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Web小說] [支援BIS]邊境的老騎士 一章 古代劍 (3/31第一章完)


本帖最后由 dukemon 于 2016-3-31 11:12 编辑


  书名 邊境的老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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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支援B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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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會翻到第三章完



本帖最后由 dukemon 于 2016-2-6 12:46 编辑


第一話 史塔波羅斯之死


1

巴爾德跟林茨伯爵道別,向北方前進。
林茨伯爵說:

「如果您要去北方的話,說不定會通過梅吉亞領。
領主的戈頓‧薩爾克斯是我的外甥。
是個性情好的男人。
他從很久以前就一直說想跟〈人民的騎士〉先生見面。
請務必拜訪他。」

接著幫自己寫了介紹信。
沿著奧法北上一段時間,接著進入山道。
跟之前一樣,巴爾德將行李給老馬史塔波羅斯背著,自己則徒步。
離開林茨後,史塔波羅斯的身體狀況看起來不太好。
即使如此,牠還是沒有停下一直背著行李走路。
某天,巴爾德較早於山裡準備露營,但史塔波羅斯跪了下來,沒有想要吃草的意思。
然後,牠於那天晚上默默地死去了。

巴爾邦
為了奪取屍體,長耳狼出現了。
巴爾德將斗篷捲在左手當成盾牌,用右手的劍砍過去。
雖然有數個地方因為爪子跟牙齒而受傷,但成功刺中狼的心臟打倒了牠。

然而,襲擊並沒有結束。
那之後出現了三隻長耳狼。
巴爾德沒有想過要逃跑。

要是把史塔波羅斯的屍體作為誘餌,就可以爭取時間。
實際上,至今為止於戰鬥中我方的馬死去時,就將牠們當成誘餌。
野獸跟魔獸吃著馬的屍體,而他們用這空隙重整狀況。
也曾用死馬當餌引野獸過來。

可是,真的不想做這種事。
騎士對馬的愛情,不是站在戰場上的人是很難理解的。
馬對騎士而言是夥伴也是家人。
也可說是半身。
巴爾德下無情的命令時,部下們是用憎恨的眼神看著他的。

我一直這樣守護部下跟人民過來。
至少在人生的最後,守護馬的屍體死去。也可以容許自己做出這種愚蠢的舉動吧。
這真的是愚昧的行為。
這是因為,老馬的屍體到了最後也只能交託給自然處置。
即使如此,現在牠才剛死去,就算只有魂魄跟肉體告別的些許時間,也想要守護這份安穩的沉眠。

營火的火勢於戰鬥中變弱,漸漸無法防住長耳狼了。
皮鎧上劃上了無數道傷痕,捲住斗篷的左手滲出鮮血。
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打倒一匹,讓另外一匹受了重傷。
受到重傷的狼跳了過來。
迅速刺向牠。
而劍進入了狼的嘴中。


糟了


雖然這樣想,但太晚了。
狼用牙齒緊緊咬住劍。
即使明白不放開手劍就會折斷,但無法放開。


啪鏘


劍折斷了。
吞下劍尖的狼就這樣死去。
但是已經沒有辦法跟最後一隻戰鬥。
巴爾德對自己的死抱有覺悟。

這時,從巴爾德後方有某物飛了過來。
那是斧頭。
斧頭看起來具有相當重量,而它迴轉著插進了狼的頭部。
狼死去。
巴爾德回頭,見到了恩人的身影。

不是人類

壯碩的身體。
大大裂開的嘴巴與生於其中的牙齒。
看起來實在非常硬的綠色肌膚。

是〈葛爾加斯特〉
利耶‧托利
因肌膚的顏色,也有人稱為〈綠人〉
這種亞人有著像鎧甲的皮膚、利爪與銳牙。

葛爾加斯特於亞人中是特別好戰的種族。
然而,若不是有特別的理由是不會襲擊人類的。
聽說似乎是,就他們的傳說中曾有個人類的大王統治了所有人類跟亞人。
現在也守著那名大王的命令,盡可能不跟人類爭鬥。
為了不要起紛爭,所以建立群落時會遠離人類。
巴爾德也是第一次面對面遇到他們。

巴爾德挺直背部,右手舉到自己左胸前,微微彎下腰向葛爾加斯特的戰士行禮。
葛爾加斯特的戰士靜靜回了此禮。
葛爾加斯特原本就比人類高大,但這名葛爾加斯特特別高大。
巴爾德在人類中也算相當高的,而他比巴爾德還高一個頭以上。
從鼓脹起的肩膀長出來的手充滿著力量,長到幾乎可以碰到地面。
區區人類的頭要是受到葛爾加斯特的腕力所抓住,可是會被完全握碎的。
葛爾加斯特緊盯著馬的亡骸說:

「這馬真是老阿」

聽說理解人類的話語的葛爾加斯特很稀少。
巴爾德回答,是三十一歲。

「那還真是長壽,牠對你非常盡心盡力嗎?」

巴爾德點頭。
因為他問自己想怎麼處置這馬,所以回答:如果可以的話想盡可能地為牠吃些牠的肉,然後也想要拿一點皮。
葛爾加斯特從行李袋中拿出山刀交給巴爾德。
然後,自己用斧開始剝起狼的毛皮。
巴爾德剝下史塔波羅斯的毛皮。
就算這樣,牠全身都是傷,能用的地方很少。

原本,馬皮雖然漂亮且緊繃,但容易破裂。
用來做太鼓的皮會發出很美妙且高亢的聲音。可是一旦有傷痕,裂縫就會擴大。
即使如此,還是把屁股部份的皮拿了相當大的一部份。
這部位是最為堅韌且好用的。

兩人邊不斷加入柴火,邊繼續做事。
葛爾加斯特用粗糙的斧頭以驚人的速度結束工作。
長耳狼的肉擺在露營地的周遭。
雖然因為血味有些不舒服,但要是有長耳狼的味道,弱小的野獸就不會過來。

老馬的肉雖然很硬且難以食用,但他仍把屁股的部分切下來烤。
也請葛爾加斯特一起,兩人吃了牠。
試著吃了一下,令人驚訝地非常美味。
肉裡有細小的脂肪。
沿著纖維的方向,有著不可思議的嚼勁。
咬下的牙齒把纖維壓回去,肉的美味漸漸滲了出來。
柔軟的脂肪包住獨特的風味,兩者相互融合於口中慢慢增加了甜味。
並不僅是取悅舌頭的美味而已。
而是滋養身體的美味。
巴爾德深深感受著史塔波羅斯的味道。
滋味豐富的血肉漸漸沁入身體內部。
感到每一口都成為了自己的血肉。

葛爾加斯特雖然沒有特別說什麼感想,但覺得他很高興地吃著。
因為巴爾德拿給他的蒸餾酒而雙眼發光,津津有味地喝著。
天明後,葛爾加斯特邀請巴爾德過來自己的小屋。

於離開前,巴爾德在史塔波羅斯的亡骸上灑酒,獻上弔祭的祈禱。
雖然有想要挖洞埋牠的念頭,但不想繼續仰賴葛爾加斯特的好意。
而且,於邊境的習慣中,會將於旅程死去的馬獻給山野跟森林。
因為是吃著山川草木的恩惠活下來的,所以死後要成為其他生命的糧食。
葛爾加斯特凝視著這樣的巴爾德。

小屋建於瀑布旁的水潭邊,先不說住起來如何,但看起來很難受到襲擊。
將皮洗淨、揉製。

因為馬死去的關係,所以沒辦法帶太多行李。
選出要帶走的行李,剩下的交給葛爾加斯特,跟他說:希望你收下。
折斷的劍跟馬具也決定留下。
劍是用貴重的鋼鐵所做。
應該可以賣個好價格。

用史塔波羅斯的皮做了劍鞘。
雖然現在沒有要放進去的劍。
葛爾加斯特的戰士展現出令人意外的靈巧,協助自己。
縫合處的紋路相當獨特,成品非常出色。

葛爾加斯特的戰士自稱,恩葛特‧索伊‧安格達爾。
恩爾特雖然是戰士的意思,但葛爾加斯特的成年男子全部都是戰士。
中間名是代表氏族。
也就是說,這名葛爾加斯特是這樣自報名號的「我是索伊氏族的安格達爾。」

巴爾德還知道另一件關於葛爾加斯特的事情。
葛爾加斯特非常重視整個氏族的聯繫。
除了任務之外,不會離開氏族定居。
要移居時是整個氏族一起。
氏族的任務由兩人以上負責。
這是因為於葛爾加斯特的信仰中,戰功這東西若不是讓同族看的話沒有意義。
死去的葛爾加斯特會向祖先報告同族的戰功。
無法報告自己的戰功。
戰功直到由祖靈記錄後,才會提升整個氏族的榮譽。
要是葛爾加斯特單獨居住的話,那也就只有犯罪,受到流放這種最重的刑責的葛爾加斯特而已。

葛爾加斯特的壽命有人類的兩倍以上,就算如此這名葛爾加斯特的年紀看起來也是相當大了。
但是,從這名堅強的戰士身上完全感受不到身體的衰弱。
全身都是傷,特別是從左肩到胸部有大大的砍傷。
另外左耳沒有上半部。
無法想像的武威於粗魯的舉動深處若隱若現
不過,安格達爾似乎也從對方身上感覺到武威。他說:

「你是騎士吧。」


2

為甚麼自己還活著呢?巴爾德想。
史塔波羅斯死時,想著:啊,現在正是那個時候。

史塔波羅斯這名字的意思,巴爾德一直不知道。
但是於湖畔,跟巴利‧托德祭司分別時,對方問:

「那有著浪漫名字的馬還健康嗎?」

自己回問:您知道這名字的意思嗎?
祭司微笑著說明給自己聽。

有個童話叫「森林之國的公主與騎士」
騎士跟公主於苦難的最後終於在一起了。
騎士想要一直在公主身旁。
公主也一直想要騎士待在身邊。
但是,有許多人需要騎士的幫助。
騎士非得要於全國奔波不可。
因為幫助人的騎士才是公主所愛著的。
然而,若是騎士不在時,公主陷入危機該怎麼辦呢?
公主贈送一匹馬給騎士。
要是公主詠唱咒文,那匹馬不管騎士在哪裡都會立刻帶著他回來。
呼喚馬的秘密咒文,是「史塔波羅斯」這句話。

巴爾德也知道這個有名的童話。
可是巴爾德記得的是打倒了怎樣的怪物,或是同時跟多少名敵人戰鬥這種部分。
連有呼喚馬的咒文這事都不知道。
據祭司所說,故事的這個部分只會在一部份相當古老的抄本中出來,普通人不知道。
然而,得知此事後,巴爾德想:帶這老馬出來正好。


愛德拉小姐一呼喚,這匹馬就會死。
那時牠也會帶我一起走吧。


他是這樣想的。
但是,史塔波羅斯死去,自己卻還活著。
該怎麼辦才好?

這樣也沒辦法。
既然活下來,那就盡全力活著,直到死去為止。


3

數天後,打算出發。

「稍微等一下。」

他對自己這樣說。
說是不久後認識的商人就會過來。
雖然想說商人過來這種深山做什麼,但並沒有說出口。
這男人說會來那就是會來吧。
認真要說,自己現在沒有武器,在這種狀態下單獨穿過山跟自殺沒兩樣。

巴爾德於安格達爾的小屋過了七天左右。
安格達爾看起來相當中意巴爾德帶來的岩鹽。
巴爾德跟安格達爾的個性都相當寡言,但他們一點一點地說了跟自己習慣相關的事。

第七天,森林的另一端升起了白煙。
安格達爾燃起事先準備好的草,將火滅掉後出現了同樣的白煙。
不久後,另一邊的煙變成黃色。
安格達爾把火完全弄熄後說:

「走了」

安格達爾拿著如山一般的行李。
森林深處有路,停著馬車。
有商人跟像護衛的男人。
安格達爾跟商人互相寒暄。

「托利‧巴爾德‧羅嚴想去人類的城鎮。」

他這樣說。
雖然是奇怪的表現,但自負的葛爾加斯特戰士是不會拜託人類或者是跟人商量的。
商人似乎也了解這點,默默點了頭。
安格達爾把拿著的東西擺出來。

毛皮約有四十張。
野獸的牙齒跟角數量約三十以上。
有一點像是寶石原石的東西。
罕見的藥草根部略少於十棵。
原本是巴爾德持有的斷劍。

商人確認物品,這段期間安格達爾雙手抱胸,緊盯著山中深處。
最後商人擺出相對價格的東西。
五壺蒸餾酒。
兩大壺鹽。
一根縫衣針。
三根釣鉤。

就只有這樣。
因為這交換太不公平,巴爾德皺起了眉頭。
安格達爾不發一語把換來的東西收起。

「恩葛特‧巴爾德‧羅嚴
你所前行的道路會有著你所侍奉的神之恩惠吧。」

他這樣祝福自己後,就快步走回自己的居所了。
巴爾德目送安格達爾,隨後問商人是從哪邊來目的地是哪裡。
從商人回答的城鎮跟村落的名字來看,應該是繞了相當長的遠路才會來這裡的。
巴爾德詢問帶他到那村子要付多少錢。

「不,那個已經從安格達爾大哥那裏收下了。」

商人這樣回答。
因為他叫自己搭乘馬車,所以坐了上去。
護衛的男人用走路的。

那天晚上於山谷中的河邊野營。
商人自稱柯因希爾。
男性護衛自稱莫利塔斯。
莫利塔斯聽到巴爾德自報名號後,不斷盯著他的臉,像是正在思考某事般,但一開口又沒有說什麼。

「老爺子,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奸商呢?」

巴爾德搖頭。

「這樣嗎?
我一開始阿,是拿出剛好同價的商品。
然後,那個綠色的大哥沒拿任何東西就回去了。
要是他告訴我是不中意什麼地方就好了。
總之,在綠色的大哥們之間,男人是絕對不能跟經商這種下賤的東西有關聯的。
沒有商量跟交涉。
這種事也是一步步學來的。」

原來如此。這事讓自己這樣想。
雖然這說不定是種族的特性,但也是本人的個性吧。
那名叫安格達爾的老人是極為固執的人。
巴爾德想:明明稍微改掉那頑固就好了。
巴爾德問商人:你是因為什麼緣故開始會去那邊呢?

「那是我很年輕的時候。
迷路受到野獸襲擊,那個大哥救了我。
哎呀,那名綠色大哥真強、真的很強。
利耶‧托利
只要有三十名〈綠 人〉連城都可以攻陷,這可不是玩笑話。
總之就是在那之後我們開始交流。」

從說話方式中,感受到對方對那名固執的葛爾加斯特的好意,巴爾德改變自己對商人的印象。

「話說,老爺子。
老爺子是那名綠色大哥的恩人還是那類的人吧?」

正好相反,我跟你一樣在危急時分受到他的幫助。巴爾德這樣回答。

「咦,哦,那位不怎麼愛說話的綠色大哥在離開時對你說了祝福的道別語對吧。
我嚇了一大跳,實在難以想像。
我跟他認識了二十年以上,他連一次都沒有對我說那種話。」

一問,才知道這名商人在城鎮開了間店鋪。
要是這番話是真的,他雇用了五名店員,經商的範疇算是相當廣闊。
既然能夠雇用護衛,從這看來那未必是謊話。
為了一點交易而特別繞路,從這點看來說不定是名很守信的男人。

第三天抵達了村子,跟商人道別了。





本帖最后由 dukemon 于 2016-2-12 15:08 编辑


第二話 劈劍

1

巴爾德位於未曾聽聞的村子。
這村子的規模蠻大的。
值得慶幸地,這裡有雜貨店所以進去了。

總之需要武器。
不是劍也可以的某種武器。
於邊境,就算是相當大的城鎮,也絕不會把劍放在店裡賣。
光是擺著青銅劍也可說相當稀奇。

騎士用的劍是用鋼製成。
鋼相當高價且稀有。
幾乎毫無例外是訂製品。
要不是這樣,就是從主人跟前輩那裏傳下來。

村裡的雜貨店不可能會有金屬的武器。
就算有也頂多是小刀。
而且大概這種小刀一碰到野獸就會扭曲變形,或是啪地折成兩半吧。
就算不是刃具也可以。
棍棒就好了,想要能充當應急武器的東西。


牆壁上吊著一把劍。


不,能不能稱那個叫做劍還蠻微妙的。
劍柄的製法相當出色。
雖然極其老舊,但若是稱它為有淵源的東西的話,說不定會相信。

但是說到刃部。
要稱它為劍刃也太可笑了吧。
劍尖一點都不鋒利。
別說鋒利,它的最前面呈水平狀。
簡單來說,是長方形的平坦金屬塊。
越向前就越比握的地方越來越寬。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就否定突刺這動作。

是單刃。
騎士的劍一般而言是兩刃,也就是雙刃。
劍身的背跟腹也都是刃。
然後毫無例外,前端都是尖銳的。

雖然並不會抱怨單刃這點,但說起來這真的是刃嗎?
就算用指頭壓下去也完全沒有會被切開的感覺。
整個劍身呈灰濁,一點都不覺得像是武器。

再說,這劍身是怎麼回事。
劍身的兩側有扭曲的大突起。
完全無法想像是怎麼加上這個的。
但是,這大概是鐵。

因為巴爾德一直盯著這像是劍的東西入神,店長向他搭話。

「騎士大人,這是相當不錯的名劍呢。」


聽到名劍這詞實在令人啞口無言。
再說這也不是劍吧。
是劈刀嗎?


巴爾德這樣問對方。

「恩、嗯,這叫做劈劍
不過要說是像劈刀的劍,還是像劍的劈刀?」


就算是劈刀,附上這種像是蚯蚓般腫瘤的東西不會很難用嗎?
為甚麼不把它削下來。
再說,賣這東西之前要不要先磨一下劍刃?


巴爾德這樣說後。

「恩、嗯
那個,雖然之前想磨,但磨不了。」

對方說了這種無法成為藉口的藉口。
巴爾德試著拿起劍看看
很重。
雖然應該不會是鋼,但這材質應該還算堅固。
長度跟之前拿的劍差不多。
也就是說,這長度用來認真戰鬥時偏小,但用來護身正剛好。

試著揮看看。
從長度來看難以想像它的手感如此安定。

劍這東西,因為本身就是金屬塊所以很重。
要是沒有重量,威力也不會出來。
因為本身就很沉重,所以沒有必要特別增加前端的重量。
為了要隨意揮動,讓前方輕,手柄附近重才正剛好。
細劍是另外一回事,但普通的劍越往前就越細是正常的。
同時這樣也難以斷折。

但這把劍則是前方比較重。
然而,由於這劍較短,所以並不會不能揮動。

別說不會難以揮動,試揮好幾次後,那手感其實還不錯。
原本就想就算是棍棒也可以。
要是鐵塊,就更不用說了。
且握柄的部分做得很好。

試著用拳頭敲了劍身,也沒有立刻就會折斷的感覺。
不過,若是實際上砍向野獸,就算第一下就折斷也不奇怪。

問了一下價格,發現比想像中還要便宜。
大概店長也很難處置它吧。
因為帶著一部分林茨伯爵給自己的錢,所以手頭很寬裕。
也沒有殺價就買了。

試著把劍收進皮鞘。
這鞘是用史塔波羅斯的屁股皮做的。
收起來的感覺很好。
雖然前端空了一些地方,但絕對比不夠長好多了。
將它掛在腰上,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


恩。
果然腰部空空會覺得有些不滿足。
就算是劈刀的半成品,也比什麼都沒有好上百倍。


巴爾德心情變得很好。
金屬塊擁有的暴力性給了他安心感。
詢問村子裡有沒有可以住的地方,對方說若是去村長家可以幫自己斡旋。
再問有沒有賣馬?對方的回答是現在村子裡沒有可賣的馬。

行李減少很多,但就算這樣,拿著那些進行長程旅行果然還是沒辦法。
一定要去哪邊買匹馬。
買了一點鹽,問了村長家的位置後就離開了雜貨店。

來到村長家說:我正在找今晚住的地方。然後村長對自己講:那麼就請過來我家。
到水井旁提水,洗淨身上的髒汙。
餐點雖然是常見的燉青菜,但調味不錯,津津有味地吃下。
紅酒聽說是於這個村子釀成,味道相當容易入口,不斷請他們幫自己續杯。
床舖是於木製床上鋪上草,把縫起來的布放在上面。雖然簡陋,但因為是隔了許久睡在床上,所以感到有些奢侈。
之後巴爾德就陷入無夢的睡眠。


2

「騎士大人!騎士大人!
抱歉打攪你休息!請起來!
騎士大人!騎士大人!」

村長用著急的樣子敲著門,巴爾德對他說:進來吧。

「阿,原來您已經起身了。
其、其實,有野獸進來村裡。
雖然男人們很努力地想要趕走牠們,但似乎很棘手,現在已經有好幾名村人受了重傷。
儘管不應該拜託你,但拜託、拜託救救我們。」

過來懇求我這種老人,大概是相當急迫了吧。
巴爾德從剛剛開始就聽到騷動漸漸變大,已經準備好行裝了。
但是武器令人不放心。
巴爾德問村長,有劍或槍或是其他武器嗎?
對方說頂多只有棍棒。

巴爾德除了今天買的似劍非劍的武器外就只有短弓。
短弓是用來射鳥那類的,實在沒辦法用來應付大型野獸。
商人跟護衛已經前往下一個城鎮,大概沒有其他能戰鬥的人。
只能用這像劍的武器作自己能做的。

杜瓦法
跑過去後發現有三隻川熊正大鬧著
這川熊還很年幼嬌小。
用四肢移動的高度比大人的腰還要矮。
就算站起來大概也不及成年人的身高。

這野獸應該不是那麼兇暴,但現在牠極為兇暴。
許多村人拿著棒子跟農具等物正在牽制牠們。
也有人拿著火炬照亮四周。
某幾個人把推車朝向川熊,打算把牠壓退。
但是川熊力量非常強。
很快地一部推車因為承受川熊的一擊而碎裂四散。
巴爾德把像劍的武器拔出鞘,站在其中一隻前面。

「騎、騎士大人!」

「騎、騎士大人過來了嗎?」

「得救了。」

「騎士大人!拜託你。騎士大人!」

蘇拉 莎莉耶
今天似乎姐之月藏在山的另一邊,妹之月單獨照著村子。
薄雲包覆住天空,月光微弱。人的身影只看得到模糊一片。
就算是沒有拿著普通武器的老騎士,他們都會看成令人安心的武人吧。

杜瓦法
不知是不是對巴爾德的殺氣有所反應,川熊 衝了過來。
巴爾德好好看清川熊的動作,同時閃開了手的攻擊,從上方朝脖子砸下仿劍。
但是好好調整過威力。
要是認真揮下,這像劍的武器會折斷。
畢竟川熊的皮極硬。
要是這劍折斷的話就更加束手無策了。

村人們發出了歡呼聲。

仿劍似乎可以耐住這程度的衝擊,總之沒有折斷。
相對的,給川熊的傷害看起來也沒有多少。
川熊發出憤怒的吼聲。

村人們發出悲鳴。

川熊粗暴地跑向自己,咬了過來
巴爾德躲開這招,將劍砍向牠的脖子。
比剛剛稍微用力一些。
但是川熊並沒有露出膽怯的樣子。

好奇怪,巴爾德想。
川熊這種野獸令人意外地膽小。
一受傷就會立刻逃跑。
原本,牠在這種眾人聚集的地方大鬧,這件事本身要說奇怪的確是很奇怪。

川熊跑過來,這次是用右前腳攻擊過來。
雖然移動速度很慢,但手揮舞的速度很快。
再加上是在沒什麼光源的夜晚,實在難以看清。
要是擊中,這威力一擊就可使人無法繼續戰鬥。
它也躲開這招後,向左前腳根部擊中一下。

村人處傳來了歡呼聲。
川熊發出怒吼,村人轉為沉默。
川熊看似很焦躁,但巴爾德也開始火起來了。


為甚麼非得要顧慮武器來戰鬥阿!
算了!
斷掉也沒關係。
下次就盡全力砍過去。


川熊一到巴爾德附近就人立起來,用令人恐懼的樣子舉起兩隻前腳。
比那兩隻前腳揮下還快,巴爾德衝進牠的懷中,武器擊中了川熊的喉頭。

仿劍沒有折斷。
不只是沒有斷掉。
它深深劃入川熊的喉部,割斷牠半個脖子。
巴爾德迅速收回仿劍,遠離川熊

川熊保持舉起雙手的姿勢不動。
慢慢向前傾。
咚的一聲,倒下了。

一瞬間,村人們沉默不語
然後大聲歡呼。


3

望向仿劍。
沒問題,並沒有折斷。

巴爾德相當驚訝。
毫無掛忌揮舞時的感覺相當好。
由於重心偏前,從劍的長度無法想像加上的打擊力如此大。
話說,能夠一擊打倒強韌的川熊也太過順利了吧。

現在不是想這種東西的時候。
野獸還有兩隻。
巴爾德迅速前往第二隻的所在地。

第二隻的左眼插著斷折的箭矢。
是獵人或是有弓術能力的人做的吧。
現在沒有人用弓攻擊。從這點看來,那人大概是受傷退下了。

巴爾德這次使用積極的戰法
從川熊的正面衝過去,躲開四處揮舞的前腳,繞到牠眼睛的死角,將仿劍擊中牠背後的正中央。
迅速脫離以應付接下來的反擊。

然而,川熊打算回轉時,扭曲身體倒下了
給背後的一擊似乎讓背骨受到嚴重的損傷。真是難以置信。
有一瞬間想說就這樣放著牠不管去下一隻那裏。但受創的野獸相當危險。
先打倒牠比較好。

川熊翻轉過來四肢亂揮。巴爾德慎重地接近牠後用仿劍斬開他的腹部正中央。
仿劍意外地於操作性上相當優越。
就算重心如此向前,也絲毫不差的打中自己瞄準的地方。
巴爾德開始中意起仿劍了。

但是川熊的動作還沒停止。
別說還沒停止,他扭動身體立起打算咬住巴爾德。
巴爾德不禁用仿劍往川熊的眼與眼的中間,也就是天靈砍下。


糟了。


他想。
臉,而且還是額頭附近,那地方是受到最為堅硬的骨頭所守住。
要是直接擊中川熊的頭,青銅劍會折斷。
就算是鋼劍,依使力方式斷掉也不奇怪。

但是下一瞬間,巴爾德的手感並不是仿劍折斷的觸感,而是輕易切開頭蓋骨,直沒入腦部的感覺。
一拔出仿劍,川熊就當場倒下了。
右肩傳來了抽痛。
周圍突然傳來響亮的歡呼。

「騎士大人,後面!」

提醒他注意的聲音,混在歡呼聲裡面傳來。
當然,巴爾德已經查覺了。
第三隻川熊從後方攻擊過來。

巴爾德一轉身就斬向川熊攻擊過來的那隻右前腳。
已經完全忘記擔心仿劍會斷掉了。
川熊的手被砍下。
川熊毫不理會自己受傷,回頭再次攻擊過來。
巴爾德躲開這招,砍向牠的頭部後方
川熊打算再度轉身,而他的頭劇烈搖擺,彎向不應有的角度。
從切口噴出鮮血。川熊死去倒下。

發出至今最為響亮的歡呼聲,而這持續了很久。
雖然有人跑過來巴爾德這裡,但巴爾德用凝重的表情一直盯著森林。




4

往森林的方向前進。
柵欄已經被弄壞了。
野獸是從這裡進來的吧。


還有。
還有某物在。


巴爾德一直盯著森林。
村人們也注意到巴爾德的樣子,停下喧鬧凝視著他。

某物從森林中出來。
慢慢地、慢慢地
是川熊。
比剛剛的三隻還要大上許多。

村人們看起來並沒有很畏懼。
大概是覺得有巴爾德在沒關係。
但是巴爾德的臉色蒼白。


基捷魯
是魔獸 !


為甚麼會在這種地方。
約翰‧特莎‧羅
魔獸所棲息的地方是在 大 障 壁 的另一邊。
這村子距離大障壁相當遠,離大河奧法較近。
就算是如此,聽說於奧法河的西側也曾出現過魔獸。
更何況這裡是邊境。
現在眼前就有魔獸。

終於明白為何川熊異常地兇暴了。
是因為這魔獸的影響。
雖然知道了,但也束手無策。

魔獸,而且還是川熊的魔獸。這樣的話就連鋼劍大概都只能給它擦傷而已。
說到這,就算有魔劍,光憑它也是難以打倒牠。
於眾多魔獸中,川熊的魔獸總之就是皮硬。
就連魔獸的刃部都無法輕易貫穿。
不僅如此,還很耐打。
這狀況最好要有數名持盾的騎士、毒箭的射手,再加上數把金屬槍。
然而,因為牠的跑速並不快,所以若是周圍夠寬,也可以活用馬的速度來戰鬥。

來了。
來了。
川熊的魔獸接近過來了。
巴爾德目不轉睛看著魔獸,向村民大喊。


這是魔獸!
趁我吸引它注意力時大家快逃!


可是村民們一點都沒有想逃跑的樣子。
若住在邊境,絕不可能不知道魔獸。
但這附近應該沒有受到魔獸襲擊過吧。
他們不知道魔獸的恐怖。
巴爾德輕易打倒三隻川熊也造成反效果。
村人們沉醉於勝利,心情像是在觀看競技場的戰鬥般。他們不想要漏掉巴爾德屠殺川熊魔獸的那瞬間。

巴爾德絲毫不想要跟這種怪物正面硬拼。
就算要打,沒有金屬鎧的話,連些許時間都沒有把握爭取到。
但是後面的村民一動也不動。

來了。
來了。
魔獸已經到了很接近的地方。
隨後,魔獸停下腳步。
用紅色的雙眼盯著巴爾德。

牠打算衝過來!
要是躲開,後面的村人會被殺。
巴爾德決定要死於這裡。
若是戰死,正是自己所願。
相對地,要給魔獸一劍。

右肩抽痛,腰部發出悲鳴。
劍沒辦法再揮幾次。
至少盡全力用出一擊。

瞄準的是腹部,
雖然腹部也是極為強韌,但比背後之類的部位還要柔軟很多。
要是給的創傷幸運地深及內臟的話,傷口最後會腐爛,令這魔獸變弱吧。
說不定以性命作為代價也只能夠給予這種等級的傷口。
接著就是仿劍能不能承受這一擊了。
巴爾德用左手觸碰吊在腰上的劍鞘。
感覺似乎聽到了馬蹄聲。


史塔波羅斯阿。
現在就是那時候嗎?
你過來迎接我了嗎?


