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ネコ光一]WORLD TEACHER 异世界式教育特务1[台/簡] (☍﹏⁰)


本帖最后由 a8901566 于 2016-6-2 16:00 编辑


WORLD TEACHER 异世界式教育特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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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ネコ光一
插画:Nardack
译者:Runo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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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化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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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这是过去被唤为最强特务的男人,以教师身分扬名异世的一道轨迹。
  
  天狼星──曾是世界最强特务,却为了同伴牺牲性命,转生来到异世界。
  他将前世未了的心愿「培育后继」视为目标,凭借上辈子的知识与经验,以「师父」的身分──偶尔也以一名「令人崇拜的男人」身分──对身周众人的生存之道造成重大影响。

  「既然你再无一物可失去,就随我来吧。我会教你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方法。」

  曾是最强特务的少年,与弟子一同迈步向前的异世界式育成任务──在此揭开序幕!
  第二届OVERLAP文库 WEB小说大奖「金奖」得奖作!


  《过去最强的男人》
  《序章》
  《诞生》
  《邂逅》
  《随从》
  《无垢的爱》
  《终章》
  番外篇《随从们的过去与现在》
  后记



  《过去最强的男人》

  黑发少年在阴暗的迷宫内奔跑。

  学校制服的斗篷飞扬于空中,他一心一意向前狂奔,前方却出现无数敌人阻挡他的去路。
  然而,少年没有驻足。他从敌人头上跳过去,或是打倒他们,不断在迷宫中奔跑,一找到楼梯就飞也似的冲下去。

  少年之所以会这么急……全是为了守护心爱的徒弟们。

  接着,他终于抵达最下层,但按照迷宫的构造,不沿墙壁绕一大圈就无法抵达目的地。
  少年迅速判断这样会来不及,手指朝墙壁一指,使出他自己发明的魔法。
  从指尖释放出的魔法在墙上开了个大洞,少年便从那个洞冲向目的地。
  映入眼帘的景象……是被人唤作杀人鬼的男人们,正在攻击他珍视的三位徒弟。
  其中一名男性兽人准备给受伤倒地的弟子最后一击,因此少年立刻介入其中。
  看到少年突然出现,兽人大吃一惊,不过,他仍然反射性挥拳攻击少年。
  正常人要是被那以惊人之速袭来的拳头击中,八成会受到致命伤。
  但少年轻松闪过拳头,还回敬一脚把兽人踢飞。
  他一边警戒其他敌人,一边挡在徒弟们身前保护他们。
  「天狼星少爷……」
  少年听见呼唤回过头,拥有一头连在昏暗迷宫内都显得灿烂夺目的银发,以及一对狼耳的少女——艾米莉亚看着他,眼神充满希望。
  「艾米莉亚,你没事吧?」
  「……是的。」
  可是,艾米莉亚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样子,不晓得是不是敌人的攻击害她意识不清。
  「天狼星同学……你来了呀……」
  「这不是当然的吗?」
  旁边是他在学校认识的、蓝发清澈如水的少女,她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一看到少年就放心得流下眼泪。
  「大……哥……」
  「雷乌斯。干得好,撑到了现在。」
  接着是为了保护两名少女,拼命战斗至今的少年。
  狼耳从银色短发冒出来,看起来活泼调皮的少年——雷乌斯遍体鳞伤,倒在艾米莉亚身旁。
  他的脸庞因瘀血和泪水令人不忍卒睹,不过雷乌斯出神地望着他崇拜的少年背影,连身上传来的痛楚都抛诸脑后。
  「我……很努力喔……」
  「嗯,之后就交给我吧。等你醒来时就全都结束了。」
  「……嗯。」
  少年瞪着眼前的敌人大声宣言,回应徒弟们的期待。

