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格式文本以后会在文末放出，但内文中涉及到不同语言的对话会用不同颜色标示，一些强调句会改变字型来标示，所以推荐直接网页阅读。
-背景设置在未来宇宙时代的作品也许应该放入科学幻想类别。不过考虑到存在“精神能量”这种非常伪科学的设定，还是归入空想类比较合适。对于作者本人来说，这篇《泰坦回环》实质上是历史小说，如果读者们愿意抽出时间一直将拙作阅读到最后的话应该也会认同这个分类吧。
-公开放在这里就是想要得到批评指导意见。但本人是打炉石都会下意识起手屏蔽对面表情的玻璃心，所以希望各位批评的时候措辞轻一点，不要太狠……
最后，希望各位能够对故事感到满意。
作品简介：
憎恶的历史回环往复，唯独泰坦在阴影背后窥视一切。
进入宇宙时代，拥有特殊精神波动能量的人被称作逐星士。由逐星士们驾驶的机械动力外装甲成为战争当中最为重要的兵器。
隶属于拿摩拉帝国海军的克里斯通号战舰，在内战中的紫竹国执行撤侨任务时，受到墨党起义军攻击搁浅。年轻的逐星士卡路里欧被重伤的舰长指定为临时代理舰长。纵使卡路里欧身旁有着优秀的指挥者海伦与AI天才芙妮，要在无法取得母星援助的异国深处带领战舰突围依旧困难重重。可是比起以驱胡队队长武越群为首的紫竹国墨侠们，对于从小就被作为战士培养的卡路里欧来说，克里斯通号上世家系与新贵族之间的派系斗争要显得更加棘手、也更加丑恶……
为了获胜完全舍弃战士的自傲，不惜使用卑劣手段。无差别的攻击与反击将无数无辜平民卷入造成重大伤亡。为替枉死的战友和百姓复仇，愤怒的武越群变得无比强大。在暴怒入魔的强敌面前，掩护克里斯通号撤退的卡路里欧最终选择独自断后。然而意识到自己的祖国才是侵略者与迫害者后，卡路里欧根本无法像之前那样挥舞起光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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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XT版下载放出。文中大部分角色是拿摩拉人，少部分紫竹人在设定上使用紫竹语，为了表现双方语言不通，能排版的情况下我都会特殊标示加以区分，TXT版就没办法了。不过根据上下文应该是能推测出哪句话是谁讲的，应该问题不大吧。
部分会成为后文关键线索的句子和词语TXT版也没法标注出来，不过这本来就是一种投机取巧，依赖这点我就已经输了呢……
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推荐阅读排过版的网页版。
序章 反抗者
墨黑色人型全覆式装甲将同样闪烁暗红光芒、因波动亮起弧光的大刀直指卡路里欧。
“从我的祖国、从这片神圣的星域……”
在星空之下声波不可能传递、两方之间语言不通。从客观条件下卡路里欧不可能听见来自敌人的话语，卡路里欧却确信那就是敌人灵魂的呼喊。
男人在冲过前咆哮着。
“滚出去！侵略者！”
一章 逐星士
卡路里欧睁开眼，天花板仿佛近在眼前。
从不舒服的硬板床上起身，卡路里欧伸直手臂勾向壁上的开关。柔和的灯光亮起，将狭小的房间照亮。
没有窗户，单人床占去了房间的近乎一半空间，摊好被子的卡路里欧拍击脸颊让自己清醒。面积不到自己在家中卧室五分之一的房间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更像牢笼，不过卡路里欧没什么好抱怨的。
登上克里斯通号战舰已经两个月了。在星空中航行的战舰内部并没有多少多余的空间。能够有独立的房间已经是给予卡路里欧的特别照顾。压抑的空间固然让人不适，但让卡路里欧浑身冒冷汗的原因却是之前的梦境。
又做预知梦了。不知为何，卡路里欧所能做出的预知全是负面情报，因而全以噩梦的形式出现。
卡路里欧望向墙头，那里挂着的照片中央，女子露出沉稳微笑。而被她搂在怀里的年幼女孩则不知为何嘟着嘴怒视着前方。
“安娜姐姐……”
卡路里欧想起过去做噩梦时，年长自己许多的姐姐都会温柔地抱着自己。如今侄女都已经八岁了，卡路里欧早就到了不能再撒娇的年龄。
从柜子旁拿下挂着的毛巾，卡路里欧跨了两步走到房间最深处的洗漱柜，打开笼头就着冷水擦拭自己的脸颊。
抬起头，卡路里欧被镜子中的自己给吓到了。拥有超过一米九的身高与久经锻炼的健壮身躯，但卡路里欧的脸型遗传了父辈，有着消瘦到异常的下巴。遥远的过去基因改造时留下的印记，代代相传后化作尖锐的耳朵最直观地体现出来。加上扁圆常眯起的眼睛，卡路里欧常常被友人开玩笑说比起人类更像是狼狗。
硬要划分的话也许会归入丑陋。卡路里欧对自己相貌十分不友好也有自觉。曾经在卫星中转站帮助迷路的孩童反而把对方吓哭。每年圣诞家族团聚，侄女会亲热地粘上家中任何人，唯独对自己避让不及，这点直到最近两年才有所改善。
不过现在的卡路里欧更是比平时还糟糕。本来就色素稀少的浅淡肤色更因之前的噩梦变得惨白。浓密黑发中央夹杂的几撮天生的红发，现在如同在威吓主人一般翘起。卡路里欧将其抚平后挂起毛巾，从衣柜中拿出黑色长袍披在身上。那是卡路里欧的制服。
“根本就是童话里的黑巫师嘛。”
对着镜子整理衣装的卡路里欧不由自嘲。事实上拥有预知能力的卡路里欧在愚昧的过去是会被叫做巫师吧。只不过在当代，像卡路里欧一样的人拥有特殊精神能量的人有更加正面、更加亲和的称呼。
逐星士。
翱翔于星空之中，驱动着波动，斩破星魔的勇士们。
卡路里欧打开门进入过道。因为预知梦的关系比预定时间起得早，不过对航行在星域中的战舰来说，昼夜概念本来就很模糊。
通常的梦境在会随着主人苏醒迅速消退，不立刻加以记录，过上数个小时没人会再回想起做过的梦。然而预知则完全不同。在卡路里欧做完预知后，反而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变得清晰。
此次出航是卡路里欧作为逐星士首次登舰执行任务。在卡路里欧独当一面得到承认前大战就已经结束了。现在克里斯通号航行的星域周围原则上没有敌对国家，在离开母星前卡路里欧他们就被告知此次任务很轻松。不过刚才卡路里欧得到的明显是危险的预知，必须要尽快回想起细节报告舰长才行。
打断卡路里欧思绪的是转角之后传来的对话声。
“这样做真的不好哦，芙妮。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但放着不管的话西蒙就太可怜了！偷偷养在我的房间里就是了，不会有其他人发现的！”
“原来名字都已经起好啦。”
对话双方一人的声线清脆到有些尖锐，而另一方则沙哑略带磁性。然而片刻之后通过转角出现在卡路里欧眼前的只有一人。
“早上好，卡默迈尔。”
尽管有些奇怪后一个声音的发生源在哪里，卡路里欧甚至在两个月的舰上生活中都没有听见过那个声音，但卡路里欧还是先向眼前的少女打招呼。
“啊……啊。”
名为芙妮 卡默迈尔的少女看到卡路里欧的瞬间，琥珀般的橙黄色瞳孔放大，随后立刻低下脑袋，让卡路里欧只能看见她栗色蜷曲长发包裹的头顶发旋，发出近乎无意义的呢喃声。
“早、早上好，杰克尔。”
沉默了片刻后仿佛是挤出来两声的问好低声传出，这明显是害怕的反应。对此卡路里欧感到些许受伤。
两人之间在私下的场合也互相以姓氏称呼对方，关系远远算不上亲昵。但已经共处两个月，事实上卡路里欧在更久以前就认识对方……被回避到这种程度还是让卡路里欧非常难过。
平时在问好完后，也就点点头错身而过吧。卡路里欧起床后想要前往食堂，而芙妮则是刚用完自己的早饭，从食堂返回自己的房间。两个小时后两人将共同执行日常戒备任务，不过在那之前两人并没有更多的交集。
但这次卡路里欧开着玩笑试着进一步搭话。
“今天的伙食一定很棒吧。”
“和、和平时一样的……”
“但卡默迈尔都吃胖了不是嘛？”
“不会吧！哪里哪里！”
唰地抬起脑袋的芙妮眼角都闪出泪花，头一次和卡路里欧对上视线。女孩子果然在这种话题上非常敏感。
“肚子都凸出来了。”
“唉？啊，唔……”
芙妮又一次低下脑袋进入无意义呢喃状态。她的黑色长袍下，腹部有明显的突起。这是非常宽松的逐星士制服也掩盖不住的异物。
芙妮和卡路里欧同为这艘舰船上的逐星士，并且还是同期。刚刚超过二十岁的两人都是第一次执行自己的使命。也因此区别与普通的舰员，卡路里欧对芙妮有一定亲切感，想要更进一步搞好关系。
打着哈哈的芙妮没有正面回答些什么，侧身绕过卡路里欧通过狭隘的走道。等她快要离开这片过道时，卡路里欧还是忍不住开口。
“姑且还是提醒一下，舰上是禁止饲养宠物的，卡默迈尔。”
话刚说完，背后传来砰砰砰的脚步声。芙妮重新跑了回来绕到卡路里欧眼前。
“原来杰克尔都看见了啊！呜……”
“怎么可能瞒过去啊。”
芙妮见到卡路里欧的一刹那，将双手捧着的某物从胸口的开口处塞进自己长袍内，而后将其环抱托住。这自然不可能逃过卡路里欧的视线。
“都已经被发现了的话……但没办法啊！这孩子……”
芙妮将活物从胸前取出后轻轻抱在自己怀中，那是一头纯黑色的小猫。
“脚受伤了吗？”
卡路里欧弯下腰细细打量。虽说是幼崽，猫依旧是一种不易与人亲近的动物。如今这头小猫呆在芙妮怀中眼睛紧闭一动不动，若不是长期饲养关系，恐怕它已经是相当虚弱的状态了。
“没错……我被阿姨拜托去食品仓库深处拿货品的时候发现的……”
“上一次在空港补给时不小心混进来的吗？那已经是接近十天前的事情了。”
“嗯。这孩子被压伤动弹不得，已经饿了那么多天了……我就简单地给它治疗一下，后天再次进入空港时就把它放生，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的！不行吗……”
芙妮怯生生地抬起头仰望着卡路里欧。两人虽然同龄，但四十多厘米的身高差以及芙妮那双闪亮的大眼，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兄妹。卡路里欧家中同辈上虽然有六个兄弟姐妹，但他是末子，这种场合让他感到很新鲜。
“不被其他人发现就没问题了吧，我也不想说出去。需要我来帮忙吗？”
“基础治疗的话我一个人来做也没问题，谢谢！”
说不定这是两个月来芙妮第一次在卡路里欧面前绽放笑容。行了个礼后，芙妮转身回居住区里自己的房间。
卡路里欧目送着芙妮离开。虽然舰上部分刻板的军人们，大概会把不速之客扔入太空之中吧，但绝大多数人并不在意这种规章制度。也因此答应替芙妮保密不是想卖她一个人情。有共同的话题会让之后执行任务时相处更加融洽一些，仅此而已。
“说起来之前卡默迈尔是在和谁对话来着？”
卡路里欧来回张望。目前整个区域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
“幻听了？”
对着芙妮渐行渐远的背影，卡路里欧露出苦笑。第一次登舰执行任务，神经似乎有点绷地太紧了。之前的噩梦恐怕也影响了卡路里欧的状态。
正当卡路里欧这么想时，之前做下的预知在那一瞬间全部涌入卡路里欧的脑海。
“滚出去！侵略者！”
宛如恶魔化身的逐星士挡在卡路里欧身前，而他背后是已经被击穿，陷入火海的克里斯通号战舰。
“杰克尔？杰克尔？没事吧？你的脸色好难看……”
重新回到现实的卡路里欧发现自己半跪在地上，而芙妮则似乎是发现了异常后赶回，同样半蹲下来，一手抱着小猫，另一手搭在卡路里欧肩上。
“没、没关系。”
预知能力即使在逐星士中也是异常稀有的能力，不要说是普通人，连逐星士中也有人质疑这种能力。也因此卡路里欧不愿意过多解释什么。
但这次预知比以往任何一次冲击力都大。这是死亡预知。卡路里欧清晰地看到了某个未来。
猛然起身的卡路里欧把芙妮压到墙角。
“唉？唉！”
弯着腰的卡路里欧双臂置于芙妮的头顶撑着钢铁墙壁，与受到惊吓蜷缩成一团的芙妮近乎脸贴脸。芙妮胸前闪耀的宝石挂坠和如同猫一般微微抖动的尖耳清晰可见。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做错了什么吧！对不起！原谅我！但是，请、请务必放过这个孩子，不要伤害西蒙……”
卡路里欧凝视着露出恐慌神情紧紧抱住小猫的芙妮，视线深处却把眼前的少女与那个预知中的未来芙妮重合。
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迎战混沌化的逐星士，而后失去宝贵生命的那个芙妮。
末了，卡路里欧回过神来松开自己禁锢芙妮的双臂。
“我绝对会保护好你。”
“唉！唉？”
芙妮雪白的脸颊瞬间涨地通红，头顶仿佛冒出蒸汽一般，如同喝醉的人一样离开卡路里欧身下后摇摇晃晃站起。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卡路里欧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招人误解的话语。在回想起预知的全部内容后，卡路里欧现在只想着快点和舰长交谈。也因此卡路里欧只是抛下一句“等会机库见后”，快步离开了居住区，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起哄一般的“咻咻”口哨声以及芙妮结结巴巴想要阻拦他的低语声。
卡路里欧直接找到舰长的房间，轻声敲响房门。按照时刻表的话他应该刚结束执勤准备休息。
“舰长，我是杰克尔。”
“哦哦，是卡路里欧啊。没事，直接进来吧！”
话还没说完，房门便自己打开。穿着绿白相间条纹睡衣的德雷克舰长走出，眯着眼睛拍着卡路里欧的背部把他推进自己的房间。
德雷克舰长的房间要比卡路里欧的大上数倍。空间变得没有那么压抑，房间正中多出一张办公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资料。
“舰长。”
“这个称呼不对吧，卡路里欧。”
关上房门的德雷克舰长打断卡路里欧的话语，从靠近房门的柜子中拿出一瓶牛奶和两个杯子，随后走到房间深处的桌边，拉出两个椅子，自己坐到远离门的一侧后，示意卡路里欧也坐下。把桌子中央的资料推到边缘后，德雷克舰长往两个杯子中倒入牛奶。
“德雷克舰长，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
“是约瑟夫叔叔。我说过很多次了吧，不是执勤的时间点，卡路里欧你还是要叫我约瑟夫叔叔。”
虽说让卡路里欧称呼他本人为叔叔，但德雷克舰长的年龄和卡路里欧的爷爷差不多。下巴上的络腮胡已经花白，约瑟夫-德雷克如果换上红色外套的话，随时可以扮演圣诞老人。
“约瑟夫叔叔。”
也是觉得在称呼上争执毫无意义了吧，卡路里欧叹了口气坐下，接过德雷克舰长递来的牛奶。那本应该是舰长睡前饮品的样子。
“这就对了！我可是从卡路里欧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抱过你啊！现在如果不管我叫乔瑟夫叔叔的话，我可是很伤心啊！”
事实上约瑟夫德雷克是卡路里欧爷爷的挚友，卡路里欧童年时每年都会见到来他家拜访叙旧的约瑟夫德雷克本人。不过在这艘克里斯通号战舰上，现在双方的关系是舰长与逐星士，卡路里欧并不想混淆这层关系。
“哎呀哎呀，刚才我和母星本部的‘水瓶座’联络汇报过了。那个该死的混蛋老狐狸。出发前居然和我说，这次出航只配备八个逐星士，其中还有三个刚毕业！一个大少爷、一个大小姐、一个猫眼……这是去执行任务还是担当保姆呀！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驶向战乱地区，这个配置一百条命都不够用！不干不干！我那时候是斩钉截铁地拒绝水瓶座了。”
帝国军方的最高指挥部被称作“黄道”，其成员千年以来都以黄道十二星座作为自己的称号。而现在被德雷克舰长称为水瓶座的人，正是他的直属上司。
“不过后来知道卡路里欧，你要参与这次任务后就不一样了。五十年前我和你爷爷共同执行任务。如今我的最后一次航行是和卡路里欧你一起，总感觉有种冥冥中的因缘……有始有终，这也值得了。”
对于卡路里欧来说，德雷克舰长是一名亲切的长辈和可以信赖的对象。但卡路里欧现在并不是找他来谈心的。也因此卡路里欧不礼貌地打断了德雷克舰长的回忆长谈。
“乔瑟夫叔叔，我得到了一个预言。”
听到这话后，德雷克舰长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抹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德雷克舰长扶额开口。
“姑且确认一下。是有关这次任务……并且特别恶劣的那种吗？”
“没错。”
正因为德雷克舰长与杰克尔一家有深交，也因此他十分清楚卡路里欧的预知能力的准确性以及常常和负面情报相关。
“不，等等。”
这次轮到德雷克舰长挥挥手打断了想要开口的卡路里欧，随后他从桌边拿出通信器，摁下开关。
“接指挥室。”
伴随着德雷克舰长的指令，通信器投影出的白色屏幕空间转移到舰内的其他通信器上。
“舰长？”
温和的少女声音从屏幕另一端传来。
“爱德怀斯，现在立刻去会议室。”
“明白了。”
三句话就传达完毕后，德雷克舰长关闭了第一个与指挥室的通信，接着发出第二个指令。
“接机库。”
片刻之后一名头发花白的黑人男子摘下自己的老花眼镜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舰长，有何吩咐？”
“是奥布莱恩啊。诺迪副舰长如果没在偷懒的话，现在应该在机库待命中吧。”
“就在刚才一条小虫子沾上了我们美丽克里斯通号的下底板。诺迪副舰长出舰打扫去了。”
“区区杂鱼星魔……现在立刻和诺迪联络，如果他不能在三分钟内解决打扫赶到会议室的话，我就没收他房间内私藏的白兰地。”
“好，我原话转述给他。”
把另一端略带苦笑声的回应切断，德雷克关闭了通信器起身，直接把黑色的逐星士长袍披在身上。
德雷克舰长头一次将始终眯起的双眼睁开。
“我们去会议室吧，在那里好好地讨论一下你的预知，杰克尔。”
“先简单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爱德怀斯。”
小小的会议桌旁现在坐着四名身裹黑长袍的逐星士。房间没有窗户，照明灯也没有打开，和神秘宗教集会的外在区别，说不定只有会议桌中央没点上蜡烛，反而亮起投影仪这点吧。
“好的。”
浅到近乎银色的铂金色长发盘踞在脑后，被点名的海伦爱德怀斯起身行了个礼后，没有看向自己打开的终端笔记，直接面向剩下三人开始讲解。
“本舰克里斯通号，奉拿摩拉帝国海军总部与皇帝命令，为保护在紫竹共和国侨民安全、给予当地民众人道主义援助，并在必要时刻执行撤侨任务，于星历1584年10月20日……也就是前天，驶入紫竹国所属瑞德河星域。”
伴随着海伦爱德怀斯的讲解，3D的投影图显示在会议桌正上方。
迷你略显可爱的战舰模型盘踞在中央，而两侧则有红蓝三个不同的光点闪烁。
“紫竹内战已经进入第四年。目前政府军与起义军以紫竹国境内最大的星河瑞德河为界，各自占据半片国土。克里斯通战舰以北的星门已全部被起义军占领，而离我们最近的南方的两座星门则分别通向紫竹国首都母星 畿火和经济中心 洋升，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正处于战场正中央。”
地球时代末期，人类在太阳系中土卫六泰坦星周围发现了通向星域的星门，此后开启了宇宙时代。
星域在过去人类所能观测到的宇宙的相对位置，数千年过去仍旧是个谜，众多假说都不能完全自洽。
从宏观角度看，星域的形状近似狭隘的二维圆盘。半径大约六亿公里……这甚至小于太阳到木星的距离，厚度更仅仅只有数百公里而已，超出这一范围的空间被强大而又无法具体解析的暗能量包裹，人类尚不能涉足。星域内分布着数千星门，通向宇宙间部分恒星系。这些恒星系连同星域本身就是现在人类的全部世界。
以星域的中心为原点，地球所处位置为正北，人们以处理二维地图的方式划分方位。
把星门假想成孤立的岛，连在一起非常靠近的星门群想象成大陆的话，星域就是整片大洋。而大陆间区块中跨越的星域也被形象地称作河。克里斯通舰现所处的瑞德河既是如此。
“从地图上看政府军和起义军是均势，但数月内在紫竹国北部行星群的三次战略决战皆由起义军获胜，政府军的主力部队事实上已经覆灭，没有反攻的可能。起义军主力渡过瑞德河结束割据只是时间问题。加之先前我军已告知紫竹国政府军关于我舰在瑞德河的行动，并得到默许……从以上情况综合来考虑，若之后我舰遭受攻击的话，对手仅可能是北边的起义军而已。”
依旧闭着眼睛的德雷尔舰长点了点头，结束报告的海伦坐下。
在四人到齐之后卡路里欧已经简单叙述过了自己得到的预知。由于只是对于具体场景的残片般的记忆而不是详细的过程，卡路里欧只能简单地表述了自己看到部分：克里斯通战舰遭遇敌袭，没有做好充分应战准备的逐星士被分割包围，以多打少逐次围攻的方式歼灭。战舰所配备的振动斥子被敌方逐星士全部拆卸后，受到常规攻击而沉没。
“诺迪副舰长，你怎么看。”
会议室中的最后一人起身。
“直接说结论，我不相信我们会遭到攻击。紫竹共和国的起义军？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他们连一艘能在星域航行的战舰都没有，逐星士装备则落后我们拿摩拉帝国两个世代。挑战我们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说出冷酷话语的诺迪是会议室中地位、资历与年龄排第二的逐星士。
“重要的不是实力差，而是动机。前面我也提过了，起义军方随时可能强渡瑞德河攻占剩下的行星群，也因此目前盘踞在瑞德河正中央的克里斯通号，在他们眼中看来一定是巨大威胁，换成我是起义军的指挥官也一定想法设法排除障碍，尽可能保证登陆部队的安全。”
“希望起义军的将领们不要和你一样不自量力。”
诺迪大咧咧摊开双手嘲笑着反驳的海伦，而海伦则将其轻轻带过。
“起义军的指挥官们都很有才能，这是毫无疑问的。紫竹国内战开始时政府军的兵力是起义军的至少三倍以上，并且占据着其国内全部行星的重要城市以及所有星门。装备尽管在我们看来十分落后，也领先起义军一个世代。然而在短短四年内起义军就完成逆转，如果太看轻他们就一定会吃苦头。”
“那只是因为紫竹国政府军无能过头了吧。”
“对我们没有敌意的政府军暂且不在考虑范围内。起义军们拥有不可忽视的战斗力与行动动机，足以对我们构成威胁。另外……我信任着杰克尔的预知。”
话说到这里，海伦和卡路里欧交换了一个视线，随后双方都露出浅浅的微笑。
海伦 爱德怀斯就是此次任务配备的第三名新人逐星士，和芙妮、卡路里欧是同期，在帝国的逐星士育成学院里就有过交集。不过海伦和卡路里欧之间有更深的渊源……她和德雷克舰长是目前克里斯通号上唯二熟知并深信卡路里欧预知能力的人。
“哼，我就从来不相信存在有预知能力。会迷信这种传言，还真以为有那么一回事，果然都是冥顽不化的‘古血’。”
本来诺迪就没有隐藏他对于海伦与卡路里欧敌意的打算。古血这个略带贬义的称呼一出，卡路里欧直接站起身来，海伦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不见。
“你们的想法我都大致了解了。”
德雷克挥了挥手直接打断了一触即发的冲突。他早已明白舰上……事实上帝国内部逐星士之间派系不合。不过能化解己方内部矛盾加以引导才正是优秀的指挥官。
“我也不认为起义军会贸然对我们出手。毅然挑战拿摩拉帝国意味着什么……我想他们也清楚。”
听到舰长更认可自己的想法，诺迪露出得意的笑容。
拿摩拉帝国目前占据全星域接近一成行星，无论科技、经济、文化都全方位领先剩下诸国。甚至极端的说，剩下全部国家联手都不是拿摩拉帝国的对手。刚取得一场大战胜利，蚕食吞并了大量资源，拿摩拉帝国正处于如日中天的状态。
对于即将取得一个百废待新国家的政权来说，和世界最强国家为敌显然是下策。
“不过，我同样相信杰克尔的预言。这与‘一皇五公’、‘胡狼之血’都无关，单纯相信着卡路里欧杰克尔本人的预知能力。即使从常识角度去考虑不可能被袭击，我们也有理由去防备那万一。诺迪副舰长，让剩下所有逐星士去机库待机。按照预言是在接下来的二到六小时内遭袭，所有人都打上药战备……当然，我也不会例外。”
尽管对于德雷克舰长的判断有所不服，但在战舰上，舰长的命令即是绝对的，甚至凌驾于皇帝的直接命令。也因此诺迪只是耸耸肩，故意撞开卡路里欧后离开会议室。
“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这人真的已经四十岁了吗？”
除了仅靠在一旁的卡路里欧以外，没人能听见海伦的低声抱怨。而海伦本人再度抬起头时，也重新挂回了淡然的微笑，向舰长点头后向门外走去。
卡路里欧走在最后一位。但他打算离开时，身后德里克舰长将他叫住。
“卡路里欧。”
德里克舰长依旧闭着眼睛，熟练地从内衬口袋内掏出细小的注射器，对着自己的颈外静脉注射。
那是兴奋剂。在没有日夜概念的星域中，本来按照生物钟德雷克舰长即将入眠休息，如今他依靠药物来维持自己清醒状态。这种行为从长远角度会对舰长本人健康有影响，短期上说，数小时兴奋期过后，接下来几天舰长的判断力和注意力会不如平时。换句话说，德里克舰长是完全信任着卡路里欧的预言，硬让自己以及全舰进入了战斗状态。
“舰长？”
卡路里欧注意到德里克舰长对他的称呼，又一次从姓氏换回了名字。
“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可就真没脸去地下见你的祖父了。不过没有关系，拿摩拉帝国是绝对无敌的。无论是谁，胆敢来袭击克里斯通号的话……”
德雷克舰长也拍了拍长袍起身。
“我就让他们变成这片星域的残屑。”
走入通往机库的过道时，卡路里欧发现海伦正依靠着墙壁等待着他。看到卡路里欧转进过道后的一刹那，海伦环抱着卡路里欧的右臂贴了上来。
“被人看见的话不好吧。”
“有什么关系吗？旁人看来只是我在遛狗而已。”
“喂。”
会拿外貌来开玩笑，双方的关系不是特别恶劣就是特别融洽。而都挂着轻笑在并排行走的卡路里欧与海伦关系显然是后者。
“反正舰上就只有我们两个‘古血’，会靠得特别近也很正常吧。”
古血这个词由诺迪他们说出口会显得特别刺耳，不过身为当事人海伦自嘲般说出口就没那么让人不适了。
古血，顾名思义即是古旧的血脉。能动用特殊精神能量的天赋有一定的遗传性。拥有数百年乃至近千年历史，代代出逐星士家族的后裔被称作古血，在帝国内部数量可以说得上是稀有。
拿摩拉帝国的统治阶级全由逐星士构成。其中世家后裔们占据了与他们数量不符的地位与权力。为此数量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新贵族们联手与世家对立。这种内部派系冲突在大战结束，帝国失去最大外敌以后愈演愈烈。
逐星士的才能与家族血脉没有一点关系。卡路里欧能够理解新贵族们对于帝国权力分配现状的不满。但死抱着双方出身不同，仅以此来划分敌我的方式让卡路里欧感到愚蠢。更何况无论新贵族还是世家，从根本上说都是拿摩拉帝国的子民。
“说起来德雷克舰长真的很偏袒你呢。连这种会议都把我叫来，就是为了不让卡路里欧你被诺迪他们以人多质疑围攻。”
“这只是因为职位的缘故吧。海伦有很高的波动量，舰长在休息时代替他执勤的也是海伦你……也因此就算诺迪是副舰长，海伦你更有发言权。”
“资历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从派系上划分，约瑟夫 德雷克同样属于新贵族派，和绝大多数古血家族成员都没有交集。会对卡路里欧有更多关照纯粹是因为过去和卡路里欧的祖父有战友之情。而在两个派系冲突中位于中立的黄道能放心地把海伦与卡路里欧两个世家系的新人，送到全是新贵族派的克里斯通号上，也是考虑到了德雷克舰长绝对不可能为难旧交的后人。
快要临近机库了，海伦松开了自己的手臂，打算返回指挥室。不过在告别前，卡路里欧还是提起了一个自己预见到，却没有在会议上提出的情报。
“在那个预知梦境最后，我听见了敌人的呼喊声。好像是‘滚出去吧，侵略者’之类的。真可笑，我们明明对紫竹国人没有敌意，只是来执行撤侨任务而已，他们完全搞错对象了……海伦？”
明明已经想要用谈论笑话的语气亲描淡写地带过，但海伦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侵略者吗？也许没说错呢。”
“嗯？”
“换个角度来考虑吧，卡路里欧。如果有一天紫竹国的陆战队出现在拿摩拉帝国的街道上，你会怎么想？‘我们只是为了保护侨民不卷入拿摩拉帝国内战而已’，你会相信这样全副武装的外国势力的措辞吗？”
“这……”
身为世上乃至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帝国，拿摩拉帝国一员的卡路里欧一时难以想象这样的情景。自己的国土被外国武装势力驻扎、来去自如不受约束……这样的奇耻大辱的确不是一般人、一般国家可以忍耐的。
“尽管在上一次大战中我们和紫竹共和国是盟国关系，不过我们今天能自由在瑞德河这一紫竹共和国的内河上航行，是因为百年前我们在和紫竹国前身国家的战争中取胜。换句话说，我们的确是依靠武力掠夺了本属于紫竹国人的权力，被称为侵略者一点都不为过。”
在愕然的卡路里欧面前，海伦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不过啊，这些特权也是我们的先辈们靠血与钢铁换来的。绝对不可能因为理穷，被人喊着‘还回来！’就真的还回去的东西。如果紫竹人，他们真的有骨气想要夺回的话……”
那就变得更强，然后用武力抢回去吧。
两具二十五米高的纯白色钢铁巨人矗立在机库之中，数名满身污渍的技师带着扳手和携带式电脑，紧张地通过升降装置检查修理钢铁巨人的每个角落。
那是拿摩拉帝国逐星士用全覆式机械动力外装甲，布留纳克。帝国最高科技的结晶，其凌驾于全人类世界的根本武力保障。
远方还有数座灌满了透明液体五层楼高塔，巨型起重机正在把新的动力外装甲吊出检修，继而把已整修完毕的布留纳克送还。
机械外动力装甲，从字面角度理解无非是古代冷兵器战争时铠甲的延伸造物。从常识考虑只能出现在科幻小说中浪漫产物，在热兵器时代就应该被淘汰的落后概念。然而进入太空时代后却成为最尖端的兵器。追根究底，他们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钢铁兵器。
他们是活的。
卡路里欧看着浸泡在液体中的布留纳克。而布留纳克澄黄的眼睛同时发出光芒窥视着其主人。
在古代，骑兵们会把自己的爱马想象成活人。工业革命战争进化后，战机战舰的驾驶员们也会因和自己的兵器产生感情，亲切地用“她”而不是冰冷的“它”来称呼。但这些逐星士的外装甲们有本质的不同。他们是真正的活物。
这些钢铁巨兽们能够通过循环塔自发吸收外界能源，除了不能依靠繁衍后代的手段改良自己种群外，他们和生物没有任何区别。
并不是逐星士们驾驶着外装甲在战斗，而是逐星士们与外装甲融合后作为全新的生命体在战斗。
默默回想自己在学院中学习的关于这些外装甲的运作原理，卡路里欧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袖口被人轻轻拉住。
“怎么了，卡默迈尔？”
“噫！”
明明是芙妮主动来找卡路里欧搭话，但卡路里欧回应开口后，芙妮立刻抱住自己脑袋，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蜷缩成一团。
虽然没有好好打理仅是让它们自然披下，但是天然卷的栗色长发发质很不错啊、芙妮的小小尖耳朵会自己轻轻抖动，就好像小动物一样啊……正当卡路里欧看着芙妮，脑海里冒出各种各样想法，过了半天芙妮才重新抬起头。
“我、我最近没有做什么惹杰克尔生气的、的事情吧？”
说话变得有些结结巴巴的芙妮满脸通红。
“没有啊。”
“不会突然、突然对我说‘整人成功！’之类的吧？”
“到底在说什么啊？”
“是认真的吗……这、这……对不起！果然还是容我再考虑考虑！”
说着芙妮一溜烟跑远，躲到机库的另一个角落她自己的座驾之前。
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卡路里欧被人用电子笔记本猛击脑袋。
“好疼！”
“我嗅到了青春的臭味。”
殴打了卡路里欧的男子带着有些度数的老花眼镜重新检视着电子笔记本上的数据。以花白斑驳的稀疏短发与黢黑的肤质作为标志的男人，他就是这座克里斯通号上的轮机长兼首席布留纳克工程师。
“奥布莱恩啊……我只嗅到了烟草的臭味。”
“卡路里欧，你的布留纳克驾驶舱的味道改成尼古丁味，如何？”
“饶了我吧！”
嘴里衔着电子烟斗的奥布莱恩说话略微有些口齿不清。尽管作风看起来有些慵懒，不过奥布莱恩的技术在帝国内也是一等一的。虽然有将近四十年的年龄差，但依旧能板着面孔和卡路里欧开玩笑，奥布莱恩实际上也是相当随和的一个人。他对其他逐星士都用姓氏称呼，唯独对卡路里欧使用名字……这组战士与工程师的性格相当合拍。
“这艘战舰上看不出你和爱德怀斯之间有特殊关系的，只有那只迟钝的小猫咪吧。她明显未经人事，欺骗她感情可是最垃圾的男人。”
芙妮持有着非人类般的琥珀色瞳孔。那是父母皆为普通人，自己成为第一代逐星士的标志。在帝国内部这样的逐星士往往也被形象地叫做猫眼，某种意义上和古血们是正相反的两类人。
目前克里斯通号上猫眼仅有芙妮一人，很明显奥布莱恩口中的小猫咪指的就是芙妮本人。
被奥布莱恩这样一指出，卡路里欧总算发现了芙妮反常的原因。
“原来是之前那段话的缘故么。”
奥布莱恩动用电子笔圈划了两处数据后，低声通过自己的通信器向在布留纳克上作业的技师们传达指令，末了又转向卡路里欧。
“无意识地脚踏两只船？哼。卡路里欧，作为阅人无数的过来人我就直说了吧，你想当小白脸，无论硬件软件都不过关。重新去照照你那能吓哭小孩子的脸蛋，再反思反思你那慢半拍不圆滑的个性。爱德怀斯不知道看上了你哪一点，卡默迈尔也是，审美观绝对出了问题……”
“就是这样说话呛人，所以老婆才和你离婚了啊，奥布莱恩。”
“把卡路里欧的布留纳克重新吊出来！我要为他的座驾设置特别的二噁英味！”
“不，不！停！真的饶了我吧！”
正当卡路里欧试图抢夺奥布莱恩的电子笔记本，阻止其暴行时，刺耳的讽刺声越过喧嚣的机库传来。
“正常的作息全被打乱了。不知道是哪位大少爷害的呢！”
“为了自己任性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想开派对吗？还预知，不说话又没人当他哑巴！”
“轮班过了怎么办？”
“让他一个人执呗！哈哈！”
卡路里欧与奥布莱恩争夺打闹的动作停止了，一时间喧嚣的机库内只有油压机的轰鸣而听不见其他人声。恶意的笑声比一切都更具有穿透力。
这艘克里斯通号上目前配备八名逐星士，德雷克舰长和海伦在指挥室，剩下六人以两人为一组三班轮换戒备。撇去卡路里欧与芙妮这组后，剩下穿着黑长袍的四人正聚在一起，挂着嘲讽的笑容与卡路里欧跨越整个机库对视。
机库另一边的芙妮露出混杂着害怕与不知所措的表情，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发梢来回观望两边。尽管芙妮没有直接站到诺迪他们一边，但她的确不是卡路里欧这边的人。
剩下所有的技师们则彻头彻尾无视了逐星士们之间的斗争，压抑住自己的气息做着该做的工作，一边避免着火苗殃及到自己，一边也在偷偷注视着事态发展。
“朗姆和伏特加，卡路里欧，你喜欢哪种？”
打破静寂的反而是重新夺回自己的电子笔记本，扶着老花眼镜检查数据的奥布莱恩。
“不，我不喝酒。可能的话橙汁就好了。”
“一点都不像个男人……算了。”
深吸一口气，奥布莱恩竖起双臂在自己的头顶敲击笔记本吸引周围人注意力。
“伙计们！给我抓紧干活！舰长的命令是三小时内把所有布留纳克整修至最佳状态，不过我要求的是一个半小时！听好了，是一个半小时！”
“轮机长是恶魔啊！”“这不是已经作业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了嘛！剩下十分钟把最后两台布留纳克调试完毕做不到啦！”
抱怨声陆续传来，但却没有恶意。奥布莱恩和他的部下们关系相当融洽。事实上舰长给的命令时限是三个小时充分考虑到了作业难度，而奥布莱恩的团队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近乎完成目标，足见他们的优秀程度。
“少废话！我知道有的人是从睡梦中直接被拉起来干活，有很多不满！所以……回到母港以后，我请客大家喝个够！”
奥布莱恩的话还没说完，轰鸣般的哦哦哦哦呼喊声几乎把机库掀翻。
“这么多人，没问题吗？”
卡路里欧发出苦笑。没记错的话这艘战舰上的布留纳克整备部门超过五十人。
“如果敌袭没有发生，让我这边做了无用功的话……绝对会找你小子报销的。”
“奥布莱恩，你会因此破产的。”
卡路里欧的言下之意也即是敌袭一定会发生，奥布莱恩必定要自掏腰包。对于预知能力，卡路里欧本人是最自信的。
“别小看了为帝国海军服役了三十五年的首席工程师的薪水。”
奥布莱恩说完就离开了卡路里欧身边，挥着笔记本敲打了一名说着“随便点赶快搞定”的技师脑袋，随后不停地给现场其他人下达指令。
机库内不愉快的一幕仿佛消失了一般。并不是说诺迪他们对卡路里欧的敌意消失了，只是被技师们欢快的气氛给强行掩盖了过去。
对于拿摩拉帝国本身也是一样。逐星士们终究只是占去了帝国人口的极少一部分。他们之间无论内讧有多丑恶，在平民的喜怒哀乐面前也微不足道。
卡路里欧无视了其他逐星士憎恶的刺眼目光步向芙妮。世家与新贵族之间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化解，但和芙妮之间的误会必须首先解开。卡路里欧很想回到两个小时前的过去，痛打把压住芙妮说出招人误解恶心台词的自己。不过很可惜，哪怕是逐星士都不可能逆转时间。
可就当与芙妮视线对上，卡路里欧开口前，机库内的照明突然换位了红色，同时刺耳的警报声拉起。
是敌袭。
“混蛋！和预报的时间不一样！卡路里欧！事后你得给我负责！”
奥布莱恩的怒吼声从身后传来。
“别高看了第一年为帝国海军服役的逐星士的薪水！”
“居然还贫嘴！回来以后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卡路里欧没有继续回应支援自己的工程师。短短十秒内，本来就处于待机状态的卡路里欧便奔跑至升降机平台，与其他逐星士一起前往发射间。
“已经观测到切连科夫光了。来袭的敌方逐星士为三人一编队，首批两组，预计跃迁到达时间点是200秒后。从光谱上看至少后续还有五组。数量上我军占据绝对劣势，但他们奇袭的目的没有达成……我们的布留纳克要领先紫竹国的破烂铠甲两个世代，更重要的是我们的逐星士是全世界最优秀的！赌上拿摩拉帝国的荣耀，把那些不自量力的猴子们打成太空垃圾！”
德雷克舰长的出阵宣言通过微型麦克风传递进所有逐星士耳中。
“刚才奥布莱恩已经报告了，至少你们的六台布留纳克整备完美地无可挑剔。编队还是两人一组。诺迪、狄伟恩，你们两人打头阵。”
目睹着诺迪和狄伟恩进入布留纳克大厅，保护隔断的铁闸落下，卡路里欧深吸一口气。
从逐星士着装布留纳克开始算起，到被发射至舰外，发射平台重整完毕，整个过程需要接近两分钟。克里斯通号共有两台起飞跑道。也因此排在第三批次的卡路里欧出舰后不会有调整抢占有利迎击位的空间，直接进入白刃战。
即将面对一次对人实战，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有过数百次对星魔——盘踞在星域之中的敌对非人生物——作战经验，外加从小就被长姐作为战士严厉培育，这份积淀化作自信撑起了现在的卡路里欧。
数十秒后绿灯亮起铁闸打开，诺迪和狄伟恩已经先一步进入发射跑道。在其他两人也按照程序进入布留纳克大厅，铁闸再次落下后，发射间里只剩卡路里欧和芙妮两人。
“V……帮帮我……”
芙妮闭着眼睛在轻轻颤抖。连这样的少女都需要踏入星域，足见逐星士这种才能是多么罕见，而自千年前建国开始对外战争不断的拿摩拉帝国对逐星士们的需求量又有多大。
不过好歹芙妮也是自愿踏上星域。加上两年间在学院中地狱般的培训强度所造就的条件反射，只要她坐上自己的布留纳克，精神状态就一定能回复稳定。
“需要打一剂兴奋剂吗？”
“不，没有关系……兴奋剂会影响我的判断……”
“嗯。毕竟卡默迈尔擅长的是非常精密的射击。”
