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月城]神兵编年史1 军团袭来[台/繁]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5-8-29 13:50 编辑


神兵編年史1 軍團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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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丈月城
插圖:BUNBUN
譯者:葉廷昭
圖源: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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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女和少年相遇,決意反抗命運──!!
  二十世紀末,極東的島國『皇國日本』被復活的古羅馬英雄‧凱撒侵略,受到鄰國『東方羅馬帝國』實質上的支配!幫助凱撒成為最強征服者的力量,名為『巨兵軍團』。此乃列強各國充當主力兵器的神秘軍團,是有翼巨兵組成的軍勢。
  皇國日本的皇女‧藤宮志緒理內心懷有成為日本霸主的野心,如今她終於採取行動了。皇女選擇的心腹大將,是一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高中生‧橘征繼。然而,他也是從遠古之世重生的武人,和大英雄凱撒一樣偉大的『軍團長』……!!
  復活的英雄和美少女交織的壯烈幻想戰記,正式開幕!!

  作者:丈月城(Joe Tadeduki)
  新文庫的新系列,請大家多多支持。
  插畫:BUNBUN
  這是丈月城大師的新作品,我會努力畫出精美插畫,讓大家好好享受這部描寫巨兵縱橫沙場的故事。另外,女性角色的設定大多是巨乳……我也會加油的……!


  橘初音(Tachibana Hatsune)
  「啊,大哥你好過分!你忘記初音了對吧!」
  橘征繼(Tachibana Masatsugu)
  「我說不定,是一個還滿喜歡女孩的男人呢。」
  藤宮志緒理(Fujinomiya Shiori)
  「總之,我要出人頭地,成為大家口中操縱日本政府的幕後黑手才行。」
  秋瀨立夏(Akigase Rikka)
  「銘刀《鬼切安綱》……名震天下的寶刀啊,再次向世人彰顯斬鬼的武勳吧!」

  「眾神威,拔刀。」
  黑騎士卿(Kurokishikyou)
  「由我親自和他對決也不錯……我多少也有這樣的念頭。」

  「嗯……啊啊、我是第一次、被這樣子……」
  志緒理本想迴避征繼的視線。征繼凝視她的俏臉,害羞發抖的皇女殿下終於頷首同意了──


  世界各國與聖獸
  皇國日本:敬奉天龍公為主神。
  東方羅馬帝國:敬奉白銀雙狼為主神,另有虎王饕餮、告死天使、娑伽羅王等等。
  大英帝國:敬奉黃金獅子為主神。
  騎士王同盟:敬奉雙頭大鷲為主神,另有聖獨角獸、世界蛇、魔狼等等。
  十二將家解說
  皇國日本共分十二州,分別是北海道將家、奧州將家、北陸將家、關東將家、東山道將家、東海道將家、畿內將家、大阪將家、中國將家、四國將家、九州將家、沖繩將家。
  統治各將家的總督職是世襲制,也是指揮州軍的司令官。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5-8-29 13:51 编辑


  序章

  天龍五十八年,以西元來說是一九九八年。
  這一年的九月,據說東京的氣溫比往年更加涼爽宜人。
  老實說,志緒理對此毫無概念。她身為皇家公主,卻整整四年不在皇都東京,這段時間她甚至不在日本領土內。
  志緒理過去居住的都市,位於中南半島的一隅,面朝南海。
  每到夏天,亞熱帶的港灣都市遠比日本炎熱。
  「比起帝都……比起上都的悶熱,東京確實很涼爽呢。」
  志緒理溫和微笑道。
  剛才她差點說成帝都,中途又改口了。提到東方羅馬疆域內的帝都,當然是位於東亞中心的上都了,然而這裡可是皇國日本。
  「舒適宜人真是再好不過了。當然了,我在海外也多半是這樣待在冷氣房裡。」
  這純粹是緩和氣氛的閒談,因此志緒理用的是說笑的口吻。
  她坐在國產迎賓車的後座裡,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馳,這句話是對司機和副駕駛座上的侍衛武官說的。志緒理年方十六,那兩個人都是比她年長的男性。
  兩位隨臣陪笑回應皇女殿下的玩笑話。
  當然──志緒理內心另有想法。
  (堂堂公主,竟只有兩名隨從啊。)
  一般來說,皇族搭乘的寶馬香車該有隨行的警衛車輛或重機隊,但這台迎賓車是單獨移動的。
  ……這也沒辦法,畢竟她是事隔四年才回國的『棄子公主』。
  棄子的待遇也就這樣而已吧。志緒理也不生氣,她眺望窗外觀察久違的皇都。這也沒什麼不好,不受注目比較輕鬆,做事情也更方便。
  「唉呀。」
  在街道上看到熟識的面孔,志緒理面露苦笑。
  從六本木到青山皇城的過程中,某棟大樓屋頂上架設了商業雜誌的廣報看板。該雜誌的本月特集是『締結同盟十年──日本與羅馬的未來』,封面上還印著東方羅馬帝國的國父傲慢的笑容。
  那個人年約四十歲後半,輪廓深邃、五官端正。
  而且他的額頭很寬。正確來說,是髮線後退得相當嚴重。
  「想不到凱撒公在那種地方……」
  那張充滿自信的笑容,彷彿在誇耀自我。
  這種『得意洋洋』的表情,很符合他的寫照。身上的衣服也是古代羅馬的鎧甲和軍裝,很少有人敢光明正地大穿上這種COSPLAY般的衣服。
  廣告看板上大力宣傳,凱撒公的三十頁採訪內容是本期的頭條報導。
  志緒理的購買欲受到刺激,她馬上開口說。
  「少校,之後我想到書店一趟,麻煩你帶路可好。」
  「……皇女殿下要親自前往嗎?」
  坐在副駕駛座的三十多歲侍衛武官,多少有些訝異。
  這個官銜必需出任皇城,和女皇或眾位女官親密交談,人選出自近衛府的將校。另外,侍衛武官得具備一樣很重要的資質。
  「您若有需要,在下願代為效勞。」
  擔任侍衛武官的少校苦笑道。
  以一個侍從或軍人來說,他的語氣不太拘謹。可是,這位長相俊美的男子,很適合皇國軍的黑色軍服。而這種語氣也帶有平易近人的印象,為避免得罪女皇或眾位女官,侍衛武官的人選也必需考量這樣的特質。
  志緒理俏皮回答這位細心的武官。
  「有什麼關係呢?我在帝國的時候,也經常一個人四處閒晃呢,稍微去買點東西也不算什麼。」
  「這麼說,殿下想順便到街上散心囉?」
  「呵呵呵呵。」
  志緒理的身份,是皇國日本的公主和藤宮家長女。
  她在東方羅馬帝國,是美其名為『留學生』的人質。她沒受到國賓該有的熱情款待,卻也不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公主。
  少校也知道這點,沒有再多做爭辯。
  「那麼,在下自當遵從殿下旨意。只是,還望殿下聽我一言。」
  「這是當然,有話但說無妨。」
  「既要微服出巡,殿下和我都得先換套衣服。」
  「的確,那就照你說的辦吧。」
  對於武官細心的提議,志緒理報以一個微笑。
  現在,他們要前往在皇城舉辦的園遊會。少校身穿軍服,志緒理則是華美的雲袖和服。本身就很顯眼的志緒理穿成這樣,會引人注目也是理所當然的。
  看著自己倒映在車窗上的面容,她也理解武官的考量。
  志緒理不介意被稱為美少女,她對自己的姣好容貌也有自覺。再者,她花了好幾年留長的頭髮,閃耀著白金色的光澤。這種樣貌怎麼可能不顯眼?
  她的髮色是天生的,沒有染過。純粹的日本人不該有這樣的髮色。
  「……?」
  來到皇城附近的路口,志緒理略感困惑。
  天上突然傳來了呼喚聲──她透過車窗仰望空中。
  果不其然,她看到『龍』在皇城上空飛翔。
  全長約一百公尺的蛇身,配上帶有利爪的短小四肢。這個頭部有長角的異形──也是充滿神聖美感的生物。
  龍的全身閃耀白金色的光華。
  這份光彩,正好和志緒理的髮色相同。
  「最近,爺爺很常在皇都飛行嗎?」
  「不,就在下記憶所及,這幾年沒有類似的情況。」
  少校也從副駕駛座上,眩目地仰望空中。
  白金之龍如戲水般舞動修長蛇身,在皇城上空優雅飛行,前進的方向是北方。
  至今保持沉默的老年司機開口說。
  「有幸拜見天龍公貴體……真是瑞兆之至啊。」
  《天龍公》是守護皇國日本的聖獸。
  他是『化為獸形降世的古老眾神』之一,也是志緒理的祖父。大概是睽違四年的孫女歸來,才特地從北關東的神域飛來露臉的。
  確信祖父用意的志緒理,用力點了點頭。

  自從十九世紀,幾十隻被喻為聖獸的半神半獸降臨以來。
  社會有了很重大的改變。
  聖獸成為人類諸國的守護神,也替人類社會帶來了一些神秘和魔力,科學的發展也加速了變革的程度。
  東方羅馬帝國的誕生,便是其中一項變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亦即英雄戰爭或第二次拿破崙戰爭中,這個國家在東南亞誕生了。
  建國者名為蓋烏斯‧儒略‧凱撒。
  這個和古代羅馬英雄同名的男子,傾刻間爭服了東南亞和半壁中國,在東方之地建立起了新帝國……。
  而今,這個擁有凱撒之名的英雄,在皇國日本的皇都。
  皇城內的庭圔,聚集了千名珠光寶氣的名人、政治家、高級將校、外交官,以及東方羅馬帝國的軍人和文官,大家正在和樂歡談。
  位於群眾中心的人物,正是東方羅馬帝國的英雄,凱撒元帥。
  內閣大臣、國會議員、財經界大老也有出席。他們輪番來到凱撒面前問候,互道幾句社交辭令。
  他們的奉承,不是歡待國賓使然。
  真正的原因是,這個鄰國的軍人是亞洲和日本最有權勢的人。
  這時輪到志緒理上前問候了。志緒理來到位高權重的凱撒面前,恭敬地低下頭來。
  「好久不見了,凱撒大人。」
  「真是令人懷念的面孔啊。我們上次見面,是一年前在本國的宴會上是吧?有幸再會日本美麗的皇女殿下,是我莫大的光榮。」
  凱撒為人雍容華貴,卻不矯揉造作;性格平易和藹,又不失高雅品格。
  他用獨特口吻和親切笑容接待志緒理。他的地位是『東方羅馬帝國軍元帥』和『東亞管區軍司令官』,還身兼『日本國女皇特別顧問』和『日本駐留軍團總司令』等職銜。
  這個人雖是建國之父,但他就任初代皇帝君臨天下的時間只有十五年。
  之後他將帝位讓給其中一位臣下,期望以軍人身份親上前線。
  據他表示『在缺乏敵人和刺激的深宮王座上……我不認為這是一個痛快的工作。我很難壓抑享受快意人生的欲望啊。』
  接下來的半個世紀,前代皇帝凱撒立下了輝煌的武勳。
  當時美利堅合眾國蠢蠢欲動,意圖成為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凱撒和該國在亞洲各地決戰。他率領的一千巨兵連戰皆捷,儼然是該國分裂為二的原因之一。
  到了十年前。
  這位鄰國的大元帥,甚至擊破了駐留沖繩、橫須賀等日本各地的美軍。
  其後,凱撒每年數度從據點香港前往東京。他逗留日本期間,積極和日本皇族或政商名流交往,履行『像父親一樣引領日本和女皇』的保護者義務。
  「對了,志緒理。看到妳這樣美豔無比的女孩,我總有一個念頭──」
  凱撒突然露出得意的笑容。
  「妳若不嫌棄,我想將過去那個埃及女王的角色交給妳呢。」
  「日本已有女皇陛下了……」
  志緒理莞爾一笑,委婉地答覆凱撒。
  「這樣的事豈容我僭越呢。」
  「不過,陛下才芳齡十三,加上個性內向。雖說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少女,但做為一個談情說愛的對象,不免有許多問題是吧。」
  這種不敬的玩笑話,當真不負凱撒的多情之名。
  過去這位英雄在古羅馬時期,將埃及女王克麗奧佩多拉納為愛人,充當保障女王權力的後盾,這也是很有名的軼聞。
  ……這裡要說明一下。
  現在和志緒理交談的『凱撒』,不是自以為英雄的妄想症患者。
  和日本天龍公同為聖獸的白銀雙狼,在七十多年前將這個死者召回人世。
  當今二十世紀,被稱為戰爭的世紀。
  世上有好幾位遠古英雄復活,重新執掌至尊的地位。
  包括歐洲盟主『騎士王』卡爾大帝、阿尤布王朝『聖王』薩拉丁、據傳沉眠莫斯科地底的皇帝拿破崙一世──英雄凱撒也是他們的同類。
  「那麼,皇女殿下今後有何打算呢?」
  凱撒意外提了一個問題。
  志緒理兩天前才從東方羅馬歸國,目前住在都內的旅館。當然,皇都東京不乏可供居住的皇城,以及皇族專用的領地。
  不過,對一個『受人冷落的皇女』來說,那可不是什麼舒適的環境。
  「我想去某個寧靜的地方,皇都對我來說太過耀眼了。」
  「真的嗎?像妳這樣的少女,年紀輕輕卻選擇隱遁,太可惜了!」
  凱撒誇張地嘆道。他是一個大英雄,名字還成了『皇帝(Kaiser)』一詞的語源,但他的體格並不高大。身高約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他的巨大主要來自精神,而非肉體。
  他參加這場園遊會的裝束,是古代的羅馬軍裝。
  鎧甲外披上紅色斗篷,腳上穿著皮製涼鞋。
  這身裝扮和志緒理在廣告上看到的一模一樣。也不曉得他是喜歡這身裝扮,還是懷舊的原故;總之他經常穿成這樣在公開場合亮相。
  「改日妳回心轉意,歡迎隨時來造訪我的軍門,我願收編妳為幕僚……當然,皇女若肯下嫁我儒略家,我自當欣然接受啊!」
  「多謝稱讚。哪怕是玩笑話,我也倍感榮幸。」
  這個多情男子,開了一個很符合他歷史評價的玩笑,志緒理聽了略微苦笑。
  「別說成為閣下的妻子,只怕小女子連您的部下都當不起呢。」
  「不不、日本公主冰雪聰明的風聲,我也時有耳聞啊,是本國傳來的消息喔。」
  凱撒笑著擠眉弄眼,志緒理暗自心驚。
  可是,她完美壓抑動搖的心緒,保持人偶般的微笑表情。志緒理很擅長佯裝乖巧,隱藏自己的能力。
  ……只不過,她在羅馬度過了四年的人質生活。在那種無依無靠的生活中,有時候她必需動用過去隱而未現的『能力』。其實她很希望維持『花瓶公主』的形象,結束那一段留學生涯──
  「我想聊表心意,替妳慶祝新的開始……那我就披露一個技藝吧,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就是了。」
  志緒理還來不及婉拒,凱撒已先有了動作。
  他高舉右手食指,朗聲喊道。
  「響應我《儒略‧凱撒》之名號召──集結吧,我的軍團!」
  園遊會是在下午兩點召開的。
  今天的天氣很晴朗,充當會場的庭園上空萬里無雲。
  天空中──憑空出現大約一百個銀色的士兵。
  士兵身高近八公尺,無疑是魁偉的巨人。
  巨人配戴銀製鎖甲和附有高冠的頭盔,身上穿著紅色的軍服,背後有兩束類似『羽翼』的羽毛狀擺設。這種擺設……似乎也沒有發揮羽翼的機能,但銀色的巨兵依舊在空中自在飛行。
  一百個巨兵出現後各自散開,他們動作俐落地向下飛行──接近園遊會的會場。
  來到距離地上五十公尺的低空後,巨兵排成整齊的四列橫隊。
  他們左手拿著長方形大盾,右手則是附有刺刀的步槍,一百個都是相同武裝和外型。
  此外,那些巨兵臉上都覆蓋著白色面具──
  這正是『百人隊』軍勢的其中一支軍團。
  也是幫助東方羅馬帝國和大元帥凱撒,登上霸主地位的軍勢。
  凱撒突如其來的召集,令園遊會的參加者訝異又驚慌。大家馬上注視軍團的指揮者──英雄凱撒。
  這些視線壓力不是十幾二十人的規模,而是千人以上。
  集所有注目於一身,凱撒的笑容依舊悠間。他大剌剌地親暱抱住志緒理的肩膀,向在場的眾人喊話。
  「各位,你們可否更加熱情慶祝羅馬和日本的友誼啊!?還有,別忘了替皇國的美麗公主歡呼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凱撒一呼百諾,出席者額手稱慶,會場歡聲雷動。
  上空的銀紅軍勢,也一同揮舞加裝刺刀的步槍,將刺刀高舉向天。這個動作沒有特別的意義,但一百個有翼巨兵整齊劃一的表演,非常具有魄力。
  不只如此,會場各處的羅馬軍人也大聲喊道。
  「願凱撒榮光永在!將死之人向您致敬!」
  「願凱撒榮光永在!將死之人向您致敬!」
  「願凱撒榮光永在!將死之人向您致敬!」
  這裡說的將死之人,是指侍奉凱撒的軍勢。
  此乃東方羅馬帝國的固定讚辭,專門用來歌頌英雄儒略‧凱撒。羅馬軍人的齊唱重複幾遍後,志緒理低語道。
  「閣下──您特地為了我這樣做……真是不勝感激。」
  「好說,我只能做到這點小事,不好意思啊。就當是一點餞別的心意吧。」
  開朗答話的凱撒,表情和舉止都充滿年輕活力。
  不過,年齡本身看起來約四十歲後半。相傳他七十年前建立東方羅馬帝國以來,外表幾乎沒有老化。
  青春永駐、召集軍勢、復活者──這些都是重返人間的英雄具備的能力。
  他們是堪比天神的聖獸派遣到人世的超人,這就是凱撒等復活者的真面目。志緒理見識到她必需超越的敵人有多大本事,內心燃起了鬥志。她提醒自己,要盡快獲得對抗的力量才行──
  然而,她對凱撒依然保持著賢淑的笑容。
  沒錯,佯裝乖巧也是志緒理的一大特技。

  「真不愧是凱撒公,還是那麼喜歡擺派頭呢。」
  突如其來的軍團召集過了一個小時,園遊會尚在進行。志緒理離開凱撒身邊,偷偷跑出了會場,來到庭園角落裡的玫瑰園。
  她獨自一人,想起了剛才的那一幕。
  凱撒是個稀世的英雄,行為舉止卻像個小孩子。
  可是,志緒理再次感受到他的強大力量。包括隨意召喚超過一千個巨兵的異能之力,率軍克敵制勝的軍事家才華,還有位居大國元帥所特有的絕大權力──
  「敵人是羅馬英雄,我也得有實力相當的後盾才行。」
  身穿雲袖和服的志緒理,手上拿著一個裝有小型物品的布袋。
  她從裡面拿出一張相片,上面是一個身穿立領學生服的男學生。年約十七、八歲左右,五官端正卻表情僵硬,要說面無表情也行。
  男子細長的雙眼沒有對準鏡頭,似乎是一張偷拍的照片。
  「這個將成為我王牌的人,什麼時候才會覺醒呢?」
  志緒理略表感歎後,忽然放聲說道。
  「橘,你在附近吧?」
  玫瑰園除了志緒理沒有別人,但可以感覺到暗中保護皇女藤宮志緒理的人所帶有的念。而且帶有這個念的人,從志緒理的母親那一代,就是藤宮家的家臣了。
  志緒理有卓越的感應力,會察覺到也是理所當然的。
  「……下官在此,殿下還是那麼敏銳啊。」
  一位身穿黒色西裝的巨漢,悄然無聲地走出陰影。
  他的裝扮很像護衛,不過精焊的臉龐、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一百公斤的體重,給人一種職業摔角手的印象。
  這位橘玄造,是堪稱藤宮家執事的人物。
  「駿河方面怎麼樣了?你也觀察過他的情況了吧?」
  「沒什麼改變,那傢伙同樣是個廢物。」
  身在宦海,本來遣詞用字應該很文雅才是。
  偏偏,這個巨漢摸摸自己長滿鬍渣的下巴,語氣敷衍地回答主公的疑問。志緒理倒是不在意這件事。
  比起拘謹有禮的包袱,無禮優秀的部下更為重要。
  「每天乖乖去高中認真聽課,晚上直接回到門禁和規則森嚴的學生宿舍,也不懂得去花天酒地,連偷偷喝酒的經驗都沒有。」
  「真是品行端正呢。」
  「頂多,偶爾會調皮搗蛋一下吧。例如一次疼愛七、八個鄉下小混混或軍隊的敗類。」
  「疼愛……意思是打架囉?」
  「不不、在發展成重大的暴力事件前,他似乎有本事在兩、三分鐘內解決他們。就這點來說,那傢伙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短短幾分鐘打倒七、八個人──」
  以一般人的標準來說,這是很不得了的武力。
  不過,志緒理聳聳肩說。
  「實力差太多了……面對尋常百姓,好歹要一次解決十萬人或一百萬人啊。」
  「有道理,沒這種本事豈稱得上騎士侯呢。」
  對一個從小備受呵護的皇女和家臣來說,這樣的對話內容太激進了。
  「看來……我還是得親自去見他一面。」
  「我是不希望殿下以身犯險啦。您應該更像個公主,躲在簾幕後面發抖啊──」
  「這樣你比較方便護衛是嗎?」
  「這也是原因之一,況且這樣比較值得保護嘛。」
  橘講話的方式比較接近山賊或海盜副首領,而不是一個執事。
  可是,志緒理僅是微笑不答。她的笑容和面對凱撒時一樣溫柔婉約,但這次多了一點調侃的味道。
  「放心吧。我在駿河的護衛,打算交給你女兒負責。」
  「要交給我的笨女兒!?」
  「沒錯,大家同為女性,處理事情也比較方便。再者,我也聽過橘家大小姐的傳聞,好像是一位武藝高明、個性開朗的女孩是吧?」
  「相對的,她也是一個大笨蛋啊。」
  「沒關係,我就是看在這點有趣,才指名她的。」
  看著困惑的臣下,志緒理開懷地笑了。
  「要獲得對抗大英帝國的女王騎士,以及絕不屈服於凱撒公的力量……我決定先到駿河隱居。」
  「才年僅十六歲,請別說您要隱居好嗎?」
  「這有什麼關係呢?那裡也是德川家康公度過餘生的好地方啊。」
  藤宮志緒理是皇國日本的皇女。
  而被稱為『戰爭世紀』的二十世紀也快結束了。
  然而,日本絕不是一個強盛的國家。東京的皇國政府和關東地區,受到東方羅馬帝國的統治,幾乎算是半個屬國了。加上這幾年來,『另一個世界強權』大英帝國的內政干涉也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
  在這樣的騷亂中,志緒理安排了一個計劃。
  「我們藤宮家貴為皇室一員,卻被女皇派忌憚而身居卑位……不過,膽小怕事的生活方式不合我的個性。」
  世上的皇家都有權力鬥爭的火種,皇國日本也不例外。仇視藤宮志緒理的對象,是身居九五之尊的親族。
  志緒理毫不掩飾被仇視的其中一項理由『白金色秀髮』。
  「總之,我好歹要出人頭地,成為大家口中操縱日本政府的幕後黒手才行。」
  「殿下,年紀輕輕就想成為幕後黑手,這是不是不太妥當啊?」
  橘答話的表情頗有微詞。
  「要更加雄心壯志地說『我要成為這個國家的王!』才對嘛。」
  「我對女皇的地位沒興趣,那純粹是沒實權的裝飾而已。首先呢,我要將這個國家塑造成更適合我居住的環境……順便也替日本國民盡點力好了。接下來也要勞煩你大力相助了,橘。」
  「就算是說謊,也該先以國民為重啊,殿下。」
  天龍五十八年,九月中旬。
  現在皇女手上的照片,映照某位男學生的身影。
  藤宮志緒理不知道他的本名,她只知道自己賜予對方用來掩人耳目的假名。志緒理懷抱決心,唸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橘征繼……你一定要為我打造騎士團,讓士兵們集結在你失落的名號下吧──」

  皇國日本,東方羅馬帝國,還有大英帝國。
  這三個國家不時互相競爭或結盟,將日本列島捲入紛亂之中。
  局勢詭譎多變的三國時代,即將揭開序幕。目前還沒有人知道──今天的這一幕,在未來將有重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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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軍團來襲(1)

  1

  橘征繼,高中二年級男生,居住東海道地區的靜岡縣駿河市。
  若要特地說明一個既非藝人、也非國家級運動精英的男學生,這幾句話已足夠用來形容橘征繼的身份。
  說穿了,撇開一些獨特的性情不談,橘征繼也不過是一介平凡高中生。
  不過,平凡的征繼也有屬於他的野心。
  「說到第二學期結束前的最後一項活動,你知道是什麼嗎,泰世?」
  「當然是期末考囉,征繼同學。」
  「你錯了,是十二月舉辦的選美比賽,在學園祭最後一天召開的活動。」
  「…………」
  征繼的好友‧小此木泰世的反應,是有點接近困惑的沉默。
  他們目前在私立臨濟高中的自助餐廳裡,征繼喝著鋁箔包的綠茶,泰世則是罐裝咖啡。午休時的自助餐廳人潮擁擠,現在放學後相當空曠。
  另外,泰世染著一頭茶髮,五官也稱得上清秀俊美。
  可惜,也許是人品和教養優良,加上極具常識的關係,他給人的印象並不深刻。現在泰世也溫和地說道。
  「對了,征繼同學。聽說你擔任學園祭的執行委員啦?」
  「是啊,代替在第一學期期末轉學的武田。」
  比起好友柔軟的身段和語氣,征繼顯得較為嚴肅拘謹。
  有時候,征繼給人一種武士的印象。這樣的說法其實也沒錯,橘家過去是侍奉德川家的直參旗本(將軍家直屬家臣)。
  儘管他的氣質並非血統影響,但以剛毅或柔軟來比喻的話,他明顯是屬於前者。
  征繼的口氣嚴肅,姿態也十分端正筆挺。他不會躁動地大聲嚷嚷,平常也不太開玩笑,而且很少違反校規,因此在班上朋友並不多。
  包含泰世在內,和他親密的友人才三、四人左右。
  如果他馬上照鏡子,看起來一定是個稍微皺起眉頭的陰沉男子。
  ……沒想到,這樣的征繼竟從書包裡,拿出和剛毅無緣的選美參加名單。
  「老實說,一開始擔任執行委員被任命選美負責人時,我覺得這個工作很麻煩,根本不適合自己。可是,看了這些毛遂自薦或好友推薦的參加者以後……」
  征繼翻閱著卷宗裡的資料。
  預定參加的女孩子約二十人左右,裡面有她們的姓名、照片、自我介紹、泳裝照片。競爭臨濟高中選美后座的人選中,有不少可愛的女孩。
  征繼露出虛無的冷淡笑容,活像一個酷愛殺人的邪惡武士。
  「我發現這樣也不賴……不對、應該說是樂在其中才對。我兩年來都沒發現啊──我說不定,是一個還滿喜歡女孩的男人呢。」
  「好像是這樣喔,我以前也沒注意到呢。」
  「這場選美比賽,我想辦得熱鬧一點。可惜目前,沒有足以對抗女王候補‧松木同學的人才啊……」
  「啊啊、你是說那個被藝人事務所挖角的女孩嘛。」
  「我希望再多一、兩個分庭抗禮的人選。」
  「吶、征繼同學。你要用這麼鬱結的表情談話,至少也談論和國家未來有關的話題吧。例如明年度又要提升的各項稅率,或是日本支付羅馬龐大朝貢金的不明用途。」
  征繼神色凝重地雙手環胸,被他的好友開口吐嘈。
  小此木泰世的父親,在東海道新聞的靜岡分局服務。也許是家庭環境的關係,才十幾歲的泰世經常提起憂國憂民的話題。這大概是他和『太過嚴肅』的征繼談得來的原因吧。
  順帶一提,今天是十月一日,十二月的選美比賽還有一段時間。
  「對了,征繼同學,你要回宿舍了嗎?」
  「不、今天我想回老家打掃。」
  「沒人住的房子,很容易髒亂或累積灰塵嘛。你不嫌棄的話,我也去幫忙吧?今天沒有學生會的工作,我正好有空。」
  「你肯幫忙真是再好不過,不好意思啊。」
  泰世身負學生會副會長的職銜。
  關係親密的好友,也是要講禮節的。征繼低頭致謝後,二人一起走出自助餐廳。
  臨濟高中位於駿河市的東邊郊區,離市中心有很長一段距離,山麓地帶離這裡並沒有多少車程。
  其實這裡是被喻為名門的學校,也有不少遠道而來的入學生。
  這些學生大多住在學生宿舍裡,征繼也是其中之一。他的老家位於學校所在的駿河市,但他沒有家人。父母和爺爺奶奶都去世了,他也沒有其他兄弟姊妹。
  多虧身為軍人的父親留下的遺產和遺族年金,征繼的生活過得還算愜意。
  他可以在老家獨自生活,但他選擇附帶幫傭的宿舍生活比較方便。
  「難得離開學校附近,特別有一種『來到城市』的感覺呢。」
  「學校附近離山區很近,沒有什麼民房嘛。」
  駿河市面朝駿河灣,有一整片連接大海的平地。
  沿岸的平地上,則是閑靜的地方市鎮。不過,途中有兩座略嫌突兀的小山,標高約三百公尺──有度山和久能山縱向並排,形成綠意盎然的丘陵地帶。
  征繼他們的學校,位於久能山的西邊。
  二人搭乘巴士前往市中心。
  這條路線通往駿河車站前的繁華街,途中有一台開往學校方向的軍用卡車經過,大概是要前往軍事設施鎮守府的。
  「你知道嗎?以前德川家康說『久能城是駿府城的中心部』喔。」
  「久能城……你是說曾經在久能山上的那座城?」
  「嗯,現在是空無一物的舊城遺址了。可是相對的,鎮守府──類似城池的東西蓋在那附近,代表家康公說得也沒錯啊。」
  江戶幕府的初代將軍、德川家康退下將軍之位後,從江戶回到故鄉駿河,建造了駿府城做為隱居之地。
  這座駿河市,是和『神君』德川家康極有淵源的土地。
  巴士載著閒談的二人開過駿河市,車站附近有不少繁華區和商業街,喧囂的程度卻遠比不上東京。這是一座風氣悠閒的地方都市,二人到了車站附近依然沒有下車。
  巴士又開了十幾分鐘,最後他們在安倍川附近的停靠站下車。
  在住宅區走了五分鐘,他們抵達橘征繼的老家。
  那是一座平房構造的日式建築,母屋有客廳和客房等五個以上的寬敞和室,此外還附有三和土製成的區域,屋頂則是茅草製的,另有氣派的大門。
  一個高中男生清理,未免太過寬廣了。
  打開古樸的木造房門,征繼眺望前方不遠處的玄關──他皺起了眉頭。
  「……嗯?」
  他發現玄關的門是打開的。
  上個月他來打掃時,明明有關好才離開。
  「小偷闖空門嗎?」
  「我進去瞧瞧,你在外面等我。」
  征繼指示訝異的泰世出去,自己前往玄關裡。
  假如有不法入侵者闖空門,極有可能還在行竊當中,征繼不想讓朋友遭遇危險。泰世立刻點點頭,獨自留在門前。
  這位好友很清楚征繼的特技,因此也不會婆婆媽媽。
  與其找來警察,不如讓征繼面對歹徒,處理效率還比較好一點。
  「……鞋子?」
  征繼一進入玄關便喃喃自語。
  裡面整齊排放一雙女用皮靴,長度約莫在腳踝左右,鞋跟也不高。
  可疑的地方不只如此,這個家征繼每月只會來打掃一次。但現在走廊變得亮晶晶,一看就知道用濕抹布細心擦拭過。
  而且,家裡還傳來線香的味道──
  征繼脫下鞋子,前往傳來香味的佛堂。仔細一看,有位少女在佛壇前跪坐合掌。
  對方身穿和服褲裙的女學生扮相,據說這種裝扮在皇都很常見。
  少女豔麗的黑髮綁了一條鮮紅的緞帶,她看著征繼的雙親遺影──亦即在征繼年幼時去世的母親,和三年前戰死的父親。
  少女年約十五、六歲,面容稚氣未脫,卻長得十分標緻可愛。
  征繼還沒開口,女學生先轉過身來,想必是察覺到了征繼的氣息。

  「歡迎回來,大哥。好久不見了,我們十二年沒見了吧?」
  女孩嫣然一笑,向征繼打了招呼。可是征繼不認識她,這麼說來──征繼稍事思考後,點點頭說。
  「原來如此,我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妹妹是嗎?」
  「不,不是的。」
  「不然,妳是什麼人?」
  少女神情淡然地否定征繼的推理,她沈吟道。
  「初音和大哥的關係……該怎麼說才好呢。」
  「以前住在我家附近的青梅竹馬,稱呼年長的我哥哥是嗎?」
  「也不是。若是青梅竹馬或近親之類的關係,那就好辦了。偏偏事實有點微妙的不同,所以初音很難解釋。呃呃,我們的關係比表兄妹還要再疏遠一點吧。」
  「意思是半個表兄妹,或類似的遠親是吧?」
  「沒錯沒錯,差不多是這樣。仔細調閱族譜的話,一定能找到聯繫的。不過這樣做太麻煩了,因此直接稱呼『大哥』就好了。」
  「確實,用『可能是遠親的人』來稱呼也挺麻煩的。」
  「對吧?這是我們兩個以前決定的喔,呵呵呵呵。」
  征繼在鋪設榻榻米的佛堂,和不法侵入者對答交談。
  面帶微笑的少女保持跪坐的姿勢,征繼也在她面前跪坐下來。看來這位少女是名為初音的親戚,但征繼的腦袋裡完全沒有印象,他繼續問道。
  「妳叫什麼名字,我想知道妳的全名。」
  「啊、大哥,你好壞喔!你忘了初音對吧。竟然忘了同族的橘初音,真是太過份了。」
  橘初音小姐像個孩子一樣鼓起臉頰,征繼低下頭來道歉。
  「幼稚園的時候我們兩家住得很近,時常一起玩啊。」
  「是嗎?那請容我提問,妹妹──說錯了,是橘初音小姐。」
  「隨便稱呼沒關係喔,直接叫我MY LITTLE SISTER也可以。」
  「那就初音吧。妳和我之間,還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嗎?例如以前訂下了婚約、彼此懷抱淡淡情愫之類的。」
  「情愫?」
  「是啊。其實我最近常在思考,會不會有女孩子從天而降向我告白,或是有婚約的青梅竹馬突然出現等等。」
  征繼語氣木訥,初音在他面前擊掌說道。
  「這種故事,初音也看過喔。例如週刊少年JUNK或少女瑪格麗塔什麼的。」
  「青少年的輕小說或戀愛遊戲,也有不少類似題材嘛。」
  「大哥,你喜歡那種的嗎?」
  「之前朋友推薦我,我涉獵了一下。受到那些故事影響,有時候夜晚會深切感受到單身有多寂寞難耐。」
  「原來是這樣啊,真可憐呢!」
  「因此,我才想尋問我們之間的過去啊。」
  「嗯嗯,瞭解了。我們之間完全沒有這樣的過去喔!」
  「真是令人難過的壞消息……」
  初音直截了當地否定,征繼倒也泰然處之。
  「這也沒辦法,過去是無法改變的。啊、不過,初音現在想起來了,大哥小時候似乎有提出和初音結婚的要求喔。」
  「那妳剛才怎麼說『完全沒有』?」
  「對不起,初音有些冒失的地方。」
  「原來啊,好像是這樣喔。」
  「然後啊,初音是這麼回答的『將來,大哥要是變得跟相撲的橫綱力士一樣強壯,初音願意認真考慮考慮』。」
  「為什麼是相撲的橫綱力士?」
  「以前初音很喜歡強大的人,好比橫綱、摔角的無差別級王者、緬甸拳鬥術高手等等,其實現在初音也蠻喜歡這種人的喔。」
  「妳對最後一項,感覺有種內行人的執著啊……」
  現今東南亞緬甸是東方羅馬帝國的屬地,征繼很佩服初音提起那個地方的傳說格鬥技,他開始反觀自己的條件。
  一百七十五公分的中等身材,體格苗條,幾乎沒有任何贅肉。
  他多少有在鍛鍊身體,但算不上壯碩的肌肉男。
  「看樣子,追求未來幸福的鍛鍊失敗了。」
  「孩提時代的初戀,都是沒有結果的喔,大哥。」
  「對了,初音。為什麼妳會來我家?」
  「初音是來弔唁去世的叔叔和阿姨,回到故里總是要打個招呼嘛,擅自跑進來真是失禮了。」
  「我沒記錯的話,我有鎖門才對啊。」
  「放心,初音為人機靈,那種鎖花六十秒就打開了。」
  初音自豪地挺起胸膛,她的五官稚嫩,身材卻極為成熟性感。接著,她伸手拿起榻榻米上的包包。
  五指青蔥拿出了刻意拉成針狀的髮夾。
  「意思是,妳用那樣東西,打開了玄關的門孔……」
  「初音就這樣開門進來了。」
  「那麼,打掃家中的也是──」
  「初音看家中有點亂,就幫忙打掃了。」
  「果然啊,多謝。可是,妳也是不法侵入的現行犯啊。」
  「唉呀、大哥好過份。初音對大哥來說,就跟妹妹一樣啊。家人不適用不法侵入啦!」
  「這可難說了,這方面主要是看司法如何認定喔。」
  「咦、是嗎?」
  「……征繼同學,還有橘初音小姐。」
  征繼平靜反駁,初音大吃一驚。不知何時來到佛堂的泰世,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泰世想必是聽到談話聲,前來觀察狀況的吧,他婉轉地說。
  「沒人吐嘈的相聲再不適可而止,太陽就要下山囉。」
  總之,這就是橘初音和征繼的相會──不、應該說是再會才對。

  2
  十月上旬,臨濟高中多了一位來自皇都東京的轉學生。
  她為人清純可愛、明朗快活、品性端正、天真純情。沉魚落雁之姿可謂立如芍藥、坐如牡丹、行如百合──簡直是萬人迷的美少女。
  這個校內的新女神,名為橘初音。
  據說,她是駿河市內小有名氣的名門武家,橘氏一族的大小姐,曾經出任東京皇城學習各式禮法……
  「就像這樣,大家都在討論初音的事情!好困擾喔。這種評價只說對了七分之六啊!」
  「換言之,將近百分之八十五是嗎?這種自我評價太過火了啦。」
  初音嘴上說困擾,表情卻顯得很開心。征繼勸誡初音,泰世也在一旁點頭稱是。
  「要真有這種女孩子,早就成為國民偶像了吧。」
  「吼唷,大哥和泰世同學太計較數字了!」
  征繼他們反唇相譏,初音不開心地抱怨道。
  午休時間,三人來到學生餐廳用膳。初音在前往征繼家的隔天,就轉來臨濟高中了。
  初音是一年級,對二年級的征繼來說是學妹。
  泰世吃著每日特餐的火腿豬排飯說道。
  「我猜,大家是對『曾經出入皇城的大小姐』的情報反應過度,擅自將他們的期待投射在妳身上,產生出了萬人迷的幻象吧。」
  「泰、泰世同學,你有時候講話很不留情面呢……」
  「別在意,初音。泰世沒有惡意,他只是很喜歡這樣分析事情,說出自己思考的假設罷了。」
  征繼說完不像緩頰的緩頰之詞,拿起飯糰咬了一口。
  他在福利社買了一顆梅干飯糰,這就是他所有的午餐。他的食量並不小,只是他有一種奇怪的天性,非得吃六分飽的粗茶淡飯才安心。
  「妳剛才說『清純、可愛、明朗快活』之類的特質,我認為確實符合妳自誇的百分之八十五的評價喔。」
  「真的嗎!?我好高興喔,大哥!」
  「至於品性端正或萬人迷,我想還是算了吧……」
  「這、這句話是多餘的,大哥!」
  一喜一憂的初音,中餐是鮮魚蓋飯加海藻沙拉、小烏龍、馬鈴薯燉肉。
  這對一個女孩子是相當大的食量。當然,初音不會像粗魯的男生一樣狼吞虎咽。
  她笑瞇瞇地慢慢品嚐每一道菜色。
  一看就知道,她是衷心享受用餐時光。
  「不過,有辦法出入皇城,你們家真的格調不凡呢。」
  「這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之前我只知道祖先似乎是旗本的樣子。」
  「我們一族空有格調卻沒有錢。幸好身手不凡又勇猛果敢,這點承蒙貴人厚愛,才得以和他們有所交流啊。」
  近年,武士侍奉達官貴人最有名的例子,莫過於山岡鐵舟了。
  身為有名的劍豪和書法家,他在幕末時期享有幕臣的身份,明治維新後則擔任皇族的侍從。橘氏一族也有類似的人物吧。
  「父親大人也告誡初音,要好好擔任女官見習,學習和達官貴人相處的方法以及禮節,做為放學後的兼差工作。」
  實際上,初音吃飯時拿筷子的動作很漂亮。
  坐在餐廳椅子上的姿勢也很端正。她是個十分隨和的少女,但行為舉止隱約透露出良好的教養。
  「那麼,初音同學受到特別待遇,果然和那個傳聞有關囉?」
  「特別待遇?什麼意思?」
  征繼好奇反問,泰世馬上補充道。
  「呃、就是初音同學的制服啊。」
  「這樣穿不行嗎?這種舊式的女學生款式,受到東京各處學校的認可,這裡的校規也沒有說不能穿啊。」
  初音的衣著和之前一樣,是漫畫『窈窕淑女』的古風裝扮。
  這種銘仙和服搭配褲裙的風格,是二次世界大戰前的女學生扮相。
  「那邊最近很流行大正懷舊風,初音試過以後也很喜歡呢。」
  「很遺憾,在這裡是非公認的改良制服喔。可是,初音同學沒有受到譴責,校方也默許了呢。」
  初音轉入已過五天,沒有制服的藉口已經不管用了,泰世繼續說道。
  「在十月這種尷尬時期,從皇都搬來這裡的理由──該不會和『某位貴人』前來駿河有關吧?」
  初音身子抖了一下,看來泰世說中了,征繼問他的朋友。
  「你說的貴人是指誰啊?」
  「聽說啊,皇族的公主──藤宮家的大小姐‧志緒理大人近來離開皇都,來到仙逝的父親以往的故鄉駿河喔。」
  「藤宮家的皇女殿下……?」
  征繼不解地歪著頭,她沒聽過這個名字。
  「對了,除了當今女皇──照姬陛下以外,我沒聽過其他皇族的名字呢。」
  「某些國家的皇室成員,會參加公開活動或外交場合,日本的似乎不是這樣呢。」
  基於某種原因,征繼稍微缺乏一般常識。泰世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不厭其煩地進行詳細的解說。
  「她的名字和資料多少有公開,但照片就沒有了。媒體也不准像採訪藝人那樣報導她的存在,秘密主義實行得很徹底。」
  第二次世界大戰前,日本還是『大日本帝國』的時候,一般家庭也有擺設達官貴人的肖像畫,現在情況完全相反了。
  自從那次戰敗,日本有了很大的改變。
  原先的日本,變成了敬奉齊天聖獸《天龍公》為守護神的國家,皇國日本。
  與天龍公同命相連的巫女──女皇才是當今日本國的支配者。
  「志緒理大人直到最近都在羅馬留學,這也是其中一個理由吧。另外,所謂的留學其實比較接近人質。」
  「也就是外交道具是吧。」
  「可能她對這種受政治牽連的生活感到疲倦,才會希望到某個平靜的地方度日……。這是我偶然聽說的。」
  泰世的父親在報社工作,兒子也會利用學生會的閒暇之餘,到同樣的地方打工。他不時會從職場或家裡,收集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情報。
  另一方面,初音輕咳一聲說道。
  「咳咳,總之初音回來的理由是最高機密。大哥,也請你們不要放出奇怪的傳聞喔?知道嗎!」
  校園萬人迷(暫定)似乎也懶得隱瞞,僅是一臉冷淡地提醒征繼。

  又過了幾天,神秘皇女‧藤宮志緒理的風聲傳遍市內。像泰世一樣討論她相關情報的人不在少數。
  從東方羅馬歸來的公主,即將回到駿河市──
  征繼也聽到班上的女同學,在討論『皇女歸來』的事情。
  然而,大家依然不知道志緒理的詳細經歷。
  公開的資料內容並不多……頂多只有她是現年十六歲的年輕公主,母親則是第二代女皇的妹妹而已。
  「初音,皇女殿下是什麼樣的人啊?」
  放學後,征繼尋問剛好一起回家的親戚。
  征繼居住的男生宿舍,離學校約二十分鐘的腳程。初音也住在同一地區內的女生宿舍。
  她的父親‧橘玄造目前還在東京。
  工作地點是皇族,藤宮家的離宮───換言之,初音是單獨出差。
  「公主啊,長得很漂亮、頭腦又好……不對,大哥你這什麼問題啊?初音和那種貴人的關係不可能太親密啊。」
  同族少女不小心說溜嘴,征繼又問她。
  「泰世推測,妳是回來擔任皇女殿下的女官,提供貼身照料對吧?」
  「啊──啊──!初音什麼都聽不到。大哥,先別提這個了!」
  天真浪漫的初音,果然很不擅長隱瞞事情,她強硬地改變了話題。
  「以前,我們一起去的雜貨店還在嗎?要不要現在去逛逛?」
  「雜貨店啊……」
  「已經沒開了嗎?還是你不記得了?」
  「實不相瞞,我完全忘了。」
  「唉、大哥真是的,原來你不只遺忘初音的事情啊。」
  「妳說對了。我就老實告訴妳吧,我在兩年前失去了記憶,在那之前的事情全都不記得了。」
  「咦?」
  征繼突如其來的自白,嚇了初音一跳,征繼若無其事地說道。
  「據說我從樓梯上摔下來,頭部受到劇烈撞擊,結果失去了記憶。」
  「那、那麼令尊和令堂的事也──」
  「我也忘了。幸好有佛堂的照片,我還知道他們的長相。」
  征繼失去記憶後,是附近的親戚照顧他的。
  當初,一無所知的征繼茫然度日,那些親戚告訴他『橘征繼是個怎樣的人』,順便教導他一般的生活常識。
  現在他有辦法度過高中生活,全賴那些親戚的細心照料。
  失去記憶也沒有特別困擾的地方,但至少也該好好想起雙親的事情……。這個念頭時常盤據在征繼心裡。
  初音愣了一會後,緩緩地點頭說。
  「原來……難怪父親大人會那樣說。」
  「妳的父親怎麼了嗎?」
  「前幾天他打電話給初音,說有關於征繼大哥的重要事情,近日他會來駿河說明。」
  初音的父親,在藤宮家從事類似執事的工作。
  征繼沒有見過他。正確來說,這兩年來征繼沒見過他。也許對方是從其他親戚身上,打聽到自己的消息吧──就在征繼沉思的時候。
  這時,初音突然低語道。
  「公、公主?妳怎麼來學校了!?」
  征繼順著初音的視線望去,這裡是校門附近,一位少女從外面走進來。
  少女金髮碧眼,是個相當醒目的美少女,大概不是日本人吧。她踏著優雅的步伐,果斷地走近二人。
  「初音,妳認識那個女孩嗎?」
  「不、不要說這麼失禮的話!她就是志緒理大人──也是初音服侍的公主,我們要慎重接待才行!」
  「妳說什麼?」
  有一頭閃耀秀髮的少女,對疑惑的征繼和慌張的初音莞爾一笑。
  她是皇國日本的高貴皇女‧藤宮志緒理。不過,眼前的美少女擁有日本人不該有的白金色秀髮──
  另外,征繼還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公主不知道為什麼,身上穿著臨濟高中的女用制服。
  在他找到答案前,初音趕緊跑向公主身邊。女主人對身旁的直屬女官竊竊私語。
  「不好意思,大哥。初音有事情要先走一步了!」
  初音元氣十足地向征繼道別,一旁的金髮美少女優雅致意後邁步離去。當然初音也跟在後頭。
  二人前往臨濟高中校舍的所在方向。