魔獸站起。
巴爾德緊緊握住右手的仿劍。


那麼史塔波羅斯。
只要一擊就好。
給我力量!


於內心祈禱後,擺出好似將劍用肩膀擔起般的動作,衝了過去。
因為右肩的狀況不允許自己高舉劍,所以這是最為增強打擊力的姿勢。
魔獸高舉雙手。
雙眼發出燦爛的妖光。
巴爾德注入老邁身軀所持有的全部力量,揮下劍。

那時

劈劍,雜貨店長這樣稱呼的,奇妙形狀的劍發出青綠色的磷光。
磷光包覆住整個劍身,於夜之黑闇中閃耀。
至少刺進一點。巴爾德這樣想著,而他劈下的一擊,直直切開魔獸的喉頭直到髖關節。

魔獸舉起雙手停下動作,邊扭動身體邊向前踏出一步。
隨即內臟猛烈噴灑出來。
隨著魔獸痛苦掙扎,血跟內臟濺出。
狂光從雙眼消失,巨軀邊噴出血邊向前倒下。
血劇烈地浸滿了地上。
巴爾德的靴子跟衣服也都是鮮血。


村人們像是瘋了一樣大聲歡呼。


5

村人們有好一陣子陷入狂亂的喜悅中。
聽到雖然有傷患但沒有死者,巴爾德也安心下來。
問村人們有沒有看到青綠色的磷光。
眾人都回答:不知道、沒有看到。
因為於黑暗中放出那麼清晰的光芒,不可能沒看到。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然而,巴爾德沒有餘力思考。
他受到巨大的疲勞感所侵襲。
勉強抵達床鋪後,一倒下就立刻失去意識。
沒有做夢,像是爛泥一般沉睡。

隔天早上太陽升起後才醒來。
某人幫他換上剛洗好的衣服。
也洗了衣服跟靴子。

巴爾德身旁的木箱上放著鞘跟似劍的武器。
巴爾德起身,拿起那粗糙的鐵塊。
似乎是村人洗淨、弄乾,擦拭了它。


艾爾果德拉
這是魔劍。
但是不是普通的魔劍。


巴爾德不知用了多少次特魯西亞家的魔劍。
其他領主持有的魔劍也曾看過兩次左右。
那時覺得它真是厲害。
原本認為人世間沒有比它還要卓越的武器。

但是眼前的這仿劍。
這仿劍昨天展現出的威力,甚至到了說是鋒利也很詭異的情況了。
再說那個磷光。
那個是。

古代的英雄們跟巨人與妖魔戰鬥。
於戰鬥中誕生出各式各樣的武器跟技術。
其中之一就是魔劍。
伊恩特‧納達 梅基耶翁
據說英雄們跟 飛 龍 心靈相通,座於其背上。接受 神 龍 的加護,揮舞魔劍打倒異形們。
當然這是神話的比喻,並非歷史的事實。

現在的魔劍是因為仿照傳說才這麼命名,但並非奇妙力量的產物。
聽說是腳踏實地研究過後才誕生的。
就算古代真的曾經有魔劍存在,但眾人都認為現在的產物早已凌駕於它了。

眼前的這個。
這奇妙形狀的劍。
這難道不正是古代的魔劍嗎?
被認為連巨人跟妖魔都可斬斷的,古代英雄們的武器不是嗎?
只能這樣認為了。

巴爾德笑了。
只能笑了。

過去巴爾德非常想要魔劍。
要是有魔劍,究竟能夠拯救多少生命呢。
聽到王都的商人將魔劍帶到林茨時,巴爾德就算散盡家財也想要得到手。
結果那是贗品。

到了現在。
年老衰弱,失去戰鬥能力。
引退後,甚至已經離開〈大障壁〉的縫隙,於前往黃泉的旅程中隨意流浪。
到了現在才得到無人所知的真正魔劍。

到了現在還想要我這個老頭做什麼阿。
對命運的諷刺只能笑了。





本帖最后由 dukemon 于 2016-2-17 22:58 编辑


第三話 騎士志願的少年


1

巴爾德因為意外的偶然而得到了古代劍,但當他吃完早餐時這興奮已經完全冷卻下來了。
於明亮的陽光下看到的古代劍,是粗糙且看起來廉價的金屬塊,顏色也褪了相當多了。凹凸不平像蚯蚓一般,附於劍身上的腫脹也毫無變化


看起來實在不像昨天發出神秘的光芒,輕易葬送魔獸的魔劍。

巴爾德決定認為,那是一場夢。
的確,這是古代的魔劍,或是跟它很相近的東西。
然而,它的力量很久以前就失去了。
若不是這樣,絕不會因賣不出去而掛在邊境鄉下村落的雜貨店裡。

昨天它大概是擠出了剩下的最後力量。
因為這樣解決了一隻魔獸跟三隻野獸,實在是幹得相當好。
現在只不過是普通的仿劍,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麼特別的力量。

但是,做為金屬來說似乎蠻堅固的,暫時用來護身也比棍棒好上許多。
也很中意揮動它的感覺。
掛在腰上的觸感也非常紮實。
不管怎樣,到下次去大城鎮拿到劍為止就靠它了。


不。
這仿劍出乎意料的能用。
就算買了普通的劍,也無用武之地。
暫時就把這掛在腰上繼續旅行吧。


今晚因為要聚集村人舉行宴會,村長請他務必再住一晚。
因為行李帶不走,所以巴爾德說把川熊的毛皮跟肉留下。他這話說不定也是讓村長妻子心情變好的其中一個原因。
可是,魔獸的毛皮要帶走。
作為皮鎧的補強材料,沒有比魔獸毛皮還要好的。
而且還是川熊的毛皮。
由於難以加工,沒辦法做成漂亮的鎧甲,但只要好好切斷它貼在鎧甲上就可以令它的強度大幅提升。
將來過去大城鎮時打算拜託他們製作。



2

果然還是請他們讓自己搭馬車就好了。


巴爾德開始後悔。
離開村子時,雖然村民們一直對他說要送他去下一個村落,但婉拒了。
這時候,要修理壞掉的房子跟柵欄等物,急需人手。
明明如此,但許多男人受傷,因此不能再奪走他們的人力。
即使不是這樣,剝下魔獸毛皮,清洗它的工作已經花了村民相當多的工夫了。

拿著行李徒步穿過山,果然相當嚴峻。
跟一隻魔獸與三隻野獸戰鬥,這種疲憊不過兩天的休養是無法消除的。
特別是右肩跟右肘的疼痛非常嚴重。
一直沿著奧法河北上,會是更輕鬆的旅程吧。
若是可以的話,租艘船也好。
因為身上有錢。

可是,就算是偉大的奧法,連續看一個月之多也是會膩的。
果然還是山的景色變化豐富。
就算是同樣的風景,於斜坡中途看,跟登到最高處看完全不一樣。
生長在相同山上的同樣樹葉,於南側跟北側展現出來的顏色差距,也宛若不同事物。
每座山都有其個性,每當穿過山頂後,就有別的風景等著自己。
縱使如此,背著行李到了第三天,還是會漸漸沒有餘力欣賞風景。

巴爾德放下行李,呼地吐了一口氣。
這時,從前面傳來吵鬧聲。
是戰鬥的聲音。
巴爾德就這樣把行李丟在那邊,跑了出去。

有了。
像是農夫的男人,用木槍作為武器正跟野獸戰鬥。
那裏有用馬牽著的貨車,有名少年坐在上面。

吉耶服利
野獸是縞狸。
牠相當興奮,打算撲向男人。
雖然是嬌小的野獸,但爪子跟牙齒都很尖銳。
要是壓制失敗,身體被攻擊的話,無法輕視這份威力。
他讓少年於貨車上避難,勉力奮鬥設法把它趕走。

男人察覺巴爾德跑近。說:

「你!有武器阿!
幫幫我!」

巴爾德用行動回答。
也就是拔出武器。
縞狸正一心一意攻擊男人的槍,而巴爾德從牠的背後給牠的頭一擊。
這時巴爾德想:


這像劍的,已經不是四天前晚上那麼強力的武器了吧。


的確是這樣。
別說把嬌小的縞狸的頭砍下,雖然讓牠發出悲鳴,但牠卻只有小傷而已。
這威力可說跟區區的鈍鐵板相符。

然而,這樣就足夠了。
縞狸受到未預料到的傷,就這樣逃進樹叢中,邊發出聲音邊遠離。
原本對縞狸而言人類就是太大的獵物。
要是無法對抗就會立刻逃離。
野生的獸類優於生存下去的直覺。

「哎呀,真是幫了大忙。
不知為何,那傢伙真是夠頑固的。明明這道路很少出現野獸。」

聽說男人帶著兒子,去東邊的村落賣菜正要回家,
途中,兒子把便當的剩菜給了在路旁的縞狸。
接著縞狸為了想要更多食物而襲擊過來。

因對方的邀請,巴爾德就住在男人的家裡。



3

男人以務農為生,於山中建造屋子,跟妻子還有兒子住在一起。
雖然種了各種作物供自家食用,但拿去賣的是名為青卷菜的蔬菜。
非常美味且營養豐富,然而若不適應土地的話馬上就會枯萎。
因此,儘管是不方便的土地,他們還是在這裡種植青卷菜,賣到東邊跟西邊的村落。
對方給巴爾德看名為青卷菜的青菜,他稍微想了一下後問:


這不是稱為艾嘉魯蘇西亞的藥草嗎?


「阿,對對。
到底是什麼時候呢?來鎮上的藥師這樣稱呼這種菜。
你還真是博學阿。」

男人相當佩服。
艾嘉魯蘇西亞會讓臟腑的運作變好。
身體狀況不好時,疲憊時,艾嘉魯蘇西亞會展現強力的效果。
吃艾嘉魯蘇西亞後,會讓吸收各種食物進入身體裡的力量變強。
也可說是增強健康的萬能藥。

所以稱它為,對任何病症都有效的藥草。
實際上,這種藥草本身營養豐富且沒有副作用,可說是其中一種理想的藥草。
似乎也有一派藥師將這藥草視為各種治療的基礎。

而且,這藥草相當美味。
生吃、水煮、燒烤都很好吃,就算加熱後藥效也不會消失。
好好陰乾,去除水分後煮來喝,藥效會比生吃還要強力。
他說了這些從藥師老嫗處得知的事,而男人跟妻子相當欽佩地聽著。

艾嘉魯蘇西亞的好處還不只這些。
這藥草的味道會驅散野獸。
不知道為甚麼會這樣。
據說也有學者宣稱,這是因為它跟現在已經滅亡的太古神獸氣味很像。

總之,只要先切斷收穫後的艾嘉魯蘇西亞的莖,野獸就不會接近。
將莖用熱水煮出的湯汁事先染上斗篷跟馬具的話,就不用那麼擔心於旅途中受到野獸襲擊。

「原來如此。
哎呀,明明在這種山中,這房子卻沒有被野獸襲擊過。
總算明白原因了。」

說完後,男人悠閒地笑著。



4

結果,巴爾德在他們家住了兩晚。
有很多需要男人的工作,那家人好似也相當感謝巴爾德滯留於他們家。
另外以巴爾德教導的知識為本,煮了艾嘉魯蘇西亞的莖,將它的汁液染在各種東西上。
巴爾德也在斗篷跟上衣上浸入湯汁。

到了晚上,他們就請巴爾德說些故事。
巴爾德吃著艾嘉魯蘇西亞的料理,喝著自家釀酒,開始說起了故事。
男人想要聽交易的事。
妻子想要聽歷史跟傳說的事。
兒子想要聽騎士的事。

兒子似乎想著要當騎士。
就男人跟妻子的神情看來,他們雖然不想要破壞孩子的夢想,但想要讓他發覺這夢想有多麼魯莽。
第三天,決定要讓兒子單獨去西邊村落賣菜。

「你也已經十歲了,
這種小事不能單獨完成不行。
不需要擔心,交給馬就可以了。
不要做多餘的事喔。」

他拜託巴爾德只在去程時護衛兒子。
西邊的村落是巴爾德接下來要前往的方向。

「那,就跟他講各式各樣流浪騎士的事吧。」

男人這樣說。
也就是說,拜託你告訴兒子那是多麼艱辛的事情。

男人大致上是把巴爾德看作騎士。
這是相當善意的評價。
畢竟現在的巴爾德沒有馬,且裝扮不像騎士。
沒有帶隨從,衣服也破舊髒汙。
甚至沒有拿正常的劍,吊在腰上的東西像是劈刀的半成品。
應該怎麼也看不出他是騎士還是貴族。

本來,處於流浪騎士狀況的人,於邊境大多數是自稱騎士,沒有受到正式敘任。
四處遊蕩的騎士,這種人不管是名字還是身分都無法相信。
然後,農民的孩子想成為騎士的話,充其量只能成為自稱騎士。

第二天的晚上,巴爾德做了晚餐。
起因是男人問他有沒有什麼青卷菜的特殊料理方式。
妻子興致勃勃地擔任助手。

於鍋子裡裝了滿滿的水。
把河魚的魚乾丟了一堆下去後煮沸。
將魚乾好好煮透後從熱水中撈起。
取出的魚乾灑上鹽弄乾,接著用鍋子煎過就會成為美觀的下酒菜。

魚乾的美味充分融入熱水,把切得細細的青卷菜丟進那湯裡用弱火燉煮。
煮到糊糊的。
之後加入從薩波榨出的果汁。

房子四周長著薩波的樹木,可是這家人似乎不知道這果實可食用。
成熟的薩波果實約有嬰兒拳頭大。
剝下外皮,榨取裡面的白色果肉就會跑出半透明的白色果汁。
這樣直接喝並沒有多少味道。
然而只要把這果汁放進熱水中,立刻就會製成溫和且有著深厚風味的湯底。

把薩波的果汁加入煮爛的青卷菜中,這樣整個高湯就會變得白濁且一口氣冒出泡泡。發出很棒的香氣。
妻子跟不知何時接近的男人與孩子都發出讚嘆聲,相當期待。

先讓他們喝了這白色湯。
三人都嚇了一跳,覺得相當好吃。

「唔─嗯。
好吃!青卷菜的味道居然可以變成這樣。
真令我驚訝。要是告訴村裡的人這種做法,他們也會很高興吧。」

巴爾德告訴這樣說的男人:


好戲現在才開始呢。


接著把山菜跟山鳥的肉大膽的放入鍋中。
不久配料煮熟,巴爾德說:


好,接下來就自由取食吧。


隨後,眾人就依序拿取料理開始食用。
這料理似乎對一家人來說是全新的,讓他們相當高興。

「這料理看起來可以改變各種配料來做。
哎呀,真是學到了寶貴的一課。」

巴爾德的酒碗不知加了幾次自家釀酒,是相當歡樂且熱鬧的一晚。



5

噠噠、噠噠
貨車發出聲音前進。
馬以自己的步伐緩緩拉著貨車。
十歲的少年握著馬的韁繩。

道路彎曲,凹凸不平。
一旦車輪受到突起的土石阻撓,馬就會靈活地移動身體改變方向,有時左右,有時前後,巧妙地牽引著貨車。
少年只是為了不阻撓牠,手持韁繩走著而已。

這天氣特別的好。
日光穿過樹木的葉子落下,閃爍地照著巴爾德、少年、馬還有貨車。
吹拂而過的風也很溫和,沒有比這還要適合旅行的天氣了。
巴爾德把行李放上運貨馬車,腰上只掛著劍而已。而他的腰一點都不痛,輕鬆地走著。

少年不斷問他問題。
關於騎士的修行。
然後問題漸漸的變成,該怎麼做才能當上騎士呢?

「農民的兒子無法成為騎士嗎?」


很難阿。


「爺爺的家是騎士家門嗎?」


雖然不是騎士,但父親是鄉士。
也有劍。


這幾乎接近謊話。
的確,巴爾德的父親說不定是鄉士,但過得毫無疑問是農民生活。
另外持有劍是事實,但從未看過父親拿過它。

「可是,我聽說曾有農民成為騎士」


嗯。
騎士家門沒有繼承人時,會收養健康且聰明的農家子弟成為騎士。
但是這種事相當罕見。


「要是去貴族大人的城,會教我劍嗎?」


就算去城,也只會給農民的孩子打雜的工作。
騎士的訓練要花很長很長的時間。
準備裝備也要很多錢。
要是訓練的話,那段時間就沒辦法工作。
不管怎樣都沒有貴族會給不工作的人食物跟裝備,並且幫他們訓練的。


「修行要花很多年吧。」


嗯。
紮紮實實修行需要約七年到十年左右吧。


「那麼久!?」


沒錯。
就是要花那麼久的時間。給沒有做多少工作的人東西吃,並且訓練他們。


「我會邊訓練,邊拼命做工作。」


大家都是這樣。
雜工要花一天的工作,勤務兵半天就要做完。
然後剩下的時間用來訓練。
而且。
就算修行成功,成為騎士後一定要買馬、劍跟鎧甲。


「劍很貴嗎?」


很貴。


「大約要一萬波羅葛爾嗎?」


哈哈哈。
一萬波羅葛爾就好了。
因為一百波羅葛爾是一葛爾,所以一萬波羅葛爾就是一百葛爾吧。
不夠。
就算青銅劍也要五千葛爾。
騎士用的普通鋼劍,便宜的也要兩萬葛爾。


「兩萬葛爾!那像是做夢一般的錢我們家沒有阿。」


最少也要這樣。
只有劍根本沒辦法做任何事。
一定要集齊其他各種裝備。


「貴族大人會不會借我呢?我會工作還的。」


你說工作,是要做什麼?


「咦?
在城裡工作,打倒壞人。這不就是騎士的工作嗎?」


有在城裡工作的騎士。
但是這種事大概已經有人做了。


「但是,要是成為很強的騎士就可以請對方雇用自己對吧。」


沒錯。
但只有戰鬥的時候。


「戰鬥的時候?」


恩。
貴族之間戰爭,討伐規模大的盜賊團,野獸大量出現時,會雇用能戰鬥的人。
沒辦法於城內工作的騎士跟士兵會去那種地方工作。
工作也就是指殺人或野獸。


「殺人?」


只有在殺人時會雇用流浪騎士。
戰爭結束後又不得不去找下一份工作。
流浪的騎士就是這樣到處殺人維生。


少年沉默不語。
低著頭有氣無力地走著,似乎正想著事情。

天氣很好,對旅行來說是絕佳的天氣。
肩跟腰都不痛。
但是,胸口稍微有些疼。



6

噠噠、噠噠。
馬車發出聲音向前進。

從不久前開始,少年就不發一語。
大概是因為面對成為騎士之困難,跟成為騎士後之嚴苛,而愕然了吧。

農民的孩子希望成為騎士,這是相當難以達成的。
但是,這跟巴爾德自己經過的道路又有何不同呢?

說起來,這名少年說是十歲。
巴爾德也同樣是在十歲時跟流浪騎士學劍的。



7

巴爾德的父親是鄉士。
從母親那聽到,父親似乎是某地的貴族血脈,也曾於城內工作。
父親自己則從未說過自己是武士。
然而,父親有著鋼劍。
雖然沒看過父親揮舞它的身姿,但除了騎士以外應該很少人持有鋼劍。
另外,父親的教養也很高,教導兒子讀寫跟計算,也說了一些歷史知識等。
村人們也仰賴父親的知識跟判斷力,一有事就會跟他商討。
一家人於離村落稍遠處,以農耕跟狩獵勉強度日。
儘管生活跟村人沒兩樣,可是大家都視他們家為鄉士家門。

某日,一名流浪騎士來到他們家,就這樣住下來了。
巴爾德少年時想成為騎士,但一直沒跟父親說。
某天,他拜託流浪騎士教自己劍。

「如果你的爸爸說可以就教你。」

流浪的騎士這樣說。
那之後巴爾德花了一個禮拜說服父親,開始劍的訓練。
修行跟他原先想的完全不同。

早上時,迅速作完劈柴挑水等常規家務。
接著於山野中奔跑。
到疲憊不堪回來時,開始劍的修行。
只是,他不讓巴爾德握劍。
流浪的騎士只是讓他看揮劍的姿勢。
流浪的騎士脫下除了穿在腰部的褲子以外的衣物,半裸著。
他半裸後才揮劍。

「騎士因為要拿著韁繩或盾,所以基本上是以單手用劍。
雖然騎士必定要學會的武藝中也有雙手劍,但那是從鎧甲上砸下讓對手昏迷的大型劍。
我教你的劍術是於騎士的基本課程中沒有的。
但是於使用劍的技術中是完成度最高的,且最為容易應用。」

他邊這樣說,邊揮劍給自己看。
最一開始只有從上往下直揮。
他叫自己從前後左右各種方向觀看。
不僅劍的動作,還要看清手、腳跟其肌肉與筋是怎樣運作的。
為了不論何時都要能夠於腦中浮現揮劍的姿態,他叫自己將動作深深刻印於雙眼中。
從上往下揮,流浪的騎士持續了這單調的招數一個禮拜。
接下來一周,他只讓自己看從右上揮下的招。
單調的修行持續著。

從左上揮下。
橫掃。
從斜下挑起。
突刺。

這修行只是單純看著而已。
然而,並不會膩。
別說膩,反而越看越有趣。
緊盯著看的這段期間,漸漸覺得自己明白要在哪邊呼吸、要在哪邊用力。
就算是很相似的動作,一旦用力方式不同就會變成完全不同的招數。
呼吸的速度跟急促,踏步的強度。因為這些要素,招數的內容會不一樣。
要是不小心受到揮舞的劍所吸引,就看不到這些。
技巧並非在於揮舞的劍,而是在於揮動它的人還有揮動它的人是怎麼注入自身想法的。
從怎麼注入自身想法而產生的,微妙的體重移動、呼吸還有肌肉的動作。其中才有招數的秘密。

流浪騎士也教導自己弓。
也為自己做了嬌小且張力弱的弓,說是給小孩子用的。
修行的方法實在是天方夜譚。
要瞄準於河川裡游動的魚。
怎麼可能射中。

「當用武器瞄準快速移動的東西時,有兩個方法。
第一個是預測對手的動作,瞄準對手移動的方向攻擊。
另一個是攻擊要快,快到對手動作根本不是問題。」

雖然流浪騎士說了這話,但魚在水中的速度太過異常了。
用速度壓倒牠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這樣,預測後射擊也打不中。
畢竟箭進入水面就會改變方向,完全偏離魚。

但是流浪的騎士確確實實射中了魚。
因為他用的弓箭跟小孩用的一樣,所以沒辦法辯駁。
明明是同樣的箭矢,流浪騎士的箭飛行速度非常地快。
想要模仿他而用力拉,弓就會壞掉,或者弦會斷。

流浪的騎士雖然示範給自己看,但並沒有說明。
該怎麼樣才能用同樣的弓箭射出那種速度呢?只能自己思考、下工夫。
於那段期間嘗試各種方法,知道弦的纏法不是越緊越好,
活用弓的柔軟度來綁弦才是重點。

偶爾會射中。
當沒有射中自己所瞄準的地方時,魚會做出自己想都沒想過的動作而射中。

「我們想要箭射中魚,而魚想著不要讓箭射中自己,這樣不可能打中。」

流浪的騎士這樣說。
自己想:魚怎麼可能想要箭射中。
不,等等。
那麼魚到底想怎麼做呢?
因為拼命想要射中,所以沒有思考過魚的想法跟狀況。

觀察魚。
至今只有注意大小跟速度,但魚也有各式各樣的種類。
喜歡逆流游動的魚。
喜歡順流游動的魚。
行動範圍狹小的魚跟寬廣的魚。
喜歡清水的魚跟喜歡濁水的魚。

雖然原先想說魚是在水中自由自在游著,但並不是這樣。
特別是在緊急狀況下會選擇怎樣的行動,依魚的種類不同有一定程度的規律。
水流速度快的河川,在這種狀況下反應更是受到限制。
附近有石頭或是流動的速度變化的地方,在那種區域做出那種動作的話,有時也可以預測接下來會怎樣。

說起來,流浪騎士有時就算拿著弓也有好一陣子不會擺出動作。
就算擺好姿勢,有時也不會瞄準。
就算瞄準了,到射出去為止也曾等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是在等什麼呢?

最後,箭變得能夠射中魚了。
讓魚做出自己所希望的反應,刻意讓牠為了被箭射中而過來。
找尋作得到這種事的地方跟時機。
變得能夠射中後,很不可思議地,不需要思考太多也可以一隻接一隻射中。

劍技的修行也持續著,流浪騎士開始展現連續技給他看。
從揮下到挑上的變化。
從劈砍到突刺的變化。
單純的東西互相組合後,會有令人驚訝的變化。

「就算只是揮一次劍,也會花費力量跟時間。
連一下也不要浪費。
將揮完後的身體姿勢跟劍尖的位置用於下一個動作。
就算揮空,只要能夠封住對手的動作或是讓他移動到對自己有利的地方,就不是白費功夫。」

流浪騎士展現給他看的動作漸漸變得更加快速,更加高超。
大部分的時候只給他看空揮,但他僅僅給他看了五次砍東西的時候。
最一開始是樹枝。
接著是蠻大的樹幹。
接著是於河川上飛的鳥。
接著是於水上飄的羽毛。
最後看得就算到了現在還不太知道,流浪的騎士說「現在要斬空給你看」,接著劃過了什麼都沒有的虛空。

巴爾德年屆十歲,劍的修行正要過了整整一年。
某天,流浪的騎士讓他拿著劍。

他相當驚喜。
那劍他絕對不讓其他人碰。
允許巴爾德拿著這把劍,並且許可揮動它。這顯示了他是怎麼看待巴爾德的。

揮了。
最基本的從正上方往正下方的劈砍。
雖然想要照著刻畫在心中的方式一樣揮,但劍太重了。
儘管步履蹣跚,可是流浪的騎士很稀奇地稱讚他。

「恩。
腿跟腰變得相當穩固了。
活動肉跟筋的方式也大致上不錯。
這樣的話,某天應該會變得能夠正確揮舞劍吧。」

隔天,流浪的騎士消失了。
他再度啟程旅行。


8

巴爾德一個人繼續修行。
就算這樣說,已經沒辦法看到流浪騎士揮劍的姿勢了。
他揮著木棒,努力想要重現刻劃於心中的模樣。
也持續跑步的鍛鍊。

某天,發生了一件事,決定了巴爾德的人生。

他拿著於河裡射到的魚回家,途中聽到了悲鳴。
有個男人正於河灘處被川熊追著跑。
川熊的跑步速度比人類的大人還要慢。
雙方隔了好一段距離,這樣繼續逃的話說不定能夠成功脫離。
但是不知是太過疲憊還是驚慌,男人爬上了樹。

爬樹正是川熊擅長的。
巴爾德所在的地方,是比河灘還要高的山道。
跑下去需要花時間,更何況十歲的小孩接近也沒辦法做任何事。
他帶著弓箭。
但是弓很小,且箭只不過是切下伊拉瑟依的莖,把前端弄尖,尾端割開插入鳥的羽毛而已。
不僅射不中離得很遠的川熊,就算射中,牠的感受大概跟被小蟲子撞到沒兩樣。

撿起石頭,把繫在腰上的繩子代替投石索,把石頭丟向了熊。
第一投、第二投落空。
因為熊剛好正要爬上樹而停下動作,第三投命中了。
熊望向巴爾德的方向。
他改變攻擊目標朝這裡過來。

巴爾德揮手告訴樹上的男人快跑。
熊來到斜坡下。
巴爾德把綁在索伊竹上的數十條魚朝熊丟了過去。
熊開始吃起突然落到眼前的食物。

巴爾德急忙把繩索捲在腰上逃跑。
稍微跑了一下回頭,發現男人也正朝反方向逃跑。
結果一直跑到家。

隔天,有名男人過來巴爾德的家,他自稱帕格拉領主特魯西亞家的騎士。
昨天救的男人原來是帕格拉領主的傭人。
騎士跟巴爾德的父親談了一陣子後,向巴爾德致謝,把獎賞的黃金送給他後,詢問:

「你想不想試著在領主艾魯瑟拉‧特魯西亞的城裡工作呢?」

特魯西亞家的城薪水很不錯,也可以好好地吃到食物。
村子裡的每個人都相當憧憬這個職場。
巴爾德回答,是。

騎士就這樣帶著他前去城裡。
住在裡面工作,一個月有一天的休假。

給十歲小孩的工作有其限度。
巴爾德的工作居然是侍童。
很少會把農民的孩子選來當侍童。
第三天,家主的艾魯瑟拉突然問他:

「你想不想訓練武藝?」

巴爾德回答:是的。

「你明天試著參加勤務兵們的訓練。」

艾魯瑟拉這樣說。
因為勤務兵的工作是幫忙騎士處理身邊事務,所以跟侍童的工作重複的部分也很多。
但是這兩項職務完全不同。
侍童不碰武器也不能碰武器,而勤務兵會保養主人的武器。
侍童是侍從的見習生,而勤務兵是騎士的見習生。

就算將來沒有成為騎士的希望的人,特魯西亞家也會依適性跟個人的希望讓他們當勤務兵。
特魯西亞的想法是,讓他們學會武器的使用方法跟戰鬥方式,作為士兵工作就好了。
因此,特魯西亞家的士兵品質極高。

隔天,巴爾德早早起床,混在前輩裡挑水跟打掃,接著跑步。
繞圈跑過城附近的山路。
勤務兵有許多人,大家都比他年長。
年紀最大的是十八歲。
巴爾德跑完全程,完全沒有落後於十八歲的勤務兵。

那之後參加了使用模擬劍跟木盾的空揮訓練。
這是他第一次用盾,因此也是第一次用單手揮劍。
而且至今為止揮的只是木棒而已。

看到大家揮著模擬劍呼呼地發出聲音,他興奮的顫抖。
一開始是前輩示範給他看。
雖然揮來揮去,然而並不是要斬斷某物的揮法。
流浪騎士教導自己「騎士的劍與其說是要斬斷東西,不如說是以四處揮舞打擊為基本。」但想說:這劍明明可以用斬擊的方式來揮動。
很不可思議的,當他拿著模擬劍時,有一道自己想要怎麼揮舞這把劍的確切身影浮現出來,。
但是,不怎麼有辦法照心裡所想的一樣揮劍。
第七天才終於感覺自己捉到了確實的劍路。
那天晚上,巴爾德聽到別人對他說:

「你從明天開始成為領主大人的勤務兵。」

特魯西亞的城裡,勤務兵是輪流負責騎士的。
所以成為特定騎士的專屬勤務兵是極為例外的待遇。
而且還是專屬於家主艾魯瑟拉。
周圍的忌妒相當嚴重。

而這份忌妒數天就減半了。
因為艾魯瑟拉的訓練實在太過嚴苛。
然而這正是巴爾德所願。

最一開始打招呼時,艾魯瑟拉問他劍是跟誰學的。
巴爾德回答:是父親友人的騎士教自己的。

「你有個好老師。」

他這樣跟巴爾德說,巴爾德極其高興。

特魯西亞城為了讓年輕人能夠好好成長,會給充足的食物。
原本巴爾德的雙親就沒有讓他吃不夠,巴爾德的營養狀態好到不像是庶民的孩子,他茁壯地成長。
隨著更進一步的鍛鍊,巴爾德變得更為壯碩、強壯。


9

四年後,巴爾德成為隨從,再過三年成為了見習騎士。
特魯西亞家對這種階梯相當嚴格。
於大陸中央,勤務兵很多時候會突然成為見習騎士,聽說一般狀況下,是先立下騎士誓約後於有力騎士處做為隨從累積經驗。
當然,修行的年數會變少。

邊境有著含糊的習慣。
有些人沒有做多少修行,就請其他家的有力騎士收自己為徒,成為見習騎士。然後花二至三年結束表面上的修行後就立下騎士誓約,這種人也不少。

特魯西亞家有時也有受人請求,收留見習騎士。
次男以下會過來,因為他們無法繼承家門。
因為只要事先宣揚他曾在特魯西亞家修行過,這樣收養他當養子的門路也會變多。
然而,鮮少有人支持到兩個月以上。

二十歲時,也就是他進去特魯西亞城後第十年,巴爾德進行了騎士誓約。
令人驚訝地,引導人,也就是導師是由艾魯瑟拉親自擔任。
就慣例上,不能將於誓約儀式擔任導師的人視為忠誠的對象。
所以,不管是哪個家門,家主自己是不會擔任導師的。
是讓某個代理人擔任導師。
而艾魯瑟拉親自擔任他的導師,這樣巴爾德究竟要向誰獻上忠誠呢?