“是、是的……”
两人间的对话再度中断。
现在的情况已经和卡路里欧的预言发生了偏折。在卡路里欧的梦境里，是由处于戒备状态的卡路里欧与芙妮两人首先出击。
预言是当事人没有做出任何对应行动时，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态，不是必定会发生的未来。这也是绝大部分逐星士质疑这种能力的原因。不过卡路里欧现在却很感谢这点。眼睁睁看着搭档的战友在面前消失，所处的军舰被击沉可不好受。
出击顺序有变，之后对上的敌机恐怕也会不同。不过卡路里欧还是轻声警告芙妮。
“当心敌人的队长机，卡默迈尔。万一对上了的话也绝对不要打近身战。”
“队长机？紫竹国的机械动力外装甲是‘霸王’，教科书上是写着近身格斗战很强的机体……我知道了，毕竟近身格斗战还是杰克尔比较擅长。”
芙妮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嗯。有危险了就待在我的身后。队长机……让我来对付。”
“唉唉？！为什么杰克尔你要做到这个地步……”
“要说为什么的话……”
卡路里欧背过身看向前方，然而视线的深处投射的却是那个预知的梦境。
在那个梦境的结尾卡路里欧都没有和对手分出胜负。出阵顺序变动以后，克里斯通一侧和队长机交战的应该是诺迪或是狄伟恩吧。但卡路里欧想要和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敌人战斗，并且这艘战舰上能与他匹敌的……也只有卡路里欧一人而已。
详细解说太长了，卡路里欧直接带过这个话题。
“等我们都回来了，我再告诉你原因。”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是犯规啊！”
“走吧。”
“等、等等啊！”
铁闸再度开启，这次换做最后一组的卡路里欧与芙妮进入布留纳克大厅。
五层楼高的布留纳克大厅在身后铁闸被关闭后就像一个封闭的钢铁集装箱，而卡路里欧和芙妮两人的布留纳克已经先一步通过起重机调入指定位置，左胸口的驾驶舱门开启，等待着他们的主人通过升降梯进入启动。
与无人驾驶处于保养状态时唯一不同的一点，便是两个闪耀的光点围绕着机体做着周期性圆周运动。那是振动斥子，是逐星士精神状况的具现化。
紫竹国用的霸王也好，拿摩拉帝国使用的布留纳克也好，只要是机械动力外装甲，无论哪个世代原理都相同，都是利用驾驶员，也就是逐星士的精神能量来运作。
机械外动力装置本质上是逐星士精神能量的放大器。
“我现在开始要解除人工重力、抽真空、降温了，时间大概是三十秒，有不适的话立刻吱声。”
两人刚合上驾驶舱门，奥布莱恩因为心情不好而略显粗暴的话语从耳麦中传来。卡路里欧并没有答复，而芙妮则是战战兢兢地回答说“明白”。不过在芙妮答话前，大厅上方的指示灯已转为红色，代表与外太空环境同步已经开始了。
坐在驾驶舱中卡路里欧活动着自己的双腕。与高科技的外貌不符，驾驶舱内部朴实到除了通信器与显示屏外几乎不存在其他电子设备。逐星士们是通过装载在制服上的电极与机械外装甲直接联动。开始运作后这些电极将遮蔽逐星士们大脑对身体传送的生物电，转而连向布留纳克本体。同时密布在装甲层下的感受器也反向联动回逐星士大脑。可以说这些逐星士们是直接化身成钢铁巨人。这种体验是非逐星士们的一般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开始行动后，除了眼睛与振动斥子外，布留纳克机体本身也在微微发亮。在缺乏照明的大厅中尤为显著。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不断有细小如同电火花一般的光弧从外装甲表面不停闪现消失。
那就是波动场。被布留纳克强化过的波动甚至能够像墙一般将主人完全包裹，进而隔绝物理攻击。唯一能打破波动场的只有同样被强化过的逐星士的波动而已。这也是机械动力外装甲会成为在星域中战斗的最强兵器的理由。
最强的矛也是最强的盾。
“数据很稳定……行了！卡路里欧，卡默迈尔，你们两个如果还活着的话就上弹射跑道就位。”
大厅前方的铁闸打开，在那百米的通道之外便是无垠的星域。
失去人工重力的压迫，灵活娴熟依靠推进器前进的两人飞向指定位置。
“布留纳克、卡路里欧杰克尔，出击。”
强大的加速力压迫上卡路里欧。在弹射器的帮助下，卡路里欧飞向星域，正式开始第一次对人作战。
背后数万米开外，克里斯通号战舰与卡路里欧他们保持相对静止。在星域中航行没有打开照明的必要，目前卡路里欧只能勉强看见母舰的轮廓罢了。但是交战产生的火花与围绕战舰自转的振动斥子则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和机械外动力装甲相同，在星域中航行的战舰也拥有自己的振动斥子。目前克里斯通号上的十二颗振动斥子是由德雷克舰长和海伦两个人的精神能量来支撑。
某种意义上可以把战舰看做超巨型机械动力外装甲，这背后蕴藏了无数人类智慧的结晶。现在世上能够制造出克里斯通号这样级别战舰的国家寥寥无几，而紫竹国则是连一艘像样的战舰都造不出的落后国家。
双方的科技军事实力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尽管克里斯通号早在紫竹国起义军占领的星门前线基地的投射范围之内，但克里斯通号上所有舰员都不相信会遭到攻击……这点连得到预言前的德雷克舰长、海伦和卡路里欧也不例外。无怪乎其他交战中的逐星士们在通信器内的对话藏不住困惑与动摇。
“杰克尔！”
搭档急促的警示声提示着卡路里欧他们的对手已经近在眼前。
敌方的逐星士是从星门据点直接跃迁而来。借助波动的力量，打破空间进行量子隧穿并没有多大难度，然而克里斯通号本身相对星门是在做高速运动，也因此调整坐标系需要大量时间。并且跃迁所产生的切连科夫光也会暴露坐标。
距离卡路里欧他们不足百米外，跃迁的目标地点闪耀着三个蓝色光团逐渐幻化成实体。由于长距离跃迁有误差可能，为了保证安全，跃迁点距离克里斯通号有一定的距离。
“和训练时一样就可以了，卡默迈尔。援护我。”
不等芙妮回应，卡路里欧展开冲刺的同时从左臂上的格纳槽中抽出光剑。数百米的距离瞬间化为无，一闪之后，卡路里欧和第一名结束跃迁的紫竹国逐星士近乎脸贴脸。
代替打招呼，利用加速前进时的回转，卡路里欧的长剑直接抽向敌方逐星士的颈脖。敌人来不及掏出武器，只能架起左臂加以格挡。卡路里欧的光剑闪耀起的金黄光芒与对方波动全开、左臂装甲上闪出的黑紫色光芒激撞。
就算是落后布留纳克两个世代的老式机械动力外装甲，紫竹国使用的霸王也是以坚固而闻名，能够高效率地将主人的波动化为力场。卡路里欧的第一刀并没有直接将其砍断，双方反而陷入抗衡角力的胶着态势中。
银白色的布留纳克是名副其实的钢铁巨人，身体的结构就如同古希腊雕像一般匀称，是兼具战斗力与美感的机体。而墨黑色的涂装的霸王则常常被人蔑称为钢桶、移动棺材板。撇去肥硕的躯干，裸露在外的四肢也比高度相若的布留纳克粗上接近一倍。
即使是如此，互相角力上霸王依旧占不得半分优势。单纯比较机体的力量的话布留纳克大幅度领先……两个国家在材料工艺、工业基础上实在相差太远。但卡路里欧根本没有利用出力高的优势继续压制下去的想法。因为布留纳克比起霸王来还有一项优势更加巨大、鸿沟宽阔到完全无法逾越。
速度。
第一次攻击被挡住后卡路里欧干脆地主动退后，随后打开喷射器，从霸王活动不便的身旁直接穿到他身后，反手挥剑再度直指对方颈脖。
装甲内附属的发动机差距太大。绕了个圈的卡路里欧动作都比敌人转身速度快。
起义军的逐星士依靠着经验和反应硬是在人头落地前用伸出右臂，展开力场，勉强挡住了第二次强袭。不过这次卡路里欧完全没有留手的打算。双方力场接触的一刹那，金黄色的光剑迸发光弧完全将敌人的守备空间侵蚀。
后方疾驶而来的两道光箭更是瞬间打破了这本已脆弱的平衡。围绕着缠斗中的两人做圆周运动的四个振动斥子相对机械动力外装甲本体来说，就好像乒乓球对于普通成年人那么渺小。然而属于霸王的两个的振动斥子却被精准狙击后炸成碎片。
振动斥子是逐星士精神状态的具现化，同时也是保护逐星士的屏障。这道防线被击溃后，霸王周围的波动力场也近乎消失。
卡路里欧的光剑如同切割豆腐一般将敌人的首级连同右臂一起斩下。附带有波动的攻击已经没有任何物质可以阻拦。
蹬开已经打倒的敌人，卡路里欧飞到高处调整体势。
失去一只手与脑袋，霸王的残骸顺着踢踹产生的惯性下坠，消失在蓝色的切连科夫光之中。那些远在星门前线基地的紫竹国后援们立刻回收了他们已经被打倒的战友。
第一名与卡路里欧、芙妮组交战的逐星士甚至连五秒都没有撑过。在他脱离战线后，与他同组的两位逐星士才刚刚跃迁入战场。这显得尤为讽刺。
擅长近身格斗战的卡路里欧与擅长远距离精准射击的芙妮之间，尽管没有什么交集与私人友谊，但作战时的互补性却异常优异……虽然对于卡路里欧来说，克里斯通号上还有一位跟他配合更加默契的逐星士。
“卡默迈尔，帮我牵制掉一个！”
“知、知道了！”
卡路里欧强行急驰，冲散了剩下两个霸王的阵型，随后盘旋盯上其中一人。另一名紫竹国的逐星士虽然想要上来围攻，却被芙妮光之箭画出的轨迹驱离。
一对一。
似乎在跃迁完成的瞬间，敌方逐星士亲眼看见了自己战友被打倒的场景，熟知卡路里欧专精近身战，慌忙想要拉开距离。但在机动性差距面前这种努力是徒劳的，反而凭空造成破绽。
卡路里欧追击着敌人的同时，从腰间的插槽中取出四枚短枪，急速向敌人投掷。
一道爆炸的光芒亮起。四枚附带波动的投掷短枪中只有一枚命中了敌人的振动斥子。对于卡路里欧来说，这也是他的极限了。在中距离上使用投枪勉强可以牵制对手，他并没有像芙妮那样在远距离也能使用光箭精准射击的能力。
距离被再度拉至刀剑可以触及敌方的距离。成为目标的霸王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同伴同样身陷苦境，短时间内无法来协助自己，只能半放弃地从背后掏出自己的武装大刀正面迎击卡路里欧。
可失去一半振动斥子使得第二台霸王的波动能力锐减，根本无法抵抗卡路里欧光剑的锋芒。正面交错过后，卡路里欧毫无悬念地切下了第二位敌人的首级。
“最后一个。”
卡路里欧无视了回收产生的切连科夫光，径直飞向另一台霸王。
最后一个目标的两个振动斥子已经全部被芙妮击碎，就算卡路里欧没有赶来围攻，他被芙妮打倒也只是时间问题。但卡路里欧没有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绕到他身后，在他转身反抗之前切断了他的脖子。
卡路里欧收回了光剑后开始调整呼吸。下一组敌人马上也要跃迁进他们所负责守备的范围了。
“手、手下留情了呢……杰克尔。”
“嗯。卡默迈尔觉得不应该放他们一命？”
“没有的事情！就这样……挺好的。”
从结果上说，卡路里欧对敌人手下留情了。
机械外动力装甲的驾驶舱位于左胸部。而卡路里欧则是将所有敌人的首级砍下。由于机械动力外装甲与逐星士神经直接相连，脑袋被砍后逐星士会瞬间休克，完全失去战斗力，但生命却无大碍。
只砍脑袋，实际上是意味着在放敌人生路。
当然卡路里欧被逼入绝境的情况下也不会顾及太多，直接砍向驾驶舱效率更高。历史上，双方拥有世仇的严酷战争中，明明敌人已经失去战斗力，赶在其撤退前破坏驾驶舱的恶劣行径也屡见不鲜。卡路里欧在这场交战中则是选择了温和的战斗方式。
从善意的角度来解释，卡路里欧是想对紫竹国起义军们释放友好的信号，通过不取败将性命的方式来为以后的和谈增加筹码。
从恶意的角度来解释，卡路里欧是在对紫竹国起义军们炫耀，双方武装性能差距太大了，即使放水都能轻松获胜。
卡路里欧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善意和恶意，哪边的动机更主要一些。他唯一所知道的是，他对眼前的小小胜利没有任何喜悦之情。
一边倒的主要原因并不是他和芙妮非常优秀，而是他们的座驾布留纳克太过优秀。
兵器决定了胜败而非人。
这种非对称的战斗方式不能给卡路里欧带来一丝一毫的满足感。
另一边芙妮在重新确认战况。
“从光谱上看下一组就是最后一组了，大约还有三十秒……咦？”
来袭的紫竹国逐星士三人一组，一共七队逐次跃迁。最后出击的卡路里欧与芙妮负责对抗的是从舰尾方向袭来的，也是紫竹国侧的最后两组编队。尽管交战双方的数量比超过了三比一，但依靠着布留纳克，战况是拿摩拉帝国压倒性有利。事实上卡路里欧与芙妮也轻松消灭一组敌军，然而现在出现两人显示器上的一幕却叙述了一个截然相反的事实。
两个代表拿摩拉帝国逐星士的白色光点眨眼间消失了。
“诺迪和狄伟恩，他们好像……”
芙妮发出困惑的低语，以为探测器出错了。卡路里欧看到自己显示器也出现同样的报告时，不由咬紧牙根。
“那家伙！果然混沌化了吗！”
在舰首舰身区域，代表紫竹国逐星士的黑色光点从最开始的十五个下降到区区四个。但夹击敌方某一人的诺迪和狄伟恩两人却在一瞬间被打倒。
那唯一取得战果的紫竹国战士乘势向舰身突进。十秒后，拿摩拉帝国剩下的两个白点也从屏幕上消失。
“不会吧？”
芙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就如同收割一般，四台世上最先进的布留纳克被击坠。与此同时，德雷克舰长的声音在卡路里欧与芙妮两人的通信器内响起。
“那家伙朝杰克尔和卡默迈尔你们这边来了。”
德雷克舰长之前一直在指挥战况较为胶着，也更加重要的舰首、舰身两个区域的战斗。他应该亲眼目睹了早已预言的可怕敌人。
不过对卡路里欧来说，连上在预知梦中的场景，这是他第二次与这个强敌交战了。
“明白。我和卡默迈尔来打倒队长机。”
卡路里欧取出光剑。之前他和芙妮两人是背向克里斯通号与外侧袭来的敌人战斗，负责近身战的卡路里欧目前离母舰距离更远一些。而现在敌人是从克里斯通号方向袭来，卡路里欧与芙妮首先要做是重新调整阵型。
但对方连这个空隙都不给卡路里欧。
从可以清晰目视到进入攻击射程只是一瞬间而已。被迫充当先锋的芙妮首先开火射击。然而之前百发百中的光之弓矢却偏离了目标。
前三发射击芙妮是按照之前战斗残留的手感与机体记录中的霸王数据进行调整。面对混沌化的敌人那异常的速度没有射中也是正常的，倒不如说这才在芙妮的预料之内。
完成修正后，芙妮自认为抓住了敌人的行动轨迹，后两发射击确确实实瞄准了对象一的振动斥子。
比起运动的大型机体来说，围绕着机体本身做圆周运动的振动斥子不但体积小，轨迹线也非常难以掌握。但是无法附着上太多波动的射击武器没法打穿被波动场保护的机械动力外装甲。也因此在最前沿的战争模式反而退回了远古的近战肉搏为主，射击牵制为辅的可笑局面。
也许再过数百年，出现新一次的技术革命，战争会再度进化吧。不过在可预见的未来里这样的模式依旧是主流。
但就算是对射手不利的时代，也存在着像芙妮卡默迈尔那样波动量不惊人，但精准度异常高的逐星士。一样有过大量模拟战与对星魔战经验，虽然第一次对人作战有所紧张，但之前表现非常稳定的芙妮现在有自信。然而……
“咦！”
之前调试的射击都能擦过敌人，现在距离更近芙妮的光箭却完全落空。
连芙妮浅显的想法都看穿，对象一再度加速。不但凌驾于于他的同僚机体，甚至一瞬之间远超了布留纳克所能达到的速度，在芙妮再度瞄准前，红黑色残影欺近芙妮身前。
说是说使用弓矢做武器，芙妮的射击武器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弓，而更近似于小型的弩弓。被近身后芙妮在大量训练造成的条件反射下果断丢弃了发射器，转而抽出小刀防身。
然而庞大的霸王单纯只是使用身体去冲撞布留纳克，波动占据劣势的芙妮的体势便完全崩溃。大刀划出弧线破坏了半个身位外芙妮的振动斥子，而后直戳布留纳克的驾驶舱。黑色的光环侵蚀已经衰弱黯淡的芙妮机体最后一层波动场。
在混沌化的霸王即将取得他的第五个战果前的一刹那。
三把投掷短枪直瞄对象一的振动斥子飞去。这是卡路里欧发动的牵制攻击。
混沌化的敌机干脆地放弃了突进向后撤开数百米，为了消灭一个已经被重创的敌机而失去自己的振动斥子并不合算。在他再度加速伺机进攻前，卡路里欧已经挡到芙妮身前。
“咳……谢谢！那个不祥的红光……速度太快了！”
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芙妮声音都有所发颤。
“虽然对已经失去了一半波动能力的卡默迈尔来说有些勉强……能麻烦你帮我解决掉那边第七组霸王吗？”
与队长机对峙的卡路里欧瞄向身后。最后三台敌机刚刚完成跃迁跨入战场。形式转瞬之间变成了二对四。换成完全状态的芙妮的话独立消灭三台霸王不成问题，可现在的她也已经可以看做重伤状态了。
芙妮也同样扫视了一圈被包围夹击的态势，有所犹豫。但她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能否扛得住三台霸王，而是在没有自己支援的情况下卡路里欧能否与敌人抗衡。静默了两秒后，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搭档的判断，迅速飞离这片区域。
“我会尽快回来的！”
“谢了。动作要快一点啊。”
卡路里欧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出动在外的布留纳克目前就只剩卡路里欧和芙妮两台，并且全部被拖住。紫竹国残存的三台霸王正在肆无忌惮拆卸克里斯通号的振动斥子。预言所昭示的结局还没完全回避。
长着恶魔一般长角，浮现暗红色纹路的霸王如今看起来一点都不浮肿。他右手握着大刀扛在肩上，左臂向卡路里欧伸出。对着卡路里欧的四根手指反复向内翻动。这是挑衅的动作。
来吧，一对一决斗。
“行，我也在赶时间。”
回应了挑战的卡路里欧在出舱后首次感受到了名为兴奋的情感。
决定逐星士能力的主要标准是波动，也就是精神能量的大小。不过在投入大量逐星士的战役中，决定胜负的主要是波动的载体、放大器——机械动力外装甲的性能与逐星士数量，撇开极少数精英级别的逐星士外，个体不会影响战争胜负。
如同人体大脑仅有一小部分功能被使用一般，波动这种精神能量，有极大一部分蕴藏在逐星士的大脑，处于沉睡状态之中，这点千年来已经被无数实验证明。如果将这部分波动开发出来的话，逐星士的能力会大幅上升。
事实上，各国表面上公开的挖掘潜力的方法就有将近十种之多。藏在水面底下可能还有其他理论。但至今仍然没有哪个国家大规模让自己所属逐星士使用这些潜能。原因也很好理解。人的身体把这些潜能藏起来是为了应对极危险的状况，这些被自主封印的能力如果长期使用，会对主人造成不可知且不可逆的损伤。
混沌化就是挖掘潜在波动中，原理最简单的一种方式。单纯通过心理暗示唤起内心的破坏冲动，以此化作精神能量。也因此完成混沌化的机体无论涂装颜色如何，都会被抹上一层暗红色如同静脉血一般的不祥纹路。
混沌化的副作用也非常显而易见。绝大多数沉溺于冲动的逐星士会失去理智，不服从指挥，乃至攻击友军。作为战士与兵器来说毫无利用价值。能驾驭这份冲动并化作力量的逐星士寥寥无几。
而眼前这台霸王，他的驾驶员显然就是这样的精英。
混沌霸王与布留纳克，两者在星光照耀下划出双螺旋轨迹。同样身为近战型的两者不停盘旋牵制对手，不时碰撞。大刀与光剑、波动与波动，绽放的火花点亮星空。
因为混沌化波动量大幅提升的关系，混沌霸王的速度接近布留纳克，瞬间速度可能还有所反超。力量也是两者之间大致持平。机体性能差距被抹平后，决定胜负就只有一个要素。
武艺。
出身在杰克尔家族，从幼年起就被当做逐星士来培养，卡路里欧对自己操纵波动战斗的技术有绝对的自信与自傲。
也因此卡路里欧，对于能够主动混沌化并保持理智的对手，对这样的强者持有敬意。
交锋四次、五次，双方都没能撕破对方的防线。卡路里欧操控波动的技术显然也出乎了紫竹国逐星士的意料，但对于卡路里欧来说，这一切刀光剑影的交错都在梦境中一模一样见识过一遍。
九次、十次，没被他人打扰的两者斗的难舍难分。从这之后将迈入卡路里欧未知的领域，没有分出胜负的预言到此戛然而止。
第十三次交错，混沌霸王的大刀斜劈直指布留纳克的驾驶舱。但卡路里欧没有选择格挡反击，而是正面应战。
“一只手……就送你了！”
在极限距离下卡路里欧身形微错，任由大刀劈向致命的要害，右臂毫不犹豫地辉剑向敌人脑袋。电光石火交错后的一刹那，两台机体各自被弹开。
卡路里欧的驾驶舱闪现出火花。布留纳克的左手臂被完整地剁去，沿电极反射的疼痛让卡路里欧一时半会只能发出呻吟。好在位于左胸部的驾驶舱避开了直击，没有破裂。
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卡路里欧凝视着自己的战果。
混沌霸王脑袋上的双角断裂，漂浮在两人之间的空中。
最后一剑砍到了目标。但也仅此而已。
刀与剑的比拼中，还是大刀的速度更快，刺中目标后两人的波动场相斥，推开了卡路里欧的剑，让他没有成功砍下敌人的脑袋。
疾驰的光矢从下方射来，把混沌霸王逼离卡路里欧身边。不过他似乎也没有追击卡路里欧的意思。
“抱歉，我失败了。还是卡默迈尔速度更快啊。”
卡路里欧向自己的搭档道歉。第七组的三台霸王不知不觉从显示屏上消失，这一定是芙妮的功劳。
虽然失去了一条胳膊，但卡路里欧的两个振动斥子都还健在，机体状态事实上还比芙妮好。尽管混沌霸王的强度超出了卡路里欧的预料，但两人再联手的话应该还是能想出点什么办法来……
但芙妮仿佛快哭出来一般否认了卡路里欧的猜测。
“不，不是的……我只勉强击退了一台。剩下两台是主动撤退了……”
“什么！”
这绝对不是逃跑。卡路里欧发现显示屏上本应还在母舰附近进攻的三台霸王也撤退了。
超时了。在卡路里欧与敌人缠斗并且败北之时，克里斯通号上的振动斥子已经被完全破坏。
废除了母舰最后防护的紫竹国逐星士们并没有加入围攻卡路里欧与芙妮的行列。明明把这最后两台布留纳克也击坠的话，他们就可以顺利占领克里斯通号，但敌人却选择了撤退。这代表……
“杰克尔，卡默迈尔，尽量远离克里斯通号。侦测到核打击了。”
德雷克舰长苦涩的话语从通信器内传来。
敌人不想要占领，他们打算彻底击沉克里斯通号。
卡路里欧抬头看向自己的对手。被斩断双角的混沌霸王脸上的纹路让他看起来在狞笑。
“你们就这么恨我们吗！就这么想杀死我们吗！”
卡路里欧明白敌人根本听不懂拿摩拉语也不由怒吼。战术核弹已经在传送的路上。失去振动斥子的克里斯通号无法防御。持有波动场保护的卡路里欧与芙妮能躲过核打击，但没有母舰支援漂浮在星域中的机械动力外装甲不过是太空垃圾。到时候他们只能选择乖乖被俘。
虽然救下了自己的搭档，但预言依然没能得到改变。克里斯通号马上要葬身火海。对于卡路里欧来说，那艘战舰上有着奥布莱恩那样两个月以来朝夕相处的战友们、有着如同亲生祖辈一样照顾着自己的德雷克舰长、还有着海伦爱德怀斯……他的未婚妻。
绝对不能失去他们。
这么想着，卡路里欧冲向已经亮起切连科夫光，即将展开跃迁的混沌霸王。
“休想走！”
卡路里欧咬碎了登上布留纳克前藏在牙槽后的胶囊。那是兴奋剂。一瞬过后连失去左臂的疼痛都被麻痹，然而卡路里欧的脑袋却异常清醒。
还有办法。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为重要的事物是人才。失去的战舰只要开动生产线就能再造，但丢失了一流的设计师与科学家的话，就算给予一支全世界最强的舰队，数十年之后剩下的也不过就是一堆废铁罢了。
各个领域的人才才是一国之宝。而逐星士们则是极端稀有的财富。
不是卡路里欧自夸，他认为自己操控波动的能力在逐星士中也算是一流。能够混沌化后依旧保持理智，用落后布留纳克两个世代的霸王与自己打平甚至略占优势，这样的逐星士在紫竹国国内也一定没有几人。
对于新紫竹国政权来说，混沌霸王的驾驶员是至宝。比击沉区区一艘战舰重要多了。
战术核弹在传送结束后，是否引爆是由紫竹国起义军来决定。如果现在阻止混沌霸王撤退、打倒他、毁掉他的振动斥子，让他也暴露在核打击的威胁之下的话……抓到了人质，就抓到了交涉的筹码！
这么想着的卡路里欧对着混沌霸王展开了凌厉的攻势，密不透风的光剑如同幕布一般笼罩压制着敌人，让他无法撤退，甚至无法反击。
并不是失去了一只手的卡路里欧变强了。而是珍视的事物即将消逝，被逼到绝境的卡路里欧彻底放弃了防御。他和混沌霸王间现在不是你来我往的牵制对抗。说难听点，现在的卡路里欧不过是不要命的疯狗。但也因此而可怕。
混沌霸王被逼着丢弃了自己的大刀。光剑也好、大刀也好，这些机械动力外装甲附带的近战武器都是为了附着上更多更强的波动而用特殊的工艺与材料打造，也是唯一可以在不拆卸振动斥子的情况下直接打穿敌人波动场的武器……常识上说是这样。
看见敌人放弃了武器，卡路里欧抢逼变得更加强势，然后下一瞬间，他的视线被染红。
兴奋剂的效果都被压制，卡路里欧全身麻痹。而混沌霸王所做的，仅仅是一掌拍在了布留纳克的腹部而已。
以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来打比方的话，混沌霸王是空手轻敲了全身覆盖重型铠甲的骑士腹部，而重骑兵轰然倒地无法起身。
无法动弹的卡路里欧看着混沌霸王抓着自己的右上臂和右手腕，似乎仅是轻轻一拉扯。
“噶啊啊啊！”
明明没有被扯断，但卡路里欧的右手也不再听使唤。
就如同卡路里欧消灭第六组霸王一样，完完全全是单方面凌虐。但这次换成卡路里欧变成猎物罢了。
芙妮的光箭再度赶来。混沌霸王完全可以轻松避开这些射击把卡路里欧杀死。但他不想浪费这点时间。
展开跃迁的混沌霸王最后瞄了一眼自己的手下败将。那神情是轻蔑、是鄙视。
“别走……想逃吗！不许逃跑你这个懦夫！”
卡路里欧连伸出手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混沌霸王跳入切连科夫光中。
“我还有王牌！我还藏着杀手锏没用！我还没输呢！别逃！”
如同恒星一般的闪耀光辉从克里斯通号方向传来。人类创造的毁灭兵器的光芒将卡路里欧那微不足道的愤怒与不甘淹没。
断章一 胡狼公
细雪从空中降下，接触到年幼的卡路里欧温暖手心后融化。
站在山坡上向下望去，十数公里外的小镇上灯光朦胧，但节日气氛与镇民喧嚣声仿佛近在卡路里欧身旁。
这里是杰克尔公国。名义上是杰克尔公爵的私人封地。地处于拿摩拉帝国母星主大陆的东北端，标准的亚寒带针叶林气候，幅员宽广但人口不足百万，也没有什么重工业设施，在帝国内主要输出农产品与矿产。
掌控了数百颗适宜居住行星与更多资源行星的拿摩拉帝国是典型的中央集权帝国。在帝国内和行省平级的公国仅有五个，并且全部分布在母星梅肯利亚的主大陆上。说是公国，但实际上掌管该区域的政府官员全由帝国中央直接任命，税收与政策也由中央拟定。公国的国民仅是形式上效忠公爵，实质身份和普通帝国子民没有区别。
一皇五公。给予公爵私人封地是一种荣誉，表彰他们家族从帝国建立初期开始，代代为拿摩拉皇帝尽心尽力。
在杰克尔身后的城堡便是杰克尔家的主宅。明明临近圣诞，偌大的城堡却没有一丝节日的气息，反而显得有些阴森。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历代杰克尔公爵即使没有出征，全年绝大部分时间也会呆在帝都的居所中。他们的未成年子女也理应在帝都接受教育。不出意外，卡路里欧的父亲，当代杰克尔公爵本人现在应该在皇宫中陪着皇帝出席宴会吧。
杰克尔主宅是留给卸任后的杰克尔公爵安享晚年的地方，也因此远离大城市。在卡路里欧的祖父，也就是前任杰克尔公爵去年去世后，城堡暂时失去了主职。目前城堡内大部分场所都被封闭，剩下的部分也仅有不到五名全职仆人在打理。
居住在主宅中的主人，仅有卡路里欧与他的长姐安娜两人而已。
当代杰克尔公爵共有三子三女，年仅七岁的卡路里欧是最小的弟弟。而年长卡路里欧十岁的安娜是长女，过了圣诞假期，明年就要进入帝国逐星士育成学院。性格直爽的安娜说着今后可能有很长时间见不到眼前这片针叶林了，从太阳升起时便独自进入紧贴主宅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针叶林打猎，预定在太阳落山后回来。
明明只是一个未成年少女，在没有他人保护的情况下进入冬日森林，但没有任何人担心安娜的安全，只害怕她一时玩的兴起两三天不回来。原因很简单。
安娜杰克尔是逐星士。是拥有特殊精神能量，能够操纵波动的人。
操纵波动是罕见的天赋，拥有微弱的遗传性。不过杰克尔家族是从帝国建立起代代出逐星士的家族，和卡路里欧同辈的六个兄弟姐妹都遗传到了这点。
借助机械动力外装甲放大波动，逐星士们是战争前线的最强兵器。在日常中，波动一样能起到作用。
卡路里欧将自己的双掌合拢，随后缓缓分开。温暖的金黄色光球在他手掌中浮现，轻轻跳动。而当卡路里欧全神贯注想要维系这份光辉时，调皮的波动则放佛在戏耍着自己的主人一般泯灭。
“还是失败了。唔，离截止期没几天了……”
年幼的卡路里欧稍稍有些苦恼。
就在三天前，安娜发现她从镇子上回来的幼弟脸庞挂着泪痕。
“谁欺负你了！姐姐我去打他！”
安娜的第一反应比起一个姐姐，倒更像溺爱弟弟的哥哥。她知道卡路里欧因为不友好的相貌关系，去镇子上时常常被那里的孩子排挤欺负。
连堂堂杰克尔公爵的儿子都不被镇上的孩子放在眼里，该说这里民风淳朴不理睬阶级概念好呢，还是杰克尔公爵没有架子好呢……安娜自己都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的弟弟明明掌握了波动的初步使用方法，但在孩子打架时却从来不对非逐星士的其他孩子使用。这种奇怪的骑士精神只让他显得更好被欺负而已。
不过卡路里欧这次哭泣倒并不是因为打架输了。
“安娜姐姐……他们说我是被爸爸抛弃的孩子。”
安娜一时语塞。这更让卡路里欧感到难受。
被这样怀疑也有原因。身为杰克尔家的成员，安娜和卡路里欧本应在帝都接受教育，现在却被留在主宅依靠家庭教师和在图书室内的自主学习成长。
卡路里欧那狼狗似的丑陋相貌，以及他们的母亲在生下卡路里欧后不久就离世这点助长了镇子上的谣言。
卡路里欧是被诅咒的孩子！是被亲生父亲舍弃的孩子！安娜可以想象到镇上那些不懂事的孩童嘲笑的嘴脸。
为了消除误会，安娜把卡路里欧抱在怀中，轻柔地直视卡路里欧眼睛说道。
“父亲才没有抛弃卡路里欧。卡路里欧也知道吧，每年在第十二夜后，父亲会专门回到这里待一星期……那是为了来见卡路里欧你呀。父亲见到卡路里欧时总会露出微笑，卡路里欧认为这是虚假的吗？”
卡路里欧摇了摇头。他很喜欢他的父亲，也同样觉得他父亲爱着自己。
“父亲……我们家决定把卡路里欧留在这里是有特殊原因的，这和祖父留下的一个预言有关……”
精神能量也有许多特殊的类别。预言能力是初代胡狼公的象征能力之一。杰克尔家族中有很多人都持有这份能力，包括卡路里欧的祖父和卡路里欧本人。
“好啦，别哭了。这样吧，卡路里欧。如果你能在圣诞前让你的波动成型的话……姐姐我就送你一份特别的圣诞礼物。姐姐我就带你去看杰克尔家真正的荣耀。”
连续三天在完成了指定的学习与锻炼后，卡路里欧都会来到城堡外的山坡上，眺望着针叶林，练习着使用波动的能力，让那些金色的光芒汇聚成型。
借助现代机械动力外装甲，就算对波动掌控力不高的逐星士依然能发挥强大的战斗力。很多逐星士并不执着于锻炼自己的波动。
在科技力不高的星球部落时代初期，所有上战场的逐星士不用借助外力就能将波动幻化成武器，在当代能做到这点的逐星士不多……虽然理论上经过坚持不懈的练习，这对逐星士来说都不是难事。
安娜要卡路里欧挑战的就是这项任务。
波动是精神能量，强烈的想象有助于波动成型，因此卡路里欧闭上眼睛。
我想成为，胡狼公那样的逐星士。
在拿摩拉帝国历史上，五公爵家的直系祖先都是为帝国成立立下汗马功劳的逐星士。他们无一不精通内政外交的同时英勇善战。而初代杰克尔公爵被称作最强大最忠诚的战士。使役长枪的杰克尔打倒了当时梅肯利亚上最强敌对国家的王牌——血发魔女，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称呼其为收割灵魂的死神——胡狼。胡狼公的绰号也由此而来。
回想着自己先祖留下的传说，等卡路里欧睁开眼时，一把澄亮的金色长枪在他手中淡淡地散发光芒。
打着野兔回来的安娜看见卡路里欧手中由波动打造的光枪时，显得比卡路里欧还要兴奋。当晚入夜后，他们背着管家偷出了城堡内的钥匙串，潜入城堡的地下。
“唔，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带我来过一次，路应该是这么走的。”
话虽这么说，但安娜和卡路里欧还是迷路了。杰克尔家的城堡太大了，连他的主人们都没有完全掌握构造。地下部分近乎没有使用过。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为了掩饰尴尬，安娜在寻找钥匙推开某扇大门时，不停地和自己的弟弟对话。
“卡路里欧对胡狼公了解多少？”
明明是自己的祖先，但在杰克尔家倒反而很少提起。卡路里欧对胡狼公的认知更多来自书本上记载的传说。
“嗯……英勇善战百无一败！”
“其实输过哦。胡狼公曾经败给过血发魔女一次，还被俘虏……事后逃狱回来的。传说里不怎么提及呢……”
“嗯……做出过很多精准的预言，像是拿摩拉帝国在十二位天使的帮助下会得到千五百年的繁荣昌盛！”
“根据我们家留下的资料来看，当时给皇帝做下的预言是十二位恶魔呢……胡狼公他老人家其实对这段预言很绝望的。把恶魔篡改成天使是操纵媒体干的。因为千五百年很长，所以当时没做什么变动……不过拿摩拉帝国如今已经繁荣昌盛了千年了，我觉得再过个两三百年，媒体们绝对会把预言里的千五百年这个数字篡改掉……”
卡路里欧的历史观在这一天被大幅刷新了。
毫无破坏了自己弟弟纯真幻想自觉的安娜终于找对了钥匙，推开了大门，然后使用她的波动照亮了大厅。
“这是只有我们杰克尔家的成员才可以进入的密室哦！这里藏着的是真正的胡狼公的历史！”
无数水晶展柜封印着书籍、衣物、长枪……一系列胡狼公生前使用过的物品。而在大厅深处最引人注目的是胡狼公的照片。
黑发、黑瞳、白肤、立长耳、尖下巴、扁眼睛。一切都和卡路里欧相似，不，不对，是卡路里欧与自己的祖先相似。然而一系列可以算得上丑陋的特质，在胡狼公身上却显得英气凛然。
看出自己弟弟的想法，安娜拍了拍卡路里欧的肩膀。
“别为自己的相貌自卑。当卡路里欧也有必定要守护的东西，真正成熟起来的时候，自然也会变得像胡狼公那样。”
“必定要守护的东西？”
“嗯。卡路里欧，传说中胡狼公的结局是什么？”
卡路里欧一直听闻的传说中，胡狼公并没得到善终。
“在消灭母星上最后一个割据国家的战争中，初代拿摩拉帝国皇帝担心胡狼公功高盖主，故意拒绝了胡狼公的请战申请，最后战败身死。得知这一消息的胡狼公愤而绝食，吐血而亡……”
那场战役虽然是拿摩拉帝国战败并且失去了初代皇帝，但统一的格局已被奠定。二代继位三年后就彻底统一了星球。在初代皇帝去世到星球被统一的三年间，初代五公爵相继离世。也有阴谋论说这都是初代皇帝的计谋……
“安娜姐姐，这些传说也是被篡改过的……吧？”
“嗯，没错，都是假的。历史的真相更加感人……感人到没人相信的地步，所以才会衍伸出这样的无聊谣言传说。”
安娜抚摸着卡路里欧的脑袋。
“胡狼公死于胃癌。在最后一战开始前就已经被诊断出是晚期。认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的胡狼公想要死在战场上，但初代皇帝不忍心看到自己的老臣……也是挚友得到这样的终末，硬是命令胡狼公留在家中养病。而最终得知皇帝战死的胡狼公，是因为悲伤导致病情恶化而死。胡狼公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初代皇帝，把刚建立起来的拿摩拉帝国视为必定要守护的事物，为此鞠躬尽瘁。事实上五公都是如此，他们都恪守自己的诺言，并且把此作为家训代代相传。帝国成立千年来不是没有过内乱，但自皇帝以下权力和威望最高的五公爵家没有一家有过反心，全都团结在一起为皇帝、为帝国而战……这在人类历史上都可以说是唯一一例。”
简直如同诅咒一般刻进这些家族血脉之中的向心力。
而继承了胡狼之血的卡路里欧也是如此。
“我明白了，安娜姐姐。等我二十岁，成为独当一面的逐星士后，我也会向皇帝献上我的忠诚，把帝国视为必定要守护之物……安娜姐姐？”
安娜轻轻捏了卡路里欧的脸颊。
“别搞错了卡路里欧，你不是次代杰克尔公爵，既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要做到这个地步，只要不对帝国举起叛旗就行。但你所真正要效忠的，大概不会是帝国皇帝……其实初代的五公爵都是一些傲慢的家伙，能让他们折服到奉献一生的地步，初代皇帝大概的确有特殊的人格魅力吧。如果将来卡路里欧能遇上这样的人的话，向他奉献你的忠诚就行了。”
“虽然不是很懂……但我会努力的。”
卡路里欧转身重新凝视自己祖先的照片。背向安娜的他没有看见自己的姐姐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那是一个看着弟弟正在走向祖父留下的预言中的结局，而她却无能为力只能自责的悲伤表情。
二章 内部纷争
佝偻着身影的人型长约两米不到。应该称作头部的部分却没有五官。四肢纤细如同芦柴棒一样紧紧攀附在克里斯通号外壁上。
这是小鬼型星魔。
左臂消失，右臂宕在肩膀上无力下垂的布留纳克开动自己喷射器，如同人类踩踏蟑螂一般一脚跺上，把星魔碾成碎末。
星魔临死前大概发出了惨叫吧，但没有空气的星域中不能传递声波，因此卡路里欧什么都没听见。
“啧。”
星域当中并不是空无一物。在人类无法企及的暗能量包裹的领域，有无数只能生活在星域之中的星魔在此徘徊。它们个体大小不一，没有波动场包裹的星魔绝大部分仅是逐星士的一脚就能踢碎的杂鱼罢了。少数强一点的星魔还会被抓起来，给新手逐星士练习操纵机械动力外装甲。
其实放着不管，这般大小的星魔也没法危害到克里斯通号这样的巨型战舰的外壁。卡路里欧只是在确认母舰状况时拿星魔泄愤罢了。
由于战术核弹的电磁脉冲效应，电子用品暂时无法使用。拥有自主生命作为能量，仿生电极作为传导方式的机械动力外装甲行动不受影响，但通信器现在完全无法使用，卡路里欧只能通过目视来确认克里斯通号的状况。
从不同经度绕行橄榄球状克里斯通号三圈，卡路里欧将所有外壁全扫视了一遍，没有任何破口。仅仅在离爆炸最近的舰首处有轻微的烧蚀痕迹。那么结论就很简单了。
紫竹国起义军手下留情了。
核弹也应战术需求分许多种类。通常对舰攻击应该使用三相弹。在没有空气的星域，虽然不会产生冲击波，但裂变-聚变-裂变产生的能量几乎无损耗地转化为热辐射。没有振动斥子保护，克里斯通号如果正面挨上一发三相弹的话别说破口，大概半个舰体都会被融化蒸发。
其他常见的对舰攻击用的战术核弹类型不多。脉冲弹一般用于行星大气圈内作战可以排除，不出意外的话起义军投下的应该是中子弹吧。这种类型的核弹对生命体依旧有很强的杀伤力，卡路里欧迫切地想要回到母舰上确认伤亡状况。
不过电动力系统暂时瘫痪的克里斯通号连打开跑道，收纳在外的两台布留纳克都做不到……可就当卡路里欧这么想时，芙妮用手势通知他可以回舰了。
失去机械动力辅助，机库的工作人员们需要纯手动进行收纳作业，卡路里欧原本预计作业时间需要一个小时以上。但如果他们得到其他方面的协助就不一样了。
比如一名强大逐星士的波动能量。
卡路里欧和芙妮将布留纳克收纳归位进入机库时，首先迎接他们的是海伦爱德怀斯。
“海伦！”
芙妮一把推着墙壁，利用反作用力冲进了海伦的胸前，紧紧地搂着海伦不肯放手。而海伦也只是轻轻抚摸着芙妮的栗色蜷曲长发以示安抚。克里斯通号上她们是唯二的女性逐星士，本来就是朋友关系。
“海伦，你不是应该在指挥室吗？”
卡路里欧和海伦互相交换了一个浅笑，表达看到对方平安的欢喜后，卡路里欧便急切地开始询问起克里斯通号上的状况。
作为这艘战舰上最高波动量的持有者，海伦的本职工作并不是驾驶着布留纳克出战，而是协助舰长稳定战舰本身的振动斥子。机库在舰尾处，与舰首的指挥室间隔着动力部和生活区。失去电力的情况下海伦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进入机库。这说明她在核打击到来之前就已经待在机库了。
“德雷克舰长在战斗开始时，看到队长机的瞬间就决定让我驾驶布留纳克参战……不过我没来得及赶上。”
就结果来说，卡路里欧和德雷克舰长还是低估了敌人的能力。
“克里斯通号的受损情况如何？”
回答卡路里欧这个提问的是一旁的奥布莱恩。