  3

  皇女登場的訊息,成為傳遍駿河大街小巷的大新聞。
  傳聞中的人物終於現身了,而且她駕臨的目的不是觀光旅遊。
  「也許,有朝一日我會被召回皇都……但我個人是希望長駐此地。」
  她要搬來這裡定居,而不是短期逗留。
  這是皇女‧藤宮志緒理面對地方電視台採訪的公開發言。
  皇族有一個習慣是,不在公眾場合露臉,以避免不必要的危險──唯一的例外是身為國母的當代女皇。
  可是這次,志緒理刻意在媒體前現身。
  她一抵達駿河當天,就在非全國轉播的地方電視台新聞上,對一位三十多歲女主播說出內心的想法。
  這場採訪在旅館房間內一對一進行。
  主播問道,在東方羅馬帝國為期四年的留學生涯結束,為什麼要來駿河呢?
  「我十二歲時受羅馬招待,在那裡學到了許多東西……不過,那畢竟稱不上一般的學生生活,我想在某個平靜的地方就讀高中,也算學習一點社會經驗。」
  採訪內容在傍晚六點左右播放,駿河市周邊區域的收視率超過百分之六十。節目中,地方電視台的女主播在緊張情緒下,審慎地進行訪談。
  「為此您選擇的場所是──」
  「是的,駿河是仙逝的父親以往的故鄉。回到日本後,我想在這裡開始新生活,所以才決定搬來這裡。這麼做也許會給市民增添困擾,還望大家多多包含了。」
  「殿下,您若不介意的話,可否談談您的頭髮呢……」
  「其實,這並不是染的喔。」
  皇女,志緒理有一頭閃耀的白金色秀髮。這樣的髮色充滿了神秘的美感,卻不是純粹的日本人該有的髮色。
  「相信很多人都知道……初代女皇‧日美子陛下將天龍公御靈召至己身,在人神合一的狀態下產出一對雙胞胎公主,分別是第二代女皇登世陛下,以及我的母親藤宮殿下──」
  這則軼聞,和聖母瑪麗亞處女懷胎誕下耶穌相同。
  以天龍公為首的諸多聖獸,其巫女都是靠伴侶的靈氣進行無性生殖的。
  皇女殿下輕撫自己的秀髮,略微困擾地笑道。
  「敬奉聖獸的各個國家,也是用同樣的方法誕下皇族。這種血脈奇特的地方是,生下來的都是女孩子。有一件事大家似乎不太清楚……偶爾也有像我這樣的孩子。」
  「請問,您這話的意思是?」
  「我的髮色,和爺爺一模一樣對吧?」
  天龍公是一頭白金色的巨龍,全身和志緒理的頭髮有相同的光輝。
  女主播聽懂了言外之意,用力點點頭說。
  「這麼說,志緒理大人和您的爺爺特別相似……是嗎?」
  「呵呵呵呵,也可以這麼說吧。」
  採訪播放的時間約三十分鐘。
  這段時間,皇女殿下對答如流,明確表達自己的想法。另外,她始終保持典雅的微笑,盡展公主高貴的品格。
  ……節目播放的效果非常大。
  隔天開始,皇女‧藤宮志緒理的人氣在駿河市民間有飛躍性的成長。
  「我猜她不是刻意為之的,但確實很有效果呢。」
  征繼的好友,小此木泰世也佩服地說道。
  「在皇女殿下的傳聞甚囂塵上的時候,本人上電視接受採訪。她用自己的語言,完美道出前來駿河的理由,這樣就足以給人『年輕卻充滿才幹』的印象了。而且,她還是個金髮的美少女,視覺上也有極大的震撼效果。」
  「確實啊。」
  征繼也有同感。短短幾天,藤宮志緒理從『無人知曉的皇女殿下』升格成了『駿河市民人盡皆知的地方公主』。
  「如果這是刻意為之的,那她可是城府極深的人啊。」
  「哈哈哈哈,我想應該不會吧。大家同情這個被送去羅馬當人質的公主,好感度自然也會提高嘛。她已經牢牢抓住老年人的心了,年輕一輩的也──」
  至少在征繼就讀的臨濟高中,志緒理擁有絕大的人氣。
  這位公主言明,她想在駿河就讀高中。她預計轉入的就是這所臨濟高校。
  最驚人的是,她打算入住學生宿舍。
  皇女志緒理即將駕臨的禮拜五,征繼被親戚的少女找出來。
  「當然,我們不能讓公主在普通的宿舍生活。」
  初音終於向征繼承認自己是『皇女的直屬女官』。
  他們利用上學前的清晨時間,在學生宿舍的區域內談話。
  「所以,我們請校方提供一棟沒人用的宿舍,今晚公主和初音就要住在這裡了。」
  「對了,之前有業者來進行改裝工程呢……」
  征繼和初音站在皇女專用宿舍『黑百合寮』前面。
  隨著住宿生減少,這裡將近五年未曾使用。全賴快速的改裝工程,外觀變得十分入時。
  再者,皇女出現在征繼面前,是前天的事情了。
  同一天傍晚電視播放採訪內容,隔天志緒理殿下拜訪市廳舍,和駿河市長會晤面談。
  今天是禮拜五,公主下禮拜一就要上學了。
  征繼很佩服公主有效率的行程,初音則對他說。
  「對了,大哥。今天放學後可否陪伴初音?」
  「是沒關係啊……有什麼事嗎?」
  今天放學後是寶貴的週末。包括禮拜五的課後時段,以及週休二日。
  只是,征繼沒有遊玩的預定,因此他輕易答應了初音,但初音接下來的話嚇到他了。
  「公主要傳喚大哥喔。」
  「皇女殿下──要傳喚我?」
  他做夢也沒料到,初音要他拜見皇女殿下。
  等初音說出雙方見面的地點後,征繼是更加困惑了。
  「日本平的駿河鎮守府……?」
  征繼的困惑無以復加,他不懂自己為何被找去那種地方?
  從臨濟高中駕車往東行走一段時間,就是有度山和久能山縱向連成的丘陵地帶。有度山的山頂附近被稱為『日本平』,是這一帶最高的高台。
  那裡有鎮守府──亦即在駿河的軍事基地。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基地。擔任『城代』(過去代替大名管理城池和周邊領土的人)掌管鎮守府,是騎士侯的職責。
  所謂的騎士侯,是能夠召集強大有翼巨兵的異能者,更是率領軍勢出戰前線的指揮官。
  他們承受著難以估計的風險和責任,代表軍隊和國家戰鬥。
  因此,騎士侯享有各式各樣的尊榮待遇。他們在軍隊中是受人敬重的勇者,亦是萬軍之上的高級將校。擁有騎士侯位的人俸給優厚,在一般社會也有貴族般的待遇。
  沒錯,鎮守府是『騎士侯和巨兵軍團』的活動據點。
  ……橘征繼人生劇變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4

  場景來到A式27型驅逐艦‧廷塔傑爾。
  這是在兩個月前,由『她』管理的新造軍艦。
  艦身全長一百八十三公尺,滿載排水量一萬五千噸,流線形的船身是納入匿跡技術的結果。
  對空武器管制系統Evil-Eye可和她的念波‧念導術連動。投入人造靈液的流體爐不光是動力源,也蘊釀使用有翼巨兵時不可或缺的神秘之力。
  換句話說,這艘船艦的機能,足以擔任現代的主力兵器『巨兵軍勢』的母艦。
  該艦名為廷塔傑爾,隸屬大英帝國軍‧極東艦隊──
  「早安,女士。今早您的狀況如何呢?」
  這句話,出自擔任艦長的格雷森卿之口。
  她──自我保有型的念導精靈摩莉安傳送念波。
  (早安……艦長。狀況……良好。現在、開始附體。)
  摩莉安傳送念波,回答艦長‧格雷森卿。
  官拜中校的格雷森卿,是一位年老的紳士。不過,他慢半拍回應不是聽力衰退的關係。
  沒有念導者素質的人類,很難聽清楚念波的內容。
  為解決這個問題,摩莉安開始附體。
  她附體的對象是平常使用的人偶。廷塔傑爾第一作戰室有張安樂椅,上面坐了一尊身高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的少女人偶──
  人偶外觀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女,有一頭長及肩膀的微捲金髮。
  這尊人偶的做工精巧,但過於白晰的肌膚是堅硬的陶瓷所製,碧眼也是玻璃藝品。粉紅色的指甲,塗抹著自櫻蛤提煉的顔料。
  肌膚輕輕敲擊不但會發出聲響,底下還有埋藏血管。
  塑膠製的血管遍及全身,裡面充滿藍色的血液,那也是用來充當巨兵動力的人造靈液。摩莉安將自己的部份靈體,寄附在那種液體上。
  (分靈、附體……成功、即將覺醒。)
  人偶血管內的藍色血液開始流動。
  可做為流體發電系統燃料的人造靈液,在這個小小的人偶上引發奇蹟,人偶變成了摩莉安的寄體分身。
  ……寄宿在人偶上的摩莉安緩緩挺起身子。
  原本堅硬的陶製肌膚,如今像少女的肉質一樣柔軟。
  可是,依靠齒輪和曲軸傳動的關節部位還是機械構造,每動一下就會發出磨擦的聲音。身上隨處可見充滿藍色靈液的管線和齒輪,象徵這頂多是暫時代用的生命。
  人偶穿著水手服和裙子,外加一頂貝雷帽。
  摩莉安用具備視力的玻璃眼珠,凝視著格雷森卿。
  格雷森卿是位清瘦的白髮老紳士,也是擁有『典型紳士風範』的海軍將校。
  「我們好久……沒有這樣見面了呢,中校。」
  「妳好啊,女士。冒昧向妳報告一件事,某位大人要見妳一面。今後妳的身體,就歸在他的管轄之下了。」
  格雷森卿對待摩莉安,總是十分恭敬。
  摩莉安坐在安樂椅上,點頭接受他的指示,頸部關節發出了『嘰……嘰……』的聲響。

  格雷森卿將摩莉安帶到甲板上。
  驅逐艦廷塔傑爾的船身,在中央部位有座『塔』狀的艦橋,二人來到塔的後方。
  「讓您久等了,王子。」
  格雷森卿呼喚著佇立在甲板邊緣的背影。
  對方眺望著太平洋海面。
  目前,廷塔傑爾在日本領海內──志摩半島的近海航行,往東方行進。照這個方向行進將抵達遠州灘、御前崎、還有駿河灣。
  日本的領空和領海,有聖獸、天龍公旗下的海龍和翼龍警戒。
  在陸地附近航行早晚會被發現行蹤,但摩莉安對全艦施加了隱蔽的念導術。
  「容我向您介紹本艦的念導精靈摩莉安。您別看她是個可愛的少女,她可是在印度洋和我一起擊退海盜的勇者呢。」
  「她是你特地派給我的侍從……」
  轉身回話的『王子』,是年約二十歲的青年。
  青年有一頭銀髮,長相俊美──不、應該說英偉俊美才對。他不只是五官精緻,表情上還閃耀著驚人的霸氣和凜冽氣質。
  「那麼想必是身經百戰的勇者囉……不過,這裡不是白金漢宮或亞奎丹的戰陣,被別人稱呼王子聽起來不太習慣呢。」
  美男子身穿將校軍服,和格雷森卿穿的一模一樣。
  軍服是白色的襯衫配上領帶,外加黑色的長褲。然而,這位王子還多穿了黑色的外套和斗篷。
  此外,他的腰上還掛著長劍,簡直是出席正式場合的軍裝。
  一身華美服飾穿起來毫不突兀的美男子,先思考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摩莉安,請稱呼我黑騎士卿吧。」
  「瞭解了、黑騎士卿。」
  摩莉安答話後,同時發動念波。
  她把自己的精神連接在廷塔傑爾的記憶領域(資料庫)裡,探索裡面累積的龐大資料。她搜尋的是Prince和Sir Black-Knight等稱號,包括和眼前的青年面貌相同的人物。可惜她的搜尋失敗,所有情報都受到保護。
  「很遺憾,我的真面目是隱密事項。」
  銀髮的黑騎士爽朗一笑,他察覺到摩莉安的念波了。
  這麼說,他是念導術師或騎士侯了──
  「您是……騎士、是嗎?」
  「那當然囉,否則我豈會自稱黑騎士呢。」
  「失、敬了。」
  摩莉安的聽力正常,但她不太擅長對話。因此,講話總是結結巴巴的。
  「算了,妳也不必太在意。目前我的職務是監軍,我是打算見識一下你們的作戰風采,還有日本的風土民情。」
  黑騎士卿轉頭望向另一位軍人。

  「格雷森,我按照你的要求,從本國急調兩位女王騎士來了。是史提夫和蘭普斯,這次的登陸作戰,這樣應該夠了吧?」
  摩莉安再次搜尋記憶領域。
  這次的搜尋成功了。擁有這兩個別名的女王騎士,只有史提芬卿和蘭伯特卿,他們都是獲頒《大十字騎士勳章》之銘的勇士。
  相對的,格雷森卿語帶諷刺地笑道。
  「多謝厚愛。不過,還請容我修正一點。這次,我是將日本國內同盟人士的要求,轉達給本國罷了。這絕不是我個人的判斷──」
  「也對,是我發言太過輕率了。」
  「既已輕率,我也不介意殿下親自參加作戰。」
  「我個人也想這樣啊。但本國有許多愛雞蛋裡挑骨頭的貴人,說這種就任前的調皮舉動是『中世紀的落伍舉止』啊。」
  黑騎士卿面露苦笑。
  「事後被說教也挺麻煩的,這次就算了吧。當然,若在當地遭遇庇護日本的凱撒公,我是不介意背負這樣的麻煩。」
  「意思是……現在擔任軍師就夠了是嗎?」
  「是啊,這點程度他們也無從抱怨。」
  「……可否、容我提問?」
  摩莉安介入了黑騎士卿和艦長的談話。
  「從剛才、二位的談話推測、你的位階高於女王騎士和格雷森卿。和本國的達官顯要、也有密切的關係……」
  「是啊。另外──我未來也是你們的上司。」
  黑騎士卿很乾脆地說出答案。
  「頭銜大概是極東艦隊‧第一遠征旅團的司令官或首席騎士侯,近日就會發佈人令了,到時候再跟妳說我的名字吧。」
  「瞭、解了。」
  「那麼,摩莉安。在我正式就任前,得先麻煩妳擔待了。可否請妳調出地圖呢?」
  摩莉安的人偶點點頭,發出了金屬磨合的聲音。
  她從資料庫裡調出日本的視覺影像,藉由念導波投射到空中──黑騎士卿的面前,浮現了日本列島的平面圖。
  「和我們同氣連枝的畿內將家要進軍皇都東京,有一條必需掌握的路線──東海道就是我們這次的目標。從靜岡西部到箱根關要之間的五大鎮守府……浜松、掛川、駿河、富士、還有長浜,我們要一口氣攻下。」
  黑騎士卿指著地圖上的五個地點,下達作戰指示。
  「由於駿河方面的麻煩──害我們的行動提早了兩個禮拜。可是,除此之外沒有問題。沒意外的話,作戰將順利結束。」
  很快地,他們就要登陸日本,實施東海道鎮壓作戰。
  摩莉安用念導搜索詳細情報後,驅逐艦廷塔傑爾的上空──充滿了龐大的『念』。
  「二位都來了嗎?」
  黑騎士卿一開口,兩名軍士走到摩莉安等人身邊。
  現在的念就是他們釋放出來的,二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剽悍青年。他們身穿外套、斗篷、並配帶長劍,和黑騎士卿穿著同樣的軍裝。
  這兩個人是摩莉安方才搜尋到的女王騎士,史提芬卿和蘭伯特卿。
  「史提夫、蘭普斯,你們準備好出陣了嗎?」
  「當然了,黑騎士閣下。」
  「我等將以獲頒之銘,召集女王的代行者出戰。」
  他們對長官的問候語不太拘謹,卻充滿了親愛之情。
  二人同時輕撫外套的胸前口袋,隨即放開手掌。口袋上憑空多出了燦爛生輝的十字架形勳章,之前明明什麼東西都沒有。
  這就是《大十字騎士勳章》。
  召集大英帝國主力軍勢『十字軍』的聖印。
  史提芬卿和蘭伯特卿掛著十字勳章,抬頭仰望天際。充滿上空的念,開始幻化成『一整支兵團』了。
  摩莉安發動念波,迅速計算兵員的數量。
  總數九十四騎,每一騎身高超過八公尺,配戴白色的面具和軍服,連甲胄也一應倶全。儼然是一支百人大隊的浩大軍勢。
  他們的武器是加裝刺刀的步槍,背上附有羽毛型的裝飾。
  「很好。史提夫進攻富士,蘭普斯前往長浜的鎮守府……對了,最麻煩的駿河是誰負責的?」
  「是、菲力奈維爾卿。他搭乘卡爾雷歐、不在本艦。」
  摩莉安解答黑騎士卿的疑問。
  卡爾雷歐和她的廷塔傑爾是同型的驅逐艦。
  「該艦的泰瑞卿預計前往浜松,艾什利卿負責掛川。對了、黑騎士卿、可否容我再請教一個問題?」
  摩莉安凝視著美男子的臉龐說道。
  「您之前說過、若凱撒公親臨、也不介意參加作戰。您要如何、迎戰凱撒公呢?」
  「很簡單啊,由我親臨陣前,和羅馬英雄一決雌雄。」
  黑騎士若無其事地說出豪語。
  他的背後,慢慢幻化出一個黑色的巨兵。
  造型和十字軍很類似,但身上的軍服和甲胄全是黑色的。臉上的面具和背後的羽翼也是同樣顔色。
  這樣的軍勢,正是他自稱『黑騎士卿』的由來。
  「很少有武將,能在戰場上和他一較高下。幸好,我是少數的例外,而這也是我期望的發展。」
  號令非十字軍的有翼巨兵,銀髮貴公子沉聲說道。
  摩莉安終於瞭解了他的真面目,連繫這對黑色主僕的念波羈絆,遠比同席的兩位女王騎士──強上數百倍。
  「那麼、謹遵旨意……軍團長。自死者雲集的冥府歸還的英雄啊,精靈摩莉安,願為您的武勳獻上忠誠。」
  軍團的統帥,真正的騎士侯──
  聽到帶有這些意義的稱號,黑騎士卿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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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軍團來襲(2)

  1

  「話說回來,志緒理殿下的行動真是大膽呢。」
  秋瀨立夏道出了她最真切的感想。
  時值十月中旬,一個晴朗的禮拜五午後。
  立夏造訪駿河市的市廳舍,離駿河車站約莫十分鐘腳程。這是一座超過七十年的紅磚建築──蓋在德川家康過去居住的駿府城遺址旁。
  立夏來到典雅的市廳舍市長室,也就是最高負責人的房間。
  「雖說是地方節目,皇族公主竟敢在電視上公開亮相……」
  立夏笑了,她不討厭皇女的果敢做風。
  這句話是對市長說的。對方是身穿高貴和服,年約六十出頭的氣派人物,而秋瀨立夏才年僅十七歲──
  她有一頭及腰的美豔黑髮,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女。
  不過,她的嘴唇勾勒出剛毅的微笑,身上的服飾也和市內的女高中生不同。那是皇國軍高級將校的黑色軍服,腰上還掛著日本刀。
  順帶一提,她的身材很好,連隔著軍服都看得出來。
  胸部的曲線高高隆起,腰部的線條也帶有適當的柔和肉感。

  「採訪您看過了嗎?」
  立夏的年紀形同市長孫女,市長尋問她的語氣卻異常恭敬。
  這也難怪,立夏身負兩個頭銜。一是統領愛知、靜岡、山梨三縣的東海道總督的長女,二是東海道州軍的騎士侯──
  這當中的任一頭銜,都在市長或縣知事之上。
  面對代替父親執掌駿河市政務的人物,立夏回答道。
  「啊啊、我看了,殿下是一位言行清新雋永的人呢。身為侍奉皇族的十二將家一員,我單純感到很高興。況且這真是痛快啊,那些服侍女皇的女官要是知道節目一事,內心想必很不是滋味。」
  一想到那個光景,立夏又笑了。
  「志緒理殿下若不單是一位安份的公主……這次的拜謁,似乎不會是一場浪費時間的無聊會談了,值得慶幸啊。」
  「……秋瀨大人。」
  年老的市長困擾地笑了,他婉轉地勸戒立夏。
  身為十二將家的一員和秋瀨家的騎士公主,大多數人對立夏極盡奉承,很少有人敢於提出建言。
  立夏很感謝市長的用心,苦笑吞下了不敬之詞。
  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日本接受天龍公庇護以來。
  日本列島被分為十二州,各州成為世襲的總督統治的土地。說穿了,就是恢復江戶時代的藩鎮制度。
  十二名地方總督有各自的軍隊和騎士侯,故名十二將家。
  分別是北海道將家、奧州將家、北陸將家、關東將家、東山道將家、東海道將家。
  畿內將家、大阪將家、中國將家、四國將家、九州將家、沖繩將家。
  立夏是統治東海道的將家,秋瀨家的長女。
  「我記得您拜會皇女殿下的日子,是明天對吧?」
  「沒錯,有空的話我打算去一趟鎮守府,和咲久耶見個面。這幾個月來,她的狀況不太好。比起皇女殿下,要討好她似乎更困難啊。」
  結束了和藹的談話後,立夏正色道。
  「不過……今天得先和那個男人談話才行。」
  「您是說川添大人嗎?駿河鎮守府的城代──不、身為前任城代,居然背地裡幹下那樣的勾當,實在令人扼腕啊。」
  市長痛心疾首,立夏聳聳肩說。
  「他本來就是個貪財的人,收受賄賂一點也不奇怪。真正有問題的,是他和大英帝國的相關人士接觸一事。」
  擔任駿河鎮守府城代的騎士侯,在兩天前因收賄嫌疑被憲兵隊逮捕。據說他收受某位土木業者的獻款,違法圖利該業者──
  在搜索這個案件時,一併查出了他第二項罪行。
  「我們東海道也有不列顛派出現了,而且還是騎士侯。」
  市長遺憾地嘆道。
  東方羅馬帝國和日本『締結同盟』已過十年了。
  不過近年來以西日本為主,有越來越多政要私下主張和染指亞洲的『另一強權』結盟,排除羅馬對日本的影響力。
  這就是所謂的『不列顛派』,九州、中國、四國將家有許多這樣的派系。
  「西方的將家在幕未時期──自薩長同盟以來,就和英國有很深的淵源,但東海道可不一樣。」
  立夏也點點頭說。
  「這裡不但是德川家康公誕生成長之地,也是他長久以來的據點,以及退下將軍大位後的隱居之所。我等繼承德川遺風之人,應當對皇族盡忠,彰顯武家的風骨才是啊。」
  立夏表明身為武士後裔的矜持後,語帶諷刺地笑了。
  「可惜,現在皇族信任的不是我們,而是強大的羅馬帝國啊。」
  「秋瀨大人……」
  「啊啊、抱歉,我差不多該去見川添大人了。」
  市長再次勸戒立夏,立夏趕緊拜別。
  立夏是東海道總督直屬的騎士侯,平常出任名古屋城。
  這次她來到駿河市,是代替父親和嫌疑犯會談。之後,她預定謁見傳聞中的皇女‧藤宮志緒理。

  2

  征繼放學後,馬上和初音離開臨濟高中。
  他們坐上前來迎接的軍用卡車,前往駿河的鎮守府。
  車子開到兩座三百公尺的小山連成的丘陵地帶。位於北邊的有度山頂端,是一處微微傾斜的高台,被喻為『日本平』。放眼望去盡是野原的軍事用地上,建立了堪稱現代化『城池』的鎮守府。
  卡車終於攀上丘陵,來到了駿河鎮守府。
  「就是這裡啊。」征繼喃喃自語。
  駿河鎮守府的用地,相當於五個皇都的巨蛋球場。
  城牆圍住這片寬廣的區域,高約七公尺左右。
  從高空俯瞰,城牆是五芒星的形狀,和名滿天下的『五稜郭』函館鎮守府同樣造型。事實上,在對抗飛行巨兵的戰爭中,城牆根本起不了作用。
  最有力的說法是……蓋成華美的星形,可以用來誇示軍威。
  「我們走吧,大哥。」
  離開軍用卡車的初音,催促著征繼。
  她依舊穿著漫畫『窈窕淑女』的女學生裝扮。
  征繼則是臨濟高中的立領學生服,皇國軍和十二將家率領的十二州軍,也都是黑色的立領軍裝,和高中制服沒什麼太大的分別。穿成這樣在軍人往來的地方,也不會太奇怪。
  相反的,身穿銘仙和服,外加褲裙和靴子的初音就很顯眼了。
  兩位學生走了一段路,來到城牆一隅的通用門,征繼在這裡可開了眼界。
  通用門兩旁,站了兩個青色的巨人。
  他們的身長約八公尺,配戴藍色的甲胄和軍裝,臉上是類似陶瓷質感的白色面具。結實的體型看上去很靈活,身材也相當勻稱。
  兩個巨人都裝備著『銃槍』。
  那是在細長的軍用步槍上加裝刺刀的武器,兼具槍砲和長槍的機能。兩個巨人維持著立正端槍的姿勢。
  他們突然扭動脖子,顔面和視線稍微往下。
  巨兵臉上的面具──在眼晴的部位有縫隙,裡面的眼球怒目圓睜,瞪視著走近的征繼和初音。
  這代表他們是有生命的,而且主動警戒四周來完成門衛的職務!
  「這就是日本的巨兵……名為『神威』的種類是嗎?」
  今天是征繼第一次看到活動中的巨兵。
  征繼的身高是一百七十五公分,高度差不多是巨人的腳底到膝蓋。他在全長近八公尺的藍色軀體面前深表贊歎。
  「沒錯。大概是這裡的城代派他們站在這裡的吧。看重格式或虛榮的人,經常做這種事情呢。」
  「虛榮?」
  「你想嘛,少見多怪的新兵或訪問者,都和大哥有一樣的反應啊。」
  征繼理解了初音告訴他的小常識。
  在現代世界,巨兵軍勢既是主力兵器,也是決戰兵器。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用這種東西顧門簡直浪費。可是,看上去確實很氣派。
  初音似乎早就看習慣了,不愧是出任皇城見習的少女。
  「這些巨兵,只聽城代的命令嗎?」
  「嚴格來說是這樣。念導精靈或念導術師,如果從擔任騎士侯的城代身上,接受了出借指揮權的儀式,也能下達簡單的命令就是了。」
  通用門旁邊,也有人類士兵擔任門衛。
  初音出示通行文件,笑著和對方攀談。過程中,征繼再次仰望兩個魁偉巨兵。
  這些神威的藍色甲冑沒有一絲污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他們不光是外表氣派,更帶有慣戰沙場的威風氣息。事實上,所有的巨兵軍勢不但體格高大,也是武藝和射擊的高手。
  他們一扣下扳機,可輕易擊殺數公里外的目標。
  假如橘征繼是攻擊鎮守府的敵兵,大概會被立刻秒殺──
  瞬間,有個奇怪的念頭浮現征繼腦海。
  征繼莫名感到懷疑,自己真的會被秒殺嗎?眼前的神威確實很強大,奇怪的是他不認為自己會輸。
  征繼毫無根據地認為……真有必要的話,他應該有本事擊敗這些巨兵。
  他不懂自己是怎麼了,初音對困惑的他說。
  「走這邊,大哥。」
  「……啊啊。」
  走過通用門,二人進入駿河鎮守府。
  城牆內的土地很寬敞,地面是一整片綠色草皮,讓人以為自己來到高爾夫球場。可是,建築物卻出奇的少。
  征繼想起一個說法是,由於鎮守府內可能有巨兵戰鬥,因此重要設施多半建在地底下,以減少傷亡發生……
  地上的建築物,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中央的『塔』了。
  那是一座紅磚建造的塔,高約四十公尺左右。最上方有一個巨大的圓形時鐘,有股類似時鐘塔的氣息──不對。
  「那是,所謂的風水盤嗎?」
  塔的最上方,並不是巨大的時鐘。
  中心裝置著磁石,周圍崁著好幾層同心圓。圓中畫入細線均等分割,是一個擠滿文字、記號、辭彙的圓盤,例如『乾‧兌‧離‧震‧巽‧坎‧艮‧坤』『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詳細情況初音也不清楚,好像鎮守府除了軍事基地的機能外,也必需是一個容易聚集靈魂或念的聖域。所以,才會安裝那種東西吧。」
  「的確是很難懂的道理呢。」
  二人看著設有風水盤的塔,繼續向前進。
  「對了,初音。妳也該告訴我,皇女殿下為何要找我來了吧……我完全沒頭緒呢。」
  「不行喔,大哥。等你見到公主就知道了。」
  更何況,謁見的場所為何在軍用設施裡?
  最後,征繼被帶到某棟建築物裡。那是鋼筋建成的平房,想必是事務和會計之類的部門工作的地方吧。在走廊下擦身而過的軍人,與其說是『士兵』反而更像公務員。
  二人來到一個類似接待室的房間。
  裡面有皮製的沙發,以及平常應該是軍官使用的高級事務桌椅,上面坐著一位滿頭金髮的美少女。
  她正是皇國日本的皇女殿下‧藤宮志緒理。
  公主穿著臨濟高中的女生制服,微笑問候征繼。
  「勞煩你親自跑一趟了。初音和橘家大老,跟我說過很多你的事情。」
  「我們家親戚,特地提起我的事情?」
  聽到這個意外的說法,征繼不小心脫口答話,他很後悔這麼做。
  和貴人交談要謹守禮節,透過女官初音口傳才是正道──征繼有點在意這件事,但志緒理立刻答覆他。
  「你不知道嗎?住在駿河的橘氏一族,從我母親那一代,就開始服侍我藤宮家了。」
  「初次耳聞。」
  雙方視線交錯,志緒理露出柔和的笑容回望征繼。閃耀的白金色秀髮──確實和電視上播放的天龍公影像顏色相同。
  「敢問,為何要找我來軍事設施呢?」
  「有件不太適合在市井談論的事情,容我稍後說明。」
  典雅對答的志緒理,拿起呼叫鈴輕搖一下。
  一位女性士兵,很快從走廊下開門進來。
  她手握推車,上面裝有各式茶具。看來公主要請征繼喝茶,在一旁的初音揮手示意征繼坐上沙發。
  「大哥,請先坐下吧。」
  征繼一時很猶豫該不該婉拒,之後他聳聳肩。
  幾經思量,征繼很乾脆地坐下了。到了這個地步,裝客套也無濟於事,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不行的話再想辦法。打定主意的征繼,和書桌後的皇女正面相對。
  征繼面前,有一張並不高的玻璃桌。
  年輕的女士兵將茶杯放在上面,倒入了紅茶。接著她走到公主的桌旁,同樣幫忙倒了一杯茶。
  ……就在這一刻,征繼察覺某種異樣感。
  即便自己是受到招待的客人,哪有先替高中生倒茶的道理?因此,征繼得以從容應對緊接而來的麻煩。女士兵放在桌上的茶杯──
  志緒理拿起來用力一砸。
  目標是幾公尺外,坐在沙發上的橘征繼!
  「!」
  征繼張大眼晴,茶杯無疑是砸向他臉上的。
  不過,征繼的身體和平常一樣自動反應。他的頭部往旁邊偏了十公分,躲過了急速飛來的杯子。
  茶杯穿過之前顔面所在的位置。
  這一砸的力道猛烈,征繼還來不及看到茶杯落地,就滾下沙發跳到地毯上了。
  他的身體自行動了起來,就在他感應到後方有危險氣息的瞬間。
  沒錯,有人偷偷繞到征繼背後,揮舞木刀攻擊他!
  征繼再晚一點躲開,大概就腦袋開花了。征繼以行雲流水的動作迅速起身。
  他轉身面對沙發後方的偷襲者,看清了對方的真面目。
  「初音,是妳!」
  「真不愧是大哥呢!」
  手持木刀的初音,就站在沙發後方。
  橘初音弱冠十六,是一位體格纖細的女孩子。而今,她的身上有一股不凡高手的氣息。她擺出中段的青眼架勢,木刀的尖端直指征繼的面門。
  初音踏出玄妙步伐,一口氣縮短雙方間距。
  她從正面殺來,木刀砍出了銳利的破風聲響。征繼連忙往右移動,靈活避開斬擊。
  「那我就再來一刀!」
  初音朝征繼的顏面,發動烈火般的刺擊。
  征繼擺頭躲開,隨即又有第二刀攻向喉嚨。征繼用力向後一跳,和同族的少女劍客拉開距離。
  初音抓準機會大步一跨,又是一記袈裟斬。
  征繼伶俐躲過這一刀,落空的木刀又使出了逆袈裟斬,形成了流暢的連續攻勢。初音的刀法銳利、快如疾風。
  初音使用的木刀很短,長度相當於小太刀。
  像時代劇那樣在屋內揮舞大刀,很容易砍到天花板或牆壁。因此,初音才選擇方便好用的小太刀。
  征繼很佩服這種少女不該有的細膩思慮,同時勉強撐過這些攻擊。
  ……另外,倒茶的女士兵老早離開了,看來她事前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
  另一方面,初音再次擺出中段架勢,剽悍地笑了。
  「呵呵呵呵,光是逃跑無法獲勝喔,大哥!」
  「這齣鬧劇,是在測試我的能耐嗎?」
  「沒錯,橘氏一族的大老,決定從年輕一輩挑選兩名公主的護衛。大哥雀屏中選了。」
  「為什麼是我?」
  「我們族裡的年輕人,就剩初音和大哥了。」
  這個單純明快的理由,征繼也接受了。仔細想想,這兩年來他遇到的親戚,都是年過四十的成人。
  「話說回來,我真不知道妳有這麼厲害。」
  「橘氏一族最自豪的,就是身手不凡和勇猛果敢啊。初音從小就接受武術訓練,稍微惹出麻煩也會被當成武者修行的一環,所以有這點本事是理所當然的。」
  「聽妳這段自白,我很在意妳惹出的麻煩有多嚴重呢……」
  「剛才的暖身運動已經夠了吧?好了,再來要正式開始了。來決定誰才是橘氏青年中最強的高手吧!」
  可愛的同族提刀進攻,征繼十分困擾。
  「這下麻煩了,我不太想傷害妳啊。」
  「啊、這句台詞很不錯喔,大哥。很像宿敵即將解放力量的感覺,氣氛很棒呢。帶著這種氣魄攻擊初音吧!」
  「如妳所願也沒問題……但我之前說過,我沒有過去的記憶。」
  初音態度輕佻卻實力不俗,征繼語重心長地說。
  「的確,我在遇到危險時,會使用武道的動作。想必是小時候的武術訓練,已經成為身體的習性了吧。可是……」
  橘征繼從小似乎學過格鬥技和劍術。至少,那些親戚是這麼告訴他的,但他失去記憶的這兩年來,完全沒有進行練習。
  不可思議的是,他絲毫沒有想要練習的心情。
  因此,在劍術或格鬥技方面,他不記得稱得上技巧的招式。
  如果只是抵擋對手的攻擊,他行有餘力,可是……
  「當我出手攻擊──多少有些危險。」
  「大哥真是越來越棒了!這句話很類似『不想死就從我的面前消失。我的左手、給我安份一點……!』之類的感覺對吧!」
  初音的眼神不曉得在興奮什麼,征繼點點頭說。
  「是啊,具體來說『我會搶下那邊的茶壺用熱水潑妳,再騎到妳身上打到妳破相』。差不多是這種戰鬥方式吧?」
  「……咦?是嗎?」
  「我以前學的武道,似乎是很實戰的流派,每次下手都不知輕重。附近有啤酒瓶我就會拿起來砸,或是在互瞪時突然賞對方一記頭鎚,直接讓對方暈倒。」
  剛升上高中時,征繼和泰世曾誤入夜晚的繁華街。
  他們運氣不好,遇上了七、八個小混混。那時他們被帶到無人的巷弄後,征繼讓大家見識到他的手法有多骯髒。
  後來,征繼也碰過幾次類似的麻煩……
  「你應該像少年漫畫那樣,更加光明正大地作戰吧?」
  「也是。不過,妳拿木刀偷襲我,是不是沒資格這樣講啊。」
  「不是嘛,我們橘氏一族的男人本領都很高超,這點小技倆都不放在眼裡啊。現在你不就活蹦亂跳的嗎?況、況且,初音也是不得已的!」
  初音露出一個心虛的笑容說道。
  「初音和公主討論後,認為『這樣做比較刺激』嘛。公主也答應了,就……」
  「……皇女殿下准許了這種胡鬧?」
  得知意外的事實,征繼皺起了眉頭。
  可是,仔細回想起來,最先出手的人正是皇女志緒理。而且,她還使盡全力攻擊。征繼偷瞄一眼那個問題人物。
  「嚴格來說,這是測試護衛本領的考驗。」
  美麗的公主向征繼嫣然一笑。
  端莊的笑容中,夾雜著駿河街頭巷尾都熟知的優雅。
  「簡單的考驗沒意義嘛。所以,我們才決定玩大一點的。」
  顯然這個皇女殿下,沒有外表那麼『安份』啊──
  這是征繼首次窺見藤宮志緒理的內在。她是高貴的公主、聰明優雅的美少女,內在卻隱藏了各式各樣的本性……
  志緒理繼續對沉思的征繼說道。
  「話雖如此,這場測試也夠了。光看現在的應對方式,橘大人很有資格擔任我的衛士,剩下就看你的意願了。」
  「這樣啊。」
  獲得決定權的征繼,很乾脆地同意了。
  「既然服侍殿下是我們一族的家業,我也沒有意見……」
  征繼沒有效忠皇族之意,但族人對自己有恩。此外他也小有本領,幫助初音工作應該沒問題……就在他打定主意時,有個想法掠過他的心頭。說不定,這也是解決『那個問題』的一大機會。
  征繼得好好斟酌那件事,偏偏他沒有那個時間思考。
  現場意外響起警報,代表緊急事件發生了。

  3

  突如其來的警報,響遍了駿河鎮守府。
  藤宮志緒理馬上離開接待室,前往建築物外面。她帶著橘初音,還有剛成為部下的橘征繼走在前頭。
  「我們要去哪裡呢,公主?」
  「護國塔。那裡是情報的集散地,我們去那裡問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志緒理和隨侍在後的初音對談。
  「不過,他們願意告訴我們這些外人嗎……」
  「放心吧。這種事,有我的面子就好解決──不、我一定會解決。」
  「真不愧是公主。爽朗的微笑加上腹黑的台詞,實在太棒了。」
  志緒理的言行,不太像一個深閨皇女。
  已經習慣的初音說笑助興,乖乖地跟隨志緒理。
  反之,橘征繼默默地跟在最後頭,似乎沒有太驚慌。志緒理突然展現的行動力,也沒有讓他太疑惑。
  不曉得是他性情沉著冷靜、還是為人我行我素。也許兩者都有吧?
  剛才的那一幕,顯示他不是一個平凡人物。但光是這樣還不夠,他必需覺醒成一位震古鑠今的英雄豪傑才行。
  這也是志緒理刻意找他來鎮守府的用意。
  讓他呼吸跟戰地有關的空氣,說不定會帶來什麼刺激,造成橘征繼的內在產生新的變化──
  志緒理是懷抱期待才這樣做的。
  總之,志緒理帶著他們快步移動,五分鐘後來到了鎮守府的心臟地帶。聳立在腹地中央的紅磚高塔──護國塔。
  高約四十公尺的塔,最上面設有巨大的風水盤。
  設施本身是幾十年前建造的,樣式十分老舊。志緒理大剌剌地走進一樓大廳。
  複數的入口全部開放,一樓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有十四、五名東海道州軍的軍人在大廳裡,半數的軍人察覺滿頭金髮的皇女,紛紛投以敬禮和驚訝的視線。
  志緒理本想尋問其中一位軍官,但她轉念又想,現場還有位階更高的人才對。
  「鎌本騎士侯,可否叨擾一下?」
  「原來是皇女殿下,下官自然無有不從。」
  身為臨時城代的老騎士侯,被幾名部下團團圍住。
  那些部下一看到志緒理走近,各自退開讓出一條路。志緒理等人得以走近身穿黑色將校軍服的老人。
  「方才的警報是怎麼一回事?請在許可的範圍內說明一下吧?」
  「似乎……是海盜。目前群龍在駿河灣應對。」
  「意思是,有武裝船隻接近駿河市囉?」
  「尚未有明確的船隻報告,但可能性很高。」
  為了借用鎮守府的房舍,志緒理幾個小時前已和老人打過招呼了。
  身為特權階級的騎士侯,臨老多半會成為桀驁不馴的老頑固。不過,鎌本老人是個性情溫厚的老爺爺。
  老人語氣和藹,大概是想讓皇女志緒理安心吧。
  「請您放心,下官認為不會演變成重大事故,皇女殿下當可平安回到市內。」
  三天前,駿河鎮守府失去了擔任城代的官僚。上一任城代面臨賄賂指控而被逮捕,目前關押在市郊外的憲兵隊本部。
  代替他上任的,是除役七年有餘的鎌本騎士侯。
  除非人才不足,否則鎮守府的城代必需由騎士侯擔任──由於這條不成文規定,已是預備役的老人才被找回來暫代職銜。
  「海盜是嗎……」
  志緒理喃喃自語。
  十年前,自從皇國日本成為東方羅馬的從屬同盟國以來。
  有些軍人脫離軍隊,決意徹底對抗羅馬。也有激進派系發動恐怖攻擊,主張將羅馬尖兵趕出日本。這些人遭遇資金困難時,偶爾會從事海盜活動。
  這一類海盜船上,皆裝有槍砲彈藥──
  沿岸警備隊會派遣海龍隨獸到近海,以便盡早察覺槍砲彈藥的氣味。這次也是其中一隻海龍發現異狀的吧?
  可是,敵人真的是海盜嗎?就在志緒理潛心思考時。
  半空中響起了類似鈴鐺的聲響。
  發出這個聲音的神秘力量並不大,志緒理親眼見到──鎌本老人的右肩上,出現一隻白色的狐狸,約莫一個巴掌大小。
  那是皇國軍使役的小型隨獸‧管狐。
  「喔喔。」
  鎌本老人雙目圓睜,管狐跳下他的肩膀。
  管狐可愛地跑向牆邊,那裡放了一張沒人坐的安樂椅。
  然而,管狐跑到椅子下面後。
  安樂椅上──憑空出現了一位少女。
  少女身穿巫女服,瀏海齊眉的黑髮長及肩膀,是一個很像市松人偶的可愛女孩,年紀大約八、九來歲吧。
  「咲久耶,妳有什麼話想說嗎?」
  鎌本老人提問,名為咲久耶的少女轉過頭來。
  少女纖細的身形和巫女裝的輪廓有些模糊。她不是真正的人類,而是精靈投射出自己的影像,來代替寄體附身的措施。
  她應該就是保衛駿河鎮守府的念導精靈。
  「軍、團……來襲……敵方、已有戒備……」
  咲久耶結結巴巴地報告戰情,並傳送念導波。
  念導波播放的影像,蓋住了護國塔一樓大廳的天花板,簡直就像電影院的大螢幕。
  ……從高空俯瞰的影像,映照著海面上的狀況。
  海面上飄浮著三具屍體,類似全長十公尺的海蛇──但屍身上有金色的鱗片。那是沿岸守備隊使用的海龍,三隻都沒了腦袋,可能是被敵人射殺的。
  ……畫面切換到了新影像。
  這次是遠洋處的海面,離海岸約數公里遠的位置。海面上有七、八個腦袋載浮載沉,以踩水的方式游向沿岸沙灘。
  不過,這些『人型』物體並非人類。
  他們身長八公尺左右,輪廓和有翼巨兵相仿。
  而且,他們身上散發黑霧,無法清楚確認其外型……
  「現在,有複數巨兵殺害三頭海龍……朝駿河鎮守府前進中。敵方身負隱匿擬裝的念導擬態,種別與所屬不明。另外,這段影像是用念術……擷取沿岸守備隊的翼龍,看到的景象……」
  咲久耶的幻影,坐在安樂椅上報告。
  她的語氣極為細小低沉,而且斷斷續續的很難聽懂。在志緒里聽起來,就像死神報喪的聲音。