巴爾德受到艾魯瑟拉引導,開始了誓約儀式。
然後,那時候到來了。

「汝,願成為騎士之人。
這份忠誠要獻給何人?」

面對這問題,巴爾德回答:吾之忠誠獻給人民。
那之後,漫長的時光流逝,如今巴爾德已經衰老,走在赴黃泉的旅途上。
然而,那時候的誓約現在也還未失去。
雖說拋下了要用來守護誓約的劍跟盾。


不,不是這樣。
我還有你在阿。


巴爾德用左手撫摸掛於腰上的劍鞘。
這鞘是用老馬史塔波羅斯的皮革所制,外觀稍微有些粗糙。
但是,這革的觸感極其有力。
由葛爾加斯特的戰士安格達爾所做的縫線處,描繪著毅然且美麗的紋路。
放在裡面的雖然只是像劈刀的劍,但也是令人安心的搭擋。


史塔波羅斯。
一起戰鬥吧。
到我死去為止,就請多多指教了。


這樣小聲說出口後,巴爾德敲了敲放進劍的鞘。
感覺從劍鞘湧出了不可思議的溫暖。



10

已經到了離西邊村落很近的地方,有馬車從後方過來。
坐在上面的,是西邊村落的村長跟他女兒,有兩名強壯的年輕人陪同。
看起來是去東邊村落回來的路上。
因為我方的貨車速度較慢,想要請對方先走,但沒有可以讓路的地方。

「已經不遠了,這樣前進就可以。
不用在意。慢慢走,大家都很期待那些菜。」

因為村長這樣說,所以就決定這樣繼續前進。
少年朝村長的女兒方向瞄了好幾次,同時臉紅通通的。
女兒那邊因為也有跟少年搭話,應該互相認識吧。
開始看到村子時,有野獸從後方襲擊村長的馬車。

「嗚哇哇哇!怎、怎麼會!
是魔、魔獸嗎!?」

年輕人大喊著。 柯魯亞傑
巴爾德繞到貨車後方時,兩名年輕人已經倒下,岩鹿的魔獸正準備衝向馬。


看來很快就有出場機會了,史塔波羅斯。
上吧!


這樣默念,同時用左手壓住鞘,右手拔出仿劍。
劍發出了那種不可思議的磷光。


唔嗯!
多謝!


巴爾德感謝太古的魔劍為他擠出最後的靈力,同時斬下了魔獸的首級。
就算用怎麼樣的武器,應該都難以傷到那顆頭。但它一擊就被砍下,飛舞於空中。
巴爾德邊注意痙攣的四肢,邊查看倒下的兩名年輕人之狀況。
幸好沒有性命危險,傷口並不深。
鬆了一口氣回過頭來,發現少年亮晶晶的雙眼就在那裏。

「果然。
果然騎士好厲害阿!
我絕對要成為騎士。
不是斬人的騎士而是成為斬殺野獸的騎士。
成為守護大家的騎士!」


完了。
別說讓他放棄成為騎士的道路,這不是反而激勵他了嗎。
唔。
對不起令尊,我的說服失敗了。
回頭一想,我不適合擔任這角色。


天氣跟先前一樣相當好。
因為用盡全力活動,大概晚上會腰痛吧。
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的關係,身體非常疲倦。
年輕時不會有這種事,但因為變老所以也沒辦法。
然而,心情很好。








本帖最后由 dukemon 于 2016-2-23 18:14 编辑



第四話 壁劍的騎士



「那再見了,老爺子。」
「非常謝謝你!」
「絕不會忘記大哥的恩惠!」

三名男人用全身表示感謝,相當依依不捨。而巴爾德對他們說:


嗯,你們也多保重。
忍耐住。
千萬不可衝動。
要是認真幹活一定會有好事的。


三人不斷、不斷的回頭,走下了山道。
最後,巴爾德背起行李,往反方向走下斜坡。
走了一陣子後,到了昨天遭受襲擊的地方。


在這種視野寬闊的地方襲擊人,實在太傻了。
而且我站的位置還是斜坡的更上方。


站在斜坡上方的人跟站在斜坡下的人戰鬥,不用說當然是上側的人有利。
三人愚昧到連這種常識都無法起作用。

巴爾德是在昨天遇見三人的。
於之前住的村子聽到,進入波多莫斯大領主領前的山最近有山賊出沒。
聽說多人前去,山賊就不會出現。
想說撲滅山賊也不壞。
結果真的出現了。
三人擋在巴爾德面前。

「喂,老頭。
留下行李就饒你一命。」

「不聽話會很淒慘。」

「就算跑也沒用,咱們跑得很快」

三人衣著極其髒汙,目光炯炯,用嘶啞的聲音威脅。
頭髮跟鬍子都長得很長,比起人類更像野獸。
拿著粗糙的武器。

要是膽小的旅人會因為這份恐懼而顫抖,但巴爾德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威脅。

結果戰鬥了。
一下子就分出勝負。
巴爾德把三人打倒在地,這次他們的臉孔跟之前完全不一樣,相當淒慘。
這時,他原本打算取下三人的首級。
放任山賊自由活動,絕沒有任何好事。

但是看到三人互相袒護對方,他改變心意了。
巴爾德詢問:你們出身於那裡,為甚麼成為山賊?
結果那天夜晚,他在三人做為根據地的洞穴跟他們一起喝酒,聽了三人的經歷。
三人相當感激,說是很久沒喝到酒了。

三人原本是樵夫,住於名為土歐利姆領的地方。
於土歐利姆領,稅賦很高,徵稅相當嚴苛,貧窮的人會更加困頓。
沒辦法付出稅金的家,小孩跟女人會被帶走賣掉。
要是抵抗徵稅的官員,會遭到相當嚴酷的待遇。

但是,有名具有正義感的男人,名叫艾巴。他從不合理的徵稅底下守護村人。
仰慕艾巴的男人們聚集起來成為一個勢力,救助沒有工作人手的家庭,互相資助食物。
這三人也因為欽佩艾巴的行動力跟豪氣,成了他的小弟。

然而,某天領主雇用了兩名護衛,他們的劍藝高超。
那護衛斬殺了艾巴,手下們也一個接一個被殺死。
三人逃匿了數年,終於逃到這裡,從旅人身上奪取食物跟貨物勉力餬口。

不知道這番話有多少是真的,但三人的眼神並沒有完全混濁。
覺得他們說自己沒有殺過人是真話。


這樣說不定還可以重新來過。


他這樣想,試著跟他們喝了一個晚上的酒。
酒會引出人的本性。
若是過著粗野的生活更是如此。
說完話,知道三人的本性都很純樸且討人喜歡。

因此,幫他們寫了介紹信給村長,那村落跟此處稍微隔了一段距離。
信上寫:這三人因為種種原因,成了盜賊,但他們並非沒有優點,請給他們工作。若是做了壞事不管給他們怎樣的懲罰都可以。
數天前,那名村長跟他的女兒受到魔獸襲擊,而巴爾德救了他們。
由於對方似乎相當感激他,所以應該會聽自己的請託吧。

跟三人講了這些。他們喜極而泣。
威脅他人奪取食物,等著不知何時受到討伐。他們可以從這種生活脫離。
這一定非常開心。
到了早上,他們剪了頭髮,剃了鬍子後,變得稍微可以見人。
巴爾德為三人送別,重新踏上旅程。


2

「找到你了,山賊。同伴在哪!」

有名騎士全身包覆住金屬鎧甲,拿著巨大的劍擋於巴爾德面前。
後方有隨從正待機著。
巴爾德說:我不是山賊。

「哼,撒這種顯而易見的謊。
最近這座山上據說出了山賊,怎麼會有人單獨在這種地方遊蕩!
除非那個人就是山賊本人。
腰上的刀是什麼。
是為了襲擊別人對不對。」

巴爾德說,雖然身穿這樣,但我是騎士。

「不要逗人發笑了!
怎麼會有騎士沒有佩馬!
身為山賊卻自稱有名譽的騎士,更加罪無可赦。
而且,那張毛皮大概是從烏拉魯塔村的老人處奪來的吧。
這正是鐵證!」

巴爾德的行李上的確綁著毛皮。
但這毛皮是源自自己打倒的川熊魔獸。
這是魔獸的毛皮,你找的也是嗎?巴爾德問。

「魔獸的毛皮!
居然竊取那種貴重的物品,更加無法原諒!」

全身鎧的騎士完全不聽人說話。
巴爾德沒辦法只好自報名號。
但是這卻更煽起對方的憤怒。

「你、你、你這傢伙。
居、居然盜用巴爾德‧羅嚴先生之名!
已經無法容許了。
我要狠狠打扁你!」

他一這樣大喊就接近過來。
是名壯漢。
比巴爾德略矮些,但橫幅跟厚實度勝於他。
看到對方的武器,巴爾德知道這名壯漢是誰了。

戈頓‧薩爾克斯

薩爾克斯家家主,也是梅吉亞領主。
梅吉亞領的確是在波多莫斯大領主領地中,但聽說還要再稍微靠北邊些。
說不定山腳下的村落是守護契約地。

說到戈頓‧薩爾克斯,他以〈壁劍〉的使用者而聞名。
原本想說是有著鐵壁般防禦技術的劍士。
但並不是這樣。
不是像牆壁一樣使用劍
而是用像牆壁一樣的劍。

總之這劍的劍幅非比尋常的寬。
而他將那劍舉至眼前。
劍刃呈水平。
完全看不到臉。
劍幅就是有那麼寬。

巴爾德因為那超乎常理的劍跟姿勢而呆然。
隨後,壁劍揮下。
他沒有舉起,維持同樣的水平姿勢。就這樣隨意的。
並不是用刃砍,而是打算用寬闊的劍腹壓碎對手。
不能直接承受那驚人的質量。
巴爾德往正後方退了一步


轟。


驚人的風壓襲向巴爾德,仿若巨鳥的振翅。
壁劍以巨大質量揮下,這已經可以稱為破壞兵器了。
用不遜於揮下的速度之迅捷,他立刻將壁劍收回原本的位置。


這是什麼臂力!


巴爾德雖然對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但戈頓的腕力比全盛期的巴爾德還要強。
遠勝於。
這一把劍究竟用了多少鋼鐵呢?
而輕而易舉地使用它的這名男人,是非凡巨力的持有者
先不說揮下,但將它於空中瞬間停下,迅速收回。這究竟需要多少肌力呢?
從瞬間的驚愕中回過神,巴爾德大大地繞著對方的四周邊思考著。


哎呀呀。
這該怎麼辦才好。
因為他對著我來,所以把他打倒也沒關係吧。
與其這樣說,若是不把他擊潰他也不會聽我的話吧。
但是該怎麼打倒他呢?
他穿著金屬的全身鎧。
看起來相當高級。
這把劈劍大概完全沒辦法應付吧。


巴爾德原本擅長的是打到鎧甲上令對手昏厥的那種大劍。
然而,現在沒有那種武器。
就算有,揮動的話肩跟腰也會很痛。
想著這些事時,第二擊落下。
壁劍埋沒整個視野,發出風聲。
魄力真是驚人。
若是不上不下的武人,大概沒辦法跟這凶器正面對決吧。
巴爾德這次也向後避開。
這次對方也於空中停下壁劍,立刻收回它。
對手接近了一步。
巴爾德邊向側邊行走,整理思緒。


好。
要是下一擊過來,不是往後面,而是向側面避開。
然後砍向握劍的右手。
握著那把重劍,衝擊就沒有逸散的空間了吧。


對手向前踏了一步,對他揮下壁劍。
巴爾德向側邊避開,打算衝進對手懷中。
壁劍一撞上巴爾德原先站的地點,就直接以驚人的速度向右橫掃。
巨大的劍尖逼近巴爾德的右側腹。
巴爾德慌忙地向後退開。
要是再踏入一點,就會受到致命的打擊了吧。

巴爾德邊整理姿勢,邊流下冷汗。
居然能夠用如此的速度將如此重的劍毫無滯礙地揮向正側面,這腕力真是超乎想像。


這是出乎意料難纏的對手。
找不到進攻方式。
從正面衝進去,攻擊握劍的手指嗎?
不,這樣無法完全避開朝我揮下的壁劍。
就算瞄準腳也是一樣吧。
如此快速的揮舞那種重物,完全束手無策
話說,看不見對手的臉實在難應付。


戈頓‧薩爾克斯的臉完全藏於壁劍後方。
也就是說,從戈頓‧薩爾克斯的方向應該也看不到巴爾德。
明明是這樣,對手的動作卻沒有猶疑。
他是怎麼看清我方的動向?巴爾德覺得很可疑。
因為對手又再次踏向前揮下壁劍,所以他又再次向後退避。

「光是逃是贏不了的!
總有一天會因疲憊而躲不掉。
不想被壓得扁扁的就丟掉武器投降!」

雖然不管在哪邊死去都沒關係,但絕不想被這種蠢透的武器壓死。
乾脆投降,好好談一下就可以解開誤會了,可是實在很不想投降。
巴爾德望向手拿著的劈劍。
原先想說它已經用光神秘的力量了,然而於先前跟魔獸戰鬥時,它又展現出壓倒性的鋒銳度。
巴爾德思考著,要是這把劍現在還有著做為魔劍的力量,那絕不能留在自己的手上。
能夠屠殺魔獸的武器應由特魯西亞家持有。
要是此劍還未失去力量,一定要送往特魯西亞家。

總之,這把劍現在一樣是魔劍嗎?是不是這樣呢?
不管用什麼方法都想要確認。自己這樣想。
他是這樣想著走過山路的。

目前為止,這把劈劍一共展現了兩次不可思議的力量。
然而與縞狸的戰鬥並沒有顯出力量。
跟山賊的戰鬥也是這樣。
為何?
假定這把劍還有力量,那又是在什麼時候湧出,什麼時候不會發動?

難道只有於跟有致命危險的敵人戰鬥時,這把劍才會顯出真正的力量嗎?巴爾德想到這點。
這樣的話,現在正是確認的好機會。
好。巴爾德下定決心。向魔劍呼喊。


劍阿
魔劍阿。
以古代的睿智鍛造的真正魔劍阿。
現在我正挑戰強敵。
現出真身,切開敵人吧!


然後一衝進對手懷中,他就用盡渾身解數,用橫斬砍中了壁劍。
但是劈劍還是劈劍。
沒有現出任何不可思議的作用。
鋼鐵跟鋼鐵交擊,響起巨大聲響。
對手就這樣繼續揮下劈劍。

巴爾德向後跳躍。
因為這攻擊太硬來了。右肩跟右肘麻痺沒有感覺。
手腕也很痛。
大概已經沒辦法揮劍。

然而巴爾德免於敗北。
壁劍砸在大地上,隨後啪地一聲,水平斷成兩半。
剛好是巴爾德擊中的地方。
大概那邊到今天為止一直被打中,有裂痕了吧。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劍!
我的愛劍阿阿阿阿阿!」

巴爾德冷冷地望著大叫的戈頓‧薩爾克斯,想著:


完全沒有發生任何事。
果然它已經失去了做為魔劍的力量了嗎?



3

「不,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致歉才好。
偏偏是對巴爾德‧羅嚴先生如此失禮。
這是我戈頓一生的失敗。
真的太丟人現眼了,請斥責我」

覺得一名壯漢縮著身子不停道歉的身影有些可愛,巴爾德笑了。

「哥哥真是的。
我明明每次都跟您說了,首先要先聽聽對方的說法。」

於一旁生氣的,是戈頓‧薩爾克斯的妹妹尤莉卡

「尤莉卡,羅嚴卿都說原諒了,這件事應該就夠了吧。
大哥也是,這樣一直陪罪,羅嚴卿也會感到不舒坦。
哦,黑龍蝦烤好了。
羅嚴卿,我給您斟酒。
這蝦料理是本家的驕傲。」

打算緩和氣氛的人是,尤莉卡的丈夫凱涅。
是名優秀的人才,因而入贅薩爾克斯家。
聽說於振興領內的產業跟管理財務方面一展長才。

薩爾克斯因為壁劍斷折而愕然,巴爾德給他看一封信。
那是林茨伯爵寫的介紹信。
林茨伯是戈頓的伯父。
因為他從前就知道戈頓相當敬愛〈人民的騎士〉巴爾德‧羅嚴。所以巴爾德要往北方前行時,就請他務必拜訪梅吉亞領。
然後於信上寫著,羅嚴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囑咐戈頓誠心誠意地招待他。

看到這介紹信,戈頓明白眼前的老人毫無疑問是巴爾德‧羅嚴,跪下向他致歉並且招待巴爾德前往自己的城。
尤莉卡過來迎接兩人,聽到事情的經過後狠狠訓了哥哥一頓,向巴爾德道歉。
不僅如此,她拜託:我的哥哥從過去就一直很仰慕您,不斷企盼著要見您一面。請您在此處逗留一段時間。
巴爾德爽快地答應了。


戈頓與尤莉卡跟巴爾德熱烈談話,而凱涅打斷了話題,讓他過去洗澡。
於澡堂放鬆時,藥師進來幫他將長長的頭髮與鬍鬚剪短。
剛洗完澡,侍女就過來替他塗上香油,準備好乾淨的衣物。


這種清爽的好心情真是久未有過了。


巴爾德對凱涅的用心相當讚嘆。



4

黑龍蝦是大型的龍蝦。
聽說可以於領地內的鹽湖捕到。
到了某個大小後,紅色的甲殼會帶有黑色。
附上黑色的龍蝦有著濃厚且深奧的味道。
水煮也好、燒烤也好、煮湯也好的無敵的龍蝦。

巴爾德看到眼前的盤子大吃一驚。
沒看過這麼大的龍蝦。
殼實在是太過壯觀,宛若偉大騎士的鎧甲。
將這出色的龍蝦對切,連殼一起烤熟。

第一眼雖然會覺得只是直接烤過,但大概不是這樣。
首先,黃色的油於殼跟肉的中間咕嚕咕嚕地冒著泡。
然後試著插進叉子,蝦肉簡單地就跟殼分開了。
看起來像是隨意烤過,但那裏有著料理人的功夫。
切了一片放入口中。


唔唔嗯
這是什麼美妙的味道。
是多虧了香草跟這油嗎


一放上舌頭,就感受到強烈的美味。
就這樣咬下,發現那紮實的口感令人完全想不到這是蝦肉。
但是並不會硬。
咬了一次、兩次、三次。
每次味道都會改變。
接著再咬了數次後吞下。
實在是堅韌且令人滿足的肉。
大型的龍蝦獨特的溫和口感真的是太奢華了。
燒烤度也是絕妙。明明外側附上了剛剛好的烤痕,可是內部卻仿若純白寶石般美麗。

鹽度實在令人驚訝。
最初放上舌頭時,感受到確切的鹽味。
但是,吃完一片後,感覺進入身內深處的鹽極為淡薄,而其引出了龍蝦獨特的美味。
一點也不死鹹。
真是不可思議,巴爾德這樣想因此試著詢問。

「哎呀,巴爾德大人對料理真有研究。
呵呵,
我們家於燒烤料理時會灑兩次鹽。
叫做美味鹽跟完工鹽。
或者說是有鹽感覺的鹽,跟沒有鹽感覺的鹽。
這道黑龍蝦的鬼鎧燒烤,要將新鮮的龍蝦切成兩半,先平均灑上薄薄一層鹽。
接著於上面淋上些許果汁,讓鹽味滲入。
稍微隔了一段時間後,再做一次同樣的事,接著將一半的龍蝦完全包上香草,好好讓鹽跟它調和。
看準適當的時機,將龍蝦放上火烤。
隨著火的熱度傳遞到裡面,鹽會從龍蝦身上引出美味的湯汁。
此時,塗上帕里姆油。
從龍蝦身上出來的湯汁,跟鹽、油混在一起,轉變為最棒的醬汁,然後再一次滲入肉中,給予龍蝦深奧的味道。
然後,當龍蝦烤好的前一刻,將蝦子移到火勢強的地方,灑上完工鹽。
就像這樣」

尤莉卡將右手舉得比自己頭還高,摩擦手指做出灑鹽的動作。

「完工鹽一定要舉得高高地灑下。
藉由這個動作,鹽量會較少且有確實的鹹味。
就如同剛才所述,沁入裡面引出美味的鹽跟烤好後調味的鹽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因為事前準備用了鹽,所以不需要完工時的鹽。不會有這種事。
當然,一定要先嚴密計算整道菜要有多少的鹽量。調整美味鹽的分量。
這種大型的黑龍蝦,要引出它的美味需要的鹽量也很多,而且,需要熟練的功夫才能讓引出美味所需要的燒烤時間,跟烤好蝦子需要的燒烤時間一致。
將它從火上拿下時,要用熟練的快速動作將刀子插進肉跟殼中間。
這是為了要讓殼肉分開容易食用,還有讓多餘的油流到外側,使味道不會太過膩口。
這個味道是經過眾多的嘗試錯誤才誕生的。」

巴爾德聽著料理的手法逐一點頭,同時不停將龍蝦切開送入口中。
將肉浸入留在殼上的醬汁,就可以享受更濃一層的味道。
於一口跟另一口之間喝著葡萄酒。
巴爾德並不是太喜歡白酒。
但是這葡萄酒味道跟其他的不同。據說是於本地所釀造。
葡萄酒本身的味道很清爽沒有怪味,除此之外,將它弄得冷冰冰的很好。
說是於井裡放冷,邊將燙燙的龍蝦塞進口中,邊將冰涼的白酒流入喉中。這實在是至高的享受。

尤莉卡的料理說明也完全不會令人不快。
反而讓品味龍蝦的樂趣更加提升。
可說是莊重的女主人。
巴爾德想:令妹也相當能幹呢。
看到巴爾德完全放鬆下來,戈頓也相當開心,開始聊起話來了。




5

「認輸!」

戈頓宣言敗北,宏亮的聲音響徹四周。
與他面對面的巴爾德也流了很多汗。
這也是沒辦法的。
因為這是今天第八次的比賽。

今天是滯留於薩爾克斯家的第五天。
第二天,戈頓相當客氣的請求巴爾德能不能陪他對練。但巴爾德肩膀的狀況不太好所以拒絕了。
戈頓一開始也沒有纏著他,陪著巴爾德一同遊覽領地。
梅吉亞領位於山谷中,由八個村落組成。群山圍繞於四周。
沒有值得大書特書的資源跟產業,但和平且美麗。
可以看見人們互相幫助生活的樣子。
然後,領民們相當喜歡身為領主的戈頓。
看到戈頓的身影,每個人都很開心似的向他搭話。

到了晚上,就跟戈頓、尤莉卡還有凱涅一同用晚餐。
盤上的菜都烹煮地相當高雅,所用的食材是本地所出產,且送上來的分量剛好。
他們邊確認巴爾德的食慾,邊送上他剛好吃得完的量。
巴爾德討厭,待客就是指送上的料理要多到吃不完的這種想法。
所以他很中意薩爾克斯家的招待方式。
非常中意。
提到此事後。尤莉卡說:

「我們家的初代留下一句話,某人豐裕的話就會有某人飢餓,想像領民中最貧窮的人今晚吃了些什麼。
這兩百年以來,領民沒有一人餓死,這正是薩爾克斯家的自傲之處。」

然後附加上一句話。

「但是有積蓄,能夠充分地招待客人。
巴爾德大人。
請您盡情享受我們家的美味。」

的確,薩爾克斯家的家產毫無疑問相當豐厚。
大概是長年累積下來的吧
若不是這樣,就做不出像壁劍那種荒唐的武器。
光是那鐵塊就是一件財產。
鐵製全身鎧也相當高價。
用於城內的家具,也是上好的東西。

薩爾克斯家是名家。
畢竟他們的始祖是〈最初的人們〉。很久以前,最初於奧法大河東部殖民的人之一。
然後,也是存活過魔獸的大量發生所造成的〈大崩壞〉的家門。
雖然那麼久以前的事跟神話時代差不多,毫無確認的手段,但受到眾人廣泛相信。
當話題到了這邊,尤莉卡詢問:

「巴爾德大人,請問您覺得〈最初的人們〉是從何處而來呢?」

巴爾德回答:是從奧法的西邊來的吧。

「大家都這樣說呢。
但是,巴爾德大人,我們家以口述傳下來的正好相反。
〈最初的人們〉的子孫,建立了奧法西邊的各國。
這樣的話,〈最初的人們〉是從哪邊來的呢?
是不是很不可思議的傳說呢?」

巴爾德想:古老的家門真是留下了各種神奇的傳說。
尤莉卡跟她的丈夫凱涅都是常識豐富且照顧人的人物。
特別是凱涅的博學令他發自內心驚訝。
據說他年輕時出外旅行增廣見聞。
戈頓笑著說:

「旅行真好阿
就是旅行。
想要培育人就讓他出外旅行,這話真是實在。
哈哈哈。
我也想要出去旅行。」

脫下鎧甲的戈頓有些矮胖,看不出有太多肌肉。
一臉人很好的樣子,說話方式也可說天真爛漫。
如此沒有心機的人也真是罕見。
這名武人確實有著誠實且善良之心,巴爾德極為中意戈頓。

第三天的晚餐,跟戈頓的堂兄弟同席。
薩爾克斯家現在有四名騎士。
戈頓、凱涅、戈頓的叔叔與其子。
凱涅跟尤莉卡的兒子現在於他家擔任見習騎士,女兒於帕魯薩姆王國訓練禮儀。

凱涅是所謂的文人騎士,作為騎士累積了一定的修行接受敘任,可是並不擅長武藝。
然而,要是沒有騎士身分,有事的時候沒有辦法指揮家臣,且跟其他家的交涉也會有所障礙。
所以才讓他得到騎士地位。

戈頓的叔叔跟堂弟於離城稍遠的地方有著房子。
據說叔叔因要事而去了蠻遠的地方。
堂弟的騎士,似乎性格寡言,靜靜地聽著周圍喧鬧的對話。

戈頓對他的態度有變化,是於第四天的晚餐時。
那天,巴爾德請對方讓他看城內的武器庫。
有很多上佳的武器,也有很多兵器連巴爾德也不知道使用方法。
順著這點,當晚的暢談中武器跟防具的話題不斷湧出。
於此期間,戈頓詢問說:

「說起來,巴爾德先生帶著川熊魔獸的毛皮呢。
川熊魔獸的毛皮據說作為皮鎧的素材是最頂級的。
聽說它相當罕見,請問是於哪邊買的?」

雖然不喜歡炫耀,但也不能說謊,所以誠實的告知對方所有事情。
戈頓相當興奮,拜託巴爾德再詳細說一些關於魔獸的戰鬥。

「喔喔!
居然、居然
恩,那村子的居民實在是太不幸了。
居然被三隻川熊跟川熊魔獸所襲擊。
然而,巴爾德先生那一晚偶然逗留於村子裡,真是無比的幸運!
若是巴爾德先生不在,村子說不定會全滅。
且連一名死者都沒有。
阿。
不過,於各地流浪,救助陷於危難的民眾後便離開。
嗯、嗯
這正是騎士!
騎士身為騎士的姿態。
旅行跟我之前想的一樣。
真是好事。
可是巴爾德先生。
您僅僅一人就打倒三隻川熊跟川熊魔獸。這是多麼強大的武威阿。
若說的人不是您,實在是難以置信。
因年歲增長而衰弱,原來是您的自謙。
確實是這樣!
畢竟您將那壁劍切成兩半了。
我從未聽聞用劍砍斷劍這種事。
這樣的話,請您明天務必指導我一下。」