  「我不会……再让你们碰我心爱的徒弟一根寒毛!」

  他踏出一步,心中因重要的徒弟受到伤害,燃起熊熊怒火。
  
  ……事情发生在不久后的未来。

  这是过去被唤为最强特务的男人转生到异世界,以一位教师的身分显姓扬名的其中一道轨迹。




  《序章》

  『——……了——……——情况……回答我!』
  堪称某国大陆中心的中央摩天大楼社长室。
  用大理石地板和高价饰品装潢的房间,如今化为令人不敢直视的地狱。
  墙壁和地板被炸弹和子弹炸碎,装饰品全都变成没有价值的破铜烂铁。
  以及地上无数的……尸体。
  尸体的额头全都被子弹贯穿,怎么看都不可能活下来。
  其中只有一个人在动。
  是一名全身上下都被薄如紧身衣的防护衣包覆住的男人。
  趴在地上的男人试图站起来,却因为无力支撑身体,摔倒了无数次。男人决定放弃起身,爬向前方,靠在附近的墙壁上喘了口气,开启戴在耳朵上的耳机型通信器。
  「……听到了啦,这边是……代号·Axel。」
  『你没事吧!?快报告状况!』
  在无数的尸体中,只有一具尸体身上的衣服明显比较高级。
  不只是额头,那具尸体全身都被无数子弹贯穿,因炸弹的余波变得有点看不出人形。那人是这栋大楼的主人,也是男人的目标。
  「目标……我解决掉了。剩下就是要……咳咳!善后……吧?」
  『等等!那是最后的手段吧。你赶快逃出来!』
  「哈、哈哈……不可能啦。」
  男人看着自己的身体。
  腹部中了好几发子弹,左脚膝盖以下的部分全没了。左手也几乎没有知觉,连讲话都痛苦不堪,完美体现「体无完肤」一词。
  他用唯一能动的右手从口袋拿出小型机器,解除安全装置。
  那是炸弹引爆装置。只要引爆设置在大楼内的无数炸弹,这栋大楼绝对会崩塌——带着身在其中无法动弹的男人。
  『我马上派人过去!喂,直升机准备好了没!上头的许可?那之后再说!』
  战友的指示从通信机传出,然而,已经没时间了。
  在男人准备开口阻止战友的瞬间,他透过通信机听见用力开门的声音。
  『『『老师————!』』』
  是男人培育的徒弟们。
  『老师,请您不要放弃!』
  『我们还有很多事想请您指导啊!』
  『老师!老师……爸、爸爸……!爸爸!』
  执行作战前他应该已经说服徒弟们,不过得知恩师现在的处境,他们似乎忍不住了。男人开始担心徒弟们心智还不够成熟,但他们的爱又让男人心里涌现一丝喜悦。
  身为他们的老师,最后有句话得告诉他们。男人如此心想,挤出力气发号施令。
  「整队!」
  『『『!?是!』』』
  大概是他教育的成果吧,前一刻还惊慌失措的徒弟们整齐地回应。
  「你们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不要停下脚步!』』』
  「那就好……你们……没问题的。要带着自信……活下去。」
  『『『……是!』』』
  徒弟们的声音带着哭腔,男人想到他们八成在号啕大哭,不禁笑了出来。
  「抱歉……我的徒弟给你添麻烦了……」
  『这是他们应有的权利。还有……真的没办法逃出来吗?』
  「你应该早就知道……会演变成……这个情况了吧?」
  『…………嗯。』
  战友的声音听起来像拼命把烦恼、纠结压在心底,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
  「我有……留下东西……在这世上。我可以……笑着死去了。」
  『……之后就全部交给我吧。』
  「麻烦你了。能跟你……一同奋战……我很……高兴。」
  『那是我该说的话。』
  通话中断,男人握紧引爆装置,将手指伸向开关。
  由于失血过多,男人的意识有些模糊,不过唯有作战成功一事,他能清楚理解。
  男人想托付的事物全都托付了,剩下一件工作要做。
  他用最后的力气……按下开关。
  细微爆炸声传入耳中。接着,爆炸声越来越大,天花板终于开始崩落。
  男人最后看见的景象……是从天而降的瓦砾。

  然后,男人他………


  《诞生》

  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那个,我认为我的人生充满波折。
  以训练为名的拷问、像要去散步一样被带到各国动荡不安的地区。每天都过着与「普通」两字遥不可及的刺激生活。
  随着时间过去,我当上「第三十七特殊工作员」……即所谓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从事危险任务,以此维生的特务。
  在那里我遇见了同伴,被他的志气吸引,与他并肩作战。
  我在这个随时有可能丧命的世界生存下来,于年过五十时退休,负责教育后进。教人并不简单,不过发现栽培徒弟的乐趣后,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在我度过充实生活的期间,某地下组织在暗地制定可能会颠覆世界的计划。
  我们的组织发现对方的企图,决定将其歼灭,然而该组织过于庞大,必须慎选人选,上头便派过去拥有最强称号的我前去暗杀。
  我是个退休的大叔,万一送命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这个残酷决定很有组织的风格,不过其中明显包含其他意图。
  恐怕是有人看退休后还是有一定程度发言力的我不顺眼。
  我的战友坚决反对,说这怎么看都是阴谋,但我没有拒绝。因为如果我成功解决目标,上头答应会让我的战友升职。
  我做好万全准备,执行任务…………却失去了性命。

