国的戴尔库图宇宙港。
  为了送猫给他的老朋友,津特先前已经下船到宇宙港那里去了。因为离出港还有一段时间的关系,本来拉斐尔还以为他们会聊上一段时间,但没想到津特竟然提早回来了。
  “你那边怎么样?有好好用功吗?”
  “当然,比你好多了。”
  “我想质量的计算标准应该跟我在学校学到的差不多吧,毕竟我也是一名主计翔士啊。话又说回来了,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喝杯茶再继续用功呢?”
  “原来你也会有这么不错的提议嘛。”
  “那么,我要进去喽。”
  当荧幕上的津特还在说话时,房门也在同一时间开启了。只见他本人走了进来,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也攀在他的肩头上。
  “结果到最后还是只有这只没卖出去。”津特把小猫放在长椅子上。
  “你就把那只猫送到我家里来吧。”拉斐尔开口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可以吗?”
  “我想现在就算我家多一只猫,也不会有人去特别注意的。”
  “那么,名字就由你来取喽。”
  “这只猫应该是少女吧。”
  “虽然是还没有到少女的年纪,不过它确实是个女孩子。”
  “如果我把它取名叫莉娜的话,你会不会不高兴?”
  津特的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可是,莉娜可不是亚布的名字喔。”
  “反正你的大名也不是亚布人会有的名宇。再说,它那些兄弟姐妹的名字恐怕也不是用亚布语来取的吧。”
  也许其中一只是以马尔地纽语,而另外一只则是用戴尔库图语来命名的吧。
  “这个嘛,是这样子没错啦。”
  “所以了,到底是怎么样?”拉斐尔催促津特回答。“你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啦,”津特微笑了起来。“我只是会很想带她走而已。”
  “这可不行。它是我的猫,可不能让你随便就带来带去。”
  “说得也是。”津特点了点头。“莉娜,你有了一个好名字喔。”
  “你真的这么想?”
  “我当然是这么想啦。”
  “难道你不后悔吗?”
  “你是说我没办法留在故乡这件事吗?”津特轻轻抚摸着莉娜的毛皮。“我不会去后悔的,毕竟如果要后悔的话,我的人生可是后悔不完的。”
  “你真的很厉害。”拉斐尔真心佩服着津特的想法:“虽然谁都知道后悔是一件于事无补的想法,可是就算想不留下悔恨,能够具体实行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我只是决定不去后悔而已。”津特耸了耸肩。“也许等到我真正察觉到什么时,我才会发现自己其实真的很后悔也说不定。不过,难道你就没有后悔的时候吗?”
  “有的。”
  “你?”津特呆住了。“这样啊,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呢,原来你也是会有后悔的时候嘛。”
  “总觉得你好像又把我当傻瓜看了。”
  “才没有这回事呢。好了,我们回去吧,回到星界军里去。现在我能回去的地方又只剩下那里而已了。”
  “也好,我们就回去吧。对我而言,那里打从一开始就像是我的故乡。”拉斐尔说。“话又说回来,饮料呢?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等你端过来了喔。”
  艾克琉雅也从前卫翔士晋升为十翔长了。不过她晋升的原因与其说是在“芙丽珂维号”上服勤时的工作态度,还不如说是基于她在“巴斯洛伊尔号”上出生入死的经验。不论如何,这种晋升速度只有在战时才会出现;如果是承平时期的话,因为艾克琉雅的服勤年数还不是很长的关系,可能直到现在她还只是一名后卫翔士吧。
  艾克琉雅对自己的晋升并没有什么感慨。她只觉得既然自己会升上十翔长,也许应该先去军事大学念点书之后再晋升比较好。因为在那里的学生应该会有很多人养猫吧。
  除了阶级之外,艾克琉雅也获得了更高一级的军职。因为伊德利亚十翔长晋升为副百翔长并转任为新舰艇舰长的关系,所以现在的她也当上了副舰长,同时也兼任航法士。虽然人事局内部似乎想趁机让艾克琉雅担任炮术士以累积经验,但听说索巴修前舰长却对这一点提出了强硬的反对意见。虽然自己并没有特别想当炮术士的意思,可是关于前舰长为什么会反对的问题,她实在没有一点头绪。
  除了伊德利亚以外,舰上的翔士们也都有了一番大幅度的更动,就连书记也转任到其他地方去了。
  今天新的舰长跟书记会来。
  为了举行舷门欢迎典礼,所有人都在起降甲板上集合,当然指挥的工作就落到艾克琉雅头上来了,这种感觉还真是有点奇怪。
  短艇终于停靠在甲板上了,而舰长跟书记也一起走了下来。
  号笛声响了起来。
  翔士们也一齐向那两人致上军礼。
  “我是亚布里艾尔·尼·杜布雷斯克·帕留纽子爵·拉斐尔副百翔长,我被任命为这艘舰艇的舰长,请多指教。”新舰长向众人打了声招呼。
  “我是被长官任命为书记的凌·苏努·洛克·海德伯爵·津特主计后卫翔士。”那位书记也打了声招呼。
  看来自己又要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了——艾克琉雅问了自己这个问题——难道我真的在高兴吗?