戈頓強烈希望觀摩他。
巴爾德因為肩膀的狀況漸漸好轉,且想說當成借住幾晚的回報,陪他練個一兩場也好。

最一開始兩人都拿著劍。
然而,戈頓揮劍的身影令巴爾德感覺極度不搭調,所以詢問他擅長的武器是什麼。
接著,他回答自己擅長槌跟斧。
但是因為這種武器不像騎士,所以改成用劍。
普通的劍實在太輕沒有手感的關係,所以才叫人製作那種超乎常理的劍。

巴爾德要戈頓拿戰槌,自己則拿棍棒。
戈頓拿著戰槌時,魄力完全不同。
戰槌這種武器是用來把坐在馬上的騎士打下,或是攻擊頭部,僅需一擊就可迫使對手無法繼續戰鬥。
然而,它難以運用,容易現出破綻。
所以一般狀況下,要跟拿著劍的護衛騎士搭擋一同投入戰場。
可是,戈頓‧薩爾克斯是可以單獨跟複數的騎士戰鬥的豪傑。
超重量級的戰槌發出破空之聲飛了過來。
揮動的戰槌發出呼嘯聲,一下一下都是必殺的一擊。

巴爾德留了些許冷汗,同時躲開了戈頓的攻擊。
假使巴爾德身處全盛期,手持最為堅固的盾。他也認為自己無法直接承受這攻擊。
雖然用長年的經驗勉強應對,但要是戈頓的技術再提升一些,連躲開都有困難了吧。
然而,巴爾德可不是白白年老。
不是用劍而是選擇棍棒,是因為能夠比戰槌還要遠攻擊。
巴爾德保持對自己有利的距離,有時打擊戈頓的手,有時突刺他的額頭跟肩膀,掃過腳獲得了勝利。

儘管比試連戰連勝,但巴爾德不禁咋舌。
一點是戈頓仿若無底洞般的體力跟武器的速度。
大概跟天生的臂力也有關係,但這男人精心修練了許久。
另一點是耐打度。
仿若身體本身就是鎧甲。
感到他要是再加以鍛練就會成為驚人的戰士,所以給了他建言。
戈頓實在是相當聽從巴爾德的建議。
從中途開始與其說是比試不如說是指導了。


6

巴爾德逗留了兩週,之後就啟程了。
不是徒步而是騎馬。
他請薩爾克斯家把擁有的馬讓給他。
雖然對方說要獻給自己,但實在是沒辦法白白收下如此貴重的財產,硬是付了一些錢。
是栗毛的大匹的馬。
巴爾德自己相當高大,也有行李,所以若不是大匹的馬承受不住。

尤莉卡跟凱涅還有核心家臣們為他送行。
家主戈頓沒有過來。
從家門位階的禮節來說,家主送客沒有出到建築物外面並非不自然,但戈頓沒有跟自己說些道別的話,從到昨天為止的戈頓的態度來看稍微有些不可思議。
然而,既然尤莉卡跟凱涅都沒有提到這點,巴爾德這邊也有些顧忌由自己提出這話題。
當說:請為我向戈頓說聲好。這時尤莉卡用微妙的表情笑了。

離開城,越過各個村落的境界,進入山後,那裏有著戈頓‧薩爾克斯。
他準備好行囊,手持小型的戰槌。

「喔喔,師父大人。
這不是慢了嗎?那麼走吧。」

他滿是要一起過來跟他旅行的感覺。
巴爾德說:你是這裡的領主吧。

「阿,這件事阿,我寫好把領主之位讓給凱涅的信後過來了。
沒關係。」

不可能沒關係。
領主位的交接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做到的。
有很多一定要繼承的事情跟物品。
指出這點後,他回答說:

「不不,原本工作全部都交由妹妹夫婦處理。
家主的印章之類的也都一直交給凱涅。」

說起來,逗留期間,戈頓沒有工作的樣子。
明明妹妹夫婦跟家臣們看起來一直都很忙碌。
聽說戈頓不是練劍,就是巡視各村討伐野獸跟惡人。
尤莉卡說:因為哥哥連不是守護契約地的地方也很樂意前去,所以梅吉亞領跟附近交易時會給我們一些便宜。
因為他不管說什麼都不聽,總之就放著他暫時跟著自己。巴爾德驅馬前行。
走了一段時間後,巴爾德打算喝水。

「這底下有谷溪,我裝些冷水過來。」

戈頓這樣說,拿著水袋從斜坡上走下。
當戈頓的身影消失於樹林之間時。有人叫喚他

「巴爾德‧羅嚴大人。」

雖然注意到有人跟過來,但聽到聲音就知道是薩爾克斯家的家臣了。
那名男人從樹叢中現身,他說:

「從尤莉卡夫人處有留話。
哥哥想要陪伴巴爾德大人。
因為他這人一說出來就不聽別人勸,雖然這實在是造成您相當大的麻煩,但能不能請您照顧哥哥到他滿足為止呢?
希望您接受我這願望。
留言就是這樣。」

然後把裝著金幣的袋子交給巴爾德。

「這是暫時的盤纏。
因為交給哥哥很危險,所以雖然造成不便還是請您保管它。夫人是這麼說的。」

要是退回它,就表示拒絕戈頓同行。
請您照顧哥哥到他滿足為止,這說法實在巧妙。
一想到這兩周對方好好招待他,實在是無法拒絕尤莉卡的請託。


令妹果然相當能幹阿。


巴爾德嘆氣。






本帖最后由 dukemon 于 2016-2-29 00:04 编辑


第五話 報仇

1

跟戈頓‧薩爾克斯的雙人旅程開始了。
季節是春天。
群山相當美麗。
雖然戈頓出生於名門,但對野營跟粗食完全沒有任何抱怨。
因為出外旅行的喜悅,就算是常見的山野,在他眼中似乎看起來也很稀奇。也起了各式各樣的話題。

花了二十天左右,抵達了土歐利姆領。
土歐利姆領是在波多莫斯大領主領跟艾格賽拉大領主領之間。
雖然直直過來的話,這距離並不用花這麼久才對,可是戈頓討厭直接從波多莫斯大領主領中央穿過,所以大幅地迂迴過來。
到了這附近後,巴爾德連地名也不清楚了。

「土歐利姆領的土地從很久以前開始,就能夠種出不錯的小麥。
其實,我們領地的小麥是因為五代前的家主請土歐利姆領將種子讓給我們才有的。」

戈頓這樣說。
然而,實際上進入土歐利姆領後,映入眼中的景色跟先前的預期有相當大的落差。
村子的田地荒蕪,農民的雙眼沒有生氣。
家畜瘦弱,數量也很少。
就算進入有領主城的鎮上也感受不到活力。
明明道路寬廣,商店也很多,但並沒有歡迎旅客的氣氛。
昏暗且疑心重的視線聚集過來。

「伯父大人。
這城鎮令人不太舒服呢。」

嗯。巴爾德這樣回答。
最一開始他稱呼巴爾德師父或是師匠,但因為巴爾德不喜歡的關係,所以固定為伯父大人這種叫法。
雖然想快點離開這種城鎮,但不先用餐不行。
找尋剛茲,點了餐點。
那料理又貴又難吃。

巴爾德想起不久前教訓過的山賊所說的。

那三個人說,他們是樵夫,住於名為土歐利姆領的地方。
於土歐利姆領,稅賦很高,徵稅相當嚴苛,貧窮的人會更加困頓。
沒辦法付出稅金的家,小孩跟女人會被帶走賣掉。
要是抵抗徵稅的官員,會遭到相當嚴酷的待遇。

但是,有名具有正義感的男人,名叫艾巴。他從不合理的徵稅底下守護村人。
仰慕艾巴的男人們聚集起來成為一個勢力,救助沒有工作人手的家庭,互相資助食物。
那三人也因為欽佩艾巴的行動力跟豪氣,成了他的小弟。

然而,某天領主雇用了兩名護衛,他們的劍藝高超。
那護衛斬殺了艾巴,手下們也一個接一個被殺。
三人逃匿了數年,終於逃到梅吉亞領的另一邊,從旅人身上奪取食物跟貨物勉力餬口。

這裡就是那個土歐利姆領。

巴爾德跟戈頓迅速離開剛茲。
兩人並排驅馬前進。
隨後,前方也有用馬過來的人。
是三人。


咦?


巴爾德發現奇怪的事。
屋頂上有人,
他一動也不動地伏低身子,窺視前方。
似乎是看著騎於馬上,朝這裡過來的的三人。

當三人要通過時,人們就讓到道路的兩側跪拜。
領主大人,喂,是領主大人阿。人們用輕聲細語這樣互相交談。
那麼,他就是土歐利姆領主嗎?
後方的兩人是護衛吧。
其中一名護衛走到領主前面。
大概是察覺到什麼了。
不過,三人沒有改變步伐繼續前進

屋頂上的男人拿出了某物。
是弓!
他打算襲擊領主。
想說一定要提醒對方。但似乎沒有這個必要。
護衛明顯已經注意到了。

襲擊者射出箭。
襲擊者並非只有一人。
還有另外一名射手位於巴爾德看不見的位置,兩人同時從屋頂上射向領主。
但是,那支箭並沒有抵達領主。
因為兩名護衛於空中斬下了它。

跪伏於地的眾人中,有三人突然站起朝領主衝了過去。
手上各自拿著劍。
劍不是平民拿的東西。
恐怕是武士吧。

一人用右手舉起劍撲了過去。
一人將劍抵在腰上刺了過去。
一人用雙手拿著劍舉到右上方。
兩名護衛的劍術宛若雷光。
三名襲擊者的喉嚨都被切開,噴出鮮血死去。

屋頂上的兩人打算射出第二支箭。
護衛之一投出短劍,擊中其中一名射手。射手發出慘叫落下。
另一名護衛駕馬用後腿踢中另一名射手所在的屋子。
屋子的牆壁跟屋頂劇烈搖晃,射手腳步不穩掉了下來。
護衛用劍攻擊那名掉下來的射手。
掉下來的射手喉頭被劃開。

最初的射手胸部插著短劍,還活著。
令人震驚地,他站起來拔出那柄短劍,跑向領主。

「至少,至少一劍」

他邊大叫邊襲向領主,但這願望並沒有達成。
因為護衛用劍柄毆打他的頭使他暈厥。
護衛拿回短劍,將受到血玷污的劍刃用襲擊者的衣服擦過後放回口袋。

領主不動聲色地看著這個狀況。
不,並非不動聲色。
他的臉上露出了殘虐的笑容。
然後命令於近處的男人,他看起來像是官員。叫那人把活下來的襲擊者搬到城裡後,就這樣走離現場。
他通過巴爾德跟戈頓面前時,瞄了兩人一眼。
不是叱責於領主前不下馬的兩人,也不是打招呼,就只是無視他們。
兩名護衛對巴爾德跟戈頓也同樣看也不看。
然而對方毫不放鬆地探察著我方的動靜。
當三人離開後,聽到鎮民的說話聲。

「喂、喂,那是。」

「嗯,那個難道不是之前全部財產受到沒收因而自殺的木材商人的孩子嗎?」

「你說的是小時候去貴族家當養子的?」

「就是他們,是想要為生父復仇吧。」

「這樣那名貴族也會被殺。」

「屍體又要增加了,真是的,這是多麼糟糕的城鎮阿。」


2

兩人離開鎮上。
只要穿過一座山,就是古薩領。
雖然在這時間離開城鎮,就會需要於山中野營,但覺得這樣還比較好。

話說,兩名護衛實在是驚人的高手。
他們的技術可說已臻對人劍技的極致。
戈頓‧薩爾克斯似乎也對先前那兩人的劍招相當在意。大膽地問說:

「伯父大人,那真是厲害的劍技,若是伯父大人能夠勝過那兩人嗎?」

巴爾德說:


要是同時跟那兩人為敵,勝算大概很薄弱。


這回答稍微有些自誇。
同時與兩人為敵的話勝算會很薄弱,這也就是說一對一不會輸。
實際上,就算一對一也是對方的劍技較為高明。
然而,巴爾德也想說:實戰的話有辦法。
很不可思議的,他不覺得那兩人是無法勝過的對手。

遇到梵恩‧烏利爾前或許不會這樣覺得。
然而,跟梵恩‧烏利爾這種非比尋常的高手賭上性命決鬥後,會認為那兩人的強度實在淺薄。
不管是受到襲擊前,還是襲擊後,那兩人的全身都散發出自己的強大。
相對的,梵恩‧烏利爾不管是開始決鬥前,還是結束決鬥後,都完全不讓人感受到自己的強大。
酒桶裝滿時是完全不會發出聲響的。
就算劍路銳利,那兩人還是有多不勝數的空隙可鑽。現在的巴爾德是這樣感覺的。

「不過,他們只切過喉嚨呢。
有那種劍術的流派嗎?」

用劍尖劃過喉嚨,不用傷到劍就可以解決了。
然而,之前殺人的方法大概不是因為這樣。
人被切斷喉嚨後,雖然會失去反擊的力量但不會立刻死去。
氣息洩漏,會發出奇怪的聲音。接著痛苦掙扎噴出鮮血慢慢死去。
要是砍得夠深,能夠斬斷脖子的骨頭,這樣人就會立刻死去。可是剛剛的劍路是故意淺淺切開喉嚨的。


喜歡看到人痛苦,這種殘酷的人有時會用那種砍人方式。


巴爾德小聲地喃喃說著。
人品好的戈頓啞口無言。
這大概是那名領主的興趣。
兩名護衛長年追隨他,殺害人們。大概他們的心也已經扭曲變形了。



3

「是、是山賊。誰來救救我們!」


巴爾德思索著:在那種荒蕪的城鎮附近,說不定兇賊也很多。此時正好傳來這種聲音。
這裡是山中。
太陽已經快要落下了。
他們走下山谷,正打算於谷中的河邊準備餐點跟床鋪。
受到襲擊的旅人似乎是行商。
他大概正於山谷的河川旁喝水。
其中一名山賊正舉起像是山刀的東西攻擊他。

「這不行,幫幫他們吧。」

戈頓‧薩爾克斯這樣說。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這大概是錯覺吧。
兩人打算跑下斜坡,這時傳來揮動某物,投擲出去的聲音。


是投石索嗎?


因為巴爾德於少年時代相當擅長投石索,所以他立刻就發覺了。
看起來某物擊中了盜賊的腹部,對方壓住腹部停下腳步。
這時,有三人的身影飛奔而來。
三人似乎都拿著某種武器,但因為有一段距離且周圍昏暗,無法清楚分辨到底是什麼。
然而,三人一衝上去攻擊盜賊,對方立刻就倒下不動了。

這樣阿。
因為看到那三人的身影,旅人才會大聲求救。
然而,旅人別說感謝三人了,還撿起石頭丟向他們。之後把行李重新抱起來,逃向城鎮。
這態度說是過分的確是太過分了。因此戈頓說:

「他、他做這是什麼事阿。
對救命恩人真是無禮。
話說那三人的合作緊密,動作也不錯呢。」

巴爾德的想法跟他完全一樣。
巴爾德與戈頓接近三人。

靠近後看大吃一驚。
三人都很衰老。
兩名男人跟一名女人。
三人身材都相當矮小。
瘦弱、臉跟身體全都是皺紋,骨頭浮現出來。
穿著的破爛布是用毛皮連接起來而成,就像是野人所穿的一樣。
頭髮雪白凌亂,四處脫落。
營養也不足吧。
皮膚的顏色黑色骯髒,塗上了泥巴。
三人警戒地盯著靠近過來的巴爾德跟戈頓。

「你們做的真好。
救到了剛才的旅人。
那動作真是不錯,然而剛剛那人真是過分。
別說是為了救命之恩而道謝,他還扔你們石頭逃走了。
跟剛才那男人有什麼過節嗎?」

戈頓這樣跟他們搭話,三人表現出鬆了口氣的樣子。

「不,咱們住在山裡,沒有看過那人。
因為您所看到的這副模樣,鄉裡的人看到我們都說山中爺爺、山中婆婆出來了,每次害怕都扔我們石頭。」

「那還真是麻煩阿。」

「不不,沒有那麼辛苦。
咱們一直都住在很深的山裡,所以這樣就好了。
村裡的人過來,然後逃走這樣反而很感謝。」

「哈哈哈。
這樣阿、這樣阿。
話說那名盜賊死了嗎?」

「對,毫無疑問死去了。
咱們想剝下能夠用的東西埋葬他們,這樣可以嗎?」

「哦哦,這真是太好了。
我們也幫忙吧。」

巴爾德跟戈頓幫助他們埋葬盜賊。
三名老人拿走盜賊的武器跟些許行李,但沒有剝下他們的衣物。
三人埋葬他們後,雙膝跪地雙手合十為他們祈禱。


這些人不管過去有著怎樣的經歷,也知道要為死者的靈魂祈禱。


巴爾德這樣想,同時自己也為死者的安寧祈求。
那之後,巴爾德招呼三名老人一起來用晚餐。
三人雖然很驚訝,但還是商量了一陣子。最後接受了這邀約。


4

「這、這就是酒嗎?
這是多麼美味的東西阿。
哎呀,總感覺心情很舒爽。
大哥、小哥。
酒真是好喝阿。」

「咱也是第一次喝酒。
嘿,這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
能夠吃到這東西,真的死而無憾。」

「我記得這邊的叫做煙燻鹿肉。
真好吃、真好吃。
阿,真是感激。」

營火啪啦啪啦地爆出火花,五人圍著它吃晚餐。
到用鍋子煮的湯做好前,巴爾德從行李中不斷拿出食物,分給老人們。
因為從薩爾克斯家處得到了充足的高級保存食物,所以以旅途中來看可說是擺出了相當豪華的東西。
分給他們酒後,他們說是從出生起第一次喝酒,看起來相當高興。
三人似乎是兄妹。
妹妹的老婆婆相當嬌小,她看著珍奇的食物眼睛咕嚕咕嚕轉,高興地喧鬧的樣子,就好像小孩一樣天真。
雖然聲音沙啞,但習慣後這聲音還蠻可愛的。
老婆婆最喜歡的是葡萄乾。
薩爾克斯家給自己帶的葡萄乾一共三種。
一個是淡綠色。
一個是紫紅色。
一個是帶著些許紅色的黑色。
味道各自不同。
這葡萄乾甘甜且美味。
老婆婆每當把一粒放進口中就發出歡呼聲,每當把一粒放進口中就向兄長傾訴感激之意。

「你們是第一次喝酒?
到了這個年紀?實在難以想像。
就算是農民,於祭典時也會喝酒吧。
掛在腰上的水袋難道不是裝著酒嗎?
你們看起來相當看重它。」

「哈,騎士大人,不是這樣的。
這是,那個、工作需要用到的汁液。」

因為鍋子很小,所以沒辦法一次就做好五人份的湯。
然而,三名老人食量相當小。
並非有所顧慮。
大概是因為每次能吃的量很少,所以胃變小了吧。

「話說,你們攻擊盜賊的動作相當不錯。
有修練過武藝嗎?」

「不不,哪裡的話。
我們只是,那個、在山裡追逐野獸罷了。」

他邊回答戈頓的問題,邊於眼前揮動手。雖然那隻手相當骯髒且滿是傷痕,但從他的年紀看來骨架較大,且沒有多少皺紋。
三人早早就睡了。
他們互相依偎沉睡著。那身影令人不禁露出微笑。
這兄妹的感情真好。
從年輕時就一直這樣吧。
可是他們就算睡著,也沒有放下警戒心。
巴爾德跟戈頓一動,他們就會立即做出反應。

隔天早上天亮前,三人就離開了。
儘管巴爾德早已醒來,但假裝自己還睡著。
三人不斷地不斷地,向巴爾德跟戈頓跪拜後,朝著土歐利姆領的方向走遠。


5

戈頓一起來,兩人就出發了。
中午前抵達了古薩。
於剛茲借了一間房間,清洗身體後用了餐。

「話說,伯父大人太過慷慨了。
一個接著一個拿出那麼美味的東西。」

巴爾德將妹妹夫婦用心準備的食物毫不吝惜地送給老人。對此事戈頓似乎有些不滿。

「雖然那些老人的打扮也讓我嚇了一大跳,但那氣味實在是太臭了。
我都覺得我的鼻子要歪掉了。
在那種味道附近吃東西,好不容易的美食都搞砸了。
而且您還用自己的器皿供他們飲食。
難道不覺得不舒服嗎?」

為甚麼會想要招待那群老人們呢?就算詢問自己的內心,巴爾德自己也沒有確切的答案。
看到他們被自己所拯救的旅人厭惡,想說:唉,真是可憐。
認為至少要稱讚他們做得很好。
靠近看到他們的身影,發現他們是一群老人且確實相當貧困。
以他們的身分,不像是能夠擔心其他人的立場。
可是,他們讓自己曝露於危險之中,救助了旅人的危機。
要是想要錢財的話,等到旅人被殺之後再殺死盜賊就好了。
三名老人不這樣做,也就表示他們的行動是出自於俠義之心。
然而,這行為卻沒有得到回報。
那麼至少就讓我讓他們吃得飽飽的吧。
這就是我當時之所以會在現場的意義。
巴爾德這樣整理自己內心的思緒,然而並沒有特別告訴戈頓。

「喂!大、大事發生了!」

有名男人突然衝進剛茲大聲叫喚。
客人們正在用餐,而他們的注意力集中於他身上。
男人似乎認識剛茲的老闆,他靠近老闆附近大聲宣布。

「隔壁的土歐利姆領主,那傢伙終於被殺了!」

從客人們傳來一陣喧囂。
其中露出最大反應的,是戈頓‧薩爾克斯。
什麼!他這樣大喊後,硬是讓衝進來的客人坐在自己兩人的位置上。

「怎麼一回事!說清楚些!」

邊說邊逼近他。
男人慌亂著,喝光剛茲老闆遞來的水,吸了一口氣後開始說。

「大哥,那個阿,是報仇,報仇。」

「報仇?是木材商人的兒子做的嗎?」

「木、木材商人?
不,不是這樣,是艾巴的孩子們。」

「艾巴?那是誰?」

「是六年前被殺的首領。
很為人著想、力氣很大。真的是相當有男子氣概的頭頭。
他被領主大人的護衛砍死,而妻子的遭遇則慘不忍睹。
他有三個孩子,最年長的是十二歲。而孩子們似乎逃進了深山。
而他們今天出現在巡視城鎮的領主大人面前,厲聲說道:我們是義士艾巴之子,繼承父親的意志,討伐喪盡天良的領主!
雖然我不在現場,但據稱他們的裝扮實在是很骯髒。
說是他們身型極其枯萎,看到的人還以為他們是老頭跟老太婆呢。」

「你說看起來像是老人的三人組!?
那、那三個人打贏兩名護衛了嗎?」

「兩名老人,不、是孩子們各自衝向一名護衛。
暫時纏住他們,停下對方的動作。
那之後他們就被砍殺了。
這期間,最後一人斬向領主大人。
那人也被殺了,但聽說劃傷了領主大人的手。
接著,領主大人就死掉了。」

「那麼,兩名護衛活下來了?」

「不,不是這樣。
聽說他們立刻就把捉住自己的兩人拉開,一下子就砍死了他們。
噴出了相當多的血。
而淋到血的兩名護衛武士,相當痛苦馬上就死了。」

聽到這裡,巴爾德的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昨天從三人身上飄散出來的強烈味道。
其中有個味道不知道是什麼,但有印象。
對了。
沃爾梅吉耶
那氣味是 腐敗蛇 的毒液。
這是猛毒,只要一滴滴入眼中眼睛就會瞎掉,一滴進入口中就會立刻喪命。
就連魔獸的動作都可緩下的三種毒之一。
就是這味道。
那水袋裡裝的是腐敗蛇的毒。

那三人於脖子上纏著某物。
原本想說是為了抗寒,但並不是這樣。
那是將油脂或草汁塗進好好鞣製過的皮革所製成的。

只要知道對手一定會淺淺劃過喉頭的話。
要是可以守住那裏一瞬間,就可以衝入對方懷中。
再加上,先於脖子上纏著裝滿腐敗蛇毒液的袋子。
這樣護衛攻擊過來時就會濺到毒液。
砍中領主的武器也應該有餵毒。


原來是這樣!


昨晚,三人埋葬了他們殺死的盜賊。
若是不埋的話,那屍體是因毒而死就會為人所知。
他們非得要再將此祕密守住一天不可。
所以才埋起來了。

話說,他們捉住了那兩名驚人的高手,就算只有短時間,但停下了他們的動作。這真是值得稱讚。
到底要累積多少訓練才能做到這種事呢?
那十二歲的孩子還有他的弟弟、妹妹,他們成長時大概從未接觸過武術。
他們於山裡究竟過著怎樣的歲月呢?
以野獸為對手,究竟累積了多少嚴酷的修行呢?
完全不知道常人的喜悅。
沒有可以教導他們戰鬥方式的人,身上沒有任何武器。
三人費盡心思。
鑽研出葬送宿敵的方法。
邊咬著木根,辛苦到外表看起來像是活了百年之久的老人一樣。

而且,那是多麼出色的言詞阿。
為了憎恨、為了雙親的仇。三人都沒有說。
繼承父親的意志,討伐喪盡天良的領主。
這話語實在太出色了。

巴爾德感到仿若身體麻痺一般的感動與無可名狀的悲哀,有很長一段時間動也不能動。
戈頓也是一樣。
最後,戈頓用稍微帶著鼻音的聲音說了:

「說到十八歲,不就跟我的外甥同樣年紀嗎?
而說到他的妹妹,大概也跟我的外甥女年紀相近。
一直稱讚那種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很好吃很好吃。
誇張地說吃到這東西就死而無憾。」

過了一陣子,他又補上了一句

「想要讓他們再吃更多,更加美味更加好吃的東西。」






本帖最后由 dukemon 于 2016-3-4 05:50 编辑




第六話 月魚之澤


1

悠耶坦
「客人,如果要吃月魚 的話,推薦這種酒。
是普朗酒的清酒。
很透明且乾淨吧。
要是燒酒或是濁酒會完全抹殺月魚的味道。」

「哦,這樣阿。
這樣的話就給我你說的普朗酒。
話說,月魚是怎樣的魚呢?
水煮來吃?烤來吃?
是怎樣的味道?」

「哎呀。
客人您不知道嗎?
因為不怎麼會形容,所以就不細說了。
不管是怎樣的味道都有,那要說是味道還是什麼呢?
無法形容的味道。
雖然也有人說有些噁心。
不過吃一次就無法停下。
我也想說明天左右要不要也去吃呢。」

自從戈頓成為旅伴後,已經過了約兩個月。
兩人位於艾格賽拉大領主領地南方邊緣的小村子。
從梅吉亞領到這裡,要是選擇最短的道路的話約要花六十刻里。
若是腿力很強的人,就算徒步一天也可以前進四刻里,所以這騎馬旅程可說相當悠閒。

因為於旅程途中欣賞景色,以各個地區的味道為樂。這也是沒辦法的。
再加上戈頓似乎認定這旅程是救濟民眾的旅途,所以於據稱受到野獸所苦的村子,花了多達一個禮拜狩獵野獸。
也曾為了找尋五人組的山賊,於山路徘徊了整整八天。
結果沒有找到,但是盜賊大概逃到其他地方了吧。得到村人這樣的感謝。
雖然這很好,但實在想制止他四處宣揚說:這位是〈人民的騎士〉巴爾德‧羅嚴先生。

抵達這村子,詢問知名料理,結果對方告訴自己:說到名菜就是月魚。
往山上走,有個湖澤,那裏有間店。
據說月魚只能在那間店吃到。
這村的人們想吃月魚時也會過去那裏。
雖然在中午也可以吃,但晚上比較好,且那間店也可以讓人通宵飲酒。
邊賞月邊吃月魚,於那時喝下的酒有著別處無法體會的樂趣。
悠耶坦。
從月光中誕生的魚。
究竟是怎樣的魚呢?
絕不可能放過、漏吃牠。

兩人喜孜孜地驅馬前行。
很快就找到位於湖澤的店。
略胖且充滿活力的老闆娘過來迎接他們。
似乎她看到兩名壯碩的武人前來,一開始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件。
說想要吃月魚,對方就說因為現在捕不到所以請自己等到晚上。

喝著端出來的茶,聽了老闆娘的身世。
老闆娘於十一年前跟丈夫一起過來這座山。
她的丈夫相當中意這湖澤。
魚跟山菜很美味且景色美麗。
然後,這裡有托卡的生長地。
托卡是辛辣且溫和的香辛料。
只生長於氣候涼爽且充滿清水的所在。

丈夫跟老闆娘想要於這裡定居。
村長因為發現托卡而相當高興,跟領主交涉實現兩人的願望。
以只適用於老闆娘跟丈夫的優惠稅率做為交換,規定托卡只能賣到山腳下的村落。
不久後,有四個家族前來這湖澤。
丈夫允許那四個家族採取托卡。
丈夫於三年前死去,
留下的遺言是:這真是美好的一生。

據說他們剛開始住在這裡時,馬上就發現了月魚的存在。然而察覺牠的真正價值是在第二年。
月魚於某個條件下收穫,用某種方式食用的話,那美味甚至會令食用者認為這並非人世所應有之味。
然而,只要稍微隔一點時間,奇蹟的味道就會消失。
所以是只能於這裡吃到的魚。

於茶後上了酒。
他們把山菜的涼拌當成下酒菜喝著酒,這時發現了嚴重的問題。
剩下來的酒很少。
老闆娘詢問其他四家人,但並沒有合兩人口味的高級酒。

用馬下山,到山腳的城鎮並不需要花太多時間。
兩人為了月魚,前去鎮上購買酒。


2

兩人買了酒,正打算回去湖澤旁的店。這時他們注意到了穿過道路前來的軍勢。
走在最前面的是拿著盾的兩名士兵。
他們身後的是十名弓箭手。
跟在弓箭手後面的,是五名挑夫。
他們所背負的箭桶裝滿了火箭。
隊伍的最尾端有著騎士。
部隊所散發出的氣氛,告知眾人他們正在執行非比尋常的任務。

部隊通過後,從人們的傳言中得知他們的任務。
於山中湖澤的集落,發生了死灰病。
據說村中藥師確認店裡的老闆娘已經發病。
這是長年救助人們的藥師的宣言。
領主立刻派出騎士。
騎士向村長說明情形,同時斥責他怠慢了監督責任。
然後,騎士跟他的部下們現在正要進入山中。


死灰病。


就巴爾德所知,特魯西亞家的領土與其附近地區並未發生過死灰病。
可是,要是發生的話。
巴爾德就非得要燒盡那村落、城鎮不可。
非得要殺光住於那裏的所有人不可。
死灰病就是如此恐怖的病症。

病發者全身會出現像是胡亂塗上灰的斑點。
斑點會漸漸變大,最後會蓋滿全身。
這樣的話,全部的水分會喪失,只能於痛苦掙扎中死去。
就算只有稍微碰到那病人,也會得到同樣的病。
村子裡出現病人就會毀滅那村子,城鎮出現病人就會毀滅那城鎮。
要是病人逃到隔壁的城鎮的話,鄰鎮也會滅亡。

士兵們表情僵硬也是沒辦法的。
雖然病症本身相當恐怖,但並不僅如此。
他們必須要殺掉自己應守護的領民。
士兵們再也無法安眠。
縱使於街上巡邏時,也會感到自己殺掉的人的家人、友人、愛人說不定正看著自己。
然而,即使這樣,必須要做的事還是要做。
那名騎士需要率領這群害怕的士兵,堅決完成苦痛的任務,這實在是相當大的痛苦。


不。
不。等等。
他說山中湖澤的聚落?
老闆娘發病了?
她不是於一刻前還跟我們很有精神的說話嗎?
這件事有什麼地方搞錯了!