  城牆和戰壕無法阻止飛翔的有翼巨兵。
  然而,鎮守府有替代用的現代防禦屏障。那種東西和管狐一樣,是聖獸‧天龍公授予的精靈──而且還是最高位的存在。
  「念導神格‧青龍……」
  咲久耶的幻影一唸出這個名字,天上出現了巨大的魔方陣。
  鎮守府上空,多了一道直徑七十公尺的圓形藍光,裡面有複雜的圖樣和些許梵字。
  魔方陣下方,幻化出一條同等巨大的龍。
  正確來說,是巨大的龍型幻影。
  大蛇般的細長身體,包覆著藍寶石色的鱗片。
  巨龍身上還有兩支犄角和短小的四肢──那莊嚴神聖的英姿,無疑是在東洋被視為王者的靈獸『龍』。半透明的身體,象徵著那是一道幻影。
  駿河鎮守府的立地不高,但好歹是在山頂上。
  周遭的市區,也能看到《青龍》的影像。緊鄰鎮守府的市區也已響起警報,發佈了戒嚴命令。
  「攻向鎮守府的不明巨兵嗎?到底是誰佯裝海盜……」
  駿河的臨時城代,鎌本騎士侯悄聲嘀咕。
  現在,他也駕著騎乘用的藍色翼龍,飛到鎮守府的上空。翼龍形狀和蜥暢沒兩樣,肩部卻長了代替前肢的翅膀。
  翼龍體格為純種馬的兩倍以上,是一種身長四公尺左右的中型隨獸。
  鎌本騎士侯跨在鞍上說。
  「在我等皇國武士獲頒的《瑞寶》之下──集結吧,軍團。」
  老騎士的右手,多出了一枚圓鏡。
  那一枚樸素的圓鏡很像銅牌磨成的,尺寸和手掌一樣大。這就是《瑞寶》,召集皇國軍勢『神威』的騎士侯之印,亦是光榮的勇士勳章。
  老人騎乘翼龍翱翔,放射大量的念。
  念隨即實體化,變成了飛行的巨兵軍團。
  神威共二十七騎,配戴的甲胄和軍服都是名滿天下的『武士藍』。所有巨兵攜帶標準武裝銃槍,跟隨著鎌本老人出戰。
  老騎士侯注意到南方──駿河灣有敵人接近。
  「來了嗎?」
  位於高台的駿河鎮守府,視野十分遼闊。
  南面駿河灣,東面清水港,東北方還有靈峰‧富士的壯盛景致。這裡極富變化,和一般市鎮或群山圍繞的地點不同。
  這片頂級的視野中,潛藏著不詳的敵軍蹤影。
  駿河灣上空有三十多騎『人影』飛來,是隱藏在擬裝念術下的敵軍。對方被海龍發現後直接飛上空中。
  『人影』也沒組織陣勢,呈分散的狀態飛行。
  駿河的海面和市容逐漸被夕陽染紅,就快到日落時分了。
  敵人一經細數有三十四騎,鎌本騎士侯的座下神威共二十七騎。數量上是敵方有利,但我方有念導神格《青龍》助陣。
  背負魔方陣的巨大青龍幻象,盤據在鎮守府的上空。
  南面則有鎌本騎士侯率領的二十七騎神威,在空中嚴陣以待。
  數十秒後,敵方『人影』抵達沿岸。距離駿河鎮守府剩下數公里之遙,這時《青龍》有了動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龍》巨大的雙顎,發出嘹亮的吼叫聲。
  之後天色轉陰、烏雲密布,上空開始釋放雷擊。
  轟!轟!轟!轟!轟!轟!轟!
  雷雲一刻不停地釋放電光。《青龍》發動天象敕令──那是聖獸‧天龍公授予的氣象操作靈能。
  某道『人影』被落雷擊中飛出丈外。
  不過──在黑霧中的巨人沒有受到太大損害,區區一道電擊無法擊倒有翼巨兵。
  雷電化為連射的彈幕,牽制敵方接近。這就是天象敕令的武器機能。
  在滿天雷電中,一騎『人影』放聲狂嘯。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那也許是某種號令吧。
  三十多騎『人影』開始加速,他們拉開彼此的間距,保持散開的隊形高速衝鋒。
  敵人不偏不倚,殺向鎌本騎士侯率領的神威軍團!
  「唔!?」
  鎌本騎士侯大吃一驚。敵人在加速瞬間,放棄了擬態偽裝。不畏雷電連射敢死衝鋒的,早已不是『黑影』軍團了。
  「是十字軍……!」
  十字軍的體格,比神威大上一號。
  身上的甲胄也更為厚重,整體顏色是清爽的白色,各處另有紅線點綴。這是大英帝國主力軍勢『十字軍』的外貌。
  「是不列顛的騎士來犯嗎!」
  這反而是可以理解的真相。皇國日本和東方羅馬締結同盟,倘若亞洲內有人膽敢來犯日本的鎮守府,除了『另一強權』外不做他想。
  可話說回來,鎌本騎士侯啐了一聲。
  「鎮守府還沒張開念障壁嗎……對了,咲久耶說她狀況不太好。」
  敵人發動強襲,試圖攻陷駿河鎮守府。
  古時所說的『攻城戰』就要開始了。負責防禦的念導神格《青龍》持續降下電光對抗,形同弓箭和大砲之類的『對空砲火』。
  問題是,沒有『城牆』就算不上城池──
  另一方面,十字軍不畏天上的雷電,持續高速衝鋒。
  有同伴遭受雷電直擊,他們也義無反顧。直線挺進的英國軍勢開槍掃射,槍口射出的不是子彈,而是熱能光線。
  幾十道閃光化為破天魔箭,殺向皇國的二十七騎神威。
  「發動結界!」
  眾神威迅速執行鎌本騎士侯的指示。
  微小的光粒如粉塵飛舞,飄浮在二十七騎神威周身。
  這種光華有減低敵方砲火的效果,因此鎌本座下的神威雖有負傷,卻數量完整地迎戰三十四騎十字軍的突擊。
  空中展開了一場肉搏戰。
  雙方動用銃槍的『長槍』機能,進行斬殺和刺擊的格鬥交鋒。
  巨兵和人類一樣,頭部、胸部、腹部也是要害部位。這些部位受傷的巨兵無法飛行,紛紛墜落。
  「不利的……是我方嗎?」
  十字軍的體格和力量,都勝過神威軍勢。
  神威有本事對抗十字軍,前提是活用敏捷性,採取游擊的作戰方式。不過雙方一旦短兵相接,發展成敵我交錯的混戰狀態──力量大的一方絕對有優勢。
  老騎士侯話音方落,一騎十字軍將刺刀插入神威臉部,直接扣下扳機開槍。
  銃槍是在軍用步槍前端,加裝刺刀的武器。
  想當然,槍口射出的光線轟爆了那個神威的腦袋。
  而且光線筆直挺進,貫穿了新的目標。鎌本騎士侯搭乘的翼龍不幸中槍。
  「喔喔喔喔喔!?」
  光線轟破了翼龍的其中一翼。
  失去飛行能力的翼龍和騎手一同墜落,墜落高度約六、七十公尺。
  鎌本騎士侯在綠色丘陵上摔得人仰馬翻。好在有翼龍的巨大身體幫忙緩衝,他才僅有幾處骨折和跌打損傷而已。

  可惜,屋漏偏逢連夜雨──
  撿回一命的鎌本騎士侯眼前,降落了一個巨人。
  那是十字軍,打算前來殺掉鎌本騎士侯。巨兵降落的位置地動山搖,英國巨兵近距離看上去,跟一棟三、四層樓的建築一樣大。
  巨兵手上的銃槍也有四公尺左右。
  比老人的身高大上兩倍不止。
  銃槍前端的刺刀,還有槍口的光線,隨便一樣都可以輕易打散鎌本騎士侯的身體。鎌本老人秉持皇國軍人的驕傲,鞭策受傷的身體盡快站起來。同時,他拔出了腰間槍套裡的九毫米自動手槍。
  然而,這種東西無法對抗巨兵。
  十字軍連槍都沒用,像在踢石頭一樣揮舞左腳。
  這一個小動作重擊鎌本騎士侯,將他的身體踢上空中。他在快要失去意識時,拼死命令旗下的神威軍勢。
  他要神威代替自己死守鎮守府。這個念頭,成了老人最後的遺志。

  4

  征繼在護國塔的一樓大廳嘆了一口氣。
  半空中的巨大視窗發揮螢幕的機能,正播放著某段影像。
  內容是駿河鎮守府附近發生的軍團空戰──鎌本騎士侯率領的神威軍團,激烈對抗英國的十字軍。
  「一面倒啊……」
  征繼沈吟了。鎌本騎士侯戰死後,神威的動作明顯變遲鈍了。
  每當十字軍逼近,神威會揮舞銃槍應戰。無奈他們的反應太過緩慢,完全無法閃躲或格擋敵人的攻擊。相反的,神威的攻擊總是落空。
  這樣難以對抗力量見長的英國軍勢。
  儘管如此──二十七騎神威依舊沒有放棄作戰。即便攻勢頻頻落空,他們也持續開槍或砍殺十字軍。
  照理說騎士侯一死,座下的軍勢就該隨風消散。
  「是那位騎士侯的遺志嗎……」
  征繼兀自低語,他莫名有種確信的念頭。
  有時候巨兵會執行主人死前的命令,彷彿遵守遺言一般。尤其日本的主力軍勢,神威特別忠於命令。
  一想到神威奮戰不懈的原因──征繼困惑了。
  橘征繼是一個對巨兵一無所知的學生,為何他有這樣堅定的確信,他自己也不明白。
  另一方面,戰場上又出現了一個不利的要素。
  「龍消失了……?」
  征繼懷疑自己看錯了。至今盤據在鎮守府上空,充當守護神的龍型幻象《青龍》,竟然毫無預兆地消失了。
  護國塔裡的軍人也議論紛紛,大家難掩動搖。
  某位軍官跑到大廳角落,咲久耶的影像本來坐在那邊的安樂椅上。
  「咲久耶大人?妳怎麼了,咲久耶大人!?」
  巫女的幻影消失了,和《青龍》在同一時間失去蹤影。
  隨後,大家七嘴八舌地發言。有人說要找念導術師,也有人好奇龍到底怎麼了,鎌本騎士侯的情況也是大家關心的焦點──現場充斥著怒吼與指示聲。
  亟欲解決困境的氣勢,感染了每一個將校和下級官兵。可是,現在缺乏關鍵的騎士侯,不曉得他們的努力有多少成效──
  「……征繼大人,初音。我們走這邊。」
  皇女殿下突然呼喚征繼他們。
  志緒理快步走出護國塔的大廳外面,同族的初音果斷跟上,征繼也比照辦理。
  說實話──這不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公主該有的領袖氣質。
  打從警報響起,志緒理接連下達各種精準的指示。看來她的溫吞賢淑,純粹是掩人耳目的假象。
  一來到塔外,志緒理肩上多出一隻小動物。
  那是一隻和倉鼠差不多大的白色狐狸,亦即小型隨獸‧管狐。剛才名為咲久耶的精靈也使役過這種動物,征繼說。
  「隨獸……今天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實物呢。」
  「這是我拜託初音的父親幫我弄來的,留在身邊運用非常有價值。」
  白色小動物在志緒理的肩膀上鼻孔噴氣。
  天龍公派給皇國日本諸多隨獸──管狐就是其中一種。牠們能利用天生的念導力,引發小小的奇蹟服侍人類。
  這東西和槍砲一樣,原則上只有軍警單位可以使用。
  據說民間也有非法的隨獸出沒……志緒理對這個神秘的小動物說。
  「這座鎮守府的念導精靈……是叫咲久耶對吧?我有話要跟她說,幫我找到她。去地下的水靈殿,應該就能找到了吧。」
  管狐嘶鳴一聲,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牠迅速執行命令,退場和現身的方式一樣突兀。
  「公主,不能在剛才的地方召喚對方嗎?」
  「在人前不行,我想要私下密談。」
  志緒理即刻回答初音的疑問。
  「那個念導精靈──感覺有點奇怪。」
  公主的話語中,隱含確信的語氣。
  「所謂的念導精靈就是念導神格的意志,有點類似分身。我認為她和《青龍》的靈能不太安定,所以才無法持續顯現。」
  「為什麼皇女殿下有辦法斷言呢?」
  征繼忍不住插嘴,他對志緒理確信的語氣頗為好奇。
  女官初音代替主人,得意地挺起胸膛說。
  「你記清楚了,大哥。我們的公主不只頭腦聰明,還具有念導的素質喔。真是名副其實的才色兼備,優秀大和撫子的典範呢!」
  念導者的素質,是指感受和傳送念導波的能力。
  努力修練獲得國家資格,即可擁有念導術師的稱號。比起一般的人類,這種人和同樣擅長念導的精靈或隨獸更加心有靈犀。
  初音顯得很自豪,志緒理一臉無趣地說。
  「這種能力和頭髮一樣,都是爺爺的血統帶來的。擁有聖獸血統的公主,不少都有神秘的資質,只是我的傾向比較強罷了。」
  「真了不起。」
  征繼說了一句很普通的稱讚,志緒理聳聳肩說。
  「是嗎?當代的女皇陛下不太具備龍血……所以我一直受到陛下的心腹仇視。那些人覺得我非皇道正統,卻和爺爺相似實在大逆不道。嚴格來說壞處比較多吧。」
  皇女閃亮的金髮,源自天龍公的血統。
  可是,當代女皇‧照姬陛下是黑色的頭髮,和標準日本人相同。征繼瞭解了原因,志緒理又說道。
  「這件事我只告訴親近的人,請務必不要外傳。」
  「遵命。」
  「除了念導以外,我還隱瞞了很多事情。包括我其實是這種個性,以及我比大家想像的更加狡猾等等。」
  「……狡猾是嗎?」
  「沒錯,要比動歪腦筋,我很少輸別人的。」
  皇女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講得好像狡猾是種美德一樣。征繼心中浮現了『潑婦』這種大不敬的字眼。
  這時,現場又響起了鈴鐺的聲音。
  剛才在志緒理肩上的管狐憑空出現,那隻小型隨獸回來了。
  「怎麼樣了?」
  管狐左右搖晃著小腦袋。
  女主人嘆了一口氣,苦惱地說道。
  「那個叫咲久耶的精靈……竟然封閉心靈不肯聽別人說話。用人類的說法形容,看來是個很怕生的孩子。她要是發誓守住我的秘密,我也願意幫助……」
  話才講到一半,公主的聲音消失了。
  突如其來的爆破聲,蓋過了公主的聲音。某種堅固厚重的東西,隨著爆炸聲蹦然倒塌。他們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駿河鎮守府外圍的五芒星城牆──有一處爆破了。
  ……不消說,是敵方十字軍幹的好事。
  兩騎十字軍手持銃槍在空中連射,他們突破了鎌本老人死前囑咐的神威,殺進了鎮守府的範圍之中。
  之後,兩騎十字軍降落在鎮守府裡。
  沉重的衝擊撼動大地,其中一騎降落在鋼筋建造的平房屋頂上。
  英國巨兵的身體,全長超過八公尺。
  估計有數百噸的重量,輕易壓垮了鋼筋水泥建築。
  室內有人的話,絕對無法活命。接著,兩騎十字軍開始架起銃槍連射。
  光線如奔流般射出槍口,轟向鎮守府的內部。
  十字軍沒有特地瞄準,一秒十連發的連射速度毫無瞄準的必要。
  鎮守府內的各式建築物──樓房、格納庫、兵舍等設施幾乎都是鋼筋建築,卻跟保麗龍製的佈景一樣被光線貫穿。建築物被轟得摧枯拉朽、爆破連連。
  厚達數公尺的鋼筋水泥,被光線切割溶化。
  這就是銃槍的威力,初音連忙叫道。
  「公主!我們快點去避難吧!」
  「……不,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安全。」
  志緒理望向某棟建築物,那是他們剛離開的護國塔。
  「這座塔是鎮守府的中樞,如果內部和地下有隱藏情報,那麼想必也有念導神格的本尊或水靈殿。敵方必需接收這些設施再利用……所以十字軍絕對不會攻擊這裡。」
  志緒理說得沒錯,那兩騎十字軍沒有停止射擊。
  不過,他們的槍口沒有轉向征繼三人所在的護國塔。
  初音笑逐顏開,志緒理也安心吁了一口氣。她表面上保證大家的安全,內心也不免捏了一把冷汗。
  隨後,皇女凜然地抬起頭來。
  「我們趁現在呼叫救援吧。」
  志緒理的全身釋放白光,那是念導力的光輝。
  普通人基本上無法感受到念波,然而強力的念波會釋放光芒,在眾人眼中閃耀明亮的光彩──
  親眼目睹這種傳說中的現象,征繼贊歎不已。
  「力盡的勇士們,願榮耀與你們的勇氣同在,你們的勇氣將獲贊賞。」
  皇國的公主在念導的白光中嚴肅說道。
  初音好奇地尋問志緒理。
  「公主,妳在幹什麼呢?」
  「那些遵守鎌本大人遺志,依舊奮戰不懈的神威──我在召集他們,守衛快要淪陷的鎮守府。只是不知道會有多少神威趕來……」
  志緒理不安地嘀咕著。
  的確,神威目前同樣在鎮守府外力戰十字軍。至於有多少神威平安無事,他們有沒有心力前來就不得而知了。
  意外的是,馬上就有援軍趕到了。
  兩騎神威擎槍射擊,從鎮守府的通用門趕來。
  「原來是那些看門的!」
  征繼發現,擺在通用門前彰顯派頭的兩騎神威,他們也遵從指揮官的遺命作戰,尚未從戰場上消失!

  5

  水靈殿位於護國塔地下一百幾十公尺的位置。
  比起地面的護國塔一樓大廳,水靈殿的空間要大上十倍,稱得上非常開闊。簡單說,那是一座『石造的寬敞空間』,建材全是白色的大理石。
  天花板蓋得很高,高度約有二十公尺以上。
  數十根圓柱規律地配置其中,每一根大小相同,直徑約六、七公尺左右。風格令人聯想到古希臘的神殿樣式。
  這個靜謐的場所,沒有任何人影。
  相對的,地面上有大量的『藍色水體』。
  放眼望去盡是湛藍色的水面,顏色接近美麗的南方海洋。水中擺放一些縱橫交錯的細長石材,大概是代替通路用的。人類可以在上面行走,但數量並不多。
  這裡是充滿藍色聖水的水之神殿。
  在藍色水面上的網狀通路中──有一個小角落。
  某位身穿巫女服的少女,呆呆地站在原地,那是念導精靈,咲久耶的幻象。不過,輪廓比先前更為模糊了。
  現在她的狀況很虛弱,連投影都辦不到了。
  (軍、團、來襲中……青龍、維持失敗──)
  咲久耶茫然地思考著。
  外表年幼的咲久耶,實則是活了快一百年的念導精靈。魂魄中累積的疲憊也不少,而且性格『膽小』『細膩』。
  對多愁善感的她來說,這次的十字軍進攻是一場痛苦的試煉。
  兩大騎士侯和大量軍勢散發的鬥志、殺氣、攻擊意志──在近距離接觸這些念波,咲久耶的靈魂形同受到物理攻擊,蒙受了強烈的傷害。
  現在和外界接觸,對她是一件很沉重的負擔。
  剛才,她也趕跑了一隻無禮來訪的管狐。話雖如此,她還是想完成自己的職務。
  (嘗試再次召集青龍……失敗。呼叫援軍……嘗試念話──)
  咲久耶按部就班,慢慢地從事幾項作業。
  作業進度和烏龜走路一樣慢。她耐心等待作業結束,察覺某項作業完成了,是友軍的戰況確認。
  (鎌本騎士侯……戰死。可是,戰鬥仍在進行……)
  一般來說,身為主公的騎士侯戰死,座下的巨兵軍勢也會全數消滅。
  不過這一次神威遵從老人的遺言,沒有放棄戰鬥。
  皇國的軍勢,神威會盡力效忠主公。他們和老騎士長達數十年的羈絆,以及盡忠的性情正是這段美談的秘密吧。
  然而,現實畢竟是殘酷的,失去指揮官的軍團不可能處於優勢。
  神威頑強對抗敵方的三十多騎十字軍,這已經是極限了。恐怕再過幾分鐘,神威軍團將全軍覆沒;或者遺言的效果減弱,最後自行消滅吧。
  就在這幾分鐘之內。
  戰況有了轉變。兩騎十字軍強行突破防守,甩開神威的糾纏,成功入侵了鎮守府。

  征繼偕同皇女志緒理和同族的初音,一起待在鎮守府的腹地裡。
  終於,兩騎英國十字軍從天而降,負責看門的神威從通用門趕來迎戰敵軍。
  兩騎皇國的藍色武士開槍掃射,步步走近英國十字軍。
  英軍方面當然也開槍還擊,雙方各自張開防禦結界對轟。數量上,好歹是平分秋色的二對二。
  可是,失去指揮官的神威動作遲緩,輕易被十字軍擊殺了。
  他們的腹部被光線貫穿,像朝霧一樣消失了。
  「公主!?那兩個負責看門的,被對方輕易解決了耶!」
  初音驚聲尖叫,但還有其他人對抗英國軍勢。
  這些人既不是騎士候、也不是巨兵,而是駿河鎮守府的士兵。
  士兵們開著好幾台裝甲車,逼近兩騎十字軍。步兵打開車頂露出上半身──肩上扛著對戰車用的火箭砲。
  那是發射一百一十毫米榴彈砲的武器,專門用來擊破戰車厚重的裝甲。
  另外,還有一台軍用小卡車出動了,貨架上面搭載著地對空誘導彈的小型發射台。
  他們試圖用一般部隊的武器,來對抗巨兵。
  十幾枚榴彈砲和誘導彈接連擊發,攻向入侵的十字軍。
  砲火全數命中,爆破和衝擊捲起狂風,蹂躪兩騎英國的十字軍。遺憾的是,對方的白色裝甲一點損傷也沒有!
  看到這個光景,志緒理嘆道。
  「不具神秘性的攻擊,有百分之九十的機率無效──這是所有巨兵具備的性質,除非運氣特別好,否則一般兵器是對付不了他們的……」
  隨後,現場多了螺旋槳的聲音。
  兩台戰鬥直昇機,以夾擊之勢飛向十字軍。
  直昇機下方掛著對戰車飛彈,駕駛當然也開砲擊中了敵軍──但沒有任何意義。
  兩騎十字軍恣意連射,展開無情的報復。
  裝甲車、卡車、直昇機全部中槍爆破。這也無可奈何,就連擁有重裝甲和強大火力的戰車大隊,也對付不了單一巨兵……
  「天啊!」
  初音倒吸了一口氣。所幸,那些人的犧牲不是白費的。在他們吸引十字軍注意力時,天上又來了四騎神威。
  神威感受到志緒理方才的念導波,趕回來協防鎮守府。
  藍色武士和兩騎十字軍距離不到十公尺。這是發揮武器的刺槍機能,運用銳利刀刃互砍的白刃戰間距。
  ……不過,兩騎十字軍的動作比四騎神威靈活。
  每當十字軍揮舞加裝凶刃的步槍,神威的藍色甲胄和軍服就會應聲破裂,噴濺出藍色的鮮血。
  沒錯,巨兵血管裡的血液是藍色的,正確來說那應該叫靈液。
  小至精靈附體的自動人偶,大至巨兵或水靈殿等物體,各種神秘力量的來源都是這些藍色液體,這就是所謂的靈液。
  「公主、大哥!你們看!」
  初音指著其中一騎十字軍大叫。
  白色的有翼巨兵,右手抓住某個神威的脖子──神威被高高舉起丟了出去。
  神威疲弱的巨大身體,飛舞在夕陽餘暉下的空中。
  順著抛物線落下的八公尺身軀,將會掉到征繼等人頭上……
  「你們快點逃!立刻!」
  志緒理飛快下令,初音和征繼的反應也同樣迅速。
  首先,初音像小鹿一樣輕靈奔馳,率先離開了巨兵可能落下的地點。當然,征繼也沒有落後太多。
  同為橘氏一族的年輕人,征繼正要展現不輸初音的爆發力。
  「呀……!」
  想不到一旁的少女跌倒了。四周明明是沒有障礙物的平地,少女竟在奔跑的瞬間絆倒,整個人摔在草地上。
  準備邁步奔跑的征繼停下了腳步。
  衝刺強制暫停,巨大的神威剩不到五秒就要落地了。
  他來不及抱起倒地的少女全速逃跑。
  「…………!」
  征繼才剛擔任少女的護衛,內心有出手相救的念頭。哪怕他不是護衛,也沒辦法對一個性命垂危的少女見死不救。
  基於這個念頭,他的身體執行了某個動作,但這絕非有勇無謀。
  他相信這樣做能拯救少女,自己也一定撐得住。
  「征繼大人!?」
  征繼飛撲到錯愕的志緒理身上。
  他用伏地挺身的要領撐住四肢,以免身體壓到皇女──志緒理就待在征繼和地面之間的小空間裡。
  隨後,強烈的衝擊落在征繼的背上。
  「咕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神威的體重大約數百噸。
  征繼咬緊牙關,忍受巨兵落下的衝擊和重量。他苦苦支撐了幾十秒……伏地挺身的姿勢並沒有被壓垮。
  壓在征繼背上的,是巨兵的胸口一帶。
  落下的神威呈俯臥姿勢。
  「征繼大人、征繼大人!?」
  聽到下方的皇女焦急大叫,征繼鬆了一口氣。
  志緒理還能說話,代表她平安無事。他發現藤宮志緒理錯愕的美麗容顏就在眼前,離自己非常近。
  現在回想起來,這簡直是推倒公主的姿勢啊。
  當然,他們沒有抱在一起,也感受不到什麼軟玉溫香。可是,由於雙方近在咫尺,征繼注意到一件事。
  皇女殿下的身材苗條──卻發育得十分成熟性感。
  胸部和腰際的線條渾圓飽滿,如果和初音換上泳裝站在一起,絕對毫不遜色。
  「征繼大人……征繼大人!你、你沒有受傷吧!?」
  「沒事。對了,皇女殿下。可否請教妳一個問題呢?」
  「請、請說。」
  「才剛起跑就跌倒……妳是不是很不擅長運動啊?」
  「這、這在我隱瞞的秘密裡,也是特別重大的機密事項。我不能輕易告訴你!」
  「事關護衛工作,我得問清楚才行。只是……」
  征繼被巨兵壓住,趴在皇國公主身上。一個小時前,他做夢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但征繼冷靜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沒錯,這點小事不算什麼危機。
  「妳不用回答,光聽妳這樣說我就瞭解了。」
  「你口啊、沒事。對了,征繼大人,你這一身力量──」
  征繼沒等皇女把話說完。
  他動用全身的力氣,緩緩挺起身子。
  「咕……嗚嗚……咕──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征繼用背部慢慢頂開數百噸的神威,試著從地上站起來。
  他好不容易做出了半蹲的姿勢。現在,征繼活像一台人肉起重機,將數百噸重的神威胸口,扛起八、九十公分的高度。
  接下來,他的動作一氣呵成。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征繼暴喝一聲,順勢挺直身子,威風凜凜地站了起來。
  最後,他將神威推開自己頭頂,彷彿用鍋鏟翻煎餅一樣,當真是誇張無比的怪力。
  藍色的巨人旋轉半圈,再次倒臥在大地上。
  之前神威是呈俯臥的姿勢,這次則是背部朝下,現場發出了沉重的撞擊聲響。
  征繼站在神威旁邊,神態飄逸地放鬆力氣。
  鮮血自頭頂的某個部位,滑落他的額頭──征繼很佩服,自己居然只受了這麼點傷,普通人類不可能如此強壯堅固。
  多虧這份力量,他保護了公主。公主則躺在地上茫然看著他。
  一旁的初音也愣在原地,她訝異地尋問征繼。
  「大哥……幸、幸好你沒事。不對,你究竟做了什麼!?」
  征繼背對兩位少女前進,待事情解決再來詳談。
  他緩步靠近兩騎十字軍。負隅頑抗的神威只剩下一騎,其他的全躺在地上化為屍體(順帶一提,剩下的那一騎是剛才壓住征繼和志緒理的神威。)
  白色的英國十字軍,早已沒有戰鬥的對手了。
  然而,兩騎十字軍同時停止動作。
  他們凝視著一介矮小的凡人,像是遇到了可怕的敵手。
  十字軍舉起步槍,瞄準地面的征繼。
  征繼本人悠然走近十字軍,只下達一個簡短的命令。對付這種雜兵他沒必要親自出手。
  「幹掉他們。」
  躺在征繼後方的神威有了動靜。剛才差點壓死皇女和征繼的武士眼神一亮,動作流暢地爬了起來。
  神威起身的姿勢,令人聯想到野獸的迅捷機敏──
  之後神威飛越征繼的頭頂,勢如一頭獵豹衝向兩騎十字軍。
  神威刺出銃槍的動作快如閃電,刀刃貫入英國巨兵的胸口,攻勢卻未見停歇。
  皇國的巨兵拔出銃槍,又往斜上方砍了一刀。
  這一刀,斬斷了另一個十字軍的頸動脈。
  戰鬥結束了,神威展現的快攻精準命中要害,輕易擊殺兩騎十字軍。
  「赤紫……?」
  征繼自言自語,聽從他指示的神威悄悄變色了。
  原本藍色的甲胄和軍服變成了『夾雜血色的紫』。既不樸素也不華麗,卻是很引人注目的赤紫色。
  ……這時鎮守府上空,迴盪著螺旋槳的巨大聲響。
  軍用直昇機自西方飛來,旁邊還跟著十幾騎藍色的神威,援軍終於到了。
  「應該是秋瀨家的立夏大人到了,剩下的交給她吧。」
  不知何時,志緒理來到了征繼身邊。
  「征繼大人……你終於覺醒了是嗎?你總算成為了軍團長──真正的騎士侯。」
  皇國的皇女殿下,訴說著陌生的字眼。
  她的眼眸,凝望著征繼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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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騎士與武勳(1)

  1

  水靈殿位於駿河鎮守府的地底深處。
  寬敞的石造空間裡,是一整片湛藍色的靈水。裡面聳立幾十根巨大的圓柱,有種類似古希臘神殿的莊嚴。
  水靈殿是重要的軍事設施,也是靜謐的聖域。
  「好久沒來駿河的水靈殿了。」
  秋瀨立夏獨自走在水靈殿中。這個放滿藍色水體的地方,有寬三公尺的通路像絲線般縱橫交錯,行人走在上面不會被水體弄濕。
  唯有和神秘力量相關的人士或巨兵,才得以進入水靈殿。
  首先最具代表性的是騎士侯,再來是念導術師、僧侶、神職人員、巫女、煉金工咒會、念導公社研究者,以及念導精靈或隨獸等等──
  立夏走到水靈殿深處的『沐浴所』。那裡沒有門,約莫籃球場大小的空間裡,有一個圓形的浴池,浴池裡也放滿了湛藍色的液體,中央有噴出藍色水體的噴泉。
  「開始吧……」
  立夏寬衣解帶,脫下皇國軍將校的黑色軍服。
  身為東海道將家的公主,立夏學過各式禮法,卻沒有好好排放衣物的嚴謹氣質。脫下來的衣服散落一地,流露往來戰場的武人豪爽的性情。
  不過,掛在腰帶下方的日本刀,她安置得十分慎重。
  一絲不掛的立夏,進入浴池──亦即沐浴用的靈液槽。
  充滿水靈殿的湛藍色液體是人造靈液。和巨兵血管裡的血液,是相同成份的液體。
  靈液槽並不深,彎腰坐進浴池裡,肩膀上方的部位泡不到靈液。
  立夏在池中伸展四肢,平時飽經鍛鍊的身體少有贅肉,然而胸部和腰部的柔嫩曲線,充分體現她的女性美感。
  冰冷的靈液,無情冰凍完美的裸體。
  立夏強忍寒意泡在水池裡,身體開始逐漸發熱。這是神秘力量的來源,沁入秋瀨立夏肉體裡的最佳證據。
  這些靈液,將化為她座下『神威軍勢』的動力。
  「相當於天神的聖獸,以鮮血生成靈液,充當非現實存在的糧食……騎士必需將靈液儲蓄在靈魂和身體裡,豢養自己的軍團──是吧?」
  那是立夏過去學到的,關於巨兵軍勢的口傳知識。
  在靈液槽沐浴,等於豢養巨兵軍勢的糧食補給行為。此外,還有一個重要的意義。
  「……奉我《鬼切安綱》之銘,向當地駿河靈殿獻上祈願。我等既已沐浴當地靈水,懇請授予我等兵法印可,成為駿河鎮守的武神。」
  立夏閉起雙眼,向駿河的水靈殿祈禱。
  以求認可秋瀨立夏和她的軍團為當地守護騎士,並賜予力量……

  不久,立夏全身閃耀淡淡的光華,代表『契約』成立了,這樣一來她隨時能夠出陣。等光華平息後,她準備解決另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咲久耶,我沒生妳的氣,妳快點出來吧。」
  立夏呼喚潛藏在駿河鎮守府的念導精靈。也許咲久耶目前不在水靈殿,但她應該有感受到『呼喚』的念波。
  「昨天,照理說妳可以做得更好。幸好,我在千鈞一髮之際趕上了,這座鎮守府也沒有被攻陷。」
  立夏的語氣溫和,似在安慰驚恐的小孩或動物。
  可是,立夏不想裝出甜蜜的聲音討好別人,她也辦不到。對自己的武者氣質深有自覺的立夏,木訥地說道。
  「最壞的情況都避免了,我也不是那種會一直嘮叨又愛記恨的女人。妳也忘了昨天的事情,快點來幫我吧。從今天開始,我們這陣子大概會很繁忙。」
  話一說完,靈液槽旁邊憑空出現一個年約九歲的女孩。黑髮及肩的少女身穿巫女裝,咲久耶投射出自己的影像。
  念導精靈的幻象,用一種怯生生的眼神看著立夏,神情也很落寞。
  立夏刻意不說話,她誇張聳肩,意思是『真拿妳沒辦法。』
  隨即,現場響起了鈴鐺聲,咲久耶身旁出現一隻管狐。
  幻象看了一眼管狐,悄聲說道。
  「皇女殿下來了。她希望妳……到上面一趟。」
  「是嗎?殿下這麼早就到了。」
  十字軍來襲已過一夜,現在時刻是九點二十四分。
  據說,昨天皇女志緒理剛好在鎮守府。她在立夏趕到後,馬上返回市內的暫居之處,因此二人緣慳一面。立夏終於要拜見傳聞中的皇女,這次的事件也必需一談。
  「沒辦法,現在事情變得很嚴重啊。」
  立夏喃喃自語,內心想起昨晚的電視報導。
  昨晚七點整,畿內地區的京都府,舉辦了一場記者會。
  主辦者為畿內總督‧出海典膳,他是畿內地區的支配者和首席騎士侯,以及親自率領巨兵軍勢站上前線的知名猛將。
  他在電視局、報章雜誌等媒體相關人士面前,語氣激動地破口大罵。
  指責對象是鄰國的大元帥,皇國日本的保護者凱撒公。
  演說大意如下。
  『凱撒公自稱我國女皇陛下的保護者,卻恣意掌控皇國政府與關東將家,進行不當的內政干涉。將凱撒公和羅馬軍趕離御前,正是皇國重生的第一步,我等願賭上性命完成此一大業。』
  另外,他還說道。
  『我國友邦‧大英帝國對此也強烈贊同。』
  『我在此宣言,畿內將家和大英帝國組織《維新同盟》。其餘有志一同的將家,歡迎加入同盟報效皇國。』
  『身為革新皇國的志士,近日維新同盟將前往東京勤皇。』
  維新同盟的聲明立刻透過電波,傳遍了整個日本。
  在皇城和國會議事堂也引起了軒然大波。
  而東海道地區,夾在畿內和關東之間,也是立夏和皇女殿下所在的土地。維新同盟的軍隊勢必會通過東海道。
  「總之,要先和皇女殿下詳談。」
  儘管受到女皇一派的忌憚,志緒理殿下仍舊是正統的皇家公主。
  身為騎士不得不聊表敬意和顧慮。立夏離開藍色的靈液,走向散落一地的軍服。
  「勞煩殿下親臨,下官不勝惶恐。」
  秋瀨立夏來到駿河鎮守府的房內,一見到皇女馬上行禮。
  對這位身兼東海道總督之女和騎士侯的少女,志緒理報以一個溫和的微笑。
  「眼下時機不好,今天還能按照預定見面,我真的很高興。」
  「的確。」
  立夏苦笑了,她們本來就約定今天面談。
  志緒理穿著平時的襯衫和裙子,立夏則是將校專用的黑色軍服。
  「立夏大人的父親,目前在名古屋嗎?」
  「是的。對了,父親似乎拜見過殿下了──」
  「我們在皇都見過幾次面,我從羅馬回來後也見過一次。」
  二人隔著待客用的桌子,坐在沙發上面對面交談。
  這裡是城代──亦即統領鎮守府的總司令專用的個人房。
  司令專用房的擺設,自然是高雅氣派。四天前,擁有這個房間的上一任城代因賄賂罪嫌被捕。他被關押在駿河市郊外的憲兵隊本部,用來召集軍勢的《銘》也被封印了。
  昨天,代理的臨時城代也戰死了。
  「這麼說來……立夏大人現在是駿河鎮守府的城代沒錯吧?」
  「是這樣沒錯。當然,現在也很難回到名古屋。在這裡碰頭也是某種緣份,下官就來會一會那些維新同盟吧。」
  騎士公主爽朗一笑,志緒理問道。
  「那麼,駿河周邊的市區已經被封鎖了嗎?」
  「是的,主要幹道和鐵路,都被維新同盟掌握了。」
  桌子上擺放著東海道的地圖。
  東海道地區由愛知、靜岡、山梨三縣構成,駿河市是靜岡縣的中心都市。
  「靜岡縣內的鎮守府,除了這裡以外全都被維新同盟鎮壓了。」
  立夏指著地圖上的五個地方,分別是浜松、掛川、駿河、富士、長浜。
  「駿河的上一任城代不但收受賄賂,和英國的相關人士也暗通款曲。如果我們早點發現這件事,說不定就能盡早察覺襲擊行動了……不過,也可能是他被逮捕,才導致維新同盟提早行動。」
  立夏苦笑解釋,志緒理對她說。
  「總之,現在的駿河形同陸上的孤島是吧。」
  「是。從昨晚開始電話回路就無法使用了,周遭的基地台似乎也被掌握了。再者,駿河一帶承受念導波的大規模擾亂,連無線電和電波都很不穩定。」
  確實,從昨天深夜電視和收音機就接收不到訊號了。
  志緒理也確認過這一點,立夏又說。
  「想確切掌握外界的情報,得透過隨獸之類的偵查或傳令。目前下官派出了一百隻左右的管狐。」
  「人類有辦法出入嗎?」
  「英軍在駿河四周放了不少隨獣。不管走空路或南阿爾卑斯,都極可能被對方發現。」
  「隨獸啊……那麼,隨便逃跑反而危險。」
  志緒理開始評估,靜岡縣的平地多半集中在沿岸。
  不僅市區集中在那些地方,江戶時代以前建造的古道也位於沿岸。所以東海道才有海之道的名稱。
  靜岡縣內的五大鎮守府,也設立在古道或太平洋沿岸的區域。
  「果然那些維新同盟的軍隊──」
  志緒理稍事思考後說。
  「會走古道向東推進,攻陷箱根關要吧。」
  「肯定如此。關東有羅馬的駐留軍團,不先確保根據地再進攻,失敗是免不了的。」
  巨兵飛行的高度越高,靈液的消耗就越激烈。
  基本上都是避開高山地帶,在低空或海上移動的(移動後若不需對抗巨兵,也有在平流層這種超高空移動的案例)。
  立夏正襟危坐、神色嚴肅地說。
  「皇女殿下,如今駿河四面楚歌,狀況十分危急。妳要是想逃到皇都,下官或可──」
  「沒必要,妳的好意我心領了。」
  「喔~」
  騎士公主饒富興味地瞇起眼晴,志緒理笑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會長眠駿河,但我前來此地是打算長久逗留在這裡。況且,皇城的那些人……大概也不歡迎我回去。」
  「這倒是。」
  立夏也知道志緒理受忌憚的原因。
  她的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心生調侃之意的志緒理對她說。
  「立夏大人,說到逃離駿河一事,妳本人接獲這樣的指示也不足為奇吧?」
  秋瀨立夏的父親,是東海道總督秋瀨象山。
  他是個氣宇軒昂的人物,也是個老練的政治家。撇開親子關係不談,他也許會偷偷命令女兒離開駿河,以免東海道首屈一指的騎士侯替駿河鎮守府陪葬。
  聽了志緒理的猜測,立夏很乾脆地笑了。
  「這我沒辦法否認,反正也不是沒解決的方法。如果父親派出管狐下達這樣的指示……我就說管狐行蹤不明即可。」
  「唉呀。」
  秋瀨立夏不光是武力高強,也是深具義氣的騎士侯。
  志緒理典雅微笑,心中卻另有想法。她有不能離開這裡的理由,只好辜負立夏的好意。她得在這裡解決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正是橘征繼,志緒理要弄清他們之間的關係。
  志緒理希望征繼成為自己的騎士,但沒有人敢保證他一定願意提供協助。
  可是,志緒理下定決心,非達成這個目標不可。

  2

  「嗚……!」
  負責嚮導的年輕上等兵,突然按住肚子痛苦呻吟。
  初音假惺惺地看著他的臉說。
  「唉呀?你怎麼了?」
  「肚、肚子突然──好痛……嗚嗚嗚嗚嗚嗚!」
  「這下糟了!我去幫你拿藥!呃呃、這種時候應該去商店還是醫務室啊~?」
  「請、請先容我失陪一下。」
  不幸的士兵從鐵椅上起身,飛快離開現場。征繼和初音這對橘氏青年組,目送著士兵離去的背影。
  這裡是駿河鎮守府的喫茶室,日照充足、空間寬敞。
  裡面放了飲料和香煙的自動販賣機,以及幾張圓形的桌子供來訪者休息。眼下是英國軍勢來襲的隔天。
  皇女志緒理再次來到鎮守府,和騎士侯‧秋瀨立夏面談。
  擔任隨從的征繼和初音也來了,無奈主公面談中他們只能待機。某位貼心的軍官派遣一名嚮導帶他們參觀鎮守府。
  ……當然,十字軍來襲的隔天,市內已發佈了戒嚴令。
  在這種慌亂的狀況下,兩個不相關的人士造訪根本是添亂,所以軍官才派了美其名為嚮導的監視人員。
  然而,身負密令的征繼和初音,必需趕走這個監視的對象。
  ──初音在來到喫茶室時,在自動販賣機購買了兩杯用紙杯盛裝的咖啡,感謝那位士兵帶自己參觀學習。她偷偷在其中一杯加入黑色藥丸,士兵道謝收下後,笑瞇瞇地喝完了那杯加料的咖啡,想必是初音的可愛外貌,加上軍事設施中罕見的和服奏效吧。
  「如何啊,大哥?初音的忍法‧色誘之術的效果!」
  「對妳來說,那就叫色誘啊……」
  初音的胸部曲線隔著和服也很明顯,她驕傲地挺起胸部。
  征繼沒喝咖啡,他喝著飲料水尋問初音。
  「妳給他下瀉藥是嗎?」
  「是類似的東西啦,橘家秘傳的藥丸。吞下一顆會在廁所裡當兩個小時的守護神,完全離不開馬桶喔。」
  「用秘傳一詞形容,感覺就像忍者呢。」
  「那當然啊,橘家以前是統領下層忍者的忍術大師家族呢。」
  「跟服部半藏一樣嗎?我們一族的秘密也太多了吧。」
  初音訴說橘家歷史,征繼有感而發。
  侍奉德川家康的服部半藏正成,不僅是被喻為『槍之半藏』的猛將,也是忍者的棟棵,這是一個很有名的傳說。
  「其實呢,橘家的爺爺輩也曾經有騎士侯喔。」
  「不過我們橘氏一族的生活很低調啊。」
  「沒辦法嘛,騎士侯的榮銜僅限一代。至於那個人使用的《銘》還是由我們一族保管,有人繼承就能成為騎士侯了。」
  初音心有不甘地嘟起嘴巴。
  「聽說是很高檔的《銘》喔,繼承儀式一失敗就會翹辮子。除非情況危急,否則絕不准執行儀式。」
  「抱歉,妳說的銘或繼承我聽不懂。」
  「啊、對不起。所謂的《銘》是指一聽就知道這個人英勇善戰的名號,而繼承這個名號的人可以成為騎士侯,召喚出巨兵軍勢。」
  征繼探出身子,專心聆聽初音的說明。因為昨天命令皇國軍勢‧神威作戰的,正是征繼本人。
  「大部分是勳章的名號啦。以日本的皇國軍為例,通常是名為《瑞寶》的勳章名號。不過,偶爾也有不是這樣的《銘》。有資格繼承那種高檔名號的騎士侯,能使用很厲害的必殺技喔!」
  「原來如此。」
  「只是,那種繼承很困難。沒有資格的人接受繼承儀式──一失敗馬上就會死。」
  「所謂的資格是指什麼?」
  「有點噯昧啦,反正差不多是『武力很強大的人就不要緊』之類的。」
  「武力啊……不光是戰鬥力高超就好?」
  「嗯,除了武藝以外,還得擅長軍略、懂得鼓舞麾下士氣、在戰場上常勝不敗等等。這些全是『武力』的一環。」
  初音先中斷說明,眼睛直視著征繼。
  「昨天,大哥展現超常的力量時,初音還以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繼承了橘氏一族特地保存來下的《銘》呢。」
  「不好意思,我沒有任何印象。」
  征繼否定後又問道。
  「像我這樣用肉身對抗巨兵的人……很多嗎?」
  「初音從沒看過,我們族裡也沒人辦得到,一般來說絕對會被踩扁的。啊、不過。」
  初音雙手合十、雙眼閃閃發亮地說。
  「剛才初音說『擁有高等《銘》的人』可以使用厲害的必殺技對吧,這種傳聞初音在皇城裡聽過喔,很少見就是了。」
  「好歹有同樣的人就對了……」
  「這方面的事情,我們事後再探究吧,反正大哥肯定不是普通人……那、初音也差不多該走了,要快點完成公主交代的命令。」
  初音從鐵椅上起身,鐵椅用力晃了一下。
  同族的少女快步離開,性格依舊開朗明快。征繼也站起來隨意漫步,他要打發時間等待女主人和初音辦完事。
  走著走著,征繼思考昨天的事情。
  他發揮了奇怪的能力,保護了自己和公主的安全。
  那時候他的身心熱血沸騰,很自然地領悟巨兵的來歷和使用方法,而且付諸實踐。
  當十字軍被消滅後,皇女殿下問他。
  『征繼大人……你終於覺醒了是嗎?』
  『你總算成為了軍團長──真正的騎士侯。』
  征繼無法回答,只感到困惑不解。
  短暫的戰鬥一結束,熱血沸騰的感覺也隨之消失,同時巨兵的使用方式也遺忘了。
  到頭來,征繼沒辦法回答志緒理的問題。
  可是,那個單字『軍團長』,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征繼反問志緒理那是什麼意思,志緒理微笑以答,那想必是掩飾失望的笑容。
  『掌握軍圑之人──是意味著軍團長的古羅馬單字。』
  Legantus Lagionis,征繼琢磨著這個字眼。
  「公主!初音完成妳的指示了!」
  在離開駿河鎮守府的回程途中。
  鎮守府位於市區東部的丘陵地帶頂端,往來是靠汽車代步爬坡的。現在是回程──也就是搭車下山。
  皇女搭乘黑色的國產高級車,初音擔任司機。
  十六歲是考取駕照的法定年齡,征繼去年也考到了。然而,駕駛技術顯然是同族少女比較好。
  初音在山道秀出華麗的過彎技術,同時對女主人說道。
  「初音好辛苦喔~還要變裝、使用隱藏的鑰匙、拜託潛伏在那裡的橘氏伯伯相助。這些事情詳細報告起來,要講很久才講得完喔──」
  「辛苦妳了,下次有機會再麻煩妳了。」
  「嗚嗚嗚。人家想說說自己有多辛苦,公主也太冷淡了……這種S的習性,很有公主的感覺呢。讓初音自豪一下也好啊。」
  「呵呵呵呵,自豪輝煌事跡是年老後才該享用的樂趣喔♪」
  志緒理一個人悠閒坐在寬敞的後座裡。
  征繼在副駕駛座,拿著初音辛苦弄到的成果。那是一張A3大小的薄木板,上面用毛筆寫著草書的漢字和梵文,只看得清『大神招來』四個字,下面畫了一隻類似狗的動物。
  這是以念導術使用的隨獸符,而且是軍用的貴重品。
  初音今天從鎮守府的地下倉庫,『借了』這樣東西來用。
  「初音,先在市內晃一圈,再回到宿舍吧。」
  「瞭解了。」
  初音遵從皇女的指示轉動方向盤。
  車子開過征繼也很熟悉的駿河市街道和市鎮。不過,每一條路的交通量極端稀少,大多數的商店也臨時關門,全都是戒嚴令的影響。
  在路上的車輛,多半隸屬於東海道州軍或警察。
  這台車中途也被士兵或警察攔下好幾次。
  幸好,公主早已成為駿河家喻戶曉的名人,她的面子和剛才『騎士侯‧秋瀨立夏』在鎮守府給的名片派上了用場。名片背面還寫上「煩請提供皇女殿下協助」一詞,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之後,初音也開到了駿河市的北邊。
  往這個方向前進,很接近南阿爾卑斯山脈和龍爪山。換言之,他們從車站周圍的鄉下小鎮,移動到了真正的山麓地帶。
  征繼從車窗仰望天空,留意到了一件事情。
  有三隻翼龍在空中飛行,那是許多國家都有使用的隨獸。共通點是『肩部長出翅膀的蜥暢外形』和『比賽馬大兩~三倍的尺寸』。
  不過,每個國家的翼龍顏色都不一樣。
  皇國日本的翼龍是藍色的,現在上方的翼龍則是白色的。
  白色是大英帝國的翼龍顏色。
  「英方的隨獸,進犯到這個地方來啦……」
  公主憂鬱地嘆道。
  在外行走的汽車不只這一台。路上不時可見這一帶的車子,開往駿河站前市區避難。
  地面上也散落了許多的傳單。
  傳單是大英帝國軍和畿內將家連署做成的,由翼龍撒落各處。
  方才征繼他們撿起來看,上面的內容是『強烈建議居民前往騎士道協定適用的地區避難──』,這一帶的居民都遵照傳單指示行動了。
  征繼請教後座的公主。
  「畿內將家借助英軍之力,是想對抗羅馬軍嗎?」
  「沒錯。這五十年來,日本的騎士侯少有實戰經驗……反之,東方羅馬帝國和大英帝國的騎士侯轉戰世界各地,騎力和經驗都無法相提並論。」
  「騎力是什麼?」
  「騎士侯一次能召喚出的軍團數量,就是所謂的『騎力』。武力越高的騎士侯,越能召喚出大量的巨兵──也算是實力的指標。好比昨天的戰鬥……擁有陣地優勢的駿河方,因為數量敗給了孤軍深入的十字軍。」
  皇女聳肩嘆了一口氣。
  「兩軍的實力差異太明顯了。」
  「我聽說過,騎士侯在所屬的鎮守府裡,能使用較多的巨兵。」
  騎士侯一聲令下,神秘的巨兵就會憑空現身。
  可是,並非在任何場所召集,都有相同的效果。
  若非在神域或聖域這種具有強大神秘力量的土地,召集的軍團數量將大大銳減。偏偏這種聖域很稀少,就算有也位在軍事價值不高的深山或大自然裡……
  征繼想起之前聽過的知識,志緒理對他說。
  「鎮守府的地下有水靈殿──亦即人造靈液的蓄水池。多虧有『非現實生命的糧食』這種大量的神秘液體,水靈殿周圍的地區自然靈氣清明──」
  「意思是會成為神聖的領域是吧?」
  征繼領悟了解說後,內心又有一個疑問。他總覺得在後座的志緒理,一直盯著副駕駛座的自己。