  在简单的典礼结束之后,艾克琉雅解散了舰上的其他乘员凝视着津特的脸。
  “呃……有事吗?”他的脸上浮出了困惑的表情。
  “果然很快就见面了。”
  “是啊,果然被你说中了。”
  “猫呢?”
  “抱歉,我没有带到这里来,因为我觉得这么做对它们来说还是太可怜了。”
  “山姆森军匠翔士呢?”
  “在我的领地里,因为他在那边有工作。”
  “你的工作呢?”
  “我在那边已经没什么工作了,而且我的战争也已经结束了,所以我打算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协助帝国一起并肩作战吧。”
  “你在那边战斗了?”
  “应该算是吧。”
  “赢了吗?”
  “我还是不很清楚。”
  “把猫带过来,在出航前回来就行了。”
  “可是,我总是有些事要忙的吧。”
  “现在我是长官。”
  “你这样会不会有点公私不分啊?”
  “所以呢?”
  “我知道啦。”津特只好屈服了。
  * * *
猫有时候也是会做梦的。
  在梦里,迪亚荷正检阅着他的新领地,可是他停留在那个领地里的时间却只有一点点而已。
  因为他才刚绕完一圈时,同居人马上就走到身旁并将自己从地面上抱了起来。
  虽然迪亚荷并不讨厌被人类抱到他们的怀里,可是当他发现自己要被丢进笼子里时,他不禁挣扎了起来。虽然他也不讨厌进到笼子里,相反的,他还蛮喜欢住在那里的感觉;可是迪亚荷偶尔也会有不想进去的时候,而很不幸的是,现在就是这种时候。
  “抱歉,迪亚荷。我们要暂时分开一阵子了。”那个同居人开口了。“虽然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在新的城馆里住一辈子,但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不过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带着你到处乱跑了。”
  当迪亚荷从梦中醒过来之后,便伸了个懒腰,然后就从温暖的被窝里跳了下来,并在走廊上着地。
  这里是克琉布王宫里的“群猫餐堂”。虽然迪亚荷很确定梦中的景象曾经在现实中发生过,可是因为猫对时间的感觉是很含糊的关系,所以他并不是很清楚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到现在究竟又过了多少时间。
  不过,他觉得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了。
  看来自己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更换领地,也许这里就是他可以安心居住下来的地方了。
  先前心情曾经还不错过一阵子的雪可佳又摆出了具有攻击性的姿态。
  不过,迪亚荷已经完全不在乎她的举动了,毕竟猫并不是一夫一妻制的生物。之前是因为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才暂时忍耐她的坏脾气,不过现在他已经有很多的同伴了。
  这些同伴才是迪亚荷的家族。
  虽然有时候自己会嫌他们很烦。可是在睡觉时,如果能跟同伴在一起的话自己就会很安心。
  那群同伴正聚集在喝水的地方。不过他们并没有做些什么,只是无精打采的躺在那里而已。迪亚荷来到了这些猫的身旁,喝了点水,然后也躺了下来。
  现在的自己真是安逸啊。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同居人的身影。