巴爾德這樣想,驅馬追上了部隊,向身為指揮官的騎士搭話。
然而騎士只是斜眼瞄了巴爾德一眼,不打算停下也不打算回話。
不管誰說了什麼都不要聽。他大概接下了這種命令吧。
士兵們也打算無視巴爾德。
若非緊閉心靈是無法完成這任務的。
他們拼命關緊耳朵。

巴爾德認為這樣沒完沒了,所以他帶著戈頓繞到部隊前方,走上山道。
因為騎士以外是徒步,所以進軍速度不快。
於湖澤的稍前方,有個剛好的地方可以單騎擋住部隊。
兩人就在那裏待機。

最後部隊過來了。

該怎麼辦才好呢?
先擋下部隊,讓老闆娘跟聚落的人們逃走嗎?
然而,這可是死灰病。
會徹底尋找逃跑的人,並且殺死他們。
再說,那名老闆娘不會那麼簡單就捨棄充滿丈夫回憶的屋子。

趕跑部隊嗎?
要是戈頓跟巴爾德這兩人,說不定辦得到。
即使如此,對方有盾跟箭,也有重裝備的騎士。
相對的我方身穿的只有適合旅行的輕鎧。
這戰鬥無法留手。
更何況,就算趕跑他們,湖澤聚落的平安也不會到來。
該怎麼辦才好?

要是自己是這部隊的指揮官,到了湖澤會怎樣呢?
絕對不會進入聚落裡面。
像是要包圍般地部署士兵,遠遠的射箭燒光聚落吧。
要是有衝出來的人就會射殺。
不會接近到看得到臉跟能夠說話的距離吧。
也就是說。


戈頓!
把老闆娘帶到這裡。
快!


他這樣命令戈頓‧薩爾克斯。
戈頓喊了一聲:哦!就跑上山道離開了。
接下來只要爭取一陣子的時間就好了。
不可以讓部隊再繼續上山。

來了。
部隊前來了。
士兵雙足踐踏地面,那聲音強力得不自然。
大概不鼓舞自己就沒辦法前行吧。
到了聲音能夠傳達的距離時,巴爾德大聲說。


我是帕格拉的騎士,巴爾德‧羅嚴。
關於湖澤聚落,有想要跟您說的事!
想請問指揮官的大名。


對這句話,指揮官第一次有了回應。

「我是多拉諾的騎士,馬魯卡格利‧艾寇拉。
旅行的騎士。
請不要多言,讓開路吧。」

這聲音是強力且厚實。
是老練戰士所有的。
部隊一點也沒有緩下速度。
以盾手做為前鋒,以縱列並排前進過來。

自己於僅僅兩刻前曾看到老闆娘的身影,那時她還很健康。巴爾德打算這樣說,但打住了。
這等於自己告白說接觸過死灰病的病人。
要是說出這話,他們就會絲毫不理會,為了殺死巴爾德而過來吧。
持盾的士兵跟巴爾德的距離只剩十步左右。

巴爾德拔出劍。
並非想砍對方。而是為了牽制。

「舉盾!突擊!」

指揮官高聲下令。
持盾的兩人舉起盾朝巴爾德衝撞。
這部隊因為領主的命令而執行緊急的軍事行動。就算他們用箭射殺自己,也無法抱怨。
明明如此,對方卻不用劍跟弓,只是打算用盾推開自己,由此可見這名指揮官並非無情之人。

巴爾德身為歷戰的騎士。就他看來穿過兩名盾手,衝進弓兵的隊列,令他們陷入混亂狀態並非難事。
然而,這樣做就會變成戰鬥。


該怎麼辦才好。
史塔波羅斯阿。
教教我吧。


用左手撫摸史塔波羅斯的遺物劍鞘。
沒有令他思考的時間,持盾的士兵衝了過來。
巴爾德不加思索,用古代劍的劍尖刺中盾。


糟了!


巴爾德因自己的行動而慌張。
古代劍的劍尖沒有開鋒。
形狀好似齊齊地水平折斷一樣。
用這刺過去對盾根本沒有影響。
問題在於巴爾德的肩膀。
對手是高壯的士兵。
他連同身體一起衝刺過來。
用前端平坦的劍刺向對方的話,全部的衝擊都會傳到巴爾德的肩膀。

當盾跟古代劍相撞的瞬間。

巴爾德看到青綠的磷光閃耀光芒。
肩膀沒有傳來疼痛跟破壞。
雖然有撞到東西的手感,但相當輕微。

而持盾的士兵所遭受的打擊,一點也不輕。
最前面的盾手被打到後方。
於他身後衝刺的盾手,別說支撐前面的人了,兩人一起被打到後方。
兩人撞進相隔八步左右的弓兵隊列,撞倒了士兵們。
弓兵們像骨牌一樣倒下,結果除了指揮官以外所有的士兵都當場倒下。
指揮官的騎士不禁停下馬瞪大了眼。

「何、何等武威。
等等,巴爾德……。
巴爾德‧羅嚴?」

這時,驅馬的聲音從山道上不斷接近過來,
是戈頓。
老闆娘坐於他的身後。

「等等────!
等一下等一下───!
我是〈人民的騎士〉巴爾德‧羅嚴卿的隨從,梅吉亞的騎士戈頓‧薩爾克斯。
跟你所看到的一樣,我把湖澤之店的女主人帶過來了。
這名老闆娘哪裡得了死灰病了──!
好好用那雙眼睛看清楚!」

他邊大喊,邊穿過巴爾德身邊。停馬下馬,接著讓老闆娘下馬。
既然老闆娘被帶到眼前,就不能不看了。
然後接近一看,很明顯就可以看出她並沒有罹患死灰病。

「這是?
藥師先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指揮官的聲音帶著嚴厲的質問語氣。
藥師的男人當場跌坐下來。
位於藥師身側的男人奔跑逃離。
而兩名士兵追上去押住他。
老闆娘看到那名男人。

「咦?
那男人,不是最近一直要我把店賣給他,很煩的人嗎?
在這附近蠻面生的長相。」

指揮官的騎士用劍尖抵住他,對方立刻自白了真相。

男人原屬於這大領主領北方作亂的盜賊團。
因為幹了太多票引人注意的買賣,所以騎士團被派遣過來,毀滅了這群盜賊團。
男人單獨逃過追蹤,過來這座山。
他將從秘密基地拿出的鉅款埋在山中做為標記的樹下,輕裝逃到遠方。
這是十五年前的事。
到了今年,他確認風頭過了而回來。
他去了埋藏鉅款的地方大吃一驚。
樹木被砍掉,開了一間店。
雖然急著想要老闆娘把店讓給自己,但她絲毫不理會。
當思考著該怎麼辦時,偶然遇到藥師的男人。
原來,這名藥師過去也是盜賊團一夥的。
要是真身洩漏的話,是要被殺頭的。
藥師受到男人威脅,向領主控訴湖澤的老闆娘罹患了死灰病。


3

「那名藥師會怎樣呢?」

藥師長年為村子盡心盡力至今。
就算是深夜也會很爽快地替人診療,也不會硬要從貧窮的人身上拿藥錢。
是名溫柔的藥師,村人們是這樣仰慕他的。
過去的罪就算是罪,說不定可以免於一死。
就算如此,撒死灰病這種謊,對藥師而言可說是最嚴重的罪行。
本來是要處以火刑。

老闆娘聽到自己房子底下埋著鉅款大吃一驚。
因為已經到了晚上,士兵兩人做為護衛住在那裏,詳細的調查等到明天再說。
指揮官的騎士居然是湖澤之店的常客。
他向巴爾德跟戈頓低頭致謝:沒殺死老闆娘就解決事件都是多虧您。

雖然對方請他們務必前往領主的宅邸作客,但拒絕了。
巴爾德之名先不說,梅吉亞領主戈頓‧薩爾克斯之名大概於這附近廣為人知。
其他領地的領主一頭撞進不屬自己管轄的糾紛,這樣對雙方都不好。
最好是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
戈頓‧薩爾克斯沒有來這裡,因此也不會去領主宅邸,這樣較為恰當。
巴爾德這樣說服了指揮官。
其實是因為巴爾德身體相當倦怠,頭一直抽痛。不想要再扯上麻煩事。

「那男人過去曾經是殘忍的強盜,現在卻作為和藹的藥師,過著受人敬愛的生活,
人還是真難以理解阿。」

沒錯。
人類就是難以理解。
說到無法理解,這把古代劍也難以理解。
跟戈頓的對決時沒有展現力量。
從那時到今天不知砍了多少次野獸,但連一次都沒有看到不可思議的力量。
該不會只有對手是魔獸時才會展現真正的力量嗎?他原先是這樣想的。
然而剛才的敵人並非魔獸。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話說,最後沒吃到月魚呢。」

巴爾德不禁拉緊韁繩,停下了馬。


沒吃到月魚?


巴爾德向後轉改變方向,開始向來路回去。

「哦?
伯、伯父大人?
您要回去嗎?
不是因為討厭麻煩,所以決定今天露宿野外?
要是不通過村子是沒辦法進去山的。
讓他們那樣盛大的為我們送行,現在還回去嗎?
伯父大人?」

到了明天的話,為了要找尋埋藏的鉅款,大概會破壞一部份的店吧。
今晚還來得及。
老闆娘說月魚於滿月的夜晚是最好吃的。
今天正是兩顆月亮成正圓形閃耀的日子。
蘇拉 莎莉耶
姊之月已經到了頭頂,妹之月正要於山的頂端露出臉。
普朗酒也買好了。

「伯、伯父大人─
不用、那麼、急吧─」

巴爾德想,戈頓不明白。
事情有輕重緩急。
於重要事項前,不應顧慮小事。
不應於急事前躊躇不前。

關於兩顆月亮有這樣的傳說。
星神薩恩向兩姊妹求婚。
姐姐匆匆忙忙趕過去成為他的妻子。
妹妹因為要打扮的美美的,結果浪費了時間沒趕上。

蘇拉 莎莉耶
因此,姐姐稱為〈星神之妃〉,妹妹稱為〈後到之者〉
莎莉耶因為沒有出嫁,繼承了祖先的全部財產所以又稱為〈獲得全部之者〉

妹之月明明比姊之月小很多,但卻比後者明亮且迅速很多。
蘇拉
她今天也用擦亮的白銀馬車,追著姐姐。
蘇拉溫柔的微笑,等著妹妹追上來。

要是趕路,就能夠望著兩顆月亮喝賞月酒。
不,說不定今晚是〈合〉之日。
當兩顆滿月重合時,莎莉耶會受到姐姐所照耀,戴上光之寶冠。
看著〈合〉的雙月喝的酒特別美味。
月魚一定也有著非比尋常的美味。
一定要在莎莉耶追到蘇拉前到達湖澤。

跑。
快跑。

美麗的莎莉耶穿過虛空升上,漸漸清楚地照耀著地上。
逐漸清晰的人馬之影就宛若兩把匕首般地劃開草原。
長得茂密的草散發出初夏的香氣,巴爾德邊嗅著它邊驅策栗毛之馬。




本帖最后由 dukemon 于 2016-3-10 22:12 编辑


第七話 賈敏之勇者


「伯父大人,祝您武運昌隆。」

戈頓這樣講。
巴爾德點頭。
受到戈頓跟村人的送行,巴爾德出發了。
馬的速度漸漸提升。
這速度對奔馳於初次經過的山道而言太快了。
然而,想到孩子的狀況,越快拿到藥越好。
不知是不是巴爾德的心意傳到了。栗毛的馬將頭向前伸出,腳大大地踢著後方趕路。
有時樹葉跟草打中鼻子,但牠一點都不在意。
馬相當膽小,但當跟騎手心靈相通時,就會轉變為威猛的生物。
因為行李都交由戈頓保管,所以現在的巴爾德行動輕便。
人馬化為一體,跑下山道。


2

艾格賽拉大領主領的東方邊緣有個村落,於那裡聽到了某個傳言。
據說向北方穿過山後,有個聚落可以吃到相當好吃的奴雷料理。

奴雷這種小魚,不管在哪邊的湖沼都存在著。
喜歡泥巴,身體細長且滑溜。
並不是好吃的魚。
不僅骨頭多難以食用,還有泥沙味。
吃下去不久後,就會留下一種難以名狀的苦澀餘味。
然而,牠的營養充足。
因為連小孩子也可以很輕鬆捕到,所以不管是哪裡的貧苦人家都很常吃。
要是吃很多就可以填飽肚子。

巴爾德自己於小時候也很常吃。
就算成為騎士後,冬季於大障壁附近的要塞守備時還是會吃。
奴雷會於半結冰的泥巴中睡眠,是貴重的食物。
儘管如此,從未因為認為很美味而吃過牠。
奴雷這食物可以成為美味的料理,這引起了巴爾德的興趣。
戈頓‧薩爾克斯興致缺缺地說:

「就算調理技術多麼高超,還不是就只是奴雷嗎?」

但巴爾德不理會他,把馬頭轉向北方。
越過山後發現有道深谷,上面架有吊橋。
因為實在不能夠把馬留下自己過去,所以帶著牠們一起過去。
為了不讓牠們亂動而遮住牠們的眼睛牽著走。

「回去必須要再穿過這裡一次嗎?」

戈頓這樣嘆了一口氣。
因為只有一條路,所以沒有迷路就抵達了聚落。
兩名武士騎馬拜訪此處,大概是很稀奇吧。
因此得到相當多的注目。
說想要吃奴雷,村人就帶他們前往一間小屋。
知道可以得到貴重的現金收入,人們相當禮貌地應對他們。
據說是名為匹年的老人會幫他們料理。

「歡迎您們大駕光臨這種小地方。
我現在先去抓奴雷。
這酒應該不合武士大人口味。」

他邊這樣說邊拿出酒,顏色成白濁,味道柔和且甘甜。
是穀物酒。
這酒是用這附近盛產的普朗果實所釀的吧。
巴爾德說,這很好喝。隨後覺得很可疑的戈頓也嘗了一口。

「哦,這可以呢。」

對它的評價不錯。
當嘗了兩三口時,匹年老人邊搗碎像是某種植物的根,邊說:

「奴雷這東西,生吃實在是很好吃。
沒有任何的怪味,可是之後一定會生病。」

奴雷是煮來吃的,完全沒想過生吃。
這名老人斷言之後一定會生病,該不會曾經試過吧。
匹年老人混進數種不知名的葉子,再將容器中的東西搗碎。

「奴雷這魚,要是受到襲擊或是遇到痛苦的狀況。
腹中就會變苦,而那苦澀的汁液之後就會變成討厭的味道。」

巴爾德喝乾碗中的酒後,一名少年為他續杯。他是匹年老人的孫子。
不久後,戈頓也請對方續杯。
在做這些事的途中,奴雷一隻隻送了過來。
因為出動了全聚落的居民去捕捉,所以桶子一下子就裝滿了奴雷。
匹年老人換了好幾次水,洗淨奴雷,隨後把某種根跟葉子搗碎的東西倒進桶子裡。

因為感興趣,巴爾德靠近看向桶內。
奴雷正猛烈吐出某種黃色物體。
匹年老人說:

「把這完全吐出,奴雷就不會苦了。」

詢問對方,他說這根跟葉子是自己花費長年時間才找到的。
問他這是什麼樹木跟什麼葉子,而他現在也不知道這兩種植物的名字
不久後,奴雷已經沒有再吐出任何東西了。
匹年老人把奴雷再洗一遍後,撈了兩大碗,放入鍋中。
從穀物酒的桶子裡舀了上面澄清的部分,倒入鍋中。
戈頓似乎也感興趣,一直盯著他的動作。
鍋子放上火。
火勢並不強。

「奴雷一定要從冷水開始煮。
要是一下子放進熱水中的話,牠會亂動肉會散掉。」

匹年老人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說著,對孫子的少年說:

「那已經作好了吧。」

少年跑出小屋到隔壁,馬上就回來了。
他的手上拿著碗。
匹年老人靜靜地把碗的內容物放進鍋中。

「這是用杜維加鳥蛋跟山芋做的布丁。
剛好有蛋真是太好了。」

接著慢慢加強火勢。
操縱薪柴的手法相當熟練,巧妙地調節火勢。
加熱酒的香氣充滿了小屋。

發生了令人驚訝的事情。
奴雷原先於加熱的酒裡隨意遊動,現在則潛進了布丁裡面。

「人類要是太陽變熱的話,就會到陰影處或家裡吧。」

原來如此,的確是這樣沒錯。
可是,布丁裡面應該也很熱吧。

「山芋會逸散熱度。所以布丁裡面比起滾燙的酒還要稍微不熱一點。」

有些奴雷從布丁中探出頭來,但馬上就縮回去了。
布丁正搖動著。
奴雷們在裡面掙扎。
最後布丁一動也不動。
匹年老人減弱火勢,繼續煮著布丁。
他緊盯著鍋子。
毫不動搖的側臉宛若賢者。
這樣想時,老人小聲說:好。
把鍋子從火上拿下。
他熟練地把布丁切成兩半,裝於碗中放在桌上。

「請用。」

巴爾德跟戈頓坐上位子。
用木匙挖了布丁。
冒出蒸氣。
邊呼呼地吹冷它,邊將一口放入口中。

沒吃過這種布丁。
因為煮了很久,原本覺得會很硬。但完全不是這樣。
相當柔軟,會一抖一抖的。
明明很柔軟,卻有很確實的存在感。
於舌頭上好好品味後,於口中弄碎。
搞不清是甘甜還是辛辣的柔和味道擴散開來。
巴爾德不禁將木杓上殘留的布丁全部放入口中。


哦哦哦。


這是無法形容的口感。
口腔,然後舌頭的各個角落都享受著初體驗的口感。
因為覺得喉嚨好像正說著:快點也把它送來這邊。所以巴爾德吞下了口中的布丁。
醇厚的泡沫。
芳醇的餘香。
難道這就是滲進布丁裡的奴雷之美味嗎?

巴爾德將木杓大膽地插進布丁裡。
然後挖起放入很多奴雷的部分,呼呼地吹涼它放進口中。


好甜!
這是何等甘美!


完全沒有奴雷特有的黏稠口感。
肉煮得相當柔軟於嘴中溶化,展現出高級魚特有的沙沙口感。
煩人的小骨頭像是在跳舞一樣於舌上融解,強調了味道。
是美味的群集。
好好品嘗吞下的話,那飽足感實在令人意外。
然後那討人厭的餘味不管過了多久都沒有傳來。
舀了一匙湯喝下,完全沒有酒味。它吸收了奴雷的美味,成為最頂級的湯品。
喝了普朗酒的濁酒,這美味又更上一層樓了。
這料理跟這酒實在是互相襯托的很好。

巴爾德不經意望向匹年老人。
看他的舉動,實在不像是出身於鄉下。
這人知曉寬廣的世界,累積深厚的睿智
也通曉都會的高級料理跟作法。
不禁讓人這樣認為。

這集落大概是〈排除者〉的聚落。
犯罪者的家族或是受人忌諱的人會被趕出村莊生活。
這樣的〈排除者〉可能會聚集起來成為聚落。
因為受到隔離而不會受到差別待遇。
匹年老人究竟過了怎樣的人生呢?


3

發生了兩起事件。
吊橋斷掉了。
據說當裝著貨物的推車一放上去就斷了。
幸好沒有人受傷。
然後,匹年老人的孫子被毒蛇咬了。
巴爾德手邊沒有那種藥。
大人的話是不會致死,但對小孩來說這毒可是攸關性命。

到村子就可以請他們分些藥給自己。
然而沒辦法使用前去村子的吊橋。
要是走下谷底也不是不能過去,但相當花時間。
幸好巴爾德跟戈頓都有馬。
問他們:就算繞路也可以,沒有其他路嗎?
對方回答只有一條。
是向東繞路的通道。
但是那裏是賈敏的居所。

賈敏於亞人中算嬌小。
他們的身姿比起人更像是猿猴。
就算成年,身高也只跟十二、三歲的人差不多。
因為日常食用樹皮跟昆蟲,所以也有人蔑稱為〈吃蟲的〉。
倫理觀念跟生活習慣與人類不同,所以一旦接觸常常會發生爭執。
離人類的村子跟聚落如此接近的地方竟然有賈敏的居所,這實在令人驚訝。

賈敏毫無例外都是神箭手。
要是發覺人類步入領土內的話,大概會攻擊過來。
無法躲開從四面八方落下的箭矢。
然而,要是想救這孩子,只有這辦法。
巴爾德自告奮勇去村子拿藥過來。


4

道路進入了樹木茂密的森林。
栗毛的馬沒有展現出一絲疲憊的樣子。
用絕佳的速度於森林中穿梭。

從前方上方的樹上感到某種動靜。
巴爾德拔出古代劍。
箭矢飛了過來。
用劍撥開。

有著
有著
有著

樹木的上方有著賈敏們。
雖然想於對方發現,並且包圍自己前通過,但似乎沒辦法。
箭矢從左右射來。
從背後射過來的箭是最麻煩的,但翻飛的斗篷可以於某種程度上防住箭。





箭射中左肩。
因為受到肩甲檔下,所以並沒有刺得很深。





箭射中背後。
剛好是沒有鎧甲的部分。
這傷並不足以停下動作。
然而,下一瞬間。
身體突然變熱,視界模糊。


是毒!


雖然拼死命握住韁繩,但巴爾德的意識最終落入了黑暗。


5

因口中的苦澀而清醒過來。
大概是搗碎藥草,塞進巴爾德的嘴裡吧。
身體被迫仰天躺下。
受到束縛,全身無法動彈。

數名賈敏圍住巴爾德,商量著各種事情。
聲音高亢,相當吵雜。
接著,賈敏們安靜下來。

「你走了絕不可行走的道路。」

稍微壯碩一些的賈敏用人類的語言說了。
他的發音有點不清楚。
巴爾德說:


非常抱歉踏入你們的土地。
這是因為要救助小孩的性命,實在沒辦法。


雖然這樣說了,但不知對方是不明白他的話還是沒有想聽的意思。

「古老之精靈會制裁你。」

對方鬆開束縛,命令巴爾德站起。
槍跟箭從四方指著他,受到押解。
抵達的地方是受到木柵圍起的廣場。
周圍滿是樹木。
賈敏位於樹上,人數多到令人吃驚。他們俯視著巴爾德。
對方把拿走的古代劍還給他。
賈敏們發出歡呼聲。
一看,廣場的另一側有某物被帶了過來。

巴爾德懷疑自己的雙眼。

是魔獸。
耶魯加
青豹 的魔獸。
六名賈敏用像是棍棒的東西戳向青豹,誘導牠過來。


怎麼可能!
為甚麼那隻魔獸沒有吞食賈敏。
這是說賈敏有操縱魔獸的方法嗎?


六人拿著的棍棒前端似乎綁著某種藍色的東西。
六人誘導完魔獸後,依然將棒子朝向魔獸,同時往廣場的邊緣離開。
魔獸原先相當溫順,但現在則發出低鳴聲。
賈敏們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這廣場是鬥技場。
他們要讓魔獸跟巴爾德對戰。


6

還是頭暈目眩。
全身相當沉重。
然而,巴爾德硬是讓自己調整為戰鬥狀態。
吞下殘留於口中的苦澀藥草,把斗篷拿下捲於左手上。
猛烈地深深吸進一口氣,心中點燃了火焰。
隨即,頭腦清明,變得不在意肩膀跟腰部的痛楚。
神經轉為敏銳,體溫稍微上升。

魔獸還在低鳴著。
那吼聲漸漸開始帶有危險的聲響。


居然要於沒有盾跟鎧的狀況下,單獨跟青豹魔獸戰鬥。
至今也打過很多場仗,但如此沒有勝算的還是第一次遇到。


要是古代劍發揮不可思議的力量,雖然只有一點,但還是有勝算。
儘管如此,很難用劍擊中青豹,要躲開青豹的攻擊更加困難。
青豹跟川熊一樣有著三隻眼。
三眼類的野獸最大特點就是,外皮強韌且耐打。
自己無法用一擊殺死青豹,但青豹能夠一擊殺死自己。


想起來。
快想起來。
目前為止,古代劍放出魔力的狀況一共有三次。
兩次是對上魔獸,一次是對上人類的士兵。
那時我做了什麼?


青豹伏低身體,像是彈跳一般攻擊過來。
速度奇快。
一瞬間就穿越約有十四、五步的距離,隨即跳躍起來。
巴爾德瞄準青豹的眼睛,打算揮動古代劍。
然而,敵人太快且劍太短了。
劍劈下前,青豹就撲進了巴爾德的胸口。
雖然迅速扭動身體,躲開朝臉的打擊,可是青豹的右前腳掃過巴爾德的右胸。

不知是不是因為加速太快,青豹著地的位置距離巴爾德相當遠。
牠就這樣再稍稍跑遠些,隨後一轉身就再度加速衝了過來。
魔獸的爪子光是擦過就大大地割開了巴爾德的胸甲。
躲開魔獸的攻擊,看清牠的動作,於此同時巴爾德繼續思考著。


最一開始是怎樣?
那時我右手拿著劍,左手碰觸鞘。
然後說了什麼?