“除了最基本的生命维护体统外全宕机了，该死！连人工重力也是。不过我们有充分的对电磁脉冲预案，给一段时间的话应该能顺利重启。”
专业的奥布莱恩给出的回答概括起来就是没有问题。
“人员方面呢？”
“回收系统在核打击到来前还在运作，布留纳克都捡回来了。出击的逐星士里，卡路里欧，你和卡默迈尔活蹦乱跳的，我已经看见了。诺迪活着，狄伟恩受了点轻伤，虽然还没恢复意识不过没什么大碍。怀特和贝鲁威特……我劝你不要去看他们的驾驶舱比较好。”
击坠的四台布留纳克里有两人生还两人阵亡。这说明混沌霸王既没有像卡路里欧那样故意选择不杀，也不是充满恶意在打倒后还故意破坏。
这一场意外冲突让拿摩拉帝国损失了两名逐星士。这已经是巨大战损了。
“普通舰员方面的话，至少这里除了几个倒霉蛋被砸成轻伤外都没事。没有人身体不适。是中子弹吧。”
卡路里欧点了点头。
中子弹是一种将裂变聚变产生的能量集中于高能中子的小型战术核弹。中子的特性是易被小型原子吸收，最容易吸收中子能量的元素是氢，自然常见事物中最易吸收中子的物质就是水。生命体中蕴含大量水分，因此中子弹对生命体杀伤作用特别巨大。
克里斯通号上的动力系统使用大量水作为冷却剂与循环载体。不夸张的说，这艘战舰绝大部分质量是水而非金属。这些循环水集中于舰身中央的动力部。对于处于舰尾的机库来说，动力部的水成为他们在舰首爆炸的中子弹面前，最佳也是最好的屏障。
相对地包括指挥室在内的舰首现在可能已经是人间地狱状态。救援工作迫在眉睫。
“带上抗辐射剂出发吧。”
听到卡路里欧这么说，奥布莱恩也点了点头。受到强辐射影响的人会失去意识，并发呕吐发烧等症状。在失去人工重力的现在，呕吐物堵上呼吸口就会招来死神。
然而卡路里欧、芙妮、海伦三名逐星士都打算动身，奥布莱恩也背上急救箱时，他们发现机库内没人响应他们，跟随他们行动。
如果现在前往舰首的话，会不会也被辐射？机库内其他人都忌惮这一点。
就算现在跟他们解释说中子弹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核弹，不残留其他放射源也没用。越是详细解释只会加深他们的误解，让他们认为逐星士们想让他们去送死。
事实上义不容辞打算参与救援的奥布莱恩也不知道中子弹的特殊特性。这位老人仅仅是觉得救人比躲开辐射的伤害更加重要而已。
卡路里欧此刻感到了人情的冷漠。
“没关系，别在意。来的人数太多反而不利于指挥救援。”
海伦捏着卡路里欧的手在他耳边低语。随后她借助卡路里欧飘到已经有些生气的奥布莱恩身旁。
“不要勉强你的部下了，奥布莱恩。真正自愿的智者与勇士，跟我们来就是了。”
最后加入救援的仅有四人而已。海伦和卡路里欧飘在最前方，奥布莱恩与芙妮殿后，其余四人打着便携式应急灯背着急救箱呆在中间。没有人工重力，只能依靠推着墙壁慢速前进。被放下的铁闸通过卡路里欧与海伦的波动解除安全限制，而后其他舰员跟上使用液压器将其顶开归位。
“真的被打的很惨呢……”
海伦看到卡路里欧双手反应迟钝，伸直左臂展开波动场时甚至咬紧牙关满头大汗时，不由皱起眉头。
由于卡路里欧的布留纳克被斩断左臂、右臂重创，和机械动力外装甲直接相连的卡路里欧也受到了反馈影响。不过这不是器质性损伤。是卡路里欧的大脑认为他的身体受伤了，在潜意识中减低了身体机能而已。过一段时间就会修正矛盾回复正常。
“嗯，那台能混沌化的霸王好强。”
卡路里欧趁着打开闸门的间隙向海伦详细叙述了战况，包括他在机体性能大幅领先的情况下被全面压制以及最后敌人两次无法看懂原理的攻击。
“劲拳和擒拿手么。传闻中优秀的紫竹国逐星士，即使在穿上机械动力外装甲后借助波动也能使役……没想到这样的逐星士真的存在啊。”
海伦只是淡然地发出感慨。随后环抱上卡路里欧。虽然平地站起他们有二十厘米的身高差，但在没有重力漂浮在过道上时，海伦现在还稍微处于高位。
“说起来德雷克舰长似乎猜出我们之间的特殊关系了。”
“海伦你也知道的啊，德雷克舰长和前代杰克尔公爵有深交。虽然祖父去世后他不再每年都来拜访……但我们之间的婚约德雷克舰长本来就知情。再说了，海伦平时一点都没掩饰的意思。现在我们这么抱在一起被人看见了，谁会相信我们只是普通的同期逐星士关系啊。”
卡路里欧无奈地摇了摇头。奥布莱恩和芙妮在两个通道后确认生活区避难舰员的状况，预定稍后赶上，没有露脸，但其他几位正在作业的舰员都不停在偷瞄卡路里欧与海伦。“我们在努力打通生命通道，你们居然还在秀恩爱！”卡路里欧都可以简单地猜出他们的想法。
“哎呀，居然还不开心么，那就算了。”
海伦仿佛在闹别扭一般干脆地松开了卡路里欧。生活区和动力部之间的隔断铁闸被彻底打开，海伦再度飘到最前方，使役自己的波动开路。而卡路里欧紧随她身后。
“我说的特殊关系，不是指婚约的事。德雷克舰长那时候这么对我说了。把那东西带给卡路里欧。什么都瞒不过他啊。”
“呃。”
在之前和混沌霸王战斗时，卡路里欧曾经喊过“我还留有王牌”。这句话不是虚张声势。卡路里欧确实还留有一张底牌没来得及打出。
“安娜姐姐知道我要用那东西的话，一定会生气吧。”
“我觉得既然安娜姐姐同意卡路里欧把那东西带上克里斯通号，就是默认在危机关头可以使用吧。毕竟比起直接丢掉性命，其他副作用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海伦和卡路里欧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虽然他们两人怀着有备无患的心态在执行任务前将某项装备带上了克里斯通号，但他们从来没预想到会在积贫积弱的紫竹国执行撤侨任务中，被逼到要把那东西拿出来的地步。
当一行人终于抵达指挥室时，准备打开最后的防护门时，大家都紧张地无法发出声音。卡路里欧甚至做好了打开门后面对战友们尸体的心理准备。然而开门后出现的场景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啊，那边的波动……是卡路里欧和爱德怀斯吧？你们动作真快。”
依靠着应急光源，卡路里欧发现指挥室中所有的舰员都还保有意识，正有条不紊地展开自救行动。静谧的指挥室中，只有德雷克舰长转过身来，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和卡路里欧他们对话。
稍后卡路里欧才从其他舰员那里得知，在核弹爆炸的最后瞬间，德雷克舰长将自己的波动张开保护了整个指挥室。也因此其他舰员得以从中子弹的打击中幸存。
然而可以保护德雷克舰长本人的波动本不足以张开这么大的范畴。过度地消耗与辐射效应对德雷克舰长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发现德雷克舰长没有像平时那样用夸张的动作来欢迎自己时，卡路里欧隐约觉得不妙。蹬着墙壁飘到德雷克舰长身旁后，卡路里欧发现德雷克舰长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是靠着波动间的干涉才发现了自己。本来褪成灰色的淡金色头发不停脱落，飘在空中，脸上的皱纹蜷在一起，让德雷克舰长看起来像是即将踏入棺材的可悲老人。
“卡路里欧，你比你爷爷二十岁时强多了。那家伙如果看到你今天波动的光芒的话，会为你感到自豪。”
“不是的……如果我……”
明明是被赞扬，但卡路里欧却因为难过没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不要害怕失败，卡路里欧。你的年轻是你可以败北的资本。再站起来你会变得更强。”
德雷克舰长接着将脸朝向卡路里欧身旁的海伦，叙述他最后的命令。
“爱德怀斯，等克里斯通号的电力系统恢复后，落锚，发射白曳弹向起义军表示我们没有继续战斗的意思。帝国外交部和海军已经展开行动了吧……但克里斯通号现在身处紫竹国深处，祖国鞭长莫及，终究得靠我们自救。今后的状况会非常复杂，需要临机应变。爱德怀斯，卡路里欧他只是个战士，你得担当起‘内助’的职责。”
“我明白，舰长。”
“你们两人一起的话，应该能平安回到拿摩拉帝国……我把克里斯通号交给你们了。”
德雷克舰长同时握起在他身前的两名逐星士的手，随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种时候把你们丢下很不负责任，不过兴奋剂的副作用似乎来了，我太困了。现在……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吧。”
一小时后，克里斯通号电力系统重启成功。海伦按照德雷克舰长留下的指示让克里斯通号落锚，与星门保持相对静止，以示无战意，同时和帝国海军取得了联系，等候进一步指示。
卡路里欧将陷入昏迷的德雷克舰长送入医务室治疗舱后，缓缓步回自己的房间。可能是系统故障，也可能是难过导致的错觉，卡路里欧感觉再启动的人工重力远比平时高。
救治伤员、排查故障更换被严重烧毁的电路方面卡路里欧帮不上什么忙。指挥工作交给本来就一直辅佐舰长的海伦比较合适，而且卡路里欧还需要处理自己的伤口。
回到自己房间的卡路里欧脱下了黑色制服长袍将其挂起，随后把上半身的衬衣内衣全部脱去扔到床上。从柜子的最上层拿出了一个棕色的药瓶，一边拧开瓶盖一边走向房间深处。而在镜子中卡路里欧的投影也在同时走向他本人。
卡路里欧出生后一直待在高纬度的杰克尔公国，十八岁时进入位于母星同步轨道人造卫星上的逐星士育成学院，毕业后第一次出航就分配到克里斯通号上。因为没有过多接触阳光辐射的机会，他的肤色如同病人一样苍白。鼓胀向外隆起肌肉使得卡路里欧的上本身构成了完美的倒三角型，这点倒是很健康，不过也显得有些吓人。
在学院宿舍中，卡路里欧的室友们最喜欢开的玩笑之一，就是一搭一唱对着卡路里欧喊“卡路里欧什么时候变身成狼人了？”“今天原来是满月啊！”“男人的肉可不好吃！”，明明离毕业三个月都不到，这一场战斗下来，卡路里欧却感觉学院生活像是发生在数年前一般。
把无意义的伤感抛开，卡路里欧对着镜子把药品中的药膏涂抹在左臂上。由于和神经直接相连的机械动力外装甲左臂被完整砍去，大脑不适应左臂还健在的状况，因而在左臂上浮现出大量暗色淤青似的斑点。放着不管的话会留下疤痕，卡路里欧的腹部就有几道这样的伤口。
当卡路里欧把上臂的几处淤青都涂抹完毕，勾起左臂处理下臂时，他发现水槽下方有个小小的异物在瑟瑟发抖。
“原来是小西蒙啊，怎么没在你主人的房间里？”
一只黑色的小猫正在阴影中偷偷张望着卡路里欧。不知是否因为猫狗不相容的关系，平时野猫见到卡路里欧都溜得远远的。然而卡路里欧弯下腰去想要逗弄西蒙时，它却一溜烟跑到了床底下，随后警惕地瞄着卡路里欧，做出随时想逃跑的姿势。
“我还包庇过你……真是没良心的猫。算了，走吧，回卡默迈尔那里去吧。路上被心情不好的舰员发现，丢出去就别怪我了。”
卡路里欧作势做出驱赶动作。因为核弹的电磁脉冲效应，舰上有许多电子器件被烧坏失灵，卡路里欧房间的大门感应器也是如此，现在任何人……哪怕是猫都可以随便进出。奥布莱恩他们正在检查抢修更换重要部件，卡路里欧的房门显然属于完全不急着修的类别。
西蒙想必是因为之前的袭击受到惊吓，从芙妮的房间溜出来晃入卡路里欧的房内。这只虚弱的小猫抬起头来，露出一副“不要你管”的傲脸，缓缓向房外步出。而与此同时，卡路里欧的房门也被敲起。
“那个，杰克尔在吗……咦？”
无法上锁的房门被轻敲时缓缓开启。
“啊，西蒙，原来你在这里呀！我找你好久了！”
视线朝下的芙妮首先看见的是被自己捡回的小猫。当她缓缓抬起视线时，上半身完全赤裸的卡路里欧映入她眼帘。
“呀！”
发出惊叫的芙妮慌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瞬间涨红的脸。
“被看光裸体的是我，应该是我发出惨叫才对吧。”
芙妮一边后退，一边却从指缝间不停偷瞄卡路里欧的身体，这点更让卡路里欧感到哭笑不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门！门！我没想到没上锁！”
“嗯，那扇门的感应器被烧毁了。卡默迈尔如果找我有事的话就进来说。”
“进来？！这种状况下？！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对不起，我错了。卡默迈尔，麻烦暂时把门合上。我一分钟内穿好上衣。”
把满脸通红头始终低着的芙妮请进自己房间后，卡路里欧感受到的只有尴尬。本来舰上普通逐星士的房间就相当狭小，没有多余的椅子，两人就在小走道上面对面没有对话。
打破沉寂的是第三个声音。
“杰克尔什么时候变身成狼人了？今天原来是满月呀？难道是想吃了芙妮吗？”
和过去室友的笑话一模一样。
这个从芙妮身上发出的女声低沉而沙哑。卡路里欧曾听过这个声音一次。就在几小时前卡路里欧曾听见芙妮在与这个声音对话。
“对不起，卡默迈尔，这么猜想可能有些过分……你莫非有第二个人格并且擅长腹语？”
“我没有那样厉害的特技！”
芙妮终于把脸抬了起来和卡路里欧对上视线。但看到卡路里欧时仿佛联想到了什么，啪地一下脸又烧了起来。
“芙妮，向杰克尔介绍一下我吧。毕竟芙妮想要和救命恩人继续发展关系的话，绕不开我这个头号电灯泡的。”
那个女声又一次出现了。这次卡路里欧感觉声源来自芙妮的胸口。芙妮朝下的视线也印证了这点。
“嗯，V说得对……”
芙妮些许撩开了逐星士长袍，将挂在脖子上宝石挂坠取下，提在手中正对卡路里欧。
晶莹剔透的宝石合着低沉的女声一闪一灭。
“你好，杰克尔。我叫V，是芙妮卡默迈尔的个人专属支援AI。”
“居然是人工智能……这毫无疑问能通过图灵测试啊。”
“这句话我就当做最高赞扬收起来咯。”
会开玩笑，能理解复杂语句并同样做出与真人几乎无异的回复。说实话就算亲眼看见宝石挂坠在和自己流畅地一问一答，卡路里欧也宁愿相信这是芙妮在使用腹语。不过芙妮卡是一个性格很认真的人，她不会绕这么大圈子来欺骗卡路里欧。
“没想到这种等级的人工智能居然商业化了，在这方面我孤陋寡闻了。”
“还、还没商业化。V是实验型号……虽然目前看来运行很完美。即使是这样，V的仿造人格也是花了八年时间才培养到这个地步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芙妮结结巴巴但却满面放光地和卡路里欧讲述V的运作机理。据她所说，这种AI会记录所有自己接收的人类的行为，并随机运行再现。之后AI观测她主人对这样行为的态度。若是主人对这样的行为表现出正面态度，就增加这种行为在未来行动中的出现几率，反之则减少。以这样的方式来逐步培育出类似人类的独特人格。
“理论上经过足够长的时间，AI完全可以拥有独立的人格……在这个模型中，AI会成为主人最理想的朋友。”
“芙妮现在已经是离开我就不行的体质了呢！”
“V！不带用这么招人误会的方式说话啊！”
完全是朋友间打闹的模式。尽管对于芙妮提出的专业名词卡路里欧一概听不懂，但是能大致理解机理，同时也明白了在他眼前的名为V的宝石挂坠是货真价实的高智能AI。
“卡默迈尔明明和我同龄，居然掌握这么前沿的理论……好厉害。就算不当逐星士，卡默迈尔在学术界也一定能做出成就吧。”
听到卡路里欧的反应，芙妮扭扭捏捏地轻声说着“不是那么厉害的东西”。然而V却断然否定了卡路里欧的看法。
“不是‘好厉害’，杰克尔。是超级厉害！V我可以打包票，现在全星域中没有可以和我匹敌的AI！而我是芙妮亲手制造出来的！”
芙妮说过培养V的人格至今花了八年时间。也就是说在芙妮十二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出了全人类范畴内最优秀的AI。这个放到人群中除了琥珀色的猫眼外都略不起眼的娇小少女，拥有比逐星士更罕见的天赋。
“我是说认真的，卡默迈尔……你不应该选择成为逐星士……”
卡路里欧惊讶地快说不出话来。而芙妮则是慌忙摇了摇手。
“不、不是的！V说的太夸张了！这个模型我母亲家系里代代在研究的东西……我只不过是凑巧完成了拼图的最后一块而已……”
这完全是芙妮在自谦。卡路里欧认为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幼女来说，能把整个家族智慧结晶全部理解就已经非常了不起，更何况“凑巧”完成家族理念的最后一步。
“而、而且，成为逐星士还是有好事发生的……毕竟让我遇上了杰克尔……我这次来是正式向杰克尔道谢的。谢谢你，在混沌霸王面前救了我……”
“协助搭档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我是近战型，对抗那家伙相对好一点。别把这件事太放心上。”
看着呼吸变得急促的芙妮，卡路里欧心情一沉。卡路里欧并不是一个对于人际关系很敏锐的人，然而不怎么擅长和人打交道又性格单纯的芙妮的想法太容易看懂了。
先前因为卡路里欧失言的关系，芙妮已经误会卡路里欧对她有好感。那之后卡路里欧又救了她一命……芙妮想必是因为危机产生的吊桥效应，反过来对卡路里欧感兴趣了吧。
现在把一切都摊开说出来，和直接指责芙妮“你这是在自作多情”毫无区别。况且本来就是卡路里欧有错在先。正当卡路里欧思考着如何委婉地解开误会时，转过头来的芙妮眼眶中突然充满泪水。
“对不起！杰克尔！我不知道你已经有妻子和女儿了！”
“啊？”
困惑的卡路里欧顺着芙妮之前张望的视线看去。墙壁上贴着的是安娜姐姐和她长女的照片。
“噗……冷静点，卡默迈尔。”
卡路里欧忍不住笑了出来。的确，一般出征在外的军人们会在床头贴上家人的照片。安娜的年纪看起来不像是卡路里欧的母亲，因此芙妮直接把她误会成了卡路里欧的妻子。
“我和你同龄，才二十岁，就算结婚了，女儿不可能那么大啊。”
虽然卡路里欧的确有未婚妻，而且她现在就在克里斯通号上。
“那是我的长姐安娜和侄女敏斯特。母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过世了，是安娜姐姐照顾我长大。我所有操控波动的技术也是她训练出来的。”
对于卡路里欧来说，安娜不仅是他的姐姐，还同时是抚养人与师傅。这份关系比一般姐弟要紧密的多。
“这、这样啊，对不起，我误会了。那个……杰克尔莫非喜欢那样年纪大一点、成熟一点的……”
“我的确常被熟人吐槽说是姐控。不过老实说，我只是特别尊敬安娜姐姐她本人，而不是说喜欢……呃。”
看着芙妮的眼光中开始绽放神采，卡路里欧发现他在给自己掘坑。
正当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奇怪时，V又一次开口。
“时间不多啦，芙妮，马上就会有新的指令吧。赶快，赶快，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但、但是！”
“哎呀，我看了都急！我来替你开口吧。杰克尔，你听着。为了感谢你救了芙妮一命，你就提要求吧，芙妮会满足你。来！说吧！你想要什么！不过芙妮只是个普通的初代逐星士，家世也是平民，所以也拿不出什么！我这么说你应该懂的吧。”
“V！”
“开口吧！杰克尔！大喊‘我就要你的身体和灵魂了’吧！”
“别这样啊！V！”
芙妮慌忙把挂坠挂起，用长袍盖住后紧紧摁在胸口上。之后V发出声音因为隔着逐星士制服而沉闷地听不出内容来。
“真是超级厉害的AI啊……”
目瞪口呆的卡路里欧只能发出这样的感慨。而芙妮听到这句无心的发言后，深吸一口气回归平静后开口。
“杰克尔，你想要V这样的AI吗？”
“唉？啊……嗯。”
这种等级的人工智能是市面上绝对见不到的强大作品。卡路里欧想起在出击前，芙妮曾低语过“V，帮帮我”。那时候卡路里欧没有听懂，现在想来AI还可以在战斗时帮忙分析数据、提出意见，起辅助作用吧。
“那作为谢礼，我就送杰克尔一个和V同样模型的全新AI吧！”
“真的可以吗？”
“杰克尔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芙妮靠到卡路里欧身旁，踮起脚示意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卡路里欧低下头。随后芙妮清澈的琥珀眼缓缓闭上……用手指轻触近乎蹲下的卡路里欧的额头。
“杰克尔的波动我记录好了。用这作为新AI 的启动认证和数据采集动力源……模板和样品我带着，现在就回自己房间修订参数的话……大概二十四小时内做完。”
芙妮低头行礼后，抱起始终不发一语安静看这出闹剧的小猫西蒙，退出卡路里欧的房间。临走前背对着卡路里欧，芙妮稍显胆怯地提问道。
“我和杰克尔，现在是朋友了吧？”
“我从调配到这艘克里斯通号上，被指定和卡默迈尔你组队的时候，就把你当成朋友了。”
“这样啊……之前只是因为相貌缘故而害怕杰克尔的我真是愚蠢……”
“你这是在变相骂我丑吧。虽然是事实。”
“那么，从现在开始叫我芙妮吧。”
走出房门的芙妮转了个圈，对着卡路里欧露出了璀璨的笑容。
“谢谢你，卡路里欧。”
遭遇战术核弹打击五小时后，克里斯通号基本恢复机能。在会议室中，幸存的五名逐星士聚在一起。
“我先来简单整理一下情况。”
站在卡路里欧身旁的海伦第一个开口，他们对面站着诺迪副舰长和半张脸与颈脖被绷带包裹着的狄伟恩。诺迪的驾驶舱是完整回收，而狄伟恩的驾驶舱则是轻度破损，驾驶员本人头胸部被碎片划伤，好在并无大碍。而怀特和布鲁威特的驾驶舱完全损毁，确认阵亡。芙妮没有站在任何一边，只是缩着身影靠墙侧对会议桌，五人形成半圆形站位。室内最深处的舰长席空缺。
“就在我们遭遇紫竹国起义军袭击时，帝国海军立刻展开行动。在紫竹国外海待机的三艘珊瑚级战舰完成编队，同时驶入瑞德河。”
克里斯通号也是珊瑚级战舰，是拿摩拉帝国承载量第二级别的星域战舰。舰上的反应炉极限状况下能支撑十二台布留纳克运行。不过因为和紫竹国不是直接交战状态，在此区域执行任务的只有一艘战舰编满了逐星士。
“半小时前三艘战舰进入虎填星门阵地的投射范围内，与紫竹国起义军的机械动力外装甲部队交战。”
克里斯通号是大咧咧地在投射范围内逗留了数天。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起义军没有胆量来袭击拿摩拉帝国的战舰。现在从帝国军方高层黄道到克里斯通号上所有的舰员，无一不在大骂他们自己太轻视紫竹人的勇气和实力了。
半个小时前已经开始交战，而援军到现在都没来到克里斯通号身旁，这只说明了一个事实。
“三艘战舰全被击退。得知混沌霸王的情报后，作战时出动了四个编队对其夹击……但还是失败了。”
拿摩拉帝国的逐星士编队为两人一组。八人围攻一人反遭全灭，这都快没脸说出去了。
“与此同时，外交部也派遣了特使秘密前往起义军指挥部交涉。但起义军官方不承认特使，完全拒绝了我国的交涉提议……因为特使的身份是驻紫竹国现政府的外交官，而拿摩拉帝国并没有和起义军方面政府正式建交。”
德雷克舰长留下的看法完全应验了。颇为讽刺的是，克里斯通号是为了执行撤侨任务而驶入紫竹国境内，本应把身陷紫竹国内战中的侨民接回他们温暖的祖国。如今克里斯通号却成了等待援救的一方。就算他们背后的拿摩拉帝国是世界最强，在远离本土的异国深处也是鞭长莫及。
“总结还算马马虎虎吧，爱德怀斯。不过你之前的指挥行动效率也太低了。在我已经回到舰上的现在，之后与母国的联系事宜全部交回到我手上。”
对于诺迪的话语卡路里欧颇感不满。被轻视的海伦本人则是握住了卡路里欧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
“总之，德雷克舰长不在，接下来我将作为代理舰长全权指挥克里斯通号战舰。那么是首项命令。把克里斯通号的主反应炉摧毁了。”
“你说什么？！”
“杰克尔，请注意你的语气。”
“对不起，诺迪副舰长，我没有听清指示。”
卡路里欧按捺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他把诺迪的指示听的清清楚楚。主反应炉是为保养中的布留纳克充能与克里斯通号航行的动力源。自毁主反应炉的话，克里斯通号只能勉强维持最基本的生命循环系统，彻底成为无法行动大型暗礁。
诺迪明明比卡路里欧矮上超过二十厘米，如今却像是居高临下一般露出丑恶的笑容。
“请称呼我诺迪代理舰长。既然杰克尔耳朵不好使的话，我就再重复一遍命令好了。摧毁主反应炉。”
“不好意思，诺迪代理舰长，我对此项命令有异议。”
这次提出抗议的是海伦。她完全没法理解诺迪到底在想什么。
“连这么浅显的计划都不明白吗，爱德怀斯家的‘千金’，杰克尔家的‘公子’？那我就好心替视野狭隘的你们解释一下好了。紫竹国起义军使用的是中子弹，代表他们想要占领一艘完整的珊瑚级战舰。对于还没有一艘像样战舰的紫竹人来说，他们所遇到的最大科技瓶颈就是主反应炉了。”
这点倒是完全没说错。全长超过五百米，最宽处直径接近百米的橄榄型珊瑚级战舰，占去最大体积的部分是动力部。整艘战舰质量最多的物质是冷却循环系统的水，这点足见这个实际上只有一个房间大小的主反应炉功率有多恐怖。内在的原理完全是黑箱科技，掌握这项技术的国家实际上只有四个……不，其中一个刚刚被拿摩拉帝国毁灭，现在只剩三个国家而已。
这些有自主生命的钢铁巨人需要通过保养槽吸收能量。一台布留纳克就要占去一座中型城市的能源需求量。也只有怪物般的出力，才可以保证一艘战舰携带机械动力外装甲远洋作战。
“所以我们要摧毁主反应炉，以防落入下贱的紫竹人手中，就是这样。”
诺迪仿佛提出了多么了不起的看法一般，脸上洋溢着得意。
“我反对。失去主反应炉的话克里斯通号无法航行，舰员们无法返回拿摩拉帝国。”
海伦首先进行反驳。
“让紫竹国政府军来想办法！那帮无能的蠢货收了我国多少援助款，也该出点力了！把主动力炉摧毁后全体舰员坐救援船前往还在政府军控制下的星门，随后在外海处与其他战舰接应。”
“我同样反对。德雷克舰长最后张开波动保护了掌舵的舰员，就是为克里斯通号能驶回拿摩拉帝国留下必备的人员……决不能让德雷克舰长的牺牲白费。”
“德雷克舰长德雷克舰长的烦死了！现在我才是代理舰长！爱德怀斯、杰克尔，你们就是打定主意，凡是我提出的计划就要反对到底是不是！你们这些古血总是这样……”
卡路里欧毫不尊重他的临时上司，直接驳斥。
“到底是谁，把古血这样的称谓整天挂在嘴边？到底是谁，先人为划定了阵营，然后凡是敌对阵营的意见一律反对？”
“杰克尔！再敢多嘴我就关你禁闭！”
卡路里欧与诺迪的冲突一触即发。海伦没打算劝说双方保持克制，反倒开始援护协助卡路里欧。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两人是未婚夫妻，或是同为世家系后人这样的原因，而是两人在这个问题上想法一致。
“我想指出，诺迪副舰长，你没有关卡路里欧禁闭的权限。根据帝国海军规定，只有在舰长去世，并且没有指定代理时，才由副舰长接替代理舰长一职。而德雷克舰长现在依旧健在。关于是否废弃主反应炉的事也一样，让我们等德雷克舰长从治疗舱中苏醒再请他做决定吧。”
海伦这番话语直接否定了诺迪指挥的正当性。本来德雷克舰长已经陷入昏迷，通常情况下由诺迪副舰长来接手指挥也符合常理。海伦硬咬规章的文字细节，实际上表明一种态度：哪怕海伦和卡路里欧在回到母国后会受到军方重惩，必要情况下他们也不会妥协、不会服从诺迪的指挥。毕竟听从这样的代理舰长的话，能不能回到拿摩拉帝国还成问题。
诺迪后退一步，扫视了一圈会议室，用鼻腔哼了一声。
“那么这样吧，爱德怀斯、杰克尔，让我们来民主地解决这个问题吧。现在这间会议室里一共有五名逐星士，我们来民主地决定，到底应该听谁，到底要不要摧毁主反应炉。”
从出身划分的话，会议室内三名新贵族派两名世家系。这不是民主，只是单纯的人数暴力罢了。
受伤的狄伟恩没有开口，只是用手势表明自己支持诺迪。海伦和卡路里欧立场一致也无需置疑。焦点一下子落在了一直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芙妮身上。
“咦？唉！”
被四人不发一语凝视，芙妮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然而她背后就是墙壁。
“我、我觉得，反应炉不、不应该摧毁……”
芙妮的声音越说越轻，但在寂静的会议室中响起了回声。
“卡默迈尔！你这家伙！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噫！”
被诺迪的怒吼吓到，芙妮下意识地跑到卡路里欧身后，紧紧抓着他的逐星士长袍侧摆不放。而卡路里欧也横向伸出右臂罩住自己的搭档。
“是这么一回事啊，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给我认清楚自己的立场，卡默迈尔！你只是一个卑微的小猫眼！就算你脱光跪在杰克尔身下舔他的……‘伟大’的杰克尔公爵的儿子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只会把你当做抹布，用过就丢弃！”
海伦对诺迪能失态到这个地步似乎也很惊讶，只是轻声评论一句“下流”。而颤抖着的芙妮则从“给我认清楚自己的立场”这句开始就差不多被吓晕了。
“芙妮，就说出你这么想的理由好了。我相信你不是因为立场的原因在单纯的站队而已。”
卡路里欧则轻声在安抚芙妮。一方面他也的确很想了解芙妮的判断标准。毕竟从出身划分的话，芙妮毫无疑问是新贵族派的人。
“反、反应炉是帝国工业与科学技术的最高结晶……是一项艺术品。如果是被我们这些使用者破坏的话，无论对反应炉还是对制造它的科学家和工人们都很过分……”
相当天真而单纯的想法。不过卡路里欧知道芙妮的母亲出身在一个科学家家族，并且她本人也在制造AI上很有造诣……这的确就是芙妮的真实想法。
芙妮表述完自己的判断理由后，这场内部纷争算是胜负已定了。哪怕是人数上现在也是卡路里欧他们占优了。
不过转折点又一次到来。会议室的大门被敲响。
“各位，不好意思打扰了。”
奥布莱恩没有等到“可以进门”的回复直接进入会议室。
“闭嘴，出去！奥布莱恩！谁同意你进来了！”
失势的诺迪冲向门口，抓起奥布莱恩的领子，直接迁怒于他。
“是啊，奥布莱恩，我们正在‘民主’地商讨问题，闭嘴然后出去吧。”
海伦看似在为诺迪帮腔，实则在话语中毫不留情地尖酸讽刺。她和卡路里欧现在对诺迪已经没有半分尊重。被抓举的奥布莱恩则无视了会议室内逐星士间的冲突，淡然地开口。
“就在刚才，德雷克舰长因辐射效应导致的并发症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狄伟恩、海伦和芙妮都悲伤地低下脑袋。卡路里欧意外地没有感到震撼。或许亲手把重度昏迷的德雷克舰长送入医疗舱的卡路里欧，当时就理解这位优秀的老舰长已经回天乏术这一事实了吧。
然而有一人却高兴了起来。
“哈！听见了吧！德雷克舰长死了！他死了！德雷克舰长终于死了！现在……我才是代理舰长！这艘克里斯通号上所有人现在都得听我的！”
挂着扭曲的笑容，诺迪转过身，却发现剩下四名逐星士全都瞪着他。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杰克尔！你这么瞪着我是什么意思！不满吗！不满吗！”
卡路里欧冷漠地抿起嘴。就在诺迪说出“德雷克舰长终于死了”的瞬间，他对诺迪的看法就由“不好相处的战友”转变成了“必要时直接武力打倒也没关系的敌人”。
首先向诺迪发难的意外的是狄伟恩。
“诺迪，我认为你的话语欠妥。”
“狄伟恩，连你也！”
尽管平时狄伟恩对卡路里欧和海伦的态度很不友好，但卡路里欧知道，狄伟恩他非常敬重德雷克舰长。也因此诺迪虽然正式合法地取得了代理舰长职位，最后一名逐星士狄伟恩却在此刻倒戈离开了诺迪。
“还有一件事。”
继续当做没看见逐星士之间丑恶的内讧，奥布莱恩无表情地叙述下去。
“德雷克舰长去世前苏醒了几分钟。他指定卡路里欧 杰克尔为克里斯通号的代理舰长。”
“什么！”
悲喜转换永远是那么迅速。舰长指定代理的优先度要比副舰长自然递补高。也就是说，诺迪又一次和他梦寐以求的舰长之位无缘。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让一个才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当代理舰长！一定是搞错了！搞错了……对！这一定是虚构的遗言！奥布莱恩，只有你一个人听见那所谓的遗言吧！你和杰克尔似乎私底下一直在勾结吧！对！所有逐星士里，你只对杰克尔用名字而非姓氏来称呼！你的证言不足以采信！”
诺迪紧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肯放手，甚至为此毫无根据地诽谤诋毁他人。
“遗言的确只有我一个人听见，所以诺迪你可以不相信。不过如果你去询问指挥室工作的舰员，他们都会告诉你，德雷克舰长昏迷前最后是握着卡路里欧和爱德怀斯的手，说着把克里斯通号交付给他们。这可是有超过十人听见了。”
“那是因为一开始进入指挥室的是古血他们罢了！”
“德雷克舰长他一直把卡路里欧看成自己的亲孙子，这点哪怕在公开场合都从不隐瞒。我认为卡路里欧身上有没有藏着什么特质，是否合适来当一个代理舰长，德雷克舰长比谁都清楚。事实上在谁都不相信我们会被紫竹国起义军袭击的时候，德雷克舰长也选择信任了卡路里欧做的预言，而这在事后被证实是正确的。”
语调逐渐上扬的奥布莱恩毫不客气地抓住慌张的诺迪，墨黑的脸庞明明毫无表情，却宛若恶鬼。
“我调取过战斗记录了。我们出击的逐星士之中，有一位在机体完好情况下，一见到混沌霸王就害怕地主动撤退被回收，甚至一点皮肉伤都没受伤。而与之相对，又有一位逐星士机体重创，被德雷克舰长命令撤退却勇敢地选择和混沌霸王拼命。德雷克舰长可是把整个战斗过程都看在眼里……德雷克舰长会指定谁，在我看来是毫无悬念的。”
“不！不……别说了！”
“就是那毫无抵抗的混蛋撤退让计划被打乱。如果不是被突袭，怀特和贝鲁威特也许就不会死那么惨，也许能保住驾驶舱活着回来。如果怀特和贝鲁威特两人成功建立起防线，只要多撑个三十秒，当时已经进入布留纳克正在清空跑道的爱德怀斯就能带着那个顺利出击，与卡路里欧汇合。说不定战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卡路里欧这才明白，平时喜怒哀乐很丰富的奥布莱恩为何这次会毫无表情。那其实是愤怒到了顶点的表现。这次战败有相当程度是人为因素导致。而罪魁祸首现在就在他们眼前。
“闭嘴！”
诺迪的右手掌间闪出如同电弧般的波动。他的手向奥布莱恩伸去，接触到奥布莱恩脸庞前停了下来。
一杆金色的光枪抵在诺迪背后。比诺迪使用波动速度更快，卡路里欧直接让自己的波动幻化成武器。而且不止是他，狄伟恩、海伦与芙妮三人手中也浮现出波动。如果诺迪真的敢对奥布莱恩下手，他们也会立刻行动吧。
“这是什么意思，杰克尔？你在为了一个一般人，向逐星士的我使用波动？噫！”
卡路里欧一言不发将波动化成的光枪向前捅出几厘米，将诺迪的逐星士长袍划破。
“不是为了奥布莱恩，这一下是为了怀特、贝鲁威特……还有德雷克舰长戳的。”
“你会后悔的！杰克尔！对己方逐星士使用波动武器……回到拿摩拉帝国的话，你别以为杰克尔家罩得住你！五公爵家……你们这些历史残渣早该被淘汰了！”
“没关系。杰克尔家将来会怎样我也不知道。但我清楚，只要拿摩拉帝国还是个强盛帝国，就轮不到你这样的跳梁小丑跃到舞台前沿来。现在滚吧，诺迪。我作为代理舰长的第一个命令，诺迪，去禁闭室待着，四十八小时内不许出来。”
诺迪踉踉跄跄地跌出会议室后，第二个离开的是奥布莱恩。
“我去继续工作了。不给我点事情做的话，我想我会忍不住在那混蛋的饭菜里下毒的。”
走出会议室时奥布莱恩依旧面无表情，但十数秒后在过道另一侧传来了钢板被猛烈踹击的声音。一定是奥布莱恩在发泄吧。如果敌人太过强大而战败无可厚非，因为愚蠢的己方人员拖累则让人升起无名之火。
紧接着狄伟恩也准备离开会议室。
“杰克尔代理舰长，接下来我就去机库待机执行戒备任务。”
“伤没有问题吗？”
“我的布留纳克虽然振动斥子被拆光，但胸口只算是轻伤，交给奥布莱恩他们的话几小时就能修复完毕吧。在此之前我会拿备用的布留纳克将就着使用。”
“不，我是指你本人……”
“这点伤算什么，比起怀特和贝鲁威特他们……总之不用担心。”
踩在门线上，狄伟恩没有转头。
“代理舰长，我听说你和那个混沌霸王打成了平手。”
“不，是我单方面被殴打……”
“真是太谦虚了。有代理舰长在的话，我觉得克里斯通号能脱离这个困境平安返航。”
“谢谢，我会努力的。”
当狄伟恩的脚步声也消失在过道另一端后，会议室里就只剩下卡路里欧、海伦与芙妮三人。
卡路里欧和芙妮视线对上时，不知为何芙妮喷地一下脸又一次涨红。
“就、就算卡路里欧是我的救命恩人，命令我脱光跪下然后……那种事我绝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的……”
芙妮不停摇头让她蜷曲的长发都飘了起来。
“你的反应得多慢呀，芙妮。”
卡路里欧差不多都快把诺迪一开始说的话忘光了。不过对于芙妮来说，她说不定是先把所有对话记住然后事后再一件件回想的类型。传说中很多科学天才都是这样的生活方式，因此过目不忘、思考深度也远超常人，唯独日常生活中总是慢半拍，有时候看起来更像个白痴。
就当卡路里欧和芙妮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时，海伦一把环抱上卡路里欧的胳膊。
“恭喜你啊，亲爱的。”
“咦？亲爱的？”
“哎哎？！亲爱的？！”
卡路里欧与芙妮同时发出困惑的惊叫。卡路里欧从来没有被海伦用“亲爱的”来称呼过。尤其现在目光向上的海伦，她那精致的容貌丝毫没有笑容，反而是充满了一副“你等会给我走着瞧”的魄力，让卡路里欧背后不停冒冷汗。
“说起来卡路里欧和海伦之间似乎一直是用名来互相称呼对方……莫、莫非卡路里欧和海伦是、是情侣关系？”
“不，我和卡路里欧不是情侣关系。”
“原来不是啊，不好意思我胡乱猜测了……咦？不是情侣为什么……”
“因为卡路里欧是我的未婚夫。我们之间已经订婚八年了。”
“是未婚夫……哎哎！就、就是那种……”
“嗯，没错。卡路里欧身上到底有几根毛是红色的我都知道。”
海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卡路里欧轻敲她头顶。
“我只有一撮头发是红色的，其他全是普通的黑色！等等，我也被诱导了……海伦，别故意欺负芙妮啊，她这下不就宕机了么！”
这会芙妮整个脸颊已经比她那双琥珀色的猫眼都颜色深了。站在原地都摇头晃脑，目光无法聚焦集中，嘴巴惊讶地无法闭合，两颗小犬齿……不，应该说猫齿都清晰可见。芙妮对这种话题真的毫无抵抗力，卡路里欧可以理解识人无数的奥布莱恩为什么说欺骗芙妮感情的会是最差劲的男人了。
“哼。唉……抱歉，芙妮，我是骗你的。我并不知道卡路里欧屁股上有几颗痣，真的不知道。”
“一颗都没有！还有为什么要用这种‘其实我知道，但是出于某种原因装作不知道’的语气啊！海伦本来就不清楚吧！又没看过！”
卡路里欧从来没见过海伦会试图去捉弄别人，更何况芙妮还是她朋友……
过了半天芙妮似乎完成了再启动。
“订婚八年，也就说海伦和卡路里欧十二岁时就订婚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政治联姻么……”
因为意外过热而重启的芙妮似乎丢失了部分对她来说太过难以理解的数据，话题直接往回跳了两个。
“嗯，的确是政治联姻。所以平时我们也不对外公开这段婚约。”
海伦干脆地承认了这点。政治联姻是被看做落后古旧的习俗，尤其当事人双方在定婚约时都还未成年的状况下……在逐星士育成学院的那两年里，卡路里欧和海伦也没直接对其他同学承认过。不过由于海伦并没怎么打算掩饰，常在公众场合直接搂抱卡路里欧，猜测出他们之间有特殊关系的人并不少。
“不过啊，我和卡路里欧之间有点特殊。我们不是双方家长先定下婚约，当事人才事后见面。相反是我和卡路里欧先打算结婚，然后倒逼着家长做了订婚仪式。”
“这种事情……”
芙妮看向卡路里欧，卡路里欧则是点了点头，表示海伦这段话语并没有夸张的成分。
“既然芙妮都知道那么多了，再给你看点有趣的东西吧。芙妮，随便在心中默想一句话。”
“为什么突然要……”
“随便想一个就是了，越复杂越不容易猜到越好。”
尽管不明白海伦的目的，芙妮还是很配合地闭上了眼睛，随后再度睁开表示已经决定好了。
海伦和卡路里欧手牵着手，两人之间的波动互相衍射。过了数秒，卡路里欧开口道。
“宇宙、生命及一切的答案是42.”