  希望这种安逸也能降临到他的身上。
  迪亚荷再度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附录
关于“亚布人类帝国”的领主制度

  相信大家一定都很清楚,当亚布人的历史尚处于草创期时,他们其实是一群集体居住在都市船“亚布里艾尔号”,同时一面在空间中四处流浪一面从事商业交易的贸易种族。在那个时代里,他们就是在直径约一光世纪的广大人类社会间惟一的联系管道。
  可是相对的,亚布人其实也有在都市船内部相互进行商业交易的习惯。这点大概就很少人会知道了。
  虽然有些人一直深信不疑,但在帝国创立之前的亚布社会并非采用原始的共产主义。虽然亚布人在从事恒星间航行所需要的烦琐工作的同时,确实也获得了足以让自己在食住等各方面都毋需担忧的报酬,而且他们也不会因为职务种类的不同就对自己的同胞产生差别性的待遇,不过亚布人还是会基于工作熟练度的差异而给予船上的乘员不同等级的居住环境。
  在此同时,他们也开始以家族单位,或是以氏族单位这种松散的家族结合体形式逐步累积其私有财产,而且亚布人也藉由家产交换的过程来增加自身的财富。也许这是他们在漫长的航行时间里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一种方式。
  亚布人在都市船内部的商业交易现象之所以会逐渐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其实跟他们当时已经将各家族或氏族的财产以资讯形式建档有极大的关系。虽然这项资讯理论上应该相当具有商业上的价值,也就是说那时候他们以为可以在人类社会中卖出一个好价钱,但因为都市船外的人都宁愿以资汛换取这份资讯的关系,结果到头来有关谁是当时最富有的人的问题,就算后人翻遍了帝国前史也只能在上面找到极为暧昧的答案。
  后来,随着平面宇宙航行理论的发现,亚布人也趁机建立他们的帝国。而商业贸易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帝国的主要立国基础之一。
  最早从帝国创建的过程中获得最大利益的人就是代代世袭船长一职的亚布里艾尔家族。因为当初登基为皇帝的人就是亚布里艾尔家族的族长,而且皇帝也立刻下旨将一切具备平面宇宙航行功能的船只都收归己有。当然那时候确实有人提出过异议,不过为了让帝国的统合能永远维持,经过一番说服的过程之后,这样的言论也只好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被驳回了。
  接下来,亚布里艾尔家族的人更进一步独占了八个“门”的所有权。换句话说,任何通过这些“门”(它们的前身即为昔日都市船“亚布里艾尔号”的动力来源,也就是“由亚诺粒子”)的船只,都必须要向管理者支付“门”的使用费才行。虽然有更多人对这件事提出了更强烈的异议,但因为协商的过程太过曲折离奇的关系,这里就先暂时按下不表。
  不论如何,亚布人终于开始借由原本是用来保卫都市船的军事力量向外扩张其领土了。他们很快就占领了三个星系,而这三个星系就是亚布帝国最初的领土。虽然理论上帝国是有了新领土,可是打从一开始亚布人就对以政治的方式统治地上世界不感兴趣。只要亚布人能够获得贸易独占权,那么他们也就很满意了。对亚布人而言,“统治”这个词汇所代表的意义,其实只不过是向领民们的自治政府宣示帝国的存在感,同时让亚布人自己对星际贸易产生更强烈的欲望,并从中累积更多的商业利益而已。