  讲了一长串,简单地说就是我的人生和一般人大相迳庭。我去世时已经过了六十岁,自认不会轻易失去冷静,现在这个状况却令我难掩惊慌。
  「啊呜——!」
  为什么我变成婴儿了!
  我想这么呐喊,可是不晓得是不是这婴儿的身体声带还没发育完全,我没办法讲出自己想讲的话。小到惊人的四肢,以及明明属于自己却无法随心所欲行动的身体。我本来觉得自己惯于面对超出常识范围的事态,不过这也太超乎预料了。
  我心想「总之先冷静下来吧」,试图恢复镇定时,忽然一道影子落在我脸上。
  「——……——……?」
  好像有人来看我,对我说了些什么,然而尚未发育完全的眼睛和耳朵看不清对方,也听不太清楚声音,所以我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
  对方看来没有敌意,首先该冷静整理状况。切换心态时要迅速、冷静且准确……就来回顾一下记忆吧。
  我在临死前成功解决掉目标,自己也受了致命伤。
  凭这具负伤的身躯不可能逃出,因此我选择和建筑物一同炸毁,顺便湮灭证据。我还记得被掉下来的瓦砾砸到的感觉。
  之后我便失去意识,醒过来时已变成一名婴儿。
  这是俗称的投胎转世吗……我为何会拥有自我意识和记忆?
  死后记忆和灵魂会被净化,以一无所知的纯白状态重生,这才是投胎不是?
  而且我明明想得起自己的人生历程,却不记得过去的战友和徒弟们的名字及长相。
  缺了一角的记忆、无法获得情报的状况、婴儿的身体。
  怎么想都得不出答案,也没人会告诉我。
  我判断继续烦恼也没意义,停止思考,这时眼前的人把我抱起来,开始哼歌。
  虽然这对眼睛看不清楚,只要靠近一点还是能隐约看见东西,因此我试着观察面前这个人。
  白发绑在脑后,脸上皱纹很多,散发出沉着冷静的气息,我想她应该是名颇为年长的女性,但从客观角度来看,这人是个美女。若是死前的我,说不定会约她喝杯酒。
  然而不知为何,她穿着女仆装。以角色扮演来说这衣服材质太好,所以她应该是真正的女仆吧。意思是,这里是外国吗?
  在我心不在焉地思考的期间,她也温柔安抚着我,唱起疑似摇篮曲的歌。内容我仍然听不懂,不过她看着我的慈爱眼神,以及从她口中传出的轻柔旋律,使我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必须思考的事情有很多,但我无法抗拒这舒适的感觉,坠入梦乡。

  ※ ※ ※ ※ ※

  醒来后过了一个月,我所知的世界还是只有这间房间。
  大小约三坪,房内只有我躺着的这张附围栏的床,以及桌子和衣柜,连本书都没有,用一句「单调冷清」就能形容。
  棉被触感也有点差,让我觉得这里挺落后的。
  婴儿的工作就是吃和睡,在吃饱就睡醒了再吃的循环下,我的身体顺利成长。
  本来只看得见模糊景象的眼睛变得能看到远处,听起来像从故障的音响传出的声音,也变得清晰可闻。
  身体也多少能动一下,可是能量消耗得非常快,马上就会肚子饿。
  平常那人都会在精准到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在监视我的时机过来喂我,今天却迟迟没出现。
  在我心想「我醒来后从来没哭过,今天就来哭一下吧」的时候,房门打开,照顾我的白发女仆走了进来。
  「——……———————」
  ……嗯,还是一样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声音听得清楚,语言完全不通。
  前世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到过世界各地,懂很多外文,她讲的语言我却从未听过。
  只要听她讲的话,我迟早会学会这种语言,所以现在就先吃饭吧,反正凭婴儿的身体也没办法仔细调查。
  这时,我发现白发女仆身后有一名和她穿着同款女仆装的少女。
  白发女仆不顾疑惑的我,面带一如往常的慈爱笑容,把盛了食物的汤匙送到我嘴边。正常来说喂婴儿应该是用奶瓶吧……算了。我张开嘴巴,吞下食物。
  「————————」
  我想她大概是在示范给另一位女仆看。白发女仆只喂我吃了两口就把食物交给少女,离开房间。
  