“出处是地球时代道格拉斯亚当斯的科幻著作《银河系漫游指南》……没想到芙妮喜欢看这种类型的小说啊，我完全没看过，既然芙妮这么推荐我以后找来看吧。”
后一句由海伦说完，得意地看着芙妮目瞪口呆的样子。因为那正是芙妮在心中默念的句子与思考内容。
“这是卡路里欧的共感能力，和预知能力一样，也是一种很罕见的精神能力呢。”
所谓共感能力，就是逐星士利用自己的波动与他人的精神直接共振，单向或双向地共享五感接收到的情报。连思考本身都能成功共振，这种能力更多时候被用于读取他人的想法上，有时候也干脆被叫做读心能力。
由于是直接读取思考，目标对象只要是人类，哪怕持有的是不同的语言也不影响读取与理解。甚至可以反向利用这个能力，反复思考垃圾信息对敌人进行精神攻击甚至洗脑。是一种在战斗上异常有价值的特殊精神能力。
不过共感能力在拿摩拉帝国并不受待见。因为帝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共感能力者就是被胡狼公打倒的血发魔女。也有人说这是一种受诅咒的能力。
“也、也就是说，卡路里欧其实一直都能读取我的想法？其实卡路里欧一直都知道……”
听完海伦说明的芙妮眼眶里噙满泪水，刚和卡路里欧对上视线就立刻转开。似乎她潜意识认为共感能力的发动条件和一般小说中一样，是视线对视。
“不，我做不到。真要是能随便读取别人想法的话，和混沌霸王战斗时我只要读取他的思考就能先一步封锁其进攻取得优势，也就不会输成这样了。我虽然拥有共感能力，但和我的预知能力一样，是相当半吊子的级别。不，更糟糕，不如说微弱到几乎没有……”
“不过就好像细小的光芒通过凸透镜汇聚也能烧透纸张一样，这种共感能力本质是利用波动，也因此可以借由他人协助来放大，达到可以利用的级别。刚才就是用我的波动放大了卡路里欧的共感能力，才成功读取了芙妮的想法。这种现象叫做共振，我是卡路里欧的共振者。而共振的前提条件，是心意相通哦。就算是政治联姻，我和卡路里欧之间也是有真正感情的……这就是证据啊。”
海伦和卡路里欧一搭一唱默契地进行解说，芙妮注意到他们的手始终自然地牵在一起，两人散发的波动之间没有抵触、相消，只是在两人身体接触的部分淡淡地融合成一体，轻柔地将他们的主人包裹。
“对、对不起……我一直都没发现。太蠢了，实在太蠢了……我也去机库待机戒备了。”
芙妮把脑袋低下逃开，泪水从她脸颊上滑落。
“唉，我做的太过火了。明明芙妮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我却故意用这样的手法……”
芙妮离开后，海伦也失落地不停叹气。
“我本来只是想把局势导向芙妮愤而扇卡路里欧一巴掌做结局的，失败了。”
“喂！”
“你以为是谁的错呀，卡路里欧。”
“对不起，要我跪洗衣板吗？”
“跪洗衣板哪里够。回拿摩拉帝国以后，我会把你吊在十字架上抽打的。我家地下室可是有全套拷问刑具，说明书都遗失了，就拿卡路里欧的肉体来实验正确用法吧。”
海伦的眼神完全是认真的。家暴看来已经无法避免。
“唉，越想越后悔了。芙妮也没做错什么，我何必用这么过分的办法……反正卡路里欧会晾着我这么年轻貌美的未婚妻，八年来连接吻都没做过，肯定没有实质出轨……”
拉开椅子坐下的海伦双手撑着脸，卡路里欧则像侍从一样站到她身后。
“居然自称年轻貌美……”
“有意见？！”
“不，的确是事实……”
和给人一种小动物般感觉，娇小可爱的芙妮不同，将铂金色长发在脑后盘起的海伦就如同画像一般，有一种凛然的美。她那双因远古基因改造遗传下来的尖耳，比起动物，更像是精灵，充满了梦幻气质。面如恶犬的高壮的卡路里欧站在一旁就更承托出这一点了。
“而且我还撒谎了。共振的条件不是心意相通……只是互相理解、互相包容而已。”
“世人也把这叫做心意相通，不算说谎吧。”
“对少女来说还是有区别的。恋人一定能共振，但共振并不一定要是恋人。家人也好、志同道合的同性也可以，不是什么神圣的东西。”
越说越自责的海伦直接趴到了会议桌上。
“要说撒谎的话，我也同罪。我的共感能力并不是微弱，而只是被安娜姐姐封印了而已……我倒是比较惊讶，海伦居然把我们能共振这一点展露给芙妮看了。这是我们应该隐藏，不到万不得已不打出来的最后一张底牌吧。”
“这说明我的确从芙妮那双清澈的琥珀眼中感受到了危机感吧……唉？！”
卡路里欧抓着海伦的肩膀让她从椅子上站起转身面对自己，随后隔着椅子把海伦压到会议桌上。
“不会吧！虽然我觉得再进一步没有关系……但八年都没动手，居然选在今天？”
应该说是因为订立婚约太多年的缘故吧，卡路里欧和海伦之间相处已经变得相当随意。现在被卡路里欧压在身下的海伦罕见地慌张起来，雪白的脸颊也变得通红。
但卡路里欧凝视的却是更深远的地方。
“我挑开了未来的面纱，却只看到了……湮灭。克里斯通号会随紫竹人的到来而燃烧，这一切的终结，我们应该共同面对。”
几小时前卡路里欧做下的预言还没有完全回避。预言是当事人没有做出任何行动时最有可能发生的景象。同时，就算努力改变了预言的过程，结论有时候也会以其他方式实现。
卡路里欧看见了他的搭档芙妮被混沌霸王杀死，同时也看见了克里斯通号葬身火海。这份死亡预知比以往的任何一个预言都鲜明。死亡女神的丝线目前还缠绕着他们。
“搞什么啊，真是的……”
海伦嘟起嘴一把将卡路里欧推开。
“卡路里欧，你该不会之前对芙妮也做了差不多的事情吧。”
“呃……”
说中了。
“我真是找了一个麻烦的未婚夫啊，明明长相是这么安全……”
“这算是人身攻击了吧。”
“不管了，意思我懂了。”
海伦离开卡路里欧，背对着他一边整理自己的逐星士长袍，一边说着。
“德雷克舰长去世对我们来说是巨大损失。但除此之外，目前这个看似绝望的状况却是再理想不过了……对你我两个人来说。我本以为大战结束，找不到这么完美的景象了。看来老天在冥冥之中一直在帮我们啊。”
“嗯。”
真正的勇者从来不畏逆境。他们只害怕没有展示身手的舞台。
出动八台布留纳克围攻都打不下的强敌——混沌霸王。经验丰富行事稳重的德雷克舰长都看不穿的精锐部队——紫竹国起义军。四面皆敌，没有支援。若是能在这样的背景下将克里斯通号带回的话，这份功绩足以让卡路里欧与海伦两人在军方快速晋升……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目标。
“卡路里欧只是个战士，德雷克舰长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剩下的部分就交由我来补足好了。”
海伦转过身来，露出自信的笑容。
“让我们一起来改变预言。让我们来实现德雷克舰长最后的嘱托……把克里斯通号平安带回拿摩拉帝国。”
断章二 高贵的白
时值盛夏，手执波动打造的光枪的卡路里欧依旧身着长袖。对于杰克尔公国来说，大半年气温在冰点以下，能越过十摄氏度的日子不超过四十五天。由于纬度高、蒸发弱，气候湿度高。即使是这样，城堡后花园的花朵仍然夹杂在短矮杂草中，趁着积雪融化的时机努力绽放生命。
“安娜姐姐，还是别打了吧。”
十二岁的卡路里欧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长姐兴致高昂地挥舞着光枪做着暖身运动。
“说什么呢，这是难得可以舒展筋骨殴打弟弟……不，是锻炼弟弟的机会。看，天气那么好！”
卡路里欧当做没听见殴打两个字，依旧担心着自己的姐姐。
“对于胎儿不好吧。”
虽然轻便长衫裤打扮的安娜身形没有任何变化，不过新的生命已经开始成型。
“没事，四个月，现在是安定期。卡路里欧还没发育好，我这边多加一个小敏斯特的负担，正好公平！”
敏斯特是六个月后降世的卡路里欧的侄女的名字。
做完最后的弓步压腿，将光枪挥舞成环随后立于身后，安娜前踏一步对着自己的弟弟摆出起手式。
“别那么没干劲啊，卡路里欧。啊，这样吧，如果今天卡路里欧能打赢姐姐我的话，就给卡路里欧一份特殊的礼物！”
五年前，卡路里欧七岁时，安娜也做过差不多的约定。那天安娜把首次让波动成型的卡路里欧带去了城堡最深处，陈列胡狼公遗物的房间。
因为半路迷路耽误了很长时间，在阴湿的城堡地下部分，身着睡衣的卡路里欧和安娜都受凉了。第二天两人一起病倒，整个圣诞假期全躺在床上……这是后话。
“卡路里欧如果打倒姐姐我的话……就让小敏斯特长大后嫁给卡路里欧吧！”
“不用了，谢谢！”
卡路里欧想都不想断然拒绝了安娜的提议。
“唉？卡路里欧进入叛逆期了吗？真是不坦率。小敏斯特绝对会长成姐姐我这样的大美女哦。而且只和卡路里欧差十二岁，可以接受的范围。”
“比起年龄来，血缘这么近才有问题吧！”
“拿摩拉帝国的婚姻法可是允许的哦。”
拿摩拉帝国只禁止直系和同胞兄弟姐妹成婚。虽然放的非常宽松，但一般人不会找自己侄女当婚姻对象。
总觉得继续被安娜带着节奏走要出事，放弃的卡路里欧也只好挥舞起光枪摆出起手式。
那一天，卡路里欧一共与安娜交手数十次。全部都以卡路里欧被摁到地上为结局。完全是单方面吊打。
因为卡路里欧一次都没赢，所以安娜的特别礼物也没送出。真是谢天谢地。
现在杰克尔主宅名义上居住着的主人只有卡路里欧一人。
安娜两年前从逐星士育成学院毕业后立刻结婚，没有进入军队。对象是她在学院中认识的逐星士，家世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第二世代。据安娜所说，是她单方面一见钟情，穷追之下终于把那个男人的心俘虏了……实际过程可能也真的差不多。
现在大战如火如荼，作为逐星士进入军队的安娜的丈夫正在前线奋战。度完蜜月后他就离开了安娜，半年前回到母国休整了两个月，之后又开赴前线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不过安娜一点都没像普通的军人家属一般担心着自己的家人。理由也非常简单。
“佐罗很强哦。他和卡路里欧是我见过最强的两个男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卡路里欧认为安娜姐姐太过偏袒自己，对自己评价太高。不过名叫佐罗的男人是一位极其优秀的逐星士这一点大概是千真万确的。毕竟是安娜看上的人。卡路里欧在新年时曾听回主宅休假的父亲说，安娜的丈夫年纪轻轻已立下傲人战功，军队高层都相当看好他。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晋升黄道——也就是帝国军方的最高指挥机构，那是一个完全不问出身，只凭实力决定成员的地方。
卡路里欧敬重强者。因此他打心底尊敬这位尚未见过面的姐夫。
已经出嫁，连姓氏都不再是杰克尔的安娜并不应居住在杰克尔主宅。不过安娜怀孕后更想回到风景怡人的杰克尔主宅休养。毕竟她丈夫正在前线，家中空无一人，安娜待在哪里都一样。于是安娜找上父亲，以卡路里欧的波动指导者的身份申请住回杰克尔主宅。
这简直是闹剧，不过杰克尔公爵同意了。毕竟天下没有想把自己女儿赶出去的父亲。
撇去第十二日后，杰克尔公爵例行回主宅休假的那一周外，主宅通常很冷清。然而今天城堡内的用人却比往常翻了数倍。他们正在勤奋地打扫积灰的城堡。
杰克尔公爵要带着他的次子回来接待客人了。对象是爱德怀斯家当代主人和他那唯一的独生女。
虽然及不上五公爵家之一的杰克尔家那么有名，但爱德怀斯家同样也是有着三百年以上历史，代代都出优秀逐星士的世家。当代家主和杰克尔公爵在学院时代即是挚友。由于结婚晚且妻子病弱，他唯一的女儿海伦和杰克尔家的末子卡路里欧同龄。
明眼人都看得出爱德怀斯的目的。按照安娜浅显的讲解的话。
“爱德怀斯这是来杰克尔家捡能用的男人来了。”
虽然在拿摩拉帝国，年轻逐星士之间基本是自由选择配偶，安娜就是自主选择了丈夫。不过仍然有少数……尤其在世家系之间，会由家长钦定婚姻。事实上，爱德怀斯家向上追溯的话可以找到许多五公家出身的逐星士。
拿摩拉帝国的五公爵家按照初代定下的规矩，家族成员互相之间不直接通婚。但通过共同与爱德怀斯家这样的家族联姻的手段，五公爵家血缘上间接相连。这一点也常常被新贵族派拿来攻击。
五公爵不是互相制约互相监督关系，而是勾结在一起的利益团体。
卡路里欧认为这些指责没有错误。但在他看来，既然五公爵家都忠诚于皇帝，始终是为拿摩拉帝国奉献自我，团结在一起效率才是最高的。
当他和安娜讨论自己的看法时，安娜只是抚摸着卡路里欧的脑袋。“卡路里欧以后会对这些问题有更深理解，现在先努力锻炼自己的波动就是了”。安娜姐姐的话总是有道理的，于是卡路里欧总是刻苦地训练着自己，即使在杰克尔公爵与爱德怀斯家家主到来那一天也不例外。
那天卡路里欧和安娜一直到太阳西下时才从森林中回来，还没进入城堡就被管家催促去入浴更衣。如同过圣诞一般被盛装打扮后，晚宴开始前，卡路里欧和安娜才见到了父亲和客人。
爱德怀斯早年亦有从军立下战功，如今退居母星，依旧和时常前往战场的杰克尔公爵一样目光深邃。两位旧友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而少女则带着微笑站在一旁。
“原来如此，海伦……的确是和神话中同名人物一样，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少女啊。”
连身为女性的安娜见到海伦时也不由感叹。身着洁白礼服长裙的海伦虽然还没发育完成，但挺拔的身形与匀称的五官搭配让她如同一件艺术品。见到安娜与卡路里欧时，海伦甜美亲昵地喊着“安娜姐姐、卡路里欧”更让她讨人喜欢。
爱德怀斯，在已经消失的地球时代的某种语言中，其意为雪绒花。是一种只能生长在高岭之上的花朵，花语为高贵的白。拥有雪白肤色和淡金发色的海伦的确配得上爱德怀斯这一姓氏。
“呜哇，这下鲁格尔赚大了，这么漂亮的妻子……不，也不对。这种女人不是鲁格尔可以驾驭的了……我得替他默哀才对。”
鲁格尔是卡路里欧二哥的名字，也是海伦预定许配的对象。安娜在晚宴进行中时稍显失礼地和卡路里欧交流着自己的看法。
“别看海伦表面上对着父亲，杰克尔叔叔、杰克尔叔叔的叫得欢，实际上姐姐我看得出，她还是挺不满这桩婚事的。”
尽管没有太多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不过对于这一点卡路里欧很是赞同安娜的看法。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少女，海伦的微笑实在太过完美、太过成熟。杰克尔公爵本人肯定也明白这点，不清楚的搞不好只有溺爱自己女儿的爱德怀斯本人。
“卡路里欧你听好了，将来绝对不可以找海伦这样的人做妻子。要选……就选小敏斯特吧！”
“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
晚宴散去后，卡路里欧进入图书室自习。今天白天主要在森林里练习波动，对于知识的学习进度拉下了，得抓紧补上。一直过了半夜日期交替后，合上书本的卡路里欧退出主大厅准备回房时，他发现楼梯之上依旧有着气息。
杰克尔主宅的图书室名为室，实际上大小与藏书量完全可以用图书馆来称呼，本身就是与主城堡相连的独立附属建筑。站在一楼主大厅门外的卡路里欧点亮了自己的波动，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一楼是专门给小时候的安娜和卡路里欧这样，童年留在主宅中成长的杰克尔家成员学习使用。两楼到四楼则是分放着五花八门的藏书，除开家族成员外也同时开放给佣人在闲暇时间自由阅读，这也是一种福利。但五楼部分则是严格限定只有杰克尔家家族成员才可以进入，那里保管的是历代杰克尔公爵留下的手迹。而就是这不对外公开的房间内现在潜藏着外人的气息。
提着波动幻化成的光枪，卡路里欧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而在房间内打着波动光芒阅读的，正是海伦。
“是卡路里欧啊，晚上好。这个时间点都不睡，你真是勤奋刻苦呢。”
站起身来的海伦露出迷人的微笑。不过卡路里欧的回应则显得有些冷漠。
“你也一样啊，爱德怀斯。”
“叫我海伦就行啦，卡路里欧。从今以后我们是一家人呢。”
“不，不是这样。是鲁格尔哥哥入赘到爱德怀斯家，而不是爱德怀斯你，成为杰克尔家的成员。”
卡路里欧的话语是在暗中指责海伦闯入此处的无礼行径。意识到卡路里欧对自己的态度没有软化的意思，海伦也把那标准的微笑收了起来。
“我只是想趁着难得的好机会，找找看杰克尔家的趣闻。结果这里都是些无聊的日记而已。不过想来也是，明明说是禁地但却不设锁，这里本来就不可能保管什么机密。真正杰克尔家想要维护的东西，肯定是口口相传的吧。那么卡路里欧……你打算怎么做呢？用你手上那杆光枪将我钉穿吗？”
海伦故意向卡路里欧淡淡挑衅。身为爱德怀斯家的继承人，海伦同样也是优秀的逐星士，并且论波动量还凌驾于卡路里欧之上。真在这里演变成使用波动交手的话，就算海伦未必能战胜卡路里欧，至少利用波动场防下卡路里欧那不成熟的光枪绰绰有余。
不过卡路里欧很干脆地收起了光枪，仅留下照明用的波动。
“不，我只会对危害皇帝安危，动摇拿摩拉帝国的反贼、外敌使用光枪。这里的确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机密。爱德怀斯，如果你打算就此回到客房休息的话，我可以为你带路。”
说着卡路里欧半强制地做出请海伦离开的动作。待海伦离开，把图书室大门合上后，卡路里欧先一步走下楼梯。
“说的像什么一样，‘我只会攻击反贼和外敌’，噗，卡路里欧，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幼稚啊。”
走在前方的卡路里欧停下脚步。
“哎呀？生气了？”
“爱德怀斯，你不是想知道杰克尔家真正想要维护的东西吗？那就是。我们只会对叛国者和异国人动用波动。杰克尔家口口相传，最想维护的东西就是拿摩拉帝国本身。”
“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肚子里想的是什么谁知道。毕竟是千年的家系，就算是孩子，演技也真是不错。”
然而转过身来的卡路里欧凝视着海伦，棕黑色的瞳孔反射着波动的光辉。
“这就是事实，爱德怀斯。不止是杰克尔家，五公爵家都是如此。我们从小被灌输的并不是家族利益。我们从出生开始，蕴藏在血脉里呼声就要求我们为这个国家奉献一切。”
“什……搞什么嘛。好了，不要这样看着我了，我相信就是了。”
气势被压倒的海伦的话语声越来越轻。沉默的两人走出图书室步回城堡主体时，夜风从窗口中吹入过道。海伦突然停下脚步。
“好漂亮……”
深黑色的夜幕下，繁星照耀着大地。
“爱德怀斯没有见过星空吗？唔……听说帝都光污染很严重，似乎的确看不到星星。”
海伦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一直靠到过道的窗口旁，不肯离开。
由于杰克尔公国纬度很高，盛夏日白昼极长，晚宴开始时天边依旧闪着霞光。一直到深夜的现在夜光女神才展露容貌。但相对的，冬日里长夜漫长地几乎无法度过，这份景色对生长在此的卡路里欧来说已经是看厌的场景了。
不过加上瞭望星空的少女的话，还是稍微有些新鲜感。卡路里欧也只是驻足没有催促海伦。
“卡路里欧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呢，为什么人类在地球时代末期，急需资源的时刻就正巧发现了通往星域的星门？为什么星域的半径如此狭隘，以至于人类可以轻松地航行，不用去挑战光速？为什么波动这种精神能量恰好在走出地球时被发现？为什么星域中星门通向的恒星系，毫无例外全都拥有类地行星，大家都和地球有差不多的重力、光照强度、自转速度、丰富水资源，并且尚没有高等智慧土著生命？”
面向星空的海伦提出的一系列问题其实早有无数人质疑过。
“海伦相信有神吗？”
“我不信呢。”
“嗯，我也不信。”
两人都是无神论者，那么就方便沟通了。卡路里欧首先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可能是人择理论吧。从地球的生命条件到宇宙的物理参数，哪怕有那么一小点变动，人类都不会发展成高等智慧生物。但反过来说，正是因为人类只能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中，所以只要人类出现，观测到的宇宙、地球就一定是我们熟悉的那种环境。星域我觉得也是同理。我们已经踏出地球了，允许我们踏出地球的条件，就是有星域这种目前还没法被理论解释的空间存在。”
这是一种很早以前就有人提出，非常中规中矩的解释方式。十二岁的卡路里欧也只是曾经看到过这样的说法，认同加以记住了而已。海伦则是轻笑。
“太天真啦，卡路里欧。这片星空是如此美丽，可潜藏的黑暗之中，一定有窥视着我们人类的其他生物存在。那些盘踞在星域中的不可思议的生命体星魔……虽然看似弱小，但绝对有鬼。有什么势力有意制造出了现状。”
“爱德怀斯的想法根本就是神造论吧。这不科学。”
“不对啦，小笨蛋。他们不是神，而是我们人类总有一天要超越，踩到脚底下的东西。”
“说我是笨蛋，爱德怀斯的想法才天真呢！”
“哼，卡路里欧还没到理解我这样思考模式的年龄。”
“我们同岁吧！”
最后两人的相处模式终于有点小孩吵架的感觉了。他们两人既是爱德怀斯家的次代继承人与杰克尔家的子孙，同时也不过只是十二岁的少年少女罢了。
过了半天，两人才想起再闹下去说不定会把其他人惊醒，那就麻烦了，默契地同时把声音降低。
“老实说，虽然卡路里欧听着可能有些不舒服，我对帝国的现状，还是有所不满的。”
卡路里欧没有接上对话。海伦接下来的话语，可能将两人的关系引向彻底对立。
“帝国统合人类的速度太慢了。为了面对接下来的挑战，如果人类还是一盘散沙，一定会瞬间被淘汰，消失在宇宙历史的角落中。一个强而有力的代表全人类的中央政府是必要的，而当世最符合、最接近这个条件的……就是我们拿摩拉帝国。总有一天，应该由我们拿摩拉帝国来主导，让全人类都能平等公正地团结在一起。”
“这种想法不会被普世价值观接纳的，爱德怀斯。统合的过程一定充满了战争与反抗……你会被当做战争狂人的。”
“就算背上恶名也没关系，我想要加速这个进程……啊，说了那么多大话，其实还有个最根本的问题没解决。我有没有能力来当这个恶人呢……”
海伦对着卡路里欧露出调皮的笑容。
“理想虽然那么大，但要做到其实很难呢。人类有文字记载都快万年历史了，还从来没人成功统合过世界。我只是小小的爱德怀斯家的逐星士。波动量虽然很大，但能力也不算是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强者。自认算是聪颖，但也绝对达不到天才那种程度。所以今天的话就当笑话听吧，卡路里欧，你想笑我也没关系……咦？卡路里欧？”
海伦发现，卡路里欧重新使用波动幻化出了光枪。但那不是指着海伦喉咙的武器，相反，卡路里欧双手将其平举，单膝跪地。
“这是什么意思啊，卡路里欧？”
“如果爱德怀斯需要战士的话，仅以此身，愿为您效一臂之力。”
“‘您’？！卡路里欧，难道说……”
卡路里欧曾经听说过，初代五公爵无一不在文治武功上远强于初代皇帝，并且都是些为人傲慢不可一世的逐星士。但他们最后都服从于拿摩拉皇帝麾下，并且自他们起代代效忠拿摩拉帝国。
从常识上说很难理解动机，不过卡路里欧今天算是明白了理由。
因为有着远大理想，并愿意为之努力而奋斗的人，他们散发的光芒自然会去吸引强者来到身边。
说着想要依靠拿摩拉帝国来创造一个能让全人类平等公正地团结在一起的世界，海伦碧蓝的眼睛中绽放着神采。而这份光辉让卡路里欧觉得，这是最值得他发挥能力的舞台。
过了半天，海伦笑了出来。
“什么呀，这是在模仿你的祖先，胡狼公向初代拿摩拉皇帝效忠的场景吗？”
“我的能力虽然不及先祖胡狼公……但我会尽量不让您失望的。”
“不算背叛了杰克尔家的家训？”
“只要您不向拿摩拉帝国本身举起叛旗，就不算。”
“啊，那倒的确没关系……起来吧，卡路里欧，接下来是我的第一项命令。”
海伦环抱住卡路里欧。尽管在数年后卡路里欧成长为了一个巨汉，海伦只能抱着卡路里欧的胳膊表示亲昵，但在十二岁时，甚至是发育较早的海伦个子更大。
“从今以后别用‘您’来称呼我。叫我海伦吧。”
第二天的晚宴，鲁格尔依旧没有出现。台风袭击了位于温带的帝都。尽管在这个时代的科学技术下不会造成巨大破坏，但飞行器出航全面停止。鲁格尔依旧滞留在帝都的杰克尔家宅中。
本来按照预定，这一晚鲁格尔和海伦将举行订婚仪式，如今计划被打乱，晚宴上的两名家长虽然依旧在谈笑，但表情比起昨日沉重了许多。
而就在爱德怀斯家两人、杰克尔家三人在餐桌上正常交流时，海伦冷不丁开口了。
“因为台风的关系鲁格尔哥哥没有来得及赶回来呢。杰克尔叔叔，看来我和您家的二公子没有什么缘分呢。”
听到这话，傻眼的安娜把叉子不小心戳到一旁的卡路里欧手上。
“说什么呢！海伦！”
爱德怀斯怒斥自己的女儿，随后露出尴尬的笑容，和自己的老友说着“我这独生女被我宠坏了，别把她这句放心上。”
“父亲又没见过鲁格尔哥哥，为何生气？反正父亲只是认为杰克尔家儿子多，想要来一个非继承人当女婿罢了。”
“海伦！”
杰克尔公爵倒是挥手阻止了自己的老友。
“海伦，这次订婚仪式被推迟完全是我愚钝的儿子鲁格尔的过错。本来我就提醒过他，建议他早一星期回来，但他还是趁着假期在帝都玩了。你生气的话，骂他几句不要紧。还不满意的话，随便提要求吧，我让鲁格尔一定给你照做。”
“杰克尔叔叔，我是第一次来到杰克尔公国。这两天我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嗯，海伦，你就说吧。你想要什么。”
“杰克尔叔叔……”
深吸一口气，海伦再一次露出招牌的迷人微笑。
“我想要您的三公子，卡路里欧杰克尔做我丈夫。”
傻眼的安娜再度把刀子也戳到卡路里欧手上。但卡路里欧怀疑这次是故意的。
两名家长听到这一要求先是一惊，后是一起发笑。只不过爱德怀斯是不知如何圆场的苦笑，而杰克尔公爵则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他轻拍自己老友的肩膀。
“既然海伦那么中意的话，就把我家卡路里欧给她吧。别看卡路里欧长相是那副样子，但他的波动能力是我三个儿子中最好的……比我都强多了。”
“那自然……既然是你的儿子，当然都很优秀。”
“嗯，事不宜迟今晚就把订婚仪式举行了吧。”
安娜让自己的脚底附着上波动，随后在桌面底下不停的踩踏卡路里欧。而卡路里欧一边张开波动场抵御来自姐姐的暴行，一边和桌对面的海伦交换了一个微笑。
“小敏斯特的未来怎么办！姐姐我明明构思好了小敏斯特和卡路里欧的婚礼的场景！”
“不用构思也没关系！”
三章 光之神枪
星历1584年10月23日，克里斯通号事件发生第二天，紫竹国起义军开始强渡瑞德河作战。
10月24日，起义军攻破紫竹国政治中心，行星畿火。
10月26日，起义军占领紫竹国经济中心，行星洋升。
“太快了吧……”
即使早就知道这场紫竹国内战胜负已定，政府军败退速度之快还是出乎卡路里欧意料。尤其瑞德河在紫竹国历史上有天险之称，有数次内战，双方在这条战线上僵持数年之久。而这次的统治政权居然一个星期都没撑住，瑞德河南岸十数个行星全部拱手让出。目前克里斯通号周围所有的星门阵地都纳入起义军控制了。
彻底被包围。这也意味着可以供卡路里欧他们谈判使用的筹码又少了一个。
就好像在之前的战斗中，卡路里欧个人选择了故意不杀来为之后的和谈增加筹码一样。紫竹国起义军方面没有投下三相弹而是使用中子弹，并且始终没有进行占领也是为和谈打下基础。
对于紫竹国起义军来说，袭击克里斯通号是为了保护即将展开强袭的登陆部队的安全。这个目的已经达成……事实上本来拿摩拉帝国就没有介入紫竹内战的打算。
把克里斯通号彻底击沉的话，拿摩拉帝国内部民意会倾向于与新紫竹国进行战争。这也是起义军方面不想看见的。他们的打算应该是放克里斯通号离开，以此为条件换取一定的政治或经济利益。
也因此尽管起义军方面拒绝了拿摩拉帝国外交特使的正式交涉提议，但没有回绝前线指挥官间的谈判。
这两天卡路里欧恶补了许多关于起义军方面的情报。
起义军自称墨党，主张兼爱非攻、尚贤天志……这些和意识形态相关的部分卡路里欧还是抛开了。要掌握他们完整的思想与主张，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而且对迫在眉睫的谈判也并无帮助。
墨党的绝对领袖被称为巨子，指挥者或学者被称作墨辩，战士被称作墨侠。知道这点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海伦吧……自暴自弃的卡路里欧就这样与海伦一起步入会议室，通过电子投影与墨党方面展开交涉。
克里斯通号方面由卡路里欧和海伦两人出席谈判。墨党方面则是四人。其中身着西装的一人是翻译，其他三人身着深青色大褂……那是紫竹国的逐星士制服。区别于人种多样，民族混杂的拿摩拉帝国，所有人列席的墨党成员都有着黑发黑瞳，黄色肌肤，这是紫竹人的民族外在标志之一。
在谈判开始后，墨党方面首先开始自我介绍。
“紫竹国墨党起义军，竹东方面野战军第一纵队总指挥，乙一等墨辩，叶天。”
“紫竹国墨党起义军，竹东方面野战军第四纵队总指挥，乙一等墨辩，陶智。”
前两人一胖一瘦，双手抱拳后——这是紫竹人行礼的方式——用紫竹语报上了自己的姓名。袭击克里斯通号的决定即是由这两人共同做出。
第三个发声的紫竹人是个庞然大汉。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浓眉大眼，头顶和他同僚不同有少许白发，目光却炯炯有神声音洪亮。
“紫竹国墨党起义军，竹东方面野战军直属机械动力外装甲部队——驱胡队队长，甲二等墨侠，武越群。”
在翻译开始传达信息前，卡路里欧就认出眼前这个瞪视着自己的紫竹人就是混沌霸王的驾驶员。波动即使通过电波投影也能互相干涉，卡路里欧恐怕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恐怖强敌的波动特征。而敌人似乎也认出了卡路里欧。
卡路里欧和海伦随后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在翻译传达时，海伦不动声色地压低声音和卡路里欧交谈。
“果不其然啊，驱胡队……果然是他们。”
“这只部队很有名吗？”
“卡路里欧也知道吧，紫竹国在上次大战中和我们拿摩拉帝国是盟国。”
“嗯。”
“原政府军方面有几只部队是装备我们拿摩拉帝国的先进武器。其中王牌部队74师甚至还拥有数台布留纳克。然后那只74师的机械动力外装甲，就是被驱胡队歼灭的。”
听到这个情报卡路里欧也不感到惊讶。那些袭击克里斯通号的逐星士明明使用的是超级落后的霸王机体，面对布留纳克却毫无惧意。这恐怕不止是因为他们战意高昂，而是他们已经拥有过与布留纳克部队作战并胜利的经验。
“‘不是我军太无能，奈何墨党有神人’……我本来以为是调侃。现在看来，起义军方面，能战胜卡路里欧的强者都只排在甲二等……政府军根本输得不冤。”
“我是不是已经沦落成战斗力单位了？”
“想摆脱战斗力单位这个别称的话，下次就打赢吧。”
不知不觉两人都开始开玩笑了。卡路里欧和海伦之间实在相处太久，太熟悉对方了。
但与此同时，紫竹国翻译并不是简单转译他们的代理舰长、舰员身份，而是故意用卡路里欧和海伦听不懂的紫竹语，同样不动声色地和墨辩墨侠们交流。
“叶墨辩、陶墨辩，那两人有些特殊。杰克尔是拿摩拉帝国世家系支柱，五公爵家的姓氏之一。爱德怀斯同样也是赫赫有名的逐星士世家。”
“哦？郑翻译我记得年轻时曾在拿摩拉帝国留学过吧……如何，你认为这一点能为我们额外增加谈判筹码吗？”
“我认为不行。拿摩拉帝国是个极端尚武，主张优胜劣汰的国家。‘王子出征与庶民同’……我想拿摩拉方面不会因为这两个年轻人被我们抓住而额外支付更高的代价。”
“明明政体是帝国，居然持有的是‘社会达尔文主义’，哼……区区一个边缘行星上发家的帝国，能花五百年时间扩张成世界最强国家的原因就在这里吧。我明白了，继续按照毛巨子给出的底线进行谈判。”
就结果而言，第一次谈判不欢而散，两边没有取得任何共识。
紫竹国方面主张，拿摩拉帝国应对克里斯通号擅自入侵紫竹国内河行为道歉并进行赔偿。而拿摩拉帝国方面认为克里斯通号的行动已事先告知了紫竹国原政府，并且当时并不存在让拿摩拉帝国海军履行通知舰队航行义务的一个完全合法的政权，紫竹国起义军方应立即无条件释放克里斯通号。
交涉双方完全是平行线。
设身处地去为对方考虑的话，卡路里欧并不难理解紫竹人的愤怒。从历史角度看，拿摩拉帝国通过战争手段取得特权干涉紫竹国事务已超过百年，这是积怨。在起义军方面展开强袭作战前一天无视警告进入战区，这是挑衅。
不过现在卡路里欧是克里斯通号的代理舰长，并且是拿摩拉帝国的逐星士，自然不可能在原则问题上进行让步。
经过两小时的无意义争执，双方约定了下一次进行交涉的日期后就打算结束这次谈判。
“拿摩拉的逐星士们，我知道你们在暗中策划些什么。不老实的话，下次就不是中子弹那么简单了。”
在谈判过程中一直不发一语的武越群突然开口。而听到他发言内容最感震惊的，反而是他的两位战友。
“武墨侠！这话不可以在谈判时讲出来！”
“叶墨辩，恕我直言。拿摩拉帝国虽然目前科技上领先，但本质上是一群不开化的蛮夷。不给他们点威胁的话，他们不会明白我们的底线。”
“武墨侠，我认为你说的完全正确。但所谓交涉，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武力冲突。这里要保持克制……郑翻译，这段对话糊弄过去，不要老实翻给他们听。”
似乎是三人间达成了什么共识，武越群耸了耸肩首先退出会议室。
“好吧，这次就听你的，陶墨辩。但波动告诉我……一定和那小子还会有一战。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卡路里欧和海伦没法听懂的武越群的斥责完全说中了。事实上两人在来谈判前就不打算取得任何成果。他们只是拖时间并制造准备谈判解决问题的假象而已。在与紫竹国墨党交涉完后，克里斯通号上也紧接着召开了战术会议。
“直接先说结论。我们不打算满足紫竹国提出的条件和平解决问题。直接武力突围，作战时间定在二十四小时后。”
会议室中海伦干脆地挑明计划。对于自己人不需要隐瞒什么。
“两位前去谈判半点成果都没取得，德雷克舰长真是好眼光啊。”
出言讽刺的是坐在会议桌上的诺迪。就算他和海伦与卡路里欧之间关系不合，诺迪也是逐星士，是少有的宝贵战力。卡路里欧已解除其禁闭状态。
听到这话，狄伟恩皱起眉头但没有说些什么。而芙妮始终低着脑袋……这几天来她一次都没和卡路里欧目光接触过。海伦则当做没有听到继续叙述。
“帝国海军方面紧急从临近战区调来了‘白羊座’和新的三艘满编逐星士的珊瑚级战舰，两小时前和先前的部队汇合完毕，在紫竹国外海处待机。”
这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白羊座是拿摩拉帝国军队最高指挥部黄道的成员代号。该机构虽有十二个空位，但成立千年以来从来没有满编过，当代仅有白羊座、天秤座、天蝎座、水瓶座四人。
黄道不问出身，仅由操控波动的能力决定，所有成员都是可以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强大逐星士。两年前在逐星士育成学院时代，卡路里欧曾有幸和前来指导的天秤座进行过一次模拟战。在使用同样的训练用机体的情况下，包括卡路里欧在内同期排行前五的逐星士联手一起围攻。然而他们的光剑甚至连天秤座的机体都没擦到，三十秒内五人陆续被斩落。
现在帝国最强的四名逐星士之一，驾驶着自己的专属机械动力外装甲在外海待命。这一行为本身都可以看作拿摩拉帝国在向紫竹国墨党起义军施压。
“帝国果然没有抛弃克里斯通号！等着吧，回国以后……”
这次海伦倒是不客气地打断了诺迪。
“帝国不会抛弃在努力战斗的逐星士。海军传来的指示是择机自力突围，白羊座只是来接应我们、威慑紫竹国而已，除非被紫竹国主动攻击不会参战……连战舰都没的紫竹国墨党起义军显然不可能来到外海作战。”
诺迪如同出水的鱼一般张大的嘴无法闭拢。芙妮脑袋压得更低，狄伟恩则是闭上了眼睛。
身为代理舰长的卡路里欧早就知道了这个指示。不过换成是他也会下同样的命令吧。
之前克里斯通号遇袭，损失了包括德雷克舰长在内三名逐星士。之后前来援助的战舰编队与驱胡队直接交战，同样也付出了三名逐星士的宝贵生命。若是为了救援克里斯通号组建一只完整编队沿瑞德河而入，需要经过虎填、畿火、洋升三个已完全落入起义军手中的星门阵地，必然会与整支竹东方面野战军交战，保守估计要损失三十名以上逐星士。
逐星士是稀有且重要的战略资源。对拿摩拉帝国来说，在一个非直接进行战争区域折损如此数量逐星士是难以接受的代价。
紫竹国虽然积贫积弱，但依旧是一个拥有过百宜居行星，近千资源行星，人口接近八十亿的巨型国家。单一民族成分、语言文字独立且高度统一、无干政宗教信仰，拥有很高的向心力。拿摩拉帝国刚结束一场大战暂时进入修养期，正在消化胜果。同时还在其他战区进行着两场小型战争，并忙于在数个国家渗透扶植傀儡政权。这种时机点不适合与拿下了紫竹国原政府军，气势正旺的新生紫竹国直接战争。
对于这样的庞然大物，操控资助反对势力从内部去瓦解消耗其国力，不断怂恿周边傀儡小国与之进行代理人战争，最后在其倒塌时瓜分才是上策。拿摩拉帝国从一个边缘行星对外扩张至今天世界霸主地位，已经积累数百年战争经验，并不急于一时。
卡路里欧甚至已经能预见到，不用二十年，拿摩拉帝国就会和这个新生紫竹国一起高唱着“两国人民世代友好”，一边在水面下互捅刀子。无论今天克里斯通号顺利脱逃还是被击沉都没有区别。
“帝国方面指示我们自力突围，说明帝国认为我们有这个实力，请各位对自己更加自信一点……并且我向各位保证，一定会把大家平安带回拿摩拉帝国。”
身为代理舰长，卡路里欧此时本应鼓舞舰员气势稳定军心。此刻会议室中除了桌前落座的逐星士外，后方还站了舰上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他们的性命全维系在逐星士们身上，感到更加无力、也更恐慌。然而卡路里欧虽然有自信，却只能说出这样单薄的话语来。一方面比起德雷克舰长他还太年轻，另一方面也是能力使然，卡路里欧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指挥者。
可德雷克舰长把克里斯通号托付给了卡路里欧。他知道卡路里欧身边有一位能弥补他不足，真正优秀的指挥者和战术师。
海伦打开了投影接过卡路里欧的话题。
“克里斯通号要想驶出瑞德河、离开紫竹国境内，一共需要经过三个星门。目前我们尚处在北边虎填和南边畿火两个星门阵地的投射范畴之内。动力部门今早报告说，G力制御系统已经确认修复完毕，十分钟内克里斯通号就能加速到最高航速。那样的话……”
之前受到核弹打击，因电磁脉冲效应舰上各电子元件有不同程度烧毁，经过四天不停排查更换，重要系统都已经修复到可以使用的地步了。
克里斯通号目前处于落锚状态，与星门保持相对静止。而G力制御系统是人工重力系统相似，作用是保护在高加速状态下战舰内人员和物件的稳定。
“从起锚开始计算，二十五分钟可以脱离畿火星门阵地射程，三十分钟可以脱离虎填星门阵地射程。全速航行情况下两小时后进入洋升星门阵地射程。不过具体何时驶入，克里斯通号可以自由选择，起义军没有战舰，一旦不在星门射程外对我方没有任何打击能力。幸运的是，四十六小时后洋升附近将有氢霾现象出现，战舰的信号会被杂音掩盖无法被射电望远镜捕捉。借此一举突破洋升星门的投射范畴的话，各位……”
我们就能回家了。
接到二十四小时后起锚出逃指令后，看到希望的舰员陆续退出会议室。现在会议室内只坐着五名逐星士和被海伦要求留下的奥布莱恩。
剩下的成员除开海伦还挂着自信的微笑外，所有人表情都很凝重。最棘手的问题根本没解决。
“竹东方面野战军主力攻占畿火和洋升后继续南下，但曾和我们交手过的驱胡队目前依旧驻扎在虎填。观测到克里斯通号开始行动后他们也会展开攻击吧，考虑到他们的优秀程度……十五分钟就能集结完毕展开跃迁，在此之前我们是来不及逃出射程的。堂堂正正再打一次……不，这次是我们偷袭，算不上堂堂正正呢。好了，接下来是真正的战术会议。奥布莱恩，布留纳克的情况如何？”
奥布莱恩拿出他的电子笔记本，推了推老花眼镜。