  这三个星系很快就被分封给三个主要的氏族,而且帝国也特许他们拥有以各星系为据点从事贸易的独占权利。然而在帝国历的黎明时期,由于亚布人完全没想过要将不介入地上世界政治视为基本原则,而且各领主的统治手腕也还称不上洗练,所以领主与地上世界之间曾经为此而发生过不少严重的摩擦。
  随着帝国疆域的不断扩大,领主制度也开始逐步成形。
  通常领主可以区分为下列三大类:第一大类是负责管理八个通往帝都拉克法卡尔之“门”的诸王。由于他们之中一定会出现一位皇帝的关系,因此诸王绝对不只是单纯的领主而已。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原先管理“门”的职务如今也形同虚设,而王位也就因此而成为一种单纯的名誉头衔了。
  第二大类是掌握其中具备有人行星之星系的诸侯。虽然以前这些人都一视同仁的被称为伯爵,但后来亚布人还是认为有必要就这些诸侯的地位加以排序,因此帝国便新设立了公爵,侯爵以及大公爵的爵位。其中大公爵是专门为根源二十八氏族之长的嫡系家族而设置的位阶。
  此外,将某个无人星系分封给领主的案例在帝国史上也随处可见。而这一大类的领主又可粗分为两类:如果该星系只要经过行星改造后就适宜人居,其领主就被称为子爵;如果该星系完全没有适宜人居的可能性,那么其领主则被称为男爵。换句话说,一名子爵可以期待自己的领地有适宜人居之日,而一名男爵则可借由矿物资源及反物质燃料的供给来维持其生活。
  子爵与男爵的存在,可说是帝国能够一面扩张其领土一面还能维持内部和平的重要基础。然而,帝国并不会因此就放弃其征服事业。即使亚布人不会积极的主动求战,但如果帝国基于某种理由而陷入战争状态的话,直到敌国被完全吸收为止,他们绝对不可能会轻易放下自己的枪矛。
  当然,这时候帝国就有必要进行将前敌国的星系纳入其领土中的作业。虽然这些新领地到最后都会分封给在该次战役中立下大功的人或者皇族,但由于刚征服的星系通常不可能会轻易服从帝国的统治,所以这中间就会发生许多麻烦的问题。为了不让帝国的褒赏心意造成领主统治上的负担,由皇帝先亲自兼任领主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惯例。当然皇帝本人是不可能会占亲自统治被征服的星系,所以这时候帝国就会派遣代官前往该邦国执行领主的业务。
  然而一旦到了战时,帝国根本就没有办理这类手续的余裕。这时候,星界军就会在征服某个星系之后任命一位代理领主暂行统治。
  代理领主并不需要任何特殊的资格。在大部分的情况下,这项职位通常都是交由某位翔士来担任;但这毕竟是在征旅途中不得不然的权宜做法,绝对不是因为代理领主由军人来当是最合适的关系。此外,贵族及其子弟被任命为代理领主的案例也相当多,这可能就是因为一般人都公认这种既无聊又毫无报酬的职务其实也算是这些人的高贵义务一部分的缘故了。
  直到帝国对某个新邦国正式统治为止,代理领主都必需要暂时在该星系上忍耐一阵子。当然,为了能确实统治一块新领土,充分的行政经验可说是绝对必要的。因此,直到老练的代官赴任之前,帝国通常会要求代理领主除了一些必须礼仪之外尽量采取无为而治的态度。
  然而,在帝国的历史上也会出现许多例外的情况,甚至也曾经出现过在代官尚未抵达新邦国之前,该处就先发生紧急状况;而一些不但没有领主经验甚至连人生经验也极度缺乏的年轻人,就必须要先协助当地领民政府渡过眼前难关的案例。
  虽然其中有数个案例最后都以不幸的结果收场,但因为帝国对这类事件一概都以“时机不对”的官方见解涵括过去的关系,所以直到目前为止,现行的代理领主制度并没有进行任何根本上的变革。
 
后记

呃……我该怎么说才好呢。
  让各位久等了,我终于写完了,真的是非常的抱歉!