  3

  征繼等人在中午前回到了臨濟高中。
  正確來說是高中的宿舍,皇女志緒理和初音都是住宿生。
  皇女專用車停在職員的停車場後,征繼和初音隨侍在志緒理身旁,前往宿舍的方向。
  志緒理沒有像昨天一樣,率先走在二人前面。
  她在校內打算繼續佯裝『溫柔賢淑的皇女殿下』。
  「……泰世?」
  看到小此木泰世在男宿舍前,征繼狐疑道。
  泰世顧慮到皇女在場,揮揮手請征繼借一步說話。
  住在市內的泰世並非住宿生,況且現在發佈了戒嚴令,教育機構基本上是放假的,不曉得他怎麼會在這裡?
  「殿下,我可否和友人交談一下?」
  「無所謂……不、我也去和對方打個照面吧。我想瞭解校方和學生們的反應。」
  征繼瞄了泰世一眼,尋求皇女的許可,這是志緒理給的答覆。
  當他帶著初音和皇女殿下走近,好友泰世一臉困惑地向貴人打招呼,並用眼神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征繼毫不在意地說道。
  「怎麼了,泰世?你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說?」
  「啊、嗯。現在是非常時期,也很難獲得情報嘛。我猜想服侍皇女殿下的征繼同學,說不定有什麼正確的消息。」
  「你還特地跑來宿舍啊?」
  「嗯,我騎自行車來的。身為學生會成員,我也很在意宿舍學生有沒有乖乖待著。我稍微觀察了男生宿舍,大家都很混亂呢。」
  征繼這才想起,自己的好友是學生會副會長。
  泰世頂著一張俊美卻沒特色的面孔,發出了嘆息。
  「軍隊的念導擾亂,導致電視和收音機幾乎無法收訊。但偶爾還是有一些影像或聲音。大家憑著片斷的資訊,進行各種推測來把握狀況──或者應該說想像狀況吧。」
  據說,世界上曾有企業開發口袋型的攜帶電話。
  不過『念波』的存在,成為阻礙這種設備普及的原因之一。
  念波是隨獸、念導精靈、騎士侯發出的思念之力。利用強烈的念波消除或廢弛電磁波的念導術,統稱為『念導擾亂』。
  還有一種都市傳說是──在騎士侯身邊用微波爐會爆炸。
  十年前,凱撒公率領一千騎巨兵和駐日美軍戰鬥時,日本各地也發生了電波障礙。
  人類尚未開發出足以對抗強大念波的電波。
  「另外,來自市外或縣外的學生,也有人計畫從沒封閉的羊腸小徑,騎自行車回家。」
  「外出這件事本身沒被禁止嘛……」
  「對了,我剛才說的『軍隊』……應該不是大英帝國,而是國內畿內將家的軍隊吧?這不是外來的侵略,而是內亂或政變嗎?」
  昨晚七點,畿內將家召開了記者會。
  記者會是在念導擾亂之前召開,駿河市的新聞都還看得到。關心社會的泰世沒有放過這個消息。
  征繼正想回答好友的疑問,女主人倒先開口了。
  皇女殿下溫和微笑,提出了一個建議。
  「那麼,現在正好是中午時分……我們不妨集合宿舍學生,召開一場午餐會吧。初來乍到沒和大家打個招呼,我從昨天一直很過意不去呢。──初音,麻煩妳幫忙準備吧。」
  「是、是的,公主。」
  一小時後,午餐會準備妥當了。
  住宿生男女總共七十人左右,宿舍裡沒有空間集合眾人,地點選在校舍裡的學生餐廳。另外志緒理還動用校內廣播,請到校的學生和職員共聚一堂參加午餐會。
  由於準備時間不夠,他們張羅不出太好的伙食。
  然而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湊齊這麼多人的茶水和飯糰,全賴提案的公主領導有方。
  「各位女同學,可否和我一同到廚房幫忙呢?男同學請幫忙布置會場。啊、學生會的成員請到廣播室──」
  這些內容透過初音、征繼、泰世傳達,再交由眾人實行。
  志緒理記得泰世是學生會成員,她透過副會長向校內的學生會成員提出要求(實際上是指示)。
  另外,志緒理也到學生餐廳的廚房裡,和女學生們一起製作飯糰。
  皇女的廚藝不太精湛,但顧慮皇女尊貴身份的女學生們,很快和志緒理打成了一片。
  午餐會開始後,志緒理向大家低頭致意。
  「各位,大家好。現在駿河面臨很嚴峻的狀況。」
  「英軍和畿內將家組織維新同盟,意圖反叛東京的皇國政府,這是無庸置疑的。」
  「然而,過度恐懼或警戒反而更加危險。」
  「《騎士道協定》嚴格禁止軍隊攻擊、掠奪、蓄意殺害百姓和其居住區域。這是騎士王同盟的卡爾大帝發起的協定,受到凱撒公和英國女王維多利亞二世的強力支持,而實現的國際戰鬥法規。」
  「也可以說,我們受到了這份協定的保護。」
  「駿河鎮守府極可能遭受進一步的攻擊,但隨意離開市內──前往《騎士道協定》保護的範圍外才是最危險的選擇。」
  皇女條理分明地訴說狀況,奉勸學生不可輕舉妄動。
  接著,她莞爾一笑,半開玩笑地說道。
  「我在羅馬的學校中輟,轉入了這裡的校園……如今來到駿河,我打算認真上學,直到能夠畢業為止。希望各位同學多多關照,拜託囉?」
  這段話消除了與會者的緊張感,台下笑聲此起彼落。
  演說結束後,志緒理沒有就座。她在會場裡四處走動,和學生談天說笑。被問到這次騷動的疑問,也在可以回答的範圍內為大家解惑,她的身旁總是不乏笑容。
  午餐會即將散場前,泰世在征繼身旁說。
  「真厲害,皇女殿下單靠這一席話,就成為『學生宿舍的公主』了,比我們學生會或教師還要可靠。再這樣下去,不出一個月她就掌握這間學校的天下了。」

  皇女專用宿舍‧黑百合寮。
  那是一棟鋼筋建造的雙層建築,一樓有大廳、食堂、談話室、讀書室等設施,二樓則是幾間學生的個人房。格局和一般的男宿‧女宿相同。
  可是,黑百合察明顯比較高級整潔。
  多虧了改裝工程,壁紙全面換新,高級的調度品也將室內裝飾得很典雅。
  光看內部裝潢,簡直是『鹿鳴館風格』(明治政府用來接待國賓的場地)。
  午餐會後,征繼、志緒理、初音來到黑百合寮的談話室。室內擺放三張大沙發,圍繞著象牙色的矮桌。
  女主人志緒理悠閒坐在沙發上,征繼站著對皇女說。
  「……剛才我的好友說了這麼一段話。」
  「掌握天下是嗎?真是談吐風趣的朋友呢。」
  征繼轉達泰世的發言,志緒理笑了。
  這種笑容和她在午餐會上展現『對外的溫和笑容』不同。是一種帶有諷刺,以及強烈意志與知性的笑容。
  「不過,他說得很好。我得在半年內,成為這間學校和駿河內最有權勢的人,否則會影響到今後的計劃……首先掌握駿河的天下,再朝稱霸靜岡縣、東海道、還有東日本、西日本的目標邁進吧。」
  「……啥?」
  志緒理口中,說出了幾個大家閨秀不該說的字眼。
  征繼愣在原地,初音情緒亢奮地說道。
  「大哥,你可記清楚了,公主有很遠大的計劃喔。首先她要出人頭地,給那些欺負自己和母親的女皇派系一點顏色瞧瞧,將來要成為暗中支配日本的幕後黑手權傾天下。」
  「什麼?」
  「簡單說,公主要奪取日本的天下。我們橘氏一族就是輔佐公主達成目標的心腹和密探喔♪」
  初音的發言令人驚訝,但也不是沒有脈絡可尋。
  橘氏一族和皇女‧藤宮志緒理的親密關係,的確很類似『戰國武將與忍者密探』的深厚牽絆。
  就連這座黑百合寮的幫傭,也全是橘氏一族的伯母阿姨。
  還有,初音也換下了和服褲裙,穿上學校的指定制服。征繼看到這身裝扮,想通了一件事情。
  說不定初音愛用褲裙,是出於擔任主人護衛的自覺。
  畢竟褲裙比裙子更方便活動。而目前在宿舍裡,皇女殿下遭受襲擊的可能性不高,所以她才換上制服的吧。
  「……妳的心思還蠻縝密的嘛,真意外。」
  「大哥,不要一下子說出這麼失禮的話好嗎?」
  「呃、抱歉。期中考就快到了,我以為妳是那種跟朋友借筆記來抄,靠臨時抱佛腳解決考試的類型。」
  「你怎麼知道初音面對考試的攻略法!?」
  當然,眼下局勢紛亂,也不曉得會不會舉辦期中考。
  然而──心生疑問的征繼,凝視著志緒理。
  「我理解殿下的意圖了。問題是,為何要告訴我呢?我雖是橘氏一族的人,但我們認識還沒幾天啊。」
  征繼不久前,還是一個完全不瞭解族內秘密的普通學生。
  何況他還失去了記憶,將一個氣度和人格都不明的人當成心腹,這位皇女殿下實在不該有這種輕率的舉止。志緒理回答他。
  「沒錯,包含這件事在內,我有很多事要跟你一談。征繼大人,請你陪我一下吧。」
  「瞭解了。這算是……個別面談是嗎?」
  「不、是私人的約會邀請。」
  皇女神色嚴肅,說出了出人意表的話來。

  於是,征繼和皇女決定『相約碰面』。
  二人約定半小時後,在宿舍附近的便利商店前一見。這家店是駿河周邊的在地連鎖店,地方上偶爾會有這種非全天候營業的店舖。
  征繼提早五分鐘到,馬上就有人向他攀談了。
  「征繼大人,讓你久等了。」
  轉身一看果然是公主,她似乎也才剛來。
  志緒理換下平時的襯衫和長裙,改穿短連身裙和黑色的褲襪,外加長及膝蓋的靴子,臉上還戴了一副眼鏡。
  也許是眼鏡的效果,她看起來比平常更聰明了。
  「這也稱不上是變裝……只是避人耳目的一點準備罷了。」
  「請恕我失禮,這點程度是不夠的。之前殿下在電視公開亮相,許多市民都拜見過殿下的尊容,學校周遭的居民就更不用提了。」
  志緒理是一個很顯眼的金髮美少女。
  她的存在本身就很引人注目。然而,志緒理若無其事地笑道。
  「放心,只要這樣……」
  瞬間,征繼大吃一驚。皇女的身上──似乎響起了尖銳的聲響。
  「用上偽裝印象的念,就不容易被發現了。只在電視上看過藤宮志緒理的人,是無法看穿我的身份的。」
  「念……這麼說是念導術囉?」
  「是的。這種方法對熟悉我的對象,還有征繼大人和初音沒用……昨天的十字軍,也用了相同系統的念術擬態。」
  「瞭解了,看樣子是我太膚淺了。」
  確實,仔細觀察現在的志緒理,她的面孔稍微有些模糊。
  理解原委後,征繼向志緒理致歉。他和皇女交談時,總是保持著『對待武道前輩的恭敬態度』,單純而拘謹。
  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用風雅的辭彙,和皇女殿下交談。
  不過,志緒理對征繼說道。
  「征繼大人,我可否下達一個命令?」
  「悉聽尊便。」
  「請不要用這樣的方式說話了。你用對待初音的方式,和我說話就可以了。」
  這個意外的命令,讓征繼愣住了。
  「不、這實在太不敬了──」
  「我說過……這是命令對吧?拒絕命令才是不敬的行為喔。」
  志緒理俏皮地笑了。
  這個皇女殿下,不時有調侃別人為樂的性情。征繼昨天就看出這一點了,他並不感到意外,只是不知該如何答覆才好。
  「你無論如何,都無法遵照我的指示是嗎?」
  「呃呃。」
  「那麼,好歹別稱呼我『殿下』了。初音我也是這麼跟她說的,我不太喜歡受到拘謹的對待呢。」
  「瞭解了,那在下也稱呼妳『公主』吧。」
  「你可以用男性的我自稱喔。」
  征繼沉思了一會,皇女殿下特地選擇初音當她的專屬女官。
  那麼言行稍微自然點,比較符合她的心意吧。征繼的我行我素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決定發揮自己這樣的性情。
  「公主,今天我們要去哪裡呢?」
  「我剛才說過這是一場約會。征繼大人可以主動帶領我,決定所有的行程喔?」
  「這個工作對我太沉重了,請容我拒絕。」
  「唉呀。」
  征繼的語氣和先前略有不同,志緒理滿意地笑了。
  「那就沒辦法了。我有主意,請跟我來吧。」
  征繼跟著志緒理行走,但他轉念又想。
  他們被關在頒布戒嚴令的地方都市裡,皇女的腳步卻相當輕盈,心情也很不錯。
  志緒理接下來的話,彷彿印證了征繼的猜測。
  「現在情況雖然緊急,我還蠻開心的。」
  「……怎麼說呢?」
  「至今我隱藏自己的本性和能力,佯裝成一個人畜無害的皇女生活。在皇城裡稍微顯眼一點就會遭受打壓,最後還被丟到羅馬的帝都當人質。」
  皇女的語氣,好像也沒有那麼拘謹了。
  「可是,我花了好幾年策劃,終於快要完成反擊的準備了。我要以駿河為起點,擴張我的權勢版圖。所以我不能像之前那樣一昧裝乖,還得努力運用智慧和力量……老實說,這樣真的非常愉陕。」
  二人走在鄉間道路上談論這些話題。這一帶接近久能山的山麓,山區就在不遠處。
  市內的擴音器,播放了一則消息。
  『大家好,現在有一則消息要敬告各位市民──』
  這是市公所發佈的,播音員是一位女性。電視和收音機等公共電波受到念導干擾的情況下,這種單純的手段是最有效的情報傳遞方式。
  廣播內容和志緒理方才在午餐會上說的沒兩樣。
  不過,皇女的演說更容易深植人心,也許是高貴公主具備的領袖氣質使然吧。
  「念導擾亂尚未解除……換言之英軍還在駿河周邊持續干擾。」
  聽了播報後,志緒理推測現狀。
  「說不定,英軍想繼續進行昨天的攻勢。」
  「……這麼說來,他們還在打駿河鎮守府的主意?」
  「是的,英軍和畿內將家,大概是想將靜岡縣當成進攻箱根的據點。」
  志緒理精準分析,似乎對軍略也頗有涉獵。
  「從靜岡縣內的鎮守府出擊,獲得水靈殿的靈液補給──他們想營造這樣的局勢吧。如此一來,首先該拿下的是離箱根最近的富士鎮守府,之後鎮壓富士附近的駿河和長浜,以免後方遭受襲擊。」
  皇女志緒理彷彿在思索一場戰略遊戲。
  她戴著眼鏡的側臉聰明伶俐,比裝出來的賢淑更符合她的風采。她的表情帶給征繼這樣的印象。
  「公主,我完全不瞭解巨兵。然而,昨天我辦到了那樣的事情。難不成『軍團長』這個字眼……」
  征繼向皇女攀談,內心覺得這個人好美。
  「……這個字眼,和巨兵有什麼關係嗎?」
  「這……我今天邀請你,就是要說明這些事情的。對不起,征繼大人。我會更專心約會的。」
  「……?」
  征繼很困惑,他不懂皇女低頭致歉的原因。
  況且,為何和護衛出門,皇女要堅稱是『約會』呢?另一方面,志緒理凝視著征繼──眼神中帶著些許哀傷。
  「征繼大人,你還沒有想起來對吧?」
  「想起來什麼?」
  「你還沒有想起我啊。很久以前,我們見過一面。」
  征繼嚇了一跳,原來他拜見過皇女殿下。要是真有這樣的大事,那一定是在失去記憶之前吧。但他完全不記得了。
  「剩下的事情我們進去再談吧,這裡就是我要帶你來的地方。」
  二人至今是邊走邊聊的。
  這時皇女停下腳步,來到山麓下的竹林前。
  仔細一看竹林裡有條小徑,征繼隨著志緒理走進竹林深處,裡面有一棟氣氛恬靜的日式木造民房。
  那是一棟小巧卻華美的建築。

  4

  富士鎮守府,位於靜岡縣富士市的浮島原濕地。
  地方上多半是自然豐富的地區,這座鎮守府周邊也是綠意盎然。
  建造鎮守府的地區,會盡量避免在人口密集的市區中心。低調的近郊地帶,算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這是批准《騎士道協定》的各國,所產生的不成文規定。以卡爾大帝為首的復活者,酷愛『戰爭』這種非人道的最終外交手段。這份協定就是讓世人認可戰爭的偽善名分,各國不得不遵守。
  ……以上,是黑騎士卿的想法。
  他也是復活者之一,因此這是很迫切的問題。
  現在富士鎮守府,被加入《維新同盟》的英國部隊接收了。
  奮戰的城代騎士侯和將士,在英軍勝利後解除武裝被俘,目前受到嚴格看管。
  戰鬥過程中難免有不幸的犧牲者,這也不值得多提。
  (……事實上,美化戰爭這種遊戲,讓民眾更容易接受才是《騎士道協定》真正的存在理由。不少抵觸協定的市民和士兵,最後都是被當成失蹤或意外死亡。)
  而今,黑騎士卿在地下的水靈殿裡。
  這座壯觀的靈液蓄水池,豎立了幾十根圓柱,蘊釀出古代希臘神殿的肅穆氣息,裡面還有『沐浴所』。
  水靈殿的建築樣式幾乎是世界共通的,黑騎士卿也司空見慣了。
  他來到沐浴用的藍色液體裡,口中唸唸有詞。
  「願心術不正者遭受天譴──賭上我的真名與靈魂,向本地的靈殿請求。懇請分予我的將士靈水之糧,認可我等為當地的騎士。」
  黑騎士卿閉上雙眼祈禱,全身透出淡淡的光華。
  緊閉的黑暗視野中,浮現了某個影像。
  酷似十字軍的黑色有翼巨兵,漆黑的甲胄閃耀著鬥志與榮耀的光芒。為數一千騎的光榮黑騎士軍勢──
  「嘉德騎士啊,你們在催促我快點出戰嗎?」
  耳聞麾下軍團的訴求,黑騎士卿苦笑著張開眼睛。
  這時黑騎士卿聽到了腳步聲,有人踩著皮鞋進入了沐浴所,另外還有衣物磨擦的聲音,想必來訪者是穿著衣服進來的。
  入口在黑騎士卿身後,他不知道是誰來了。只見他頭也不回地說。
  「我不會說……我在使用中不准別人共享,這太不解風情了。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我歡迎你脫下衣服一起進來,偶爾和年輕騎士坦承相交也不錯。」
  騎士無論何時都要保持從容,彰顯騎士該有的品格才行。
  黑騎士卿平常總是這樣敦促自己。可是,背後傳來了『嘰』的聲音,他很好奇那是什麼聲響。
  「瞭解、了。精靈摩莉安並非騎士侯、不太需要在水靈殿補給靈液──然而、我願意遵從這道命令。」
  一聽到少女答話的聲音,黑騎士卿趕緊回過頭來。
  前來沐浴所的,是念導精靈摩莉安寄體的人偶,身上的裝扮是水手服和貝雷帽。她移動雙手解開胸口的領巾,關節又響起了『嘰』的聲音。
  「另外、這件事日後、我會向高層報告──自己受到長官的性騷擾。請您、事先留意一下。」
  念導精靈寄體的人偶多半是面無表情的,但現在的摩莉安冷冷看著黑騎士卿。
  「摩莉安,這不是命令,是我誤會了。還有……」
  黑騎士卿刻意保持聲音平靜,卻還是忍不住扯開嗓子叫道。
  「性騷擾的是妳才對吧……!一個婦道人家跑來全裸的男性面前,甚至這麼失禮地凝視著我!」
  「水靈殿是、特別重要的設施。我想親眼、確認一下。」
  「那妳也不用挑我在的時間過來吧!」
  來到水靈殿補給靈液,和水垢離或祓禊(在水中戒浴以除不祥)同為神聖的儀式。
  沐浴不能穿衣服,因此黑騎士卿全身赤裸。平時他看起來很苗條,純粹是穿上衣服的視覺效果,其實他有一身鍛鍊結實的肌肉,有如鋼鐵一般。
  美麗的肉體被看光光,黑騎士卿激動斥責部下。

  「根據摩莉安的捜索。」
  念導精靈摩莉安的寄體,走在黑騎士卿身旁說道。
  他們已離開地下的水靈殿。二人踩著富士鎮守府的草皮,漫步在腹地之內。
  「中世的英國和法國、也有男女混浴的習俗。我不能理解、您如此震驚的、理由。」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貫徹高風亮節的氣度和品格才是騎士所為──」
  正要反駁的黑騎士卿恍然大悟。中世紀的英國和法國,不瞭解他身份的人是不會說出這些字眼的。
  「摩莉安,妳看穿我的身份了是嗎?」
  「是、的……說實話、這個謎題難度並不高。觀察一下您的言行舉止、就有很多提示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名留青史的壞處啊。」
  「不、摩莉安認為、這純粹是您不夠謹慎的原故。」
  「妳似乎有毒舌的才能呢……」
  「這也是、我們英國的傳統。」
  念導精靈摩莉安,也繼承了喜歡毒舌和黑色幽默的民風。
  黑騎士卿故意仰望上方,想掩飾尷尬的心情。一百騎以上的英國軍勢,十字軍就停留在富士鎮守府的上空待機。
  十字軍靜止不動、右手持槍,等待進一步的指示。
  這些軍勢即將出兵駿河,率軍出征的是黑騎士卿從本國帶來的兩位女王騎士,史提芬卿和蘭伯特卿。
  現在時間是下午兩點五十三分,東海道的天空非常晴朗。
  「昨天、進攻駿河的是菲力奈維爾卿。您要、解除他的職務嗎?」
  「菲力的軍團數量尚未恢復啊。」
  騎士侯可從虛空召喚有翼巨兵軍團。
  這些神秘的存在即使負傷,只要一天就能輕易復原,而且是依靠本身的再生能力。這點聽起來很誇張,反正他們不需要接受治療或修理。
  不過,無法作戰的重傷者或戰死者就不一樣了。
  受重創的巨兵要花上一、兩個禮拜,才可以完成再生回歸戰線。
  「何況,代理駿河城代的秋瀨家公主……好像是個很厲害的猛將。根據未確認的情報,她的騎力不俗,可能高出菲力許多。」
  「原來、如此。」
  摩莉安點點頭,抬頭觀看空中的十字軍。
  白色的英國軍勢總數一百八十八騎。比起昨天,史提芬卿和蘭伯特卿在驅逐艦廷塔傑爾召集的軍勢──整整多了兩倍。
  「包含我在內,史提夫和蘭普斯也在富士的水靈殿完成《鎮守的契約》了。現在這座富士鎮守府就是我們的根據地……」
  神秘力量越強大的聖域,越容易召集大量的軍勢。
  設有水靈殿的鎮守府,也符合聖域的條件。可是,鎮守府也是軍事設施,神聖的恩惠沒道理庇護外敵。
  《鎮守的契約》就是識別敵我雙方的儀式。
  「在水靈殿裡『成為守護該地的騎士』──唯有完成這種誓約的人,才能獲得神聖的加護充實戰力……因為有這條規定,我們的戰鬥方式變得相當古典呢。」
  黑騎士卿苦笑道。
  「到頭來,戰爭演變成以城池為據點,互相攻城掠地的合戰打法。現在秋瀨家的公主也在駿河的水靈殿締結新契約,將那個地方化為自己的根據地吧。」
  「是、的。一個騎士能締結契約的水靈殿、僅限一處。」
  驅逐艦廷塔傑爾是摩莉安管理的。
  那艘船艦的動力‧流體爐,是循環人造靈液來蘊釀神秘之力。所以船身形同聖域,比一般土地更容易召集軍勢。
  不過,『替代品』的效果終究比不上水靈殿。
  這也是英軍優先奪取靜岡各地的鎮守府,用來充當據點的理由。
  「隨著槍枝和火藥的驚人變革,以及飛行機械的發明,城寨變得很容易毀壞。攻城戰這個字眼在戰場上消失了近百年……然而,我們又再次建造了鎮守府,努力攻城和防衛自己的陣地。」
  中世的黑騎士卿笑著說,這真是很有趣的事情。
  「等念導神格──亦即妳的本體,從廷塔傑爾移植到富士鎮守府後,我們也跟著史提夫出征,見識一下他們的本領吧。」
  「領、命。」
  ……從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
  這是一個戰爭手法瞬息萬變的時代。
  槍砲的精準度、裝彈數量有了飛躍性的進展,馬車被機動車輛取代,無線技術和飛機也逐一登場。騎兵從戰場上消失,換成鋼鐵戰車馳騁原野。
  產業技術的發展,造成了機械化潮流──
  同時,聖獸帶來的奇蹟,也促進了『神秘化』的進境。
  念導術的確立,克制了第二次大戰中登場的雷達技術,加上巨兵的身體有消除雷達波的性質,因此在現代不受重視。隨獸或人類觀察到的情報還更加有用。
  另外,飛機最終也無法成為天上的霸主。
  天空是具有飛行能力的隨獸,以及天神一般的聖獸所掌握的。和航空業有關的人總是懷抱最大的敬畏之心,警戒這些生物隨興引起的暴風和亂流。光是用念導波號召鳥群撞擊機艙或引擎,人類的飛機就會蒙受重大的損害。
  眼下是一九九八年,二十世紀末。人類不再是萬物之靈的時代。

  5

  竹林深處的小屋,經過完善的保養和打理。
  光看大門、玄關、走廊等地就知道了,這些地方沒有一絲塵埃,木材的各部分也打磨得很光亮。
  面積不大的中庭,打造成日式庭園的風格。
  「這裡叫梁山莊,是父親那邊的遠親持有的建築物。全賴對方的好意,我在駿河居住的期間可以隨意使用。」
  志緒理率先在走廊下前進,訴說這棟建築的來歷。征繼想起初音說過,皇女的父親曾是住在駿河的舊華族。
  再者,征繼也感受到其他人(大概是幫傭)的氣息。
  可是幫傭沒有現身,簡直跟空氣一樣。相信志緒理一呼喚他們,他們就會馬上現身恭敬地執行命令吧。
  這是一座充滿靜謐氣質的房舍,粗魯的橘氏一族可學不來。
  「征繼大人,這邊請。」
  征繼被帶到一間日式和室。志緒理跪坐在地上,用眼神示意征繼坐在她對面,征繼也乖乖照辦。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和皇女殿下單獨對談的機會。
  「這與其說是約會……反倒比較像是秘密會面呢。」
  「公主,妳從剛才就一直說些男女關係的字眼。」
  征繼心直口快,他對嚴肅沉思的皇女說。
  「難道,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愛上我,今天要跟我告白嗎?」
  「你、你在胡說什麼!?我們再會才不過數日!這點關係就要談戀愛,太不檢點了!」
  「是我失禮了,最近我剛好有聽到這類話題。」
  志緒理的反應很狼狽,征繼神態自若地低頭致歉。
  正確來說,他不是『聽到』這些話題,而是讀了專門寫給高中男生看的戀愛喜劇小說,這就姑且不提了。征繼內心另有一個想法。
  原來這位皇女,也有很像大家閨秀的性格呢。
  相對的,皇女殿下不高興地說道。
  「真是的……跟你的相貌比起來,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很正經的人呢。看樣子也不見得如此。」
  「不敢當。請問,我的相貌怎麼了嗎?」
  「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有一張藝人般的俊俏臉龐嗎?」
  「啊啊、是有聽過幾次。只是,他們都會加上一句『要是性格普通就好了』。」
  「……的確,你的協調性和感受性有些缺陷呢。」
  皇女悄聲評論征繼,征繼又低下頭來說了一句不敢當。
  「不過,既然我的相貌符合公主的胃口,那麼我被帶來這裡的用意果然是告白吧──偏偏公主不好意思開口,才說出這些氣話來是嗎……」
  「我真的沒有這樣想!」
  志緒理斬釘截鐵地否定後,急忙沉聲說道。
  「當、當然,我很感謝你昨天救了我。你那樣挺身相救……真的不勝感激。」
  志緒理以跪坐的姿勢低頭道謝,連帶擺出了三指拄地的禮節。
  征繼心想,這個人性格強硬卻恪守禮儀,真不愧是公主。皇女抬起頭來,雙眼直視著征繼。征繼昂然以對,他也回望著志緒理說。
  「我純粹是履行護衛的職務罷了,請不必掛懷。我倒想知道,為什麼今天算是『約會』呢?」
  「是的,今天我想和征繼大人培養更深厚的關係。啊……」
  志緒理真摯回答後,又慌張地補充道。
  「我、我是說皇女和部下的情誼,不是男女之間的關係喔──我想確認一下,我們是否能培養出人與人之間,那種肝膽相照的關係,所以才拜託你撥冗相伴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談,這是帶有特別意味的『約會』。」
  皇女先換了一口氣,隨即斷言道。
  「征繼大人,你在失去記憶前,本來是要成為我的騎士。」
  征繼失去記憶一事,志緒理果然知情。為人細心的皇女不可能沒打聽這件事,征繼也不怎麼意外,可是……
  「我要成為公主的騎士?但我並非騎士侯──」
  「你也是騎士侯。你和凱撒公、大英帝國的納爾遜提督一樣,都是從遠古之世轉生的復活者。你可知道,他們全是擁有自己軍團的騎士侯。」
  志緒理又解釋道。
  「而且,他們每一位都是強大的騎士侯。生於現代的騎士侯也不乏高手……但能夠召集的軍勢頂多一百到兩百,根本比不上手握千騎雄兵的凱撒公或卡爾大帝。」
  「這麼說,妳之前稱呼我的方式……」
  「是的,象徵『真正騎士侯』的軍團長一詞,是從死者雲集的冥府回歸的復活者──他們背地裡的稱號。」
  志緒理說,這個稱號只有王族、政治家、軍人才知道。
  「橘氏的身份,是我拜託初音的父親替你準備的,以便掩人耳目。橘氏一族正好有男丁發生事故身亡,我們就借用了他的戶籍。」
  「……原來如此。」
  仔細聆聽說明後,征繼只是簡短地點頭回應,志緒理略微苦笑道。
  「你絲毫沒有動搖呢。」
  「昨天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尋常人了。何況,凱撒公等人的話題,我也無法判斷真偽。沒必要在這裡給出結論……純粹是這樣而已。」
  征繼為人總是冷靜沉著、我行我素。他發揮自己天生的脾性,表明內心的感想。
  「當然,我是蠻好奇這種男人怎麼會失去記憶的。」
  「也許……是你的復活進行得不順利吧。」
  「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我在兩年前喚醒的。正確的說法是,我祈求祖父‧天龍公派給我『遠古之世的武人』,祖父也答應我的要求。」
  「……為什麼,妳要提出這種要求?」
  征繼聽說過,等同天神的聖獸會響應迎娶的少女,或是血脈相連的兒女要求,授予巨兵或隨獸之類的神秘力量。
  天龍公的孫女志緒理,想必動用了這項特權。問題是,這樣做究竟是為什麼?
  「我的目標和畿內將家一樣。就算無法打倒凱撒公,我也要擁有足以分庭抗禮的武力,否則難以在當今的日本爭權奪勢。我需要──為我戰鬥、實現我理想的強大騎士侯。」
  藤宮志緒理是芳齡十六的皇女,兩年前她才十四歲。
  年紀輕輕就有這等志向,這才是征繼今天最訝異的事情。志緒理對瞠目結舌的征繼再次三指拄地,深深地低下頭來。
  「征繼大人,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
  「我想借助你的力量──至於我是否有這個資格,請你深思熟慮後在近日回覆我吧,拜託你了。」
  「這不是命令嗎?」
  皇女真誠懇求,征繼則反問對方。志緒理抬起頭來頷首說。
  「雖說征繼大人失去了記憶──但你過去好歹也是戰功彪炳的武人,軍團長只有這種人才當得起。命令這樣的英雄未免太過不敬了。」
  征繼理解了,為何志緒理一直以『大人』相稱。
  「我要求的不是忠誠,而是助力。我願意支付任何代價來換取協助。」
  「代價?」
  「是的。地位、名譽、財富,只要是我付得起的任何東西都行。」

  於是,征繼和皇女殿下的『約會』結束了。
  他暫且決定繼續擔任護衛,和志緒理一同離開這座氣氛優美的房舍。
  「我要在這裡將隨獸實體化,可否稍待片刻呢?」
  「隨獸實體化?方便讓我觀看那種術法嗎?」
  念導術師可憑念力,將隨獸實體化。征繼只在傳聞中聽過這種念術,他一聽說志緒理要使用,便拜託對方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公主不知為何支吾其詞,她猶豫了一會後才忸怩地說。
  「這……好吧。見識神秘力量或靈液的運用場面,說不定征繼大人會像昨天一樣想起什麼事情……這是一個好機會。」
  志緒理說要先行準備,說完便離開和室了。
  二十分鐘後志緒理回來了,征繼看到她嚇了一跳。金髮公主盤起頭髮,身上只穿一件白色薄紗出現在征繼面前。
  多虧皇女換裝,征繼得以重新確認她完美的身材和女性魅力。
  「請跟我來,我們要換個地方。」
  志緒理縮起身子,也許是不好意思穿成這樣吧。
  她率先走在前頭躲避征繼的視線。她帶征繼前往後面的庭園,那裡有一座露天浴池,是古典風雅的檜木浴槽。
  而且,四周長滿了竹子,可以享受在竹林入浴的意趣。
  ──這裡本來就像低調的日式旅館,沒想到連露天浴池也一應俱全。征繼佩服之餘,發現浴池裡面不是普通的熱水。
  當中裝滿了湛藍色的液體,和美麗的南國海洋一樣豔麗。
  「這叫人造靈液……鎮守府的地底下也有這樣東西。」
  「意思是軍用物資囉,妳是怎麼弄到手的呢?」
  「主要還是爺爺的恩惠。人造靈液是聖獸賜予的寶血,配合靈能淨化的清水生成的……聖獸的女兒或孫女的血,也能產出些許的靈液。」
  志緒理輕笑一聲補充道。
  「以捐血的量來說,這種產量已經是極限了。我可不想用盡自己的血液,所以也不打算太貪心……征繼大人,請拿來那樣東西。」
  征繼將A3大小的板子,放在浴場的地板上。這張板子是初音借來的隨獸符,上面畫了一隻很像狗的動物,還有『大神招來』的漢字和各種梵字。
  志緒理跪在裝滿神秘藍色液體的浴池邊。
  她手持木桶舀起靈液──直接潑在自己頭上。
  這樣的行為重複幾次,一旁的征繼也被飛濺的水滴沾到。液體十分冰涼,這是清淨身心的水垢離儀式。
  皇女的身體也發出了『叮~~~~!』的尖銳聲響。
  征繼直覺領悟──神秘的力量增強了。
  藍色的靈水沁入志緒理身心,提高了她的念和神秘性。
  「理當降世之物,願天神與你同在。」
  志緒理濕潤的手掌,觸摸板子上的犬類畫像。隨獸符當場膨脹變形,A3的板子頓時幻化成巨大的狼。
  一隻跟馬差不多大的銀狼現身了。
  銀狼神色不善地低吼,轉眼間就消失了。
  「……失禮了。我要先吸收靈液,清淨身心才行。因為我很久沒召喚壬生狼了──」
  騎士侯和念導術師,這類具備神秘之力的人士不能缺乏靈液補給。
  征繼尋問志緒理。
  「那頭狼,叫壬生狼是嗎?」
  「是的。現在是緊急時刻,我希望擁有管狐以外的隨獸,所以才請初音拿來。呃……征繼大人。請、請不要一直盯著我好嗎……?」
  「失敬。」
  濕透的薄紗,緊貼在皇女的身上。
  志緒理的身體曲線比之前更加明顯了。完美的胸形盡收征繼眼底,初音好像到達了『G』的境界,皇女殿下也跨越了毫不遜色的『F』領域……
  心懷雜念的征繼正想轉移視線──這時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偶然想起了一件事,現在正是提出的好機會。
  「公主,妳剛才說『願意盡妳所能,支付任何代價』對吧?」
  「是的。」
  「很抱歉,我不認為現在的妳能支付太大的報酬。公主答應的地位、名譽、財富……頂多是空頭支票,無異於畫餅充饑罷了。」
  「這──也對,你說得沒錯。」
  志緒理毅然抬頭挺胸,接受征繼的指摘。
  這些舉動應該不是刻意為之。征繼微笑以對,心想公主真是個有趣的人。她將狡猾和權謀奉為圭臬,卻願意直率待『人』。
  今天的午餐會,她也主動和住宿生交流。
  她獨自穿梭在學生之間,沒有帶著初音和征繼。她若帶著其中一人在身邊,絕對可以省下不少麻煩事。今天約會她也真誠相待,毫無忌憚地說出心裡話,試圖獲得征繼的認同。
  征繼看到皇女志緒理內在的『清』與『濁』。
  「我是希望你能接受日後兌現的方式。」
  「這也是一個方法。不過,現在的公主也有足以獻上的報酬。妳是非常有魅力的女性,用女性的方式來滿足我──」
  「!?」
  「也不失為一個選擇吧。」
  「話、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可是、該怎麼說才好呢!」
  志緒理一下變得很狼狽,她努力佯裝平靜的模樣。
  「我、我也知道自己的相貌姣好。對男人來說,應該是很有魅力的……」
  「妳有這樣的自覺嗎?」
  「是、是的。只是,關於戀愛、愛人關係、一夜情、單純的肉體關係……我缺乏這方面的經驗和理解,也不好意思主動提出這種代價。」
  志緒理恢復凜然的眼神,毫不迴避征繼的視線。
  「如果征繼大人不嫌棄,我、我願意成為你的情人。我身為皇族之女,正式的婚姻關係也許多有困難,但當你的小妾──」
  「公主,我是開玩笑的。」
  「咦……!?征繼大人!」
  征繼面不改色地說自己在開玩笑,志緒理當場動怒。征繼也不在意,他說。
  「聽妳這麼說我就瞭解了。妳很清楚一步登天──使用旁門左道的手段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
  「妳得到了『我』這一張王牌,早就付出過相當的代價了對吧?」
  「這件事……征繼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志緒理淡然一笑,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反應。
  征繼覺得很有趣,原來藤宮志緒理是這樣的女性。同時,他也對自己感到不可思議。這兩年來,他從沒有這樣品評過別人。而今,他非常自然地解讀皇女的為人。
  看來自己在遠古時代,果然是個軍人或戰士吧。
  轉念及此,現場響起了鈴鐺的聲音,是管狐出現了。志緒理瞄了一眼毛茸茸的狐臉,表情也恢復了嚴肅。
  「有將近一百騎的十字軍正逼近駿河鎮守府!?」
  爭奪駿河的攻防戰,短期內是無法善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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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騎士與武勳(2)

  1

  「果然來了……」
  秋瀨立夏來到護國塔頂端,眺望駿河的景致。
  駿河鎮守府位於這一帶最高的地勢,中心的護國塔高四十公尺,視野十分遼闊。
  立夏親眼所見──十字軍自南邊的駿河灣進犯而來。
  約一百騎的十字軍採取密集圓陣飛向陸地,很快就要到海岸上空了。鎮守府所處的丘陵地帶面朝海灣,敵人再過不久就來了。
  「我猜他們今天或明天會來,不出所料啊。」
  立夏聳聳肩,從海面上飛來的十字軍約莫時速五、六十公里。
  敵方慢速飛行,照理說他們可以更快的。理由也很簡單,用這種慢速飛行幾乎不會消耗靈液,所有力量能拿來全力一戰。
  「據守鎮守府也是一個辦法,無奈咲久耶的狀態不佳,稍微做點安排吧。」
  立夏獨自站在強風呼嘯的屋頂上,非騎士侯的一般部隊在鎮守府近郊待命。護國塔內部的念導軍官們,用念波聽取秋瀨立夏的低語,同時確認目前的狀況。
  背負同生共死的將士期待,回應他們的心意正是騎士的義務──
  身穿軍服的立夏拔出腰上佩刀,釋放自身念波。
  「集結在我《鬼切安綱》之銘下吧──我的軍團!」
  立夏的強大念波,在護國塔上空擴散。
  念飛快幻化成神威,天上出現了九十騎藍色軍團。
  「好。」
  立夏重新將愛刀收回腰上刀鞘。
  這把名聲響亮的源氏寶刀,其威名被秋瀨立夏繼承為《銘》。
  剛才她拔出的日本刀,正是《銘》的具體呈現。刀身纖細弧度明顯,是一把附有小型波紋的稀世名刀。這東西和許多日本騎士侯持有的《瑞寶》不同,沒召喚軍勢時也同樣在使用者身邊,這一點也是高位之《銘》的證明。
  「來人──載我一程!」
  立夏呼喚上方的神威。
  其中一個神威降低高度,肩膀來到護國塔屋頂的位置。立夏輕靈一跳,毫不猶豫地越過屋頂的扶手──踩在飄浮空中的神威右肩上。
  「我們要在地上組織陣形,去吧。」
  藍色神威載著指揮官,飛向南方的駿河灣。
  剩下八十九騎神威也隨侍在後。
  總大將身先士卒對抗敵軍。立夏不禁苦笑,這種打法和描寫源平時代的軍記物語雷同,但這就是現代的戰爭方式。
  騎士侯傳送念導波,指揮巨兵軍團作戰。
  其實在遙遠的地帶──好比在視線範圍外也能操縱麾下巨兵。
  只是,如此一來無法抵抗念導擾亂。有的念導擾亂是專門對付念波,而不是電波的。受到干擾的巨兵有失去統馭的風險。
  「海風很冷呢。」
  現在時刻是下午三點十八分,強風從海面吹向陸地。
  立夏站在時速六十公里的飛行巨兵上,高度在上空兩百公尺。然而,立夏的身體還是很暖和,全多虧她強韌的肉體。
  騎士侯的生命力和體能,比常人高出許多。
  他們的身心納入大量靈液,藉以獲得神秘力量的強化。
  「組成方陣,快!」
  立夏命令軍團,降落在駿河灣的沿岸。
  沿岸有填海造陸的軍用地,各處設有東海道州軍的設施。
  降落地點選在空曠的平地上。軍團降落的瞬間,除了立夏搭乘的神威以外,剩下八十九騎各自放足狂奔。軍圑的動作輕巧機敏,一如他們靈活的外型。
  當然,這是一群近八公尺的巨人在奔走。
  他們的雙腳每踏一步,駿河的沿岸就跟著地動山搖。饒是如此,八十九騎神威跑起來十分輕快。
  神威的體型巨大,重量也和體型相仿,但動作並不遲鈍。
  好比鳥類在地上行走時也很輕快一樣,神威的動作也充滿活潑的躍動感和加速感。
  這就是皇國的藍色巨兵所擁有的特色。
  敏捷、不辭辛勞、勇敢──九十騎神威飛快排好陣形,組成橫十列、縱九列,幾近正方形的『方陣』。
  立於方陣中心的,是指揮官立夏搭乘的神威。
  神威軍團整齊劃一地架起銃槍。
  槍口對準從駿河灣殺來的英國十字軍軍團。