“怀特和贝鲁威特的布留纳克报废了。诺迪、狄伟恩、卡默迈尔的已经修理完毕，卡路里欧的……再给我这里五个小时也能修好。爱德怀斯和德雷克舰长的只要调整一下马上能用，备用的两台也是。”
珊瑚级战舰的主动力炉极限状态下可以为十二台布留纳克提供充能。因此克里斯通号虽然只有八名逐星士，却可以配备十台布留纳克以备无患。这从另一个侧面可以证明逐星士的稀缺度。尽管布留纳克是帝国科技工业的最高结晶，但这些机械动力外装甲终究是开动生产线，只要投下资源想造几台就能造几台的东西。而逐星士则不然，每牺牲一人都是重大损失。
“爱德怀斯，不是我质疑……仅凭四人去和拥有混沌霸王的紫竹国起义军交战，我认为胜算不大。”
狄伟恩客气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而他的真实想法是，这次作战与送死无异。诺迪和芙妮大概也是这么考虑的吧。
“不是四人，狄伟恩。是五人。我也会驾驶布留纳克参战。”
“哈，可笑。爱德怀斯，你不来稳定克里斯通号的振动斥子，这艘战舰的防御就和白纸没有区别！不用战术核弹，动能弹就能把这里打成筛子！”
“诺迪，像你这样的一般人都这么认为，所以放空城反而是安全的。”
“什么！”
虽然海伦故意嘲笑了诺迪，但海伦会做出参战决定倒有其他原因。现在克里斯通号对比驱胡队，逐星士数量压倒性少。若是逐星士打造的防线被打穿，紧急维修完成的仅有的两个战舰振动斥子会瞬间被拆卸，海伦留在舰上作用并不大。更重要的是……
“不开玩笑了。我和卡路里欧还藏了一张底牌，所以我必须参战。”
听到这话芙妮颤抖了起来。在昏暗仅由投影照亮的会议室中，海伦、诺迪、狄伟恩和奥布莱恩都没注意到芙妮的异常。而不断缩起自己已经很瘦小身体的芙妮的身影让卡路里欧感到很难受。
“奥布莱恩，布留纳克的装备状况如何？”
“被拆掉的振动斥子都修好了。基础武装一直保养的非常完美，足够你们使用。至于爱德怀斯要求的特殊武装的话……”
目前拿摩拉帝国除了黄道四人拥有自己的专属机体外，所有逐星士都使用布留纳克。但没有一个逐星士的波动完全相同，作战方式和习惯自然有区别。主要表现就在于武装的选择上。
擅长近身格斗战的卡路里欧使用光剑作为主武器，投掷短枪作为中距离牵制武器。波动精密度较好的芙妮使用弓弩作为主武器，格斗小刀作为万一被贴身时的近战反击武器。而波动量本来就很大的海伦就常中规中矩采用光剑与弓弩组合，这两项武器也是拿摩拉帝国逐星士使用最多的基础武装。
除去基础武装外，还有使用者较少或是应对极端作战条件的特殊武装。就在昨天海伦向布留纳克整备部门申请了两件额外装备，而奥布莱恩现在也正是在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不知道爱德怀斯为何指名要这件……钢泽电炮的话，克里斯通号上的确带了一台，现在已经整修完毕，随时可以投入作战。”
“很好，‘最高武装’呢？”
“如同四天前被袭击时我对德雷克舰长说的那样，最高武装随时可以使用。这东西居然被带上克里斯通号……整备部门都很惊讶，所以平时有意保养了他们。”
之前被海伦呛了一句一度噤声的诺迪终于又忍不住了。
“爱德怀斯，你到底在想什么？钢泽电炮是对舰攻击武器，而紫竹国并没有战舰！你到底在指挥些什么！最高武装也是！这东西给谁用？”
这次回复诺迪的换成了卡路里欧。
“给我用。最高武装的使用者……就是我本人。”
“少打肿脸充胖子了，杰克尔！区区一个刚从逐星士育成学院毕业的新手逐星士，最高武装哪是你能驾驭的东西！”
“确实，我是一个尚且不成熟的逐星士。但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任何想隐瞒的打算。布留纳克的最高武装对逐星士身体、精神负荷要求很高，即使海伦在我身边也会有副作用……可这里已经没有保留的空间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最后发声结束这场争执的是狄伟恩和奥布莱恩。
“我相信代理舰长。代理舰长能使用最高武装的话，混沌霸王就不再是不可战胜的强敌……这样的话，我们的确有胜算突围。”
“卡路里欧打算动用最高武装的话，我来给你的机体做点额外改进吧……应该能少许减少点对身体的负担。我会让我这边的伙计们没日没夜不睡觉赶工，无论如何十八小时内完成改造。”
“狄伟恩、奥布莱恩……谢谢你们。”
全舰的希望现在都压在卡路里欧肩膀上。但只要舰员们团结一心的话，压力也就不再那么巨大了。
“卡路里欧，我也相信你哦。那么最后一项……奥布莱恩，拟态AI处理的怎么样了？”
“这点很抱歉，爱德怀斯。昨天帝国海军方面确实把布留纳克的拟态AI程序发到克里斯通号上来了，但拟态AI要顺利运作的话，需要根据瑞德河的天文状况进行微调……很可惜，我们舰上目前缺乏这样的人才。”
拟态AI是帝国军方开发的新技术，投入应用尚不足五年。机械动力外装甲同样拥有生命，但他们识别的是生物电信号，因此理论上可以通过程序进行仿造，欺骗机械动力外装甲在无人的状况下运作。
由于大脑中蕴含的精神能力—波动—的原理尚未得到解析，即使搭载拟态AI布留纳克也不能生成波动场，战斗力实际上大打折扣。可现在形势已经紧迫到让海伦打算利用德雷克舰长留下的座驾和两台备用机的地步了。
“给我们九十六小时也不能保证调试至完美。二十四小时……做不到。”
“这样啊。勉强你们做非本职的努力了……辛苦了。”
海伦苦涩地皱起眉头。正她打算结束会议再想别的对策时，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
“如果是拟态AI的调试的话……请、请交给我吧。”
奥布莱恩的手下没有人工智能专家。然而这样的人才……不，天才，克里斯通号上正好有一个。
“芙妮？”
“我在逐星士育成学院时代曾经接触过拟态AI，如果只是微调天文状态的话……我想我应该没问题。”
海伦和卡路里欧交换了一个视线。卡路里欧点了点头后，海伦把声音放地更加轻柔。
“芙妮，你是明天作战的重要组成部分。擅长射击的你不合适使用兴奋剂，所以今天必须保证充足休眠……我不会勉强你一定要完成微调，能赶上的话最好，不能的话也……”
“三、三小时！”
芙妮大声喊着。然后她仿佛是被自己吓到一般又把声音放轻。
“给我三小时就够了。我保证能完成拟态AI的微调……再优化一下也可以……”
会议室内除了亲眼见过V的卡路里欧外，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满面通红的芙妮。但相处了两个月，他们都知道这个拥有清澈琥珀色瞳孔的少女不会说谎。
“啊……嗯。那么就拜托你了，芙妮。”
卡路里欧四天来首次短暂得到了休息。
虽然身为代理舰长，但卡路里欧将大部分舰长工作都交给了海伦，自己仅是陪在一旁。剩下的时间则和芙妮、狄伟恩一起轮流执行戒备任务。
逃脱作战开始前二十四小时，卡路里欧、芙妮和狄伟恩被要求离开工作岗位，为明天一战养精蓄锐。戒备任务完全交给了之前在关禁闭的诺迪。不过紫竹国起义军不会攻击落锚状态的克里斯通号，要提防的仅是游弋的星魔罢了。诺迪有过一次临阵脱逃不齿经历，不值得信赖，海伦根本没在逃脱作战中给他分配重要任务，让他现在顶替休整中的其他三名逐星士正合适。
芙妮回自己的房间调整拟态AI，狄伟恩说是要回自己房间听音乐写信。卡路里欧先是去了餐厅点了自己最喜欢的牛排，享用之后回到房间小睡了两小时，醒来后前往第一健身房。
狭隘而全封闭的战舰内并没有太多娱乐设备，足球场、游泳池占去空间过于庞大不可能建造，健身房、室内篮球场、桌球房是战舰内最有人气的休闲场所。
在克里斯通号遭袭前卡路里欧每天都会来第一健身房训练，此处也总是充满舰员们的吼声。然而现在却空无一人，唯独汗水渗入地上垫层，男人臭味经久不散昭示着平时这里有多热闹。
第一健身房呈立方体，高约五米，占地一百平方米左右。入口开在上方，开门后需要经过一个向下的楼梯进入主体部分。
平时卡路里欧开始训练后，其他舰员也会默契地退出此处。倒不是说卡路里欧被舰员们疏远讨厌，而是第一健身房区别与其他两间健身房，有一项特殊的设备。
“没被烧坏还能使用……真是太好了。”
卡路里欧在楼梯下方扶手后侧找到了某项开关。
人工重力控制系统。
“明天就和混沌霸王决一死战了，也不要加太高，2G吧。”
卡路里欧将推杆推至2档，第一健身房内的重力瞬间加倍，相当于卡路里欧体重的额外负担压至他的身躯。然而这副重担现在反而让卡路里欧感到清爽。平时卡路里欧都是在2G条件下进行训练，心情好时会提升至2.5G甚至3G，一次就要训练三个小时左右。其他舰员没法在高重力环境下待太久，都选择将这唯一可以改变重力的房间让给卡路里欧。这也是对逐星士的特殊照顾。
将带来的运动饮料放在房间深处，逐星士长袍和上衣完全脱去挂在一旁，卡路里欧仅仅穿着运动背心与运动短裤，简单拉伸韧带暖身后将即将到来的大战抛至脑后。首先是跳绳和使用跑步机训练体能。一个半小时后转为力量训练锻炼肌肉。当卡路里欧把腹部肌肉群锻炼完，转而锻炼上臂，单手俯卧撑做到第二百个时，房门被推开。
“小西蒙？你在吗？”
“呜哇，我的传感器告诉我这里难闻透顶，不适合芙妮，西蒙不会躲在这里啦。”
“即使是这样也得找找，说不定……咦！”
拥有栗色蜷曲长发的少女发出惊叫。倒不是说芙妮发现了房间下方锻炼的男子，而是她踏进第一健身房时，两倍重力压到毫无心理准备的芙妮身上。
“呀！哇！啊！”
站在路口平台的芙妮摇摇晃晃了数秒后终于失去了平衡，好似漫画一般向楼梯倒去，滚成了一个圆直直摔到健身房内。
“疼！疼……呜……”
“好啦，芙妮，不哭不哭。芙妮真的是个很怕疼痛的孩子呢。”
“没办法……啊、啊……这是体质问题……呜……”
芙妮琥珀色的眼中因疼痛闪出泪花，她揉着脑袋试图站起，却因重力而步伐不稳再度摔坐在地面。挣扎起身数次未果后，芙妮转而扫视室内，终于和俯卧撑做到一半的卡路里欧对上视线。
“呃，下午好，芙妮。”
“噫！”
芙妮立马低下脑袋，随后奇迹般站起身，像是想从野兽嘴下逃脱一般，开始向楼梯上方的门外跑去。
“这个反应太过分了吧！啊，小心，芙妮！那个推杆不能……”
卡路里欧的警示起不到半点作用。完全没有经历过高重力环境，芙妮连正常行走都做不到。虽然因为想从卡路里欧身旁逃开一时爆发瞬间站起，但爬上楼梯逃走是不可能的。惊慌失措再度失去身体平衡的芙妮本能地想要抓住支点，而在她胡乱挥舞的双手轨迹上的，是人工重力控制系统的推杆。
芙妮把第一健身房的重力从2G改到了5G。
“呜！呜……咕……”
重力改变的一刹那，芙妮脸朝下直接被摁到地板上，如同被做成标本的昆虫一般牢牢被钉死，声音也因为脸和地面紧密接触而变得沉闷无法听清。
“你是在演搞笑电视剧吗……”
卡路里欧苦笑着起身。身高超过一米九并且满身肌肉的卡路里欧是个超级壮汉，体重超越了一百公斤。也就是说现在压在他身上的负担高达半吨。不过因为是重力直接改变，额外的压力分散在全身，让他不至于被直接压死，反而还处于能继续行动状态。
因为强重力卡路里欧如同驼背一样弯着腰，屈膝行走。虽然跪在地上爬行效率更高一点，不过卡路里欧觉得那种姿势太难看了。卡路里欧所不知道的是，在外人看来，佝背缓行的他比起人类更像是怪兽。
“好了，没事了。”
走到芙妮身旁的卡路里欧越过芙妮的身躯把推杆推回1G位置，随后不动声色站到楼梯口，堵住芙妮的唯一退路。他想和芙妮好好谈谈。
而解除标本状态的芙妮跪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缩成一团。
“呜……差点以为要没命了……”
“呼……总算回复正常了。再压下去芙妮那本来就小的胸部就要压没啦。”
“V在骗人！还有的！没有被压没！”
芙妮抬起头和卡路里欧对上视线后，也不知是否因为强重力挤坏了脑袋，开口第一句就让卡路里欧差点笑出声。
“我的胸部真的还在！”
“我知道。冷静点，芙妮。”
花了数分钟芙妮终于回复了平静。但她又一次低下脑袋不肯直视卡路里欧。
“芙妮运气还算好，没有推到底。真的变成10G的话，我们大概都得被压死在这里了。”
卡路里欧试图开始找话题。话虽这么说，但卡路里欧觉得即使是10G，他本人也不会出事吧。不过芙妮就真的很难说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了。
芙妮始终都没有回应卡路里欧，反倒是她胸前的宝石挂坠一闪一灭。
“杰克尔，注意你的措辞！能用名字来称呼芙妮的男人，除了她爸爸就只有我而已！”
“等等，V的人格是男的？！”
卡路里欧颇感惊讶。宝石挂坠发出的声音一直都是低沉沙哑的女声。
“AI是、是没有性别的……”
“芙妮说的没错！所以芙妮现在虚弱脆弱需要人保护的时候，V我就会化身成男子汉！”
卡路里欧再一次感慨这个AI人性化程度之高，简直和真人没有区别。虽然现实中并不存在没有性别的人。
“那、那么我就不打扰卡路……不打扰杰克尔了。先走一步……”
“嗯，走吧，芙妮。肌肉怪兽看多了的话，我充电时都得倒胃口。”
“这AI骂人的水平也太高了吧！啊，等等，芙妮。”
芙妮想要从卡路里欧身边快步绕开，然而卡路里欧直接抓住她的肩膀。身体接触的刹那，芙妮如同触电一般抖动了一下，但她也没有挣脱卡路里欧。
“我刚才听到芙妮在找西蒙是吧。那只不听话的小猫又从芙妮房间溜出去了吗？”
“其实西蒙平时就不待在我房间，毕竟房间很小，呆不住……我给它在仓库深处做了个简易小窝，每天去喂食。但这次去西蒙不见了……”
“我陪着你一起去找吧。”
意外的没花多长时间，从第一健身房走出才过了两个过道进入生活区大厅时，卡路里欧和芙妮就找到了西蒙。
“来，小猫咪，看这边。”
“我这里有火腿哦！”
“这么大块猫怎么会吃！给我切小啊蠢货！”
“我把牛奶拿来了！”
黑色的小猫懒散地待在桌上，任由一群舰员将其包围。他们非但没把擅自闯入克里斯通号的西蒙当做太空垃圾扔出，反倒是聚拢在一起给西蒙喂食。
一堆大男人这样照顾小猫平时实在难以想象。卡路里欧此时切身感受到他的舰员们心理压力很大。
明日的逃脱作战失败的话，这里所有人都会葬身在异国他乡。舰员们现在正在寻找精神寄托。受伤却不死的西蒙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为宗教领袖。舰员们围绕着西蒙照顾着西蒙，内心却在西蒙身上投影着自身。
打着哈欠爱理不理的西蒙转动脑袋，越过人墙和进入大厅的卡路里欧与芙妮对视……随后若无其事地又把脑袋别开。
“这猫太过分了吧！把快饿死的你捡回来的主人可在这里……”
芙妮轻轻拉了下卡路里欧长袍的下摆，示意就此离开。两人一起进入过道后，她低声开口。
“没关系的，西蒙能被那么多人接纳的话，比我一个人来保护要好。”
“猫真的是一种很没良心的动物啊。”
“我不在意啦……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很习惯被抛弃了……”
说着说着芙妮尖耸的小耳朵也垂下。看起来像是不小心戳到了自己的心理阴影。
“芙妮总是逆来顺受的。最近被一个丑陋的男人玩弄了感情居然也选择吞下去。”
“V！我指的不是这件事啊！”
“但芙妮性格从小时候开始一直是这样。不被人欺负才怪了。V我都看不下去了。”
卡路里欧曾经调查过芙妮的过去，也因此虽然芙妮现在是无心说漏了嘴，但卡路里欧知道她童年时的部分经历，知道她因什么事而伤感。
“芙妮，我不会抛弃你。”
听到这话，一直带着开玩笑语气的V真正恼怒了起来。
“杰克尔！你太过分了！之前都可以当做无心之言和误会，这次算什么意思！玩弄芙妮真的让你很开心吗！”
连芙妮都抬起头，噙着泪水瞪视着卡路里欧。但卡路里欧坦然接受这一视线。
“你对我来说是搭档。我曾经在预知中亲眼看着你被混沌霸王撕裂。同样拥有预言能力的祖父曾经和小时候的我说过，预言能力是上天对能力持有者的一种惩罚。因为负面预言非常难以被避免，有时候甚至会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绕了个圈回到同样结果上。也因此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会把你、把这艘克里斯通号带回拿摩拉帝国。这是我挑战命运的方式。所以无论几次我都会说，我绝对不会抛弃你，不会让你受伤。”
卡路里欧硬是拉住想要逃跑的芙妮，有些话必须当面说完。
“芙妮，如果你还愿意把我当朋友的话，听我一句。这次战斗结束回到拿摩拉帝国后，立刻选择退役。离开军队，战争前线不适合你。我从小被作为战士培养，所有罕见能力天赋也都集中在战斗上，注定要在战场上奉献一生。但芙妮你不一样，在人工智能方面你是天才……那个领域才更合适你。”
“我、我没有卡路里欧想象的那么厉害……”
被卡路里欧逼到墙角的芙妮缩起身体。
“我能完成V……恰恰因为我是家族中第一个逐星士啊。我是取了捷径，利用了波动的能量……也因此我完成的模型，如果主人不是逐星士就无法培育AI的人格。这是个残次品，逐星士在人群中所占比例太低了……这种模型没有任何商业化、大规模制造的价值……”
然而卡路里欧打断芙妮的低语。
“奥布莱恩和我说了，能把拟态AI在三小时内调整完毕的人，全拿摩拉帝国不超过五个。这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天才级别了，芙妮，请对自己更自信一点。”
过了半天，芙妮重新抬起头，轻轻叹了口气。
“就、就听卡路里欧的吧……明明从学院毕业进入军队时，想着一定要将自己的波动才能发挥到最合适的地方，如今被卡路里欧劝说离开战场时，心里却感觉一下子放松了……看来我真的不合适待在这里。尽管这两个月来没有留下什么美好回忆，最近几天也是过得提心吊胆……但能遇上卡路里欧……”
芙妮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从自己长袍口袋中摸索出一个和V同样款式的宝石挂坠，塞到卡路里欧手上。
“收下这个吧，卡路里欧，本来两天前就应该交给你了……这是和V同样模型的空白AI，主人已经登记成卡路里欧了。”
“真的可以吗？这么贵重的东西……”
“卡路里欧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请收下它……如果卡路里欧能收下我微不足道的谢礼的话，我们应该能真正变成朋友关系……”
“既然芙妮这么说的话……”
卡路里欧把挂坠带到脖子上。为了适应卡路里欧的身材，芙妮有意把挂绳放长了，挂坠本体落在锁骨正中略下方。而当卡路里欧接手后，挂坠开始接受起卡路里欧的波动，并与之淡淡共鸣。
“最初两年AI主要接收外界的情报与卡路里欧你的感情，大概第三年开始能主动与卡路里欧交流。五年后就会比较像一个真人了……七八年就能成长成V这样的感觉。”
“那再之后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V能进化到什么地步……”
说着说着卡路里欧和芙妮两人都笑了起来。大概是嫌自己会是电灯泡吧，V很自觉地一句都没插嘴。
“给AI起个名字吧，卡路里欧。常常用名字去称呼AI，呼唤他，会让他成长速度更快一些。”
“听起来就好像真的在培养孩子一样啊……”
芙妮的脸喷地一下又涨红了。被芙妮的反应弄的自己也有些害羞了，卡路里欧赶紧换话题。
“我不擅长起名啊。作为参考，能告诉我为什么芙妮给自己的AI起名V吗？”
“V的名字是取自胜利。所以把V念做‘维克提尼’也是正确的读法……”
“原来如此，那么我的AI就叫做R吧。芙妮也可以把他念作‘雷古勒斯’。那么今后请多多关照了，R。”
卡路里欧胸前的宝石挂坠也一闪一灭呼应了自己的主人。
雷古勒斯，即是狮子座第一亮星的名讳。
“起名雷古勒斯……卡路里欧，莫非你？”
“嗯，没错。我的目标是成为拿摩拉帝国逐星士的顶点，黄道的成员之一，狮子座。”
目前黄道中狮子座之位仍然是空位。自从上代狮子座、也是上代杰克尔公爵，卡路里欧的祖父去世后没人能递补上。
“我会在R成长到能和我有说有笑之前，把狮子座之位拿到手中。”
卡路里欧的祖父是三十岁时拿到狮子座之名。虽然晚于四十拿下黄道之位的逐星士非常罕见，不过三十以前能成为黄道的逐星士也是少数。卡路里欧现在等于是放下豪言，要在五年以内……也就是他二十五岁之前晋升黄道，这若是被诺迪听到一定会不停挖苦讽刺吧。
但卡路里欧必须做到这点。如果要帮助海伦实现她理想的话，卡路里欧必须尽早登上帝国军方的顶层。
“卡路里欧一定能做到的。今后我也能和别人吹嘘说，我曾经和狮子座谈笑风生过……真是有面子的事情呢……”
“那就不是吹嘘了，芙妮，是事实啊。”
“的确呢……”
两人相视而笑。然而卡路里欧没有注意到的是，芙妮的微笑中带上了淡淡的落寞。
星历1584年10月27日，地球标准时间上午十时，克里斯通号起锚逃逸。
“代理舰长！紫竹国起义军方面发来通信要求我们停航！”
“无视掉。”
卡路里欧处在发射间平台上，通过耳中的微型通信器与指挥室直接交谈。而他面前站着诺迪、狄伟恩、芙妮和海伦……这是克里斯通号上最后的战力。
“等加速到最高速后按诺迪与狄伟恩，芙妮和我，卡路里欧压阵的顺序出击。”
战术指挥现在全权交给了海伦。
“狄伟恩，这里辛苦你一点，麻烦你先一个人拖住对象一。诺迪你来清扫狄伟恩身旁的敌机。我和芙妮、卡路里欧单人算成两个编队，会尽可能歼灭更多的普通霸王机体。到此为止是阶段一，明白吗？”
具体战术实际上前一天作战会议最后海伦已经交代完毕，现在只是复述确认而已。所有逐星士都点了点头。
从对付敌机的数量来看卡路里欧的任务最重，拿摩拉帝国向来是以两名逐星士配合组成一个编队，而卡路里欧这次要单人作战。但考虑到驱胡队队长武越群的战斗力，在阶段一与其单独决斗的狄伟恩所受压力是最大的。
“一旦队长机混沌化后，不管其他区域战况如何，立刻进入阶段二。狄伟恩，不要恋战，主动后撤。到时候奥布莱恩这边会把三台搭载拟态AI的布留纳克全部发射出来。芙妮，你来控制最后微调，让三台布留纳克对混沌霸王做自杀式袭击。”
一台布留纳克的造价都是天文数字，而海伦则把其当作消耗武器一次性使用。
“在此期间调整阵型，诺迪、狄伟恩、芙妮三人退到外侧打扫战场，希望那时候不会残留下太多霸王机体……你们见机行事。我和卡路里欧组成编队，去和混沌霸王做个了断。”
混沌化是一种唤起破坏冲动的自我暗示手段，需要逐星士进入亢奋状态战斗过一段时间后才能主动混沌化。一旦武越群驾驶的机械动力外装甲变成混沌霸王状态，战斗力会得到飞跃性提升。
胜负的关键点就在于卡路里欧和混沌霸王之间的决斗。若是卡路里欧败北，局势会再度变成混沌霸王收割式消灭全部布留纳克。到时候克里斯通号不是被击沉，就是被登舰彻底俘虏了吧。
“那么就让我们上战场吧！落后就要挨打，弱小就是原罪。现在……让我们用拳头告诉紫竹人，这个世界上没有名为道义的东西。”
加速完成后，诺迪和狄伟恩已经发射到舰外。芙妮和海伦刚进入自己的座驾，正在清空跑道等待出发。留在发射间中的只剩卡路里欧一人。
“代理舰长！观测到切连科夫光了！首批跃迁到达时间大约是二百秒后，数量是两个编队，从光谱看，包括后续一共有……八个编队！”
“我知道了。”
把与指挥室相连的通信掐掉后卡路里欧暗暗骂了一句。不但如同海伦所料，驱胡队只花了十五分钟就完成作战准备，机械动力外装甲数量居然还增加了。之前和克里斯通号等四艘珊瑚级战舰交战，驱胡队应该有减员才对……
“大概是收编了政府军留下的霸王了吧。从战报上来看，整个强渡瑞德河战役，紫竹国政府军部队成建制溃散投降，让起义军收缴了大量装备……而起义军方一直不缺少优秀的逐星士，他们缺乏的反而是硬件设备。”
海伦平静地分析着情报。这也在她预料之内。紫竹国处于内战状态，与克里斯通号为敌的是起义军。可政府军也在不经意间成为了克里斯通号的敌人……或许是这个国家本身在冥冥之中助她的人民反抗外敌吧。
“多几台普通的霸王，对今天的卡路里欧来说又没有区别。”
“太高看我了啊，海伦。”
“因为今天有我在啊。好了，我就先出发了……布留纳克、海伦爱德怀斯，出击。”
“布、布留纳克、芙妮卡默迈尔，出击。”
海伦与芙妮也发射出击后，铁闸打开，卡路里欧进入布留纳克大厅。他的座驾已被起重机吊入，静候着自己主人。
通过升降梯进入驾驶舱，合上舱门后埋藏在逐星士长袍下的电极开始运作，让卡路里欧与布留纳克融为一体。驾驶舱门合上后，奥布莱恩的声音在通信器内响起。
“我现在开始要解除人工重力、抽真空、降温了。”
“没有问题，布留纳克的状态良好。”
“卡路里欧，我给你的布留纳克做了点额外调整。你的座驾的双腕上都已经镀上了抗辐射层。厚度改变了，灵敏度可能会有点下降，不过你拿起最高武装时会稍微好受些。”
“谢谢。奥布莱恩，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技师。”
“哼，少装了菜鸟，你也只见过我而已吧。最高武装就放置在你的背后，一共五发，省着点用。好了，与星域环境同调完成了，卡路里欧……一路顺风。”
奥布莱恩罕见地说出“一路顺风”，平时他只会说“臭小子快滚”。也许是卡路里欧夸奖了奥布莱恩让他害羞了也说不定。从事这一工作的人无论年纪多大，都是老男孩。
卡路里欧驱使着自己的布留纳克进入发射跑道。战舰舱门打开，视线深处便是无垠的星域。待所有指示灯都变成绿色后。
“布留纳克、卡路里欧杰克尔……出击！”
克里斯通号上的五台布留纳克都按照预定散布到了指定区域，卡路里欧单人守在战舰后方。
整艘战舰周围共有八处共计二十四个蓝色光点，呈现包夹态势。切连科夫光是跃迁的标志，代表敌人正在调整坐标系进入克里斯通号所处空间，直到他们的机械动力外装甲完成跃迁出现为止都会和战舰保持相对静止。
离霸王到达还有不到六十秒，新的异物出现在卡路里欧他们的视野之中。
一艘长约三百米的大型船舶正在从前方靠近克里斯通号。不，不对，是高速航行的克里斯通号逐渐追上了前方正常行驶的某艘船舶了。
“代理舰长，前方船舶打开了他们所有的标示浮标，代码确认无误。是紫竹国所属大型客轮，祭坛号。航线重合了，他们似乎打算主动避让我们……”
“靠上去。”
“代理舰长？”
“靠上去。用通信告诉他们舰长，不许减速不许改变行驶路线，否则我会立刻亲手把祭坛号击沉。我们挤到他们身旁，靠的越近越好，哪怕些许擦碰都没关系。我们有振动斥子保护，沉不了。”
“我明白了，代理舰长。”
事实上看到祭坛号后，卡路里欧松了口气。和祭坛号的航行路线重合不是巧合，是海伦有意选定的。
距离洋升星门附近出现氢霾现象还有二十二小时，而全速行驶的话只需要两小时就能到达洋升。之所以一定要选择现在逃跑，就是为了和预定在这个时间通过此处的客轮祭坛号并排行驶。
这艘祭坛号，是被卡路里欧他们选中的人质。
普通客轮不会有逐星士保护，没有振动斥子，不需要战术核弹，普通的动能弹就能打穿。但是从星门直接投送炸弹精准度不高。如果克里斯通号和祭坛号贴近，紫竹国方面会忌惮平民的安危而不敢直接把战术核弹往克里斯通号身上丢。
“这种事情太卑鄙了……”
卡路里欧听见芙妮在通信器里轻声自言自语。这更让卡路里欧确信，这个少女不适合待在战场上。
战争不是童话。
身为一个战士，卡路里欧也渴求着平等公平地与敌人交战。但现在他肩负的是整艘克里斯通号的命运。为了把这些舰员带回祖国，就顾不得道德……战场上本来也就没有道德可言。
不足半分钟，克里斯通号舰首便平行超越祭坛号。左舷离祭坛号右舷距离不足百米。这在目前高速运动状态下，只要克里斯通号些微转向就会把祭坛号拦腰撞成两截。
人质已经就位。随后英雄们也陆续从切连科夫光中跃上舞台。
卡路里欧看到霸王机体显现的一刹那冲上前去。
“今天……速战速决吧。”
战斗开始五分钟后，卡路里欧击坠了六台霸王。
如果不是被多对一围攻的话，卡路里欧认为自己动作应该能更快一些。布留纳克要领先霸王两个世代，速度、力量、波动放大效率全方位压制。就算驱胡队是精锐部队，他们当中除去队长武越群外，也没有一人在操控波动能力上能与卡路里欧比肩。
“最后三台。”
驱胡队这次一共派出八个编队。由于克里斯通号方是防守侧，可以很轻松地通过切连科夫光预测跃迁降落地点，进而占据主动权。从作战开始时卡路里欧主动切割战线，单人对抗三个编队。
武越群所在的编队交给了狄伟恩和诺迪两人，海伦和芙妮对付剩下四个编队。在二对十二的交战中，芙妮和海伦已经取得了五个战果，但她们消耗严重，正在向着被动挨打的方向进展。卡路里欧打算尽快去替她们解围。
卡路里欧人为降低了出力，故意装出一副因为疲倦而波动减弱的样子。见到这一幕，同样急于援助队友的驱胡队三人果然上当了，如同饿狼一般穷追猛扑上来。
仅用左臂外侧去格挡朝着自己脑袋招呼的大刀，然而在接触的一瞬间张开波动反击。破坏了敌人的体态后，卡路里欧甚至没有考虑去拆卸对方的振动斥子，直接翻动自己的光剑，与敌人的波动正面相撞，电光石火闪过后，眼前霸王的双臂被卡路里欧砍下。
霸王机体缺乏远程支援能力。其他两名紫竹国战士还来不及援助失陷的战友，卡路里欧就将其脑袋斩落，从容脱离战线。
加速饶了一个回圈后，本应被追逐的卡路里欧成为了猎手。最后一个交错过后，原来霸王机体所在处只剩下了两个回收产生的切连科夫光点。
卡路里欧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机体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体力虽有些许消耗，但伴随着战斗精神亢奋了起来，整体状态只有比刚开始时更好。
然而就当卡路里欧打算一口气消灭围攻海伦和芙妮的逐星士们时，不定时炸弹终于爆炸了。
“代理舰长！敌人混沌化了！”
耀眼的红光在舰首方向绽放。如同恒星的耀斑喷发一般，日珥似的火红弧线连数万米开外的卡路里欧都能清晰目视。而在听到报告前，卡路里欧就已经感受到了强敌的波动瞬间放大。
“狄伟恩！快撤！作战进入阶段二！”
克里斯通号逐星士开始变换阵型，与此同时士气大涨的驱胡队也同步改变作战阵型。与武越群同编队的两人为首，连同海伦芙妮她们交战的七台霸王一起向战场外部飞去。但这不是逃跑，这些逐星士们是在用自己的机体为队长打造舞台。他们是要包围阻止布留纳克们逃逸，给混沌霸王的杀戮创造空间。
然而卡路里欧他们早就见识过混沌霸王的威力，自然不可能眼睁睁放着紫竹人顺利实施计划。
将推进器开至最大，卡路里欧从战场另一端疾驰而来援救战友。而当他与海伦她们擦身而过时。
“还是被逼到这步了呢……回去一定会被安娜姐姐骂到死吧。管不得那么多了，我们上吧，卡路里欧！”
“嗯。”
下一瞬间，卡路里欧与海伦的布留纳克一起对外爆发出波动能量，并且不断增幅，迅速超越了布留纳克的极限输出功率。
如果是能阅读波动流向的逐星士的话，可以很明显观测到卡路里欧与海伦的波动线之间有违常识。不同波源辐射的波动本应干涉相消，然而他们两人之间的波动却叠加了起来。
在克里斯通号舰上的普通舰员与祭坛号上围观的乘客看来，海伦的布留纳克迅速黯淡下去，宛若能量被卡路里欧强制抽走了一般。但事实却不是掠夺，而是两人的波动主动融合成了一个整体，汇聚在卡路里欧的布留纳克之上。
两人份的波动不是相加，而是相乘。强大的波动越过机体极限的一刹那，卡路里欧低语着。
“紫竹人，现在就让你们见识下帝国的骄傲，世上最强机械动力外装甲，布留纳克真正的面貌。”
无数根白光丝线从卡路里欧的座驾脑后、背后、四肢外侧向外延伸，不断扭曲变形，明明没有质量却侵蚀着周遭的空间。围绕卡路里欧自转的两颗象征精神的振动斥子也在自己的轨道上不停暴动，表明现在布留纳克的状态已经超越了其主人能控制的范畴。
和混沌霸王通过唤起破坏冲动突破极限一样，卡路里欧也突破了极限。强大的敌人就在眼前，这个事态本身就唤起了卡路里欧战士的血，唤起了他斗争的本能。不同的是，武越群依靠自己强大的精神力控制住了混沌霸王不让其失控，而卡路里欧则是完全放任布留纳克爆发。
可卡路里欧并没有失去理智，依旧如同手脚一般操控着自己的机械动力外装甲。
原因也很简单。制御者是海伦。把布留纳克比作车子的话，卡路里欧就是只踩着油门控制方向盘，而刹车工作全都丢给了海伦。通过波动的共振，心灵相通的两人化作一个整体战斗。
“看着吧，紫竹人！这就是布留纳克……至高形态！”
连外貌都发生了变化，卡路里欧没有从左臂的格纳槽中掏出自己惯用的光剑，而是从背后拔出了一根五米左右长度的银白色短棍。而当卡路里欧双手并持这根短棍时，闪耀的弧光溅射而出，烧灼着卡路里欧的双腕。
“咕……”
就算反噬的疼痛现在由卡路里欧与海伦一起分担，卡路里欧依旧感觉像是抓着沸水炉一般，几乎无法抓稳短棍。拿摩拉帝国设计机械动力外装甲时，武装的性能研发总是比其对逐星士保护研发速度快，这导致在战争前线几乎总是没法见到他们的武装到达理论极限。
能驾驭配套研发的同世代的最高武装的逐星士少之又少。但通过共振进入至高形态的卡路里欧可以做到，也必须做到。
“哈啊啊啊！”
一瞬过后，仿佛武装本身认可了主人，短棍瞬间变粗变长到二十米……与布留纳克的高度与极限臂展相若。
拿摩拉帝国习惯先命名新型号机体的最高武装，而后让机体与之同名。
闪现在卡路里欧手中的最高武装现在呈现出银白色光枪形貌。其名为布留纳克，命名来源自地球时代的凯尔特神话，其意为……
光之神枪。
从卡路里欧进入至高形态，拿出光之神枪，闯入混沌霸王身前只用了不到十秒。
挥舞着童年时就操练使用的最顺手的武器，卡路里欧提着长枪与混沌霸王暗红色的大刀相撞，黑红与银白之光混搅着波动溅射。
卡路里欧利用冲撞把混沌霸王逼开，振动斥子已经被拆卸掉一个的狄伟恩和诺迪总算脱离了混沌霸王的追杀。
“代理舰长！”
“没关系了，狄伟恩，这里交给我。”
“我明白了。”
狄伟恩和诺迪一先一后脱离了战区，转而执行他们在阶段二的任务。与此同时，才刚发射出来没多久的三台布留纳克接替狄伟恩和诺迪直直向混沌霸王撞去。
那是搭载拟态AI的无人机。本来在海伦的计划中，这些无人机的自杀式袭击只是为卡路里欧赶来创造些许时间空挡。但卡路里欧进入至高形态动用光之神枪比预想中还要顺利。这些机体某种意义上是被浪费掉了，正当卡路里欧这么考虑时。
“波动场！”
无人驾驶的布留纳克不应该能使用波动，然而他们现在身体上虽然微小，却确确实实地绽放淡色光彩。而且仔细阅读的话，卡路里欧发现这三台的波动都非常眼熟。
“芙妮，你果然是天才啊。”
三台无人机上都显现了卡路里欧两个月来搭档的波动。芙妮说过她不但能微调这些AI让他们适应瑞德河的天文状况，甚至还能进行小许优化。比方说让这些无人机与芙妮本人共振。
没有独立人格，所以不存在互相信赖问题，芙妮只要改写代码就可以让自己与无人机共振……不，是单方面操控无人机。
哪怕因为负担着三个机体，芙妮在每台无人机上所能注入波动很小。但只要有着波动场，这些无人机就不单是障眼法而已了。混沌霸王的前三刀攻击没能直接将布留纳克切断，反被三台无人机擒抱住。虽然对武越群来说挣脱这些无人机只是时间问题……
“卡路里欧，趁、趁现在！”
“谢谢。就让我利用一下这额外的机会吧！”
以克里斯通号与祭坛号所处平面为基准，卡路里欧开动推进器向上飞行，不用两秒就跃到了两艘舰船的上方数百米处。
左臂伸直前指瞄准混沌霸王，右臂手握神枪拉开至极限后仰。没有支点，蹬地的力道就依靠波动场人为补足。混沌霸王将三台纠缠自己的无人布留纳克砍成碎片的瞬间，卡路里欧发力将神枪掷出。
空无一物的星域间降下落雷。
从卡路里欧到混沌霸王，近千米长度的空间被电光击穿，延伸至不可见的视线之外依然回荡闪光。
被大刀斩成数截的无人布留纳克再度被卷入，碾成无数片碎屑，随后被斥力抛出，如同暴雨一般洒向紧邻的克里斯通号和祭坛号。
神话中才会出现的天罚，在人类跨入太空后重现了。
明明没有空气介质，声音不可能传播，在场所有人却如同切身听加了雷神愤怒的嘶吼一般，数秒内无法行动，连开口感叹都做不到。
这是光之神枪最有破坏力的使用方式。被正面直击的话，哪怕有振动斥子保护，一般等级的战舰也会被瞬间打穿波动场后沉没。
然而卡路里欧知道，混沌霸王不是那么简单能打倒的对手。
卡路里欧从背后掏出第二根光之神枪放入手中后，布留纳克残片化作的烟雾随扩散运动逐渐散去，出现在卡路里欧眼前的是不知将大刀丢至何处，双臂交叉护脸的混沌霸王。混沌霸王本身没有受损，不过黑红色的振动斥子在抵挡过程过热报废了一个，波动出力有所下降。
借助芙妮的助攻，第一招过后卡路里欧取得了不小优势。
“不妙，武队长的振动斥子少了一个！而且那台布留纳克样子实在不对劲！我们去帮队长一把吧！”
“打扰这种决斗武队长一定会生气的。不过现在顾不得道义了，一起上！”
由于和海伦共振，卡路里欧被封印的共感能力完全解除限制，甚至还大幅加强。现在的卡路里欧把周围所有人的想法都听得一清二楚，哪怕紫竹人操持着他完全不懂的紫竹语，也不影响卡路里欧理解他们的对话。
两台霸王瞬间加速，越过了被光之神枪震慑到的诺迪、狄伟恩他们组成的防线直扑而来。而在那两台霸王杀到卡路里欧身旁前。
“马向明！欧阳安延！不要靠近那台布留纳克！”
武越群出声警告自己的部下，然而卡路里欧动作更快。
“一般人给我退下。”
卡路里欧仅是对着上方举起了自己的光枪，枪尖上的光弧化作环，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嘎！”
“啊啊！”
试图袭击卡路里欧的紫竹国逐星士发出惨叫，被钉死在原处动弹不得。
不止如此，数秒过后，伴随着光之神枪上波动扩散至整片战区，所有机械动力外装甲都如同被雷击了一般，逐星士们全身麻痹无法行动……连拿摩拉帝国的逐星士们也不例外。
“呜……”
“芙妮、狄伟恩、诺迪……抱歉，一会就好了。”
听到芙妮痛苦而急促的呼吸声，卡路里欧所能做的也只是道歉而已。狄伟恩和诺迪虽然没发出呻吟，但他们肯定也不好受。
卡路里欧利用至高形态下布留纳克的波动扩散能力，强行压制了周遭所有逐星士。本来卡路里欧的波动量在逐星士中就算是优秀，海伦则拥有罕见的巨大波动量，两人相叠、相加、相乘后轻松超越了在场其他所有逐星士波动量总和。
这种压制是不分敌我的。现在在卡路里欧的支配范围下，所能行动的应该只有卡路里欧和海伦本人而已。
“卡路里欧，他还能动。这种程度只能排到甲二等，太不科学了。”
“嗯，真是可怕的强敌，看来紫竹国卧虎藏龙远超我们的想象。”
如同在抽这组搭档的脸一般，他们最想压制的敌人，混沌霸王无视了扩散的波动，若无其事活动起了自己的关节。随后混沌霸王左手竖起拇指，对着自己的脖子划过。
这是个挑衅的动作。
在卡路里欧的预知梦境中，他也曾经听见过混沌霸王的声音。现在想来这就是预示着，卡路里欧一定会在解开共感限制的情况下，与混沌霸王交手一次。那时候武越群说的是“滚出去！侵略者！”
然而现实中，武越群的心声变了。
“侵略者……给我死在这！”
冷兵器时代，同等身体条件下，持长枪的战士与空手的战士一对一格斗将会是单方面屠杀。不，不对，哪怕是没受训过的普通农民，只要拿起长枪也能战胜赤手空拳的骑士。
武器带来的优势是压倒性的。类人猿能进化成人类，站上君临自然界的顶点，依靠的也正是包括武器在内的一系列工具。而长枪被称为冷兵器的王者，以其优秀的性能几乎出现在古代地球各角落所有战场上。
然而卡路里欧与武越群一对一决斗，枪对拳的绝对优势却没有体现出来。
论熟练度，杰克尔家先祖胡狼公是以长枪闻名于世的拿摩拉英雄，杰克尔家代代培养逐星士时都首先传授枪法。卡路里欧从七岁起就与波动打造的光枪相伴，这可以说是他最称手的武器。
论武装的先进性，卡路里欧所持的光之神枪是布留纳克的最高武装。这个世上更强的武器，恐怕只有拿摩拉帝国黄道成员四台专属机体的武装而已。
虽然借助武器的长度，仅靠双拳作战的混沌霸王尚未能触及卡路里欧的身躯。即便如此，卡路里欧在近身战中半分优势都没取得。光之神枪威力大到会烧灼其主人，但武越群愣是靠着双拳将卡路里欧疾风般的刺击悉数挡下。
“波动能力太强了……不，不对。”
通过混沌化，武越群超过了霸王机体的极限。但通过共振，卡路里欧也一样越过了布留纳克的极限。况且混沌霸王的振动斥子还报废了一个，论波动卡路里欧绝对不可能居于劣势，光枪横扫时的光弧没有打穿混沌霸王的波动场，一定和对方那奇妙的拳法有关。
第一次与混沌霸王交手的尾声，卡路里欧曾见识过那种不可思议的攻击。卡路里欧尊敬强者。交手越是深入，卡路里欧对于这个敌人的敬意就越深。
前代狮子座，卡路里欧的祖父在卡路里欧出生后就因上了年纪退出战场，卡路里欧不曾见识过自己祖父的实力。卡路里欧亲自交手过的对手中，比眼前这个紫竹国逐星士强的，也只有天秤座和白羊座……拿摩拉帝国逐星士的顶点。
不过卡路里欧是以黄道为目标前进，必须战胜眼前的敌人，越过这个界限。而且这次战斗有个异常有利的条件。
时间。
这次克里斯通号执行撤退战。只有拖到克里斯通号驶离虎填星门的投射范畴，紫竹国的逐星士们就不得不撤退。