  少女带着满脸笑容走过来时,我发现有个地方明显不太对劲。
  为什么这名少女长了对猫耳?
  她是个把红发绑成马尾的可爱女孩,我实在很在意她头上的猫耳。前世确实有这种店员会戴猫耳的角色扮演咖啡厅,但无论我怎么看,那对猫耳都像真的一样动来动去。
  在我愣愣看着猫耳时,少女把汤匙递了过来。
  尽管还有一堆为何不用奶瓶之类的疑惑未解,我现在肚子很饿,便决定先吃饭。
  「——……!————」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每喂我吃一口都会扭动身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吃完饭后也只是笑着一直看我。
  莫非你对可爱的东西没抵抗力?不过这里没有镜子,我也不知道我长得可不可爱。
  话说回来……那猫耳是真的吗?
  我伸手表示想摸那对猫耳,少女却只是喜孜孜地抓住我的手指。
  重复好几次同样的动作后,少女似乎终于明白我的用意,将头凑近让我摸她的猫耳。
  嗯……耳朵有人体的温度,确实是从头部长出来的。
  除此之外,少女臀部还有一条猫尾巴,这孩子真的是人类吗?
  「——!——————……」
  在我为怎么看都丝毫不假的猫耳和尾巴感到惊讶时,少女仿佛突然想到什么,拍了下手闭起眼睛,然后竖起食指,开始喃喃自语。
  「————!」
  最后在她气势十足地呐喊的瞬间……少女指尖出现一颗火球。
  等一下,她是从哪变出那颗火球的?
  是魔术吗……可是她两手空空,再说火焰又不是能变成漂亮球体浮在空中的东西。
  「——……——!」
  少女没有理会因这超出常理的现象目瞪口呆的我,动动手指,火球便开始在房间里面飞来飞去,因此我确信这不是魔术。
  这是所谓的……魔法吗?
  「————?」
  在我如此心想的同时,白发女仆回来了,她一看到在天上乱飞的火球,就拍拍少女的肩膀扬起嘴角。少女感应到这抹笑容底下的怒气,冷汗直冒拼命道歉。不知不觉,火球也消失了。
  真正的猫耳,以及凭空生出火焰的魔法。
  运用科学技术分析全世界的我的前世,并不存在这些事物。
  亲眼目睹此情此景,我只得面对我一直下意识逃避的现实。
  这里绝对不是地球……