  「那是日本的巨兵,神威是吧?數量九十──駿河的城代和我們不相上下呢……真可憐的傢伙。」
  入侵駿河灣上空的英國十字軍,總數九十八騎。
  指揮官史提芬喃喃自語,他跨坐在騎乘用的白色翼龍上,和飛行的軍團一同翱翔。
  「對方要是跟我們一樣生在女王麾下,明明有機會獲得女王騎士的榮銜啊。」
  在大英帝國,唯有騎力優異的勇士能獲頒『女王騎士』的稱號。
  史提芬的騎力九十八,盟友蘭伯特卿的騎力九十。今天他們執行過《鎮守契約》才從富士出陣的,和昨天截然不同。
  他們很久沒有率領全部的軍勢作戰了。
  史提芬彈響手指,叫出一隻聯絡用的小型隨獸。
  英軍用的是少女妖精,和日本的管狐形式不同。一個巴掌大小的少女,背後長著蝴蝶的翅膀,在史提芬面前討喜地飛來飛去。
  「以我的名義通知蘭伯特卿『按照作戰計劃,我來擔任先鋒突擊,萬一我失敗了,剩下的就麻煩你了』。」
  少女妖精點點頭,失去了蹤影。
  負責傳令的隨獸,有辦法在四、五公里的距離內瞬間移動。隨獸的便利性比不上電話,卻能代替無線通信。不過,這種能力連續使用十幾次,小型隨獸有過勞死的風險,使用上要特別留意。
  「各位將士,王子──黑騎士卿託付我們榮譽的先鋒任務,我期待你們的表現啊!」
  史提芬激勵座下的十字軍。盟友蘭伯特卿的軍團,在稍遠的後方潛伏,充當預備部隊待命中。
  距離駿河武士列陣的海岸,剩下四公里了。
  九十八騎十字軍組成球狀陣勢飛行。
  在空中行進時,要讓巨兵組成密集的圓球狀,化為四面八方全無死角的球狀陣形。
  這是指揮巨兵軍勢作戰的基礎之一。
  而擔任司令的騎士侯要在陣勢中央──亦即防禦最穩固的場所,隨時向座下的軍團下達最恰當的指示。
  「女王的代行者啊……擊潰敵人吧。」
  史提芬下令行動,隨後『球體』前方的十字軍,瞄準四公里外的海岸連射。
  槍口射出足以切割厚重水泥的光線。
  九十八挺銃槍,以機關槍的速度連續射出閃光。
  這一輪齊射在東京市區發動的話,林立的大樓絕對會像塑膠一樣破裂開洞。東京將在短短幾分鐘內變成不忍卒睹的廢墟。
  可是,在四公里外組成方陣的駿河軍──毫髮未傷。
  「讓同樣程度的兵員互相射擊,果然不容易得手啊。」
  史提芬苦笑了。騎士侯能感應到座下巨兵的所見所聞。神秘的有翼巨兵,更擁有超越人類的優秀五感。
  在他指揮下的十字軍看到了四公里外的光景。
  粉塵般的光芒──防禦結界的粒子飄浮在日本神威周邊。
  「組織越密集的陣形,巨兵的防禦力就越高……既然我方的攻擊不管用,對方應該也是一樣吧。」
  史提芬話一說完,敵方也展開反擊了。
  日方的一支軍團在地上組成方陣,扣動扳機開火。目標當然是駿河灣上空的十字軍,也就是史提芬率領的軍團。
  閃光連續射擊,日方的對空砲火無情殺向史提芬的部隊。
  不過,英軍也幾乎沒受傷。九十八騎的十字軍身旁,也揚起了防禦結界的閃亮粒子。
  防禦結界的光芒,有減輕敵方砲火的效果。
  同一軍團的巨兵,身上的粒子會互相融合增加密度,形成更強大的防禦力。換言之組織越密集、越雄厚的陣勢,軍團整體防禦力將大幅提升。
  因此,密集度高的方陣和球狀陣勢,是巨兵對戰常用的陣法。
  「繼續在空中和地上互擊,對我方不利──各位將士,接下來降落到地面,改用野蠻的方式作戰吧。」
  巨兵是有翼的戰士,也和人類一樣能夠用雙腳立於大地。在空中活動的時候,靈液的消耗量反而比較大。
  史提芬率領的一支軍團,正朝海岸方向飛行。
  軍團緩緩降低飛行高度,來到地上準備進行長期作戰。
  史提芬也採用和敵人相同的方陣,佈置是橫十列和縱十列。變換陣勢的過程中,他們也盡量保持密集。敵人的對空砲火在英軍降落時一刻未停,幾個運氣不好的十字軍位在結界粒子較薄弱的地區,就這樣被擊落了。
  戰死的十字軍共四騎,頭部和胸口等要害被貫穿,落入了駿河灣之中。
  剩下的九十四騎還毫髮未傷。
  「這下情勢不相上下……不、是我方比較有利,再來就靠力量蹂躪他們吧。」
  十字軍終於成功降落在沿岸沙灘上。
  全騎維持方陣,隊形整齊劃一地向前推進。
  目標是在前方一公里佈陣的駿河軍團‧神威──
  一進入肉搏戰的距離,雙方的防禦結界會互相中和失去效力。再來就仿傚古代戰爭的打法,用銃槍的刀刃擊殺敵軍即可。
  騎乘翼龍的史提芬,在十字軍頭上緩慢迴旋。
  他從空中俯瞰敵方軍團後愣住了。
  「武士的後裔深信神風加持,打算攻擊到底是嗎?」
  日本的神威軍團迅速變換陣勢。
  九十騎神威解除高密集的陣勢──亦即解除牢固的方陣,排成橫列重新架起銃槍。
  「不過……你們別以為每次都有幸運的神風。」
  史提芬撂下豪語。十字軍已看到日軍的橫列裡,有一位女騎士傲然站在中央的神威右肩上。
  打倒操縱軍團的騎士侯,就等於分出勝負了。

  2

  「開火!」
  九十騎神威響應立夏的號令,同時扣動扳機。
  目標是降落地面的十字軍方陣。神威的銃槍連續釋放閃光,形成密集砲火擊殺敵軍。
  「對方打算用肉搏戰來分勝負,不會全力回擊的。趁現在盡情開火吧!」
  立夏激勵將士時,十字軍接連被砲火轟倒。
  這是神威改變陣勢的效果。陣勢換成橫列──等於所有巨兵都踏上最前線。九十騎神威得以集中攻擊步步進逼的英軍前列。
  英軍的方陣是橫十列和縱十列的佈置方式。
  九十騎神威的火力,全集中在最前方的十騎英軍身上。
  十騎英軍承受著超越先前連射的火力。
  毫無間斷的閃光,攻擊英國巨兵的身體數十次,亟欲攻破防禦結界薄弱的部分。打中要害的機率也比之前高出許多。
  結果,最前方的敵兵接連倒下了。
  立於前方的十字軍也開火反擊,神威卻鮮少受創。
  話說回來,立夏率領的駿河軍勢也稱不上有利。前列的十字軍被神威的集中砲火打倒,後方的十字軍立刻上前遞補陣勢。
  英軍的陣勢毫無紊亂,在集中砲火猛攻下依舊勇往直前。
  最初,兩軍的距離約一公里左右。
  如今距離縮短一半,十字軍從九十四騎變成九十騎。
  等距離再縮短一半,十字軍剩下八十四騎。
  兩軍間隔,終於不到十四、十五公尺。
  進入了快要短兵相接的距離後,英國十字軍剩下七十五騎。日本神威還有八十八騎,數量上是神威佔優。然而……
  騎乘翼龍盤據上空的英國騎士侯,彷彿勝券在握地吼道。
  「各位將士,你們的堅忍值得贊賞!接下來,輪到你們這些女王代行者奮力一戰了。蹂躪那些嬌弱的日本兵吧!」
  神威的體型比十字軍小一號,近身戰無法忽視體格的差距。神威在力量上不敵,過去也少有扭轉體格劣勢的先例。
  立夏啐了一聲。
  「來人,給我打爆那個吵鬧的女王騎士!」
  立夏身旁的神威聽命射擊。所有的巨兵都是武藝高手,射擊和肉搏戰的技巧無一不精。這次應該也能精準貫穿目標。
  可是,女王騎士飛到組織方陣的十字軍後方。
  英國巨兵纏繞的結界粒子,化為了無形的護盾,抵銷神威的狙擊攻勢。
  緊接著,英軍向前推進,雙方終於展開肉搏戰。
  神威和十字軍的武器同樣是銃槍──雙方揮舞細長槍身上的刺刀,刺殺敵方巨兵。
  日方數量佔優,無奈英軍擁有明顯的優勢。
  首先,七十五騎十字軍維持方陣,突擊駿河武士的橫列。
  神威排成重視火力的橫列,十字軍勢如破竹地衝殺而來,遞出手中的刺刀殺敵。
  日軍不敵英國巨兵的壓力和力道,神威的面具和頸部紛紛被貫穿。
  當然,日軍陣中也有少數神威,躲開十字軍的刺刀反手回擊。不過,敵方的陣勢並沒有瓦解。
  在最前列血戰的十字軍倒下,又有後方的隊列遞補。
  到頭來,英軍保持完美的陣勢和衝力,繼續向前突擊日軍。在古希臘時代,重裝步兵也用同樣的密集方陣戰術縱橫沙場。
  相對的,日軍組織的橫列是毫無厚度的陣勢。
  隊列快要像紙張一樣破敗不堪了。
  「女王的戰士啊,殺了敵方的騎士侯!那個人一死,戰爭就結束了!」
  英國騎士侯一聲令下,十字軍攻勢更見威猛。
  排成橫列的駿河武士中──立夏站在中央的神威右肩上,幾十騎英國巨兵隨後殺到。
  礙於對方突擊的壓力,駿河武士的陣勢從『一』字型變成『V』字型。
  立夏所處的中央部分慢慢後退,導致陣勢凹陷。附近的神威拼死奮戰,保護他們的女指揮官,但日軍完全陷入劣勢了。
  八十八騎神威,已剩不到五十騎了。
  再這樣下去必敗無疑,立夏在神威肩上用力深呼吸。
  「幸好他們中計──我總算放心了。」
  立夏的腰帶上,掛著享有鬼切名號的寶刀。
  她露出好戰的笑容,拔出腰上的佩刀。二尺七寸的刀身上,有細微的波紋。
  然後,立夏跳到了地面上。
  「《鬼切安綱》……名滿天下的寶刀啊,再次向世人彰顯斬鬼的武勳吧!」
  話音方落,十字軍單騎衝到立夏面前。
  處於劣勢的神威組織圓陣,圍住了女指揮官,以免她遭受敵軍襲擊。然而,終於有英國巨兵突破圓陣防守了。
  敵人是超過八公尺的英國巨兵。
  加裝在銃槍上的刺刀,都比立夏的身材高大。
  十字軍二話不說,刺刀直取下方的立夏。壯碩的巨兵動作靈敏,刺擊也十分銳利。
  至於立夏……
  她單手橫劈日本刀,架開了十字軍的刺刀攻擊。
  對方的兵器比立夏更巨大,立夏卻輕易擋下這一擊。而且,巨型刺刀還攔腰斷成兩截,飛到空中後插入駿河的大地。
  立夏和愛刀攜手揮出威力誇張的斬擊。
  失去兵刃的十字軍,也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勇士。
  十字軍立刻用踢擊代替刺刀,把地面的立夏當成足球踢。
  立夏翻身一跳,漂亮躲過了踢擊。
  她不只能召集巨兵,武術和體術也是非凡水平。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立夏暴喝一聲,再次跳上空中。她先踩上攻擊自己的十字軍膝蓋,跳到有翼巨兵的面具前方。
  擁有鬼切安綱之銘的寶刀,貫入了十字軍的面具。
  這一刀成為了致命傷。
  身長八公尺的巨兵,被一百七十公分的少女砍倒。
  「──壬生狼!」
  立夏華麗落地後,急忙叫道。
  一頭狼獸回應召喚,憑空現身了。
  擁有銀色毛皮的狼獸和軍用馬的體格差不多,這是皇國軍使役的中型隨獸『壬生狼』。
  透過管狐觀察戰況的念導軍官,聽從立夏的要求馬上派來這頭隨獸。
  立夏跳到巨狼背上,壬生狼奮力在大地上疾馳。
  這次隨獸代替立夏跳躍。壬生狼載著手持寶刀的女騎士,撲向附近的十字軍顔面。
  不過,狼獸沒有痛咬敵方,而是由立夏揮舞寶刀攻擊。
  ──快刀一斬,橫向的斬擊剖開了十字軍的面具。
  「真是可怕的劍……!」
  英國的女王騎士愕然了。本來他在數十公尺的後方飛行,活像搭乘翼龍遊覽一樣,如今他可被嚇壞了。世上很少有騎士侯可以親自砍倒巨兵。
  「那把劍是妳的銘──武勳的證明是嗎!」
  「答對了。我秋瀨立夏手握源氏寶刀,鬼切太刀‧安綱。區區十字軍,來再多也只會成為我的刀下亡魂!」
  女王騎士在翼龍上質問立夏,立夏也騎在巨狼上叫陣。
  寶刀‧鬼切安綱這個名字,是『斬殺大江山之鬼‧酒吞童子』的名刀稱號。繼承這個銘的勇者,能重現斬鬼的豐功偉業──
  這就是武勳《鬼切之太刀》,亦是鬼切安綱授予立夏的秘術。
  「抱歉啦,女王騎士。」
  立夏跨在壬生狼上輕撫愛刀,嘴巴也沒閒著。
  「在遠處開槍互擊不合我的味口,我要盡快打贏這場仗。到了這個地步,勝利的絕對是我方神威。」
  「妳說什麼?」
  這段豪語,激怒了英國的女王騎士。
  立夏在敵人面前,露出了充滿自信的靜謐笑容。

  3

  「……戰況發展,如黑騎士卿所述。」
  精靈摩莉安利用寄體的人偶,向同行者攀談。
  她搭乘翼龍在空中翱翔,眺望著下方的駿河灣。翼龍上還有一人,貴公子黑騎士卿手握韁繩,摩莉安就坐在他前面。
  再飛一段距離,就能抵達沿岸填海造陸的區域了。
  日英兩國的巨兵軍團在那裡廝殺,勝敗已經逐漸明朗了。
  「我並不希望自己言中啊。預言女王騎士敗北,未免太不吉利了。」
  黑騎士卿嘆息了,因為他說了一個不祥的預言。在史提芬卿率領軍團和日軍展開肉搏戰後,這位俊美的貴公子是這麼說的。
  『這下史提夫輸定了。』
  當時英軍處於優勢,他卻悄悄地下達這番見解。
  不久,駿河武士展開了華麗的逆轉。率領神威出戰的駿河女騎士侯,發動寶刀的武勳親手斬殺十字軍。
  女騎士侯直接衝入陣中殺敵。
  隨獸‧壬生狼化為她的坐騎,戴她殺入十字軍的方陣中──
  她穿梭在密集的英國巨兵之間揮舞寶刀,每一刀貫穿了十字軍的裝甲和要害,造成十字軍重創。
  這場單騎殺敵的表演,其實也才持續了兩、三分鐘。
  不過,等她擾亂了英軍的陣勢後,神威軍團也一口氣展開反擊。
  日本騎士侯以自身為餌,吸引了英軍短短幾分鐘的注意力,並命令悄悄繞到史提芬軍團後方的部隊,強襲十字軍的方陣背面。
  之後,神威軍勢單方面的屠殺開始了。
  十字軍不斷倒下,史提芬卿拼命駕馭翼龍,閃躲敵軍的狙擊,嘗試重整軍團陣勢。
  「是那把寶刀的武勳、決定了勝負嗎?」
  所謂的『武勳』是騎士侯和復活者所使用的超常之術。一介凡人有本事斬殺巨兵──這可是很不得了的武勳。
  黑騎士卿搖搖頭說。
  「史提夫要是真這麼想,那就代表他也沒多大本事。當女騎士成功引誘他進行肉搏戰,這種發展就已經注定了。敵方假裝被十字軍壓制,實則做好了夾擊的準備。」
  「原來、如此。」
  摩莉安想起了戰況的演變。
  東海道軍的騎士侯,命令神威排成一列開槍射擊。
  十字軍採取密集方陣突擊,雙方發展成肉搏戰。礙於英國軍團的壓力,東海道軍的陣勢從『一』字變成了『V』字,但『V』字的左右兩翼各自繞到英軍背面,成為了游擊部隊。
  「包圍殲滅和夾擊,終究是戰場的華麗戰術啊。使出這種策略的敵將很了不起,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史提夫的失態日後再追究好了。」
  「可否、請教一個、問題?」
  黑騎士卿用一種很奇妙的方式佩服對手,摩莉安問他。
  「您怎麼知道……敵將要誘導我方進行肉搏戰?」
  「咦?」
  黑騎士卿愣住了,這種表情和他高貴的美貌很不搭調。
  一時語塞的他,幾經思量後抬頭挺胸說道。
  「身為精靈的妳,也許很難理解吧。這種事憑直覺就懂了,例如眺望敵軍,感受氣息的變化之類的。」
  「原來、如此。」
  就算同為人類,也很少有人會贊同黑騎士卿的說法。
  摩莉安對此深信不疑,但她說的『原來如此』是另一個意思。她很篤定這個男人是『軍師‧參謀』之流的天敵。
  黑騎士卿擁有深厚的兵法、戰略、戰術造詣,卻又不拘泥於這些知識。
  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直覺、感性、突發其想、觀察力、判斷力、經驗,反而是極限狀態下左右勝負的關鍵──
  這種人天生瞭解這個殘酷的現實,而不是靠頭腦去領悟的。
  理論正確不代表能克敵制勝。在戰場上『正確與否,取決於勝利與否』,換言之『勝者才是正確的』。
  把兵學當成學問研究的人,是無法達到這種境界的。
  「真不愧是、軍團長。」
  摩莉安發自內心贊賞。
  「戰術說得頭頭是道、仍隱藏不了、靈魂裡天生野蠻的氣質……假設您要採取非理性的方針衝動行事、精靈摩莉安也會全力支援。」
  「為什麼我覺得,妳不是在稱讚我啊……」
  黑騎士卿歪著脖子說道。
  「也罷。雖說先鋒之戰敗北,史提夫好歹也完成了最基本的工作。他成功消減敵人的戰力,目前也還勉強未敗,再來該蘭普斯出場了。」
  隨後,駿河灣的外海一帶,有十字軍從海裡衝了出來。
  從日英兩軍激戰的海埔新生地來看,是東邊的方位。蘭伯特卿率領九十騎巨兵,潛伏在海裡充當預備戰力,如今他們採取行動了。
  那些十字軍衝出海面,飛向駿河鎮守府的方向。
  這一批部隊不是要支援盟友,而是要趁駿河城代對付史提芬卿的空檔,奇襲鎮守府厲行壓制。
  十字軍距離高台上的鎮守府,約有十公里遠。
  不必動用消耗靈液的高速飛行,也能馬上抵達。相對的,駿河鎮守府方面──
  「我記得那是《青龍》對吧。」
  黑騎士卿喃喃自語。
  駿河鎮守府上空,出現了念導神格。
  全長近七十公尺的東洋巨龍,背負著巨大的魔方陣。藍寶石色的半透明身體,是靈體的象徵。能夠維持那種巨大實體的生命,也只有相當於天神的聖獸了。
  圍繞在五芒星城壁中的鎮守府──周圍的空間扭曲了。
  簡直就像熱氣蒸騰的現象。鎮守府周遭的空間歪斜,猶如沙漠空氣在豔陽照射下,景色變得模糊扭曲一樣。
  摩莉安從扭曲的空間裡,感受到了強烈的念波。
  「敵方念導神格、張開了念障壁。」
  「根據報告,昨天敵方的念導神格連這都辦不到,現在恢復了是嗎?而且還察覺隱藏在水中的巨兵所釋放的念,馬上安排好了對策。」
  黑騎士卿分析後朗聲說道。
  「搞不好,蘭普斯也會陷入苦戰呢。」
  「……摩莉安認為、您不該笑容滿面地、說出這種話。」
  「呃、不是。我的意思是──出動兩名女王騎士也無法攻陷的城池,說不定本國會願意讓我出戰啊。」
  「請不要、性急。您的騎士圑……請留待進攻箱根、再使用。」
  事實上,摩莉安接獲了阻止黑騎士卿出戰的命令。
  這是廷塔傑爾的艦長,格雷森卿的命令。王子一旦出戰,真名勢必為天下所知。這樣將會引起凱撒公的興趣和警戒。
  「現階段、黑王子愛德華和嘉德騎士團的名號曝光……對今後戰略、有很大的影響。請您務必自重。」
  生於中世英格蘭王朝的頂級軍事天才。
  金雀花王朝的前太子苦笑聳肩,聽從了摩莉安的建言。

  「竟然投入兩支女王騎士級別的軍團,也太大方了吧!」
  看著飛往鎮守府的新敵人,立夏騎在隨獸‧壬生狼的背上罵道。
  神威還在沿岸的海埔新生地,和先鋒十字軍交戰。
  立夏本身已經退下前線,狼獸也停下腳步。現在她重拾指揮官工作,從後方掌握神威的作戰狀況。
  敵軍負隅頑抗,被神威包圍到一個定點上。十字軍組織圓陣張開防禦結界,拼命開槍反擊立夏的軍團。
  「不愧是女王騎士,真頑強。」
  繼續戰鬥下去,要殲滅十字軍不是問題。
  可是,英國出現了另一支軍勢,在駿河的上空飛行。敵人的目標不外乎鎮守府,立夏的軍團忙著在地上戰鬥,只得看著對方離去。
  如果立夏在這時候趕去鎮守府截擊另一批部隊──
  那麼陷入絕境的敵軍先鋒將獲得喘息,同時鞭策剩餘的殘存部隊,從後方攻擊立夏的神威軍團。巨兵和人類士兵不同,可以執行極不合理的作戰指令。
  所以要多削減一些敵人的戰力,才能趕去鎮守府協防。
  立夏打定主意後,按捺心中的焦躁。她騎在壬生狼上雙手環胸觀望戰局。
  念導精靈咲久耶──念導神格《青龍》的分身比昨天更加安定,順利讓本體發動了念障壁,完成了防禦作戰的態勢。立夏安排幾位念導軍官幫助咲久耶,另外還有一個保險。
  「集結在我《鬼切安綱》之銘下吧──我的軍團!」
  立夏詠唱召喚軍團的聖言。
  不過,她內心所想的是數公里外的北方高台──亦即駿河鎮守府的位置。這下總算將保險送往鎮守府了。
  「其實,我是想用來解決這裡的敵軍啊。」
  立夏也無可奈何,守城需要嚇唬敵人用的『紙老虎』。
  她只期望這個方法,可以撐到自己趕回去救援。問題是,敵人的伏兵也是身經百戰的女王騎士。

  「征繼大人……又有一批十字軍了!」
  志緒理指著空中的某個方向。
  位於高台的駿河鎮守府上空,盤據著念導神格《青龍》和魔方陣。將近一百騎的十字軍組織球狀陣勢逼近──
  征繼和皇女一起來到戶外。
  不遠處有一座竹林,那是藤宮一族的隱居所‧粱山莊的中庭。
  稍早,從駿河鎮守府回歸的管狐,告訴二人十字軍來襲的戰報,以及騎士侯‧秋瀨立夏處於優勢的消息。
  「公主,這是一個好機會。」
  「咦……?」
  征繼向志緒理建言,志緒理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已經脫下薄紗,換回連身裙搭配黑色褲襪和長靴,唯獨變裝用的眼鏡摘下來了。
  倉促之間頭髮沒有完全吹乾,她的金髮還帶有一絲水氣。
  「請妳立刻決定我該怎麼做。」
  「征繼大人該怎麼做?」
  「妳要我幫妳取得天下。那麼,這種狀況下妳該拜託我做什麼,我想聽妳親口說出來。當然,妳要說『無法當機立斷』也無所謂。」
  「……如果我真的這麼說。」
  志緒理露出了一個俏皮的微笑。
  征繼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她的聰明靈敏果然不負自己的期待。志緒理瞬間看破了征繼提問的意圖,做出了認真的回覆。

  「你是不是會袖手旁觀,對我見死不救呢?」
  「過去橘氏一族對我有關照之恩,我會繼續擔任護衛來報答。」
  「那還是免了,我先試著動點腦筋好了。」
  志緒理被稱為皇女,但在當今日本這不是『皇帝之女』的意思。
  皇女泛指擁有天龍公血統的所有公主。日本另有數名皇女,在皇城內的席次也全部高於志緒理。
  自稱卑末的『棄子皇女』說道。
  「本來日本政府和女皇受到凱撒公操控,統治地方的十二將家也各有不同方針,現在又多了畿內將家的叛變宣言,以及大英帝國過度的內政干涉和武力侵犯。這次的騷動不管怎麼想,都無法輕易善了啊……」
  志緒理語帶諷刺地聳聳肩。
  「當今的日本,確實是名副其實的紛亂之世啊。雖然我不是三國志的劉備,然而默默無聞的年輕人很容易在亂世出人頭地──」
  例如貧困的鄉下年輕人加入義勇軍,平步青雲成為軍人、將軍、國主。
  在太平盛世絕不可能有這樣出人頭地的機遇。反之,在亂世擁有武力和兵力,難度將一口氣降低許多。
  皇女迅速掌握問題要點,征繼對她說。
  「公主,再來要決定賣人情給哪一方。」
  「這我已經有主意了。人情是要賣給有困難的人,才算有意義的商品。對於已經有強將雄兵的陣營,賣了人情也沒有用。」
  「公主的意思是?」
  「東海道將家被迫和維新同盟一戰……我想藉這個機會,和東海道的權臣拉近關係。我要好好利用自己的名號和人情,讓他們日後成為我的後盾或同盟。」
  征繼微微牽動臉頰,他笑了。
  他知道自己平時表情僵硬,不擅長微笑。不過,他偶爾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只是周圍沒有發現而已。
  這次他笑,是慶幸志緒理做出正確的決斷。
  其實要幫助哪一方並不重要。當然,駿河有自己的好友和舊識,征繼本人也不希望危害當地利益,但這種事情總有辦法解決。
  問題在於『絕佳的機會近在眼前,有沒有膽量採取行動』。
  哪怕有再高深的智識和韜略,面對機會猶豫不決也是無用武之地。
  無法在當下全力以赴的人,未來說要全力以赴是絕不可信的。幸好皇女志緒理沒有這樣的問題。
  「征繼大人。如果我拜託你守護駿河鎮守府……你願意達成我的心願嗎?」
  「領命。」
  將近一百騎十字軍,正逐漸逼近高台上的鎮守府。
  征繼遠眺敵方進軍,神色自若地聳肩說。
  「我總覺得對付那種貨色,自己不可能會輸,應該沒問題吧。」
  「可是,你沒有一兵一卒,真的有辦法旗開得勝嗎?」
  這次輪到志緒理試探征繼了。
  「古代,有位兵法家寫道『對付任何敵人都要做好萬全準備,在必勝的狀態下取勝,這樣才算善於用兵』……」
  「妳該燒掉那個男人寫的書,忘記他說過的話。」
  這句話征繼也有聽過,但他直接否定了這個理論。
  最不可思議的是,征繼極其自然地訴說關於軍略的見識,就如同他的身體會自動打倒尋釁的對象一樣。
  「在戰前做好必勝的準備固然重要。然而,敵人也會窮盡各種算計和準備,這才是真正的戰爭。而戰爭總是伴隨著各種倒楣與不幸,不可能永遠在必勝的狀況下作戰。」
  「原來啊。」
  「我想那個男人的理論,純粹是紙上談兵的妄想。」
  「這就是征繼大人的想法嗎?我瞭解了!」
  志緒理笑著頷首。
  「一般人說這種話,我只會當成準備不足的藉口──但你是在遠古之世經歷無數血戰的英雄,我就姑且相信了。」
  「不敢當。」
  「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乾脆地接受我的要求呢。」
  志緒理的表情靦腆,看上去楚楚動人。
  倘若她純粹是一個狡詐的少女,征繼也不會感興趣吧。
  不過,狠辣的智識和真誠的清新氣質,在她心裡渾然天成地並存。這一點十分有趣,又帶給別人很可靠的感覺。她是一位善惡並立、清濁共存的少女。而這個世界上,有些職銜需要這兩種特質並用,例如政治家和帝王。
  說不定,藤宮志緒理總有一天會成為名留青史的偉人。
  征繼懷抱這樣的感想,順便換了一個話題,這個話題也很重要。
  「對了,公主。先前的約定,日後還請妳大力相助了。妳說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包括獻上身為女性的自己對吧……」
  「!?我、我知道了!」
  「請放心,我也不喜歡強迫女性。」
  征繼再次牽動臉頰肌肉,對狼狽的皇女微笑。
  「我答應絕不做出違背公主意願的事情,頂多是請妳幫點小忙罷了。」
  「是、是的。」
  「那麼,開始作戰吧。」

  4

  日本所有的鎮守府,都有設立水靈殿。
  而且,幾乎每一座鎮守府也備有念導神格。這種守護神的意識和分身,也正是所謂的念導精靈。
  因此,咲久耶狀況不佳,也會導致《青龍》表現失常。
  咲久耶目前待在駿河鎮守府、護國塔的最上層。
  正確來說,那是她投影的幻象──身穿巫女裝的少女影像。
  護國塔高度四十公尺,普通高塔會在最上層設立展望室,護國塔卻完全相反。周圍的牆壁沒有任何窗戶,最上層的寬闊房間裡一片漆黑。
  四周設立的蠟燭火光搖曳,負責照亮室內的空間。
  石地上畫著魔方陣,圖樣和念導神格《青龍》背負的七十公尺魔方陣相同。咲久耶的幻象就坐在魔方陣上面。
  「南無、三曼多勃陀南,吠室囉縛拏野,娑婆訶,曩謨,羅怛曩羅夜也,吠室囉縛拏野,摩賀羅誐,娑婆訶──」
  少女如歌唱般詠唱真言,提升念導之力。
  咲久耶雙腿打直,坐姿也不成體統。不過,咲久耶提升的念力,在鎮守府上空化為念導神格《青龍》,連念障壁也成功展開了。
  駿河鎮守府四周的空間,像蒸騰的熱氣般搖曳扭曲。
  這種『扭曲』會形成物理防壁,抵禦外敵的攻擊和入侵,這就是『念障壁』。將單純的思念波動──轉化成足以防衛城池的物理力量,屬於最高級的念導術。
  另外,咲久耶身旁有十幾名念導軍官在打坐。
  在東海道州軍裡,只有念導術師會穿上類似作務衣(僧侶穿來處理雜務用的)的制服。他們和咲久耶一樣專心詠唱真言,幫忙控制《青龍》。
  「十字軍──一支軍團接近,總數九十……」
  咲久耶低聲報告戰情,不再詠唱真言。
  九十騎英國巨兵,終於飛來《青龍》前方。兩陣營相隔四百公尺,已經是一觸即發的開戰距離了。
  敵方的九十騎十字軍,保持圓球狀陣勢停在空中。
  陣勢前方的半數巨兵開火攻擊。
  這一波連射閃光,無情轟擊鎮守府周圍的念障壁,念障壁遭受火力和衝擊劇烈震盪。
  可是,威力本身還無法攻破念力城牆。
  咲久耶的本體《青龍》就在護國塔上空,受到念障壁保護,沒有中彈的風險。
  「天象敕令、發動。」
  咲久耶一聲令下,護國塔上空的《青龍》放聲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上頓時雷雲密佈,降下雷電之雨,攻擊敵方的圓球陣頂部。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駿河方也採連射攻勢,狂猛的雷電強攻九十騎十字軍──可惜他們毫髮未傷。
  組織球狀陣勢的十字軍,有防禦結界的粒子守護。
  陣勢越密集,粒子的防禦力就越高。天象敕令沒有攻破九十騎陣勢的威力。
  「戰況膠著……先維持現狀。」
  咲久耶也不在意,持續發動天象敕令攻擊。
  現在的情形,和騎士侯‧秋瀨立夏事先設想的戰鬥計劃一樣。
  念導軍官在立夏出陣前報告,東方有察覺到數量不明的巨兵念波,可能是潛伏在海中躲避念導搜索。
  對此,立夏表示若有伏兵出現,務必死守到她歸來──
  立夏考量到咲久耶狀況不佳,才提出這樣的指示。按照目前的戰況,咲久耶原以為這個計劃會成功,不久她發出了失望的嘆息。
  「紙老虎被看穿了。」
  空中的十字軍停止開火,改變陣勢。
  敵方沒有組織方陣或球狀陣勢之類的漂亮陣形,而是橄欖球中的『爭球』動作。九十騎巨兵壓低姿勢,抱住彼此的肩膀和腰部,開始加速前進!
  沒錯,敵軍打算發動衝撞突擊。
  九十騎有翼巨兵齊心協力,高速衝向念障壁。
  加速、加速、加速、再加速。九十騎巨兵的重量和衝擊勢道,加乘突擊的威力,強烈撼動了念障壁。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咲久耶放聲尖叫。
  念障壁承受的傷害,傳導到施術的念導神格《青龍》身上。衝擊的餘波,也撼動了咲久耶這個分身的魂魄。
  「預計、只能再撐一到兩次突擊。已無法維持現狀。」
  咲久耶落寞垂下肩膀。
  今天早上多虧立夏的撫慰,她好不容易才重掌職務。
  不過,她的精神狀態不佳並沒有改善。念導精靈不是那麼單純的存在,沒辦法在短短幾天內恢復。在這種狀況下發動念,根本發揮不出真正的實力──
  看穿這一點的女王騎士,稱得上眼力過人。
  更何況『九十騎巨兵一同高速衝撞』看似野蠻而單純,衝擊力卻遠比銃槍連射高出許多……

  「那一招真的管用啊,真是太好了。」
  騎乘翼龍飛行的蘭伯特面帶苦笑。
  昨天,駿河的念導神格《青龍》顯然狀況不佳。現在《青龍》勉強張開念障壁,強度如何猶未可知。
  突發奇想的蘭伯特決意一試,他命令座下的九十騎巨兵全力突擊。
  這一招帶來了意外的重創。駿河鎮守府上空的藍色巨龍幻影,在搖曳的防壁後方吼出痛苦的咆哮。照這樣看來再全力突擊幾次,念導神格的具現化和念障壁將同時崩潰。
  說穿了,念導神格屬於『強大的念力聚合體』。
  這種東西沒有實體,是一種『虛幻』的存在。念障壁是他們分割自己的一部分,來進行實體化的分身。防壁崩潰也等於自身崩潰。
  「各位,再麻煩你們突擊一次,拜託啦。」
  蘭伯特命令剛突擊完的十字軍。
  九十騎接到蘭伯特的指示,維持密集隊形輕靈退後數百公尺,再次重組爭球的動作。其中四騎來到指揮官身旁,擔任護衛的工作。
  「在黑王子面前,我可不想有更嚴重的失態,麻煩你們讓我輕鬆獲勝啊。」
  蘭伯特喃喃自語,八十六騎十字軍準備用爭球隊形加速衝鋒,就在這個時候。
  地面上──衝出了數十騎的藍色巨兵。
  駿河鎮守府所在的丘陵地帶,有一整片綠野和類似階梯的丘陵漸層。那些神威是躲在各處丘陵的漸層後方。
  「敵方也有伏兵啊!」
  這一批伏兵,當然是皇國的神威,總數六十四騎。
  藍色武士飛快衝向密集排列的八十六騎十字軍。神威沒有組織陣勢,各自散開像猛禽一樣馳騁天際,他們打算用刺刀發動肉搏戰。
  「全軍迎擊!」
  蘭伯特也即時下令。
  可是,十字軍為組成爭球動作,銃槍全都放在背上。
  他們無法馬上開槍還擊。再者,保持密集隊形的軍團,也妨礙到了彼此的迴避──六十四騎神威嗜血殺向在空中動彈不得的十字軍。
  藍色武士揮刀連斬,刀刃不斷切開英國的十字軍。
  發動奇襲的神威,沒有逗留在數量佔優的十字軍身旁。他們攻擊完又朝四面八方散開,形成游擊的作戰方式。
  這一瞬間的交戰,有不少十字軍受到致命傷。
  二十多騎十字軍墜落,頭部、頸部、甲胄的縫隙遭受斬殺或刺擊。十字軍的數量從八十六騎變成了六十五騎。
  撐過突襲的英國巨兵,趕緊架起銃槍準備回擊。
  敵方六十四騎神威依舊分散。四散的神威在遠方低速飛行觀察英軍,尋找再次攻擊的機會……
  「我方要分散追擊嗎?還是重組陣勢,從正面迎擊──」
  蘭伯特迅速決定了下一手策略。
  綜觀這片空域,完全看不到率領神威的指揮官。假如對方不是躲起來,而是不在附近的話,那麼應該使用第三個選項。
  「我的軍團啊,發出吶喊吧,吼出戰場之歌!」
  座下的十字軍立刻照辦。
  十字軍奮力咆哮,音量響徹駿河全域。此外,咆哮的聲音像雷鳴一樣轟然迴盪,沒有馬上結束。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厘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這就是巨兵釋放的咆哮,《戰場之歌》。
  巨兵臉上戴著面具,在面具下方持續釋放巨大音量,會形成一種獨特的歌聲。而《戰場之歌》──有念導擾亂的效果。
  這次受到影響的,是新出現的六十四騎神威。
  巨兵是依靠騎士侯的念導波操縱的。受到念導擾亂的巨兵,將無法順利接收到念波,進而失去統馭。
  神威紛紛墜落,活像被噴到殺蟲劑的蚊子。
  蘭伯特所料不差,指揮官果然不在附近。指揮官在附近的話,只要發送念波抵銷念導擾亂即可。看樣子勝利近在眼前了──不對。
  「還有人撐得住啊,日本的軍勢真是堅忍。」
  天上還有三十騎神威沒有墜落,他們搖搖晃晃地飛在鎮守府上空。
  蘭伯特想起了日本巨兵的特色。俊敏、不辭辛勞、勇敢──而且忠勇勤奮。即便接收到的念波微弱,也要忠實執行主人的命令。
  「可是,敗北也是時間問題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十字軍的《戰場之歌》仍在持續。照這樣唱下去,就能輕易擊墜剩下的神威軍團。
  之後重新攻擊念障壁,搶下鎮守府就行了……
  蘭伯特確信自己贏定了。

  今天進犯的兩位女王騎士,騎力都在一百左右。
  事實上,秋瀨立夏的騎力比他們更高,總數一百五十四。她在對付先鋒十字軍時,召喚了九十騎神威,還有召喚數十騎的餘力。她溫存剩下的預備部隊,沒有馬上現出底牌。
  熟練的騎士侯,能在稍遠的場所召喚出巨兵。
  立夏派遣剩餘的神威趕往鎮守府,支援咲久耶防禦──
  「戰場之歌啊,真不愧是女王騎士。這麼準確地發動我方不樂見的戰術。」
  立夏不耐地咂嘴,她目前同樣待在駿河灣沿岸的海埔新生地。
  頑強抵抗的英軍先鋒──還剩下二十騎和立夏對峙。立夏率領的神威剩餘五十五騎,兩軍各自組織方陣,從稍遠的距離開槍互擊。再過幾分鐘就是立夏的勝利。
  然而,立夏聽到空中傳來不祥的巨大聲響。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派往駿河鎮守府協防的神威,遭受念導擾亂的干擾,無法接收立夏的指揮統馭。最糟糕的是,歌聲還在持續。
  「拜託,請你們再支撐一陣子……」
  立夏傳送念波給在遠處作戰的部下,祈求他們奮戰到底。
  她的念波很強大,有些神威還能再支持一段時間,但難以期待任何神效。要是咲久耶狀態萬全,就不用分兵作戰了──
  再過幾分鐘,立夏就可以趕回鎮守府。
  問題是,我方很有可能在這幾分鐘內全軍覆沒。