站在这点考虑，武越群应该越战越急躁才对，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前次交手时站在时间对立面的卡路里欧伴随战斗延伸，精神状况一度崩溃。然而拥有共感能力的卡路里欧却无法从混沌霸王上感到焦躁，甚至连思考都无法阅读。并不是说武越群察觉到了卡路里欧的共感能力后加以屏蔽，而是单纯的心静止水。这或许才是紫竹国战士强大的真相。
不知道多少枪与拳交锋后，混沌霸王猛然使出杀招，而卡路里欧甚至连杀意都没读到。
扎实戳出的光之神枪刺入混沌霸王的左肩，距离驾驶舱仅差分毫的距离。然而这并不是卡路里欧打穿了敌人的波动场，而是混沌霸王有意而为之。他用自己的身体禁锢住了卡路里欧的光枪，在卡路里欧察觉到不对收回武器前，侧身右手沿着枪身顺劈而下。
混沌霸王右手掌边缘绽放的暗红色波动亮起，手臂本身化作了长刀，直扑卡路里欧门面。
卡路里欧甚至象征性的抵抗都没做，直接弃了光枪，反向向后飞出。若是他选择想要保住武器，正面迎击的话，反而会被混沌霸王切下两臂吧。因为曾见识过紫竹人违反常理利用波动的方式，卡路里欧这次躲开了杀招，从背后拔出第三根光枪，与混沌霸王相隔百米开外重新对峙。
“还有三根，够用。”
卡路里欧一共携带了五根光之神枪上舰。因为最高武装的造价高昂，奥布莱恩在卡路里欧出击前曾说了句省着点用。不过若是丢了性命的话就划不来了。撇去失去的两根光枪，卡路里欧没有任何战损。而混沌霸王将左肩的光枪拔出后，因为受伤波动出力持续下降。
战斗进入转折点，胜负在向卡路里欧侧倾斜。然而同样身为战士的武越群没有任何兴奋或是对于卡路里欧的认可与赞扬。
“你们的手段真是下贱，白皮猪。”
心静止水的武越群头一次生气了，随后他离开这片战区，迅速向下飞行。
卡路里欧没有加以阻拦。武越群不是丢下了自己部下逃跑，而是丢开了决斗去保护祭坛号。这也正是他生气的原因……卡路里欧的同伴海伦，正在使用钢泽电炮攻击祭坛号。
身为特殊武装，钢泽电炮的性质有别于基础武装。
如同名字中的炮字所示，武装本体与布留纳克的手臂等粗。海伦接过了从克里斯通号上发射出来的钢泽电炮后，双臂托举着瞄准无辜的祭坛号客轮。
出力高威力大，但因携带不方便，在逐星士格斗战中几乎派不上任何用场。钢泽电炮是一种对舰攻击武器。在没有战舰的紫竹国执行任务时本应毫无作为地躺在武器仓库中积灰。然而海伦早就把祭坛号会出现拟定在计划之中，并且钢泽电炮就是专程用来攻击客轮而被拿出使用。
当然，海伦和卡路里欧也不是恐怖分子。他们和恐怖分子的区别，不在于会不会攻击平民……拿摩拉帝国在外作战，就从来没在乎过当地平民死活。
恐怖分子无意义去攻击平民制造恐慌，而卡路里欧和海伦是有所权衡，为了他们的战术去攻击平民，某种意义上性质更为恶劣。
如同海伦计划所料，注意到钢泽电炮的射击线后，武越群驱使着混沌霸王挡到轨迹线上，张开了波动，为了保护身后的客轮硬是与钢泽电炮的射线对抗。
“卡路里欧，混沌霸王上钩咯。我来彻底牵制住他。”
“海伦，谢谢。我这就给他最后一击。”
卡路里欧举起光枪，瞄准为了守护人民而动弹不得的混沌霸王。
一对一继续决斗下去，卡路里欧八成也能获胜吧。但这不是单纯的战士间的决斗，而是身负了众人性命的战争。因此无论败北的可能性多小，卡路里欧和海伦都要想办法回避，哪怕手段再卑劣都没关系。
也因此，将光之神枪掷出的卡路里欧没有丝毫迷茫。
天罚再度降临。人造的落雷第二次响起后，留下的只有寂静而已。
光之神枪通过的轨迹上只剩下无数破碎的细小碎片，甚至连回收用切连科夫光都没有出现。被光之神枪正面直击，波动场全用于抵抗钢泽电炮的混沌霸王彻底粉碎，驾驶员的武越群恐怕已经被燃烧成灰烬蒸发，没给能给他的战友留下任何用以缅怀的遗骸。
“畜生！你竟敢！你竟敢！”
“卑鄙小人！今天不把你碎尸万段，老子誓不为人！”
看到自己敬爱的队长惨死，卡路里欧背后的两台霸王被愤怒驱使瞬间爆发，挣脱了卡路里欧扩散波动的压制，挥舞着大刀向卡路里欧砍来。然而卡路里欧甚至都没回头，横向伸张两臂，张开波动场就将他们两人挡下。随后若无其事地解除了扩散波动。
一瞬之后，在场所有逐星士回复正常行动能力。本来仗着波动的绝对压制，驾驶着布留纳克至高形态的卡路里欧可以轻松消灭所有残存的霸王机体吧。解除对于霸王们的单方面压制，卡路里欧其实是在释放信号。
——武越群已死，你们当中没人能和我匹敌。识相的话就速速撤退。——
“这混蛋！在瞧不起我们！”
“绝对要替武队长报仇！兄弟们，一起上！”
紫竹国的众人没有理会卡路里欧同时混杂着善意与恶意的想法，打算继续战斗下去时，接替武越群的临时指挥者阻止了他们。
“全员撤退。”
“余副队长！别拦着我们！”
“让我们宰了他！拿摩拉的逐星士不死天理难容！”
“再重复一遍，全员撤退，这是命令。武队长……不会想看你们为了替他报仇而去送死。”
夹杂着恼怒与不甘，紫竹国的逐星士们陆续跃入切连科夫光中撤退。
阻止了他们围攻卡路里欧的逐星士最后一个离开。他指挥撤退时相当平静，然而卡路里欧通过共感能够明白，这位副队长才是所有紫竹国逐星士中与武越群感情最深厚、最憎恨卡路里欧的人。
“拿摩拉的逐星士们，这次是驱胡队的完败，我们技不如人，认了，就此别过。不过……”
最后一名逐星士通过跃迁离开前留下了恶毒的诅咒。
“别以为起义军会放过你们，别以为紫竹国的子民会放过你们，别以为这片神圣的国土会放过你们……你们所有人，全都不得好死。在地狱的烈焰中被燃尽吧。”
距离克里斯通号脱离射程还有两分钟，紫竹国逐星士的猛攻已经顶住了，但克里斯通号还处于紫竹国的攻击范围内。
“代理舰长！侦测到核打击！”
指挥室急促的通信声传来。同时新的切连科夫光出现在克里斯通号左舷外不远处。但即将通过跃迁到来的不是紫竹国的逐星士，而是战术核弹。
“海伦，果然如你所料。”
就算卡路里欧知道海伦的指挥预测才能，现在也不由感慨。从武越群会把保护祭坛号置于自己性命之上，到驱胡队败北后起义军会不计一切代价击沉克里斯通号，在战斗开始前，没有预知能力的海伦全都说中了。
也因此拿摩拉侧早已做好对策。
“嗯，紫竹国起义军是彻底被我们惹火了吧。紫竹人最不耻言而无信之人，我们一度投降还抓取人质击杀混沌霸王，这一定让起义军的指挥官愤怒到快失去理智了。没关系，这就在计划之中……作战进入阶段三。我先回舰上稳定振动斥子。芙妮、狄伟恩、诺迪，你们也回来吧。接下来交给卡路里欧就行了。”
因为回收系统还能运作，海伦直接跃入切连科夫光中进入机库。为了减少不必要能量消耗，狄伟恩、诺迪采用从跑道登陆回舰的方式慢一步返回。
芙妮转向卡路里欧，似乎想说些什么，犹豫再三以后终究回头，最后一个通过跑道进入克里斯通号。
而卡路里欧的任务还没结束。
“海伦，我现在就去摧毁祭坛号所有的标示浮标，给我二十秒就行了。”
“嗯。克里斯通号所剩的两个振动斥子已经和我连上了。抗电磁脉冲保护已经提前开启。就差最后一步了。”
祭坛号算是巨型客轮，上载有数千名游客，尺寸也长达三百米。虽然这依旧比克里斯通号小了接近一半，但是在数万公里开外的星门观测点看来区别并不明显。
卡路里欧绕飞祭坛号两圈，毫不犹豫将能证明其身份、不停闪烁的标示浮标全部砍成两截。与此同时，克里斯通号小幅下修航道微调方向，六十秒内从祭坛号左侧强行绕到其右侧后再度上行与之平行。
在紫竹国逐星士离开后不到两分钟内，克里斯通号与祭坛号完成位置交换。这种神速一方面是因为克里斯通号上的舵手能力优秀，另一方面海伦早在作战开始就已告知指挥室，作战进入阶段三后立刻与祭坛号交换相对位置。
替死鬼就位不到十秒后，死神来临了。
克里斯通号相对星门阵地是在做高速运动，也因此通过跃迁投送逐星士和武器时，紫竹国方面并没有选择跃迁到具体某个坐标上，而是把跃迁点选在以克里斯通号为中心的坐标系上的某个位置。这种方式虽然跃迁所需时间会大幅上升，但是能追踪动态目标。
战术核弹的投送地点选择在了克里斯通号左侧三千米处，被设定为一旦完成跃迁，立刻向南方……也就是克里斯通号所处方向运动。末端速度达到十千米每秒以上的战术核弹撞上目标连半秒都不需要，根本来不及拦截。而只剩两个振动斥子的克里斯通号也很难完全挡下战术核弹的破坏。
然而紫竹国起义军显然低估了拿摩拉帝国部队的心狠手辣程度。他们能佯装攻击满载平民的客轮牵制紫竹国逐星士，当然也可以把这些无辜的平民当做自己的人肉盾牌。
失去标示浮标，在数万千米开外的虎填星门阵地难以观测到祭坛号和克里斯通号的区别，没有及时选择停止作战。而按照原预定从切连科夫光中显现的战术核弹笔直地撞上了祭坛号左后方船舱后，立刻引爆，将半径五十米圆球状空间化为等离子火球。
如同之前武越群曾言过的那样，紫竹国起义军这次动用的战术核弹不是中子弹，而是三相弹。
先利用核裂变产生的能量来引发核聚变，而后再利用核聚变产生的能量引发第二次核裂变。诞生于地球时代末期、冷战时代的三相弹至今仍然是人类所拥有破坏力最强的炸弹。
在没有空气的星域之中，不会产生冲击波造成大范围破坏。但几乎所有能量都以热辐射的形式释放而出，爆炸范围以内就如同一颗人造的小型恒星。没有波动场去隔绝，祭坛号断成两截，除了被直击的位置附近空间彻底燃烧成等离子态不留任何残余外，靠近爆炸位置没有直接被卷入的部分也被巨热蒸烤。
“好热！烫啊啊啊！”
“救命！救命！热！热啊啊！”
“妈妈！爸爸！救救我！”
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回荡在耳畔，共感能力完全打开的卡路里欧如同自己全身被烈焰焚烧一般痛苦。
卡路里欧露在逐星士长袍外的苍白手背先是变得通红，而后肿胀起泡，逐渐发灰发黑开始不断向下掉落，露出白骨，最后彻底被烧成碎屑。
“卡路里欧！卡路里欧！醒过来！那不是现实！”
海伦急促的呼喊声把卡路里欧从幻象中召回。
“抱歉，海伦。”
卡路里欧摇了摇头，恢复清醒。不过他能那么快从烧灼的共感中解除，原因其实是因为共感源消失了。
十秒不到，祭坛号上没有直接被卷入核爆的乘客大多也已被高温烧死。
距离爆炸点较远，靠近船首的船舱内还有部分乘客躲过了致命的高热。在如同桑拿房，电力系统全毁舱体破损的祭坛号上，还有着无辜的乘客在艰难求生。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房间里！让我回去！快让我回去啊！”
“放弃吧！后半段船体已经消失了！那里……没有活人了。”
“我感觉空气在变稀薄！哪里泄漏了！肯定有哪里泄漏了！”
“等等！这些星魔是哪里来的！他们怎么进来！别……别过来啊！”
“不要！不要吃我啊！”
小如成人体型，大如非洲巨象，大约五十多只浑身漆黑如同阴影化身的星魔从虚空中凭空出现，像是闻到尸体的乌鸦一般聚拢到祭坛号前端，从破口中涌入，开始他们的宴席。
而菜肴就是活生生的紫竹人。
通过共感目睹这一切的卡路里欧不自觉地拔出自己左臂格纳槽中的光剑。
“卡路里欧，我们快脱离虎填星门射程了，回来吧。怎么了，卡路里欧？”
如果现在卡路里欧冲入祭坛号残体上斩杀星魔，而克里斯通号能停下来放出救生艇的话，应该能救出超过一百名祭坛号乘客吧。
“没什么，海伦。我这就回来。”
卡路里欧收起光剑，跃入切连科夫光中。
断章三 血发魔女
“卡路里欧，听姐姐的话，把和海伦的婚约取消了吧！”
订婚仪式举行完第二天，爱德怀斯父女和杰克尔公爵都启程离开了杰克尔主宅。偌大的城堡再度变得空空荡荡。
上午九时，卡路里欧打算和往日一样锻炼波动时，他的姐姐安娜却没有拿出光枪，反而出少见的严肃表情。
“我不会娶敏斯特的，安娜姐姐。”
“那个只是姐姐在和卡路里欧开玩笑而已。”
卡路里欧倒是觉得安娜在说把敏斯特许配给自己时的眼神很认真。
“说正经事。海伦虽然很漂亮，但她和卡路里欧不合适。卡路里欧将来应该找一个更加善良单纯的女孩。”
“海伦虽然会伪装自己露出虚伪的笑容……但她本性并不坏。”
“这才两天不到就开始帮外人说话了！弟弟长大了要留不住了！姐姐很伤心啊！”
“海伦是我的未婚妻啊，哪里算外人……”
严格意义上就算完成了订婚，海伦依旧不是杰克尔家的成员。身为爱德怀斯家的独生女，海伦是要继承爱德怀斯家的下代家主。这次政治联姻只是杰克尔家把非继承人的第三子卡路里欧送入爱德怀斯家而已。不过海伦对于卡路里欧、安娜他们来说的确就不再是外人了。
安娜皱着眉头摁住卡路里欧的肩膀，将身子压低放缓语速加强自己的气势。
“海伦昨天看卡路里欧那个神情，和姐姐我第一次见到佐罗时一模一样。她已经把卡路里欧看成是自己的东西……那个女人是动了真格，不顾一切想把卡路里欧抢到手啊。就算鲁格尔昨天能赶回来，海伦也一定会找借口吹了她和鲁格尔之间的婚约，继续索要卡路里欧……呜哇，如果真的发生这种状况的话绝对会很难收场。这种女人很可怕的，卡路里欧真的不能选她啊。”
“安娜姐姐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吧！”
不过卡路里欧的确感觉海伦和安娜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有主见、特别强势、不喜欢按常理出牌……说不定没见过面的佐罗姐夫会和自己性格很像，不知为何卡路里欧有这样的预感。
“而且父亲都很赞同这门婚事……就这样吧，安娜姐姐。”
杰克尔公爵对于卡路里欧与海伦之间完成订婚的喜悦溢于言表。因为卡路里欧近似狼狗一般的丑陋面相，爱德怀斯倒是不怎么喜欢卡路里欧……不过既然是海伦亲自指定的未婚夫，溺爱独女的爱德怀斯也没有反对。
“父亲当然赞同了！他以为这样做可以避免卡路里欧走向预言中的结局！但姐姐我知道，如果卡路里欧娶了海伦，祖父预言的卡路里欧的末路就真没法避免了啊！呃……”
安娜捂住自己的嘴，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已经不可能收回来了。
“啊，刚才的话别在意。总之……”
“安娜姐姐，祖父到底给我留了什么预言，我想知道。”
“呃……别、别这样看着姐姐啊，卡路里欧。”
明明是安娜摁着卡路里欧的肩膀，由上至下作为强势的一方交谈，现在反倒是安娜别过脑袋不敢和卡路里欧眼神接触。
卡路里欧小时候曾听安娜说过，自己和杰克尔家的其他兄弟姐妹不同，没按传统在帝都接受最好的教育，反而留在杰克尔主宅成长，是因为祖父留下了一个关于自己的特殊预言。虽然是猜测，但从安娜几次提到预言时的态度来看，应该是负面预言吧。不出意外安娜自愿留在主宅，照顾卡路里欧成长的原因也和那个预言有关。
“祖父曾经和我说过，负面预言非常难以回避，但强大的逐星士可以依靠自己的实力和努力去战胜命运。我想要成为祖父那样的强者。安娜姐姐，告诉我祖父留下的预言吧……我想要直面这个命运。”
过了半天，安娜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卡路里欧的确长大了啊……明明才十二岁。虽然比预想的早……卡路里欧，跟我来吧。”
时隔五年，卡路里欧再度来到城堡地下深处。
如同卡路里欧所料，安娜又一次迷路了。好在卡路里欧记得过去前往胡狼公房间时的道路，姐弟俩这次终于没走多少弯路。
使用着正大光明从管家那里拿来的钥匙，安娜打开紧邻着胡狼公室的房间。波动再度昏暗的地下室时，出现在卡路里欧与安娜眼前的是和胡狼公室极为相似的布局。
数个水晶展柜封印着其主人生前使用的书籍、衣物、茶具、乐器以及……武器。撇去两把大剑外，其他配色柔和的物件没有戾气，折射出这间房间纪念的是一位女性。
房间最深处挂着她的巨幅相片。这位女性身着酒红色礼服长裙端坐在椅子上，暗红色长发披挂在腰间，与卡路里欧头顶几撮红发颜色相近。虽然看得出是白种人，但肤色比起卡路里欧偏深，凝视着相框外的双瞳为琥珀色，代表她是第一代逐星士。整张照片中的色彩以红为主，但却显得异常压抑。原因在于女性忧郁的神情……这使得她姣好的容貌也变得黯淡。
“她没有留下名字，但她是胡狼公的妻子……也是我们的先祖。”
安娜的声音也不由自主降低了。接下来要涉及的话题将是杰克尔家真正的机密。
历史上能留下记载的名人少之又少。胡狼公的配偶身份不为世人所知本来也很正常。然而作为杰克尔家的奠基人之一的女性，她的姓名却没留在杰克尔家家谱上是一件反常的事情。
女性的名字被其后人……不，应该是当事人亲自抹去了。
“虽然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卡路里欧一定知道她的事迹。她的绰号是……血发魔女。”
卡路里欧最初以为这是安娜的玩笑。
在胡狼公的传说中，血发魔女被描述成十恶不赦嗜血残忍的魔女。虽然拥有一双猫眼，但她的波动能力却是一等一的强大。配合能够读取他人思考的共感能力，血发魔女在那个时代战无不胜，直到被胡狼公打倒就地正法为止。
“血发魔女是胡狼公亲手杀死的逐星士，她不可能是我们的祖先啊。”
“不，卡路里欧，她就是血发魔女。在这个房间里还留下了很多影像资料，卡路里欧有兴趣的话可以一一翻阅，很多部分都展现出了这位女性拥有共感能力……这种能力罕见到一个时代不会存在两名拥有这种能力的逐星士。”
错愕的卡路里欧重新看向自己先祖的照片。如果她真的是血发魔女的话，这毫无疑问是杰克尔家的巨大丑闻。结合女性忧郁、似乎因烦恼而痛苦的神情，消瘦的身躯……卡路里欧瞬间意识到了一个更糟糕的可能性。
胡狼公看上了血发魔女的能力，打倒她后拘禁了这位拥有罕见能力的逐星士，并强行逼迫她为自己产下后裔。
“不，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啦，卡路里欧。来，看这些照片。”
安娜打开了投影设备，找出化为电子数据的千年前的影像。从离开地球开始，千百年的时间里电子技术并没有显著的进步，进化到顶点的东西没有留下可以改进的空间。即使是距今千年前的照片与录像也和平时卡路里欧使用的相同，给卡路里欧一种自己祖先就生活在自己身边的错觉。
挂在墙壁上的照片中，女性的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岁上下，和传说中血发魔女死亡时的年龄相同。当时三十岁的胡狼公也在那一年娶了妻子。如果安娜所说都是真实的话，那应该是她刚嫁给胡狼公后不久留下的照片。
而现在安娜调出的照片与视频大约发生在十年后。女性带着自己的孩子，出门迎接从战场上归来休整的胡狼公。在逐一拥抱了扑上来的孩子们后，胡狼公将那位女性搂入怀中，靠着对方的耳边不停低语。
明明已经接近中年，并且拥有了数名子女，但两人丝毫不顾及在拍摄的佣人，就如同新婚夫妻一般亲热。完全看不出是强迫的婚姻，两人毫无疑问都深爱着对方。
虽然也有斯德哥尔摩效应的可能性，例如血发魔女被剥夺自由后，过了数年爱上了胡狼公。不过看了安娜不停调出的视频与照片资料以后，卡路里欧没法质疑他们之间的爱情。
在战场上数度长枪与大剑相交，分属不同国家，互为死敌的两人日后却成为了夫妻。
“传说某种意义上也没错，血发魔女的确在战败那一天就死了。留下的只是一个单纯爱着胡狼公，终身不再进入战场的女性罢了。”
由于波动能力是少有的天赋，逐星士不分男女，几乎都要进入战场。不过女性一般在成婚，尤其是在有孩子后就离开前线。事实上，像德雷克舰长那样年纪高达七十还能活跃在战场上的逐星士也很罕见。大多数男性逐星士也会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退出第一线，爱德怀斯便是如此。
血发魔女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女性逐星士一般，获得了属于她的幸福结局。
然而随着安娜不停调阅着资料，时间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卡路里欧面前流逝。血发魔女变得越来越憔悴、越来越瘦弱，随后在不到四十时死于肺病。
“这……”
刚嫁给胡狼公时，血发魔女年轻朝气而有生命力。然而之后血发魔女越来越脆弱，仅仅在胡狼公面前才会露出虚弱的微笑，一些日常的视频当中甚至显示她不时会一个人默默流泪。
不到四十岁就病死不是因为她先天体弱，而是某种心理性因素。
“卡路里欧，你能明白血发魔女为何迅速憔悴下去吗？”
“嗯。结合那十五年的历史事件的话，其实很明显……”
“有好好在学习呢，卡路里欧。”
安娜抚摸着卡路里欧脑袋。在这两年里，卡路里欧在杰克尔家的图书馆中详细学习过拿摩拉帝国建国时期的那段历史。也因此卡路里欧明白，究竟是什么丑恶而血腥的事物把自己的祖先逼上了绝路。
拿摩拉帝国的母星，也是整个帝国起家之初的行星叫做梅肯利亚。
这颗行星在星域中远离中心，从地球出发的移民数量并不多。由于当时在星域中航行的科技不高，星魔是很棘手的狩猎者，每次穿越星域对人类来说都是巨大威胁。因此地球对于各殖民行星的控制力有限。过了两三百年，进入星球部落时代后，各行星迅速从地球上的母国政权下独立，组建起属于自己的政权。
梅肯利亚上同样也组成了数个王国。血发魔女隶属于其中最大、实力也最强的蒂娜王国。
包括拿摩拉帝国和蒂娜王国在内，梅肯利亚上所有人类全都来自地球上某一国家。从某些意义上说，他们之间可以说是同胞兄弟。要说区别的话，蒂娜王国的国民大多数是第一批次移民，而拿摩拉帝国则晚了两代左右从地球移民而来。
在星球上资源并不饱和的时代，所有的国家都互帮互助友好相处。更早到达梅肯利亚的蒂娜王国国民就好像哥哥一样，将能适应这个星球气候的作物种子与技术毫无保留地教于自己的弟弟拿摩拉帝国。
然而随着人口迅速上升以及小间冰期来临导致的生存环境恶化，兄弟终于还是反目了。
在科技落后的星球部落时代初期，机械动力外装甲技术不成熟，更多依赖逐星士本身的力量。一两个特别强大的逐星士甚至能横扫敌国全部军队。在这样的战争模式下，拥有血发魔女的蒂娜王国在与拿摩拉帝国的战争中不断取胜。甚至在历史没记载的角落，拿摩拉帝国最强的战士胡狼公都一度被打倒俘虏。
当拿摩拉帝国面临亡国前的最后一场战役中，局势彻底被反转了。
蒂娜王国的王牌，血发魔女被胡狼公斩杀。从此拥有初代五公爵的拿摩拉帝国在与蒂娜王国的战争中屡战屡胜。
不到五年，蒂娜王国被攻破首都，消失在地图之上。
对于倒在自己身下的蒂娜王国，拿摩拉帝国没有顾及往日的恩情，而是选择了屠杀。
战争开始前，蒂娜王国拥有超过千万人口。而在拿摩拉帝国有意识的种族灭绝下，不到十五年人口就跌剩数万……尚不足原来的百分之一。
对于其他小国，拿摩拉帝国也如法炮制。自从地球时代开始，拿摩拉帝国前身就对于弱者毫无同情心，以掠夺强抢其他民族的资源为乐、为荣。他们比谁都清楚，弱肉强食，如果自己是星球上唯一的超级霸权，把舆论的话语权牢牢掌控在手中……又有谁会在意到底哪边才是邪恶呢？
“血发魔女对于自己的祖国来说是叛徒。她爱上了敌人，有意放跑了本应处死的俘虏胡狼公，更在之后通敌战败。虽然她获得了个人的幸福，但这一行为直接导致了蒂娜王国灭国，同胞几乎被屠杀殆尽。婚后她一直在被自己的良心折磨，屠杀最高潮的那几年里她甚至无法入睡……”
残忍嗜血的形象是拿摩拉帝国的媒体有意诋毁，恶意抹黑血发魔女，人为创造出来的虚构反派。假借着言论自由操纵舆论是拿摩拉媒体的拿手好戏。从留下来的记录看，卡路里欧很清楚自己的先祖，胡狼公的妻子是一位温和善良的人，和传说截然相反。
深爱的丈夫正在杀戮自己的亲人。这一残酷的事实把连名字都没留下的血发魔女逼上了绝路。
“卡路里欧，在你出生前不久，祖父做了一个预言。第六个孩子会是继承胡狼公和血发魔女血脉最浓厚的人。在他还持有杰克尔之姓时，会步上血发魔女的结局。他会叛变，而后被拿摩拉帝国讨伐。”
听到安娜的话后，卡路里欧总算明白为何父亲要极力促成与爱德怀斯家的政治联姻了。身为第三子，卡路里欧不是杰克尔家的继承人，本来就会抛弃杰克尔的姓氏。但那需要等到三、四十岁，卡路里欧立下足够的战功，获得形式上的封地后由皇帝来亲自赐予新姓氏。而在那之前预言就会成真。
可如果是和世家系的爱德怀斯家联姻的话，卡路里欧就能顺理成章在结婚后直接更换姓氏。卡路里欧的父亲是打算用这种手段来回避预言发生。
“姐姐我知道，海伦是持有巨大雄心的女人。这当然不是坏事，卡路里欧也正是看上海伦这点吧。但她一定会把卡路里欧推向预言中的结局！把婚约取消找别人吧，卡路里欧！”
卡路里欧头一次看到自己的长姐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在和自己说话。但卡路里欧已经决定要向海伦献上自己的忠诚，这里不能退让。况且预言还有其他办法可以避免。
“我是杰克尔家的成员……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背叛拿摩拉帝国。安娜姐姐放心吧。”
只要不背叛祖国，卡路里欧就不会像先祖血发魔女那样，被自己的良心折磨至死。
知道自己已经没法说服弟弟了，安娜叹了口气，终究选择退了一步。
“卡路里欧，随着你不断发育，共感能力一定会按照祖父预言中那样觉醒吧……我来把你这份能力封印掉。”
“封印掉共感能力？这是为什么啊，安娜姐姐……”
卡路里欧知道自己的长姐拥有精神暗示方面的能力。主动把卡路里欧所持有的能力隐藏起来不是难事。但共感能力是非常稀有的才能，同时也是极具战斗价值的能力。身为战士，卡路里欧自然不想放弃这份特别的天赋。
“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绝对不要去听敌人在说什么、在想什么。拿摩拉帝国是绝对的正义，是在为全体人类的幸福行动，我们会给全世界带去民主和自由，你只要坚信这点就行了。卡路里欧，答应我吧。姐姐我……不想看见佐罗杀了卡路里欧啊！”
安娜说着流下了眼泪。看着挚爱的丈夫亲手杀死挚爱的弟弟，哪怕只是想象一下，都是对灵魂的折磨。
对此卡路里欧所能做的，也只有点头同意而已了。
四章 泰坦回环
离开自己的布留纳克进入机库，迎接卡路里欧的是雷鸣般的欢呼声。
技师们簇拥着卡路里欧，八个人抓着卡路里欧的双手双脚将其抬起，把卡路里欧抛入空中后再接住。
“杰克尔！杰克尔！杰克尔！”
“代理舰长万岁！”
“拿摩拉帝国万岁！”
卡路里欧现在能读出周遭所有人的心声。哪怕是口头骂着“对布留纳克的损耗太重了！卡路里欧你还是太嫩！根本没掌握至高形态的操纵方式！”的奥布莱恩，内心中还是对卡路里欧平安归来感到欣慰和喜悦。
所有人都沉浸在平安脱出险境的亢奋之中。
当然，没人会为祭坛号上死去的无辜平民哀悼，除了在角落中低着头的芙妮。
“各位，回家之路的终点已经近在眼前，最后二十四小时了，大家加油吧。”
好不容易被放下来的卡路里欧也只能挤出这样没有煽动性的句子。机库里的舰员们先是一愣，发现卡路里欧说了一句就没有下文后爆出大笑。
“代理舰长明明长得这副样子，战斗起来也那么凶悍，平时却一点舰长的感觉都没有！”
“是啊是啊，意外的还有些可爱的感觉。”
“真是年轻啊！”
“不过爱德怀斯倒很有领袖气质啊！这次的作战计划好像也是她制定的。”
“反正爱德怀斯和代理舰长是一家人，没有区别！”
“的确，那叫共振来着？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默契肯定是在房间里培养的吧！”
“两位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话题后半段转为谈论卡路里欧与海伦之间的八卦。之前大多数舰员就隐隐猜出两人之间关系特殊，随着海伦亲口承认他们有婚约关系，加上现在平安从虎填星门与驱胡队的追击范围中脱出，彻底放松下来的舰员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卡路里欧与海伦的私人生活上。
卡路里欧压了压双臂示意奥布莱恩来控制一下局势。伴随着奥布莱恩那声“哼，小伙子们，别像个婆娘一样。现在是工作时间，给我回去干活，整修布留纳克去！”，技师们陆续散去。而卡路里欧则带领着之前同样被技师们包围的诺迪、狄伟恩，以及单独缩在角落中的芙妮一起前往会议室，海伦应该已经先一步等在那里了。
“狄伟恩，能把驱胡队队长拖住那么长时间……你做得很棒，辛苦你了。”
五名逐星士重新聚在会议室中，不过刚打了一场大胜仗，气氛远比之前几天会议要轻松。
“代理舰长过奖了。”
现年二十七岁的狄伟恩本来就是偏向寡言的人。虽然之前和卡路里欧与海伦他们相处并不融洽，不过经过两次死战，现在双方之间已经培养出基本的战友之情了。
“然后是诺迪……你完成了基本任务，按照约定，我会在向军方提交的报告中稍微为你说几句好话。”
“少得意了，杰克尔！等我离开愚蠢晦气的紫竹国，见到白羊座的话……”
“嗯？见到佐罗？然后呢？”
听到卡路里欧若无其事地报出白羊座真名，诺迪惊讶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杰克尔，放尊重点！黄道成员，白羊座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说出口的！”
“我想你误解了，诺迪，我对佐罗没有不敬。十七岁那年，我曾经和佐罗见过面，请求他动真格和我进行模拟战。那次我被揍得体无完肤。我敬重强者，佐罗可以说是除父亲外，我最尊敬的几个男人之一了。”
那是卡路里欧第一次和黄道成员交手。也正是通过这次模拟战，卡路里欧切身理解安娜曾经说佐罗是她见过最强的男人的原因了。
按照辈分，卡路里欧本来称呼他为佐罗哥哥。但应该说性格相近志气相投的关系吧，佐罗让卡路里欧撇去敬称。也因此卡路里欧并不习惯白羊座这个说法。
去除机体性能差距因素，卡路里欧和海伦共振后算是和武越群打成平手。而佐罗……也就是白羊座以及天秤座比武越群还要强大。水瓶座与天蝎座的实力恐怕也同样深不见底。卡路里欧想要晋升黄道，还需要不断提升自己。
另一旁的海伦挂出迷人的微笑，不过这次她是有意在嘲笑诺迪。
“白羊座身为第二世代，年纪轻轻就立下巨大战功晋升黄道，的确被视为新贵族派的新秀、领军人物呢。不过诺迪，我建议你回去以后去调查一下，白羊座配偶原来姓氏是什么。我想你以后会对帝国内部了解更加深入一点。”
由于从逐星士育成学院毕业后直接结婚，安娜没有踏入战场，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白羊座妻子是五公爵家出身这一情报。
事实上，就算自认是新贵族派，佐罗和卡路里欧相同是一名战士，不乐意参与政治斗争。诺迪想要狐假虎威的靠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把被呛后再也无法开口的诺迪晾在一边，卡路里欧最后表扬芙妮。
“芙妮，对于拟态AI的调整真是立下大功了。如果不是无人机的牵制，第一次投下光之神枪时肯定没法破坏混沌霸王的振动斥子，后续战斗结果也可能发生变化……”
“为什么……”
“我会把这点详细写进报告中。回到拿摩拉帝国后，芙妮，你就进入军方的AI实验室吧。在那里你一定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才能……”
“为什么卡路里欧，你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脸颊涨地和自己琥珀色瞳孔一样深，芙妮抬起头怒视卡路里欧。然而这次不是害羞，而是恼怒。
“我看错你了，卡路里欧！攻击平民、对可以救下的濒死者视而不见……这和恶魔有什么区别！”
面对芙妮的指责，卡路里欧无法做出答复。而海伦站到卡路里欧身旁开口。
“不要责怪卡路里欧，芙妮。虽然代理舰长是卡路里欧，但所有的战术，包括以客轮做人质威胁紫竹国逐星士、攻击客轮标示浮标并调换位置让这些平民代我们去死，这些战术都是我想出来的。调查这几天会航行通过这片区域的客轮的是我，选择祭坛号的也是我。调查紫竹国墨党的人是我，知道他们入墨需要对灵魂起誓，并利用这点的也是我。”
墨辩的誓言是“子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墨侠的誓言是“时刻准备着为子民燃尽自己的生命”。
武越群在他人生最后践行了他过去发下的誓言。若是看到紫竹国平民遭到攻击，墨侠们必定也必须会选择以保护平民为第一优先使命。最后如同誓言所示，武越群像神话中的英雄一样，为紫竹国的百姓燃尽了自己的生命。
“芙妮，不要担心舆论的压力。我们拿摩拉帝国有着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最强的媒体。并且全世界的话语权也牢牢控制在我们手上。无耻且不要脸的紫竹国起义军们丧心病狂攻击正义的拿摩拉帝国海军，甚至把满载自己子民的客轮击沉……世人所知道的真相就是这样。芙妮，去相信这个真实你会轻松很多。”
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公正这种东西。
造谣比辟谣容易太多了。况且散布鱼龙混杂的假消息们也可以遮蔽普通人的视线。换句话说，从信息时代开始，只要掌握话语权，事件的真相就是由超级霸权单方面说的算。
芙妮并没有愚钝到不理解这点。她那双闪亮的猫眼缓缓眯上，露出极度悲伤的神情。
“做了这种事情的话，灵魂就永远没法得到救赎了啊……”
而海伦毫不犹豫地回复了自己的友人。
“我知道死后我的灵魂一定会堕入地狱。但在那之前我有更想做的事情。我有想要完成的理想。就算灵魂永恒地受到折磨也没关系，我还是想要选择……”
在短暂的人生中，绽放最高贵的白。
虽然发生了些许不愉快，会议还是照常结束。顺利的话，二十四小时后借着氢霾现象克里斯通号可以顺利从洋升星门的控制范畴中脱离，不会再有逐星士之间的战斗了。
狄伟恩去机库待机以防万一，诺迪和芙妮都退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芙妮会这么激动地表达自己主张，还和我们吵起来……真是罕见。”
海伦一边简单收拾器材一边和卡路里欧交谈，而卡路里欧把椅子都推回去后抓了抓自己脸颊。
“海伦不要生芙妮的气，她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芙妮的父亲是个商人，在她三岁那年跟着货物前往战乱地带的途中，货轮被武装舰队击沉了。”
“怪不得……”
十七年前大战已经爆发，当时拿摩拉帝国尚未参战。芙妮的父亲是第三国的商人，而且身份还是平民，本应和战争无缘。然而在战争中杀红眼的军人们才不会顾及货轮上无辜百姓的生命，为执行封锁战术毫不犹豫开火将其击沉。
今天克里斯通号利用客轮祭坛号为人质，并间接导致其沉没……卡路里欧他们和杀死芙妮父亲的侩子手没有任何区别。
把会议室收拾妥当后，海伦抱起卡路里欧的胳膊，两人并肩离开。为了调查、指挥修复克里斯通号、谈判、制定逃脱作战计划，海伦已经数天没有睡眠超过二小时了。她现在迫切需要回到自己房间休整。
“卡路里欧是通过共感读出来的吗？”
“嗯，安娜姐姐做下的封印松动了。虽然不至于能直接读心，但我的确可以读取强烈的感情波动和思考内容。”
这里卡路里欧撒了个小谎。虽然能读出芙妮生气的感情不假，不过芙妮的过去是卡路里欧事先调查过的结果。
“回去以后安娜姐姐一定会暴跳如雷吧，本来安娜姐姐就不喜欢我……”
海伦语气也变得消沉。从八年前第一次见面开始，海伦就始终拿能看破她的安娜没辙。
“安娜姐姐不讨厌海伦。相反，她相当认可海伦的能力。我们姐弟两人从小生活在一起，看法一直很接近，海伦没必要担心。”
“真的么？我总觉得安娜姐姐会更想要芙妮这样的弟媳。”
“不，安娜姐姐心目中最理想的弟媳恐怕是敏斯特。”
“那不是卡路里欧的侄女嘛！”
海伦以为这是卡路里欧在开玩笑，但安娜恐怕是认真的……不管如何，两人之间的气氛重新放轻松了。
“不过这一次任务以后，我们对紫竹国的认知要改变了。一头巨龙沉睡了太久，使得世人总把它当作可以随便欺负随意宰割的虫子。现在它要苏醒了。我就在卡路里欧面前班门弄斧一下，做个预言吧。三年内，在紫竹国相邻的星域里，由于我们扶植的代理人之间的冲突，瑞亚科国会爆发内战。我们拿摩拉帝国和新生的紫竹国会介入这场内战，第一次正面交战……然后，我们会战败。”
和卡路里欧不同，海伦并不具备预言能力。她只是根据现有的情报来推测未来会发生的战事以及结果。
卡路里欧承认紫竹国是可怕且可敬的强敌。但拿摩拉帝国如果使出全力认真进行战争，卡路里欧不认为会输给紫竹国……毕竟双方的科技等级与工业基础实在差距太远。尽管这次被紫竹国起义军打的相当狼狈，克里斯通号只是区区一艘珊瑚级战舰罢了。拿摩拉帝国的军费比世界上剩下所有国家加起来都高，军力自然不是百废待新的紫竹国能比拟的。
“海伦讨厌紫竹人吗？”
“怎么可能，相反，我很喜欢他们。紫竹人勇敢聪慧、吃苦耐劳……我可以预见到，统合后的世界里，紫竹这一民族会源源不断为人类输送优秀的学者与战士。这一天快点到来就好了呢，虽然在此之前，紫竹国恐怕会成为我们拿摩拉帝国最大的敌人就是了。”
因为喜欢他们，所以要打倒他们，把他们吸收成自己的一部分。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有些时候就好像病态的恋爱一样。
对于强者，卡路里欧是敬重，海伦则是想要将其得到手。两种感情非常相似，这也是卡路里欧知道海伦打算促成世界统合后，毫不犹豫决定向这位少女献出自己所有力量与忠诚的原因……两人从本质上是一类人。
为了达成理想，两人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从瑞德河中逃出仅是第一步。
等走到海伦房间门口后，卡路里欧轻轻抓住海伦的双腕，把她一直紧紧握住的双拳展开。
海伦雪白的掌心中央有一道手指宽度横贯而过的血红印记，就如同用烧红的刑具烙上去的记号一般。
“对不起，海伦……因为我的能力不足才……”
现在卡路里欧手心中央也有一模一样的印记。那是光之神枪反噬的结果。奥布莱恩没有说错，共振后卡路里欧尽管有能驾驭至高形态的资质，却还没掌握技巧。这道伤痕就是不成熟的象征。
波动共振后，卡路里欧所受的一切伤痛海伦都会一起分担。尽管没有亲手握起光之神枪，海伦同样也被打上了印记。
“没关系，这只是身体的错误反应而已，又不是真正的创伤，上点药就好了。卡路里欧如果心疼我的话……舔一下如何？”
“真把我当狗了呀。”
“才不是，卡路里欧真笨……算了，再笨也是我选的。”
海伦甩开卡路里欧，对着感应器通过虹膜认证后，房门开启。卡路里欧的房门现在就彻底是摆设了。
“上完药我就打镇定剂休息了。明天作战开始前记得把我吻醒啊，卡路里欧。”
“好的，我会准时把海伦叫起来的。”
“都说了要吻醒……唉。”
海伦的房间设定成她本人和卡路里欧可以自由出入。不过除非海伦有事要求，卡路里欧并不会主动踏入她的房间。
“那么，晚安，卡路里欧。”
“晚安，海伦。做个好梦。”
在门口停留半分钟后，卡路里欧对着过道外开口。
“芙妮，不用躲了，出来吧。”
“唉？！卡路里欧什么时候发现的！”
芙妮从转角处探出头来，随后唯唯诺诺地又缩了回去。
这里是生活区，逐星士们的房间本来就靠的很近。不过芙妮不是恰巧路过，她是来找海伦的。
“芙妮，海伦没有生气。”
“呜……”
卡路里欧是因为共感到芙妮强烈的歉意才发现躲藏起来的芙妮本人。
“我、我之前对海伦说的太重了……明明海伦是为了保护克里斯通号才想出这样的策略。如果不是海伦的战术的话，我们可能都已经葬身火海了……我没有资格去指责海伦。”
悔意让芙妮的脑袋低下。
走过转角，卡路里欧拍了拍芙妮肩膀。
“海伦和我都是为了自己的目标才决定如此，这份罪由我和海伦两人来承担就行了。芙妮，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所以没必要自责。”
“但、但是！”
“别想太多，这些事情和芙妮没有关系。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也正好要回房间上药……”
一听到上药这个词汇，芙妮瞬间哆嗦了起来。共感能力封印被解除的卡路里欧立刻察觉到不对。
“芙妮，等等。你受伤了？”
“不不，没有，我、我没事的。”
除非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撒谎，人如果在欺骗他人的话一定心中在回想真相以及如何隐瞒过去。也因此没人能欺骗共感能力者。更何况不善于说谎的芙妮实在动摇太过明显。
“因为共振的关系，那些被击碎的无人机的伤害也一样会反馈到芙妮身上……可恶，我为什么没想到这点！”