  ※ ※ ※ ※ ※

  我承认自己的所在地不在地球上后,过了三个月。
  我的头部已经能自由活动,也可以用爬行的方式移动。
  现在我每天都会趁女仆不在时爬出床外,专心收集周遭的情报。
  然后加深对现状的理解,再度确信此处不是地球。
  这里存在「魔法」这种非科学现象,所以应该称它为异世界吧。
  由于工作因素,我还以为我死后肯定会下地狱,想不到竟然会投胎到异世界。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是摸不透人生。
  若要用我前世的世界来譬喻这个世界的文明等级,应该最接近中世纪的欧洲。
  电器产品当然不存在,光是点一盏灯都得用蜡烛,但是有魔法可以用,所以也没那么不方便。
  今天我也打算偷偷爬出房间,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不过吃饭时间快到了,我便乖乖回到床上。
  「来,吃饭啰。我会把你喂得饱饱的。啊——」
  最近我终于能理解本来听不懂的语言。
  虽然婴儿成长速度很快也是原因之一,我想帮了最多忙的就是这个猫耳女仆。
  这女孩非常多话,会一直喋喋不休和我说话,因此我自然而然就学会这种语言。听得懂人家在讲什么后,当然也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天狼星……这就是我的新名字。
  尽管真相未明,我就这样获得重生了。前世的名字已经想不起来,但我既然拥有自我意识,就想以「天狼星」的身分好好活下去。
  「喂完了吗?」
  白发女仆……更正,艾莉娜也过来看看情况。
  我不晓得她的详细年龄,只知道她有一定年纪,今天也完美无缺地展现专业女仆的风范。
  「喂完了。是说天狼星少爷吃得好干净唷。喂婴儿吃饭明明应该更累人的说。」
  「天狼星少爷是特别的。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大人物。」
  她是很专业没错……却有点像过度溺爱儿子的笨妈妈。
  我一开始以为艾莉娜是我的母亲,然而听她们的对话,这两人似乎把我当上位者对待,所以应该是我误会了。因此,用笨妈妈来譬喻有点奇怪,但她看我时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儿子一样,说她是笨妈妈我认为也没错。
  「确实,他好像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啊啊,天狼星少爷真的好可爱。」
  陶醉地看着我的猫耳女仆叫诺艾儿,年龄我想差不多十三岁。
  跟在艾莉娜身边学习的她,身上还残留着与年纪相符的稚气。
  「他什么时候会开口叫我姊姊呢?不,叫『姊姊大人』也不错……」
  还有,她有点脱线。
  「叫什么都可以,之后麻烦你打扫啰。」
  「知道了!」
  诺艾儿精力十足地回应,艾莉娜则温柔把我抱起来,转身离开房间。
  她走到门前,带重生后从来没有出过家门的我来到户外。不晓得这个世界有没有四季变化,不过外面太阳又大又温暖,感觉很适合睡午觉。
  「今天很暖和呢。我们到外面散散步吧。」
  艾莉娜抱着我,在宅邸附近慢慢走动。
  顺带一提,这栋房子从外观看来是很高级的两层楼木造建筑。
  里面有六个房间,我想比一般家庭大一点。她们都叫我「天狼星少爷」,所以我以为我应该是个上流贵族,住在更豪华的房子……难道是我误会了?
  这里的庭院非常大,随处可见的菜园和树木被照顾得很好。
  然而这栋房子四周都是森林,我完全没看到其他住宅。只有一条路通往疑似正门的地方,使我觉得这里是光用乡下还不足以形容的边境。
  在我沉浸于思考中的时候,一只头上长角的红色兔子从附近的草丛跳出来。
  「天狼星少爷,那是角兔。它性格胆小,不过是魔物的一种,不可以靠近唷。」
  知道有魔法存在时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世界果然有魔物吗?
  搞不好还会有龙这种在前世的故事中常常出现的生物,看来为了活下去,我最好开始锻炼身体。
  可是,突然表现得不像是个婴儿也怪怪的。
  所以先让她们看看我一下就会学会爬行,实际感受我发育得有多快,之后她们对我异常的成长远度或许就比较不会起疑。
  理想情况是近期用双脚走路给她们看,一个月后就算我到处乱跑她们也会笑着守护。
  「……艾莉娜小姐。」
  「哎呀,枝叶都修剪好了?」
  「是的。」
  我回头望向声音来源,一名青年身穿有点脏掉的工作服,拿着园艺剪从树丛间走出。
  少年有一头茶色短发和目光锐利的双眼,身高也很高,散发出有点难以亲近的氛围。如果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应该会犹豫该不该和他说话吧。
  「亚普结果了。晚餐我会端出来。」
  「这样呀。诺艾儿很喜欢吃亚普,想必她会高兴得跳起来。」
  「嗯。」
  青年话讲得少,态度冷淡,不晓得是不是不擅长与人交谈。他从刚刚到现在表情都没变过,若是在我的前世,一定会被诊断为社交障碍。
  艾莉娜大概是知道我在观察他,为我介绍面前这名青年。
  「天狼星少爷,他叫迪马斯,是家里的厨师唷。」
  「艾莉娜小姐,婴儿恐怕听不懂吧。」
  「或许如此,但少爷可是我们的主人,不好好介绍怎么行。来,你也自我介绍一下。」
  「了解。天狼星少爷,请您唤我『迪』就行。」
  「唔啊——」
  「!?」
  迪似乎没想到我会回应,表情产生一点变化。
  不知为何,虽然这没什么意义,我有种胜利的感觉。
  「……少爷将来会大有可为。」
  「嗯,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我还没定好明确目标,但要是问我对将来的打算……我应该会回答「我会锻炼身体,以免遇到危险」。
  是说,为何我还没看到与我的未来关系最为密切的人?
  我有意识后从来没看过他们,这世界也没有照片这种东西,因此我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身边这些人并不会提到这话题,所以我都假装没发现,不过……我的父母到底在哪里?

  前世的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双亲是谁。
  因为我从懂事时开始就住在育幼院,爸妈的脸和名字都不知道,就这样长大成人。
  之后那家育幼院也被恐怖分子破坏,幸存下来的我被人捡了回去,那人却是个不会对小孩灌注爱情,只会锻炼我的笨拙的人。
  我自己也想变强,就一直接受我唤作「师父」的那个人的锻炼,从未尝过爱情的滋味。
  我之所以能在残酷的特务世界中存活好几十年,肯定是拜师父所赐。
  哎……由于这些经历,前世的我不晓得爸妈是什么人。
  转世投胎后依然如此。
  看来我注定与双亲无缘,但我已是精神年龄超过六十的老爷爷,现在的我也有养育我的艾莉娜她们在,所以并不寂寞。

  ※ ※ ※ ※ ※

  在那之后过了半年。
  今天我也趁女仆不注意时,做每天都要做的运动。
  说是运动,其实比较接近把手脚抬高的暖身操。用婴儿的身体乱搞会造成致命的伤害,因此我的训练都会配合身体状况。
  这个训练法在出生没满一年时我就已经想好,只要按照计划训练,应该能得到不输给任何人的强壮身体与精神力。
  这计划非常乱来,但想出它的人可是我师父。