  5

  駿河鎮守府的所在位置,是一座被稱為日本平的高台。
  征繼終於來到了高台的附近。上空有六、七十騎十字軍齊集一處,喊出響徹雲霄的《戰場之歌》。聽到歌聲的神威化為一盤散沙搖搖欲墜,已經有不少神威墜落到地面上了。
  念導神格《青龍》也在防壁中苟延殘喘……
  這裡是戰場,橘征繼總算踏上戰場了。
  「假如念導精靈沒問題……再加上立夏大人本身的實力,說不定可以擊退兩位女王騎士保護鎮守府。可是,目前實在──」
  一同來到現場的志緒理,語氣中夾雜著同情。
  他們是騎著壬生狼,從宿舍附近的宅院趕來的。壬生狼是稍早志緒理召喚出來的隨獸,二人騎上銀色巨狼,以驚人的速度直線穿越山道,在短短十幾分鐘內到達目的地。
  征繼對皇女的說詞感到不解。
  「守護駿河的騎士侯,好像是秋瀨大人對吧?公主妳對她評價很高呢。妳不是說日本的騎士侯不可靠嗎?」
  「立夏大人與眾不同,她和我一樣。」
  「一樣?」
  「我曾去過東方羅馬的帝都留學,實際上是去擔任人質的。立夏大人也曾被派到羅馬軍隊中,以同盟部隊的身份作戰三年。」
  所謂的同盟部隊,是沿習古羅馬傳統的風俗。
  志緒理說,向同盟的部族或國家借兵,統整成一支部隊派上前線,這就是同盟部隊。
  「立夏大人十三歲成為騎士侯,隨即被派遣到羅馬轉戰各地,是一位年紀輕輕就身經百戰的高手。」
  「原來如此,她有這樣的經歷啊。」
  征繼也理解了,他想到了一個主意。既然對方是皇女殿下敬佩的武將,那麼她應該會配合自己的計劃吧?征繼內心有這樣的期待。
  「公主,可否麻煩妳盡快派遣傳令,到秋瀨大人的身邊?」
  「我有管狐在手,自然是沒問題……你要我轉達什麼呢?」
  「很簡單。告訴她什麼也別做──叫巨兵放棄抵抗。」
  「咦?」
  「這樣就夠了,再來由我擊潰大英帝國的騎士。」
  志緒理一臉訝異的表情,她還不懂征繼的意圖。也許是征繼節省時間,省略了詳細說明的關係吧。
  她也沒有多問,只說了一句。
  「……不過,這樣對方不太可能接受吧。以我的名義傳令,也許她願意觀看──」
  志緒理僅點出現實問題,看樣子她決定相信橘征繼。
  這位皇女雖為大家閨秀,膽識卻高人一等。不會糾結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這是領導者罕有的資質之一。
  對此,征繼心生好感和憐惜之情,志緒理稍微思考了一會。
  她張開右掌,管狐出現在她的手掌上。
  「替我轉達秋瀨騎士侯,內容按照征繼大人剛才的指示,名義就用藤宮志緒理和土方聯名的形式。」
  白色小動物接獲皇女命令後,憑空消失了。
  管狐前去執行傳令任務,征繼不懂志緒理說的土方是什麼意思。
  「立夏大人聽到這個充滿魔力的名字──應該一點就通。這純粹是應急的謙言,但也許管用。對了,征繼大人。」
  他們是騎著銀色的隨獸‧壬生狼來到這裡的。
  志緒理走近那一頭和馬差不多大的巨狼,拿取牠連刀帶鞘咬在嘴裡的日本刀。
  這是他們離開梁山莊時,皇女讓壬生狼攜帶的東西。
  志緒理將日本刀遞給征繼。
  「請收下吧,這是我們藤宮家代代相傳的──武勳之證。是某個英雄留下的遺物……我拿出這樣東西,希望能幫助征繼大人。」
  「武勳之證,這麼說是《銘》囉?」
  志緒理點頭稱是,征繼從她手中接下日本刀。
  瞬間,征繼的體內竄過一股電流,彷彿被雷電擊中一般。他的全身不停顫抖,體內有種心臟被揪住的感覺──
  這把非比尋常的寶刀在尋問征繼。
  它在尋問征繼的肉體和靈魂『你是否具有和我同生共死的資格』?
  這是一種很粗暴的確認方式,連身經百戰的勇者都可能被這股衝擊搗破心臟,更遑論普通人了。征繼苦笑了,他稍微抽動臉頰搖搖頭。征繼的意思是,你以為你在測試誰?
  這點程度的考驗,可奈何不了我的身體。
  之後,征繼身上的異常症狀消失了。
  寶刀也接受了征繼,它認同征繼的說法,為自己的失禮致歉。
  「真是一把脾氣剛烈的刀呢,我喜歡。」
  「那是被喻為鬼的英雄所使用的愛刀,你還沒想起自己的大名,就已經駕馭自如了嗎?……不愧是凱撒公的同類呢。」
  「又不是沒名字就沒辦法作戰,這種事總有辦法應付的。」
  志緒理苦笑了,這比較不像贊賞,而是夾雜了幾許傻眼的氣息。
  征繼和平時一樣冷靜答覆女主人,並抬頭仰望天空。
  十字軍仍在歌唱,駿河上空響徹《戰場之歌》的聲音。相對的,剩下二十多騎神威──已經沒有頑強抵抗了。
  他們依序墜落大地,猶如被獵槍擊中的野鳥。
  難不成是力盡敗亡了?……不、想必是皇女轉達的『魔法字眼』奏效了。
  「我去處理敵軍,請稍待片刻。」
  征繼背對志緒理邁步前行。
  他的左手握著一柄孤劍──一柄帶鞘的日本刀,除此之外再沒任何武器。
  可是,對付那種程度的軍團,這樣就足夠了。也許是秉持自身意志,主動踏上戰場的關係吧,征繼現在很清楚騎士侯的作戰方式。
  「抱歉,我沒有可以用來號召你們的名字,但請你們暫時幫助我吧。」
  征繼帶著孤劍前行,朝戰場釋放念波。
  念──騎士侯的念波強弱,取決於各式各樣的要素。
  例如個性強弱、人格的強弱、精神力、氣力、鬥爭心、冷靜、憤怒、憎恨、愛、友情、悲哀、諦觀、經驗、英雄氣質等等……
  橘征繼釋放的念波,比這個戰場上的任何人強大。
  「我一下令就發動攻勢,絕對不准遲疑。」
  征繼悄聲命令後,再次眺望空中。
  上空有六十五騎十字軍。征繼瞭解了念的使用方式,得以飛快感應巨兵的念波,馬上察覺敵軍的總數。
  六十五騎十字軍又開始加速了。
  全軍直線飛向保衛駿河鎮守府的念障壁。
  這次敵人沒有組成爭球隊形。所有十字軍架起銃槍刀刃,發揮最大戰速飛行。
  簡直就像中世紀騎士的長槍突擊。
  騎乘戰馬全力衝向敵人,使勁刺出倒棘狀的騎士長槍。就算敵人全身穿盔戴甲,也會被這種長槍攻勢刺穿,或是被人馬一體的衝擊撞死。
  六十五騎十字軍,打算用必殺的騎兵突擊破壞念障壁。
  征繼簡短下令。
  「開始動作。」
  回應這道命令的巨兵不在空中,而在地上。
  那是騎士侯‧秋瀨立夏派來的六十四騎神威,受到《戰場之歌》影響而墜落──不對、他們墜落的理由不光如此。
  秋瀨騎士侯相信了征繼以皇女之名傳達的指示。
  結果,六十四騎神威承受念導擾亂的效果,再也沒接收到主人的念波,紛紛墜落地面。
  征繼向失去指揮官的神威傳送念波,強奪了指揮權。
  這種做法和他昨天命令神威一樣強硬,幾乎是強取豪奪來的。
  至今跟屍體一樣倒在地上的神威……像亡靈般站了起來。當中有不少落地受傷的神威,但還不到無法作戰的地步。巨兵對不帶神秘性的傷害,有很強的抵抗力。
  化為戰場的丘陵地帶,到處都有神威復活。
  他們身上的裝甲和軍衣本來是藍色的。
  所有的神威都變成了赤紫色。每一個都有這種顔色──這是他們納入征繼指揮的證明。
  「上吧。」
  征繼下達簡潔的命令,六十四騎神威一同飛向空中。
  神威的起飛地點各有不同,目標卻是一致的。六十五騎十字軍,才剛全力突擊駿河鎮守府的念障壁──神威則飛到他們的後方。
  英國的巨兵發動了全力撞擊和長槍刺擊。
  被這種攻勢擊中六十五次,虛幻搖曳的念障壁也大幅減弱,沒有搖曳景象的部分也變得很明顯了。
  再者,鎮守府上空的《青龍》也快要消失了。
  十字軍一輪猛攻後,赤紫色的六十四騎神威衝殺而來。
  英國的有翼巨兵發動過激烈的攻勢,靈液耗損得很嚴重,全身上下都是破綻。
  神威抓準機會,在他們背後拼命開槍射擊。
  背後遭受痛擊,六十五騎十字軍轉眼剩下二十九騎。
  征繼派出『那個傳令』就是為了這一刻。一方面讓英國騎士大意輕敵,同時也確保自己使用的兵源。
  「這下欠秋瀨大人一個人情了。多虧她通情達理,我才能輕易獲勝啊。」
  現在,征繼從容不迫地觀望上空。
  赤紫色的神威,在空中戰場準備收網了。他們拉近和英國巨兵的距離,要將刺刀貫入敵人的要害。
  「敵人已是風中殘燭了,用肉搏戰殲滅他們。」
  征繼冷靜傳達指示。
  十字軍剩下二十九騎。不僅數量不敵,而且還傷疲交煎。
  征繼掌握壓倒性的優勢,命令赤紫色的六十四騎神威強攻殘破的十字軍,勝利幾乎已經十拿九穩了。
  不過,征繼還是決定徹底進攻。
  在對方狗急跳牆之前,以必勝之勢殺戮殆盡。
  「久等了,終於輪到你表現的機會了。」
  征繼左手的帶鞘日本刀,是皇女志緒理贈予他的《銘》。
  寶刀發出共震低鳴,響應征繼的聲音。
  「吾銘《和泉守兼定》……擁有鬼之名號的男人曾經使用你,向天下展現武勳。也將這份武勳分給我的將士吧。」
  征繼詠唱他繼承這把刀時,內心浮現的某個名號。
  之後他拔刀出鞘,那是一把二尺八寸的大刀,刀身弧度不大,具有日本刀獨特的美感,卻沒有特別華美。外型反而有種質實剛健的神魄──實戰取向的匠藝,打造出專門用來殺敵的利刃,刀身上綻放出銳利的殺氣。
  「眾神威,拔刀。」
  赤紫色的軍勢,尚在空中和十字軍短兵相接。
  這六十四騎的武器一同變形。用來代替長槍的銃槍忽然變成日本刀,全和征繼的《和泉守兼定》一模一樣。
  赤紫神威手握寶刀──戰法比先前更加兇猛。
  征繼座下的六十四騎雄兵,全數化為鬼神般的劍士。
  斬擊、刺擊、斬擊、刺擊、斬擊、斬擊、斬擊、斬擊、刺擊、斬擊。
  斬擊、斬擊、斬擊、斬擊、斬擊、斬擊、斬擊、斬擊、斬擊、斬擊、斬擊──
  六十四騎在空中不停揮劍砍殺,十字軍的身體被殘忍切割貫穿,噴出了用來代替血液的靈液。
  縱向斬擊、橫向斬擊、斜向斬擊、直線刺擊。
  所有的劍技精準又冷酷,幾乎到了令人膽寒的地步。神威活像斬瓜切菜一樣,砍斷十字軍的四肢、身體、頸部、面具。
  有些十字軍努力揮舞刺刀,試圖對抗日本刀的殺戮攻勢。
  赤紫色的神威──直接砍斷步槍的槍身部分或前端的刺刀,將敵人的武器無效化。
  在如此銳利的劍技之前,防具是沒有意義的。
  十字軍的裝甲形同紙片,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場。
  這根本是單方面的屠殺和蹂躪。
  征繼的部下,在空中使用的似乎是天然理心流的劍技……
  「嗯?」
  這時,一個十字軍掉了下來。
  敵人用力撞向地面,距離征繼約二十公尺。
  赤紫色神威在那個巨兵背上砍了一道很深的創口,但還不到致命的地步。而且他似乎看穿征繼是指揮官──無力起身的巨兵勉強撐起上半身,在臥射狀態下舉槍對準征繼。
  下一秒,敵人扣動扳機開槍。
  必殺的閃光射出,征繼居然躲開了。
  其實,他沒有躲過光線的誇張反射神經。只是敵人在攻擊前──放出了充滿殺意的念。
  躲過那種念波,自然可以躲過接踵而至的光線。
  征繼緩緩走向倒臥的敵兵。
  對方是巨兵,足以破壞大都市、殺戮幾萬人的怪物。征繼的腳步卻從容不迫。

  到頭來,他躲過了三道光線才到十字軍身旁。
  撐起上半身已是英國巨兵的極限,他沒辦法用巨大的身體攻擊征繼,只剩下扣動扳機的力氣了。
  趴在地上的敵人,臉部正好在征繼面前。
  十字軍是全長八公尺的白色巨人,比例是八頭身。換言之光是面部就有近一公尺。
  巨大的顏面就隱藏在厚重的頭盔和面具下──
  征繼將和泉守兼定刺入對方額頭,輕易貫穿了頭盔的裝甲。
  面具後方的雙眼失去光芒,十字軍力盡而亡了。
  ……征繼隱約察覺到,自己是能和巨兵一較高下的戰士。實際上,他在來這裡之前有一個想法。即使沒有可供指揮的軍團,獨自砍倒這點規模的敵人也無妨──
  而今,征繼明確體認到自己的剛勇非比尋常。
  征繼直覺認定,其他復活者也是如此。這想必也是自遠古重生的英雄特有的能力,但輕易貫穿巨兵裝甲不光是他的功勞。
  他稱讚自己手上的和泉守兼定。
  「你的刀刃很銳利啊。」
  戰場天空上,每十秒就有一個十字軍被斬殺。
  這全是赤紫色的神威揮舞的日本刀──刀勢鋒利無比的關係。和泉守兼定低鳴震動,要他別說這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那些軍團,乾脆也叫他們『兼定』好了。」
  一直稱呼『赤紫色的神威』也很麻煩,征繼偶然想到了這個稱呼方式。
  空中的十字軍已放棄抵抗,乖乖束手就戮了。
  仔細一看,騎乘翼龍的大英帝國騎士侯,不知何時從空域消失了。大概是帶著護衛撤退了吧。
  臨時借來的兵將,為橘征繼獻上了一場勝利。
  「那些神威是怎麼回事……」
  秋瀨立夏不解地嘀咕道。
  一群神威在鎮守府的念障壁旁,進行空中纏鬥。
  所有神威都是赤紫色的。那些神威拿著日本刀攻擊英國軍勢,而不是銃槍。
  ──立夏在海埔新生地擊退了先鋒十字軍,率兵趕回駿河鎮守府。
  立夏帶著剩下的四十八騎神威,飛越戰場的天空。
  她和出陣時一樣,站在某個巨兵的肩上。下方是久能山和有度山形成的丘陵地帶,十字軍屍橫遍野……
  全是赤紫色的神威軍團殺死的。
  現在,那支軍團依舊凶狠剽悍地驅使劍術,斬殺剩下的十字軍。
  立夏看出赤紫神威用的是日本劍術,而且是古流派別。立夏本身擅使柳生新陰流,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們很常用一種架勢,叫斜青眼。
  古流劍術中稱呼中段架勢為青眼,以側身站姿將劍尖指向敵人的喉嚨或眼晴,斜青眼則是這種架勢的變形應用。
  刀身稍微向左傾斜,也稱為水月之型。
  「平青眼……」
  而在古流劍術之中,天然理心流又稱斜青眼為『平青眼』。這個流派最著名的劍客,莫過於那個人物了。立夏道出了那個人物的姓名。
  「土方──歲三。」
  土方歲三是幕末武人,任職德川幕府旗下的新撰組副局長,行事果斷狠辣。
  沒錯,鼎鼎大名的『鬼之副長』指的就是他。在開創明治維新的戊辰之戰中,舊幕府軍敗北後轉進北海道,土方歲三也一同前往。
  土方之後的活躍,在歷史愛好者之間也非常有名。
  他覲見了降臨北海道曠野的聖獸‧天龍公,拜領了一群隨獸‧壬生狼。並以陸軍奉行的身份(統領幕府陸軍的武官)和壬生狼轉戰各地,保護北海道免受明治政府的攻擊。
  現今的皇族,源自當時逃亡北海道的北朝。因此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土方歲三之名被推舉為護國英雄。
  此外,國民歷史小說家也寫出了一系列『新撰組』的名作。
  「皇女殿下,為何提起那位英雄的名號……」
  立夏一個人喃喃自語。藤宮志緒理的傳令記載聯名者是土方,令人聯想到和聖獸及皇族頗有淵源的武人。
  也正因為如此,立夏才會半信半疑地遵從指示。
  如今,使用天然理心流的軍團大顯神威,蹂躪了英國的尖兵。
  不過,那些赤紫色的神威本來是秋瀨立夏的巨兵。沒想到立夏傳送念波也毫無回應,支配權完全搶不回來。
  換言之──
  某個念波更強大的人物,在指揮那批赤紫色的軍團。
  立夏的內心澎湃不已。日本沒有凱撒公或納爾遜提督那樣的復活者,現在搞不好有顛覆這種不利局面的英雄出現了。
  何況,那個英雄是鬼之副長,更是有名的劍客和老練的軍人──這時立夏猛然一驚,趕緊搖頭提醒自己,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
  另一方面,赤紫色的神威已經將英方軍勢全部殲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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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軍團長(1)

  1

  『骰子已經擲出了。』『我來,我見,我征服。』『布魯塔斯,你也有份?』
  這些全是和儒略‧凱撒有關的名言。
  凱撒之名後來成了『皇帝』一詞的語源,但他生前並沒有榮登九五之尊,他人生最後的地位是終身獨裁官。
  凱撒生於西元前一百年。
  他出身名門,卻是沒有財力和影響力的羅馬貴族氏家。
  當時古羅馬並非帝國,而是共和制時代的末期。疆域廣大遼闊,是一個富庶的大國。掌權者不斷發動政爭和內亂,意圖得到更大的權勢。
  凱撒在那樣的背景下出入政治界。
  他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從一個只有家世值得誇耀的年輕政治家,晉升為共和制的羅馬執政官,以及統轄高盧屬地的總督。
  身為一位武將,他成功鎮壓高盧的叛亂,在戰場上擊退政敵,稱霸了羅馬國內。
  終於,儒略‧凱撒獲得了獨裁者的地位。
  遺憾的是,他在建立後世羅馬帝國基礎的時候遭到暗殺,享年五十六歲。
  繼任者屋大維成為初代皇帝,自號奧古斯都(至聖)──
  可以說,凱撒是個舉世罕見的政治家和軍人。不過,他顯然不是這麼『單純』的人物。
  他巧舌如簧、文才優異、深諳韜略、廣受民眾支持、討喜、厚臉皮……
  當他被海盜綁架時,還抱怨「自己的贖金太低了」。
  他不斷欠下相當於一國軍事預算的巨額借款,也沒有過意不去的念頭。整整十年以上沒有歸還欠款,直到最後出人頭地才還清。
  據傳,羅馬元老院議員的妻子,三分之一和他有染。
  隨著年齡增長而日漸稀疏的毛髮,聽說也是他的煩惱之一。
  凱撒軍團所屬的士兵,也替司令官取了一個『花心禿驢』的稱號。凱撒本人也笑著承認了,他和自己的軍團之間培養出了一種友情。
  總之,凱撒既不是聖人君子,也不是情操高潔的男人。
  時至一九九八年,二十世紀末──儒略‧凱撒經過深思熟慮後,語重心長地說。
  「也許我該下定決心動手術了,你說呢?」
  「閣下的尊容已是我國的象徵,包括您頂上稀疏的毛髮在內。請不要使用植毛手術這種犯規的手段。」
  凱撒的參謀,勸戒這位手持鏡子確認額頭髮線的元帥。
  這裡是東方羅馬帝國的領地,香港大嶼山。
  該地設有羅馬軍的鎮守府,以及東亞管區總司令部。
  二人在司令官的執務室裡談話,房間是大元帥凱撒所有。每年他有三分之一的時間留在香港,另外的三分之一留在日本,最後的三分之一則在其他地方度過。
  和凱撒對談的,是隸屬參謀部的亞萊克西斯‧楊。
  這個人的中文姓名是楊仲達,三十四歲。苗條的外型稱得上清秀俊美,但嘴邊和下巴留著儀子,給人一種狂放不羈的印象。
  「先不說這個了,請您先聆聽關於日本內亂的報告。」
  楊投射出視覺影像,他是個念導術師。兩人前方現出了皇國日本的地圖,還有關於維新同盟的報告書。
  「自稱憂國志士組成的維新同盟……說穿了,畿內將家頂多是傀儡,實際上大英帝國身兼幕後黑手、支援者、實戰部隊就是了。」
  「英國的目標,是日本的聖獸‧天龍公對吧。」
  「根據傳聞,盤據英格蘭本土的聖獸命不久矣了。搞不好,這個推測是正確的。」
  石油和貴金屬等天然資源,經常是國際紛爭的火種。
  而相當於天神的聖獸,亦是神秘力量的源頭。擁有強大神秘力量的國家,將獲得富足繁榮和堅實的軍事力量,這就是現代的世界情勢。
  實踐這條金科玉律的東方羅馬帝國成功了,反之美國走入了衰退。
  確保聖獸的加持,是帝國主義國家最重要的課題。
  「維新同盟提出『從西邊開始改革皇國日本,拯救女皇陛下』的主張,似乎深受西日本將家的好評。也許是想再次上演薩摩、長州取得天下的明治維新吧。」
  楊伸出食指,在日本地圖的西邊畫了一個圓。
  那裡是九州、中國、四國區域,楊是精通日本國情和歷史的極東區域專家。
  「然後,同盟疾呼『他們不惜動用武力,也要將迷惑女皇陛下的大罪人凱撒和東方羅馬軍逐出日本列島』。」
  「這個說法聽起來好耳熟喔。」
  「他們用的大義名份,跟某個叫凱撒的傢伙一模一樣啊。」
  十年前,日本列島各處尚有美軍基地。
  凱撒彈劾美軍『不當干涉友邦日本的內政,侵害日本國女皇的權益』,並率領一千騎的軍勢來到日本。他打著日本國和女皇陛下的保護者旗號,擊破了駐守日本的美軍。
  凱撒以征服者之姿,成為日本實質的支配者。
  就好比他在紀元前的遠古時代,成為女王克麗奧佩多拉的愛人稱霸埃及一樣。
  「話說回來。」
  凱撒提到了一個疑點。
  「十年前,我籠絡了當代女皇的心腹和關東將家,以受到招聘的形式揮軍日本。這次大英帝國也想用同樣的手法啊……我不懂的是,為何畿內將家願意協助他們。」
  「我也有同感。」
  楊參謀也點頭稱是。
  「如果是九州或四國協助英國,我還不怎麼驚訝。那些將家和我們羅馬,以及當今的皇族也保持著一段距離。然而畿內將家的總督……我記得他不喜歡羅馬,也很討厭不列顛才對啊。」
  「另外,他還是一個剛愎自用的傢伙。」
  凱撒愉快地笑了,他見過擔任日本地方領主的十二將家總督,也熟知他們的脾氣。
  「那個啦,如果當他是老派企業的自私老闆的話,他說不定是有機會活躍的。」
  「既然如此,怎麼這次會讓英國掌握主導權呢?」
  「說不定,有人用了什麼魔法,讓畿內總都頑固的內心,萌生了溫柔之意和對英國的友情吧。」
  「魔法啊?這句話出自兩千年前死去的人口中,特別有說服力呢。」
  楊參謀認真回覆司令官的玩笑話。
  畢竟在巨兵、隨獸、精靈等神秘存在大肆活躍的現代,時常設想『這種可能性』是有其必要的。
  「那個魔法師,一定不是念導術師吧。一般人類的術師水平,無法引發那樣的奇蹟,精靈或隨獸也不可能吧。那些東西不瞭解細膩的人心,和『操縱人心』的高等技術無緣。」
  身兼念導術師的羅馬軍參謀主動分析。
  這裡順便一提,他是中等程度的念導術師。像日本忍者那樣『使用念引起對方錯覺,進而瞞天過海』已是他的極限了。
  「這反而是閣下的同伴,那些復活者擅長的能力吧?」
  「當然,我們能做到許多違背常理的事情,但這種事我們也辦不到啊。」
  凱撒聳肩說道。
  「你也很清楚吧?我們的武勳……純粹是將前世達成的輝煌戰績,拿來在今生重現的能力,在戰場外是派不上用場的。」
  「這麼說來,魔法之說不成立囉?」
  「現在判斷言之過早。」
  凱撒對楊參謀擠眉弄眼地說道。
  「替這個世界帶來嶄新神秘力量的,永遠是那一群人。她們向尊貴的聖獸祈求『守護國家的兵器』,聖獸就會給她們巨兵軍勢。她們祈求『能在戰場上獲勝的英雄』,我們就會重生甦醒。」
  這個成為皇帝語源的男人,自信地笑了。
  「在這世上──聖獸願意聆聽某些人任性的個人要求啊。」

  2

  英軍出現在駿河之地,今天已是第三天了。
  第一天,橘征繼救了皇女志緒理的性命,操縱了一騎神威反擊。第二天,征繼率領六十四騎神威擊退一支十字軍。
  到了第三天早上,今天剛好是禮拜日。
  七點左右,征繼來到臨濟高中的操場,志緒理也在一旁。
  清爽的陽光照耀世界,早晨的空氣澄靜新鮮。
  「征繼大人,將心中澎湃的念轉化成士兵的形狀,命令其實體化……這就是Legion的召集方法。Legion一詞象徵『軍團』的意思。」
  博學的志緒理在進行講解。
  「新約聖經……其中的馬可福音你聽過嗎?當耶穌尋問一大群惡靈的名號時,他們回答『我名為軍團,因為眾多的原故』。我們的軍團也是一樣的,他們既是軍勢,也是單一的生命體。而衍生出軍團的,正是騎士侯的念。」
  征繼理解了,再來就剩下實踐。
  他將意識集中在寬廣的上空,靈魂深處自然湧現無形無色的力量,朝上方擴散。
  這就是『念』,亦即征繼的意志和精神。
  所有騎士侯都是用同樣方法召集軍團的。但舉例來說,秋瀨立夏召集時釋放的念──
  還不到征繼釋放的五分之一。
  復活者是在遠古之世,如修羅般累積無數戰功的武人。
  現代的騎士侯根本無法望其項背。
  「再來使用自己持有的《銘》,給予念明確的形式就行了。」
  有些名號象徵自古流傳的武勳典故──聖獸付予這些名號生命後,孕育出來的就是所謂的《銘》了。
  例如《瑞寶》或《鬼切安綱》即是日本聖獸‧天龍公產下的。
  因此,使用這些東西,能幻化出天龍公付予的巨兵,也就是神威軍團……
  「征繼大人這樣的復活者,本身的名字就能當成《銘》了。」
  志緒理告訴征繼。
  「象徵武勳的名號,不以《銘》的形式顯現,而是以活人之姿重生──你們復活者正是這樣的存在。」
  「不過公主,我不知道自己的本名啊。」
  征繼是聖獸天龍公召回人世的。要是他可以用失去的本名召集軍團,一定會出現神威大軍才對。
  「請使用我昨天給你的《和泉守兼定》吧。那個《銘》也是爺爺付予過生命的名號,或許能召集神威吧。」
  「原來如此。」
  征繼撿起放在腳邊的日本刀說道。
  「吾銘《和泉守兼定》,在你的名下召集軍團吧。」
  什麼事也沒發生,征繼釋放的大量念波還是滯留在上空。
  「果然不行啊……」
  其實,他們昨天也嘗試到深夜。
  征繼和志緒理一同來到臨濟高中操場,偏偏征繼連一個巨兵都叫不出來。所以他們才決定早上再試一次。
  「這個方法也不行嗎……我們得想其他的解決辦法。」
  志緒理一臉困擾地說道。
  「總之,我們先回宿舍吃早餐吧。」
  橘征繼的真正身份是騎士侯──而且還是從冥府回歸的軍團長。
  同為復活者的儒略‧凱撒手握千騎以上的雄兵,征繼卻無法召集一兵一卒。
  他們不懂這是為什麼,明明他可以操縱立夏的神威啊?
  那時的六十四騎神威早已歸還立夏,如今征繼身上完全沒有兵將可用。

  場景來到皇女專用宿舍,黑百合寮的談話室。
  禮拜天的早上八點,駿河市受到戒嚴令影響,大家沒有放假的閒情逸緻。
  市內的氣氛雖然緊張,卻不到非常迫切的地步。
  日本、英國、東方羅馬都是《騎士道協定》的加盟國。這種類似運動規則的國際戰鬥法條,嚴格禁止軍隊蓄意攻擊擁有一定人口的市鎮。與其胡亂行動,不如待在都市的自家或避難所比較安全──
  這也是情況尚稱安穩的原因之一。
  「有不少人……想起了凱撒公十年前率領千騎大軍前來的景象吧。」
  昨天負責安撫學生的皇女低聲說道。
  征繼和初音也在室內,三人聚集在談話室享用早餐。菜色是沙拉、法式清湯、烤蕃茄、燻雞、水煮蛋。
  另外還有紅茶、土司、優格。
  桌上擺滿了營養均衡的西式早餐。
  「凱撒公特別喜歡擺派頭嘛。」
  志緒理諷刺地形容這位日本的實質支配者。
  「美軍的敗北已成定局後,他其實沒必要轉戰日本各地──結果他依舊親自從北海道遠征到沖繩……他刻意派出百人隊狩獵美軍,向日本國民誇示自身的力量。」
  百人隊,那是東方羅馬帝國的主力巨兵。
  「聽說,他當時熱心學習過《騎士道協定》,以免戰火波及日本人民。報紙和電視也大幅報導……」
  順帶一提,在古羅馬時代,凱撒尚未手握大權的時候。
  他欠下了天文數字的借款,這些借來的錢都花在『置裝打扮』『送女人禮物』『召開個人慶典或劍鬥士比賽,招待民眾博取人氣』等等,全是正經人一聽就會皺眉頭的用途。
  「初音也記得喔,小時候初音看過那些新聞呢。」
  女官初音也同席享用早餐。
  和皇女殿下同席也不失自然態度,還大口啃著塗滿奶油和果醬的土司,可見初音的氣宇不凡。
  不過,橘氏一族的少女突然盯著征繼,一臉狐疑地問道。
  「大哥,初音之前就覺得很奇怪,你明明是年輕男性,食量卻不怎麼大呢?」
  「的確,妳說得對。」
  同桌吃飯的征繼,也頷首承認了。
  征繼平日起居同樣在男生宿舍,自從志緒理住宿以來,他一大早就得來到黑百合寮,擔任護衛和雜務工作。另外,征繼今天陪她們共進早餐,只吃沙拉(不加醬料)、水煮蛋(只加一撮鹽)、一片土司(不塗醬料)、外加白開水而已。
  今後情況如何猶未可知,至少當下駿河市內沒有糧食不足的問題。
  征繼不是迫於需要才節食的,這是他平常的食量。
  「我不習慣吃太多美味的東西,這樣就夠了。」
  一旦習慣飽食,內在會有某種東西變遲鈍──
  征繼莫名有這樣的感覺。這時他靈光乍現,說不定這是他並非現代人的關係。
  可是,他仍然想不起以往的記憶和自己的真名。
  搞不好,他是生在糧食不富足的時代,或是貧困之地出身的吧。
  征繼思考各種可能性,初音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想不到大哥失去記憶前就當上了騎士侯,初音真是嚇了一跳。而且,你還繼承了和新撰組有關的《銘》。」
  「抱歉,太晚告訴妳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昨天戰鬥後,征繼用『這樣的說法』向初音解釋原委。
  征繼沒有說出自己能操縱巨兵的真正理由,也許有一天他會告訴初音『彼此並沒有血緣關係,自己也不是現代人』。然而,等狀況安定下來再談也不遲。
  「是說,大哥的《銘》不是那樣東西啊……」
  「那樣東西?」初音的嘀咕,換來征繼的疑問。
  「我們橘氏一族秘傳的那樣東西啊,應該還在長老的保管下吧,是日本國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寶物喔。」
  這時大伙聽到玄關的門鈴聲,似乎有客人來訪。

  「下官不請自來,還望殿下見諒。」
  這位來訪的客人,被帶到黑百合寮的待客室。
  來訪者是騎士侯‧秋瀨立夏。她身穿黑色的將校軍服,腰間掛著日本刀。
  負責接待的自然是志緒理了。征繼擔任『皇女的騎士』出席,女官初音也幫忙送來綠茶待客。
  「…………」
  征繼觀察著立夏的日本刀,而不是她本人。
  刀身並沒有出鞘,卻釋放出名刀特有的強烈念波。看得出那把刀和征繼持有的和泉守兼定不相上下──不對。
  純粹從刀劍的角度來比較,立夏的刀大概級數更高。
  然而,各自的戰績和武勳相當……簡言之,秋瀨立夏繼承了這樣的寶刀,顯然也是一個將才。
  順帶一提,昨天戰鬥結束後,征繼偕同志緒理會見立夏。『這位是橘征繼大人。基於某些理由,他沒有獲頒騎士敘勳……但他確實是一位真正的騎士侯,也算是我個人的參謀。』
  『請妳忘了土方的名號吧,那是緊急時的權宜之計罷了。』
  志緒理是這樣介紹率領巨兵出戰的征繼。
  之後,立夏動用正規騎士侯的權限,簡略承認了橘征繼的騎士敘勳,征繼得以堂堂正正佩帶和泉守兼定,否則一般人是無法佩帶刀劍的。
  「對、對了,皇女殿下。」
  女騎士本人和志緒理寒暄過後。
  她偷瞄著征繼,有些結巴地說道。
  「可否……請他撥冗和下官一談呢?同為騎士侯,我有幾件事挺在意的。」
  「那當然。請吧,征繼大人。」
  「遵命。」征繼在志緒理催促下,來到立夏的面前。
  性格勇猛果敢的女騎士侯,竟然害羞地低下頭,不太好意思直視征繼。明明她是特地在這危急的狀況下來拜訪的。
  到頭來,二人面對面坐在待客間的沙發上。
  立夏乾咳一聲,緩緩說道。
  「土方大人,昨天真是多謝你了。」
  「我姓橘。」
  對方用應急的假名稱呼自己,征繼馬上提出糾正。
  「這、這真是失禮了,土方大人。」,
  「我姓橘。」
  「……原來如此,你堅持不肯承認嗎?那、那麼橘大人,有件事我想請教一下。大家是不是常說你像藝人一樣長相俊秀?」
  立夏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她不是說要談騎士侯之間的話題嗎?
  況且,她的表情很緊張。這個享譽『秋瀨家騎士公主』稱號的少女,在征繼面前就像一個怕生的女孩一樣。
  征繼不懂這是怎麼回事,總之他回答。
  「前不久,也有人這樣說過。」
  「果不其然啊……那麼,你對俳句有所涉獵嗎?」
  「加減有。只是我缺乏才能,寫得不太好。」
  「不出所料啊!」
  征繼是越聽越糊塗了,為什麼這個女孩會知道自己在國語課堂上寫的俳句很差勁呢?簡直莫名其妙。
  相對的,這段問答讓立夏甚為激動,她連忙問道。
  「那麼,橘大人。你的佩刀是和泉守兼定沒錯吧?」
  「正是如此。」
  「果然……」
  征繼面無表情地答話,立夏卻很感動。
  在一旁觀望的初音說。
  「像藝人一樣俊俏,俳句的嗜好水準又不高,佩刀是和泉守兼定,根本是土方歲三嘛。照這種說法,大哥確實很像鬼之副長呢。」
  「是嗎?」
  「沒錯,初音好歹也有讀過『怒吼吧,劍』或『新撰組烈風錄』喔。土方、近藤組長、沖田總司三鉅頭也詳細研究過囉。」
  「初音,妳也認為我長得很好看嗎?」
  「的確是這樣啊,要是內在普通一點就好了。」
  「這句話是多餘的。」
  「沒辦法嘛,男人的內在比臉重要啊♪」
  聽了初音的評論,征繼總算明白了。
  立夏似乎相信了那個權宜之計,誤以為『橘征繼是土方歲三』。
  不但如此,征繼凝視立夏──立夏滿臉羞紅地低下頭,擺明了是在害羞。征繼內心……浮現了一個猜想。
  也許她對土方歲三,有什麼個人的情感吧。
  不外乎是熱烈的支持者或信奉者之類的。眼見情況變得很詭異,征繼看了志緒理一眼。她是最適合收拾這個場面的人。
  志緒理幾經思量後說。
  「立夏大人,鎮守府長時間沒人顧守也不好,請妳先回去一趟吧。我之後……定會帶著征繼大人前往拜訪的。」
  志緒理說出這段話時,意味深長地點出征繼的名字。
  「到時候,希望妳能准許我們使用水靈殿。」
  「確實,這本來是不能輕易答應的事情。但現在是非常時期,這位土──橘大人又有殿下的推薦,我就准予使用吧。」
  一提到水靈殿這個字眼,立夏的表情一下就變了。
  從一位遇到憧憬英雄的少女,變回了威風凜凜的女武者。
  最後,立夏馬上準備回程。她在前往玄關的途中,已沒有展現出嬌羞狼狽的模樣。
  征繼暗忖,這才是秋瀨立夏本來的面貌吧。
  他陪同志緒理和初音,來到玄關替立夏送行。立夏向皇女告別後,直盯著初音說道。
  「我從剛才一直很在意……請問我們之前有見過面嗎?」
  「咦?初音和立夏大人嗎?」
  「不是最近的事情,很久以前了……是小時候吧。我記得是東海道將家在名古屋城舉辦的武術大會,我們都是少年組的參賽者,妳叫什麼名字?」
  「呃呃,橘初音。」
  「果然。駿河的橘家──獲頒《九郎判官義經》的一族啊。」
  源義經,擁有牛若丸和遮那王的幼名。曾在五条大橋力戰武藏坊弁慶,一之谷戰役縱馬衝落山崖突襲,更在壇浦大敗平家。九郎判官是他的其中一個別名。
  立夏看著橘氏一族的少女。
  「還沒有人繼承那個《銘》嗎?」
  「啊、是的。格式很高級,似乎蠻困難的。」
  「也是。不過,讓那麼強大的《銘》沉眠太可惜了,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開口吧,我會盡力提供協助的。有越多強大的騎士侯,總是比較放心嘛。尤其在這種兵凶戰危的狀況下。」
  語畢,秋瀨立夏離開了黑百合寮。
  看樣子橘氏一族秘藏的《銘》來頭可不小。

  3

  「你們四人主動請纓,要進攻駿河……?呃、這當然是沒問題。」
  對於這個唐突的提議,黑騎士卿一時有些訝異。
  不過,他立刻露出一個親切的微笑,寬宏大度地接受了。眼前的這四個人──是侍奉畿內將家的騎士侯。
  「我們英軍,已經兩次進攻駿河失敗。不可否認的,也該換畿內將家的各位試試了。」
  這裡是靈峰富士山腳下的富士市,富士鎮守府位於郊外的濕地。
  現今,這座軍事設施被加入《維新同盟》的英軍佔領了。
  今天是作戰開始後的第三天,時刻十點二十六分。黑騎士卿在高級軍官的專用食堂喝著咖啡休息。
  有四位日本人前來拜訪他。
  他們是畿內將家派來支援的騎士侯。
  『黑騎士大人,我們有個提議。一直勞煩你們英國騎士打頭陣,也實屬過意不去。我等四人願意代為攻克駿河鎮守府──』
  說什麼也不能讓英國搶走全部的功勞。
  日本人遣詞用字很客氣,狼子野心卻表露無遺。
  黑騎士卿和顏悅色地聆聽他們解釋。這四個日本人預定明天或後天出戰,黑騎士卿很乾脆地告訴他們。
  「俗話說打鐵趁熱嘛,不然你們今晚去也行,我們大英帝國也會盡量提供協助。」
  最後,畿內州軍的騎士侯採納了黑騎士卿的意見退下了。
  「唉、真令人頭痛啊。」
  日本人離開後,食堂剩下兩個人。
  分別是聳肩微笑的黑騎士卿,以及坐在一旁的念導精靈摩莉安。
  「……您似乎、很高興呢。」
  「率領越多的騎士,自然越辛苦啊,我只是想起往事罷了。」
  目前佔領富士鎮守府的,是《維新同盟》的其中一隊。
  這一支軍隊,是以驅逐艦廷塔傑爾為首的英軍極東艦隊將士所組成的。其中的主力是搭乘登陸艦前來的數千名海軍。
  廷塔傑爾的艦長格雷森卿擔任指揮官。
  實戰要員是兩位騎士侯,女王騎士史提芬卿和蘭伯特卿。
  不過,昨天畿內將家派出日本騎士侯和數千兵將。這批援軍抵達田子的浦港後,來到富士鎮守府會合。
  「大家都想出戰對吧?調整人力也是指揮官的工作啊。」
  「您是指、功名心是嗎?」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可是,現代的戰爭費用是國家和軍隊支出的,過去的騎士可得完全自費出戰,上戰場要花上大把的銀子。」
  從國王手上獲得領地,相對的也要付出稅金和軍役的貢獻。
  必要的經費各自負擔,說穿了這就是中世紀歐洲的騎士。日本大名也是遵從相同的制度侍奉幕府將軍。
  事實上,現代的日本皇族和十二將家的關係也差不多是如此。
  「甲胄的價格驚人,養一匹戰馬也要價昂貴,隨從和步兵隊同樣要花錢的。沒機會立功根本沒有出戰的意義。」
  「……中世的騎士世界、真是艱辛呢。」
  「還有呢。掠奪和搶劫是大賺一筆的方法,抓到敵方的騎士也可換取大筆贖金。因此,身份高貴的騎士一向命長。」
  現代人對『騎士這種存在』抱有太多幻想了。
  黑騎士卿苦笑了,他前世是一個追求『理想騎士道』的夢想家,但也經歷過許多困苦的戰鬥。
  「把我們過去的這種『戰鬥規則』包裝成現代風,深受文明甘露馴養的百姓也更容易接受……想出《騎士道協定》的卡爾陛下,大概是打這種算盤吧。」
  「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不、從冥府的深淵重生,依然想飽嚐戰爭的醍醐味──我們復活者都是這樣的人,會打這種算盤也很正常。」
  「原來、如此。」
  「況且,這個時代打仗很方便,實在是件好事。巨兵來自我們的念波,不必動用權力或巨額財富召集軍隊。只要徵收水靈殿使用,維持巨兵也不花太多勞力和金錢。」
  曾為『王子』的黑騎士卿,從沒煩惱過生活費用。
  可是,苦於戰爭費用的經驗卻所在多有。反觀現代,開戰就像下棋一樣輕鬆,真是一個美妙的時代。
  「對了,剛才的畿內將家騎士侯,騎力怎麼樣?」
  「根據記錄、都在五十左右。」
  「那麼四人加起來總共兩百騎。駿河的女騎士約一百五十騎,而且還有地利優勢,我方難有壓倒性的勝算啊……摩莉安,請妳調查一下我們公主的所在位置。」
  念導精靈一聽到這個指示,當場正襟危坐。
  「您是指艾蕾諾雅殿下嗎?」
  「是啊、麻煩公主執行那項準備工作吧。聽說那個女騎士是東海道將家的大小姐,絕對有挖角到我們陣營的價值啊。」
  「操縱刀之巨兵的騎士侯……放著不管沒關係嗎?」
  昨天,摩莉安和黑騎士卿,從高空俯瞰駿河的攻略作戰。
  不料過程中,殺出了一支使用驚人劍術和日本刀的軍團。該軍團的外型和神威相同,顏色卻是赤紫色。此外,指揮者的念力強韌無比……
  摩莉安提起那個印象深刻的人物,黑騎士卿微笑道。
  「那個人就免了,反正公主也應付不來。再說了,妳不好奇嗎?那個似乎有什麼秘密的人物,這次會如何對付新的敵人──」

  「有、有時復活者會隱瞞自己的真名。」
  皇女志緒理說話時,害羞地縮起自己的身子。
  「他們所有人……都是騎力超過五百的騎士侯,在戰場上能發揮極為強大的力量。然、然而,這樣的人太引人注目了。」
  「引人注目?」
  征繼按下小型照相機的快門說道。
  志緒理一時低下頭來迴避鏡頭,但她還是很細心地回答。
  「這就好比征繼大人操縱赤紫色的神威一樣,不、不少復活者會召集特別的巨兵……或者使用源自前世豐功偉業的武勳。」
  「的確,和泉守兼定的武勳,是『土方歲三的劍術』嘛。」
  「他們就是這麼顯眼的存在,內行人一看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了。所以他們在重要的決戰前都用假名,也不參加大規模的戰爭……就這樣隱藏自己的存在。這樣一來,光是復活者參戰,就、就是很意外的奇襲了。」
  「原來如此,難怪秋瀨大人誤以為我是土方歲三。」
  征繼點頭稱是,手上相機拍個不停。
  他每按一次快門,志緒理就更害羞地縮起身子。
  「她以為我在隱瞞身份,先前使用的土方姓才是真名對吧。」
  「我想是的。征、征繼大人,為什麼要穿泳衣呢!?」
  金髮的公主難得扯開嗓子大吼。
  現在,志緒理在征繼面前只穿一套白色的比基尼。
  場所是臨濟高中的空教室。週末假日和戒嚴令的雙重影響下,校內幾乎沒有其他人。被看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學園祭預定舉辦選美比賽,這是書面審查要用的。」
  「選美比賽!?」
  「昨天我不是說,要請公主發揮女性魅力幫點小忙嗎?」
  征繼立刻說出答案,志緒理猛然一驚,這才想起了先前的約定。
  「我是負責選美比賽的學園祭執行委員。為了炒熱這個活動,我一直苦苦等待外表秀麗的女學生參加呢。」
  「你、你要我參加選美!?還穿布料這麼少的泳衣!」
  「是的。」
  「嗚嗚嗚嗚嗚嗚。」
  一向聰明的志緒理啞口無言,神態狼狽不堪。
  在人前衣不蔽體,似乎令她非常害羞。
  「公主,妳不願意的話我就取消吧……」
  「不、不必了。我願意為征繼大人付出,來換取你的協助──這是我們的契約和約定。這、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志緒理終於抬頭挺胸面對鏡頭。
  不過,志緒理還是無法克服害羞的念頭,她雙手環胸遮住自己的玉體。這麼做反而集中托高胸部,更加強調皇女的身材有多性感。
  征繼面不改色地拼命按快門。
  嬌羞的美貌配上性感的身材,現在的志緒理無疑是充滿魅力的模特兒。
  「請、請不要一直拍我。這套泳衣,是去年羅馬帝都的女官幫我找來的……布料本身就不多,我穿起來有點……而且這一年來,又變得更緊了。」
  「喔喔。」
  換言之,皇女殿下的身體成長得十分任性。

  胸部的果實令人聯想到小顆哈密瓜,腰身體現出難以言喻的曲線美,臀部的形狀也是渾圓飽滿。這麼棒的身材平時隱藏在含蓄的服裝和制服下,現在卻悄悄展示在征繼面前。
  ……秋瀨立夏回去後。
  志緒理本想邀請征繼一同前往鎮守府。
  征繼表示──去鎮守府之前,有一件事想拜託志緒理,務必請志緒理攜帶泳衣。另外,征繼使用的小型照相機,是學園祭執行委員的備用物品。
  「對、對了,征繼大人,有多少人參加書面審查呢?」
  志緒理怯生生地問道。
  「我不希望太多人看到我穿泳衣……」
  「請放心,參加審查的約莫三、四人左右,最終是我這位負責人取決的。由我單獨確認資料也不成問題──」
  「咦?意思是,我根本沒穿泳衣拍照的必要啊?」
  志緒理指出疑點,征繼沉思後說了一句。
  「確實是這樣沒錯。」
  「征繼大人!你這樣不是害我白穿泳衣了嗎!」
  皇女破口大罵,征繼搖搖頭說。
  「此言差矣,這段時間絕不會白白浪費。」
  「為什麼!?」
  「有幸拜見這麼美麗的玉體,現在我感到十分幸福。單憑這點來說,已不枉費我這兩天侍奉公主了。」
  「!?」
  征繼老實說出內心所想,志緒理莫名愣住了。
  她的表情──就像意外被打動芳心,不曉得該做何反應。

  「征繼大人……你乍看之下很嚴肅正經。」
  志緒理生氣地走在征繼身旁。
  攝影結束後,她在泳衣外套上制服,走在回程的道路上。二人離開臨濟高中的校舍,走了二十幾分鐘回到宿舍前面。
  「該不會,你很習慣和女性交往相處吧?昨天你一有機會就戲弄我,今天也說出一大堆甜言蜜語……」
  「我在失去記憶前,大概就是這樣的人吧。」
  「咦?」
  志緒理反而被這個說法嚇到了,征繼接著說道。
  「最近,我在審查選美比賽的參賽者時,發現自己似乎是一個對女性抱有廣泛興趣的男人。」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是一個喜好各種女性的人。」
  「喜好各種女性!?」
  「例如,三年參班的澤登同學,她的成熟氣息很誘人。相反的,二年貳班的伊東同學,她那小學生一般的外貌也是難得的優點。田徑社的堀池同學,是一個擁有樸實美感的天然美女。常跑保健室的長谷川同學,含蓄又惹人憐愛的特質也很不錯。一個月前簽下離婚協議書的英語老師戶田,年紀也三十有七了,卻有高中生缺乏的魅力啊。」
  「這、這純粹是好色之徒吧!」
  「我不否認。啊啊、管理女生宿舍的折葉女士,我也很喜歡她溫和的包容力。」
  「那、那位女士,我記得年過五十五了吧……?」
  「是的,她的姿色也許不比當年。可是,她有一種歲月淬鍊出來的內在美。」
  「…………」
  「我失去了過去的記憶,然而我的身心沒有遺忘戰鬥的方法。所以,我才能極其自然地上陣殺敵、操縱巨兵……實際上,我對女人也有同樣的感覺。」
  征繼難得侃侃而談,也許是談論到女人的原故吧。
  「我的身心沒有忘記,該如何和女人建立親密關係。一有機會我想嘗試看看──」
  「征、征繼大人!」
  「開玩笑的,我知道這種事不該拿來嬉戲。」
  「聽你這麼說,我總算放心了……」
  征繼面無表情地說自己在開玩笑,志緒理才浮現安心的神色。
  他內心有一個感想。這個冰雪聰明的皇女滿腹韜略,卻很不擅長這一類的話題,實在很可愛。
  談著談著,二人回到了黑百合寮的談話室。
  這一棟建築物,只有志緒理、初音、外加橘氏的幫傭婦女和征繼可以出入。
  平時會出來迎接志緒理的女官,這會不見人影,似乎出門了的樣子。
  「初音去哪裡了?我想麻煩她開車載我一程呢。」
  「公主是指拜訪鎮守府的秋瀨大人嗎?」
  「我想征繼大人要完全覺醒──靈液是不可或缺的。巨兵活動會消耗靈液,但征繼大人好幾年沒補充靈液了。」
  「所以我才無法召集自己的軍團嗎?」
  「是的。多虧上次的誤會和土方歲三的名號,立夏大人願意積極幫助我們。我們不妨趁這個機會到水靈殿補給和立約吧。」
  征繼接受志緒理的提議,但他另有一個想法。
  這麼做真能順利解決問題嗎?不知怎麼地,征繼不敢認同皇女。偏偏他又提不出別的替代方案,只好默默環顧室內。
  「嗯?」
  征繼注意到,談話室的桌上放了一張便條。
  「公主,初音那傢伙前往鎮守府了。」
  「她一個人嗎?她去那裡做什麼?」
  「這……上面是這樣寫的。」
  附有初音署名的便條上寫著『公主、大哥,初音的凌雲之志猛然覺醒了,所以稍微出去一下。總之初音要到市內的親戚家,再去鎮守府一趟。太晚回來也請不必擔心。』

  4

  「爺爺!初音來拿公主要的東西了!」
  橘初音利用這個藉口,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橘氏一族的首席長老,今年一百零二歲的橘文左衛門起先拒絕了,他說「嗯~那個要先召開會議,獲得一族的認可才……」
  「爺爺你在胡說什麼,現在駿河陷入危機,情況緊急啊!」
  一句情況緊急,推翻了長老的反對。
  於是乎,初音離開了駿河車站附近的文左衛門家。
  她的下一個目標,是臨濟高中所在的駿河市東部。她不是要回宿舍,而是市區東邊的丘陵地帶高台──駿河鎮守府。
  初音騎著小型機車代步,輕快馳騁在路上。
  她穿著平時外出的古典和服褲裙,再配上一雙短靴,頭上還戴了一頂安全帽,懷中揣著『那一樣東西』。
  「九郎判官義經的《銘》……任何事都要先挑戰看看啊。」
  初音的武藝高超,但一直沒有想成為騎士侯的念頭。
  不過,現在駿河市和公主被捲入《維新同盟》發起的政變中,情況非常險峻。身負戰力總是沒壞處──
  一介女學生有這般見識,不愧是實力和勇氣高人一等的橘氏一族。
  何況,讓同為橘氏青年的大哥獨自戰鬥也過意不去,感覺有點不是滋味。她不想輸給自己的大哥。
  「對了,在東京的父親說,他要來談談關於大哥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事啊?」
  眼下駿河周遭被《維新同盟》封鎖,父親在這種狀況下不可能前來。
  反正,初音騎著小型機車來到鎮守府附近了。昨天,大量的神威和十字軍戰死,這一帶墜落了不少巨兵。
  而今,完全看不到日英雙方的屍骸。
  軍團是源自騎士侯念力的巨人,死後一小時左右肉體就會消滅了。
  因此初音沒有碰上任何屍骸,順利抵達了通用門。
  當然,那不是一般人可以自由出入的場所。幸好初音最近常陪皇女前來,門衛的士兵也記下了她的面孔。
  再者,她還有一張王牌。
  「初音有件事要和擔任城代的立夏大人商量……啊、初音忘了約定時間,但立夏大人歡迎初音隨時前來喔♪請看這個。」
  她先說出之前的口頭約定,並拿出秋瀨立夏的名片。
  那是前不久,志緒理交給初音的名片,上面寫著『煩請提供皇女殿下協助』一詞。擔任女官的初音替志緒理保管這張名片,就這麼直接拿來用了。
  門衛半信半疑,仍然向鎮守府內確認是否要放行。
  到頭來立夏下達許可,門衛很乾脆地放行了。
  在別人眼裡粗枝大葉的初音,其實性格細心多慮──至少她自己是這麼想的,應對進退也稱得上圓滑。
  這次她也憑著一股衝勁和行動力,成功混入了鎮守府。
  初音的目的是拿『那樣東西』給立夏鑑定,藉此打聽她的成功經驗。初音想知道,騎士侯秋瀨立夏是如何繼承名滿天下的鬼切之銘。
  「大哥忘了繼承《銘》的往事……那麼向別人討教過去的問題,也是一個好辦法吧。」
  這不是光靠樂觀的衝勁和氣勢,就可以隨意跑來的地方。
  初音好歹也是明白事理的。她跟著嚮導的士兵,走在鎮守府的腹地內。
  她看到兩天前,被破壞的兵舍和格納庫。
  以及緊張疲勞的東海道州軍將士。
  目睹這些景象的初音,被帶到了一棟三層的小樓。
  那棟建築和市區的複合式華廈有點類似,城代的執務室也在裡面。昨天志緒理造訪過這個地方。
  ……初音來到入口前,好奇地說道。
  「請問一下,剛才是不是有奇怪的東西跑進去啊?」
  初音尋問嚮導的士兵。
  「不、沒有啊。」士兵隨即回答,初音不相信他的說法。
  剛才,一道黒霧繚繞的人影溜進了大樓裡。對方的身高和初音相去不遠,可惜初音無法看清黑霧下的面貌。
  不過,負責嚮導的士兵連黑霧都沒看到嗎……?
  這時候,初音懷中的物品發出了震動。
  初音趕緊拿出那樣東西,是一個藍色的卷軸。老舊的和紙纏成一卷,外面再用紅色的紙線綁起來。正是召喚《九郎判官義經》的橘氏秘藏品──
  象徵武勳之印的卷軸,再次發出了震動。
  卷軸似乎想表達什麼。深信不疑的初音,衝上前去追逐那道人影!