“没关系的！共振程度很低，和卡路里欧与海伦之间的共振比不算什么的……我没受多少伤，自己上药处理一下就行了……”
“有很多伤在背上，没法自己处理吧，这种事情早点说出来啊。”
“唉？卡路里欧为什么知道……啊，是共感……”
芙妮把脑袋撇开。可越是不想说的秘密，越是会在脑袋中回响。共感能力者被他人讨厌、诅咒的原因也在此。对于共感能力者几乎没法隐瞒什么。
“这些伤虽然不是实体性的伤害，只是大脑和身体的错觉罢了，但放着不管还是会出事的。必须要做最低限度的应急处理。芙妮处理不到的地方我来……”
“噫！”
“啊，抱歉……我去把海伦叫起来。她应该还没打上镇静剂入眠……”
卡路里欧转身后发现他的逐星士长袍下摆被芙妮拉住。
“海伦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了，不能打扰她休息……如、如果卡路里欧答应不对我做奇怪的事情的话，就拜、拜托卡路里欧了……”
“呀吼！咻！咻！”
“一个AI还能吹口哨也太高级了吧！”
卡路里欧一边把药膏涂抹在自己手心，一边愕然地看着挂在衣柜挂角处的宝石挂坠型AI。
“这可是芙妮第一次把男人带回自己房间！芙妮真的长大了呢！今天就一口气跃上成人的阶梯吧！”
“不、不会做那种事情！”
身后的芙妮慌慌张张否定声连同她脑袋撞上墙壁的声音一起传来。之后回荡在狭小房间里的就只有芙妮“痛痛痛”的呜咽声。
一直被芙妮贴身携带的辅助个人AI之所以离身，是因为芙妮正在床上脱去自己的衣物。
之前一战只看结果的话，卡路里欧是完胜武越群，只受了光之神枪反噬留下的创伤，因此很快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现在卡路里欧也不能转身，只能打量芙妮的房间。
和简洁的卡路里欧的房间相比，芙妮的房间略显混乱。地上满布着外接的电线与电脑，卡路里欧进入房间时还得小心避免踩踏。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日常电子设施不会使用电脑，上网、文字办公、游戏、普通的程序只要微型终端就能完成。电脑是用来进行大规模高数量级计算。芙妮房间里所有的电子设施并联起来可以运算一个恒星诞生到死亡的全过程。这已经是实验室使用级别了。
“我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芙妮平趴着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声音变得有些沉闷难以听清。卡路里欧转过身后差点把药瓶摔到地上。
“为什么要全脱光啊，芙妮……”
“咦？！因为要上药……”
“背部上药的话可以保留裤子啊，甚至上半身也不用全脱光。”
卡路里欧从幼年起接受高强度的训练，常年与波动造成的创伤为伴。背部自己处理不了的部位交给安娜姐姐和其他友人的经历不胜枚举。不过芙妮似乎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问题。
“咻！芙妮真是大胆！”
“不是的！V！不是的！我现在就重新穿上！”
“芙妮，别起来，不然就真的全看见了。”
卡路里欧阻止慌张想要撑起自己身体的芙妮。说实话看见芙妮赤身裸体，卡路里欧也有些慌乱。不过看到芙妮动摇到连思考都混乱后，卡路里欧反而镇静下来。
“不是的！卡路里欧！我不是想要……”
“我知道，芙妮。”
“呜……”
卡路里欧坐到趴着的芙妮身旁，抚摸着芙妮的脑袋。长期和小敏斯特打交道，卡路里欧清楚想要安抚他人情绪的话，最重要的是自身心态平和……虽然把和幼女相处的经验套到同龄人芙妮身上对她有些失礼就是了。
“我总是把事情办砸……”
“没关系。对我来说只有看到了额外的好东西而已。”
“噫！”
“对不起，我不应该开玩笑的……先处理伤口吧。”
卡路里欧把药瓶拧开，用手指将药膏擦出。趴在他身前的芙妮双臂压在枕头下，玲珑的身躯伴随颤抖而微微起伏。头发散下后，露出颈脖连同肩膀上部都像是煮熟的虾蟹一般通红……芙妮的脸颊大概也是这个颜色吧。而从肩胛骨以下开始，兴奋导致的毛细血管充血变得不再明显，裸露出凝脂般白色的肌肤。尽管和卡路里欧那有些病态的苍白比，芙妮的肤色略深。但那正是成长在阳光下的健康肤色。
卡路里欧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向下移动，不去看芙妮圆润的臀部和修长的双腿，专心注意芙妮背部淤青似的伤口分布。用没有涂抹药膏的左手摁住芙妮的肩膀以固定，卡路里欧将自己的右食指点向芙妮左肩胛骨下的第一处伤口。然而指尖和芙妮肌肤接触的一刹那。
“呀呀呀呀呀！”
芙妮像是触电了一样，身体扭动挣扎直接将卡路里欧将其固定的左臂甩开。
“芙妮？”
“疼，疼……呜……”
过了几秒后，略微平静下来的芙妮转为呜咽。最初卡路里欧以为自己触碰到了什么敏感部位。治疗机械动力外装甲反馈创伤的药膏卡路里欧经常涂抹，虽然略微有辛辣发烫的刺激感，但绝对不是会让人发出惨叫的拷问用药物。然而通过共感，卡路里欧惊讶地发现芙妮就是因为这轻微的烧灼感而痛苦。
通过传感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V不以为然地开口。
“别在意，继续啦，卡路里欧，芙妮就是这种怕疼的体质。欺负起来很有趣吧？”
“出乎我意料……这种药刺激性已经很低了。”
“芙妮的身体很娇柔嘛！跟皮糙肉厚的卡路里欧不一样。”
“我就当作赞扬收下来了。芙妮，继续好吗？”
看到芙妮点了点头，卡路里欧依旧一手固定芙妮身躯，另一手涂抹药膏。然而触碰的一瞬间芙妮再度挣扎，使得卡路里欧的右手偏离了伤口所在的位置。
“这样不行啊……”
“呜……卡路里欧，对不起，我……”
“别在意。”
第三次卡路里欧加重了禁锢的力道。然而抓住芙妮后脖的左掌稍一用力，芙妮便因疼痛而挣扎起来。
芙妮每次晃动挣扎，侧身扭动时，卡路里欧总能扫见一些不应该让他看见的部位。虽然通过共感，卡路里欧知道芙妮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在处理完背部的伤口前情况很有可能会变得相当不妙……对于卡路里欧的理智来说。
“抱歉，芙妮，稍微忍耐一下。”
“咦？”
将波动幻化为短绳，卡路里欧并拢芙妮的双腕后将其捆绑起来，打上水手结后绕到床头柱子上固定。
“卡路里欧？这！这！”
接下来卡路里欧对着芙妮的脚裸如法炮制，一样用波动打造的短绳捆绑住固定到床尾。拉伸缩短波动的长度后，娇小的芙妮被拉成人字形，固定在床中央动弹不得。
“这种姿势……不行的！卡路里欧，把我放开呀！”
“没用的，芙妮，你是挣脱不开我的波动的。”
卡路里欧的话语中甚至捎带上了得意。这艘战舰上除了他和已去世的德雷克舰长外没有第三个逐星士能将波动幻化成型，而卡路里欧七岁时就能做到。单论操控波动的技术卡路里欧在逐星士当中都可以算是一等一，波动量也算是优秀。波动量和操控技术在逐星士中都只能排在中下，仅以精度取胜的芙妮根本不可能挣脱。
“完全是强暴现场呢。”
V的精辟吐槽让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对不起，芙妮，我做过头了。”
“没、没关系，干脆就这样吧……”
虽然气氛变得相当微妙与奇怪，处理伤口的作业总算能顺利进行了。
因为双手双脚全被固定，芙妮无法挣扎，但药物的刺激作用还在。卡路里欧努力让自己不受芙妮由于痛苦而发出的呻吟声影响，这却使得通过共感听到的芙妮的心声变得更加刺耳。
“海伦肯定不会像我这么失态……而且海伦是金发、身材又好，肯定也比我这样干瘪的身躯看起来赏心悦目……看习惯海伦身体的卡路里欧肯定现在很不满……”
“和金发没什么关系吧。芙妮的身材也不干瘪，自信点。而且我没替海伦上过药，不知道有多赏心悦目。”
“咦？”
“啊！”
卡路里欧顺口回答了芙妮的思考。这可以算是共感能力者的大忌了。就算听得到他人的心声，平时也得装作听不到，不然人际关系就没法持续下去。而共感能力平时完全被封印的卡路里欧还没习惯这点。
“对不起。”
卡路里欧只能停下动作道歉。芙妮只是摇了摇头。
“没关系，卡路里欧不是故意的……”
就算塞上自己的耳朵，卡路里欧还是能听见芙妮的心理活动。也因此卡路里欧知道芙妮没有撒谎，发自真心没有怪罪他。
“说、说起来卡路里欧是海伦的未婚夫吧。没看过海伦的身体很奇怪啊。啊，抱歉！这个问题当我没问过……”
“说是未婚夫妻，之前两年我和海伦都待在逐星士育成学院里，芙妮也知道训练多艰苦……基本没太多的休闲时间。然后十八岁前我按照祖父留下的遗言一直留在杰克尔主宅，海伦一年就过来住一星期左右，我们碰面的机会并不多。而且即使海伦在的日子里，我也就是不停地学习知识与锻炼波动。实际上真正像样的约会我都没给过海伦……作为一个未婚夫，我其实挺差劲的。”
卡路里欧发出苦笑。长期见不到面，维系卡路里欧和海伦之间感情的是共同的理想。但也正因为是靠理想维系起的婚约，两人的关系才远比一般的情侣牢固。
“唉？这样么……原来五公爵家的孩子日子过得这么枯燥。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呢。”
“我也稍微有些特殊情况……不过五公爵家出身的逐星士全都在童年时代开始被严苛训练，这倒是相同的。和世人传闻中过着娇贵奢华生活完全不一样，辜负很多人期待了，真是抱歉啊。”
芙妮轻轻抖动起来。不过这是因为卡路里欧之前开的玩笑。卡路里欧发现聊天能够转移芙妮注意力，降低她疼痛后也很乐于继续交谈。
“一般人都把五公爵家的人看做权力的走狗，小说、电影里基本也全是反派……我小时候和镇子上同龄人打架都是被围攻的一方，而且对普通人不能使用波动，每次我都被收拾地很惨……做反派很辛苦的。”
“原来卡路里欧童年时是这样的啊……的确，如果五公爵家真的权势滔天，完全可以很轻松地操控舆论制造正面形象……”
身为帝国权力核心逐星士一员的芙妮很清楚，拿摩拉帝国究竟把舆论的话语权控制地多么牢固。进入信息时代后，人类只有比过去更加愚昧。在反复地信息轰炸下，所谓的“思想自由”都不过是虚伪的自傲。
五公爵家在帝国内地位仅次于皇帝。如果他们乐意的话，完全可以把自己塑造成英明神武的逐星士楷模。然而五公爵家在帝国口碑并不好，这证明他们的权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巨大……芙妮的意思大致是这样吧。
卡路里欧迟疑了一会。
“芙妮，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当做笑话来听就可以了。其实五公爵家的形象会倾向负面……是我们故意这么做的。”
“咦？！”
“人民需要一个靶子，需要一个出气口。而一人之下亿人之上的五公爵家就是绝好的对象。无论拿摩拉帝国做错了什么决定，皇帝一定没有过错，是五公爵家傲慢、无礼、愚蠢，没有正确地按照皇帝的旨意行动。芙妮，你如果注意一下就可以发现，拿摩拉帝国号称言论自由，连五公爵家都可以随意攻击……但攻击皇帝是绝对的禁忌。政府的所作所为可以随意批评谩骂……但绝对不允许攻击拿摩拉帝国本身。”
“这……”
小时候卡路里欧常对自己家族被世人口诛笔伐感到委屈。明明杰克尔家……还有其他五公爵家族对帝国如此忠心，为何只能得到骂名。安娜当时对他说，等他长大一点以后就能理解。
现在二十岁的卡路里欧不但能坦然面对攻击，反而期待着这样的事态。因为卡路里欧明白了。
五公爵家是用自己的名誉作为祭品，来维系国民对于皇帝的忠诚、维系对于拿摩拉帝国的忠诚、维持这名为爱国心的绝对向心力。
“五公爵家看似在权力分配上与皇权对立。新贵族派打出的旗号也是要铲除以五公爵家为代表的‘古血’势力，为皇帝提供最英明最正确的决策参考吧？但皇族的血脉同样是千年传承下来，不如说是最古旧的血脉了。新贵族们可不会、也不能打出推翻皇帝的口号。”
卡路里欧用空出的左手在虚空中划出一个环。黄金色的波动幻化成一个光圈。
“就如同这波动光圈一样，世家系和新贵族们看似对立的两面。然而芙妮，如果有兴趣去查找新贵族派他们核心人物的背景的话，就会发现他们毫无例外全和世家系有紧密联系。德雷克舰长是前代杰克尔公爵的战友兼挚友，而佐罗……也就是白羊座，是我的姐夫。”
卡路里欧没有质疑德雷克舰长与祖父的友情，也不会去质疑佐罗和安娜间的爱情。对于卡路里欧的祖父和安娜来说，他们也不是故意去笼络新贵族派中的实力份子，只是单纯地看上了对方的品质，和对方成为了朋友、夫妻而已。
但从恶意的角度去解读，也可以看做是世家系与部分新贵族派的勾结。
卡路里欧伸出食指和中指，将光圈剪断。随后把其中一段反转后重新黏回另一端上。现在卡路里欧手中的不是普通的光圈，而是梦比优斯环。是仅仅只有一面的回环。
“就如同这梦比优斯环一样，世家系和新贵族派事实上一体两面。其实世家系和新贵族派之间的对立，也是做给普通人看的假象。因为世家系和新贵族派之间互相牵制、互相监督，所以拿摩拉帝国才能繁荣稳定……非逐星士希望看到这样的剧本，所以我们演给他们看了。”
“但、但是像诺迪那样的新贵族派，就很讨厌卡路里欧和海伦啊！那不像是装出来的……”
“所以说诺迪不过是跳梁小丑。如果太张扬碍事的话，首先解决他的不会是世家系，而是新贵族派……我希望诺迪以后能意识到这一点。芙妮，如果世家系和新贵族派之间真的派系斗争到不可调和的地步，那么我们将会看到一个不断互扯后腿，只会闹笑话的效率低下的统治团体。有这样的政府才是百姓的悲哀……我很庆幸拿摩拉帝国不是。”
接下来卡路里欧沿着梦比优斯环中线将其剪成两段。普通的光圈被沿中线剪开会断成两个独立的圆环。然而梦比优斯环展开后却变成了一个连绵的新大环。
“所谓的世家系，不过是家族历史稍微长一点的普通逐星士罢了。从天赋能力上说没比新贵族们优秀。历史上世家系无数次和新贵族在舞台表面斗争，没一次分出结果，原因也很简单。如果新贵族经过时间的洗礼没被淘汰，他本身就会变成世家的一部分。就如同这回环一般，历史就是人类反复再演的产物。今天我们在瑞德河遭遇的事件，历史上也发生过差不多的情况也说不定呢。好了，芙妮，背部全处理好了，我来解开波动吧。”
“听过这些后，总觉得卡路里欧很辛苦啊……”
“我虽然是个战士，但同样也注定要和海伦一起继承下爱德怀斯家，迟早要面对帝国的背面……不过芙妮更适合去当个科学家。今天这些话听过就行了，明天一觉睡醒能忘记就更好了。”
卡路里欧从床上起身，首先将禁锢芙妮双脚的两条波动短绳解除。
“卡路里欧果然按照约定，没有对我做奇怪的事情。谢谢。”
重新把脸埋入枕头中的芙妮眼角挂上了小小的泪珠。这既是因为之前药膏造成的疼痛烧灼感，同时也是芙妮自卑感所致。
“我的背部一定变得惨不忍睹，所以卡路里欧才对我一点欲望都没有吧……”
听见芙妮心声，卡路里欧解开捆绑芙妮双腕的波动短绳的手停了下来。
“芙妮，没有这回事。”
卡路里欧叹了口气，随后脱去自己的逐星士长袍扔到地上，然后再脱去自己上身的衬衫。
“咦？呀！卡路里欧！这、这！不能做这种事，这是对海伦的背叛啊……不，不，不要……这种姿势下绝对不要啊！就算真的要来，我也希望我能被好好地抱起来，这种样子实在……呜……等等，我很怕疼会大哭大闹吧，也许真的就这么把我捆起来对卡路里欧才比较方便……”
“冷静芙妮，睁开眼好好看看。”
芙妮从枕头上歪过脑袋。进入她眼帘的是卡路里欧赤裸的健壮上身。而卡路里欧拍了拍自己的腹部。
“腹、腹肌很棒……”
“没让你看这里。”
卡路里欧忍不住弹了下满脸通红的芙妮的脑门。
“唉！难道是更、更下面……”
“不是。唉。”
卡路里欧用手比划着自己腹肌之间的纹路。苍白的肤色使得两条暗黑色的斑点显得尤为显著。
“这就是波动创伤没有好好处理留下的伤疤。十七岁时我和佐罗进行过一次模拟战，当时打完后我急着和佐罗交流经验，事后对伤口的处理马虎了。最后这里漏处理的两处伤口把我送进了医院，而且还留下了永远没法褪去的斑点。等我出院后安娜姐姐再一次暴打我，把我又一次送入了医院……”
论作为逐星士的能力，卡路里欧早就超越了自己的姐姐。然而回想起来，卡路里欧一次都没打赢过安娜，反而每次都是被单方面暴打……据说佐罗也是被家暴的一方。
“那次模拟战还在我的胸口留下了很多创伤。但是因为处理及时，芙妮，你完全看不出有后遗症吧？芙妮背上的伤也是，及时处理的话完全不影响美感。但如果不处理的话一定会出事……我就待在这个房间，直到芙妮自己完全上完药，打上安眠剂入睡前监督着芙妮，不会离开。”
伴随着惨痛的呻吟声，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芙妮才把自己身上其他部位的伤口处理完毕。
期间卡路里欧就在房间过道清出一小块空地，背对着芙妮坐下闭目休息。
“我已经好、好了。”
等待药膏初步阴干，被皮肤吸收后芙妮穿上了自己的睡衣，躲入被窝。随后把早先从柜子里拿出的安眠剂针筒对着自己的颈静脉注射。
“嗯，晚安，芙妮。明天作战开始前我会负责把你叫起来。”
“谢谢，卡路里欧。虽然现在标准时间还是白天，不过晚……”
由于药剂的效果，芙妮陷入沉沉的睡眠。
“我说卡路里欧呀，芙妮尽管尺寸很小，但是因为她本身个子就小，比例其实很匀称吧？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皮肤也因为最近荷尔蒙分泌旺盛显得相当水嫩呢。我觉得芙妮可以算是名副其实的美少女。”
“嗯。”
在卡路里欧打算离开芙妮房间前，V突然开口。吃不准V想说什么，卡路里欧也只能应付性回答一下。
“一个喜欢你的美少女，全裸地躺在你面前，卡路里欧，你却什么都没做……恕我直言，你是性无能么？”
“我觉得你在骂人方面太高级了！”
对于信赖着自己，让自己协助处理背部伤口的芙妮，卡路里欧并不是没有冲动。可以说在上药时聊了那么多帝国的阴影，既是分散芙妮注意力，减轻芙妮对于药物的疼痛感，同时也是分散卡路里欧自身对于芙妮身体的注意力。
尤其从卡路里欧的角度来看，芙妮重要的部位实际上一览无遗，根本没有遮住。芙妮柔嫩的后背与卡路里欧粗糙的手指间触感的反差，加上芙妮因为兴奋而散发的淡淡香气都显得异常诱人。
“真不知道卡路里欧在退缩些什么。芙妮可以说是最理想的出轨对象了吧。无论卡路里欧选择就那样硬上，或是咬住芙妮的耳朵稍微说点情话，芙妮都会接受卡路里欧，任由你发泄欲望。回到拿摩拉帝国后芙妮就会按照卡路里欧的指示离开军队，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卡路里欧和海伦，而且按照芙妮的性格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保密一辈子，不会暴露出来，没有任何后遗症。这都不上……卡路里欧，你太让我失望了。”
“怂恿其他男人对自己的主人动手……V你真的是芙妮的AI吗……”
这简直是芙妮的后妈才对。
“正因为我是芙妮的个人AI，所以我才比任何人都清楚芙妮的愿望是什么啊。芙妮喜欢你，并且对回到拿摩拉帝国后会与你永久分别感到不安。即使知道有违伦理，她也想与你留下更多的回忆。”
卡路里欧很清楚芙妮对于自己的感情。提到自己不曾见过海伦身体时，涌上芙妮心头的是喜悦和对于海伦的负罪感。提到卡路里欧会和海伦一起继承爱德怀斯家时，芙妮则是明显的失落。
“虽然现在这么说可能有点打悲情牌的嫌疑……卡路里欧，你知道吗？芙妮从小就很孤单。父亲三岁时在异国他乡死于战乱，母亲在父亲离世后就自暴自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之中，很少来管小芙妮。小时候拥有波动能力的芙妮是被一般人所强烈排斥的异类。而长大进入全是逐星士的环境后，芙妮又因为是猫眼、是第一世代而被其他同龄人疏远。芙妮把我创造出来的最大动力源……其实是她想要一个真正朋友的愿望啊。而卡路里欧，你是除我以外第二个让芙妮打开心扉的人。”
“我知道。芙妮的背景我曾经调查过。”
尽管卡路里欧因为波动能力出众、家族背景、极具特色的丑陋相貌在学院时代就是名人，但芙妮第一次真正认识卡路里欧是双方都分配到克里斯通号上结成搭档以后。而卡路里欧更早就认识芙妮。在逐星士育成学院时代，卡路里欧每日清晨都会绕学院所处的人造卫星中央的人工湖慢跑。他曾经在湖畔看到过独自许愿的芙妮，从她清澈的琥珀色的猫眼看到过些许孤寂。
“哦？看来卡路里欧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芙妮嘛。那就把芙妮抱住吧。像一般小说一样，生命攸关的冒险到达转折点，经历了起起落落的男女主角回想起点点滴滴不由抱在一起……”
“然后男主角就在最终难关前战死了吧，按照惯例。”
“啧。有什么关系嘛。像个男人一样勇敢地上啊！卡路里欧！”
卡路里欧步回芙妮床前，将芙妮裸露在外的手放回被窝中，掖好被子。
“我不可以死在这里。我答应过德雷克舰长要把克里斯通号平安送回拿摩拉帝国。而且我曾经起誓过，要协助海伦完成她的理想。芙妮的事……虽然很想多帮她一把，但终究我能力有限。不过芙妮是非常优秀、有实力的逐星士，而且长相也相当可爱。以后一定会有比我更好、更适合与芙妮一起前行的男人出现吧。到时候芙妮一定能真正抓住属于她的幸福……”
卡路里欧离开芙妮房间前，V的谩骂声从背后传来。
“结果闹了白天，芙妮的初恋对象居然是被其他女人调教完成的忠犬而已吗！”
对于这份指责，卡路里欧没法反驳。
星历1584年10月28日，地球标准时间上午八时，如同拿摩拉帝国天文中心预报的那样，洋升星门附近出现氢霾现象。
在地球时代，人们也常把行星圈外的空间叫做太空。撇去无法解析的暗能量与暗物质，人类可观测的事物在宇宙中稀薄到近乎没有。星域当中既是如此。然而星域当中密布的星门通向各个恒星系，偶尔会有恒星风……主要成分是氢以及部分小彗星窜入星域。它们在特定区域密度短时间上升的现象被叫做氢霾。
当然，即使氢霾现象出现，所处区域内的物质密度依旧比真空实验室所能创造的真空还低。不过空间密度产生变化后，星门阵地上的望远镜搜索效率、精度都会大幅下降。这对试图逃逸的克里斯通号来说是再有利不过的条件了。
这次氢霾现象预计持续时间为一小时，不过全速航行的克里斯通号通过洋升星门投射范畴所用时间不到半小时。
胜利在望。目前卡路里欧和狄伟恩一起在机库中待机，海伦则留在指挥室控制克里斯通号的振动斥子。诺迪和芙妮两人驾驶着布留纳克在舱外守备……随着氢霾现象出现，星魔的出现率也会大幅增加。
“该死，有一块小石子砸到我了！氢霾现象出现就不应该出舱！”
诺迪的抱怨声从耳机里传来。卡路里欧没有加以理会。现在克里斯通号是在高速前行，拳头大小的小石子都可以瞬间把布留纳克那样的巨物砸穿成废铁。诺迪能有空抱怨，应该感谢他的振动斥子为他提供了绝对防御。在星球部落时代初期，机械动力外装甲技术还不成熟，在星域中遇上恶劣天文现象的逐星士很少能回到自己的家乡。
还有不到十五分钟脱离紫竹国，机库内所有技师都按捺不住兴奋。然而一声巨响传来，克里斯通号轻微抖动。
“袭击？！”
“不会吧！紫竹国逐星士应该看不见我们啊！”
卡路里欧猛击钢铁墙壁发出巨响。周围的舰员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都认为卡路里欧生气了……然而卡路里欧仅仅是想把周围嘈杂的心声赶出自己脑海而已。长期被封印，卡路里欧还不适应操控共感能力。不过现在也来不及去解开误会了。
海伦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
“芙妮、诺迪，报告状况。”
“是、是紫竹国的捕捞船！我们撞上了捕捞船的大网、缠住了，现在捕捞船正在被我们拖拽！”
卡路里欧捏紧自己的拳头。
所谓的捕捞船，捕获的对象就是星魔。虽然在星球部落时代初期，身为宇宙怪兽的星魔是人类的巨大威胁，不过在这个时代星魔不过就是烦人的臭虫。除去极少数特异种外，星魔完全不是拥有波动场保护的逐星士的对手，大多数星魔甚至装备电网的捕捞船就能捕获。
星魔的繁殖原理和出生地点至今仍然是谜，人类想要获得星魔只能依靠抓捕。由于星魔是最好的逐星士模拟战对象，大量奢侈品也喜欢使用星魔的器官，因此需求量巨大。在星魔出现率大幅上升的氢霾时间内，会出现捕捞船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说直接撞上的几率不高，但海伦也曾预估到这样的情况，做过准备方案。
按照计划，卡路里欧立刻使用共感能力检索了紫竹国的捕捞船。
“海伦，还有生还者……还活着七个，都是重伤。舱体有破损，他们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我们不管他们的话。”
“是吗……芙妮，展开救援吧。救援艇马上就会射出，你来把生还者移入救援艇。”
“海伦，谢谢！”
芙妮喜悦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随即立刻行动。一艘捕捞船上至少有近百名船员。由于高速行驶的克里斯通号的撞击，绝大多数船员立刻死亡，少数生还者状况也不妙。讽刺的是肇事者的克里斯通号由于有振动斥子保护，人员损失为零，舰体也只是轻微伤。
“管他们干什么。直接砍断拖挂的捕捞网，把捕捞船击沉。死多少紫竹人不关我们的事。”
诺迪说出自己冷血的提案。其实从常识考虑也会这么做吧，因此芙妮听到海伦的命令是救援后欣喜地代那些无辜的紫竹平民说出了“谢谢”。
但拿摩拉帝国的作风绝对不是那么善良。
“你搞错了，诺迪。星魔的粮食是人类的负面情感。那些垂死的紫竹人挣扎与诅咒我们的呼声会在这个氢霾天气招来大量星魔，搞不好会被紫竹国起义军发现。”
克里斯通号的所作所为，是在游弋着鲨鱼的海域救助被自己打伤的人，而目的是洗去腥气，避免给自己带来麻烦。打从一开始，拿摩拉帝国就没为他们伤害的无辜平民考虑过一丝一毫。
通过共感，卡路里欧明显感受到听见海伦分析的芙妮变得消沉。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救助伤员，不去思考太多。
“诺迪，你去清扫捕捞网里逃逸出来的还有现在围堵过来的星魔。”
“太多了，爱德怀斯。我一个人消灭不了那么多。让机库里休息着的代理舰长大人出来打扫一下。”
本来卡路里欧也正准备前往布留纳克大厅。不过狄伟恩拦在他面前。
“我去吧，不用劳烦代理舰长。”
“狄伟恩，你的振动斥子被拆了一个还没修好，没关系吗？”
狄伟恩和卡路里欧两人留在机库待机的原因是他们都在之前的战斗中机体受损。
“代理舰长才是，昨天第一次使用布留纳克的至高形态……代理舰长已经太疲劳了。我去吧，收拾区区杂鱼星魔只是体力活而已。”
背对着卡路里欧，狄伟恩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后，跃入升降机。
卡路里欧回到机库另一边，和奥布莱恩并排站着，通过透明的玻璃窗看着起重机把狄伟恩的布留纳克调入大厅，狄伟恩进入自己座驾的身影。
“我要开始降温、抽真空、消除人工重力了。”
“没问题，奥布莱恩。布留纳克一切良好。”
五十秒后绿灯亮起，示意同调完成，跑道就绪。
“那么代理舰长，我去去就回。布留纳克、吉姆狄伟恩，出击。”
看着狄伟恩也出发后，卡路里欧对着身旁的奥布莱恩低语。
“奥布莱恩。把我的布留纳克也调出来。我感觉情况有些不妙。”
“真巧，卡路里欧。我也觉得有些不对。”
奥布莱恩摘下自己的老花眼镜，示意自己手下的技师行动，随后有些突兀地开口。
“我的小外孙女预定在两周后出生。真想回去看看她可爱的样子啊。”
“这种时候说这种台词，奥布莱恩，你嫌活得太长了吗……”
“烟都不会抽、酒都不会喝的毛头小子没资格说我。卡路里欧生活方式健康过头了，反而以后没法长寿。我看你连六十岁都未必活的到。”
卡路里欧和奥布莱恩浅浅一笑。这是相差四十岁却像同龄朋友一般相处的两人的开玩笑方式。
然而轻松的气氛伴随新的一声巨响再度被打破。
舰员们露出茫然的神情，而身为逐星士、透过波动感知着战事的卡路里欧则是愕然地差点跪下。
“狄伟恩的波动……消失了。”
卡路里欧飞奔着进入升降梯。
就个人友谊而言，卡路里欧算不上喜欢狄伟恩。这么几天下来，卡路里欧明白狄伟恩能力排在中游，是一个寡言但做事认真的逐星士。家里背景是第三世代，可以算是典型的新贵族派。平时的兴趣爱好是听音乐，尤其喜好接近两千年前流传的古典音乐。虽然在克里斯通号上没有表现的机会，但他本人在钢琴上有一定造诣。
就是这样的一名战友，在短短数秒前牺牲了。
如同祖父一般的德雷克舰长死时，卡路里欧感到的是悲伤，无论如何都想替德雷克舰长完成遗愿。而感知到认识没多久的狄伟恩阵亡时，充斥在卡路里欧心中的是愤怒。
为什么我没有拦下狄伟恩，让他代替自己出阵？又到底是哪个混蛋杀了狄伟恩！我一定要宰了它！
“诺迪、芙妮，到底发生了什么！赶快报告！”
海伦的声音也变得焦躁。就算狄伟恩的振动斥子只剩一个，但他依旧是驾驶着布留纳克的逐星士。在与星魔的战斗中瞬间战死……这远超出了海伦的预料。
“我、我也没看清。那个紫黑色星魔好大，之前一直趴在舰首没动。然后狄伟恩靠近的时候，它突然张开了腹部的嘴巴，然后就是一道光……”
“是特异种！”
“特异种么！”
卡路里欧和海伦同时惊叫。不依靠肉体，能够使用光束进行攻击的星魔已经罕见。而输出功率可以打破振动斥子防御……这样的特异种应该只出现在星域的边界线附近才对。
这样等级的强大星魔会出现在这里……宛如紫竹国本身在诅咒着侵略者一样。
而在卡路里欧进入座驾，同调环境、清空跑道时，杀死狄伟恩的星魔又一次展开行动。
“咦呀啊呀呀不要过来啊啊！”
诺迪的惨叫声从耳麦里传来。与此同时强烈的冲击侵蚀了共感状态中的卡路里欧。瞬间卡路里欧的五感与诺迪同步，亲眼见证了可怕敌人袭来。
紫黑色的星魔整体外形近似半人马，总体高度在二十米上下，与布留纳克大致持平。算上庞大的下半身底盘，这头星魔大约是布留纳克体积与质量的三倍。这在星魔里也是最大级别的块头。
上半身为缺了头的人型躯干。强壮的双臂外挂着两把斧子式的武器。正是这两把凶器瞬间把诺迪的两个振动斥子切碎。
金黄色闪亮的双瞳位于常人双乳之位，无神采地瞪视着自己的猎物。一张裂开的巨嘴则位于肚脐附近，就是这里放射的强大粒子流将狄伟恩的布留纳克驾驶舱连着半身一起击穿溶解。
下半身的底盘近似蜘蛛的身躯。两截式的底盘上分布了八条触肢。它们瞬间伸长缠绕住诺迪的布留纳克，首先破坏了回收装置后让其无法行动，从这点来说，更近似章鱼。
“烫啊啊！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我、我不要死！不要！救命！救救我！”
那些触手上紧紧绑住诺迪的吸盘里开始分泌致命的液体。在没有重力的星域里并不是滴上布留纳克，而是仅仅靠表面张力组成圆珠扩散出来，而后一触碰到布留纳克就渗透入内。
“咦！呀！啊啊啊！烫！烫！”
并不是那些液体持有高温，而是单纯地腐蚀着布留纳克金属制的躯体。然而仿生结构的机械动力外装甲下密布着感应电极，与逐星士的大脑直接相连。人类对于侵蚀自己躯体的腐蚀性液体感受就和直接被从内部燃烧了一般。
“啊！啊！救、救、救、救！”
诺迪的声音越来越轻，但疼痛还在呈几何级数倍上升。这份折磨实在太过惨痛。就算海伦没有共感能力，平时也很讨厌诺迪，现在也悲痛地没法发出指令。而之前还在为狄伟恩打抱不平的卡路里欧现在非常庆幸狄伟恩是被光线瞬间蒸发……至少不用忍受这惨绝人寰的折磨了。
光雨降下。结束了援助任务的芙妮第一时间加入战局，试图解救诺迪。
“诺迪副舰长！我现在就来救你！不要放弃！”
然而芙妮的射击连瘙痒都提不上，星魔看都不看她一眼，专心折磨着眼前拿摩拉帝国的逐星士。
“为什么啊！明明星魔没有波动场……为什么我的射击打不穿！给我打穿呀！”
连绵的光矢不断地钉入星魔的身躯，然后瞬间被吸收光芒融为星魔身体的一部分。双方实力等级相差太远。
“芙妮，不要去管诺迪，赶快撤退。诺迪他已经没救了，你如果再被盯上就得不偿……”
一度和诺迪共感，卡路里欧比谁都清楚，就算现在立刻杀死星魔，诺迪也会终生残疾……而且诺迪的意志已经被彻底摧毁，灵魂只剩一个空壳了。
“怎么可能放弃战友啊！”
然而芙妮则带着哭腔否决了卡路里欧的命令。
“啧，奥布莱恩，还没好吗！”
卡路里欧也清楚芙妮的性格。现在只能尽量抢在芙妮也被星魔抓住，事态变得不可挽回前加入战局。
“同调快结束了！卡路里欧，我最后再说两句！你的布留纳克我已经在昨天抢修过了，状态可以说是完美，最高武装还剩两把，还是在你背上……给我活着回来，卡路里欧！你还年轻，就这样死了的话，我就没脸再触碰布留纳克了……你负不起这个责任的！现在……走吧！”
绿灯亮起，跑道清空。
“嗯。布留纳克、卡路里欧杰克尔，出击！”
卡路里欧进入战场时，见到的是诺迪的最后一幕。
驾驶舱外壳被溶解，星魔强行把诺迪从布留纳克内拽出。
和一般人想象中不同，人类进入太空中不会瞬间死亡。没有空气作为介质，热量流失只能靠热辐射。事实上真空的隔热性比任何人类所能创造的衣物都好，刚进入太空不会失温。同样，人体的组织韧性也异常优秀，并不会因为瞬间失压猝死。
失去保护的话，人类在宇宙迎来的会是噩梦般的窒息。如果不在三十秒内重新回到封闭环境的话就会留下后遗症，而暴露超过四十五秒的话一般就没法救回来。
不过星魔连这最后的四十五秒都不给诺迪。四根触肢末端抓住诺迪的四肢，随后向外用力拉扯，把他的四肢一根根拽下。最后致命的溶解液渗入诺迪体内，将其彻底腐蚀成一滩飘散的肉泥。
星魔和人类的比例差距过大，这一幕异常可笑。卡路里欧觉得自己曾无数次见过类似的场景。
没错，幼稚的儿童抓住昆虫时，就是这样肢解折磨它们，以此为乐。
弱肉强食，拿摩拉的逐星士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只是因为诺迪太弱了，他活该被杀死。所以……如果卡路里欧比敌人强大的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同伴所受的折磨加倍奉还！
卡路里欧将自己的光剑从格纳槽中抽出。
“来吧，现在让我来做你的对手。”
“卡路里欧，距离我们脱离紫竹国还有四百五十秒。之前我已经和舰队方面提出求助请求。白羊座决定亲自出动，已经从母舰出发单机赶来，离汇合还有大约六百秒。”
“佐罗会来啊。他来的话这种星魔的确可以轻松解决，不过我倒是想在他面前表现的帅气一点，证明我这三年有不小进步来着。”
“时间在我们这边，卡路里欧。有什么想表现的，汇合后再展示吧。”
虽然卡路里欧和海伦交谈间显得很游刃有余，事实上两人有相当程度是做给芙妮看，并且给自己正向心理暗示而已。如果要说真实的战况的话。
很不妙。基本没可能打倒这头星魔，能撑到白羊座赶到就算赢了。
卡路里欧的光剑就好像芙妮的光矢一般，明明附加上了波动，却无法给敌人造成额外伤害。直接与星魔挥舞的巨斧对撞后，卡路里欧的力量居然还处于下风，数次被撞差点失去平衡。
底盘上触手附带了粘劲后也异常棘手。卡路里欧为此果断舍弃了两把光剑。而他若是没有主动舍弃自己武器的话，就已经成为织网中的猎物了吧。
光剑还剩两把，投掷短枪已用尽。背上虽然还带着两把光之神枪，但无法进入至高形态的话，卡路里欧拔出光枪的瞬间会被反噬烧死。
可以和卡路里欧共振的搭档海伦就在附近。然而她却无法出击。原因也很简单。
“啧！”
卡路里欧将喷射器开到最大，勉强避过了星魔空中放出的射线扫射。就是那份光芒将没有反应过来的狄伟恩吞噬。正面迎击的话卡路里欧没有自信能够完全挡下。
射线擦过克里斯通号爆出巨响。虽然只有舰内的舰员能直接听到克里斯通号的呻吟，在没有空气介质的星域中卡路里欧并没有直接的感受，但他依旧受到震撼。
战斗才没过几分钟，克里斯通号上就留下了数道烧灼印记。之前正面挨了一发中子弹受损也不过如此。
这就是海伦没法出击的理由。如果不是海伦拼尽全力维系振动斥子的话，任何一次溅射都会把克里斯通号拦腰击成两截。
假设卡路里欧进入至高形态应该勉强可以和这个人马型星魔特异种一战，但现在只能是被动挨打，能拖一阵是一阵。
离脱离紫竹国控制范畴还剩二百三十秒时，更不利的事态出现了。
克里斯通号周围闪出十数道切连科夫光。
“代理舰长！洋升星门上的紫竹国起义军发现我们了！他们同时展开跃迁，预计到达时间二百秒后，从光谱上看……共有十二个编队！”
三十六台霸王同时出动向克里斯通号袭来。
和星魔间激烈战斗爆发的回响暴露了克里斯通号坐标。紫竹国起义军方面一定也是猜到克里斯通号会趁着氢霾现象逃逸，早就整队待机着。他们死命搜索着克里斯通号的轨迹，期待着能抓到克里斯通号，为自己枉死的战友和祭坛号上的乘客们报仇。
洋升方面应该驻扎着相当一部分竹东方面野战军主力。现在袭来的编队当中极有可能有与武越群水平相当的甲二等墨侠，甚至仅有五人的甲一等墨侠都有可能参战。
不过时间已经到极限了。按照克里斯通号这个速度行进下去，那些紫竹国的战士们一跃迁完成，就临近脱离星门控制范畴。失去己方阵地支援的话，机械动力外装甲不过是靶子，他们必须回撤。
也就是因为卡路里欧一边考虑着和紫竹国起义军方面的交战事态，一边关注着星魔的动向，因此漏看了一件事物。
陨石。
氢霾现象出现后大量陨石伴随着恒星风涌入。它们小的只有一粒子弹大小，大的可以比克里斯通号大上数倍。
而飞离克里斯通号两个舰位，与星魔胶着战斗中的卡路里欧被一颗半径超过百米的陨石直击，连带着摔离克里斯通号附近。
就好像在高速行进火车上起跳，落下后不会远离原坐标一样。对于匀速前进的物体来说，以自身为参考系的话和静止无异。这就是惯性。
从克里斯通号上起飞的机械动力外装甲不需要额外的加速，就能和母舰维持匀速前进。在他们看来战斗就好像发生在静止的母舰周围一样。
然而，对于整个星域运动速度较慢的陨石们则不然。卡路里欧被陨石撞上后由于振动斥子的保护没有被碾碎。但和克里斯通号同步的速度消失了。仅仅过了数秒就被甩出了几十公里。
当然，对于机动性优秀的布留纳克来说这也没什么。开足推进器，只需要十几秒就能追回这个距离，重新维持高速。
可星魔不会容许卡路里欧这么做。认定卡路里欧为主要敌人后，紫黑色的半人马也跟着卡路里欧离开了克里斯通号，盘旋在其身旁伺机等待进攻。只要卡路里欧加速露出破绽的一瞬间，他那血盆大口就会射出致命射线，将卡路里欧彻底碾成碎屑。
连进行跃迁的缓冲时间都没有。从结果上来说，卡路里欧回不去了。
“卡路里欧，我马上就让克里斯通号掉头！等着我！”
“别这么做，海伦。紫竹国的逐星士已经追上来了。就这样继续高速离开紫竹国，和佐罗他们汇合。”
卡路里欧这次掉队事实上对克里斯通号是有利的。他把特异种星魔给彻底从克里斯通号上调离了。只要把卡路里欧丢下的话，克里斯通号就安全了。海伦当然明白这一点。在战略和战术上一贯冷血的海伦这次却罕见地慌张了起来。
“别傻了卡路里欧！我不会丢下你的！等把你接回来以后我们再想办法！”
“海伦，一个优秀的棋手，有时候要懂得弃车保帅。”
“再说这种话我就和你分手！你是我的皇后，你是我的国王啊！把你舍弃的话，我一个人回拿摩拉有什么意义！”
相处了八年，卡路里欧也知道这样下去海伦一定会做出无法挽回的决断。他轻笑了起来。
“海伦，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底细么？这种等级的星魔会难倒我？会难倒你的未婚夫？”
“卡路里欧……”
“多信任我一下啊。如果在这里让克里斯通号掉头的话……我就和你分手。”
卡路里欧把一模一样的威胁抛了回去。短暂的静默后，传来的是海伦的抽泣声。
“我信任你，卡路里欧。”
“这才是值得我奉献全部宣誓效忠的海伦啊。一个优秀的指挥者，只要等着她的战士完成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行了。为了你，我也绝对会回来的。”
卡路里欧撒谎了。他明知眼前的敌人是不可能战胜的对手，依旧选择逞强，独自断后。没有共感能力、说到底也就是恋爱中的少女的海伦最终还是没能识破她恋人最后的谎言。
“卡路里欧，这么乱来，回去以后你一定会被安娜姐姐暴打吧……这次我一起奉陪。安娜姐姐下手应该会轻一点。”
“嗯。”
克里斯通号越驶越远。就当卡路里欧重新拔出最后一把光剑，与星魔对峙时，一道银白的身影从克里斯通号方向飞来。
是芙妮。
“回去，芙妮。”
“不、不要！反正卡路里欧都向海伦保证一定能赢，打完这头怪兽后我们一起回去就是了。”
“你待在这里一点帮助都没有。”
“我可以把重伤的卡路里欧提回克里斯通号！”
“已经决定我是惨胜了吗……”