  『我在成为战士前,绝对会被师父你杀掉。』
  『呣,这是所谓的……求生不得求死能。』
  『那不就是只能去死了吗?』

  师父曾经高兴地与我分享他取了「出生就开始实行的地狱训练」这种没品味名字的计划。想不到那竟然会用在我身上。
  训练内容严格到不行,可是还在合理范围内,我便依照自己的情况做了些修改。
  尽管过程十分艰辛,婴儿成长速度很快,每过一天都能感觉到自己有所成长,还挺愉快的。
  前几天我爬给大家看了。
  诺艾儿看到我爬的瞬间,竖起耳朵和尾巴冲去找艾莉娜的模样很有趣。我在所有人面前再爬一次后,艾莉娜高兴得跳起来。
  她平常不太会喝酒,那一天晚餐却开了红酒喝,开心地发起酒疯。她的笨妈妈等级也日渐上升。

  ※ ※ ※ ※ ※

  出生一年后。
  我的身体顺利成长。每日运动也变成伏地挺身和仰卧起坐等锻炼肌肉用的,差不多该跑步加强耐力了。走给大家看的日子不远矣。
  「来~天狼星少爷。今天也请您好好欣赏——」
  诺艾儿还是一样吊儿郎当。
  艾莉娜明明会骂她用魔法很危险,她还是会用给我看,或许是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吧。总有一天我也想学习用魔法,所以我很感谢她就是了。
  「吾在此祈愿。解读火之理,令火神使者在此现形……『火焰』。」
  咏唱使用魔法必须朗诵的咒文后,火球便会凭空出现,不管看几次都很不可思议。
  「呵呵呵,这样我这个姊姊的地位就稳固啰。虽然其他魔法我都不太会用。」
  等等,这位小姐,你不小心讲出真心话啰。不过在精神年龄是个大叔的我眼中,她就像拼命踮脚的小孩子一样可爱。
  结果自不用说,艾莉娜发现诺艾儿偷用魔法,骂了她一顿。
  隔天起床练完肌肉后,我决定挑战用魔法。
  关于魔法的情报,我只知道诺艾儿用给我看的那个,所以我试着和她咏唱同样的咒文……毫无反应。
  是集中力不够吗?还是其他要素?
  我试了一阵子……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办法,等我会讲话后再问问诺艾儿吧。要是她告诉我「您没有魔法才能」就惨了。
  吃完午餐,艾莉娜和诺艾儿在织东西,我决定执行那个作战计划。
  「艾莉娜小姐,天狼星少爷在看这边耶?」
  「对呀。是对织东西有兴趣吗?」
  「艾一——」
  「!?」
  艾莉娜手中的棒针掉到地上。
  「……天狼星少爷。再一次……请您再说一次。」
  「艾一啊——」
  「啊啊……啊啊……」
  她感动得哭了!
  诺艾儿在旁边指着自己大叫:
  「天狼星少爷!我也、我也要!诺艾儿诺艾儿!诺·艾·儿!」
  你是多希望我叫你名字?
  如果我叫的是迪应该会很有趣,但她感觉会发自内心难过,我就叫一下吧。
  「握艾额——」
  「呀——!天狼星少爷,这次请您叫我姊姊!」
  你在趁乱说些什么啊。
  再让她称心如意会很烦,无视她好了。
  「迪——」
  「……是。」
  迪还是老样子表情缺乏变化,不过他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挺高兴的。
  然而,我的作战还没结束。我双脚使力站了起来,慢慢朝擦着眼泪的艾莉娜踏出一步。
  「天、天狼星少爷!?莫非您……」
  「少爷在走路!天狼星少爷在走路!」
  我已经可以自由行走,可是一下就能好好走路也满诡异的,所以我会不时假装站不稳。尽管只有五步,我一走到展开双臂等着我的艾莉娜身边,艾莉娜和诺艾儿就从两旁用力抱住我,差点把我压扁。
  「太棒了,天狼星少爷!我感到十分骄傲。」
  「天才!天狼星少爷绝对是天才!」
  我被欣喜若狂的两人揉来揉去,有点痛。感觉会帮我阻止她们的迪也留下一句「今天要做一顿大餐庆祝」跑去准备晚餐了。虽然这样或许有点做过头,这也是我为未来布的局。现在就乖乖接受她们的拥抱吧。
  当晚,大家费了好一番工夫安抚狂灌红酒的艾莉娜。