  没想到时间竟然会过得那么快,在《星界的战旗》第Ⅱ册出书之后,《星界的纹章》先是改编成动画,然后又出现了漫画版,后来里游戏版都出了,甚至还翻译成韩文版,最后连《星界的战旗I》动画化以及漫画化的构想也都相继实现了。听说在太平洋另一头的观众也能欣赏到动画《星界的纹章》的英语版呢。
  可是如果要说在这段时间里我做了些什么的话,其实我也只写了一册长篇小说和几部短篇的故事而已。
  虽然我绝对不是对书写《星界的战旗》开始产生厌倦感,但说实话,我总觉得自己已经很难再度进到那个世界里面去了。即使我坐到了桌子前面也只有发呆的份,等到自己突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也只能出现一些不知道能不能成为故事一部分的片段构想而已。
  对于期待出书的各位读者,我真的是感到非常的抱歉。
  另外我也有一件事要向大家说声抱歉。
  虽然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但因为我曾经在上一册的后记中提过《迪亚荷三部曲》的关系,所以很多读者误以为《星界的战旗》全系列只有三本而已。
  当然,所谓迪亚荷三部曲并不是一个胡扯出来的设定(不过多少还是有点开玩笑的成分在啦),但《星界的战旗》绝对不是以迪亚荷为主角的故事,我只不过是以这个名称来作为剧情上的一个划分而已,没有其他的特别意思。
  所以《星界的战旗》还是会继续写下去的。
  由于下述文字是以各位读者都已经读过本书内容为前提而写的关系,如果有读者不希望对本作剧情产生先人为主的观念的话,就请不要再继续看下去了。
  当我刚开始书写迪亚荷三部曲时,我浮现在脑中的构想其实是打算将剧情描写到这只在克琉布王宫里出生的虎斑猫终于在海德伯爵城馆里长住下来为止,也就是说,本来我是预定让迪亚荷在海德伯国境内找到它的家人并在该处度过它的一生,而身为饲主的津特也会和它一起留在故乡里。但另一方面,拉斐尔但还会再度回到她的战场上去。
  换句话说,我原先是打算在三部曲中描写拉斐尔跟津特第一次别离的剧情,但越写就觉得心情越沉重,也许这就是我之所以会拖稿的其中一个原因的吧,算了,这种事就别提了吧。总之因为故事一直进行不下去的关系,到头来我还是没能让他们俩分开,虽然津特最后还是没能回到他的故乡去,不过迪亚荷还是在它自己土生土长的故乡中安顿下来了。
  虽然故事的发展和我一开始的设定已经有了很大的差距,但我还是保留了《迪亚荷三部曲》这个为了剧情划分方便而设定出来的名称。
  接下来我打算暂时不去描述登场人物的个人事迹,可能会专心写一点群星狭缝间的大历史动向吧。
  而在叙述历史的同时,我想应该是有机会对那些与帝国为敌的诸国作一番详细说明的。
  虽然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描述了不少有关“亚布人类帝国”的各方面设定,可是笔者却没有对其他与帝国为敌的诸国有同等深入的描写,但我又不能什么都不想。
  平面宇宙航法跟“亚布人类帝国”之间的连系可说是相当紧密的,如果没有平面宇宙航行技术(其实这么说也不太对,毕竟它其实也算是一种以决定空间跳跃点的方式为前提的超光速航行技术,所以就算用其他同类型的航行理论来取代也无所谓)这个前提的话,那么像“亚布人类帝国”这样的国家应该是很难在这个银河中成立的吧。老实说,现在连我自己都忘了当初究竟是为了要找出一个最适合统治一个拥有平面宇宙航行技术的世界的国家才着手设定“亚布人类帝国”,但还是为了要让“亚布人类帝国”能够存在于这个虚构的世界上才引进平面宇宙航行技术这种架空性理论的。
  但不管怎么说,帝国与平面宇宙航行技术确实是蛮相配的,这也让我安心了不少。可是如果连亚布人的敌人也拥有同样的国家体制的话,那么这个故事就会就很无聊了,所以我当时才会打算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成立几个类似近代社会中国族国家的敌对诸国。
  至于设定过程就省略不提了吧。总之我的结论是“虽然这样的国家不至于成立不起来,但如果要让它们变成大规模的星际国家的话可就有点难了”。
  虽然这只不过是我个人的无聊结论,不过对这些国家的成立条件进行思考确实是一项相当有趣的作业。虽然想到后来,这些敌国的国家体制已经离我所知道的国族国家越来越远了,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了。
  所以这些标榜民主主义的星际国家虽然在某些层面上确实与绝大多数的现代日本人所想象的民主主义国家有共通的部分,不过相异的部分也绝对不在少数。
  至于《迪亚荷三部曲》之后的故事名称嘛,目前我是还没有想到那么多。
  总之,要先把那段剧情描写成那样,然后再把另一段剧情描写成这样,最后再把这段剧情描写成别的模样……这样一来应该就可以对接下来的故事作一个比较明显的划分了。
  虽然我的写作速度还是很慢,但还是请各位耐心等待下一册的出版并继续给予批评与指教。
  那么,下次应该还是会照着预定进度书写下去吧,不过我的内心还是对能否完成这样的目标而感到不安。
  二零零一年二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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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の狂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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