魔獸再度衝了過來。
嘴巴大大張開,前來咬斷巴爾德的喉頭。
巴爾德揮動古代劍。
它確實擊中了魔獸的鼻頭,然而連讓魔獸膽怯都無法做到。
魔獸的兩隻前腳搭上巴爾德的肩膀,巴爾德向後倒下。
幸好這樣做了。
魔獸停不下勁頭,咬爛了巴爾德的皮帽後,就從巴爾德身上穿了過去。
巴爾德面朝上倒下,他的白髮受到魔獸所捲起的氣流所吹拂而紊亂。
雖然想要立刻起身,可是不知是不是因為撞到後頭部,有一瞬間無法動彈。
魔獸迴轉襲擊過來,聽到了牠的腳步聲。
於巴爾德耳中,那聲響正是從死者之國前來迎接自己的愛馬腳步聲。


史塔波羅斯


巴爾德無意識地於心中呼喚這名字,這時右手的魔劍發出了青綠色的磷光。
從劍發出的暖意將活力送進巴爾德的身軀。
魔獸瞄準喉頭衝了過來,而巴爾德用古代劍擊中了牠的鼻頭。

「嘎!」

魔獸發出悲鳴,向後跳躍。
巴爾德起身,膝蓋著地,向魔獸的天靈揮下古代劍。
劍砍入魔獸的頭蓋骨,陷到半顆頭之深。
魔獸慢慢倒下。
沒有再度站起。

巴爾德保持雙膝著地的姿勢,仰望賈敏們。
其中一名賈敏熱烈地不知在喧鬧著什麼。
聽到那聲音,知道他就是之前說人類語言的賈敏。
總感覺,那語氣像是在煽動他人一樣。
賈敏們好似受到煽動,各自手搭起弓。
他們打算射殺巴爾德。

這時,傳來一道特別響亮的聲音。
因為不是人類的語言,所以巴爾德不清楚意思。
然而,這聲音的主人跑到巴爾德附近,檔在巴爾德面前好似要保護他一般,接著更加激烈地說了某事。
是很高大的賈敏。
比起其他的賈敏高了一個頭。
聽到那名賈敏的話,擠滿四周的賈敏們將舉起的弓放下。
最後,高大的賈敏用弓戳了戳說人類語言的賈敏,用強烈的語氣說了什麼。
受到指責的賈敏垂下了頭。

「人類阿。
沒想到你居然打倒了靈獸,而且還是青豹靈獸。
你是非比尋常的勇者。
我是特薩拉族的勇者伊耶米特。
告訴我你的名字。」

高大的賈敏戰士仰望著巴爾德用人類的語言向他說話,發音雖然很奇怪但很清楚。
巴爾德自報名號。

「巴爾德‧羅嚴。
人類的勇者。
我才剛回來不清楚狀況。
為甚麼你會跟我們氏族的靈獸戰鬥?」

巴爾德簡潔地講述了事情經過。

「住於西邊山上的匹年老人之孫有性命危險,你是為了救助他而經過這裡。
怎麼會這樣。
歐拉‧匹年跟你是什麼關係?」

巴爾德回答:他給我吃了很好吃的奴雷料理。
勇者伊耶米特打量著巴爾德,眼神像是看到很奇怪的東西一樣。
然後這樣說。

「我們對歐拉‧匹年有所虧欠。
要是事前就知道你的目的的話,會允許你通過。
但因為你並沒有告知自己的目的,冒犯了我們的居所。所以村長讓古老的精靈制裁你是正確的。
然而,精靈既然認可了你,村長想要殺你就是他的錯誤。
允許你經由此處前往人類的村落,回程時也可以通過這裡。
拿著這走吧。」

伊耶米特親手交給他的,是一支箭。
比起普通的賈敏所用的要大上一、二號之多。
箭翎的作工相當華麗。
是用來代替通行證吧。
也把栗毛的馬還給自己。
巴爾德向賈敏的勇者道謝後,趕忙上路。


7

於村子說明狀況後,對方分給自己藥。
說是也會派出人手修理吊橋。
巴爾德急忙回去西邊山上。
藥趕上,少年得救了。
將充足的料理費用付給匹年老人,隨後巴爾德就跟戈頓一起出發了。
儘管匹年老人不願收下,但硬是推給他。
因為從最一開始歡迎的樣子,就可以看出這聚落的人們多麼地期待現金收入。

以要還箭的名義,巴爾德跟戈頓一起拜訪勇者伊耶米特。
有各式各樣想問的事情。
雖然對方並沒有回答全部的疑問,但伊耶米特告訴自己各種情報。

住在這裡的賈敏,氏族的名稱叫做特薩拉。
特薩拉氏族分成七個村子定居。
七個村子都有村長,各自持有六顆〈青石〉
青石的力量能夠鎮靜人類所稱的〈魔獸〉,讓他們聽從指示。
是極為重要的寶物,絕對不會賣跟借給人類。

就賈敏的信仰來說,古老的精靈進入野獸後就會成為〈魔獸〉。
賈敏的每個村落會各自捕捉一匹魔獸,稱為〈靈獸〉來敬仰。
要是〈靈獸〉死去,裡面的精靈會自由,再度進入新的野獸裡面。

歐拉
為何稱匹年老人為賢者呢?對這問題,他只告訴巴爾德:因為他對我們來說是賢者。
所有七個村子中,勇氣最為強烈的人就會成為勇者。
據說勇者因為是整個氏族的代表,別說人類的言語,連所有亞人的語言都會講。

於短暫滯留後,巴爾德跟戈頓離開了賈敏的村落。

巴爾德感到不可思議的舒爽。
亞人,原本聽說是跟人無法相容的異形,代表著未開化跟殘虐。
然而,葛爾加斯特的安格達爾跟賈敏的伊耶米特。
巴爾德所認識的僅僅兩名亞人。
他們都是知曉節義跟榮譽的武人。
比起那種馬虎的人類,他們兩人還要更值得信任。
事情不親眼見到還真是無法瞭解阿。

特薩拉氏族居住地散佈的區域,據說於它的更東邊有其他亞人的居住地。
這附近跟巴爾德所住慣的地區比起來,大障壁跟奧法大河中間的地帶更加寬廣。
魔獸的出沒也並非那麼罕見。
說是為了要新的〈靈獸〉也就是部落的守護神,要找尋下一匹魔獸。

出外旅行就會明白自己是無知的。
巴爾德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話說鎧甲已經破破爛爛的,實在無可奈何。
於下一個城鎮務必一定要拿到鎧甲。






本帖最后由 dukemon 于 2016-3-20 13:43 编辑


第八話 皮防具職人波爾伯

1

巴爾德似乎把古代劍取名為史塔波羅斯了。
一呼喚這名字,古代劍就會有所反應,發出青綠色的光芒,展現出驚異的鋒利度。
想到了一些狀況。
最近每當有事發生就會撫摸掛在左腰上的劍鞘。
這劍鞘所用的皮是取自死去的愛馬史塔波羅斯。
感覺像是撫摸愛馬般,心靈平靜下來。
跟魔獸戰鬥時,自己搞不好有撫摸劍鞘,呼喚史塔波羅斯的名字。
當然,那時右手理應握著這把古代劍。
古代劍將它作為給予自己的名字,接受了它。

也就是說,史塔波羅斯這名字成為了引出這把古代劍力量的咒文。
而且那還是巴爾德自己持劍時才有用的咒文。
雖然試著讓戈頓‧薩爾克斯持劍嘗試了各種方式。但就算是戈頓拿著,古代劍也只不過是單純的鈍劍罷了。
當然,光是讓戈頓試用,也無法斷定這劍除了巴爾德以外無法使用。
然而,難道不是當巴爾德活著的期間,只有巴爾德能夠使用嗎?
儘管沒有確實的根據,但有這種感覺。

古代劍對上魔獸時會展現出驚人的銳利度,但魔獸不在近處時,光芒會變弱,也不會那麼鋒利。
果然,它是為了對付魔獸才誕生的劍吧。

雖說這沒什麼問題,但有件事引起巴爾德的注意。
古代劍放出巨大力量後,會感到極為疲憊。
最一開始累到連站著都有困難。
第二次也是這樣。
這次也有頭痛跟目眩。


這把劍該不會是吸取使用者的生命發揮力量吧。
就是說這力量不是能夠輕易使用的。


不過,就算它只不過是跟劈刀相像的劍,對現在的巴爾德而言,它的重量跟長度都相當容易使用。
另外,它相當堅固。
用全力擊中戈頓的壁劍,那時也毫髮無傷。
作為護身用攜帶,可說正是剛好的武器。

目前決定不要考慮把這把劍交給特魯西亞家。
另外,也不覺得要急忙把從賈敏的勇者伊耶米特處聽到的〈青石〉的存在向特魯西亞家報告。
現在沒有無法得到〈青石〉,且於明白更加詳細的狀況前,就算告訴他們也沒意義。
除了自己過去以外,也沒有能夠告知他們的方法

要是一年前的巴爾德,是不會有這種思考方式的
似乎觀看事物的方式跟思考方式變得相當大度。
巴爾德想,這樣很好。
因為自己也不是會戰戰兢兢的的年紀了,這也不是要煩惱各種東西的旅程。



2

抵達庫拉斯克鎮。
這裡相當接近艾格賽拉大領主領的北部邊緣。
是很大的城鎮。
結果他們沒有經過艾格賽拉大領主的直轄區域,穿過東側的周邊地區繞了過來。

令人驚訝的,城鎮的入口有關卡收取通行費。
20葛爾。
對方給了巴爾德帶有流蘇的許可證。
沒有許可證連於街上買賣物品都沒辦法,也無法於旅店住宿。
離開鎮上時,用許可證做為交換可以拿回10葛爾。
居民有免費的許可證,常常出入的人會有長期用的許可證。
雖然聽說大陸中央的各國,當人出入城鎮時會一次次的確認,但完全沒想過會於這種邊境,而且還不是大領主的直轄領地的城鎮見到這情形



進入城鎮中更加驚訝。
這裡熱鬧的程度不輸林茨。
城鎮的正中央開闢了一條寬闊的大道,店家林立於道路兩旁。
儘管於關卡那裏也想說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出入,但這裡人潮之多跟活力實在是帶給他相當大的衝擊。
據說規定旅人不得於城鎮中騎馬。這也是很簡單就能理解的。

首先住進旅店。
令人高興地,因為有大浴場的關係,巴爾德跟戈頓輪流看住行李進去洗澡。
請對方把食物送到房間。
普朗
肉跟蔬菜的湯、烤過的剎魯卡,接著是炊米飯。
於艾格賽拉大領主領很少吃麵包。
不知是不是因為土地的性質難以種植小麥。
反之,相當常吃普朗。
沒有磨成粉,把果實就這樣用水蒸過。
巴爾德一行人於抵達庫拉斯克為止的路程也吃過蒸普朗。

巴爾德不怎麼喜歡普朗。
沒有味道、黏黏的,且很快就會硬掉使得下顎很累。
然而,用普朗釀的酒實在是絕品。

剎魯卡是背部成青色,細長的魚。
於帕格拉附近沒看過。
於林茨有吃過,但聽說只能於大河捕到。
這裡離奧法大河很遠,但附近大概有大河吧。

送來的剎魯卡剛烤好,發出滋滋聲。
上面有烤紋。
店員說這個時期的剎魯卡很肥美,是最棒的。的確如此。
隨意灑上的鹽跟甜辣醬汁跟它實在相襯,據說那醬汁是用穀物發酵所製成的。

不僅如此。
巴爾德於這天發現了。
鹽烤剎魯卡跟蒸好的普朗實在是絕配。
切下一片放到普朗上,一起放入口中。
各自就很好吃,且普朗跟從剎魯卡流出的美味與醬汁融合,極其美味。
再說,還跟普朗酒很搭。

可說這組合有著魔力。
雖然想要好好的品味,但手卻恣意把料理送入口中。
一回過神,發現自己添了三碗之多的蒸普朗,而自己應該是不太喜歡它的。

庫拉斯克這裡的蒸普朗相當飽滿、新鮮且甘甜美味。
沒有茶色的部分,白到像會發光一樣。
對店員這樣說:

「阿,這是因為。
領主大人說要當成特產品,讓附近的全部村落都種植普朗。
聽說做了各式各樣的指導。」

一問才知道,庫拉斯克這城鎮的領主原先是薩魯邦國的伯爵。
二十年前,帕魯薩姆王國毀滅帕魯薩姆王國時,他因為不願降伏於帕魯薩姆王,逃到了奧法的東邊。
多數的領民仰慕伯爵,一同隨行。
艾格賽拉大領主高興地迎接伯爵,不僅給予支援還允許他們定居跟開發大領主領北部區域。
那之後,庫拉斯克持續發展,現在已成為龐大的城鎮,人從艾格賽拉各地聚集而來。
伯爵的孫子是現任領主,但伯爵現在依然健在。



3


請人告知買賣皮鎧的店家位於哪邊。
那間店大到令人驚訝,且放著許多鎧甲跟皮製裝備。
叫住店員,給他看魔獸的毛皮,說想要把這作成鎧甲。
那名店員端詳了毛皮一段時間後,呼喚年長的店員。
年長的店員用很為難的表情盯著毛皮,說:請稍微讓我保管一下。接著將它拿到裡面。
不久後,店員帶巴爾德跟戈頓進去店內,讓他們跟稱為老闆的人見面。

「我是本店的店長,名為馬利卡涅。
這是川熊魔獸的毛皮對吧。」

因為店長這樣問,巴爾德回答是。

「這是相當出色的物件。
如您所知,魔獸的毛皮相當難以處理。
相當遺憾的,本店所擁有的工匠並無法用它製作鎧甲。
然而,因為有名手藝很好的匠人跟本店有交流,本人認為他應該可以幫上您的忙。
要是由我們下訂單給他,就會需要收取手續費。
雖然實在是勞煩您跑這一趟,但能不能考慮一下把這毛皮直接拿到工匠那裏呢?」

作為商人,這說法實在相當合理。巴爾德認同這點,回答那就這樣做吧。
對方特別讓店員做為嚮導,領著他們直到工匠的家裡。
儘管這是一件好事,但帶領他們的店員眼神兇惡。說的直一點,就是看起來不像幹正經事的。
從這男人身上感受到暴力的氣息。
是專門處理粗暴事情的店員嗎?

工匠的家要從最熱鬧的大道走進相當深處才能抵達,要是沒有嚮導實在是難以找到。
嚮導的男人到門前就回去了。
一敲門,有名少女出來。
年紀大概二十歲上下吧。
巴爾德告訴她拜訪的目的。

「阿,是要製作皮鎧嗎?
非常謝謝您。
哥!哥!
有客人來了!」

少女呼喚工匠的聲音持續了一陣子,但並沒有回應。
因為覺得很奇怪,進入房子中。發現有名男子正在工作。
這男人就是皮鎧工匠波爾伯吧。
龐大的工作檯上貼著巨大的皮。
是牛皮。巴爾德推測。
這皮革的傷痕少、相當緊繃且顏色高雅。
用釘子固定住各個重點部位。
左手壓住,用右手的刀刃切進皮革中,劃出的曲線像是流水般順暢。

巴爾德停下想跟波爾伯說話的少女。
現在絕不能打擾他。
巴爾德跟戈頓有好一段時間專注看著波爾伯的手法。
波爾伯隨即割開皮革,宛若魔法一般裁出靴子的模樣。
當工作告一段落,波爾伯就挺直背擦汗,大口呼吸。
巴爾德跟戈頓也呼地吐了口氣,放鬆下來。
波爾伯立刻回頭,大聲怒吼。

「喂,你們!
不要隨便進來別人的家!
還一直盯著看,我又不是賣藝的!」

「哥哥,是客人。
帶著皮過來,說要訂製整件皮鎧。」

工匠的妹妹用很開心的聲音說,但工匠依然不太高興。

「你說帶皮過來?
反正一定又是」

波爾伯吞下到嘴邊的話語,目光停在巴爾德捧著的毛皮。

「該不會」

他從椅子上站起把毛皮抓了過來,緊盯著看。
將它放於工作檯上,翻過來或是拉扯。

「……好厲害。
這是川熊魔獸吧。
只有腹部有一道垂直的切痕而已。
這是多麼漂亮的毛皮阿。
連一絲傷痕都沒有。
太棒了。」

畢竟這毛皮連毛都沒去,也沒有鞣製過。
雖然洗去鮮血,但硬梆梆的。
巴爾德對這件事道歉。

「笨蛋!!
怎麼可能讓外行人碰它!
要是那天胡亂地去毛的話,這像寶石般的毛皮就浪費掉了。
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好了。」

那之後有好一陣子,波爾伯撫摸確認了皮的正反面,不放過任何角落。
有時對毛皮說:好好、平平安安的真是太了不起了。
接著巴爾德連珠炮般地發問。
武器是什麼。
會用盾嗎?
跟怎樣的敵人戰鬥?
甚至要他實際上揮劍。

「好!
一個月。
爺爺,一個月後再來一次。
從皮上去毛,做好事前處理,鞣製好需要花一個月。
畢竟會縮到多小,不做不會知道。
一個月後量好尺碼,再決定要怎樣做這件鎧甲。」


4

把準備費交給波爾伯的妹妹,巴爾德跟戈頓回到旅店裡。
一個月,也就是要滯留於這裡四十二天,但沒有任何不滿。
可以好好品嘗庫拉斯克的好吃食物。
這樣的話想要一些軍費。
製作皮鎧的費用需要付出相應的金子,也用了相當多的金額於薩爾克斯家的馬的謝禮。
一想到之後的事,就覺得手頭有點緊。

這樣想時,朱爾洽卡過來了。
他還真是能夠找到巴爾德的所在位置。
說是林茨伯爵拜託他傳話。
第一件,朱爾蘭已經過去帕魯薩姆王國。
據說是侯爵跟伯爵前來迎接。
第二件,帕魯薩姆國王召喚加爾多斯‧科嚴特拉前去。
表面上是為了祝福他就任大領主、臣服的誓約,還有獎賞功績。
當然,要是去就會被質問說贗造王太子的罪名吧。
第三件,裘格‧渥德出走了。
不知他去了哪裡。
第四件,要是手上錢不夠就跟朱爾洽卡說。

以上事項不是寫在信上,是朱爾洽卡用口頭傳達的。
這年輕人是知名的盜賊,但林茨伯爵還真是相當信賴他阿。


明明就在不久前受到養子背叛,差點被殺。但一點都沒有記取教訓阿。


巴爾德這樣想。
這樣思考後,又回頭一想:不,不是這樣
沒有能夠完全信賴的人類。
那名叫奧斯華德的養子一定也有優點。
說不定因為有著不幸的身世,內心才產生了扭曲。
林茨伯爵明白這份扭曲後,依然信賴那名男人。
要不是這樣的話,是沒辦法育成人才的。


這名叫做朱爾洽卡的男人。
說不定不會重回盜賊這條路。


巴爾德寫信蓋了指印交給朱爾洽卡,上面寫:請從寄放的錢中拿出上述的金額交給朱爾洽卡。


5

「爺爺,你的身體好大阿」

波爾伯邊測量尺寸邊這樣說。
似乎並非單純為了高大而驚訝,而是稱讚厚實的肌肉跟骨頭。
他有時撫摸下顎,考慮著某些事情。
隨後,就用手掌觸碰巴爾德的身體各處,確認觸感。

川熊魔獸的毛皮鞣制得相當完美,置於工作檯上。
因為這皮革製作得太過美麗,一開始實在難以相信是魔獸毛皮。
顏色也帶有青色。
是染過色吧,但究竟要怎樣才能夠替魔獸的毛皮上色呢?
然而,巴爾德馬上就見識到更加難以置信的景象。

他量完尺寸就用木炭於皮革上畫上印記。一拿起切割刀就將它的刀刃刺進魔獸的皮革裡。
巴爾德瞪大了眼。
巴爾德相當明白魔獸的皮有多麼強韌。
深切地了解要切開它有多麼困難。
明明如此,但他卻彷彿割的是馬皮或是牛皮一樣切開魔獸的皮革。
慢慢地,但卻毫無動搖踏實地切開。
畫出緩緩的曲線,漸漸割開皮革。
最終,圖樣被切下來了。

這時,波爾伯呼的鬆了一口氣。
巴爾德也不禁呼的吐了一口氣。
戈頓、朱爾洽卡也呼地吐了氣。
大家都對工作情形看得入神,連呼吸都忘了。

休息一下後,波爾伯繼續工作。
再將中央部分挖出一個洞。

工作到這裡,他將切好的皮革套到巴爾德身上。
頭穿過洞。
皮革裁剪出來的形狀包覆住從背後到腹部的區域。
好似跟巴爾德的身體完全密合。

「皮鎧正常來說是要分成好幾個部分來製作。
用這種方法做出來的鎧甲比較堅固。
因為難以大幅裂開、容易行動,且要是有相當大的損傷,只要把那部分換掉就好了。
可是,要用這魔獸毛皮的話,不要細分較好。
原本就比金屬鎧還堅固,再加上就算破洞也不會成為弱點。
不管怎樣,實在難以找到跟它匹敵的修補材料。
雖然因為這樣會稍微妨礙動作,但就爺爺的戰鬥方式來看應該沒問題吧。
這跟金屬鎧比起來柔軟很多,且應該越用越容易活動。
普通的劍根本傷不了它。
胸口的地方就」

波爾伯輕輕的用指頭於胸口畫出圓形,繼續說明。

「黏起三枚大小稍微不同的皮革,增加強度。
三枚的皮革各自是從相異的部位割下。
然後那中間也加入腹部的皮革。
這樣不管是怎樣的打擊,都無法動搖它。
雖說要縫起來超難的。」


縫起來!?


巴爾德不禁大喊。
就算只是要於魔獸的毛皮上劃開一道傷痕,也需要相當大的勞力。
用針縫應該是不可能的。
然而,波爾伯將巴爾德的驚愕理解成另外一個意思。

「對阿。
不過要是縫差,就會搞砸這好不容易入手的皮革。
用這個。」

房間角落有個壺,波爾伯把它的蓋子拿起來。
裡面有黑色的稠狀液體。
聞起來有野獸的味道。

「這是查特拉蜘蛛絲。用四十八根捻成。
相當強韌。只有這絲能夠縫進魔獸毛皮。
把從魔獸毛皮提煉出的精華煮乾,放進那裏面醃漬。
這樣醃漬好的絲線會跟毛皮非常吻合。
不會傷到皮革,也不會受到皮革所傷。
再泡一晚後,就弄乾它上蠟。
這是為了提高它的光滑度。」

從查特拉蜘蛛身上採集到的絲線非常美麗且輕盈。
是最高級衣服的素材。
就波爾伯所說:就連鋼鐵也難以切斷搓於一起的查特拉線,對拉力的堅韌度沒有其他素材能出其右。
查特拉絲線浸泡過魔獸毛皮的精華後,已經跟魔獸的皮革同樣強韌了。

花了很多時間取好模樣後,波爾伯對巴爾德說:三天後做好,那時再過來拿。隨後就把巴爾德一行人趕出去。



6

馬納迪特
「那是聖硬銀。」


從波爾伯的工坊回去的路上,朱爾洽卡這樣說。
巴爾德因驚訝而停下腳步,直盯著朱爾洽卡。
聖硬銀。
艾爾果德拉
這金屬正是 魔劍 的主要材質。
這世上最為堅硬的物質。
可說是人類睿智的結晶。


那,是指什麼?


巴爾德這樣問。

「說什麼。
當然是全部阿。
切割刀,割刀,固定釘。
就他所說的,針大概也是吧。
真是厲害。是一筆龐大的財富呢。
阿,不過鞣製用刀看起來是普通的鋼鐵。
哎呀,儘管聽說那位工匠的父親就算於薩魯邦公國也是知名的皮鎧工匠,真不愧是這樣。」

聖硬銀就算想買也買不到。
素材也很稀少,高價到讓人腿軟也是自然的。但是據說知道製法的冶金技師全部都所屬於大陸中央的王侯。
薩魯邦公國滅亡後,伯爵逃到這裡建立庫拉斯克。波爾伯的父親是於那時跟著他一同過來邊境的吧。
既然是聖硬銀,切得開魔獸的皮革也是可以理解的。
即使如此,僅下刀一次就能夠那麼漂亮地切開皮革,這果然顯示了工匠波爾伯的驚人技藝。
而且,光是畫上簡單的記號,就能夠於腦中描繪出複雜的形狀照著割開。
技巧真是出色。
不禁看得入神。
只不過是切開皮革的工作,巴爾德卻感受到一股陶然之情,仿若沉醉於至高的美酒一般。

「阿,這裡,就是這裡。
巴爾德老爺子,戈頓大哥。今天就在這邊吃晚餐吧。」

朱爾洽卡於剛好三十天時回來。
也就是他花十五天跑去林茨。
這腳力一如往常地難以置信。
然後,把從林茨伯那裡寄放的錢交給巴爾德跟戈頓後,就催促他們搬到後巷裡的便宜旅店。
不知他做了怎樣的交涉,馬寄放於官員用的停馬處。
不知他去哪邊找的,每次吃飯介紹的餐廳都不一樣。
每間店都很便宜,且提供的食物都極其美味。
巴爾德佩服朱爾洽卡的籌措功夫,把整理好的錢交給他後就讓他擔任會計。
畢竟,用的錢比巴爾德跟戈頓兩人時還要少,且吃到的東西美味。
再說,明明朱爾洽卡也是第一次過來庫拉斯克,卻甚至能夠幫他們導覽。
不管去哪邊都不會迷路。
朱爾洽卡這男人驚人地有用。

接近店,傳來烤肉的香氣。
似乎正在烤鳥肉。

「這裡提供科爾柯魯杜爾,
老闆!
這裡三個新來的。
肉、皮,內臟還有全部的主廚推薦都拿上來!
還有普朗酒的白酒,桶裝的!」

於煙霧瀰漫之中,店長接連不斷烤著肉。
客人隨意排列椅子跟代替桌子的木箱,以青天為頂正在喝酒談天。
朱爾洽卡於舒適的地方,迅速地準備好三人份的座位。
店員馬上就前來,把大盤子放在木箱的正中間,接著於其旁邊擺上酒桶跟三人份的酒碗。
朱爾洽卡用長勺子把酒注入酒碗中交給兩人,自己也拿起酒碗。自然的動作好像他已經是過來這邊好幾年的熟客。

「老爺子,乾杯」

恩,乾杯。巴爾德這樣說舉起酒碗,另外兩人也唱和。
飲了一大口白酒。
好喝。
第一杯為甚麼會這麼好喝呢?
普朗酒分成留有普朗白色顆粒的泥酒,還有過濾澄清部分的清酒。
這白酒大概是泥酒的一種,但顆粒非常細。
就好像奶製品一樣。
吞下去的感覺也相當順口。
店員把肉端過來,放於大盤子中。

「嗚哇,看起來好好吃─」

真的看起來很好吃。
拿了一片放入口中。
薪柴的碎屑跟帶皮雞肉的油脂混在一起,發出難以形容的美味香氣。
好吃。
柔軟,肉汁飽滿,飽足感也很充足。
明明是第一次吃的鳥,但卻不知為何有種懷念的味道。

「據說─奧法另一邊的各國都會吃科爾柯魯杜爾。
接下來邊境大概也會漸漸增加吧。」

朱爾洽卡又展現出他情報通的一面。
接著端出來的是內臟。

「這脆脆的,是什麼阿。」

「阿,戈頓大哥很中意嗎?
那是胗。」

「哦哦,這又更加有咬勁了。」

「那是心臟。」

接著上的是烤皮,油脂滋滋作響地燒焦,散發出美味香氣。

「這先給你們。隨意淋上去就好了─」

朱爾洽卡剝開艾波的果實,交給兩人。這是剛剛從賣水果的商人處買的。
柑橘系的水果特有的清新香氣對鼻孔相當舒服。
擠出艾波果汁淋在上面就更加美味。
太美味了。
那之後,腿肉、肝臟、脾臟、腸子等一道接一道上來,但隨意灑上去的鹽跟艾波的組合可說無敵,就算吃了又吃也不會膩。
三人吃的鳥肉分量非比尋常。
最後,店長說是吃了很多的禮物,附送了鳥的湯品、蒸普朗,再加上一顆蛋。
白色的湯很甘甜,沁入臟腑深處。
戈頓想要把蛋打進湯裡面,被朱爾洽卡罵了。

「戈頓大哥你在做什麼阿。
不是這樣,這是要放在蒸普朗上面的。
首先好好攪拌。」

巴爾德跟戈頓以朱爾洽卡為範本,好好攪拌了鳥蛋。
然後倒上冒煙的白色蒸普朗,再攪拌。

「聽好,蒸普朗混了生蛋後就不能認為它是吃的。
是要用喝的。」

他這樣說,同時把淋上蛋的普朗迅速狼吞虎嚥下去。
巴爾德跟戈頓也模仿這動作。
特別是戈頓,他對科爾柯魯杜爾的蛋相當感興趣。

「這蛋相當大,且看起來很好吃呢。」

「不是看起來很好吃,是真的很好吃。
聽說依飼料不同,蛋的味道也會不同喔。
據稱母科爾柯魯杜爾,十天可以生下六顆這種蛋。」

「嗚喔喔喔喔喔!
這、這口感多麼棒阿!
好吃!
好吃且很舒服。」

戈頓大聲喊著。
巴爾德也是同感。
店長於稍遠處忙碌地烤著鳥,自傲的用鼻子哼了一下。

這時,其他客人之間的對話進到三人的耳裡。
皮鎧工匠波爾伯因為殺人罪被逮捕。



7

波爾伯的家受到封鎖,波爾伯的妹妹於門前痛哭。
雖然沒有官員,但有看熱鬧的人在。
朱爾洽卡用凝重的表情看著悲嘆著的妹妹,嘴靠向戈頓的耳朵說:

「有些想調查的事,戈頓大哥。
抱歉,能不能請你引開大家的注意。」

戈頓雖然回答好,但卻不知該如何辦。
突然,似乎有小孩撞到了行人的男人,男人對小孩子怒喝。
戈頓想:就是這個!靠近男人對他怒吼:

「喂!大人欺負小孩子作什麼!」

戈頓原本就是大嗓門,而他用腹部使勁怒吼發出的聲響相當驚人。
眾人的注意力集中於戈頓身上,而朱爾洽卡趁著這空檔靈巧地攀上屋頂,挪開屋瓦進去內中。
戈頓對那名男人說教為人之道。
因為朱爾洽卡馬上就出來的關係。

「接下來好好注意!」

這樣說後,就放過了那男人。
接著,巴爾德們向波爾伯的妹妹搭話,花了一陣子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鼓勵她不要灰心喪氣後就分別了。



8

事情的經過似乎是這樣。
妹妹雖然是寄住於稍遠處的水果店並於那裏工作,但會送早餐過來給波爾伯。
打開鎖進去屋內,看到人死了。
波爾伯雖然於工作檯旁睡著,但據說這跟平常沒兩樣。
因為大吃一驚發出悲鳴,哥哥清醒,附近的人也過來了。
官員也前來了。
死去的男人是馬具工匠的托馬,跟波爾伯常常一起喝酒吵架。
托馬的胸口插著波爾伯使用的鞣皮刀。
據說流出的鮮血把工作檯染成一片紅色。

官員說:托馬不知於哪邊喝了酒過來,跟波爾伯吵架,而波爾伯一怒之下就刺死了他。
妹妹抗議說:波爾伯絕不會做出玷汙工作用的刀跟工作檯的事。但似乎並沒有採納這意見。
朱爾洽卡說有事要調查不知去了哪邊,約一刻後回來了。

「鎖鎖上了,這是一個重點。
那間店屬於馬利卡涅。
就是介紹你們波爾伯店的大防具店店長。
說不定他也有備份鑰匙。
知道了死去的托馬那天晚上是去哪間店喝酒,
跟他一起飲酒的是馬利卡涅處的店員,是名實在很像犯罪者的傢伙。」

「朱爾洽卡,你進去波爾伯的家裡做什麼?」

「阿,戈頓大哥,剛剛真是多謝。
實在幫了大忙。
聖硬銀的工具留在裡面。
魔獸的毛皮不見了。
這樣就看得清大致上的狀況了。」

「不不,我一點也看不出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阿,有兩件重要的事忘記說了。
馬利卡涅有兩名孩子。
據說長男會繼承店面,次男則是皮鎧工匠。
然後呢。 地蘭
就這城鎮的規定,殺人者會被貶為咎人
咎人這身份無法持有財產。
所以會把他全部的財產強制賣掉。
而賣出的錢會成為領主大人的。
會依那金額,縮減至解放為止的年限。
要賭也可以─,馬利卡涅會買下波爾伯跟財產。
這樣可以獲得工具,且知識跟技術也隨─他竊取。」

聽到這裡,巴爾德也看出整件事的梗概了。
為了兒子,馬利卡涅想要聖硬銀的工具吧。
波爾伯的知識跟技術毫無疑問有很大的魅力。
但是,有件不明就裡的事。
魔獸的毛皮。
它到底去哪了?