  「也該有聯絡了吧……」
  立夏悄悄嘀咕道。
  她在城代的執物室,獨自面對著書桌。
  駿河市被《維新同盟》封鎖,形同陸上的孤島,也沒辦法和外部通信。但今天已是第三天了。
  送往市外的管狐,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名古屋城──立夏等東海道將家的據點,也該派傳令前來才對。
  倘若有辦法交換情報和互通訊息,立夏即可和外面的友軍裡應外合,而不光是據守在鎮守府裡面。
  「……這點,維新同盟也很清楚吧。」
  維新同盟的部隊,佔領了富士鎮守府。
  說不定,他們會在今明兩天全力攻陷駿河。
  當然,敵方的兩位女王騎士損失慘重,不太可能馬上出陣。
  相對的,騎力一百五十四的立夏尚有神威可用。
  包含戰死的兵員在內,立夏的一百五十四騎已全數恢復了。
  「我不太喜歡據守城池,唯獨這點值得慶幸啊。」
  在根據地作戰最大的好處是,巨兵於《締結鎮守契約》的鎮守府附近戰死,僅需一天就能復活了。
  而且,獲得水靈殿加持的騎士侯,本身也會變得特別強韌。
  曾有騎士侯七天以上不眠不休,成功保住鎮守府。
  以往,攻城戰基本上是防禦方有利,這個道理也適用在現代的巨兵戰鬥。因此立夏得以保持平常心,沒有太過神經質。
  實際上,在非常時期神經緊繃,身心反而撐不下去。
  「沒錯,所以看這個也無所謂。」
  立夏輕咳一聲,仲手拿取桌上的書籍。
  桌上放的文庫本,是國民歷史小說家創作的『怒吼吧,劍』。主角是新撰組副局長,土方歲三,是一部描寫浴血奮戰和青春故事的傑作。
  立夏隨手翻閱書頁,她在小學六年級時就愛上這部作品了。
  這本書帶來駿河純屬偶然。她本來是一時興起,想重溫這部久違的名作,才從自家書架上拿來的。
  沒想到在命運的捉弄下,立夏竟在駿河之地遇上了土方歲三。
  「奪走我神威的力量……那絕不是普通的騎士侯。」
  自稱橘征繼的年輕人長相俊雅,佩帶和泉守兼定,擅使天然理心流劍術。
  各種要素都印證了立夏的猜測。另外,現今並沒有土方歲三的照片。
  有一個說法是,土方歲三為了戒備明治政府的暗殺,一生都沒有出現在鏡頭前,他不希望自己的面貌流傳出去。
  可是,他有一張藝人般的英俊面容──
  許多人言之鑿鑿,證明土方歲三面貌姣好。而橘征繼也同樣優美……
  就在立夏思索征繼的容貌時,有人敲了執務室的房門。立夏想起皇女殿下的女官造訪的消息,或許他也來了吧。
  立夏不免有些緊張,她將文庫本收進抽屜裡。
  「請、請進。」
  立夏故作鎮定的表情。
  然而,她一看到來訪者當場皺起眉頭。對方是身泛黑霧的人影,看不清五官和體格。想必是用上了強力的印象偽裝念導術吧。
  話說回來,這種念力的強度──立夏感到很疑惑。
  人類的念導術師沒有這樣的實力,這已經是上位隨獸的等級了。
  一般人大概連這道黑影在眼前都沒自覺吧?對方隱蔽自己真身的念就是這麼強大。
  「不好意思,這種術法對我沒用,頂多是比較難看清罷了。」
  立夏聳聳肩,揚起自己的右手。
  她拿起靠在桌上的愛刀‧鬼切安綱。像立夏這種擁有高等《銘》的騎士侯,不太會受到念導術的影響。
  「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何種手段,能順利潛入鎮守府算你有本事。假如你是刺客,我就用這把劍來會一會你吧。」
  立夏拔出鬼切太刀站了起來,緩緩走近人影。即便對方的輪廓模糊,要砍斷其身軀不是什麼大問題。

  不過,那道人影馬上解除了偽裝。
  「真是勇敢的豪語呢,呵呵呵呵。」
  眼前出現了一位少女,笑聲堪比動聽的銀鈴。
  而且,她還是一位金髮少女,美豔的秀髮長及腰部。身材也十分苗條,手腳好像輕輕一握就會斷掉一樣。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她的美貌。
  纖細、唯美,彷彿妖精般楚楚動人。肌膚也和陶瓷一樣潔白無瑕。
  少女穿著附有皮毛的黑色短大衣,細瘦的雙腿也包裹在純黑的絲襪底下。一身漆黑的服飾令人聯想到喪服,大概是她身上的魔性氣息使然吧。
  「小女子想拜託勇猛果敢的騎士大人──請妳認同我艾蕾諾雅為主人,在我面前俯首稱臣吧。」
  「妳在說什麼傻、話……」
  金髮少女直視立夏,立夏膽戰心驚。
  立夏全身上下使不出力氣,身體還擅自動了起來。她的腰部微彎,膝蓋差點就要跪了下來,金髮少女佔據了她的視野。
  如果就這樣低下頭,說出宣誓忠誠的話語──
  秋瀬立夏就會成為少女的所有物,這個事實激起了立夏的怒火。
  「咕──!」
  立夏動用渾身力氣,左手緊握鬼切安綱的刀刃。
  刀刃切開她的手掌表皮,疼痛伴隨鮮血滴落。但也多虧這份痛楚,妖異的支配力量減輕了些許,立夏凶狠瞪視眼前的少女。
  她的四肢還不太能使力,賞敵人一刀倒不是問題!
  「唉呀、日本也有不怕咒縛的騎士侯啊,真是意外呢。」
  金髮少女對恢復意識的立夏莞爾一笑。
  對方右手握著點三八的左輪手槍,槍口對準立夏的頭部。
  「就連女王騎士,也很少有人可以抵禦我的力量呢。像妳這麼危險的人物,還是殺掉比較保險吧……」
  名為艾蕾諾雅的魔性女子,露出了一個調侃的笑容。
  立夏暗自叫苦。尋常劍客碰到槍砲是非常不利的局面,但她是身負念力感應和操作力的騎士侯。
  她能在這個魔女扣下扳機前,看出她的殺氣躲開攻擊。
  然後迅速踏步近身,在一瞬間揮劍斬殺對手。
  無奈現在的身體狀況不佳,難以迅速衝入攻擊範圍中。最麻煩的是,魔女艾蕾諾雅緊盯著立夏的雙眼,持續用魔性的話語催眠她!
  「我再拜託妳一次……請妳成為我的騎士吧?」
  魔女的瞳孔閃耀著金色的光芒。
  立夏咬緊牙關,魔女之瞳害她身體更加軟弱無力。再這樣下去情況不妙,必需有一個幫助她反擊的契機才行!
  「到此為止了,刺客!」
  現場響起一陣勇敢活潑的少女嗓音。
  皇女殿下的女官‧橘初音衝入了執務室。她看得到普通人無法識別的魔女,朝對方扔出掌中的藍色卷軸。
  不愧是橘氏一族的血脈,反應毫無一絲猶豫。
  「!?」
  魔女反射性避開飛向顔面的卷軸。
  艾蕾諾雅的動作靈敏,表面上看起來弱不禁風,卻有野獸般的反射神經。然而,這個行動失策也是不爭的事實──
  「呀啊啊啊啊啊啊!」
  立夏鞭策疲憊的身體,奮力踏步向前。
  她使出渾身解數,一刀刺向魔女的喉嚨。但脫力的身體不如以往犀利,愛刀只貫穿魔女的左肩而已。
  「咕嗚嗚嗚嗚!」
  魔女艾蕾諾雅痛苦呻吟,鮮紅的血液四濺──不對。
  這個纖弱少女的肩膀,流出的竟是藍色的血液,簡直就像湛藍色的靈液。
  「看樣子、到此為止了。」
  艾蕾諾雅心有不甘,話一說完拔腿就跑。
  她衝向房內的玻璃窗,而不是立夏或初音。這個執務室位於三樓,她卻毫不猶豫地衝向窗戶。
  艾蕾諾雅撞上玻璃時,立夏看到纖弱的魔女變成了『黑色的狗』。
  那是一隻剽悍的獵犬。化為獵犬的魔女艾蕾諾雅撞破玻璃,飛到了空中。
  「那、那個女人怎樣了……?」
  立夏渾身無力,沒辦法隨意行動了。
  她步履蹣跚地走近窗邊,初音也來到一旁攙扶她。
  「她、她不見蹤影了……」
  初音從窗口眺望地面,語氣茫然地說道。
  黑色獵犬全力奔逃,快如疾風地跑在鎮守府的草皮上。途中,她的身體再次變形──這次化為了烏鴉。
  黑色烏鴉振翅飛上空中。
  魔女滑翔離去的背影,無疑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不過,立夏大人會誤解,也算情有可原。」
  志緒理說這句話時,走在駿河鎮守府的停車場內。
  方才擔任司機的征繼也在一旁。他的腰上掛著和泉守兼定,現在化身為皇女的騎士。
  「東海道是與德川家康公頗有淵源的土地。土方歲三以武士身份侍奉德川幕府到最後一刻,後來又成為皇族守護者,他是一位特別的英雄。況且……」
  志緒理瞄了征繼一眼。
  「我也懷疑征繼大人的真實身份,是不是土方公呢。我猜想,爺爺有可能派遣和皇族關係密切的英雄給我……傳聞中土方公的五官,也和征繼大人蠻相似的。」
  「原來如此。」
  「只是,我們藤宮家秘藏的和泉守兼定沒有任何反應,也推翻了我的猜測。」
  征繼也理解了。聽說土方歲三的長相俊美,志緒理和立夏也很在意橘征繼的面容。
  「對了,征繼大人。你的開車技術……不怎麼好呢。」
  「公主言重了。老實說,我不太擅長駕駛四輪的交通工具。」
  「找到初音的話,回程交給她吧……」
  橘征繼有不小心開快車的壞毛病。
  志緒理體驗到他開車有多危險,身心憔悴不堪。
  在開往鎮守府高台的婉蜒山道上,皇女強忍著過彎時的恐懼與尖叫(另外,下坡時的恐怖體驗更加駭人,征繼相信絕對能讓志緒理發出尖叫)。
  聊著聊著,二人走近了城代執務室所在的大樓。
  他們得知秋瀨立夏被神秘的入侵者襲擊,以及初音拔刀相助一事。

  來到執務室的大樓外,征繼和橘氏一族的少女對談。
  「……就是這樣,我們好不容易打跑了那個變身的女人。」
  初音難得用一種很沒精神的語氣,報告前因後果。
  她的表情夾雜著狐疑,不曉得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現實,感覺就像遭受狐魅迷惑。
  「別放心上,在這個死者重生徘徊的時代,有個會變身的魔女也不奇怪啊。」
  「大哥。初音從沒聽過有這種人呢,念導術頂多也只有掩飾印象的作用而已。」
  樓房前面聚集了一群士兵。
  躺在擔架上的立夏被抬出入口,有好幾個人隨侍在側。分別是醫護兵和志緒理,他們前去觀察立夏的情況。
  「征繼大人!」
  志緒理呼叫征繼的名字,征繼連忙跑到皇女和立夏身旁。
  「立夏大人有件事想拜託你。」
  「拜託我?」
  來到二人身旁的征繼,聽到志緒理這麼說不禁有些疑惑。
  另一方面,立夏虛弱躺在擔架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她只能勉強勾起嘴角,卻不難看出她的剛毅。
  「……如各位所見,是我疏忽大意了。實不相瞞,我沒有馬上恢復的信心。」
  立夏的聲音也缺乏活力,但她的雙眼堅定地注視征繼。
  「土──不、橘大人。希望你代替我,暫時保衛駿河吧,皇女殿下也同意了。」
  來犯的刺客是身份不明的金髮女子,然而肯定和維新同盟脫不了關係。
  城代不省人事,現在正是攻克鎮守府的絕佳良機。征繼說道。
  「志緒理殿下既已同意,我也沒有異議。在下不才,願代秋瀨大人保衛駿河。」
  「感謝。」立夏道謝後閉上了雙眼。
  她失去意識睡著了,征繼意外接任城代的職掌。其實,他連一騎巨兵都召喚不出來。這樣要如何對抗敵人呢──
  征繼無奈聳肩。在開戰前煩惱也沒意義,行不行要試過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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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軍團長(2)

  1

  秋瀨立夏暈倒的時刻,是下午四點零四分。
  兩小時後──駿河鎮守府接獲線報,一隻負責警戒周邊的翼龍發現了『敵人』。
  下午六點過後,日落西山的天色逐漸轉暗。
  約兩百騎的敵方軍團,趁著秋季的夜色逼近駿河市。
  從富士鎮守府出動的敵軍,使用不消耗靈液的低速飛行,在駿河灣上空移動。可是,敵人並不是十字軍。
  敵人是皇國日本引以為傲的藍色巨兵‧神威軍團。
  畿內將家和英軍共組維新同盟。對抗維新同盟,總有一天得面臨神威相殘的情況。
  而這一天,就在今晚。
  護國塔為駿河鎮守府的中樞,橘初音待在一樓的大廳裡。東海道州軍的軍人忙進忙出,代表他們非常努力應對敵人的襲擊。
  初音獨自站在一旁,以免妨礙到他們。
  如果這是派對會場,初音還稱得上『壁花』吧,但現在情況完全相反。
  「內亂……同一個國家的人互相殘殺啊。」
  初音嘆了一口氣,心情罕有的消沈。
  所謂的戰國時代,講好聽是志在統一天下的大名爭相逐霸──其實不過是日本人之間以血洗血的內亂。同樣的,幕末時代打著維新志士開創新時代的奮鬥招牌──卻也是悽慘無比的內亂之世。
  也許這樣的時代又要來臨了。
  「大哥和公主,他們沒問題吧……?」
  初音是皇女和騎士侯的隨行者,而且還立下了拯救城代的大功。
  所以大家也允許她留在護國塔──她不好意思擺出大剌剌的態度,但總算在大廳保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這點值得慶幸。
  留在這個地方可以詳細掌握戰鬥的情況。
  例如,即時確認橘氏一族的大哥是如何戰鬥的,以及他在戰場上的安危。
  「老實說,情況非常不利。你要加油喔,大哥……!」
  本來也該共同奮戰的騎士侯,秋瀨立夏意識不清。
  守衛鎮守府的念導神格和精靈也狀況不佳。
  成為眾人最後希望的橘征繼,和他的主人志緒理倉皇跑到護國塔地下,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初音壓抑內心不安,靜靜等待戰事爆發。
  「怎、怎麼樣呢?」
  「果然……這裡的水似乎不適合我。」
  征繼來到駿河鎮守府的地下,目前待在水靈殿內部的沐浴所中。
  志緒理也陪伴在他身旁。類似圓形泳池的靈液槽,裝滿了湛藍色的人造靈液。中央部分是噴泉構造,持續冒出藍色的液體。
  征繼獨自泡在靈液槽之中。
  負責陪伴和指導的志緒理則在外面,背對著征繼。
  「不適合是什麼意思呢?」
  「公主說,這裡的靈液會滲入我的身心,幫助我完成補給對吧?很遺憾,我沒有吸收到靈液的感覺。」
  「這樣子啊……」
  志緒理積極聆聽報告,卻堅持不肯望向靈液槽。
  她一直背對征繼,原因是征繼渾身赤裸。征繼一來到靈液槽,就脫下了礙事的衣服。
  滿臉通紅的志緒理,趕緊背對征繼。
  看來她不習慣『看人』,也不習慣被看。再者,皇女和之前一樣穿著制服。
  「對了,公主。我聽說……出身高貴的女性,通常都有侍女幫忙更衣,所以不介意在人前寬衣解帶。這個說法好像不適用在公主身上,為什麼呢?」
  「那、那是將近一個世紀以前的事了!」
  征繼表明心頭疑問,換來了形同斥責的回應。
  「儘管我們是皇族,身為現代人無法獨自更衣,連基本生活都有問題。請不要提出這種性騷擾一般的疑問!」
  「是我失言了。」
  「先不說這個了。征繼大人,靈液補給完全無效嗎?」
  「是的。只是……來這裡還是有點用處的。」
  語畢,征繼全身閃耀淡淡的光芒。
  征繼和駿河的水靈殿,完成了《鎮守的契約》。這下就能活用本陣的地利優勢,在鎮守府附近隨意召集軍團,短時間內復活戰死的麾下……
  話雖如此,這對不帶一兵一卒的征繼來說,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
  「有辦法締結契約,卻不能補充靈液──」
  志緒理訝異地自言自語。不過,她並沒有放棄希望。志緒理背對征繼陷入沉思,二十秒後毅然說出結論。
  「不得已,我去請教原因吧。」
  「請教?跟誰請教呢?」
  「跟我的爺爺。事實上……剛才襲擊立夏大人的魔女,我對她的身份已有頭緒。對方大概和我一樣。」
  一樣?征繼頗為吃驚,皇女緩緩轉過頭來。
  二人視線交錯,面對赤身裸體的征繼,志緒理也不再緊張了。
  想必是征繼下半身泡在靈液裡,加上這件事必需嚴肅以對的關係吧──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很深刻的話題。
  「對方可能是皇族女性,祖先則是以巫女身份出嫁聖獸,成為聖獸妻子的公主……換句話說,對方是擁有聖獸血統的女兒或孫女。」
  「初音看到的魔女,和公主同為皇族?」
  「是的。我們向身為父祖的聖獸祈禱,就有機會實現心願。一般是祈求和國家大事有關的心願,好比拜託聖獸賜予巨兵或《銘》等等……至於我。」
  志緒理輕撫自己閃亮的白金色秀髮。
  「我可以更隨意地祈求個人心願。我的龍血比其他公主更濃烈,似乎也比較容易和爺爺交流。那個變身魔女應該也──不、她的聖獸血統比我更濃烈才對。」
  昨天志緒理說,征繼是天龍公賜給她的。
  和聖獸的血緣越深厚,也意味著越接近神秘的力量。
  「征繼大人,請離開那裡來到我面前吧……當、當然,麻煩你先換上體面一點的裝扮再過來。」
  最後志緒理有些慌亂,說完她又背對著征繼。
  征繼離開靈液槽,在腰部圍上浴巾。他的身材苗條,不是肌肉壯健的巨漢。但整體鍛鍊得相當精實,幾乎沒有任何贅肉,體型很接近比賽前的拳擊手。
  ──就這樣,二人面對彼此。
  征繼坐在靈液槽的邊緣低下頭來。志緒理伸出右手,按住失去記憶的復活者額頭。
  緊接著,流著龍血的少女,雙眼頓時閃耀藍光。
  「……我知道答案了。」
  志緒理的低語聲很嚴肅。這也難怪,畢竟這是巫女宣告神喻的聲音。
  「靈液得跟身體和靈魂結合,才能發動神秘的力量……可是,征繼大人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和記憶……」
  志緒理失去了表情,臉上寄宿了人偶的冷淡美感。
  「這種狀況等於失去了部分的魂魄,不是完整的容器。損毀的靈魂無法承載靈液……所以也不能確保軍團的食糧……」
  征繼皺起眉頭,想不到失去記憶造成了這樣的問題。
  另外,他發現失去表情的志緒理──有什麼東西從她身上冒出來。征繼憑著騎士侯感應念力的直覺領悟的。
  「征繼大人無法幻化巨兵的理由,和我猜測的一樣……果然是缺乏儲備靈液的關係。趁這個機會……我來祈求恢復你失去的記憶吧。能否成功,要試過才會知道了……」
  征繼很懷疑,志緒理可以祈求記憶恢復嗎?
  那麼,為何她之前沒有嘗試?皇女身上冒出的某種東西──流失得更加迅速了。難不成這是……
  「征繼大人,請閉上眼晴。」
  征繼訝異之餘,也遵從志緒理的指示。
  他一閉上雙眼,竟看到某種景象。
  首先是某間教室,裡面有許多臨濟高中的學生,卻又不是上課時間,是學園祭的執行委員會的會議。景象再次變換,這次是上課中的教室,之後是男生宿舍的寢室,以及征繼和泰世一起放學的模樣……
  平日的生活場景,彷彿走馬燈一一浮現。
  征繼看到這兩年來的記憶,從最近的慢慢回溯過往。一個月前、兩個月前、三個月前、一年前、一年半前。
  終於到了兩年前,他失去記憶後第一次恢復意識的時候。
  他躺在某間房子的寢具上,橘氏一族的某人在他身旁,對清醒的他說了許多事情。過了幾天後,他來到了駿河。
  更久以前的事情,征繼沒有印象。但記憶回溯沒有停下來。
  ──在某座深山的洞穴中,外面下著雨。
  剛甦醒的征繼赤身裸體,他的面前有一位美少女。
  那一頭美麗的白金色秀髮,無疑是志緒理所有。然而,當時的她比現在小兩歲,才年方十四。照理說她還在留學才對。
  不知那裡是東方羅馬的領土內,或是她暫時回到日本的事情。
  總之,皇女祈求征繼成為她的騎士,征繼也傲然答應了。
  『妳將我喚回人世,我就略盡微力聊表謝意吧。』
  不過,征繼馬上失去了意識──
  景象又變了。
  這次是廣大草原的正中央,視野內沒有任何建築,地平線在遙遠的前方。
  那裡好像不是日本的景色,也許日本曾有那樣的景色吧。因為那是過去的光景,而不是現代。
  征繼……不對,在獲得這個名字之前,前世的他就在草原之中。
  他駕馭著馬匹奔馳。他騎的絕不是什麼寶馬,瘦弱的馬身看上去並不氣派。不過,那匹馬很會跑,現在也韌性堅強地在草原上奔走,強韌的特性才是最重要的。
  馬匹食用荒野上的些微雜草,舔著夜露持續馳騁。
  越過千里險路,瘦弱卻不失壯健強韌。
  這種馬匹才是真正適合打仗的良駒。騎在馬上的自己手持刀劍,鞍上掛著長弓與箭筒,和軍團共享貧乏的軍糧趕赴戰場。麾下的士兵也騎著同樣瘦弱的馬匹。
  敵人……是誰呢?自己究竟在哪個國家,和何方神聖對戰?
  我的名字叫什麼?
  就在答案即將揭曉的時候。
  征繼張開雙眼,對借用祖父‧天龍公之力的皇女說。
  「夠了,公主……不必再消耗妳的生命了。」
  「咦?」
  瞬間,面無表情的志緒理,浮現了詫異的神色。
  她大概以為征繼不會發現吧。不過,征繼當場看穿了玄機。
  「聖獸的力量強大,甚至足以改變世界。拜託聖獸使用那種力量,勢必要支付相當的代價才行。」
  「征繼大人……」
  「依我判斷,代價是你們皇族的性命──對吧?」
  「…………」
  志緒理無言地低下頭,沉默就是最有力的肯定了。
  現在皇女和征繼的意識,回到了水靈殿的沐浴所。他們從陌生時代的草原,回到了一九九八年,二十世紀末的駿河鎮守府。
  打從這個儀式一開始,志緒理的身上一直流失某種東西。
  也就是生命力、性命、活力。征繼過去是一個比任何人都接近死亡的武人,所以他直覺感應到志緒理失去的是寶貴的生命力。
  「妳為了讓我復活,已經付出過相當的代價了。」
  「正確數字我也不清楚……反正我的壽命──約莫少了五年、十年、或二十年吧。不過無所謂。」
  志緒理毅然抬頭。
  「繼承聖獸血統的女性──壽命是很極端的。要不是很短命,不然就是很長壽。我有爺爺的濃烈血統,一定是很長壽的吧。況且……」
  公主佯裝平靜的神情,繼續表現故作堅強的一面。
  「與其被女皇和她的親信欺負,過著抑鬱寡歡的漫長人生……像煙火一樣短暫而璀璨地燃燒殆盡,絕對比較瀟灑。」
  「縱然如此,代價也足夠了。」
  征繼覺得逞強的志緒理也好可愛,他說。
  「妳既付出性命換取我……我的命就為妳使用吧。」
  這是一軍之將,向主公傳達約定的誓言。
  志緒理大感意外,同時回望征繼。

  2

  征繼帶著志緒理離開沐浴所,眼前是一片寬闊的湛藍蓄水池。那全都是人造靈液,也是水靈殿本來的存在意義。
  藍色的蓄水池上,排列了網狀的通路。
  征繼走上通路,來到水靈殿中央。
  志緒理也跟在他身後。自從聽到方才的誓言,志緒理一直沒有說話。她顯得心神不寧,似乎十分害羞的模樣。
  征繼早已擦乾身體穿上衣服,應該不是外表上的因素。
  「呃、征繼大人……謝謝你的好意。」
  志緒理怯生生地說。
  「你不但阻止我消耗生命,還說出那樣的話來……」
  「現在道謝言之過早,我還沒證明自己有服侍公主的力量呢。」
  「沒關係。就算征繼大人往後得不到軍團之力,我也很高興──那句話對我來說難能可貴。」
  志緒理終於爽朗地笑了。
  當面言謝是一件彆扭又害臊的事。
  「我衷心覺得,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說不定,這是志緒理有生以來第一次經驗吧。
  盼望得到『軍團長』的她,對橘征繼的人品深有好感,並不在意他的能力優劣──
  征繼在皇女面前瞇起眼睛,提高自身的念力。
  「公主,請看。」
  水靈殿的空間寬敞,天花板的高度也很高,是一座宏偉的聖域。幸虧如此,征繼得以一口氣解放他深藏的龐大念力,現場轟然一響!
  四周強風驟起,猶如龍捲一般圍繞征繼的身體。
  「呀啊啊!」
  在一旁的志緒理輕聲尖叫。
  這道風正是征繼的念。念本身無形無色,但強大的念波會以這種形式彰顯存在。
  烈風湧向水靈殿的四面八方,征繼在腦海中描繪影像。
  他想像麾下的有翼巨兵集結的影像。壯闊的水靈殿裡──突然冒出了赤紫色的神威,是他昨天命名為『兼定』的軍團。
  近八公尺的巨兵軍團戎裝配槍,而且還不只一騎。
  數量驚人的兼定,充斥了整座水靈殿。
  「全賴公主先前的祈禱,我稍微見識到自己的過去了。這算是祈禱的成果吧,我可以使出這種程度的力量了。」
  「不過……征繼大人,這樣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志緒理難過地說道。
  水靈殿裡的兼定是半透明的靈體。
  總數大約一千騎左右,其實水靈殿再怎麼寬敞,也容納不下這麼多軍勢。這一千騎兼定彼此重疊在一起,才有足夠容納的空間。若非虛幻的靈體,根本做不到。
  兼定軍團只是顯現而已,並沒有實體化。
  「果然,要讓軍團實體化──靈液是必要的。」
  「這點我也有法子了。」
  「咦!?」
  征繼對驚訝的皇女殿下笑了。那不是平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而是罕有的自然笑容。
  大概是和志緒理交談,讓他的心靈比以往更加放鬆吧。
  「如天神般尊貴的聖獸,也有關照血親的溫情。假設我的推測正確,這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這……這話怎麼說呢?」
  「比起派遣完整的復活者,給妳失去記憶的缺陷品──比較不會消耗妳的性命。過往的武將成千上萬,卻偏偏選中我……理由應該是我能在失去記憶的情況下作戰吧。」
  「你說這是爺爺的顧慮?」
  志緒理目瞪口呆,想來是感到很意外吧。
  「爺爺是顧慮到我,才選擇征繼大人,並奪走你的記憶是嗎──?」
  「我的推斷沒有證據,但並非不可能。我前世侍奉的君主……稱不上是有能力的人。或者,對我懷有什麼怨恨吧。」
  征繼聳聳肩,他依舊沒有過去的記憶。
  然而,現在他很清楚自己的優缺點,以及自己是個什麼樣的武將。
  「當戰事爆發時,我一向沒有足夠的糧食和軍餉,每次都是倉皇趕赴戰場。我得靠著短缺的物資跨越幾千里長征作戰。」
  「這樣啊。」
  「所以戰力也變得特別頑強。我的士兵總是飲用泥水解渴,和馬匹共用貧乏的伙食,不斷克敵制勝──最終成為了一支精兵勁旅。」
  「…………」
  「當然,這種軍團也說不上多有紀律。我們常在所到之處掠奪水源和糧食,危急時刻還宰殺堪稱戰友的馬匹來吃,吸吮牠們的鮮血補充體力。」
  「征繼大人,你的前世可能是……」
  志緒理從征繼的軼事裡,聯想到了某些歷史知識。
  「率領騎兵軍團的軍長……是嗎?」
  「公主看出來了嗎?了不起。像我這樣的武將,擁有的武勳──」
  武勳,重現過往彪炳戰功的能力。
  和泉守兼定會給予座下的軍團日本刀,讓他們發動天然理心流劍術。秋瀨立夏的斬鬼寶刀‧鬼切安綱的武勳,也有斬殺巨兵的威能。
  復活者和這些《銘》相同,是遠古的武功盛名以人類之姿重生的存在。
  也難怪傳聞中的凱撒公和橘征繼,都能使用複數的武勳。
  「我的武勳是在靈液耗盡後,持續駕馭巨兵的招術。」
  「征繼大人……!」
  「遺憾的是,我需要協助者,無法單獨發動。公主,我想拜託妳幫忙。」
  「當然沒問題!我願意做任何事來幫忙!」
  主公喜形於色地答應了,征繼卻對她搖搖頭說。
  「不、之前我也說過,我是個不喜歡勉強別人的男人。公主要是不願意,隨時可以把我推開。」
  「咦……?征繼大人?呀啊啊啊!?」
  征繼未經許可,直接一把抱起訝異的志緒理。
  他將皇女殿下纖細的肢體,溫柔放在水靈殿的通路上。之後他先說一句抱歉,整個人壓在公主身上。
  這個姿勢和兩天前,征繼替她抵擋神威落下時一樣。
  皇女的臉龐近在咫尺,征繼只要縮短二十公分的距離,就能輕易強吻她。
  在感受到彼此氣息的近距離內,征繼低語道。
  「水靈殿是提供靈液補給的設施,在沒有水靈殿的土地作戰時,靈液用光了。這時候該怎麼辦才好?答案很簡單。」
  充斥水靈殿的一千騎兼定──
  這一批大軍的幻影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的藍色光球,發出夢幻般的光芒照耀水靈殿。光球大小和河邊飛舞的螢火蟲差不多。
  這就是武勳《靈血奪取》發動的證明。
  「向還有力量的人分取靈液就行了,並不困難。」
  「或者,從別人的身上掠奪是嗎……」
  被壓倒的志緒理,悄聲地道出推測。
  她仰望著征繼,一臉緊張的表情。聰明的她馬上領悟了這個武勳的要訣。
  「的確……靈液要和魂魄結合,神秘力量才會發動。那麼分取已經被別人吸收的靈液──」
  「如此一來就沒問題了。換句話說,我該尋求協助的對象……」
  「一、一者是身心儲備靈液來供養軍團的騎士侯……」
  「二是能用鮮血蘊釀靈液的皇族女性。」
  這種情況,和結為連理的丈夫共度初夜差不多。
  現在志緒理身上,散發出這種類似新婚妻子的氣息,要說是某種清純的韻味也行。
  看著志緒理惹人憐愛的模樣,征繼溫和說道。
  「公主,請將妳體內的聖獸之力分給我吧。」
  「這……這當然不打緊。可、可是,為何要用這樣的姿勢?光是分取靈液沒必要同床共枕──」
  「我需要的,是在妳肌膚下流動的東西。」
  征繼撫摸皇女的臉頰。
  志緒理抖了一下,不自覺緊張起來。征繼從容地微笑以對,想緩和她的情緒。
  不可思議的是,征繼從剛才就很自然地流露他不擅長的微笑。
  「我要確認妳的觸感,還有血液的溫度。然後,將妳的溫度掠奪到我身上,轉化為戰鬥的能量……這就是我的力量原理。」
  「意思是,要有肌膚之親!?」
  志緒理錯愕不已,征繼很乾脆地回答。
  「妳不願意,那就算了吧。」
  「沒、沒這回事,我怎麼會討厭幫助征繼大人呢。只、只是,距離實在太近了!」
  「既然害妳不愉快,我還是──」
  「我……我沒這麼說。我、我認為征繼大人是個令人頭痛的人物,卻也有種不可思議的魅力……」
  皇女的身體放鬆,緊張也緩和了不少。
  她像在講悄悄話一樣小聲地說。
  「何況征繼大人離我這麼近,我也蠻悸動的……」
  「的確,妳的臉頰變得好燙。」
  「我、我也沒辦法啊!」
  被征繼壓住的志緒理,面紅耳赤地說道。
  另外,征繼的手一直撫摸她的臉頰,大膽地確認著皇女殿下臉龐的熱度。
  「我是第一次、被這樣子……」
  「公主,不介意的話,我想請妳稍做準備。」
  志緒理本想迴避征繼的視線。
  征繼凝視她的俏臉,害羞發抖的皇女殿下點點頭,緩緩撐起上半身。
  為避免妨礙皇女起身,征繼也跟著爬起來了。
  於是,志緒理伸手解開衣扣。
  志緒理穿著臨濟高中制服──她依序解開襯衫的扣子,上半身裸露在外,雙臂也抽離了袖口。
  現在她的襯衫只披在肩膀上。
  上半身只剩下胸罩,柔嫩的潔白肌膚清晰可見。
  包括她先前換上泳衣時,那發育奔放的性感肉體也一覽無遺。
  「公主。」
  「征繼大人!」
  征繼再次抱緊志緒理。就在他推倒志緒理的瞬間,志緒理主動抱了上來。
  她這麼做是要壓抑不安和害羞。同時,興奮與熱情終於打破了大家閨秀的含蓄內斂。
  征繼的臉龐,緊貼在志緒理的玉頸上。
  「你的手掌和臉龐好冰冷……簡直像冰塊一樣。」
  「因為我在缺乏靈液的狀態下召喚巨兵。所以公主,我需要妳。」
  「是、是!」
  志緒理的雙手抱住征繼的背部。
  二人的身體更加緊密結合。對寒意襲身的征繼來說,志緒理柔軟的肌膚溫熱滾燙,隔著黑色的立領學生服,都能清楚感覺到她的溫度。
  光是這樣已經很舒服了,但還遠遠不夠。
  征繼貼在志緒理的頸子上,親吻她溫熱柔軟的肌膚。
  嘴唇和舌頭還不忘吸吮舔弄。
  「啊──」
  被吸吮頸部的皇女,當場放聲呻吟。
  征繼吸吮她高貴肢體的暖意,以及柔軟肌膚下的鮮血──傳承自天龍公,用來充當靈液素材的寶血溫度。
  征繼的唇舌,就在她的頸部和耳根後移動。
  他吸吮舔弄少女的芬芳肌膚,偶爾還用牙齒輕咬。
  這是一種很懷念的感覺,征繼想起一些過去往來沙場的生涯。那時候,當他想吸吮愛馬的鮮血來止饑解渴時,就會用短刀輕輕劃開愛馬的脖子。
  直接吸取流出的血液後,品嚐那股滋味吞嚥入腹。
  血液的溫度沁入虛弱的身體和靈魂中,化為戰鬥的力量。征繼幾乎用相同的手法,吸吮志緒理的肌膚。
  「嗯……啊啊。」
  志緒理的嬌喘聲稍微變大了。
  明明體溫被強制掠奪,身心融為一體的感覺卻愈漸強烈,她體驗到了難以言喻的恍惚和連帶感。
  她的聲音像在啜泣,又帶著一絲陶醉的氣息。
  「征繼……大人、嗯嗯嗯。」
  白晰的頸子、後頸、肩口──征繼片刻不停地親吻那絲絹般的玉肌。他一面享用軟玉溫香的觸感,一面奪取志緒理血液的溫度。
  過程中,志緒理意外說道。
  「你的身體、還是這麼冰冷……」
  志緒理被吸吮肌膚和體溫,仍然溫柔輕撫征繼的臉頰和脖子。
  她的手掌掠過沒有被制服遮住的部位──好比征繼的太陽穴、後腦、手掌,彷彿在溫暖他冰冷的身體。
  這是志緒理的貼心顧慮。她用自己的手掌,盡量分享體溫給征繼。
  緊密相連的二人始終沒有分開,皇女渾圓飽滿的胸部,被征繼壓得受力變形。
  「公主……」
  征繼的嘴唇,先放開皇女的肌膚。
  在這段短暫的中斷時間裡,二人的視線深情相望。
  瞬間,征繼有一個直覺。他現在強吻志緒理的嘴唇,志緒理肯定不會拒絕的。
  他可以堵住美女的朱唇,輕易享受接吻的情趣。
  可是,他沒有這麼做,那種事要等雙方的心靈更加契合再說。
  到那個時候,相信志緒理會主動索求的。如此一來,他就能順從內心的愛意,盡情地疼愛志緒理。現在沒必要勉強親吻對方。
  征繼再次和皇女殿下四目相望。
  他的臉龐又埋進白晰的頸子,嘴唇在肌膚上移動。
  志緒理溫柔承受征繼粗獷的舉止,她很自然地牽起征繼的手,緊緊握住。二人的手掌緊密扣在一起。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志緒理發出了無聲的嬌喘。
  她和征繼之間的連帶感,達到了最高潮。
  「啊……」皇女殿下失去意識,她在征繼的身體下暈倒了。這種症狀很接近貧血,再親下去她的身體會撐不住的。
  也該適可而止了,征繼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的身體變得像著火一樣滾燙。從女主人身上奪取的血液溫度──靈液的精華融入征繼的血液中,靜待解放的時機。
  「暫時先靠這樣的力量度過難關吧……」
  說穿了,這是應急的手段。普通的補給方式反能獲得更多靈液。
  不過,現在也只好活用微薄的力量應敵了。征繼滿意地點點頭,溫柔撫摸忍耐到失神的志緒理臉頰。

  3

  結果,皇女殿下兩分鐘後清醒了。她發現自己暈倒在藍色人造靈液的蓄水池通路上,連忙爬了起來。
  征繼就坐在一旁照顧她。
  另外,志緒理的蔽體衣物只剩下胸罩。征繼將自己的制服外套和脫下的襯衫,蓋在暈厥的公主身上。
  「讓、讓你見笑了。」
  自己睡著的模樣被看到,志緒理羞恥地低下頭。
  她趕緊穿上制服襯衫,用害羞發抖的手指扣上鈕扣,逐一打理好自身的穿著。
  「請……請不要盯著我穿衣服。我、我很不好意思。」
  「抱歉。這種感覺挺懷念的,我才會……」
  「懷念?」
  「是。過去我和女性歡好後,也是這樣看她們──」
  「征征征征征繼大人!以後不准在我面前說這種事情!」
  二人對話時,半空中響起了鈴鐺的聲音。
  一隻管狐出現在志緒理身旁,帶來了戰情的報告。
  「來自富士鎮守府的敵方軍團──共兩百騎神威開到……地上已張開念障壁,防範敵方來襲了!」
  「兩百騎……是一位騎士侯嗎?」
  「不、斥候的翼龍確認到四位畿內將家的騎士侯。」
  「四位……」
  「征繼大人,剛才的補給可以讓你召集多少軍勢?」
  征繼面無表情地聆聽戰報,志緒理擔心地問道。
  志緒理果真觀察入微,她知道那個方法只是應急手段。征繼很慶幸自己服侍的主公聰慧機敏,同時也毫不忌憚地據實以告。
  「約莫一百騎左右,只有敵軍的一半吧。」
  橘征繼的騎力──本來是一千上下。
  無奈他得到的靈液很少,現在僅能召集一百零二騎。
  「這樣啊……真是對不起。」
  「為何公主要道歉呢?」
  「我害你和前世一樣,又得面臨艱苦的戰鬥了。」
  「這點小事不必放在心上。等被五倍或十倍的敵人包圍,再來道歉也不遲啊。」
  征繼笑著開了一個玩笑,但並非方才那種自然的笑容。
  他只是輕輕牽動臉頰肌肉而已。也許是和皇女的親密時間結束,心中的和煦氣氛也減少的關係吧。
  志緒理擔憂征繼,她說。
  「這座鎮守府的念導神格,依舊狀態不佳。如果念障壁像昨天那樣被輕易攻破,就形同城牆開了一個大洞──」
  「無所謂,敵人要攻擊那個缺口的話,反而好解決。」
  「咦?」
  「我們在缺口設下埋伏即可,崩壞的城牆也是有作用的。」
  征繼神色自若,他告訴驚訝的女主人。
  「公主,妳只要命令我殲滅敵軍就好。」

  駿河鎮守府,位於駿河市東部的丘陵地帶。
  這座要塞的周圍,和蒸騰的熱氣一樣搖曳扭曲。
  那是念障壁造成的現象。念障壁內部的鎮守府上空中,有一隻藍色的巨龍幻影──念導神格《青龍》現身,和防壁外圍的維新同盟軍勢對峙。
  然而,今晚《青龍》沒辦法發動天象敕令。
  所有的力量都用來發動念障壁,只求能盡量撐久一點。
  「呵呵呵呵,虛張聲勢啊……」
  四位敵方指揮官,率領兩百零五騎神威。
  其中一人,美浦騎士侯笑了,他的騎力是五十二。
  剩下三人是円木、新分、土路,騎力分別是五十三、四十九、五十一。四人前去央求大英帝國的『軍師』,讓他們連袂出戰。
  相傳可能是復活者的黑騎士卿,也很爽快地答應了。
  神秘的英國公子,在出陣前告訴四人。
  『昨日一戰,我們得知駿河的念導神格不俱太大威脅。另外還有一個遺憾的消息,那位秋瀨騎士侯受傷昏迷不醒。假如情報屬實,這將是一場無趣的戰役啊……』
  獲悉這份餞別的情報,四人自富士鎮守府出戰。
  ……他們隸屬的畿內將家,是由兵庫、和歌山、奈良、三重、滋賀這五縣和京都府組成的。畿內將家共有七十二位騎士侯。
  這四個人在畿內將家中,算是一流的高手。全員都是四十幾歲到五十出頭的男性,騎力和年齡都相去不遠。他們個人實力比不上英國女王騎士,但四人連手的話──
  四人懷抱必勝之心,騎乘藍色的翼龍率領神威軍攻來。
  他們命令自己的軍團組成球狀陣勢,自己則待在陣勢的中央。
  到了駿河鎮守府的周邊地帶,那是一片擁有綠色草地和低矮樹木的美麗丘陵。可惜夜色已深,難以飽覽美景。
  畿內軍直取念障壁和《青龍》盤據的鎮守府。
  這時美浦騎士侯發現敵方蹤影了。
  「是東海道的神威嗎!」
  包覆鎮守府的念障壁如熱波搖曳,障壁前方出現了五十騎藍色的神威,他們是從地面飛上空中的。
  騎士侯可以察覺巨兵釋放的念,即刻辨識敵我。
  那些神威的外形和四騎士的神威相同,但不是美浦、円木、新分、土路的麾下。
  肯定是東海道的騎士公主‧秋瀨立夏的神威吧。
  「「「「開火!」」」」
  四騎士一聲令下,畿內軍的兩百零五騎開始連射。
  相對的,駿河軍的五十騎神威張開防禦結界,順便開槍回擊。兩軍激戰下,實力卻是相差懸殊。
  畿內軍的兩百零五騎,只花數十秒就殲滅了駿河五十騎。
  即便數量不敵,也不該敗得如此悽慘。
  「純粹是人偶罷了!」
  美浦騎士侯冷笑道。
  敵方事先幻化出軍勢,讓他們充當守備部隊。
  騎士侯不在或睡眠時,巨兵也會努力作戰,這是一種很重要的運用方法。不過,能力比近距離接受騎士侯指令時要來得弱。尤其靈活性和結界的強度只有一半。
  也難怪這種狀態的巨兵會被稱為人偶。
  剛才的五十騎,是昏迷的秋瀨立夏事先配置好的。
  「諸位同志,該出手了!」
  美浦騎士侯放出管狐,轉達其他三騎士。
  傳令的內容是,從四方攻擊念障壁,打破敵方的防禦──