卡路里欧发出苦笑。论作为逐星士的战斗力，芙妮和卡路里欧相去甚远，和诺迪他们差不多强度。之前卡路里欧与星魔战斗时完全没把在一旁待机的芙妮算进己方战力里。
直到现在，卡路里欧才再一次回想起芙妮是自己的搭档。卡路里欧终于发现了一个一直被自己漏看的可能性。
“芙妮，我收回刚才说你没用的发言。”
“那本来就是事实，没有关系的……”
“和我共振吧。”
“好的。共振是吧……咦咦！共振？！”
芙妮的声音颤抖起来。
“那、那不是心意相通的人之间才可以做、做到的……”
在共振的前提条件上，海伦撒了个小谎。但卡路里欧没空和芙妮详细解释了。
“现在的芙妮和我一定能共振。一起上吧！”
也没等芙妮回复，卡路里欧强行和芙妮精神共振。一瞬之后两人的波动叠加，卡路里欧的布留纳克越过了极限。无数细丝从卡路里欧背部、脑后、四肢外侧伸出，张扬地侵蚀周遭空间。
“让你久等了。”
卡路里欧将光之神枪从身后拔出。第二次使用，神枪迅速认可了自己主人，展开形成银白色长枪的面貌。
而回应卡路里欧的，只有星魔无声的怒嚎。
光之神枪与巨斧相撞，溅出火花。卡路里欧轻巧地拨开双斧的猛砍后，反手戳出，将急袭而来的两条触手砍断。
星魔的巨嘴张开。若是星域中有空气的话，卡路里欧一定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嘶吼吧。
“很疼吗？这两下……是为狄伟恩砍的。”
光枪横扫而过，星魔的触手再被斩断两条。
“你不想放跑我？我也一样不想放过你。不把你彻底斩成碎片，哪里对得起代替我出击的狄伟恩。”
若是卡路里欧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上这头星魔，能否躲开或是挡下致命的光线射击？卡路里欧不知道。历史没有如果。卡路里欧只知道眼前的星魔杀死了自己的战友这一事实罢了。
半人马型的星魔失去了自己一半腿脚。不过在星域之中，那些触手很大程度和机械动力外装甲的下肢一样，不过是摆设。机动力半分没有受影响，宇宙怪兽潜藏的能量反倒随着卡路里欧进入至高形态不断上升。
这就好像，这头星魔也生气了一样。
“用生命来偿还你的罪吧。”
光之神枪沿着防御死角向星魔的双眼中央猛戳而下。然而那头星魔将自己的双斧抛弃，强健的双臂猛然合拢，一口气夹住卡路里欧的光枪。
“什么？！”
光之神枪的高热灼烧着星魔的双手，把其融化成肉泥，在没重力的星域中向外溅出。然而星魔的躯干和要害没有受损，反倒禁锢了卡路里欧的武器。
这种战斗模式卡路里欧至少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遭受紫竹国强袭时，另一次是昨天撤退战时。而能使出这种奇妙手段的人卡路里欧仅仅见过一人。
“用生命来偿还？罪？”
脑海中回荡起异国的语言。
“卡路里欧，这、这是？”
和卡路里欧在共振状态的芙妮也听见了第三人的声音。撇去卡路里欧与芙妮，现在在现场，能思考能与卡路里欧共感的生物仅有一头。
卡路里欧使力挣脱，飞出数十米与星魔保持间距。而与他对峙的星魔那无神采的巨眼终于张开，燃烧起憎恶的地狱烈焰。
“我就是从死亡的深渊爬回来的呀，拿摩拉的逐星士们。来吧，是时候……让你们为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了！”
“武越群……原来是你。”
两次与卡路里欧交锋，最终被卡路里欧以卑劣手段杀死的紫竹英雄，现在变换了身姿，回来复仇了。
“祭坛号上的平民们，有的人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态都不明白，瞬间蒸发殆尽。这种茫然而无意义的死法……我再演了一遍。”
星魔……这里应该称呼他为武越群了。他被光之神枪融化的双手回复定型。
“还有的人活活被高热炙烤而死。这种残忍而痛苦的死法……我再演了一遍。”
武越群被光之神枪砍断的触手也重新长出。
“最后那些被弃之不顾的残存者，他们被怪兽活活吞噬的恐怖体验……就让你们两个来感受一下！”
持续仅有数秒但让人感觉无限长的静默过后，首先开口的是芙妮。
“对不起。”
“别虚伪了卑贱小人们！你们这些帝国主义的侵略者都是这样！你们走到哪里，哪里就只有混乱，只有满目苍夷！嘴上说着人权……翻尽你们的历史和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有吃人而已！”
“对不起。”
“闭嘴！”
现在芙妮流下的眼泪，在武越群看来不过为了求饶而挤出的鳄鱼眼泪吧。然而卡路里欧明白芙妮是反对之前作战计划，唯一诚心替祭坛号死难者哀悼的拿摩拉人。
如果克里斯通号上有谁可以说是无罪的话，就只有这个因为无法放弃战友搭档，从安全的克里斯通号上赶来自己身旁的少女而已。
也因此，哪怕正义在敌人那边……卡路里欧绝对不会让武越群伤到芙妮。
“芙妮，退远一点。现在在我们面前的不是一个可敬的战士，只是一个徘徊的死者而已。把他送回地狱才是仁慈。”
左臂直指武越群，持着光之神枪的右臂拉至极限，卡路里欧准备投掷最高武装。而化为星魔的武越群也张开血盆大口，光芒粒子不停收束。
再多的话语和刀剑碰撞没有意义了。是生是死，一招定胜负。
“回地狱去吧！”
“去死吧！侵略者们！”
光之神枪划出落雷的轨迹降下天罚。然而在紫竹人百年耻辱化作的光柱面前，拿摩拉的自傲连牙签都算不上。
紫黑色的耀光吞噬了一切，随后就如同这个星域的一部分一般，迅速消散。卡路里欧原来所处的位置没有留下任何事物。
“什么？！”
和卡路里欧交战三次的武越群头一次震惊了。
满身闪烁着因破损而出现的电弧光，振动斥子全部粉碎的卡路里欧出现在他正前方。
眼前的这个拿摩拉年轻人最初就没在掷出光之神枪的一击上使出全力。那只是障眼法。卡路里欧把大部分波动都用来抵抗冲击，正面硬是挨下了武越群放出的射线，欺身闪到了暂时无法动弹的武越群前方。
这是舍身式攻击。卡路里欧行动前已经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也因此，卡路里欧真正的致命一击不会射偏、不会被抵挡下来。
最后一把光枪抵住武越群的躯干。卡路里欧高呼着最高武装的真名。
“布留……纳克！”
裁决的神枪闪起耀眼的白光，飞跃数千米，把武越群牢牢钉死在了后方直径百米的陨石之上。
“卡路里欧！”
芙妮带着哭声的急促呼唤把卡路里欧从昏迷中唤醒。浑身的骨头都好像被捏碎了一般，卡路里欧几乎连扭头都做不到，只能闭着眼睛用思考回复自己的搭档。
“别哭，芙妮。是我们赢了，要笑才对。”
“卡路里欧……都怪我！如果我的波动量能像海伦那么巨大的话，卡路里欧就不会这样……”
都怪芙妮？说不定真的是那样。
不是因为芙妮的波动量不足，而是因为和芙妮在一起，卡路里欧变弱了。
安娜曾经和卡路里欧说过，优秀的战士不能听任何一句敌人的话语。因为和芙妮在一起，卡路里欧没法让自己冷血起来。当卡路里欧认同武越群的复仇正当之时，钢铁铸就的心灵就不复存在，布留纳克也就变得像陶瓷那样脆弱。
“抱歉啊，芙妮，最后留给你的回忆糟糕透顶。”
“最、最后的回忆？”
卡路里欧奋力投出的最后一杆神枪并没有杀死武越群。尽管化作星魔的紫竹国战士被钉死在陨石上，身躯大半也已消散，但他还活着，并发挥怪兽般的恢复力不停再生。重新开始行动只是时间问题。
而卡路里欧的布留纳克振动斥子全毁，已经无法使用出像样的波动。驾驶舱内都不断有短路的电气弧光，代表他的机械动力外装甲已经快到极限了。更糟糕的是……
“我的回收装置已经不能运作了。”
明明短暂限制住了敌人的行动，然而卡路里欧没法撤退了。
面对自己的终末，卡路里欧却笑了出来。尽管会死于武越群的利爪之下，被星魔活活吞噬，但好歹是避免了祖父留下的叛变后被拿摩拉帝国讨伐的预言。更何况克里斯通号以及芙妮都能得救。
从各方面说，卡路里欧都战胜了自己的命运。
“卡默迈尔。”
“不、不要……”
卡路里欧把对芙妮的称呼重新换回了姓氏。他们之间现在不再是朋友关系。
“这是代理舰长命令。立刻撤退。”
“不要！”
“V，我知道你能听见。强制夺下布留纳克的控制权也好，劝说也好，随便你。赶快把卡默迈尔带走。”
“真是下了一个强人所难的任务呢，卡路里欧。”
低沉的沙哑女声从耳麦中传来。但这种时候拜托芙妮忠实的个人AI也许比直接劝说芙妮本人要有用。
果不其然，靠到卡路里欧身旁的芙妮的布留纳克身后闪起了切连科夫光。
只要跃入这道深蓝色的光圈之中，十数秒后就能回到安全的母舰上。
就当卡路里欧思考着最后应该给芙妮什么样的祝福时，他发现自己残破的身躯被推入切连科夫光中。
“芙妮？！不！不！”
推进器完全损坏，卡路里欧挣扎着想要脱离回收系统，却像是个将要溺死的人一般抓不住任何事物。
……明明芙妮的布留纳克就近在眼前。
“芙妮！该活下去的人是你！V！出来！你在干什么！快阻止芙妮干蠢事啊！”
“卡路里欧，抱歉啊。我的主人芙妮和你不一样，不是一个会在关键时刻退缩的人。这里如果舍弃卡路里欧独自逃跑的话，芙妮的心就和死了没区别。所以，再见咯，卡路里欧。照顾好我的弟弟R。”
回收的光环关闭，卡路里欧听见他的搭档含着泪水却带着笑意，诉说着离别。
“卡路里欧，能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怎么可以这样结束啊！”
卡路里欧砸着驾驶舱。然而他的四周只有深不可测的深蓝。这里是越过光速的世界，是坐标与坐标之间跃迁路径。
“动起来！”
一直以来不断锻炼着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连一个少女都救不下。
哪怕出卖自己的灵魂也没关系，只要在这里能够行动起来，能够救下芙妮的话，卡路里欧就算堕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我听见你的呼唤了，胡狼的后裔。——
甜腻的如同毒蛇一般的女声在卡路里欧耳畔响起。
“是谁？不，是谁都没关系！我需要力量！”
跃迁已接近终点。卡路里欧马上就能平安回到安全的克里斯通号上。可如果就这样眼睁睁等待芙妮倒在离开紫竹国最后一段星域上，从今往后卡路里欧所生活的世界对他来说就是活生生的炼狱。
“给我回去啊！”
驾驶舱内钢铁制的保护挡板被焦躁的卡路里欧硬生生捏碎。铁渣渗入刺破卡路里欧粗厚的手掌，让球状的血滴飘散。
——啊，啊，这份冲劲实在太美妙了。我的前代下仆果然没说错，你是适格者。好吧，你想要力量？我就给你好咯。——
损坏到极限的布留纳克突然绽放金光。伴随着波动的舒张与收束，光圈开始倒流逆转。
这身姿，宛若怒吼的雄狮。
赐予卡路里欧非人力量的声音最后述说着。
——我的新任下仆哟，契约成立。想要知道我的真名？呼呼，名字这种东西，我们才没有。不过要说你们人类称呼我们的方式的话，我想想……最初的接触者似乎是以发现我们的地点来称呼。我乃……——
泰坦。
撕裂空间，卡路里欧凭空从星域中跃出。在他面前，武越群刚刚破坏了芙妮的驾驶舱，把脆弱的芙妮本人拽入太空之中。
少女的生命还剩不足四十五秒。卡路里欧毫不犹豫直冲向武越群。
绽放金光的布留纳克上没有任何武器。也因此，拳头就是凶器。
卡路里欧失去了全部振动斥子，但是他的波动却越过了和海伦共振时至高形态所释放的能量总和。
光辉的拳头挥下，将可以点亮宇宙的波动注入星魔的体内。
比起之前光线与光枪激撞，这一拳毫不起眼。然而就是这连招式都算不上的决死一击让星魔彻底停止了行动。
卡路里欧带给他敬重强敌武越群的是灵魂永久的安宁。
“这次是你赢了，拿摩拉的逐星士。不过不要忘记……你们这些侵略者在这片国土上为所欲为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嗯。我已经充分见识到了紫竹人的脊梁。只要像你这样的紫竹人代代涌现，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再欺辱紫竹民族了。”
星魔的身躯缓缓消散。静寂的光辉粒子散去，卡路里欧打开自己的驾驶舱。暴露在真空之中，卡路里欧肺部的空气也被挤出。由于低压导致的沸点降低，卡路里欧感受到了自己口中的唾液都在不停蒸发。
忍受着奇妙的痛苦，卡路里欧把失去机械动力外装甲漂浮在空中的少女接回自己残破的驾驶室。再度合拢舱门后，生命维持装置数秒后就会启动。卡路里欧紧紧搂住失去意识的少女。
“我们回家吧，芙妮。”
真空中无法传递的话语没有任何人听见。
终章 狮子座
从瑞德河中脱逃两星期后，克里斯通号终于回到了拿摩拉帝国母星梅肯利亚。
一下港口，卡路里欧便被迅速带去帝都中某一间别墅。
在三天里卡路里欧享受的是最优秀的伙食与居所。招待者甚至还细心地为卡路里欧准备了健身器材。唯独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别墅内，对外连接的网络也一概被遮断。
软禁持续到第四天时，敲响卡路里欧房门的来者不再是侍从。
“哟……直接见到果然如此，是个好男人呀。”
在满是一般人的大街上，张扬地身着逐星士长袍行动的年轻女子和老人出现在卡路里欧眼前。而卡路里欧对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对于我们的新同事，你给他留了相当糟糕的第一印象，天蝎座。”
“唉？不会吧？水瓶座你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都很直接的，你落伍啦。”
天蝎座和水瓶座……拿摩拉帝国军方顶点黄道的成员站在了卡路里欧身前。而他们称呼卡路里欧的方式既不是姓氏，也不是名字。
“不会讨厌我了吧？狮子座？”
“我们确认过了波动和契约了。跟我们来黄道总部，狮子座。”
没有请专业的司机，朴实无华的黑色公务车现在由水瓶座亲自来驾驶。天蝎座和卡路里欧并排坐在后座。
“才二十岁，呀，居然比我还早两年。对了对了，我去年晋升黄道，现在正二十三岁哦。狮子座，不觉得我们可以私底下一起出去……”
不停向卡路里欧靠近的天蝎座暗金色的长发因静电些许飘起，让卡路里欧脸颊感到有些搔痒。正当卡路里欧考虑着如何回复时，反倒是开车的水瓶座替他解围。
“别动狮子座歪脑筋。他有未婚妻。”
“呜哇，难得的好男人居然又是有主的。”
天蝎座干脆地退开距离，转而大咧咧地拍着卡路里欧肩膀。
“不过没事，至少我们一定合得来。”
这点卡路里欧倒是认同。他在发出爽朗笑声的天蝎座身上嗅出了和自己同样的气息。
纯正的战士。
虽然只是第一次现实中见面，两人都承认了对方的实力和意志。
在等红灯时，水瓶座通过后视镜和卡路里欧对视。
“和你祖父年轻时真像。比他还快了十年，那老家伙在地下会为你自豪的……狮子座？”
听到水瓶座的话语，一瞬之间卡路里欧把他和德雷克舰长重合了起来。
“对不起。德雷克舰长也曾经和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所以……”
事件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一切结束以后卡路里欧站在终点回首过去，逝者带来的伤痛并没消失，反因外压消失而变得更加显著。
穿梭于战场之上，战士们总要背负上无数离别。合格的战士可以伤感，但在下次走上战场前必须将其忘却。
水瓶座也明白卡路里欧需要的是时间。绿灯亮起，水瓶座直视道路前方。
“德雷克的事情我也很难过。克里斯通号的逐星士是我亲自指定的，本以为是一次轻松的任务。八个人最后只回来两人……是整个拿摩拉帝国的损失。”
是的，瑞德河事件后克里斯通号生还的逐星士，只有卡路里欧和海伦两人。
“对了，狮子座，封地和赐姓都已经决定好了。明天上午就在皇宫中给你举行仪式。”
“我明白了。”
封地是虚位的荣誉。就好像杰克尔公爵名义上是杰克尔公国的主人一样，实际上没有税收、政策与人事任命的权力，仅在一些场合出席仪式，头像印在当地纪念品上而已。不出意外卡路里欧的封地应该会在某个卡路里欧从未踏足过的边境行星上。
赐姓则是实打实的奖励。五公爵家仅由下一代长男来继承。女性成员通过婚姻自然改姓，男性成员必须立下足够的战功后由皇帝亲自赐予新的姓氏。获得赐姓代表卡路里欧正式得到帝国方面承认。
“还需要赐姓吗，你们五公爵家正是麻烦啊。”
天蝎座靠着车窗懒懒散散地发出感想。不过她却没有丝毫的恶意。不讲究说话的形式，某种意义上也代表她信赖车中两名同事。
第二人称使用的是“你们”。水瓶座原姓迪普罗多柯斯，从辈分上说是当代迪普罗多柯斯公爵的三叔。
“对狮子座来说这个姓氏也只是过渡一下而已。”
“唉？狮子座原来已经决定是入赘了啊？呜哇，怪不得这个年纪就有婚约……对方来头也不小吧。”
按照婚约，卡路里欧在成婚后姓氏会跟随海伦变为爱德怀斯。
水瓶座事先就知道这份不对外公开的婚约。不是因为他特别调查过卡路里欧，也不是因为他是五公爵家出身的逐星士。而是因为水瓶座和海伦之间有血缘关系，每年都会和海伦见面。
海伦的外祖父原姓同样也是迪普罗多柯斯，是水瓶座的二哥。
世家系被蔑称为“古血”和这种盘根交错的血缘关系不无关系。对于数量相对稀少的世家系来说，直系向上追溯不出十代就能找到共同祖先。算上姻亲的话，往往四五代就能联系到一起。
随后车内的话题转为水瓶座与天蝎座之间交流黄道的工作事项。身为新成员的卡路里欧基本只是倾听与学习。
“说起来卡特谢斯国的那个首相蠢透了。上次他见到我们拿摩拉皇帝的时候居然还敢用名字来称呼……他以为他是谁啊，除了拍马屁放空头支票外什么都不会的庸才而已。”
“在政治方面他比你厉害多了，天蝎座。他知道应该要讨好谁，谁才是他真正的主人。卡特谢斯国的前首相就因不是亲拿摩拉派，被我们给搞下去了。”
“喂喂，那种贱狗一样的蠢货比我厉害？水瓶座，这是侮辱我哟。狮子座，你也来说两句嘛。”
话题抛给了卡路里欧。还没适应这种聊天气氛的卡路里欧思考了几秒。
“卡特谢斯国是我们拿摩拉帝国的盟国吧？我们这样说他们的首相，被记者传出去可就惨了。”
卡路里欧试着开玩笑。效果显然达到了，天蝎座捂着肚子爆出大笑。
然而笑点错位了。
同样在微笑的水瓶座一边开车一边开口。
“狮子座刚进入黄道可能不清楚，我就明说了。卡特谢斯国不是我们的盟国，事实上拿摩拉帝国根本不存在真正的盟国。”
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利益同盟……本来卡路里欧是这么理解水瓶座的指导。但接下来天蝎座的话语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除我们拿摩拉帝国以外，世界上只有两种国家哦。可敬的对手和卑贱的走狗……卡特谢斯国是后者呢。这些被踩在脚下的国家只要乖乖被我们敲诈就行了。上次和卡特谢斯国军购就是我们黄道经手谈判的，呜哇，那条件简直苛刻到直接抢钱没区别哦？但他们的谈判人员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在我们提出的协议上签字而已。对了对了，我们在卡特谢斯国的驻军费用也全是他们出的，这都没有意见，这个民族奴性重到连我家的狗都不如呀，哈哈！”
随着气氛，卡路里欧也露出微笑。可这有什么好笑的呢？卡路里欧不知道。
一小时后，黄道一行人到达目的地。卡路里欧被他的两名前辈带到黄道总部的地下设施之中。
“狮子座，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为啥会被选上成为黄道成员？”
“我不知道……”
卡路里欧老实地回答了天蝎座抛来的问题。
论实力，卡路里欧的确变强了。在与星魔化的武越群一战最后，卡路里欧像是体内某个开关被打开了一样，波动量与波形发生了巨大变化。
本来星魔化的武越群实力就略强于他驾驶混沌霸王时的强度。而卡路里欧在失去共振者，没有进入至高形态，并且损失了全部振动斥子与武器的情况下依旧一击之内将敌人打倒。不是自夸，卡路里欧认为自己已经能够与佐罗和天秤座他们并肩战斗了。
不过卡路里欧还缺乏实绩。打倒武越群，带领克里斯通号逃出瑞德河的确是大功一件，可照理来说不应直接让卡路里欧晋升黄道。
黄道的成员都是能在历史上留名的强者，但选拔标准一直是谜。
“没有关系。今天我们就是来带你来看，到底是谁选中了你。”
在设施的终点，水瓶座打开了一扇五十米高的巨门。
“这！”
一贯冷静的卡路里欧在看到眼前的光景后也丧失了镇静。
门后是一片下陷的半径千米以上的半圆形巨大空洞。十二个百米高的罐子型立柱均匀地围成一个圈。每一个柱子中央蠕动着深黑色巨大怪兽。
“星魔！为什么会出现在帝都地下！”
卡路里欧本能地想要幻化出波动武器，水瓶座却轻轻压制住他。
“不要对他们无礼，狮子座。他们是帝国繁荣昌盛的真正基石。”
卡路里欧一瞬之间听到了在脑海之中响起的呼喊。这和当初在跃迁路径上听过的谜之声一模一样。
——我年轻的下仆哟，我赐予你的力量，你满意吗？——
“泰坦……”
——嗯。我喜欢记性好的孩子。你的力量和意志都很不错呢，虽然太过年轻，本来应该再放养一段时间，不过看你那时候急迫的样子，我还是破格直接选中你了哟。——
被远凌驾于自己次元之上的生物压制，卡路里欧不由自主地跪下身来。而在一旁，水瓶座和天蝎座也虔诚地闭眼下跪，嘴中轻轻呢喃，似乎在与自己契约的星魔交流。
为什么黄道只有十二个空位？因为躲在拿摩拉帝国内部的特异种星魔只有十二头。为什么黄道总是不满员？因为泰坦们口味挑剔，只会选择极少数自己喜欢的逐星士作为契约者。为什么黄道成员都有超人般的力量？因为他们背后……站着真正的恶魔。
和卡路里欧契约的泰坦懒散地发出命令。
——下仆哟，我不会干涉你私底下的生活，也不会干涉你工作的方式，只要你达成契约就行。来吧，下仆……把世界引向战争与混乱吧。——
星魔吞噬的粮食是人类的负面情感。而引来负面情感最好的办法就是战乱。
卡路里欧这才发现为何拿摩拉帝国自建国起就不断进行对外战争，并且积极干涉挑动仇恨。从一开始，拿摩拉帝国就是被这些恶魔选中的战争机器。从星球部落时代起的人类历史，就是被这些恶魔们随心所欲操控的产物。
身为战士，就算对被恶魔们沦为玩物有所不满，卡路里欧本也会接受这份力量吧。然而……
“拿摩拉帝国会在十二位恶魔的帮助下，得到千五百年的繁荣昌盛。”
卡路里欧回想起自己先祖做下的绝望的预言。这个预言真正的解读形式应该是……
千五百年后，拿摩拉帝国会因为这些恶魔而毁灭。
总有一天，人类会发现这个世界的扭曲与混乱之源，真正的邪恶轴心就是拿摩拉帝国。想要迈向新时代的人类首先必须推翻的，就是操纵玩弄人类的泰坦。而沦为恶魔的走狗，拿摩拉帝国必定会成为新时代的祭品。
这份绝望的未来明明近在眼前，卡路里欧却无能为力。或许唯一能够拯救他深爱祖国的方式……就是在这里把所有泰坦全部毁灭！
——想法很有趣啊，下仆。明明是胡狼的后裔，可惜了，魔女的血在你身上太浓了。唉，我挺中意你的……结果到头来还是只能把你毁了吗？——
在卡路里欧燃起叛意的一刹那，他的左手背上冒出火苗，随后迅速化作烈焰将卡路里欧吞噬。
“水瓶座！狮子座的契约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天蝎座，帮着我一起用波动把火扑灭！”
在真正的恶魔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无力。卡路里欧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在被烈火焚身的痛苦面前，不发出任何屈服的惨叫。
“婚约取消？卡路里欧，这是怎么回事！”
狭小却精致的密室内，坐在桌前的海伦没法相信自己听见的话语。
这是回到母国离开克里斯通号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卡路里欧身着逐星士长袍，而海伦则穿着白色的礼服。她刚从宴会途中溜了出来。
克里斯通号逃出瑞德河的事迹在拿摩拉帝国引起巨大轰动。由于卡路里欧成为狮子座，黄道成员的能力要进行情报管制，这一战的功劳全都推到了海伦身上。事实上海伦也的确是最大功臣。若不是海伦的战术与指挥，就算卡路里欧作为逐星士能力再强，也绝不可能一人把克里斯通号带回。
连黑猫小西蒙都转身变为卡通明星，受到拿摩拉孩子们的喜爱。本身就是美女的海伦则受到了社会大众的追捧，短时间内密集曝光于媒体上。在逐星士内部的各种社交场合，身为爱德怀斯家下代继承人的海伦更是成为焦点。
当然，没有任何人在意海伦与卡路里欧攻击平民的行为，更没人追究他们的责任。拿摩拉帝国所谓的人权不过就是吃人，武越群的谩骂一点都没说错。
摆出社交性微笑出席各种宴会的海伦一听到卡路里欧离开隔离病房的消息，立刻赶到帝都内的杰克尔家，而她听到的则是解除婚约。
卡路里欧将自己左臂上长袍撩起，苦涩地说着。
“我已经没法再驾驶机械动力外装甲了。”
裸露在长袍外的左小臂如同老人一般佝偻瘦弱，又像焦炭一般漆黑，与卡路里欧苍白而强健的上臂形成截然反差。
“这是怎么回事！”
海伦仿佛自己受到伤害一样发出痛苦的颤音，而卡路里欧摇了摇头，示意不能和海伦解释原因。
这是背叛的惩罚。明明一度接受泰坦的力量，却对泰坦萌生杀意，这是彻头彻尾的叛徒行为。卡路里欧如同祖父预言中昭示的那样，背叛了帝国，也受到了讨伐。
在契约之地，卡路里欧重度烧伤。然而由于扑灭与抢救及时，在两天隔离病房中进行再生手术后，卡路里欧的身体就和原来一样没有大碍，唯独左小臂与左手彻底枯萎。
医生完全没法理解卡路里欧的病状。明白原因的仅有黄道成员的五人而已。
事实上泰坦还给了卡路里欧机会。如果她想要的话随时可以夺走卡路里欧性命。但也许是她真的看上了卡路里欧的能力，认为他有一天会继续成为自己的傀儡，也或许只是想捉弄卡路里欧，观赏他日后的挣扎模样。泰坦仅仅只是抽走了卡路里欧一部分身体以示警告。但卡路里欧不打算屈服。
“抱歉，海伦。我已经没办法成为你的棋子，为你的理想战斗了。在这里舍弃我比较明智。”
海伦低下脑袋。
借助克里斯通号事件，海伦赚足了政治资本。若是卡路里欧继续以狮子座的身份不断立下战功，转而投身政界的海伦离自己的理想可以说近在咫尺。然而伴随着卡路里欧必须离开战争一线，这个计划受挫了。
身为赫赫有名的逐星士世家爱德怀斯家的唯一继承人，同时又是克里斯通号事件的英雄，海伦完全可以寻找更合适、更有价值的配偶。聪慧的海伦不可能意识不到这点。她抬起脑袋。
“卡路里欧的价值的确变低了，不过那又如何？我从见到你的那天晚上就下定决心了，卡路里欧，我要你这个人。”
向前倾出身体，海伦抓住卡路里欧的右手。
“我从基因层面上就看上你了，卡路里欧。就算和你在一起不能实现我的理想，我也一定能获得可以继承我愿望与能力的优秀子嗣。所以卡路里欧，不要说出取消婚约这种……”
海伦试图让自己的波动包裹卡路里欧，像往常一样共振，直接通过共感与卡路里欧进行心灵交流。
然而，两人的波动如同水和油一般，没有融合成一体，反而互相开始排斥。对于普通逐星士来说这本来才是正常现象，但曾经互为共振者，如今卡路里欧和海伦的波动开始排斥，这说明……
“卡路里欧，你已经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了吗……”
海伦露出了卡路里欧从未见过的绝望与悲伤的神情。两人已经不再心意相通了。
卡路里欧有很多想对海伦说，却不能开口的话语。海伦想要统合全世界，让所有人可以平等共处为迎接未来的挑战共同奋斗。然而挡在她理想面前最大的敌人，恰恰就是希望世界混乱以此渔利的拿摩拉帝国以及站在帝国背后吞噬人类负面情感的泰坦。
海伦在十二岁那年做下的猜测完全正确。人类被其他生命体操控，反复上演互相残杀的历史而毫无自觉。真正要打倒的邪恶之物早已出现在人类身边。
但卡路里欧不能说出口。把这些都告诉海伦，等于给这位少女惹来杀生之祸。卡路里欧所能做的，只能闭上自己的心房，反复说着对不起而已。
末了，海伦离席离开密室。下次会面时两人就不再是未婚夫妻，转为普通朋友关系。
“对不起，卡路里欧。”
海伦泪水落下。
“从那一天开始我一直知道，你只是被我的理想吸引，对我献上的是主从间的忠诚。我试图用婚约来改变这种公主和骑士的关系，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卡路里欧此刻感受到自己的确是最差劲的棋子。
与海伦会面完一星期后，卡路里欧收拾了自己的随身行李搭乘飞机前往位于赤道面上的天梯柱。整个梅肯利亚的居民通过十二根天梯柱到达同步卫星轨道，在那里换乘航天飞机前往星门，之后再驶向帝国其他行星或是世界其他角落。
根据军方内部的某项情报，在天梯候车大厅里，卡路里欧见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
“芙妮。”
“卡路里欧？”
披散着乱糟糟栗子色长发的娇小少女听到声音后，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般，微微颤颤地转过身来。然而她那失去神采的琥珀色大眼却没法找到卡路里欧，还没用习惯的导盲杖在大厅地面擦出难听摩擦声。
看到这一幕，卡路里欧如同胸口被刺了一刀般难受。
与武越群的最终一战时，芙妮暴露在星域真空之中，超过了黄金的三十秒救援期。之后失去回收装置，卡路里欧的布留纳克又花了接近一小时才追上逃出瑞德河的克里斯通号，错过了最佳治疗期。
两项结果叠加后，虽然性命是保住了，但芙妮留下了不可逆转的后遗症。
大脑受损，芙妮丧失了使用波动的能力与视力。作为逐星士的芙妮卡默迈尔已经战死在了紫竹国。领着和牺牲与代价可以说完全不符的抚恤金，芙妮被遣返回自己的故乡。童年时被一般人排斥，长大后又再一度被其他逐星士抛弃。名为芙妮的少女可以说是拿摩拉历史上无数消逝的猫眼的典型。
历史不会铭记他们，所以才是历史。
卡路里欧和芙妮一起在候车大厅内找了座位坐下。
“狮、狮子座就在我身边，感觉好厉害啊……”
“叫我卡路里欧就行了，芙妮。”
尽管无论走到哪里，卡路里欧都被人叫做狮子座，但在卡路里欧看来这个称呼就是诅咒。
两人简单地交流了下近况。当卡路里欧说到自己不再驾驶机械动力外装甲，要离开前线时，芙妮感到异常惊讶。但她也没询问具体原因。
“帝国给了我三个月假期，之后我就不再是机械动力外装甲的驾驶员，转为驻外武官了。”
“驻外武官听起来好厉害！”
如果芙妮的身体依旧健康，现在一定会眼神发亮吧。卡路里欧没法说出所谓的驻外武官，就是合法间谍的意思。
虽然身份暴露，在其他国家会被重点关注没法进行太多隐秘活动，但与此相对，驻外武官拥有外交特权，并且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与影响力为本国的其他情报人员提供支援与协助。
卡路里欧即将前往的地点就在紫竹国邻国，日后正式建交后直接派驻紫竹国。任务也很明确，收集新生紫竹国的情报，煽动与培训紫竹境内的分裂势力。
尽管失去了左手不能再驾驶机械动力外装甲，但卡路里欧作为逐星士的优秀波动能力还在，身体素质也是一流。再加上预知和共感都是在谍报活动中异常有用的能力，卡路里欧对帝国来说还是非常好用的棋子。
这几天卡路里欧在工作中已经接触了不少帝国收留的流亡紫竹人。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向往和平，拿摩拉的媒体也造势把他们打造成圣人。然而通过共感，卡路里欧明白这些紫竹人不过是些为了自己利益可以随意出卖国族，没有丝毫尊严和人格可言的垃圾。
一个国家和民族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卡路里欧希望与武越群那样堂堂正正的强大紫竹人打交道。然而恐怕接下来的工作里，卡路里欧只能和下贱的异国叛徒们为伍。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惩罚。
“啊，我搭乘的列车要开始检票了。那么卡路里欧，我们后、后会有期了。”
芙妮扶起导盲杖起身。虽然说着后会有期，但这里分别恐怕就真的是永别了吧。
卡路里欧终于还是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芙妮，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待在我身边，让我来照顾你。”
我会成为你的眼睛……卡路里欧准备好的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
“这是在怜悯我吗？卡路里欧觉得我很可怜吗？”
芙妮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
“这种廉价的同情……我不需要！”
芙妮试图从卡路里欧身旁奔开，可不适应导盲杖的芙妮直接摔倒在地上。然而芙妮连卡路里欧搀扶她的机会和时间都不给，近乎挣扎般起身，拉着行李箱逃跑，留下卡路里欧愕然地待在原地。
“廉价的同情么……”
卡路里欧也在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芙妮。从逐星士育成学院时代第一次见到芙妮时对她总是特别在意，明明没有过任何交流，还是背着当事人详细调查过其身家背景。毕业后执行任务，得知芙妮也在克里斯通号上，卡路里欧感受的感情是……高兴。
就算被回避也想和芙妮搞好关系、总是竭尽全力保护芙妮。这真的只是把芙妮看做搭档吗？
“我其实早就背叛了海伦，喜欢上了芙妮啊。”
芙妮曾经判断卡路里欧对她有好感根本不是自作多情。一直以来卡路里欧都因为对海伦的绝对忠诚因此压抑了对于芙妮的感情。然而从灵魂上，卡路里欧早已是叛徒。
“唔，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
卡路里欧从脖子上取下宝石型挂坠，那是芙妮作为礼物送给他的AI。
“追上去吧。”
被芙妮告知要三年左右才能进行对话的R，头一次开口了。也许因为是V的改进型，也或许是因为这几天来接收的波动和感情都太过强烈，R昙花一现般和卡路里欧对话了。
“嗯。”
卡路里欧也同时购买了余座量很大的列车车票，检票进入后，寻找着芙妮所在的车厢。
“有什么不好嘛，芙妮，怜爱也是爱的一种啊。”
“我已经变成这幅样子了，不能禁锢住卡路里欧未来的人生……”
“比起绑人，芙妮是喜欢被绑的那一边呢。卡路里欧也有受虐倾向，你们真是麻烦的一对啊。”
“不、不是这种话题啊，V！”
循着清脆的少女声和低沉沙哑的女声对话，卡路里欧进入车厢落座。
“哟，卡路里欧，你来了啊。”
“嗯。”
“咦！卡路里欧为什么会！”
芙妮赶忙擦拭自己脸颊上的泪痕。卡路里欧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
“这三个月的假期里我想去帝国的各个边境行星看看。第一站是芙妮的故乡，我们同路一段而已。”
前半句是实情，后半句则是糊弄，这样芙妮没法赶卡路里欧走了。
列车开始行驶后这节六人车厢里依旧只有芙妮和卡路里欧两人。当列车沿着天梯爬升到一半时，周围车厢发出小孩子吵闹的声音。
“哇！是流星！”
“好漂亮！今天有流星雨啊！”
在数万米高空，远离城市的光污染，近乎透明的大气里火流星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卡路里欧强行抓住蜷缩在角落中的芙妮的手，让自己波动将芙妮包裹。
“卡路里欧，不要……咦？”
下一瞬间，借助卡路里欧的双眼，芙妮也看见了星空下坠的美景。
数分钟内两人都只是欣赏少见的天文奇观。看着宇宙和星球间边际线逐渐变得稀薄，开始无法分清彼此后，卡路里欧开口。
“太好了。我们还能共振。如果芙妮不喜欢我的话，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重新俘获芙妮的心的话有点难度啊。”
“明明一直都……我、我真的可以吗？”
芙妮把脑袋转回，但她的视野现在是和卡路里欧共享。卡路里欧不再把视线投向窗外后，芙妮看见的也不是卡路里欧的脸，而是自己……以及卡路里欧的双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啊……”
看到卡路里欧焦黑干枯的左手，芙妮心疼地双手将其握住。然而左手肘下的生命力被泰坦完全抽走，卡路里欧没法感受到芙妮小小手心的触感。
“就像芙妮看见的，左手已经残废了。我的脸长成这副样子，如果芙妮再不要我的话，恐怕我也找不到妻子了。芙妮，就当像是收留小西蒙一样，把我也收留了如何？”
卡路里欧以开玩笑的形式向芙妮撒娇。芙妮呢喃着“不、不是这么一回事啊”，过了几秒后扑入卡路里欧的怀中。
“没、没办法了。我就收留卡路里欧吧。”
嘴上说着要收留卡路里欧，但喜悦的芙妮蹭着卡路里欧胸膛撒娇的举动更像是被收养。卡路里欧将娇小的芙妮牢牢抱紧。
异次元生物操纵着人类历史以此为乐。在这绝望的泰坦回环面前，卡路里欧无力、也不愿再去挑战。犯下诸多罪行，卡路里欧终究要堕入地狱，永远无法得到解脱。然而在灵魂得到审判之前，他依旧有资格去拥抱属于他的那一份小小幸福。
《泰坦回环》改编自紫石英号事件（Yangtze incident）。谨以此文纪念以武越群为代表，历史上无数不计代价，誓死将侵略者赶出自己家园的勇士们。你们流下的鲜血挺直了一个民族的脊梁。
向所有阅读至此的读者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这篇《泰坦回环》是去年角川的投稿作最终定稿。比起最后交上去的部分差别只有最后一段致词。繁体稿是没有最后三句话的，因为仔细想想读上去好像有指着某些人鼻子骂软骨头的嫌疑……当然，这不改变部分人就是软骨头的事实，嗯。
其他的还有几处事后才意识到的错误。最明显的是敏斯特和卡路里欧的关系。敏斯特是卡路里欧姐姐安娜的女儿，从辈分上说是卡路里欧的外甥女而非侄女。不过我不修改了，留几个错误大咧咧地扔出来是对自己的警示……听起来是不是感觉很有道理呢？其实就是我懒而已w
《泰坦回环》这个标题应该算是多重取义。泰坦指代土卫六，剧情中人类踏入宇宙时代的起始点，也是真正幕后黑手们的称呼方式，同时也可以当做定语将标题解作“巨大的回环”。而这个回环指的就是人类历史本身。历史总是在不停再现，因为愚蠢的人类根本不会吸取教训……对不起，这个说法太中二了。不过我一直很认同中学时代历史老师说的，一切现代发生的事件几乎都能在历史上找到差不多的例子。说不定《泰坦回环》内的故事在未来真的会发生呢，虽然星魔和波动大概是永远不会出现吧。
其实最敏感的读者应该在第一章的描述中就能猜出故事中几个势力的原型。到了第三章我已经毫不掩饰了，强渡瑞德河战役的原型事件实在太过明显，只要查找一下那场事件前夕发生了什么很方便就能查到紫石英号事件。对近代史不是很感兴趣的读者我也非常推荐阅读一下这个事件的相关百科词条，过程的曲折性不拿来写小说简直太可惜了。《泰坦回环》中某位角色甚至都和历史原型同名。嗯，我说的就是小猫西蒙。
整个故事一直到第四章中期都和历史走向完全相同，然而从第四章末期开始发生了重大变化。本来主角们的原型在撞沉渔船后很顺利地脱逃成功。“赞美女王！”，背负着无数无辜百姓人命的侩子手们从此走上了人生巅峰，看起来也很适合轻小说主角的结局呢……才怪啦。
对于轻小说来说最重要的基础是什么？我认为其实是三观要正。而《泰坦回环》选择让主角站在反派立场上来看待整个事件，最危险的一点在于很容易让读者误以为是在给某些行为洗地。过去在描述不同思想理念交锋时，我会尽量在旁白描述中不带上任何感情，交由读者去判断孰是孰非。但惟独《泰坦回环》中很多旁白是直接带有立场倾向的，就是害怕让读者产生误解。同样主角群在四章末尾遇到了星魔化的武越群的阻击，并最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个情节是作者我对主角的制裁。就算历史上的原型们得到了很好的归宿，你们也不可以……提纲阶段是这么考虑的啦。但真的写到结局部分对角色们都产生感情后，这个结局我也写得相当痛。以后绝对不会再挑战主角在反派立场上了，绝对不会。
最后还是向阅读到此处的您致以谢意。如果愿意为不成熟的我提供改进意见和方向的话就感激不尽了，措辞轻一点就更好了，毕竟我和卡路里欧与芙妮不一样，不是抖M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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