「啥?
巴爾德老爺子,你說什麼阿?
那可是魔獸的毛皮。
而且還是傑出的工匠做好前置準備的,毫髮無傷的川熊魔獸的毛皮。
不就是馬利卡涅那大叔趁著混亂偷走嘛。
我覺得就是因為他認為能夠得到它,才甚至有想殺人的打算喔。」

魔獸的毛皮確實難以入手。
但是很難加工,且也不是好用的東西。
大家都認為它沒什麼價值。
巴爾德這樣講,隨後朱爾洽卡的嘴巴跟眼睛都張的大大的。有好一段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這、這、這是多麼無知阿。
戈頓大哥,說些什麼吧。」

「不,那東西的價值也不到需要殺人吧。」

「嗚啊───。
這人也是一樣阿!
這不行,就算不知道世上的常識也有個限度吧。
那個,這樣的東西就算賤賣也不會少於五十萬葛爾。
不,不是價格的問題。
不管是哪邊的王侯都會想要,且店家光是販賣它,就會提高評價。
雖說這次的狀況沒辦法表面上販賣,但就算是地下管道也不缺想要的人。
用來賄賂也很適合。
那實在是超厲害的東西。
話說。
帕格拉可以拿到很多魔獸的毛皮吧。
那怎樣處理阿。」

特魯西亞家打倒的魔獸,少時一年也有十隻,多時一年有二十隻以上。
因為絕對會是劇烈的戰鬥,毛皮常常都是傷痕,但也可以拿到相當數量的毛皮。
將它們堆在倉庫裡,每個騎士都可以自由取用。
因為極難加工,所以用法是黏在普通的皮鎧上,或是貼在內側。
魔獸的毛皮確實相當強韌,但因為無法做承包覆全身的鎧甲,所以金屬鎧還比較貴重。

「總感覺、總感覺錯得很嚴重。
老爺子,那個,
我認為你說的切下來的毛皮,兩三片那個就夠買全身用的金屬鎧了。
還是極其高級的金屬鎧。
嗚嗚嗚!
約翰‧特莎‧羅
難以置信!
不知道的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也是罪孽了!
恩。
果然這老爺子沒有我跟在旁邊不行。」

朱爾洽卡喃喃說著,之後大聲這樣說。

「叫來關係人的偵訊,似乎敲定於明天的午後進行。
老爺子,該怎麼辦?」

巴爾德閉上眼思考。
然後這樣想。
這城鎮說不定也有壞人,但感到整座城鎮有種清明且合理的氣氛。
這大概是反映了領主的性格。
接著抵達的結論是,試著信用這裡的官員應該也可以吧。


用正攻法。
接下來去衙門。


戈頓跟朱爾洽卡點頭回應巴爾德的聲音。



9

「這樣阿。
也就是說,你店裡的三名店員跟死去的男人一同過去波爾伯家喝酒,而那三人先行回去了。」

「是、是的。
波爾伯雖然是優秀的工匠,但有衝動之處。
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
大概是一時鬼迷心竅了吧。
請您寬大地處理此事。」

回答調查的官員的,是防具店老闆馬利卡涅。
他假裝要坦護波爾伯,另一方面卻陷害他。
甚至準備了虛偽的證人,因而可說極為毒辣。
巴爾德於旁邊的房間聽著對話,完全啞口無言。

「要是有罪的話,會賣掉他的財產。可是工匠大概沒有什麼豐厚的錢財吧。」

「這實在是沒有辦法。
即使用舊的工具不值多少錢,但我打算為了情面將金額多添幾成後全部買走。」

「這真是令人感動阿。」

調查的官員跟事前說好的一樣,將調查時間拖長了許久。
朱爾洽卡們也差不多快回來了。
傳來開門聲。
官員正對調查官提出報告。

「這樣阿,
恩,知道了。
防具店店長馬利卡涅。有名你非得見上一面的人正等著。
巴爾德‧羅嚴卿。
請進。」

照他所說的,進入了隔壁房。
就算看到巴爾德的臉,馬利卡涅的神色也沒有變化。
這表面功夫真是優秀。

「這位巴爾德‧羅嚴卿,將魔獸的毛皮交給波爾伯保管。
我們收到呈報,找遍波爾伯的店卻沒有找到。
店長。
對此事你有沒有什麼線索?」

「這位先生的確曾攜帶著魔獸的毛皮。
正是我介紹他若是波爾伯就可以用其製作鎧甲。
那張毛皮居然不在他手邊,這真是奇怪阿。」

「這也就是說你毫無線索?」

「是的,沒有。」

「你的店連還未製作完的皮鎧都有販賣吧。
沒有混在相似的商品裡嗎?」

「豈、豈敢。
魔獸的,而且還是川熊魔獸的完全毛皮。
本人經營這種買賣已經很多年了,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完美的物件。
絕不可能會有相似的東西。」

「這樣阿。
不可能有嗎?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門開啟,官員跟朱爾洽卡進入。
朱爾洽卡手持還未縫合的魔獸皮革。
進來的官員說:

「搜索店後,於店長房間深處的隱藏金庫裡,發現了魔獸皮革。
也找到了波爾伯家的備用鑰匙。
羅嚴卿派來跟隨我們的僕人朱爾洽卡驚人地擅長尋物。」

店長的臉色已成蒼白。
這時,別的官員進入。

「跟您所指示的一樣。逮捕店員訊問後,他自認犯下了殺人罪。
但是他堅稱殺人是出於意外,是因為主人的指示才將屍體搬到波爾伯的店裡刺入刀刃。
他相當的狂暴,要是薩爾克斯卿沒有協助的話就會被他逃了。」

「店長,我有些事要重新問你。
接下來用謊言掩蓋對你沒有好處。」

馬利卡涅無力地垂下頭。


10

殺死托馬的店員不僅要處以二十次的鞭刑,還有要以咎人身分做苦役整整十年。
是很嚴厲的刑罰。
鞭打二十次之多,一不小心是會死的。
痛楚會持續數年之久吧。
馬利卡涅科以相當高額的罰金。
此外,發覺他私吞了至今為止要付給波爾伯的工作費,不足的部分被徵收付給波爾伯。

事件並非到此為止。
馬利卡涅的長男帶著手下襲擊巴爾德。
戈頓充分地教訓了攻來的約十五名流氓。
因為這舉動可說把官方的裁定視若無睹,所以處以重罪,判處馬利卡涅要付出巨額的罰金。
結果,馬利卡涅付不出兩項罰金,所有的財產被沒收,隨後連同家人一起被放逐出境。

似乎是從官員那邊聽到巴爾德一行人於解決事件之事上相當活躍,波爾伯跟妹妹重重地對他說謝。
波爾伯竭盡所能做出了美妙的鎧甲。
原先說是三天,但花了整整七天。
波爾伯堅決不肯收下製作費用,於是將與其相符的金額交給妹妹。

巴爾德一行人原先預定於收到鎧甲的隔天出發。但有名出乎意料的人物前來旅店拜訪。
是前前任庫拉斯克領主哈多爾‧索爾雅魯斯伯爵。
雖然這名傑人僅一代就建立起如此繁榮的城鎮,然而完全沒有一絲傲慢之處。
之後從朱爾洽卡那裏聽說,他現在八十四、五歲了。
身材削瘦且矮小。
氣色很好,肌膚雖然都是皺紋但血色充足。
雖然頭頂沒有毛髮,但茂密的白髮從側頭處長出。
口的周圍跟下巴都包覆著白色的鬍鬚。
宛若白雪。
他微笑著對一行人說:

「壁劍騎士先生跟人民騎士先生居然滯留於此城鎮。
一聽才知道您今早要出發,因為實在想要見上一面所以如此冒昧的拜訪。
請原諒本人的無禮。」

這聲音的柔和程度可說和藹可親。
巴爾德敬佩著:如此不帶有俗氣的人還是第一次遇到。
覺得像是一股清風吹拂而來。
這是從人品傳來的風。
傲慢跟獨善會隨著年老而附於身上,而嚴謹地削去它們的人才能夠散發出如此的感受。
察覺到隨行的兩名騎士都是能手,但他們沒有放出殺氣也沒有壓迫,僅僅沉靜地於後方待命著。
談笑了一陣子後,前領主說:

「這是一點小小的鑑別之禮,請笑納。
祝您旅程愉快。」

接著贈送了巴爾德一行人各一件斗篷。
可是因為朱爾洽卡不在現場,所以朱爾洽卡的斗篷就交給巴爾德保管。
朱爾洽卡說有事要向林茨伯報告,確定波爾伯的無罪後當天就前往林茨了。
斗篷雖然並非華美之物但相當耐用且高級。
巴爾德覺得很奇怪。


話說,這有些太過厚待了。
而且,戈頓是領主、我是沒有領地的流浪騎士,朱爾洽卡更是區區的僕人。
居然三人都送同樣高級的斗篷?


這疑問與另一個疑問重合後就會自然成立一個推測。
另一個疑問就是,為何至今為止無視馬利卡涅的惡行跟那像是幫派份子的店員的舉動呢?
還有,為何於這次的事件早早就將波爾伯認定為犯人逮捕呢?
大概這名前領主聽到此事的經過時就感到奇怪,並且派人調查。
有小官員受到馬利卡涅的賄賂。
調查他並且決定處分需要些許時間。
他大概是真心想要跟巴爾德還有戈頓見面,但也想要表示歉意跟謝意,
於索爾雅魯斯伯親自前來這點上,是相當充分的理由。此外送三人同樣的禮物也有其含意。


原來如此,這真是名人物。


巴爾德想。
總之,他想說的就是:
〈多虧你們讓無辜的工匠不用被判刑。成功懲罰了不好的商人跟不公正的官員,真是相當感謝。雖然有些缺點但請不要討厭這地方。〉
但是也不能明顯說得好像現任領主的統治有瑕疵一樣。
贈送斗篷正是因為如此。
就算明白這點,但該怎麼回答呢?
巴爾德正傷透腦筋,而身旁的戈頓微笑著說:

「哎呀,其實我原先討厭在這附近常常吃到的蒸普朗。
可是在這個城鎮裡吃到的蒸普朗很好吃。
特別是蒸普朗跟有肥美油脂的剎魯卡一起入口時,那真是無可比擬的美味。」

對這誠懇的說法,索爾雅魯斯伯的表情也轉為笑容回答:

「哦!您相當中意呀。」

「真的。再加上,吃了一堆烤科爾柯魯杜爾後,蒸普朗拌蛋通過喉嚨的舒適感覺真是特別棒。」

「哦哦。」

「伯爵您知道嗎?
蒸普朗拌蛋不是用來吃的,是用來喝的。」

「居然!我不知道這點。
然而這說法真妙阿。
哈哈哈!
普朗跟科爾柯魯杜爾是本地特別致力的兩項產物。
您似乎好好品嘗了它們,我也相當高興。
愉快、愉快!」

一行人放聲大笑。
隨行的騎士們也笑了出來。

過去,〈最初的人們〉中,米特家跟伊耶柯塔家找尋適合栽培普朗的土地,最後抵達了這裡。
雖然兩家已經完全滅絕,但普朗栽培技術廣泛地扎根,最終艾格賽拉大領主領誕生了。
大領主處雖然以口傳方式留下培育高級普朗的方式,但因為太過複雜且費工,據說沒有實行的村子。
索爾雅魯斯伯從大領主處聽到那口傳,花費漫長的時間援助跟指導周邊的村落,最近終於可以培育出確實相當美味的普朗。

過來艾格賽拉大領主領前,巴爾德完全沒聽過普朗這種穀物。
自然也不知道它的味道。
於艾格賽拉大領主領,比起小麥的麵包,蒸普朗還要更加普遍。所以於所住的地方吃了蒸普朗,但它的顏色是茶色且味道特殊,口感跟味道

都不是巴爾德所偏愛的那類。
然而,於庫拉斯克吃到的蒸普朗味道絕佳。
跟魚還有肉都相當搭。
跟蒸普朗一起吃的魚跟肉,令巴爾德得知完全不一樣的嶄新樂趣。
覺得過來這裡真是件好事。
於旅途中到達的地方,大概還有很多未曾見過的美味等著我吧。
為了活下去,吃這件事是不可或缺的。
吃就是活著。
就算這旅程是為了於荒郊野外身亡,但還是無法停下吃東西這件事。
巴爾德想著:反正都這樣了,就邊走邊找尋好吃的食物直到最後。




本帖最后由 dukemon 于 2016-3-26 14:56 编辑



第九話 安賽亞卿之城


離開庫拉斯克八天後,進入了瑪朱艾斯茨領。
於受到群山包圍的平野地帶,六個村子包住領主所居住的城鎮。
跟戈頓‧薩爾克斯擔任領主的梅吉亞領地形很相似。
雖說那領主現今正跟巴爾德一起悠閒地隨處旅行。

於庫拉斯克聽到,瑪朱艾斯茨領主亞拉古艾德‧安賽亞統治得很好,領地相當平穩。
然而,實際走進裡面,巴爾德卻不禁感到本地的氣氛欠缺了清明。
即使如此,他們仍不得不先前往瑪朱艾斯茨城鎮。
因為跟朱爾洽卡約好於那裏的旅店等他。
朱爾洽卡因為說自己有了要跟林慈伯爵報告的事,所以於波爾伯確認無罪的當天,就從庫拉斯克前往林茨。

最一開始進入的村莊,就遇到徵稅官從領民處徵稅的情形。
那名領民大概是樵夫吧,他擁有金屬斧,但是因為無法繳出稅金的關係,斧頭作為替代品被取走。
樵夫能夠拿著金屬斧,從此事可以看出整個領地的富饒。
另一方面,把工作用品拿走,這種粗暴的做法讓人感覺到治世的程度之低。
真不協調。

徵稅官要部下把懇求他的樵夫狠狠揍一頓,接著望向巴爾德他們。

「旅人嗎?
規定要通過瑪朱艾斯茨的人,一人要繳一百葛爾的通行費。
快付。」

他這樣說。
巴爾德想:這是謊話。
平民付不出這種金額。
他是看到巴爾德他們騎著馬,穿著還不錯的鎧甲才誇大價格吧。
再說是不是真的有通行費也很奇怪。
過來蒐集領民的稅金的官員要從旅人那邊拿通行稅也很詭異。

然而,巴爾德付了兩人份的通行費。
之後,對徵稅官說:把證明給我。

「沒有那種東西。」

巴爾德說,這很奇怪,完全沒聽過只收通行費卻不給證明的。
隨後,對方就把手放在劍上威嚇。

「你這傢伙,是說不遵守領主的規定嗎?」

因為威脅方式太幼稚令巴爾德啞口無言。
哦,你對著騎士把手放在劍上,真是有勇氣阿。巴爾德這樣瞪著他。
受到巴爾德的殺氣,徵稅官似乎客觀地重新審視了情勢。
畢竟,徵稅官自己雖然騎著馬持有武器,但卻連一點武威都沒有。
四名部下就只是徒步且手持棍棒而已
戈頓跟巴爾德看起來實在是剛強的騎士,對上他們徵稅官完全沒有勝算。
於這種村落,也絕不會有其他官員過來幫忙。

「算、算了。
這是特殊處置,就幫你們寫份收據。」

他這樣擺起架子,把收取通行費的文字寫在木片上給了巴爾德。
巴爾德瞄了一眼後,要他把金額跟徵稅官的名字補上。
因為徵稅官詢問他的姓名所以回答了。
他們就這樣跟徵稅官分別,往城鎮前進。


2

「唉,大概是從兩年前開始吧,領主大人就很少離開宅邸了。」

「從那時開始官員們就開始作威作福,做些蠻橫的事情。」

「領主大人的弟弟也生病,重臣們也一個接一個逝世。」

「說是白羅王的詛咒,淨是謠言。」

因為有剛茲,所以住於那裏。邊吃東西邊聽些城鎮裡的傳言。
白羅這詞好像在哪聽過但究竟是什麼呢?想了一陣後想起來了。
是妖魔。
也就是說,白羅王就是指妖魔之王。
詢問對方,這附近有妖魔出現嗎?

「咦?
哦,不是這樣。
白羅王是指馬。
野生的馬。
率領眾多的野生馬,是馬群的頭頭。
那真的是很快且強壯,並且很聰明的白馬。
大家都說牠一定有妖魔附身。」

他回了這種說明。
於一年多前,安賽亞卿捉了一頭美麗的母馬想做為妻子的馬。
那隻馬原來是白羅王的妻子。
之後,白羅王就率領馬群,出沒於安賽亞卿的城池附近搗亂。
此外,瑪朱艾斯茨領從北方的其他領地進口鹽跟金屬製品。但安賽亞卿派往北方的商隊開始頻繁受到白羅王襲擊。
不僅如此,從那時開始,持續支持安賽亞卿的良臣們一個接著一個因為不明就裡的疾病跟事故而死亡。
就算說是事故,也是受到幻覺襲擊後意外死亡,這已經可說是詛咒了。
安賽亞卿的弟弟似乎也得病,變得完全不外出。
領主無法正常管理,官員們將此視為好事開始胡作非為。

也就是說,瑪朱艾斯茨領現在正因為白羅王的怨恨而搞得烏煙瘴氣。
然而,領主大人最後一定會幫他們掃去這陰霾。
這似乎是領民們的見解。


3

「來來,請再喝一杯」

遵從夫人的話語,侍女幫巴爾德的杯子加滿了酒。
總感覺事情變得很奇怪,巴爾德這樣想。
於剛茲住宿的隔天,安賽亞卿派來使者招待他們進城。
城很古老且相當雄偉,位於街道北側的山中。

現在正受到安賽亞卿與其夫人招待用晚餐。
夫人是秀麗的美人。
然而,夫人親自為巴爾德跟戈頓斟第一杯酒時,巴爾德聞到夫人呼吸的氣味,他想:


這女性所散發出的香味是多麼的爛熟甘甜阿。


說不定這名貴婦人並非表面上看起來那樣貞潔。
她的丈夫安賽亞卿也很奇怪。
巴爾德跟戈頓都是騎士,且薩爾克斯家是名門,戈頓是家主。
就算受邀入城也並非不自然之事。
然而,安賽亞卿不知道巴爾德跟薩爾克斯家的事。
不可能一個個地招待沒帶隨從的自稱騎士入城。
此外,既然好不容易招待旅人,也應該想要得知各地的情報,但他也沒這樣做。
總覺得他的樣子冷淡,且像是有些不滿,且用這種態度不停詢問巴爾德跟戈頓的出生地跟旅途的目的。

明明送上的料理跟酒都是高級品,但無法發自心底放鬆享用。
因為中意這份不舒坦的感覺。所以那時,安賽亞卿請求他們暫時逗留於此,而巴爾德接受了。


4

滯留後立刻就明白家臣中有派閥。
大概有兩個。
家臣們分成兩個派閥互相憎恨。
其中之一是領主派。
另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派。

接著明白的,是安賽亞卿厭惡巴爾德跟戈頓。
他的眼神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看待客人的。
是盯著敵人的目光。
於第二天晚餐時,他對巴爾德說:

「羅嚴卿,你找到我的弱點了嗎?」

當他這樣說時畢竟還是嚇了一跳。
然而,巴爾德並不慌張也不憤怒。回答了:


這座城的構造實在精湛。
地形也很理想、水源的確保也很萬全。
只要持有糧食,用正攻法是攻不破的吧。


不知是覺得什麼很好笑,安賽亞卿放聲大笑
像是瘋了一般。



5

第三天,馱馬隊從城裡出發,但於北方山中受到白羅王襲擊。
據說白羅王率領多達數十隻的馬攻擊過來,將貨物全數打落至谷中,眾多士兵跟挑夫死去。
因為巴爾德看到了馱馬隊出發的場景,所以知道有兩名騎士跟二十名士兵作為護衛。
兩名騎士都死去。
而且聽說其中一名是被白羅王踹死的。
襲擊地點是狹窄的道路,沿著陡峭的斷崖。聽說萬萬沒想到白羅王會從那種陡峭斜面上跑下襲擊。
若這是事實的話,這馬確實有著像是惡魔般的智慧。
這天聽說安賽亞卿的身體狀況不佳,只有巴爾德跟戈頓兩人一同用餐。

第四天,巴爾德帶著戈頓前往北方的山地。
聽說白羅王有一定的勢力範圍,所以過去看看牠的身影。
要是率領軍勢過去,白羅王就不會現身,然而聽說一、兩人過去的話就會現身。

白羅王在那裏。
跟馬群分開,一心一意於草原之上奔馳。
巴爾德跟戈頓於高處俯視牠的樣子。
從未見過如此大隻的野生馬。
從頭頂突出的角也又粗又長。
雖然之前想說牠難道是魔獸嗎?但似乎並非魔獸。
原先聽說體毛是純白,但看起來帶有少許灰色。
牠的奔馳極快,且順暢跟自由。
如此出色的馬實在少見。
牠的身軀於薄雲的天空下穿過草叢疾馳,看起來像是透明一般。
宛若於草叢中游泳的魚。
巴爾德想:


這是多麼美麗的生物阿。
好似月魚。


於此同時,他也覺得這份美麗滿溢著某種悲哀跟憤怒。



6

打算回程,途中發生了怪事件。
讓馬於沿著懸崖的道路奔跑,這時背後傳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受,覺得道路扭曲變形。
不禁停下馬的腳步,但因為這份異樣的感受馬上就消失,所以再度命令馬奔跑。
然而栗毛的馬並不聽從巴爾德的指示,
想要堅決命令牠前進時,心中突然浮現了這段話。

諾葛魯卡 諾耶爾
〈當不得不與 妖 術 或 魔 術 為敵的時候〉
〈要好好看清理論,保持自己內心冷靜。〉
〈這樣的話根本沒有什麼好怕的。〉


是那名不可思議的藥師老嫗的話。
巴爾德不知為何想:她正是為了此時此刻才告訴自己這句話的。

他跨在馬上,閉上雙眼深呼吸。
戈頓從後方對自己說什麼事,但無視他。
不久後,內心充分地平靜下來。
從左下吹上的風很舒適,左側有懸崖。
谷風是從下吹上的。

那麼吹到臉上的這風又是從哪吹來的呢?
前面應該是綿延下去的道路才對。
然而,吹到臉上的風卻是從前方下側吹上。

打開雙眼。
道路確實於前方延續著。
細細的道路。

拔出腰上的劍。
古代劍發出淡淡的青綠色燐光。

巴爾德猛力吸進一口氣後,對著前方揮動劍。
從右上往左下,接著從左上往右下。

隨即,原先於前方看到的道路宛若幻影般消失,重新看到右側有道路。
若直直驅馬前行就會連同馬一起落到崖下。
當然,性命不保。

「阿阿!
這是怎麼一回事!
伯、伯父大人!
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剛才是看到前面有一條筆直的道路。」

巴爾德沒有回答這問題。
他盯著前方的空中。


有。
有什麼在那裡!


直覺這樣告訴他。
巴爾德將力道灌入握住古代劍的右手。
於心中這樣吶喊:


史塔波羅斯。
助我一臂之力!


接著,模糊不清地看到前方有浮於虛空中的某種物體。
不確實的白色輪廓搖晃著。它似人非人,像是可看透一樣。
巴爾德出聲:妖魔!同時用古代劍砍中那搖晃的事物。
雖然感受相當曖昧,但確實是砍中某物的手感。
那奇怪的物體於空中抖動,隨後就消失於空中的另一端。
那方向是安賽亞卿之城。



7

那是妖魔。
一定是這樣。
巴爾德這樣想。
雖然巴爾德是固執的現實主義者,然而他相信妖魔這種神秘生物是存在的。
因為正是艾魯瑟拉‧特魯西亞說曾遇見過妖魔。
艾魯瑟拉是三代前的帕格拉領主,是巴爾德第二位師父且為一生的恩人。
不會說不確實的事。
艾魯瑟拉曾說:

「人看不見妖魔。
因為妖魔的身體幾乎都位於不是此世的他處。
但是,妖魔對人類激烈的憤怒,或是相反的變得要好,身體就會被拉到此世,變得能夠看的見它的身影。」

剛剛遇到的妖魔又是怎樣呢?
雖然借用古代劍的力量,微微看到對方的身姿。但要是沒有古代劍就看不到了吧。
實際上,戈頓‧薩爾克斯說自己到最後都沒看到妖魔的身影。
也就是說,那名妖魔並沒有敵意嗎?
明明是這樣卻想要殺死巴爾德?

那幻覺一定是源自妖魔。
然而,扭曲懸崖上的道路的景象,令人墜崖。這舉動跟人類的想法非常相似。

最近一年多,安賽亞家的重臣一個接一個奇怪地死去。推測這也是妖魔的行為。
但是,那個人是不是重臣。這是人類的價值觀,妖魔能夠分辨出這種差異嗎?
實在是不清楚。
這裡發生的一切都相當的不協調。

巴爾德正於房間思考,這時有人過來通知:您的隨從抵達了。
似乎是朱爾洽卡抵達了。
巴爾德想:他來的正好。把他叫進來說明事情。

「嗯─
大致上清楚了。
就我的直覺,首先是這座城。
感覺只要好好調查這座城,就會有各種東西跑出來─」

對方告訴自己,這座城除了受到允許的地方外不得踏入,且看守嚴密到很詭異。
然而巴爾德想,要是朱爾洽卡大概可以替他巧妙地調查出來吧。



8

「戈頓‧薩爾克斯先生真是遺憾呢。」

安賽亞卿跟巴爾德並轡前行,同時這樣說。
巴爾德回答,薩爾克斯卿身強體壯,會發生這種事實在相當稀有。
朱爾洽卡抵達的那天,也就是巴爾德跟戈頓受到妖魔襲擊的那天晚上。安賽亞卿處給了他一份留言。
說是:明天要討伐白羅王,所以請跟我一起過來觀賞吧。
巴爾德要戈頓裝病留在城裡。
用看病這理由將朱爾洽卡也留在城內。
因為大部分的騎士跟士兵都一同前去討伐白羅王,所以朱爾洽卡可以悠悠哉哉地探索城內。

「此處就是那令人厭惡的怪物馬的葬身之地。」

從安賽亞卿的身邊俯瞰懸崖下方,巴爾德想:原來如此。
那裏兩側都是陡峭的懸崖,後方則是死路。
只要將牠引誘過來封住入口就無法逃離。

「羅嚴卿。
因為這次的貨物襲擊,我也實在忍不下去了。
家臣接連詭異死去也一定是牠的詛咒。
今天絕對要把牠殺了。」

光看就知道安賽亞卿是認真的。
懸崖上堆起了許多岩石,眾多人手等著他的指示。
谷底積起大量的灌木。
也放著約二十個左右的油桶。
油於邊境極為貴重。
也準備了大量的箭跟火箭。
真是卯足了勁阿。

但是這裡離城太近了。
這地形過於適合封殺也令人在意。
白羅王以聰明著稱,不覺得他會明知是陷阱卻被引來這邊。
說了此事後,安賽亞卿用笑容扭曲了面貌。

「不,那傢伙一定會過來。看那個。」

一匹年輕的馬被拖出來,栓於谷底的樁上。
是很過分的栓法,
兩隻後腳拴在一根樁子上,兩隻前腳拴在另一根樁子上,束縛方式相當徹底。
結束工作的士兵用繩梯攀到崖上,只有一人單獨留於谷中。
留下的士兵拿出鞭子。
是處刑用的鞭子。


該不會!


巴爾德這樣想,正是他所想的。

「賈各斯,打!」

安賽亞卿大聲命令。
名為賈各斯的士兵用鞭子猛力抽打馬。
年輕的馬發出滿溢著悲痛的哀嚎。
牠的毛色是帶有灰的白色,總覺得讓人聯想到白羅王。

「那是白羅王的孩子。
原本就是抓住牠當成誘餌,才捕到白羅王的妻子。
為了當成我妻子的馬。
但是,白羅王的妻子是難以想像的悍馬,把我的妻子甩下讓她受傷了。
當然我立刻就殺了她。
接著,白羅王就開始到處破壞。
他的耳朵好得像惡魔一樣。
一定會聽到自己女兒的悲鳴聲吧。
賈各斯!繼續打
打!打!打!」

下這種命令的安賽亞卿的臉才正是惡魔。
騎士愛著野生的馬。
要是有好馬就會捕捉牠作為乘馬。
因為受馴養慣的馬生命力弱小,有時必須要加入野生馬的血脈。
領地中有精神飽滿的野生馬四處奔跑,這對騎士而言可說是憧憬。
能夠幹出這種事的人已經不是騎士了。

巴爾德無法忍受不停響起的鞭打聲跟悲鳴,正打算開口勸阻安賽亞卿。
這時傳來強而有力的低沉馬蹄聲。
白羅王過來了。
威勢驚人。
沒有成群的馬。
僅僅只有他一頭。
照那勢頭,大概是沒辦法追上吧。

「推下!」

安賽亞卿激烈命令。
眾人推下準備好的岩石,逐漸埋住山谷的入口。
白羅王看也不看掉下的岩石,跑向被拴住的年輕馬身邊。

「賈各斯,砍!」

受到安賽亞卿的命令,單獨留在谷底的士兵舉起大大彎曲的刀。


該不會!
難道!