  隔天我也走了一下,结果跟昨天一样被紧紧抱住,大肆赞扬。
  我觉得,这些人会接受我异常的成长速度。
  问题是魔法,我的前世并不存在魔法,因此我完全不知道该从何着手。虽然只有只字片语,我已经可以在他们面前说话,所以我打算问诺艾儿看看。
  「今天我来用其他魔法给您看。呃,我记得是……这个魔法就不危险了。」
  今天诺艾儿也很有精神,手上拿着一本《初级魔法教学》。干得好,诺艾儿,我就是想要那个。
  我指著书用肢体语言叫她让我看,诺艾儿很快就注意到了。
  「咦?您对这本书有兴趣吗?嗯……等我一下唷。」
  她走出房间,大概是去征求艾莉娜的许可。
  以前她都没在管这些,而是直接秀给我看,是多少有些成长了吗?
  在我为诺艾儿的成长感动之时,她带着笑容回来,看来是得到许可了。
  为了让我比较好看到书的内容,她抱我坐在她的大腿上,打开书本。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瞬间,我却忘了自己看不懂字。诺艾儿会把书上的字念给我听,所以勉强能了解内容,但我还是必须早点学会看字。
  「呃——魔法是原初之理。尽管这是个尚未解明的现象,魔法是能够造福所有人的万能存在……书上是这样写的。搞不懂这在讲什么。」
  虽然连字都看不懂的我没资格这么说,不要带着满面笑容讲出这种话好吗?你好歹会用那个叫魔法的东西,给我做点努力理解它啦。
  在我傻眼的期间,诺艾儿念出接下来的文字给我听,然而这本书的作者写法非常迂回,再加上看不懂字,实在不好理解。
  来整理一下我理解的资讯好了。

  魔法是指运用充斥于全世界的魔力所引发的现象。
  魔力虽然无法用肉眼看见,却存在于各个角落,我们人类体内也存在魔力。
  运用体内魔力像诺艾儿那样制造出火球,就是一般人说的魔法。
  除了自己使用,在地面或物体上画出特殊的魔法阵注入魔力,好像也能发动魔法。
  可是用魔法阵发动的魔法强度较低,主要是拿来用在日常用品上,例如画在便于使用的纸或布上,晚上点灯或点燃炉火用。
  上头画着魔法阵的道具叫「魔导具」。
  其他还有向人们称之为「精灵」的存在借力量发动的「精灵魔法」。
  精灵魔法与一般的魔法不同,极为强力,但精灵平常看不见也摸不到。精灵似乎只会在他喜欢的人面前现身,可是没人知道怎么样才能被精灵喜欢上,因此会用精灵魔法的人十分罕见。
  还有,使用魔法时需要像诺艾儿一样念咒,借此提升体内魔力,然后再念出魔法名称,魔法就会发动。
  顺带一提,诺艾儿用的「火焰」是火属性初级魔法,书上也有它的咒文。
  想当然耳,使用魔法自己的魔力会跟着减少,逐渐感到疲劳,最后甚至可能昏倒送命。
  每个人体内的魔力量出生时就看得出差距,即使想要提升魔力量,成长率也不怎么高。
  提升魔力量的方式是把魔力用到见底再等它回复,如此反覆,和锻炼肌肉一样,但魔力可能得花上一整天才会回复,所以效率非常差。
  根据书上记载的案例,花了半年才好不容易增加一次魔法使用次数,我看这部分的训练等有空出来的时间再做或许会比较好。
  我想,既然自己的魔力很少,依靠外界的魔力不就得了?
  大气中充满魔力,只要使用它们就行。
  但这本书说人类的魔力与大气中的魔力有如白与黑,本质不同,不经过转换就不能使用。
  转换也得耗费魔力,所以两者会正负相抵,用出来的魔法威力不会大到哪去……的样子。
  与自身的魔力量同样重要的是「属性」。
  这也是出生就决定好了,属性一辈子都无法改变。
  诺艾儿主要使用的魔法是「火焰」,可以得知她的属性是火。
  属性是火比较会用火属魔法,属性是水比较会用水属魔法,只要知道自己的属性,魔法路线自然也会确立。
  其他属性的魔法好像也不是不能用,不过书上说威力会大幅下降。