  「確實,這個方法可行。」
  征繼和皇女志緒理一同來到護國塔屋頂。
  在電梯裡,征繼談到如何安排『殲滅敵軍的陷阱』,志緒理深表贊同。
  「說不定能扭轉不利的局面。」
  「可否麻煩公主,對念導神格下達指示──」
  「沒問題,交給我吧。」
  第一次來到護國塔屋頂上,那裡的視野十分遼闊。
  時值夜晚,聳立在高台上的四十公尺高塔,不但有幸看到明月星辰和月下的駿河灣,連附近的駿河市和清水市夜景都清晰可見。
  假如這裡不是軍事設施,絕對是最棒的夜色景點。
  可是,戰事就在不遠處爆發了。連續閃爍的光芒不是市鎮的燈火,而是銃槍射出的灼熱光線。那是造成破壞與殺戮的兵器所射出的光芒。
  護國塔的正上方,懸浮藍色的念導神格《青龍》的幻象。
  幻象全長近七十公尺,是一條雄偉的巨龍。然而,現在念障壁遭受攻擊,巨龍吼出了痛苦的咆哮。
  搖曳的大氣圍繞著整座鎮守府。
  畿內將家的兩百零五騎神威,砲火和刺刀持續猛攻搖曳的防壁,甚至還用身體衝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念導神格的巨龍數度狂吼,痛苦得蜷曲身子。
  征繼知道,念導神格有辦法大聲咆哮,代表還行有餘力。他有充足的時間發動計策。
  至於畿內將家的神威──
  四位騎士侯各自率領約五十騎神威,總計四支軍團。
  這四支軍團分別佈置在柬、西、南、北,從四面八方施加火力攻擊。念導神格《青龍》像隻縮頭烏龜一樣拼命忍耐。
  再這樣打下去,駿河鎮守府不久就要淪陷了。
  奇怪的是,征繼牽動臉皮笑了,他找到了致勝的契機。
  佈置在東方的五十二騎畿內軍──這支軍團開始組織陣勢。不是方陣,是爭球隊形。
  昨天,英國的女王騎士用過的全軍衝鋒。
  畿內軍模仿英軍的戰術,準備一舉攻破念障壁,情況越來越符合征繼的期盼了。
  「公主,請下令吧。」
  「是……征繼大人,勞煩你擊破敵軍了,殲滅他們吧。」
  志緒理神情嚴肅,毅然地下達命令。
  她很清楚自己下達的命令,帶有什麼樣的意義。儘管對方是非人的有翼巨兵,那也同樣是殺戮行為。不過,所謂的王者明知如此,也該果斷下令。
  而這種明快的決斷,更是派將士前往戰場的人該負的責任。
  征繼神色自若地接下命令。
  「領命,我這就解決他們。」
  征繼離開志緒理身旁,前往屋頂的邊緣,在防止人員掉落的柵欄前停下。
  他身上的武器,只有愛刀‧和泉守兼定,和昨天一模一樣。但今晚,征繼獲得了嶄新的力量。
  「上吧,各位將士。召集在我遺忘的名下……不對。」
  征繼說到一半,又改口說道。
  「召集在皇女殿下的尊名之下吧。」
  我的軍團啊,快響應召集的號令。
  護國塔旁,征繼眼前的空間出現了眾多巨兵。
  是赤紫色的神威──兼定。征繼首先召集了五十騎,全員都裝備銃槍。眼看我方的軍勢終於顯現,皇女志緒理放聲大喊。
  「聽從城代……立夏大人的代理人下達的指示!」
  志緒理發送念導波,呼喚在護國塔上空苦苦支撐的《青龍》幻象。
  「從東方進攻的維新同盟──讓他們的神威攻破障壁。不要阻撓他們,直接放他們進來鎮守府內部!」

  4

  秋瀨立夏指定橘征繼擔任她的代理人。
  換言之,這是全權委任城代──委任鎮守府司令官職掌的意思。
  這對一介普通高中生來說,是非常破格的要求。不過,橘征繼是目前唯一能守護駿河的騎士侯……這個事實比任何解釋都有效。
  駿河鎮守府的所屬將士,意外直率地接受了這道命令。
  最大的理由,不外乎立夏的強烈指示,以及皇女志緒理擔任後盾的關係。
  念導神格《青龍》的意志,精靈咲久耶並非軍人,卻也承認橘征繼是指揮官,乖乖聽從他的號令。
  一部分原因是──這是形同『偷懶也沒關係』的指示。
  總之,接獲皇女發送的念波後。
  「念障壁……出力、下降。」
  咲久耶低聲下令。
  她在護國塔最上層,沒有窗戶的寬敞房間裡。身旁有十幾名念導軍官待機,不斷詠唱真言來提高咲久耶的念力。
  從東方殺來的五十二騎畿內軍,準備攻破念障壁。
  根據咲久耶的檢定,指揮官的特徵符合一位名為美浦的騎士侯。他指揮所有神威一同發動衝鋒突擊──
  敵方神威,終於撞上了搖曳的障壁。
  按照之前的應對方式,念力的防禦障壁會盡力阻止他們侵入。
  然而,這次阻擋五十二騎畿內軍的力量薄弱,只有平常的四分之一而已。
  厚約十公尺的搖曳防壁,被敵方的藍色神威輕易突破,畿內將家的軍團成功入侵駿河鎮守府了。
  鎮守府內部腹地寬廣,將近五個皇都的巨蛋球場。
  擔任司令部的護國塔位在鎮守府中心,這裡是他們的目標。
  五十二騎畿內軍神威,入侵了鎮守府內的上空。
  全力飛行後的巨兵消耗了不少靈液,組成爭球隊形也導致他們無法馬上應對接近戰。
  趁此進攻是絕佳良機,秋瀨立夏也用過這一招。
  征繼效法這個良方,當中還加了點巧思。
  「首先派五騎發動突擊,入陣後拔刀作戰,擾亂他們。」
  征繼在護國塔屋頂下達指示,立刻有五騎兼定離開護國塔飛上空中,開槍衝向畿內軍的五十二騎。
  負責衝鋒陷陣的五騎兼定──手上的銃槍變成了日本刀。
  五騎兼定依序斬殺組成爭球隊形的五十二騎畿內軍。天然理心流的劍技,斬斷敵人的手腳和頸部,噴出藍色靈液的血霧。
  五對五十二的肉搏戰,對裝備日本刀的兼定並不困難。
  短短十幾秒內,有七騎敵人被兼定斬殺。傳承自土方歲三的銘‧和泉守兼定──其武勳《雁行劍》的威力過人。據說天然理心流的劍技中,也有同名的招式。
  剩下四十五騎畿內軍見情況不妙,趕緊散開隊形。
  他們對抗突擊的五騎兼定,同時警戒在護國塔一旁待命的兼定本隊──無奈為時已晚,征繼馬上下令。
  「開火。」
  本來四十五騎兼定在護國塔旁的空中待機。
  全員架起銃槍,槍口對準入侵鎮守府的畿內軍。
  一輪閃光連射,藍色的畿內神威承受砲火攻擊,面具和喉嚨等沒有甲冑防禦的要害被光線貫穿,紛紛從空中墜落。
  相同數量的兵圑進行槍擊戰的時候。
  組織密集陣勢發動防禦結界,可有效消除砲火的威力。
  不過,率先衝鋒的五騎兼定使出剽焊的天然理心流劍技,在敵陣中大肆衝殺──害畿內軍無法組織密集陣勢。
  試圖和伙伴聚攏的神威,被五騎兼定不斷斬殺。
  最後,鎮守府內的畿內神威,被征繼率領的軍勢輕易射殺。
  不到片刻,只剩下十幾騎的數量了。
  親自領軍的畿內將家騎士侯,也隨著巨兵灰飛煙滅。
  當然,負責擾亂敵軍的五騎兼定──亦被捲入友軍砲火中全數陣亡了。
  多虧他們的犧牲,這場局部戰役的勝利近在眼前了。
  而且,還是在短短一、兩分鐘內獲勝。敵軍在每秒十連發的砲火下毫無防備,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結局。
  話雖如此,這頂多是四分之一的敵軍罷了。
  剩下的四分之三──尚有一百五十騎畿內神威逗留在鎮守府外。本來,他們應該在友軍陷入劣勢前趕來救援的。
  不料,其他四分之三的敵軍,被念障壁阻礙行動。
  念導神格《青龍》再次提升念力,強化念障壁的堅固性。
  到頭來,形成了五十騎被關在鎮守府內,剩下一百五十騎在外的局面──征繼刻意放一小批敵軍進來,分散對方的軍力。
  當然,外面的一百五十騎也猛烈攻擊障壁。
  銃槍的砲火持續連射,以求幫助在內側遭受蹂躪的友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每當念障壁遭受攻擊,護國塔上方的《青龍》便痛苦哀號。但念導神格照理說還有辦法支撐一陣子。
  「征繼大人,你看那裡!」
  志緒理來到一旁提醒征繼,征繼也注意到了。
  外部的一百五十騎畿內軍是三位騎士侯率領的,其中一人命令麾下的四十九騎組織爭球隊形,開始突擊念障壁。
  敵人以為這樣可以衝入內部,成功拯救友軍。
  問題是,剩下兩名騎士侯率領的一百騎沒有聯手行動,這是一個好機會。
  「正好,也下令放他們進來吧。」
  「知道了!」
  志緒理再度傳送指令,念導神格《青龍》也聽命照辦。
  畿內軍四十九騎再次衝過搖曳的防壁,抵達了駿河鎮守府的內部。
  「兼定──再一次聚集在皇女殿下的尊名之下吧。」
  征繼一開口,召集了事先溫存的五十二騎兼定。
  兼定出現的位置不在空中,而是地面上。這是要發動對空砲火,強襲闖入鎮守府內部的新一批畿內軍團。
  此外,原先早已出現的五十騎兼定,也開始射擊敵軍。
  如今鎮守府內部,本來劣勢的駿河方擁有兩倍的數量優勢,畿內軍被打得難以招架。
  合計一百挺銃槍,集中連射四十九騎畿內軍。
  敵人用密集陣勢提高結界效果,也抵抗不了倍勝於己的強勢火力。
  「敵方有四位騎士侯……反過來說,作戰很難同氣連枝。等他們連動混亂,就是我方勝利的機會。」
  畿內軍是以複數部隊聯手為前提作戰的。
  倘若可以暗中取得聯繫,按照作戰計劃行動自然是無往不利。但戰鬥中難免有聯絡失當的情況,敵人的驍勇善戰和意外事故,常會擾亂原訂計劃。
  在無法使用無線電的念導擾亂下,碰上了兼定這支強勁的精兵。
  畿內軍的連動會產生破綻,一點也不奇怪。征繼的腦海裡始終有這樣的想法,這時志緒理嘀咕道。
  「我想起了萬里長城……那個防壁的軼聞了。」
  「妳是說,過去中國的長城嗎?」
  「是的,現在也有明代遺留下來的長城遺跡。」
  大概在紀元前的遠古時代,中國就已經有萬里長城了。
  那是蓋在中國北方的國境附近,長約兩萬公里的巨大防壁。乃最初一統中國的皇帝‧始皇帝下令建造的。
  過去中國北方,是野蠻的騎馬民族居住的領域。
  以匈奴、突厥為首的騎馬民族,是中國歷代王朝頭痛不已的強大外敵。
  阻止他們侵略的浩大防壁,正是『萬里長城』。
  「那樣的防壁不可能完全守護腹地廣大的中國……以前有不少人說,建造那種防壁絲毫沒有意義。他們認為長城守護不到的區域很多,人造的建築物也並非堅不可摧。」
  「意思是漏洞百出囉?」
  「是的。不過,有了這道漏洞百出的長城,中國王朝得以事先預測北方侵略者的行進路線,延遲他們進軍的速度。所以,對守衛邊境的部隊來說是極有價值的城壁……」
  「不完整的防壁,也有不少用途。」
  征繼表示他的看法。
  「妥善利用的話,還能拿來分散敵軍。或是將他們逼到死角,封鎖他們的退路等等。」
  「這就是征繼大人目前的戰法對吧……敵方剩下的騎士侯,已經放棄救援友軍,決定靜觀其變了呢。」
  保護鎮守府的障壁內外,幾乎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防壁內側活像是地獄的光景。
  赤紫色的兼定,對入侵的畿內軍拼命開火,畿內軍被打到差點全滅。兼定的攻勢兇殘,誓不放過敵方的一兵一卒,再過幾分鐘即可全殲畿內軍團。
  反之,鎮守府的外圍就不一樣了。
  逗留在外圍的藍色畿內神威,數量約一百騎。
  這支部隊毫無作為,也懶得拯救在內部遭受虐殺的友軍了。他們決定見死不救,靜觀兼定嗜血暴虐的屠殺。
  防壁內外,簡直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因此,征繼和皇女還有餘力閒聊。
  「他們是想捨棄友軍,讓我的兵員疲憊是吧。」
  征繼判斷情勢。
  「之後雙方決戰,數量便不相上下。可是,兼定的靈液消耗劇烈,情勢對他們有利──他們是這麼想的吧。」
  現在,征繼麾下的兼定尚有九十一騎。經歷了殲滅半數敵軍的激戰,兼定軍的耗損卻只有十騎左右,雙方的實力差異就是如此懸殊。
  「他們竟愚蠢地認為……雙方數量相當,就能和我的將士分庭抗禮?」
  征繼牽動面部肌肉,嘲笑敵方的盤算。
  正好,念障壁內的畿內軍神威,已全數殲滅了。
  「請命令精靈解除念障壁,我要矯正他們的自以為是。」

  「哈哈哈哈,打到這個地步,不可能獲勝了啦!」
  「友軍敗北、請不要、這麼開心。」
  在駿河鎮守府附近。
  上空星羅棋佈,戰場上的赤紫色神威接連射殺、斬殺藍色的神威。說不定稱為狩獵場還比較貼切一點。
  念障壁消失後,雙方展開了一場一百對一百的戰鬥。
  黑騎士卿在地面上,觀望戰況的發展。
  念導精靈摩莉安的寄體,在一旁皺起眉頭。
  二人的身後,佇立著全長超過八公尺的巨人充當護衛。數量只有一騎,外觀很類似十字軍──但甲胄和軍服都是黒色的。
  漆黑的騎士‧嘉德騎士。
  Knight of the Garter,簡稱『KOG』。
  在大英帝國裡,唯有名為黑王子愛德華的武將,才能召集這支軍團。
  「我想確認一個問題……您設計了畿內將家的騎士、對吧?」
  摩莉安尋問痛快大笑的長官。
  「您想看清、召喚刀之巨兵的騎士侯本領、溫存女王騎士的戰力。於是……爽快答應、他們四人的要求。」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
  黑騎士卿的笑意,轉變成了苦笑。
  「我不否認自己利用了畿內將家的騎士。可是,我方封殺了敵人的女騎士,也算給他們很大的機會了。」
  上空的戰鬥就快結束了。
  赤紫色的神威尚存八十一騎,多數武裝都換成了日本刀,斬殺為數不多的畿內武士。
  畿內的騎士侯──其中一人似乎撤退了,剩餘的下落不明。
  「況且,我也想見識一下,畿內州軍的騎士有多大的本領。只是……老實說,他們能多引出一點對方的實力就好了。光看那個人的指揮和念力強度,騎力不可能只有一百。」
  他──那個操縱赤紫色神威的騎士侯。
  黑騎士卿仔細觀察對方的樣貌。
  他是一個年輕的東洋人,身穿黑色的學生服,左手提著帶鞘的日本刀。表情看起來有些乖僻,五官卻相當端正。
  黑騎士卿目前和摩莉安待在綠色丘陵的一隅。
  反之,年輕的駿河騎士侯,站在鎮守府中央的護國塔屋頂上。
  雙方之間的直線距離約一公里左右,黒騎士卿依然清楚看到了對方的容貌。
  騎士侯可隨意探查麾下巨兵的所見所聞。
  現在黑騎士卿透過身後的嘉德騎士的視力,凝視駿河鎮守府的護國塔。
  「稍微向對方打個招呼吧。麻煩你了,我的騎士。」
  黑騎士卿呼喚後方的黑色巨兵。
  「遙遠的過去,曾在克雷西戰場展現的弓箭武勳……再次彰顯於世吧。」
  這是黑王子愛德華榮耀的武勳之一《克雷西射手》。
  武勳一經發動,現場產生了某種變化。背後的嘉德騎士手中的銃槍──化為了鋼鐵的長弓。
  而且,那是一張比巨兵更大的超級長弓。
  嘉德騎士的右手,憑空多出一支鋼鐵製成的箭矢。
  黑色有翼巨兵架起巨大的長弓和必殺箭矢,準備擊破護國塔的屋頂和刀之騎士侯。
  就在這一瞬間,塔上的刀之騎士侯瞪了這邊一眼。
  這絕非偶然。對方發現嘉德騎士的動靜,銳利地凝視黑騎士卿愛德華的所在方位。
  「了不起,狙擊果然對強大的騎士侯起不了作用啊。」
  黒騎士卿聳聳肩,他的念被對方察覺了。
  駿河的年輕騎士侯,察覺到嘉德騎士的射線和攻擊意念──
  「走吧,摩莉安。既然對方不肯展現更多實力,繼續留在這裡也沒意義。我們回去重新擬定今後的方針吧。」
  反正這一箭射出去也無法得手,改天有機會再打個招呼好了。
  化為射手的黑色巨兵感應到主人的想法,解除了彎弓搭箭的姿態。另一方面,精靈摩莉安靜靜地表示意見。
  「立刻召集英國騎士、在今夜、攻陷駿河。這也是、一個選擇。」
  「還是算了吧。如我所料不差──對方也是來自過去的武人,那我們很可能失去所有召集的軍力,等瞭解對方的實力再動手也不遲。況且情況許可的話,在進攻箱根後……」
  黑騎士卿高貴的美貌,浮現雍容華貴的笑容。
  「由我親自和他對決也不錯……我是有這樣的念頭。」

  月明星稀,白色的翼龍翱翔在駿河的上空。
  翼龍的騎乘者,是一位風姿颯爽的銀髮英國軍人。他的後方坐著身穿水手服的十二、三歲少女。
  漆黑的十字軍跟在二人身旁充當護衛──
  征繼在護國塔屋頂上,目送對方的身影離去,一旁的志緒理問道。
  「你怎麼了,征繼大人?」
  「敵方有一個非常不得了的傢伙。」
  征繼答話後,又悄悄加了一句。
  「如果那個男人加入戰鬥,結果將完全不一樣吧。光憑我現在能使用的兵力,絕對無法和他相抗。」
  「那個人……有這麼厲害嗎?」
  志緒理凝神觀望,她也注意到了遠去的翼龍身影。
  同一時間──上空的兼定殺光了畿內軍團,駿河鎮守府再次回歸寧靜。
  話說回來,剛才遠處投射而來的念。
  那股念不光是強勁無匹,當中還具有銃槍所缺乏的壓力和兇猛氣勢。萬一那樣的力量攻向戰場,有多少兼定承受得了呢?
  ……征繼和志緒理還不知道。
  今晚,這位和他們交會的騎士侯,擁有多恐怖的武勳和真名。
  在不久的將來,對方將是他們最初的大敵──以及其中一位偉大的敵手。
  總之,今晚的勝利是屬於征繼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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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章

  畿內將家的騎士侯,率領兩百騎神威侵攻駿河。
  『橘征繼』擊退這支軍勢的隔天。
  秋瀨立夏一大早就從昏睡狀態中恢復了。
  她聽到勝利的戰報,滿意地點點頭。目前她在鎮守府的執務室,觀看念導精靈咲久耶記錄的戰鬥影像。
  在畫面中活躍的赤紫色神威,名稱似乎叫兼定。
  「真了不起。」
  看過兼定的戰鬥和橘征繼的指揮,立夏不禁贊歎。
  利用念導術播放記錄的咲久耶,安靜地站在桌子前方。當然,那是沒有實體的幻影。
  「是說,他只召喚一百騎巨兵嗎?果然是想隱瞞真名和騎力吧……咲久耶,說說妳的看法吧?」
  「推測不可、咲久耶無法回答。」
  精靈的答覆令立夏無言以對,她想起征繼俊秀的面容。
  算了,也罷。改天見到他本人再問清楚便是,不然今天造訪皇女殿下的住處,花時間促膝長談也好。
  「我得向他道謝才行。彼此同為騎士侯,也有些話題想聊一下……」
  立夏替自己找正當理由,順便眺望書桌上方。
  在她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駿河市外的傳令管狐抵達,送來了諸多情報和指令。
  首先,立夏注視『現階段確認到的英國軍陣容』。
  協助維新同盟的大英帝國軍──不對、主導該同盟的英國部隊,是隸屬極東艦隊的第一遠征旅團。
  手握巨人兵團的騎兵艦隊,共有七位騎士侯和三艘大型驅逐艦。
  另外還有四艘登陸艦,艦上各有其海軍部隊。外加負責軍事後勤的補給輸送艦,隨獸任務部隊的特殊咒裝艦等等……
  之後,立夏也看了父親‧秋瀨象山送來的指示。
  當中沒有任何私信,純粹是東海道地方的總督下達的命令。
  「在接獲其他命令前守備駿河鎮守府……也太強人所難了吧。不過,父親會命令我留在這裡……」
  立夏苦笑了,她原以為父親會命令自己離開駿河市,一如前幾天皇女殿下的推測。
  「就代表他準備了反擊的計策是吧──」

  駿河遭受軍團侵略,今天已是第四天了。
  漫長的週末結束,終於到禮拜一了。可是,頒布戒嚴令的駿河市狀況並沒有改變。
  維新同盟封鎖周邊,沒有人能離開駿河市。
  不過,臨濟高中的黑百合寮──皇女殿下的住所多了幾項變化。
  女主人志緒理招聘了一位騎士,那個男人短短幾天內獲得了危險的日本刀和巨兵軍勢。
  早上九點多,享用了遲來的早餐後。
  志緒理、征繼、初音聚集在談話室裡。
  「糟糕!下大雨了!」
  擔任女官的初音趕緊離開室內。
  窗外下起斗大的雨滴,她是要去收洗滌衣物吧。
  「感覺挺奇怪的。」
  征繼和皇女獨處,他對自己的新君主說。
  「這個城市正逢戰火,身為居民的我們卻過著還算普通的生活。」
  大家同樣忙著洗衣煮飯,市內也有零星商店營業。
  戒嚴令頒布後,教育機構休假停課,臨濟高中的校舍仍有不少學生聚集。泰世稍早傳來這個消息,征繼等人也打算晚點去瞧個究竟。
  「現在不比古代或中世了,何況又有騎士道協定,做出太張狂的事情很容易被國際孤立的……當然。」
  答話的志緒理坐在沙發上休息。
  征繼則到窗邊,眺望有增無減的雨勢。
  「世上還是有許多戰場不適用這種『主義』。」
  「原來如此。」
  征繼點頭稱是。更確切的說法是,這關係到『侵略戰爭』和『內亂/政變』的不同。
  「對了,征繼大人。」
  志緒理問了征繼一個問題。
  「你仍然……不知道自己誕生的時代和國家嗎?」
  「是的,公主幫助我看到的片斷回憶,難以成為線索。」
  征繼曾在水靈殿窺見過往。自己前世穿戴的武具、馬匹上的裝備是何種造型,其實他幾乎想不起來。
  就好比夢境的內容模糊不清。
  要是想起配件造型,或有機會解開他過去的謎團。
  「說實話。」
  征繼坦白內心的感想。
  「我對自己的過去毫無興趣。這兩年來我也很清楚,失去記憶照樣能活下去。」
  「這樣啊。」
  「只是,瞭解我的真名,便可順利補給靈液。如此一來,應該有辦法……和昨晚的騎士侯一較高下。」
  征繼凝視著窗外說道。
  他既當上皇女志緒理的騎士,總有一天得和那個英軍首席名將對決。在對決之前,他得先加強自身戰力。
  偏偏,他找不到打開記憶之門的關鍵。
  前途堪虞啊──憂心忡忡的征繼,察覺到了某件事。
  他來到窗邊眺望雨景,玻璃窗映照出身後的景象,正好是坐在沙發上的皇女殿下。
  志緒理似乎有點坐立不安。
  看她好像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這一連串的動作重複四次後,征繼主動開口說。
  「公主,妳怎麼了嗎?」
  「沒、沒事,請不必在意我!」
  大為動搖的志緒理,輕咳一聲後說。
  「征……征繼大人,麻煩你過來一下好嗎?」
  志緒理莫名提出這樣的要求,征繼也沒理由拒絕。他走到沙發旁,坐在志緒理的左邊。志緒理伸出自己的左手──
  纖纖玉手,輕輕放在征繼的右手上。
  好溫暖,征繼從她的手掌感受到舒心的溫度。
  「果然……」
  志緒理嘆了一口氣說。
  「征繼大人的身體,平時很冰冷呢。」
  「也許吧。我量過幾次體溫,平均在三十四度。」
  「這、這個數字明顯不正常啊。我猜,肯定是靈液補給不順的關係!」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這兩年來,征繼在醫院等地方量體溫,大家總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得知原因後,征繼也釋疑了。志緒理撇過頭,刻意迴避征繼的面孔說道。
  「所以……我們平常就要做好準備。」
  「準備?」
  「是。每天一次或幾天一次,把靈液的原素──我的血液溫度適量分給你的話……」
  皇女溫暖的手掌,一直放在征繼的右手上。
  「征繼大人,應該就能使用更多兼定了。」
  征繼茅塞頓開,原來還有這種方法。實際上可儲備多少力量,對志緒理的身體又會造成多大負擔,必需要試過才知道。
  可是,這個實驗說什麼也得嘗試看看。
  「公主。」
  征繼心懷感激地呼喚志緒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側臉。
  志緒理始終不肯正眼相待。理由也很簡單,牽手的行為讓她非常害羞,她不好意思直視征繼的臉龐。
  然而,志緒理回答。
  「請、請別放在心上,我和征繼大人是同舟共濟的關係……我也答應過,願意竭盡所能來協助征繼大人。」
  「也對,那我得趕在學園祭前解放駿河市了。」
  「你、你是指選美比賽的事情吧……」
  「請別忘了穿泳裝,公主。」
  「嗚嗚嗚嗚嗚……」
  征繼提示要求,志緒理害羞垂首。
  過程中,他們的手掌還是重疊在一起──隨後。
  「公主、大哥!初音成功回收換洗衣物,完全沒有被雨水沾濕喔!」
  走廊下傳來奔跑的腳步聲,他們聽到初音朝氣十足的報告。
  完成女官兼雜用的工作,初音回到了談話室。
  「公主,你們怎麼了嗎?」
  「沒什麼不得了的事,純粹是確認一下天花板的髒污而已。」
  志緒理優雅答覆訝異的初音。
  五秒鐘前,皇女殿下還坐在征繼身旁握住他的手。如今,她站在面前的矮桌上,露出靜謐的微笑。
  沒錯,就在聽到初音大喊的一瞬間。
  志緒理很怕被初音看到他們十指交扣的景象。
  因此,她飛快放開征繼的手,從沙發上站起來順勢跳到桌子上。
  考量到她差勁的運動神經,這可是很不得了的機敏動作。
  大概是少女的羞恥心,喚醒了沈睡的身體潛能(?)。
  「可否請妳泡杯紅茶呢……不好意思,妳才剛回來又要麻煩妳了。」
  「是的、遵命~」
  初音開朗回應站在桌上的女主人。
  智慧與美貌過人的藤宮志緒理,也是佯裝乖巧的高手。
  不過,她在征繼面前經常破功,不時表現出慌亂和焦急的一面。征繼在現代服侍的君主,真是一位有趣的少女。
  而橘征繼本人,是失去記憶和姓名的古代武人,擁有強大力量的騎士侯……可惜他無法自由使用能力。
  總之,這兩人的戰鬥才正要開始。
  皇國日本、東方羅馬帝國、還有大英帝國。這三個國家時而互相競爭或結盟,將日本列島捲入紛亂之中──
  熾烈的三國時代,揭開了序幕。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5-8-29 11:52 编辑


  後記

  新創刊的DX文庫終於問世了。
  『神兵編年史』也作為本文庫第一波強打書籍上市。
  其實在一年多前,編輯部就請我寫一本奇幻戰記配合創刊企劃。
  當時我很懶散,只說自己沒心情寫這種故事。
  應該說,當時業界裡已有很多同類型作品了(苦笑)。
  等DX文庫創刊時,這類型的作品一定會更多。反正我不寫,也總有別人願意寫。
  我跟編輯討論「至少讓我用一些誇張的設定,例如『古羅馬英雄凱撒在現代創立了新帝國』之類的,這樣我就肯寫。啊、真的可以嗎?」
  「那麼,巨人大軍的集團戰鬥也OK囉?不是機器人的啦。」
  「啊啊、不過,沒有各個時代的英雄豪傑對決,感覺不夠熱鬧是吧──喔喔、這也沒問題啊?」
  最後,我決定用這些點子弄一本三國志,本作就這樣誕生啦。
  第一集的內容,是形同劉備的女主角身旁,多了男主角擔任關羽的故事。
  第二集開始,舞台會擴展到駿河市外,戰鬥也將更加激烈。然而,學園萬人迷(暫定)的張飛還沒覺醒,主角群和日本刀少女的趙雲也不太密切。
  十二月的學園祭和選美,究竟能否順利召開呢?
  這部『以架空的二十世紀為舞台的三國志外加巨人兵團』會寫多少集還是未知數,希望各位能大力支持啊。

  再來,談談同樣在集英社發行的《Campione弒神者》。
  那一部故事呢,我寫了不少和世界神話有關的軼聞。
  而這一部則藉由巨兵的集團戰鬥,描述古代、中世、近世的戰爭或戰略內容。
  敬請各位期待啊……我是很想這麼說啦,萬一大家不喜歡的話,隨便看過也無所謂。當然,還是懇請大力支持啊(笑)。
  對我個人來說,探討「在古希臘時代,重裝步兵的橫向和縱向隊列的併排數量,是決定戰爭勝敗的關鍵!」這種軍事梗是很下飯的材料。總之,我會注意盡量不要寫出太冷門的知識(苦笑)。
  本作的故事舞台是皇國日本。
  那是一個文化風俗和現實不同的世界。好比大家對和服的接受度,比真正的日本要來得高等等。畢竟巨人、妖精、精靈這些異世界要素都有了,日本人的民情和生活水準卻又湊巧和真正的二十世紀末差不多。同樣有動畫和同人誌喔(笑)。
  另外,從幕末到明治維新,以及大日本帝國演進到皇國的虛構歷史流程,我也做出許多設定了。後來我才想到「在戊辰戰爭中存活的土方歲三,率領壬生狼轉戰北海道和東北的戰記」似乎也不錯嘛……是說現在講這些都太晚了。

  這次的編輯、設計、校正給各單位添了不少麻煩,我想借這個機會表達我最深的歉意和感謝。
  負責插畫的BUNBUN大師,感謝您在百忙中抽空完成精美的插畫。我個人最喜歡沒有賣萌要素的十字軍VS神威軍的圖面啊。
  那麼各位,我們第二集再見了。


  用語辭典

  序章
  ●聖獸
  等同天神的存在,負責守護國家,授予神秘力量和奇蹟。於十九世紀中期,接連降臨世界各地。聖獸共有幾十隻,例如東方羅馬帝國的白銀雙狼、大英帝國的黃金獅子等等。就是牠們將遠古英雄召回人間,帶來巨兵和其他神秘存在。
  ●天龍公
  守護皇國日本的龍神,全長一百公尺左右,全身閃耀白金色的光芒。
  ●東方羅馬帝國
  回歸現世的英雄凱撤,在二十世紀前期建立的新國家。目前是亞洲圈版圖最大的帝國。
  ●日本國女皇的保護者
  東方羅馬的英雄凱撒,像日本國女皇的父親一樣,提供政治和軍事上的保護,就如同他在紀元前保護埃及女王克麗奧佩多拉。
  ●復活者
  從遠古復活的武人,已確認的有古代羅馬英雄凱撒、法蘭克王國的騎士王卡爾大帝、大英帝國軍的最高指揮官納爾遜提督等等。
  ●巨兵軍團(Legion)
  全長八公尺左右,以『配戴面具的武裝巨人』之姿現身。多數巨兵背後都有羽翼,在陸地和空中都很活躍。

  第一章:
  ●十字軍
  大英帝國的主力巨兵。體格高大,擁有強勁的力量和速度,在所有巨兵中稱得上體能特別優異的種類。
  ●女王騎士
  大英帝國軍的騎士侯中,別具優異戰績和能力的勇者才有的稱號,騎力至少要有九十騎以上才行。
  ●大英帝國
  奉維多利亞二世為君主的大帝國,在世界各地皆有領土。於東亞地區和東方羅馬帝國競逐霸權,近年來積極介入皇國日本的情勢。
  ●念導術
  感應和發送念導波的技術體系,是精靈和隨獸擅長的技術,偶爾也有深具念導才能的人類誕生。
  ●念導精靈
  女性人格保有型的精靈,擅長念導術,可引發各種神秘現象。實為念導神格的分身,負責聆聽人類的要求和操控『本體』。

  第二章
  ●神威
  皇國日本的主力巨兵,精壯靈活。和其他巨兵相比擁有高度的忠誠心,會盡可能忠於自身效命的騎士侯,別名『藍色武士』。
  ●騎士侯
  召集巨兵軍團的異能者,經常趕赴最前線,代表軍隊和國家戰鬥。因此騎士侯享有各種殊榮,在軍中位列高級將校,在社會上也是備受禮遇的特權階級。
  ●管狐
  日本軍使用的小型隨獻,負責偵查和傳令。有瞬間移動的能力,但移動距離不長。
  ●護國塔
  鎮守府的中央司令塔,最上層是念導精靈的發令所,地下則有水靈殿等重要設施。
  ●隨獸
  等同天神的聖獸,派到人間的使役獻。具有神秘的力量,為人類所用。主要用於軍部和警察機關,皇國日本有管狐、壬生狼等隨獸,也稱為式神或使魔。
  ●銃槍
  巨兵的標準武裝,在軍用步槍上加裝刺刀的武器,可充當連射砲火或長槍。
  ●青龍
  皇國日本擁有的四大念導神格之一,和朱雀、白虎、玄虎合稱《四神》。
  ●州軍
  十二將家各自保有的地方軍隊。
  ●十二將家
  受女皇託付,統治北海道、奧州、北陸、關東、東山道、東海道、畿內、大阪、中國、四國、九州、沖繩等十二州的地方政府。十二將家和美利堅合眾國的州一樣,具有非常高度的自治權。另外,關東將家和皇族及中央政府關係密切,日本與東方羅馬帝國的從屬同盟關係,就是他們造成的。西日本將家批判這些中央勢力,對羅馬不具好感。關東以外的東日本將家,大多展現出『親皇派』的態度。
  ●將家與總督
  統領十二將家的總督職採世襲制,總督府由輔佐總督的文官和軍人構成。將家的總督幾乎和江戶時代的藩主擁有同樣的立場和權限。
  ●鎮守府
  在軍事設施中,特指『騎士侯和巨兵活動據點』的基地。擁有水靈殿和護國塔等獨特的設備。
  ●天象敕令
  操縱氣象,轉化成有效對付巨兵的神秘兵器。唯有最高等的精靈和隨獸可用,具有雷、風、雨、雪等各種類型。
  ●不列顛派
  皇國日本乃東方羅馬的從屬同盟國。近年國內產生了和大英帝國締結『友好條約』的論調,這就是所謂的不列顛派。
  ●防禦結界
  包覆巨兵身體的光華,有減弱砲火威力的效果。在近身戰的情況下,雙方的防禦結界會互相中和,無法發揮效力。
  ●念導術師
  就廣義來說是『擁有念導素質的人類』,這種人極其稀少。就狭義來說是『獲得念導術師國家資格的人』。
  ●念導神格
  精靈中最上位的存在,有十分強大的念導力。配置在鎮守府或軍艦等地,充當發動各種異能的『守護神』,念導精靈為其分身。分身負責聆聽人類戰友的要求,幫忙操縱念導神格本體。
  ●翼龍
  世界各國軍隊都有使用的中型隨獸,除了可載運人類飛行外,也從事偵查、監視、對人戰鬥等諸多任務。

  第三章
  ●維新同盟
  皇國日本的畿內將家,和大英帝國軍『為改革日本』締結的同盟,對東京的中央政府揭竿起義。
  ●卡爾大帝
  和東方凱撒公並列的西方復活者,別名查理大帝。統合歐洲諸國的騎士王同盟盟主。
  ●騎士道協定
  騎士王同盟卡爾大帝疾呼的產物,獲得凱撒元帥和英國女王維多利亞二世的強烈支持,而實現的國際戰鬥法規。嚴禁戰爭時的殘暴行為、意圖殺傷百姓的暴行和掠奪等等……對此,偶有反對轚浪指出『此協定應盡最大努力遵守,但說穿了仍是偽善的包裝』。
  ●騎力
  每位騎士侯能召集的軍團總數是固定的,這個數字也稱為騎力。越強大的騎士侯擁有越高的騎力。但必需在深具神秘力量的土地,才能召喚出和騎力相當的軍團。
  ●混浴
  古羅馬帝國版圖曾遍及歐洲,當時的羅馬式大浴場和入浴習慣也傳遍歐洲各地。在帝國崩解後,人們也三不五時享受入浴的習慣。不過,隨著疫病的流行,公眾浴場被視為『危險的疫病感染場所』,有越來越多地區放棄了入浴和混浴……
  ●隨獸符
  用紙或木頭製造的念導術觸媒,付予念力活化後,會變成各種隨獸。
  ●水靈殿
  人造靈液的蓄水池,鎮守府地下必備設施。
  ●念導擾亂
  抵消電波和無線電的念導術總稱,也有消除念導波的念導檯亂存在。
  ●根據地
  騎士侯在根據地的水靈殿近郊,召集軍團的數量不受限制。另外,在根據地範圍內戰死的巨兵,也可在極短時間內復活。而在非根據地的土地,原則上只能召集一成騎力的巨兵。可是,像廷塔傑爾等船艦搭載的流體爐,是利用人造靈液發動的動力機關,本身擁有近似水靈殿的機能。以流體爐為本陣,可召集五成騎力的巨兵,缺點是無法短期內復活戰死者。
  ●銘
  象徵武動的名字或稱號,繼承《銘》的人可成為騎士侯,身負召集巨兵的力量。所謂的銘包含了「過去活躍的武人之名」「深具典故的武具之名」「贈與勇者的稱號或勳章」「軍團或城寨的名號」等等。
  ●鎮守契約
  騎士侯在各地水靈殿祈禱,可締結契約成為「守護該地區的騎士」。之後,那片土地將成為騎士侯的根據地。
  ●靈液
  引發各種奇蹟的藍色液體,也是巨兵的動力來源,和血液一樣在他們體內流動。借助聖獸之力大量生產的稱為『人造靈液』。
  ●軍團長(Legatus Legionis)
  從遠古復活的武人──復活者的敬稱,在拉丁文之意為『軍團長』。這是一種彰顯身份的表現方式,使用頻率相對較少。

  第四章
  ●和泉守兼定
  幕末英傑‧土方歲三愛用的日本刀,橘征繼承襲其《銘》,再次活躍於現代。
  ●戰場之歌
  巨兵在面具下吼出的咆哮或吶喊,具有念導攫亂和震懾隨獻或精靈的效果。
  ●鬼切安綱
  源氏寶刀‧秋瀨立夏承襲其《銘》,以日本刀之姿顯現。
  ●球狀陣勢
  巨兵軍團在飛行時組織的陣勢,組成球狀可進行全方位的1戒和防禦。
  ●小型妖精
  英軍使用的小型隨獸,和日本管狐相同,具有瞬間移動的能力。
  ●先鋒
  現代的騎士侯可憑空召集軍團。因此在開戰之前,很難正確預測敵人保有多少軍力。先鋒負責查勘或誘出敵方的戰力,是相當危險的工作,在騎士侯之間也是榮譽的職掌。
  ●念障壁
  佈置在鎮守府或軍艦周圍的念力之壁。身為念力聚合體的念導神格,動用自身念力發動的東西。所以念障壁崩塌,也會對念導神格造成強烈損害。
  ●念導軍官
  隸屬於軍隊的念導術師總稱。
  ●武勳
  復活者和《銘》的繼承者使用的能力,重現過往彪炳戰功的特殊力量,可引發奇蹟的現象。
  ●武勳《鬼切太刀》
  鬼切安綱的武動,繼承者能重現寶刀『斬殺大江山之鬼‧酒吞童子』的傳說。鬼切安綱的使用者,可成為斬殺巨兵的劍士。
  ●密集陣勢
  巨兵軍團組織密集陣勢,加強友軍之間的防禦結界,來提升防禦的力量。數量相當的巨兵開槍互擊時,大多的射擊會歸於無效,最後多以肉搏戰決勝負。
  ●壬生狼
  皇國日本的軍隊使用的中型隨獸,和馬匹差不多巨大的狼。皮毛是銀色的,在地上從事戰鬥、鏊戒、放哨等多方任務。過去的英雄、土方歲三曾率領壬生狼力戰明治政府。

  第五章
  ●騎士敘勳
  繼承《銘》的人,同時也具備了異能之力,可召集巨兵軍團。但光是這樣無法確立『騎士侯』的社會地位,必需向國家或軍隊表明自身的能力,獲得騎士侯的敘勳才行。另外,單純獲得敘勳,頂多只有佩帶兵刃許可的小小特權。在多數國家要從軍成為將校,才可享有正規的騎士侯特權和殊榮。服滿軍役的騎士侯,退役後也有相當於現役時期的特權。
  ●天然理心流
  江戶時代後期成立的古流劍術,技法包含居合、柔術、棒術等武藝。由於四代目宗家‧近藤勇成為新撰組局長,流派名稱時至今日也廣為人知。許多虛構故事描寫為『樸素的鄉下劍法』,此一印象也深植人心。其實天然理心流深受豪農階級的支持,以武州多摩為中心廣為流傳。配合統整精緻技法的劍理,使該流派躍升關東劍術界的一大勢力。
  ●土方歲三
  幕末武人,侍奉德川幕府的新撰組副局長,行事果斷狠辣。在戊辰戰爭中敗給新政府軍後,逃往北海道。其後率領隨獸、壬生狼轉戰各地,保衛北海道不受明治政府侵略,在本土被傳誦為惡鬼羅剎。一九一零年去世,享年七十五歲。
  ●封建制
  從國王手中獲得領地,家臣必需宣誓效忠的國家制度。中世歐洲的貴族社會和日本武家社會為其代表,在這種制度下的國王沒有絕對的王權,家臣也不是無條件順從的隸屬者,反而比較接近簽訂契約的商業伙伴關係。

  第六章
  ●嘉德騎士
  在大英帝國軍中,唯有黑騎士卿可召集的軍團。外形酷似十字軍,身上的甲胄和軍服也是黑色的。黑騎士卿下令後,能發動『克雷西射手』『黑騎士(chevalier de noir)』等恐怖的武動……
  ●武勳《雁行劍》
  和泉守兼定的武動,授予指揮下的巨兵日本刀和天然理心流劍技,連同土方歲三教導新撰組隊士的『集團戰技法』也一併重現。其井然有序的飛行動作,猶如雁群飛舞而得名。天然理心流中也有同名的技法,成為了武動名稱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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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3

10000
me800413 平民
又是喜欢的插画师bunbun
这解说还真多啊

7 年前 0 回復

god04128 伯爵
这一类小说男女之间的肉戏总是浅尝辄止,该推不推的,看了让人有些烦躁啊

9 年前 0 回復

airlauyo 侯爵
科技力量在神話面前完全無用的90年代,每個武將統統都是率領巨人兵...偷懶又了無新意的設定
然後男主角要靠吸特殊女性體溫才能召喚巨人,擺明女騎士侯和妹妹都會進後宮,套路太明顯..

9 年前 0 回復

red16 王爵
居然有用语解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简体的txt?

9 年前 0 回復

ice10 子爵
 超喜歡這種格局很大的小說
丈月城老師寫的小說應該可以期待後宮吧

9 年前 0 回復

stevenzero 皇帝
感觉又是源义经=成吉思汗的概念,日本人对这个幻想还真执着。

9 年前 0 回復

ryuken 皇帝
作者也真是多產作家,話說畫師的畫風跟刀劍的好像,感謝收錄

9 年前 0 回復

ace65737 勳爵
' hpjany 发表于 2015-8-21 00:04 这台版速度好快,话说利维坦有台版么? '


有的,不過我不知道有沒有人錄入就是了

9 年前 0 回復

ajaj1234 王爵
新坑啊,還沒看呢,不過是丈月老師寫的應該很不錯。多謝錄入了。

9 年前 0 回復

Vandalgion 伯爵
丈月城老师两个老坑未填再开新坑啊,小声:虽说轻国版已经几个月了的说。弑神者快完结了另说只求利维坦更快点了...另:副标题是台湾翻译君是没玩WOW吗?军团是哪个军团,燃烧军团吗

9 年前 0 回復

233587544 公爵
猛的一看书名还以为是某港漫的小说版,再一看作者呃原来不是的好吧是在下输了

9 年前 0 回復

kidcs1214 皇帝
丈月老師和bunbun合作果真讓人期待呀~~
雖然日翻稍微看過~~但台版還是要支持

9 年前 0 回復

hpjany 子爵
这台版速度好快,话说利维坦有台版么?

9 年前 0 回復

wdr550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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