刀無情地揮下,切下了年輕馬的頭。
白羅王發出了叫聲。
那叫聲可說正是慟哭,滿溢著憤怒跟悲哀。
馬很聰明。
白羅王跟人類一樣理解了眼前所發生的事,以及是誰做的。
白羅王的悲嘆聲劇烈地震撼了巴爾德的胸膛。
不知何時巴爾德自己也跟白羅王一樣發出慟哭的喊聲。

因此,察覺得稍慢了。
兩名安賽亞卿的士兵用盡渾身解數,把槍刺進巴爾德的馬的屁股。
栗毛的馬發出慘叫聲衝出去,落到懸崖底下。
巴爾德於落下的瞬間回過頭,明白發生了什麼。
很不可思議地,於可說是剎那的那瞬間,巴爾德清楚看見了安賽亞卿的表情。
那臉孔正用愉悅的表情盯著巴爾德之死。

栗毛的馬載著巴爾德落下,同時扭曲身體。
然後用前腳摩擦懸崖的斜面。
沙沙地不知多少次。
巴爾德拼命捉住馬。
落下的衝擊很快就傳來了。
巴爾德像是被打飛一樣跟馬分離,背部猛烈撞擊地面

一般來說已經死了。
然而巴爾德的裝備是用頑強的川熊魔獸的毛皮所製,背後於皮革的內側貼著軟墊,軟墊是用毛跟腹部的毛皮所製成。
巴爾德起身,跑向栗毛的馬。

已經死了。
脖子的骨頭折斷了。
前腳的蹄兩邊都裂開,鮮血淋漓。
因為牠為了盡可能減緩些許落下的速度,而用蹄拼命的摩擦懸崖。
兩隻後腳都呈不應有的形狀,彎曲碎裂。

大概這隻馬於著地時大大地將後腳向下伸展。
為了盡可能減少對巴爾德的衝擊力。
然後於著地後因為這反動,頭砸上岩石死去了。

巴爾德緊緊抱住不成模樣的屍體哭著。
嗚喔喔喔!發出叫聲哭著。
我有多久沒有邊流淚邊哭著了呢?
但是無法停下淚水。

「巴爾德‧羅嚴!」

那是安賽亞卿的聲音。
巴爾德起身,從崖下望向上方。

「這令人厭惡的間諜!
你是受到哪家所指使?
蘭德爾波亞家?
馬力葛爾家?
知道我的真身了嗎?
但是你沒辦法告訴任何地方。
因為你現在就會在這裡死去。
戈頓‧薩爾克斯現在也已經死了。
點燃!」

收到安賽亞卿的命令,火箭射出。
瞄準大量堆起的灌木跟相隔一段距離排好的油桶。
這樣只會受到箭所射同時被火燒死。
一看,發現名為賈各斯的士兵正想要爬上繩梯,而他的頭已經被踏碎。
白羅王佇立於他的眼前,用燃著憤怒的目光瞪著懸崖上的安賽亞卿。

白羅王望向巴爾德。
巴爾德也望向白羅王。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這時巴爾德覺得自己瞭解白羅王正在想什麼。
白羅王跑了過來。
直直朝著巴爾德。
巴爾德完全沒有避開。
白羅王將姿勢放低。
巴爾德抱住牠的脖子,利用牠轉換方向的反動騎上牠的背。

跑,
跑,
白羅王用驚人的速度奔馳著。

急奔過降下火箭的山谷。
前方有滾落的岩石擋住道路,
白羅王於它的前方迴轉。


沒錯
這樣就對了
這裡雖然看起來可以上去卻沒辦法登上。
要是跑上去,岩石就會崩塌,會被壓死。
就算不是這樣,那個位置會受到箭狙擊。


巴爾德這樣想著。
這狀況要是有活路的話,那就只有一個。
白羅王好似汲取了這想法,衝向山谷的裂縫。
快、還要更快。
眼角瞄到左右的灌木燃燒起來。
持續加速衝向死路。
油桶於後方一個接一個破裂噴出火焰跟黑煙。
白羅王到達裂縫的終點。

然後,
開始跑上那極其陡峭的斜坡,
那是險峻的斷崖,且那斜面的最頂端接近垂直,而白羅王像是魔法一般跑了上去。
士兵們有一瞬間愕然不已,隨後就發瘋似地射出箭。
但是,受到從谷底吹起的風所拂,箭矢失去力量被吹往四面八方。
偶爾射中的弱小箭矢,根本連威嚇白羅王跟巴爾德都沒辦法。

最後,白羅王完全登上斷崖,高高地跳到崖上。
他於空中飛舞,落下的位置是安賽亞卿的正前方。
安賽亞卿拔出劍,打算砍向白羅王。
巴爾德的古代劍擊中安賽亞卿舉起來的那隻右手,他落下了劍。
白羅王大大張開嘴,銜住安賽亞卿的頭部,將馬頭轉向山谷把它丟了出去。
聽到脖子折斷的聲音。
安賽亞卿穿著看起來很重的鎧甲,身體浮於空中,通過巴爾德的眼前。
巴爾德覺得聞到了甘甜的腐臭味。
安賽亞卿的身體隨著被丟出去的勁頭飛出懸崖,朝著猛烈燃燒的谷底落下。掉到灌木上濺起火粉,就這樣一動也不動了。
隨即,有數個油桶爆開,升起的火炎跟黑煙包覆住安賽亞卿的屍體。

士兵大概會襲擊過來吧。巴爾德為了迎擊他們而回頭。
士兵們像是凍結般動也不動。
有一半的士兵看向掉進谷中的主人。
另一半則看著從城的方向過來的一行人。

是大人!真的領主大人!聽到士兵們的騷動聲。
位於前頭的騎士,他的頭髮跟鬍子蓬亂地伸長,總感覺跟安賽亞卿很相似。
不。
似乎他才是真正的安賽亞卿。
殺氣從周圍的士兵身上消失。
巴爾德跟白羅王似乎不用死就可以了結這樁事了。



9

巴爾德於白羅王背上搖晃著。
不,已經不是白羅王了。
不知為何白羅王不離開巴爾德身邊,所以拿來馬鞍,試著坐上去。
白羅王沒有任何厭惡地裝上馬鞍,遵從巴爾德的韁繩。
似乎白羅王現在也想要出去流浪。

這樣的話,白羅王這名字太糟糕了。
巴爾德思考,有沒有什麼好名字呢?接著想到了牠於草叢裡疾馳的身影就像是於水中游泳的魚一般。
悠耶坦
因此將這匹白馬命名為月魚。

留於城內的朱爾洽卡馬上發揮了他的能力,找到了地下牢的存在
那裏有兩名囚犯。
其中一名是真正的安賽亞卿。
假貨是弟弟。
他幽禁了身為領主的兄長,代替他。
雖然也有遵從弟弟的家臣,但反對的比較多。
地下牢很堅固,且鑰匙的所在地只有假的安賽亞卿知情。
有志的家臣們壓抑住自己的憤怒等待時機。

朱爾洽卡原本就是知名的盜賊,這地下牢的鑰匙就他所說:「小事一樁」。
對看守的人下藥麻了他們後,就輕而易舉地放出了安賽亞卿。
城隨即就回到安賽亞卿的手中。
儘管受到假安賽亞卿派出的刺客襲擊,可是戈頓‧薩爾克斯擊潰了他們。

安賽亞卿請求想要招待三名恩人,但巴爾德說:


您應該要恢復因為幽禁而受損的健康吧。
另外城跟領內應該也有很多要善後的事。
我們就這樣啟程了。


隨後便迅速離開了城。
然而,急忙啟程的真正理由是第二名囚犯。
那人現在正拘謹的座於巴爾德面前。

長耳。
土色的肌膚。
綠色的複眼。
身材小。
像是樹枝般的手臂跟指頭。

是路朱拉=提安特的孩童。
路朱拉=提安特就算於亞人中也是特別神秘的一族。
因為數量很少且會避開人類,所以很少遇到。
也有說法指出路朱拉=提安特會用妖術迷惑殺害人類。
這種亞人受到畏懼跟忌諱。

朱爾洽卡於地下牢發現路朱拉=提安特後,迅速將他帶出城藏於森林中。
巴爾德知道後快速離開城,跟朱爾洽卡一起過去迎接這名亞人。
問朱爾洽卡,為甚麼你要做這種事呢?他回答:

「說什麼為甚麼,那樣把它放在那邊不就會被殺了嗎?」

想著:這男人有著憐憫弱者之心。

離開城夠遠後,巴爾德跟路朱拉=提安特的孩子說話。
首先問了名字。
然後路朱拉=提安特的孩子回答:

「我,摩拉」

明白人類的語言真是太感謝了。

「他,蘇」

摩拉接著說,隨後空中朦朧地浮現了白色的身影。

「嗚喔喔喔!妖、妖魔嗎!?」

戈頓‧薩爾克斯雖然這樣驚訝著,但巴爾德跟朱爾洽卡都沒有吃驚的樣子。
巴爾德沒有驚訝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看到了,朱爾洽卡也是這樣嗎?

「蘇,不對,妖魔,
精靈。」

妖魔跟精靈似乎不一樣。
就摩拉的說法,受到人類所吞噬的精靈會成為妖魔。
雖說不怎麼清楚該如何才能吞噬精靈。

聽說於東北方有路朱拉=提安特的擊落。
他因好奇心,一直往南方走結果被安賽亞卿的弟弟所捉到。
弟弟把摩拉囚禁起來,威脅他逼他聽從自己,陷害兄長幽禁他後便取而代之,接著將礙事的家臣殺害。
不過似乎假的安賽亞卿覺得是摩拉自己擁有讓人看見幻影的能力。
實際上是摩拉拜託自己的友人精靈蘇做出幻影。

因為摩拉說自己想要回到同伴所在的地方,所以送他一程。
這旅程也沒有要趕路。

讓摩拉坐在悠耶坦背上,用握著韁繩的手抱住他,同時聊了各種事情。
邊說話,巴爾德邊覺得自己內心的動靜很奇怪。
就算是被威脅,這亞人跟精靈已經謀殺了十名以上的人類。
巴爾德自己跟戈頓也差點被殺。
然而,沒有感到憎恨跟畏懼。
要是以前的巴爾德,大概會憎恨摩拉跟蘇的罪惡,想說一定要讓他們受到制裁吧。
覺得出來旅行後,洗去了各種堅持。

路朱拉=提安特被稱為魔的化身。雖然讓他座於馬上,且前進時,身為魔物本身的妖魔就在身邊。但卻沒有任何厭惡感。
是心情舒適的步行。
於那名安賽亞卿城內所感到的不知名的厭惡感並非源自這兩人。

「安賽亞卿跟夫人其實有小孩。
約五歲的男孩。
夫人的娘家叫作普雷瑟亞爾家,位於西邊
據說是寄放於那邊。」

「哦哦,這樣阿。
夫人的娘家也很擔心安賽亞卿吧。
不僅傳出很多奇怪的謠言,且重要的家臣不斷死去。」

巴爾德插嘴進朱爾洽卡跟戈頓的會話:說不定不是這樣。
於安賽亞卿城內發生的事整體相當的不協調。
不覺得是照表面上看來那樣。

首謀者真的是安賽亞卿的弟弟嗎?
要是這樣的話,作法太不夠徹底了,看起來像是減弱自己領地的力量,讓它走上毀滅的道路。
依然讓繼承人寄住於夫人的娘家也實在奇怪。
不覺得那普雷瑟亞爾家完全不知道狀況,明明是這樣為何置之不理?
再說,那名夫人作為女主人的舉動看起來實在是莊重且隨心所欲。
那態度不像是因為丈夫作為人質,而被迫聽從指示。


就算普雷瑟亞爾家今天就派遣軍隊前來,以遏止混亂為名壓制安賽亞卿跟那座城,推舉繼承人的少年,將這領土收歸手下,我也不意外。


巴爾德這樣講完後。

「嗚嗚嗚嗚嗚。」

戈頓這樣呻吟著。

「貴族好恐怖呀!」

朱爾洽卡縮了縮脖子。
然後念著,去霉運去霉運,從背上的包裹中拿出瓶子喝了內容物便鬧了起來。

「好、好喝─
超─好喝─」

「那是什麼?」

對戈頓的問題,朱爾洽卡回答:

「阿,是燒酒。
安賽亞卿老爺子送的。
要喝嗎?」

「喔喔,這樣阿。
嗯!這真好喝,是最高級的燒酒。」

戈頓單純地把朱爾洽卡的話當真,而巴爾德啞口無言:這怎麼可能阿!是朱爾洽卡那傢伙偷來的。但並沒有說出口來。
反之,他將馬挨近戈頓,隨後將瓶子拿走。
瓶上烙印著紋章。
也就是說,這酒相當高級,是於大陸中央的國家所製作。

飲了一口。
蒸餾酒特有的刺激感燒灼喉嚨。
舌頭跟口腔內都熱辣辣地。
同時,感到一股極為溫和且深奧的味道。
呼,吐了一口氣。有種像是煙燻味的獨特香氣爽快地穿過鼻孔。

結果到最後還是不知道栗毛馬的名字。
雖然是於薩爾克斯家培育的馬,但戈頓也不知道牠的名字。


我總是受到好馬的恩惠。


巴爾德於心中祈願:至少讓牠高貴的靈魂能夠安息。同時再喝了一次瓶中酒。
這次於口中好好品味。
是複雜的味道。
透明的酒經年累月,累積灰、澀味跟苦味,最後轉為琥珀色。
酒不會拒絕逐漸為自己染上顏色的不純物。
靜靜地持續抱著它們,最後所有的事物溫順的融為一體。
這酒的美味正位於此處。

巴爾德好好地品味口中的酒。






本帖最后由 dukemon 于 2016-3-31 11:12 编辑



第十話 約定之劍


1

巴爾德於白馬悠耶坦的大大的背上搖晃著,同時想著史塔波羅斯的事。
牠死去時僅僅相當悲傷。
有著被留下的寂寞,最後有著連史塔波羅斯都失去的孤獨感。
然而,這樣隔了一段時間後,傷口痊癒,變得能夠用另一種方式思考。


牠真是厲害的馬。
年輕時背著我巨大的身體,盡情工作。
腦袋也很好。
嘴巴很毒的部下們曾經暗中說,我策畫的作戰是史塔波羅斯從旁指點的。
明明年輕時很調皮,但年老不上戰場後就成了聽話的馬,不需多加照料。
然後最後又重返榮耀。
陪著我赴黃泉的旅行,幫自己搬運行李時沒有露出一絲疲憊。
受到尤提許‧培因跟梵恩‧烏利爾襲擊,那時踢石頭幫助了自己。
吸到惡魔之實的粉末昏倒時,把自己從河裡拉上來
然後,柯嚴特拉家的陰謀終結,看到我無拘無束地啟程旅行後死去。
到那天的中午都還很有精神地走著,於黃昏時身體狀況變差,一到晚上便靜靜地過世。
沒有久病。
這真是多麼出色的死法。
這真是多麼出色的生涯。
沒有比那更好的死法了。


巴爾德想:若是可以的話我也想要像史塔波羅斯那樣死去。
巴爾德沉浸於思考之中,座於前方的亞人摩拉有時會回頭。
精靈蘇巴爾德的四周輕飄飄地浮著。

「馬、馬。」

摩拉這樣說。
是坐上悠耶坦而很高興嗎?
還是讀取了巴爾德胸中的想法呢?


2

打算於谷底的河畔準備露營,而有人先來正在釣魚。
大概是十四、五歲吧。
令人驚訝地,那名少年看的見精靈,他直盯著浮於摩拉身邊的蘇,詢問:

「那是精靈嗎?」

他的態度極為冷靜。令巴爾德非常佩服。
不稱妖魔,而說是精靈。他也很中意這點。
巴爾德望向摩拉,跟他說明,這孩子是路朱拉=提安特,精靈蘇是這孩子的友人。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精靈,居然真的存在實在令我驚訝
叫做蘇嗎?
你好。
這也是我第一次遇見路朱拉=提安特。
我叫歐薩‧康德魯亞。」

那名少年這樣說。
與其相比,能夠對第一次遇到的精靈作出那種態度實在令人吃驚。
說起來,能夠看到它這點就已經很令人驚訝了。

就摩拉所說,跟蘇變得要好就看得到蘇的身姿,要是關係更加良好就可以聽到聲音。
然而,儘管巴爾德跟朱爾洽卡能夠模模糊糊地看到蘇的身影,戈頓現在卻還看不到。
明明是這樣,這名少年似乎從一開始就看得見蘇。

據說,歐薩‧康德魯亞是謝薩領主的長男。
聽到少年的年齡嚇了一跳。
說是十二歲。
與其相比體格很好。
精神跟知性都相當健全。
最重要的,這名少年的說話方式相當率直,巴爾德對這點特別中意。
所以,當少年拜託他們住於城內讓他聽聽旅途見聞時,爽快地答應了。


3

那裏確實有領地。
說是城鎮,比較像是村子。說是城比較像是宅邸,可是以這種偏僻的地方來說算是作得相當完善了
於制度上,士兵兼任開拓農民。據說跟他們打招呼的農夫是士兵。
進入宅邸,少年向母親介紹巴爾德一行人。
聽說因為身為領主的父親臥於病榻,所以由母親處理事情。
母親一開始很驚訝。但因為這些客人是繼承人的少年所招待的,所以幫他們準備好房間跟餐點。
因為少年的建言,蘇沒有現身。
母親看到摩拉嚇了一跳,果然這是普通的反應。
更別說要是看到蘇的身姿,大概會引起騷動吧。

於客房跟歐薩少年歡談,這時弟弟前來拜訪。
歐薩少年十歲的的弟弟名為菲利卡。
跟野性的哥哥不同,是很沉穩且可愛的少年。
隔天歐薩少年拜託巴爾德他們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

「摩拉先生,想請您拜託蘇做出一個幻影。
我死去的幻影。」

一行人大為驚訝,歐薩少年對他們說出了理由。
歐薩少年跟菲利卡是親兄弟,對母親而言哪邊都是親兒子。
但是,母親極為疼愛次男的菲力卡,發自心底想要盡可能讓菲力卡擔任下任領主。
實際上,菲利卡的天資聰慧,也有吸引人的魅力,相當適合領主。
然而,病榻上的父親認為家業就是要由長男繼承。
因為母親也認為這是正確的做法,所以並沒有說出要讓菲利卡當繼承人。
然而正因沒有說出口,這份想法越發強烈。
家臣中也開始有了對立,這樣下去就算歐薩繼承了領主也還是會留下裂痕。
每天於谷中的河川釣魚,煩惱著該怎麼辦才好。這時巴爾德一行人過來了。
想說這一定是天上派來的使者。

摩拉對巴爾德說,該怎麼處理由你來決定。
巴爾德問,那也就是說你打算假死離開這裡,那要跟誰一起去哪邊?

「我一個人走。
還沒決定要去哪裡。
一邊冒險,一邊尋找自己的人生。」

歐薩這樣回答。
普通的話,實在無法答應這要求。
欺騙家人跟親近的人,這種做法本來就不好。
而且裝死又更加糟糕。
父親、母親、弟弟,僕人跟家臣,再加上領民們一定都會很傷心。
說服他當上領主後跟弟弟要好地一起統治就好了。這應該比較符合道理吧。
將領主的位子讓給弟弟,協助他的統治。這樣說也可以。

然而,巴爾德覺得接受這名少年的請求也可以。
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不知為甚麼覺得這樣就好。
不用少年指出來,巴爾德也可以感受到這宅邸中有著家臣之間的對立,氣氛並非清明。
要是這凝重的氣氛更加混濁的話,接下來會變得相當可懼。
就算兄弟關係很好,對立一旦產生就不一定會消失。
絕不能讓這和平的聚落變得像是安賽亞卿的領地那樣。
人就算看到現在也看不見十年之後的事,但有時會有人擁有能夠看到十年後的卓越目光。
艾魯瑟拉‧特魯西亞就是這樣。
這名少年說不定也是這樣。


完成歐薩先生的願望。


一行人對巴爾德的決定點了頭。



4

隔天巴爾德一行人離開謝薩領,位於北側的山頂。
不久前,跟歐薩少年一起出去採樹果的家臣們,應該看到歐薩少年腳滑摔入西邊的谷底。
現在大概正想著至少要找到屍體而拼命搜索吧。


那是幻影。
真正的歐薩少年跟巴爾德一起。


「嗯?
馬過來了。
好像是朝著這裡過來─。
非常趕呢。」

朱爾洽卡這樣說。
不久後,巴爾德也開始聽到馬蹄聲。接著看到對方的身影於樹林的另一邊若隱若現。

「加魯庫斯‧拉哥拉斯對吧。」

歐薩少年這樣說。
不久後,青年騎士加魯庫斯‧拉哥拉斯追上一行人,從馬上下來。

「果然是這個方向。
幸好還沒有走多遠。」

「你不是看到我死掉的場面了嗎?」

「看到了,但無法相信。
比猿猴還靈巧的你不可能會在那種地方腳滑落下。」

「這樣阿。那,你為甚麼準備好行裝?」

「為了跟著你一起。」

「我沒辦法供養你。」

「我完全沒想過要請你養我。
反而是要由我來養你。」

「哦,是要主從交換嗎?」

「不是這樣。主君的義務並不只有照顧家臣。」

「那我該怎麼辦?」

「請進行騎士的修行。
然後成為騎士,守護領民的生活。」

「哪邊有領民。我剛剛才捨棄掉領地。」

「接下來才會聚集而來。
你因為不願因為繼承人問題造成家臣之間爭鬥,使領民痛苦。而將領地讓給了弟弟。
這等同於將領地獻給和平之神伊亞侯。
奉獻大的人會有大的回報。」

「不,我沒有持有領地的意願。」

「就算你沒有這意思,有著騎士之證的人會保護人民,且受到人民所景仰。
若不是這樣,就是我看錯了。」

「我沒有騎士之證這種東西。」

「自己看不到,但是你的這裡確實有著騎士之證。」

加魯庫斯‧拉哥拉斯指向歐薩少年的額頭。
然後將自己的劍連同鞘一起解下,跪下雙手舉高獻上。

「雖然有些倉促,但請進行劍之誓約。」

聽到這裡,巴爾德跟戈頓都下了馬。
從馬上觀看此事並不恰當。

「為甚麼我非得做這種事不可。」

「因為要是接受了劍之誓約,就算是你也難以丟下我離開。」

「真是破爛的劍。」

「請不要在意,這不是賞賜的劍,是從父親那裏得到的,我自己的劍。」

歐薩少年就算發著牢騷,卻還是照著形式進行劍之誓約,將劍還給加魯庫斯。
結束儀式後,加魯庫斯便讓歐薩少年坐上馬。
因為盡快移動到無人知曉歐薩少年的容貌的遠方比較好。

「巴爾德先生,再見!」

留下這話後,年輕的主人就跟僅僅一名的臣子一同離開了。
巴爾德也舉起手回答:再見!
雖然應該不會再度見到他們,但分別的話語滿溢著希望較適當。

真是令人神清氣爽的一對主從。
年幼的主人成長,總有一天會贈送給臣下的騎士最棒的劍吧。
歐薩少年應該已將這件事對自已所信奉的神明堅定地發下了誓願。
少年身帶王者之風。思慮著他胸中所想的事情,同時巴爾德想起了某個場面。



5

「巴爾德,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要對我進行劍之誓約呢?」

愛德拉這樣說。
早就把自己當成獻上劍一樣,但的確還未進行過誓約的儀式。
巴爾德把配劍連同鞘一起解下,跪於愛德拉面前,雙手捧起劍垂下頭。
愛德拉居然拿起了那把劍。

就算同樣是劍之誓約,對主君的誓約跟對貴婦人的捧劍的形式跟意思都不一樣。
當貴婦人受到騎士獻上劍時,會將穿於身上的東西,類似領巾等,親吻後綁於獻上的劍上。
綁於劍柄處就表示許可,綁在劍尖處就代表拒絕。
然而依循慣例,要綁在微妙的位置委婉地表示可否。
不管怎樣,都絕不會舉起劍本身。

然而,愛德拉接下劍,將其拔出鞘。
接著用劍脊碰了三次巴爾德的右肩,五次左肩後,說了這樣的話。

「巴爾德‧羅嚴卿。
為了讓於你的額上閃耀的騎士之證不會失去光芒,我會一直看護著你。
守護人民,對人民懷有慈愛之心。
總有一天,我會賜給你與其相襯的真正寶劍。」

對。
那時愛德拉確實這樣說了。
會賜給你與其相襯的真正寶劍

巴爾德拔出古代劍。
明明還未呼喚它的名字,但古代劍卻放出柔和的青綠色燐光。
從劍身溢出的溫暖感覺溫柔地包住了巴爾德的全身。


就是它嗎?
這劍就是嗎?
小姐跟我約好的劍。
這劍是小姐所派到我這裡的嗎?


巴爾德向右上高高舉起古代劍。
腳踏地,發出強而有力的聲音,從右上往左下使出渾身解數揮下劍。
接著低下腰,踏出另一隻腳,身體向前進,同時從左向右橫掃。

右肩跟右肘一點都不痛。
不久前連直直舉起來都沒辦法。
明明是這樣,現在就算用盡全力揮下,將手肘伸展到極限揮完也不會痛。
雖然年老的身軀並未恢復年輕,且變弱的腰部也沒有取回力量,然而妨害動作的痛苦消失,這樣就讓他感受到仿若長出翅膀般地自由。


史塔波羅斯進入了我的身體,治癒了我。


不知為何沒有任何懷疑,能夠這樣相信著。
對。
史塔波羅斯並非留下巴爾德離開了。
牠現在正陪伴著他。

一行人盯著巴爾德用力揮劍的樣子。
有件事叫作祓除邪氣。
不管是人還是事物,要是停留於同一個地方就會累積汙濁。
所以,啟程時或是開始做什麼新事情時,武人會揮舞刀,拂開淤積。
大家都認為巴爾德大概是為了祝福年輕主從的啟程而驅除邪氣吧。

不。
並非所有人。
精靈蘇於摩拉耳邊輕聲說了什麼。摩拉瞪大了複眼喃喃說著:

「香特拉‧梅基耶翁」

香特拉‧梅基耶翁
到很久之後巴爾德才想到那時摩拉悄聲說的是:「神龍寄宿之劍」
香特 耶翁
然而那時,他只覺得自己好像聽到「劍」,還是「王」等單字。

巴爾德再度舉高古代劍。
單手高舉,更高,更高。


我原先覺得用史塔波羅斯的皮所做的鞘像是牠的紀念品。
但是現在查覺了。
這劍正寄宿著史塔波羅斯。
小姐賜予我的這把劍。
所以這把劍才會只對我親近。

原本想著小姐跟史塔波羅斯都於眾神之庭園等著我。
但並不是這樣。
她們這樣做想要幫助我。
赴黃泉的旅途結束了。
就算明天死去,今天不還是活著嗎?
從今天開始,為了活下去而旅行。


大大地深吸了一口大氣,目光炯炯地瞪大眼,灌入能夠震盪大地的魄力踏出腳。


史塔波羅斯,跟我一同前行!


於內心這樣呼喚,同時直直揮下古代劍。
古代的魔劍放出常人無法看到的光芒,斬斷了森林、山、遙遠的天空。
天與地分成左右兩半,於它的另一邊,老騎士看到了自身的征途。


(第一章「古代劍」完)






更新第三話前篇


更新第三話後篇


更新第四話前篇


更新第四話後篇




其實他過去也是阿,在邊境擋了幾十年的魔獸
還會過去其他領弟幫忙討伐盜賊,只是沒離開過東部邊境罷了


本帖最后由 dukemon 于 2016-2-26 22:33 编辑



他們那個領地的工作很重要,如果沒特魯西亞家在那邊檔魔獸的話
首先整個東部邊境毫無疑問會全滅,接著中原各國也會受到嚴重的損害
基本上在那邊打魔獸比去各地救助村民拯救的人還更多,光一隻魔獸就足以毀滅數個村落

此外就描述來說,除了特魯西亞家的騎士外,東部邊境能夠單挑魔獸的頂多裘格(還有他已逝的養父)



第六話更新


更新第八話上


第八話下更新


更新第九話下


作者的活動報告 喜歡馬的女兒 作者跟女兒的對話


「我讀完老騎士的第一集了。」
「現在才讀完第一集阿。那覺得怎樣?」
「恩,蠻有趣的,馬很可憐呢。」
「哦,馬阿」
「對,為了想讓第三匹馬快點出場,連名字都沒取就被殺的第二隻馬實在太可憐了。」
「......」



一章完 之後應該會先翻另一部轉換一下心情




造語,他們那邊的語言不同




有代理所以我就停了
5月要出小說,追加很多劇情喔




台灣角川,五月出的書裡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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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ba776 伯爵
' kill_lelouch 发表于 2018-5-11 00:47 感谢LZ翻译,实在是回味无穷的佳作。我在亚马逊搜日版文库版小说发现只出了3卷,请问LZ是文库版是完整内容 ... '


WEB一直到8卷了,文库版出的比较慢

6 年前 0 回復

nanohanew 伯爵
感謝翻譯~熟肉似乎到此為止了..

6 年前 0 回復

GamingAlgen 子爵
神劍,駿馬,斬殺魔物,故事描述得平淡無奇,卻因莫名其妙地引人入勝,這英雄傳是近年來輕小説中的佳作啊!!!

7 年前 0 回復

TZ啊啊啊啊 騎士
web小说中的一股清流可惜已经完结了 期待文库版能增加新内容

7 年前 0 回復

girsworld 平民
这么好的小说,楼主不要半途而废呀,啊啊啊。

7 年前 0 回復

wgac 侯爵
謝謝樓主,作者還有沒有其他作品,這真的是太有了,我很想看他的作品

8 年前 0 回復

叶子琦7510 子爵
古代剑:一个老骑士的美食之旅(°ー°〃)

8 年前 0 回復

gba776 伯爵
序章+8章+终章   已经完结,我等不及翻译去啃生肉了···这样的好书真是太少了啊

8 年前 0 回復

Gнοsт_☾ 侯爵
0 0 这小说真的很多地方都蛮感动的···

就这样追随爱马而去··
如果能让他们再吃的多一点···
最后主角决定要活下去也好。
还有马的名字的含义,誓约之剑···

有种淡淡的忧伤。

8 年前 0 回復

adjust1 伯爵
感謝翻譯

這一章算是湊裝備和隨從回

故事都是短篇雖然有趣但讀不過癮

希望下一章是長篇

8 年前 0 回復

index0011 勳爵
难得的感动系,确实不应该是一般向轻小说。。。。。。

8 年前 0 回復

gba776 伯爵
这个真有经典奇幻的水准,不是轻小说的范畴了啊·

8 年前 0 回復

adkk 伯爵
感谢翻译,这一部小说真心好看啊,能让人一遍遍读呢

8 年前 0 回復

gothiclo 公爵
每章的結尾總是會讓眼眶不自禁的泛出淚光

感謝樓主的翻譯……<(_ _)>

8 年前 0 回復

oberstein 子爵
感谢翻译,第一章终于结束了

8 年前 0 回復

krrsnilk 勳爵
感謝翻譯!!這部看得我口水直流哇(重點錯誤)

不過主角是個老頭真的蠻新鮮的XD 而且在許多地方感覺挺寫實的,只是某些動物或作物要特別加註是...?但是故事很不錯!!

8 年前 0 回復

zivkilio 子爵
我也是每天上來看看有沒有更新, 在轉生劇當道的現在, 這種作品真的很少了

8 年前 0 回復

zzq036 伯爵
老英雄继得到宝剑之后 这次是喜获宝马么 不过最开始的那匹马还是给人印象最深啊

8 年前 0 回復

kuocchenry 王爵
哈哈哈第二隻馬的確有點慘
話說安賽亞卿城的故事就這樣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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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kemon 子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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