  念完属性部分后,诺艾儿阖上书本。
  看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我听得很认真吧。
  「呼……今天就先看到这吧。我也累了。」
  「辛苦了,诺艾儿。我泡了茶,要不要休息一下?」
  「艾莉娜小姐!?」
  我回头一看,面带温和笑容的艾莉娜端了红茶过来。
  虽说我沉浸在书中,竟然能不被我察觉到……好本事。
  「你去休息吧,少爷交给我来顾。」
  「谢谢您。来,天狼星少爷,要换地方啰。」
  艾莉娜接过我后把我放到腿上,摸着我的头拿起书。
  「天狼星少爷真用功。我想他一定很快就能学会魔法。」
  「啊哈哈,怎么可能。光是初级都不好学了,少爷可是连字都还看不懂唷?」
  「也是。不过,我不禁觉得如果是天狼星少爷一定办得到。」
  「嗯——少爷确实非常聪明。就算这样,还是得再等几年吧。」
  咀……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得回应期待。
  首先要学会看字才行。
  「对了,艾莉娜小姐。您觉得天狼星少爷的属性是什么?」
  「这个嘛……来调查看看好了。可以帮我把那个魔导具拿过来吗?」
  「了解。我立刻去拿。」
  诺艾儿应声后拿来的魔导具,是个上面画着复杂图案的坐垫,中央放了颗像水晶的石头。
  这个图案恐怕就是书上说的魔法阵。
  「嗯——灌注魔力启动它……准备好了。」
  「那么天狼星少爷,请您把手放在这里。」
  那本书有搭配插图介绍这个魔导具,好像是等它启动后把手放上去,水晶就会按照那个人的属性发出四色光芒。
  我有点紧张,把手放上去,水晶便开始散发感觉随时都会消失的白光。
  「艾莉娜小姐,这……」
  「怎么会……竟然是……」
  诺艾儿把纳闷的我晾在一旁,从旁伸手碰触魔导具。
  接着水晶就开始绽放红光,诺艾儿确认那个光芒比我触摸时还强烈后,肩膀瞬间垂下,叹了口气。
  「看来它没有坏。天狼星少爷……是无色。」
  为什么呢?这个词和她们的反应,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疑惑地看着失望的两人,这时艾莉娜突然眼眶泛泪,用力抱住我。
  「我……我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您这边。」
  「我也是!」
  所以无色到底是怎样?
  我因为不能提问感到焦虑,她们俩则比平常还要关心我。

  ※ ※ ※ ※ ※

  在得知我的属性为「无色」的数个月后……
  除了艾莉娜她们越来越疼我外,没遇到什么问题。
  在那之后,我请艾莉娜和诺艾儿念各式各样的书给我听,学会这里的文字,不用借助他人之力也能看书。
  才出生一年没多久就看得懂书,只能说很诡异,艾莉娜却骄傲地说我是天才,不停拿新书给我看。
  她的笨妈妈性格会解决一切,我便不客气地一直看书,得知许多资讯。
  如我所料,这个世界的文明在前世接近中世纪,然后再加上魔法的存在。
  没有所谓的科学,以炼金术为主流,因此这个世界很接近常拿来当故事舞台的「剑与魔法的世界」。
  尽管每块大陆情况不同,四季变化似乎是存在的,一年有三百六十天。
  社会制度是由贵族和平民构成的阶级社会,有像诺艾儿一样的各种种族,是个存在凶暴魔兽的危险世界,所以比前世还要容易丧命。
  为了在如此危险的世界生存下来,必须尽快锻炼身体和魔法。
  然而……我在魔法这关遇到了瓶颈。

  《初级魔法教学》中不只有介绍判断属性的魔导具,还有说明属性颜色的差异。
  「火」是红色,「水」是蓝色,「风」是绿色,「土」是黄色。
  以及我的无色……就是没有颜色。
  也就是说,我没有属性。
  没有属性代表的不是「无色就是万能」这么好的事,而是对所有属性都不擅长。
  启动魔导具与属性无关,因此只是日常生活的话应该还可以应付……问题在其他方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拿着《亚伯特游记》这本书,下意识喃喃自语。这是本记录各地风俗习惯和各种现象的自传体小说,作者是在全世界旅游的冒险者。
  书中充满在我的前世不会有人相信的情报,例如一年四季都有龙卷风的地方、银狼族的特殊仪式、拥有复数尾巴的特殊种族等等,作者把这些事写得很有趣,同时也有真实描写残酷现实的部分,所以能学到不少东西。
  里面有提到在那残酷的世界中生存的「无色」之人,我就节录一段吧。

  我成为冒险者后,转眼间就过了好几年。
  与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种族相遇,每天都过得快乐又充实。
  可是……看到种族歧视和贵族与平民的阶级社会,也会有心痛的时候。
  我在某个小镇遇见一名没有属性的人。
  他被所有居民大骂无能,遭到残酷的对待。
  明明有很多一辈子都没用过魔法的人,为什么大家要这样对他?

  ……我在世人眼中是个无能的存在,就跟没有属性的人会被骂无能一样。艾莉娜她们会那么难过的原因,八成就在于此。
  再加上水晶散发的光芒也很微弱,看来我体内的魔力量非常低。
  无论怎么努力,无色似乎都只能用初级程度的魔法,因此我在魔法方面天生就比别人弱。
  不过仔细想想……或许不是什么大问题。
  因为我拥有前世的知识与经验,比任何魔法都还要有用。
  我反而觉得让对手知道我无能,还能害他大意轻敌。不管是什么样的生物,只要趁他大意时攻其弱点,用一把刀就能解决掉。
  回归正题——哪种魔法都好,我想自己用用看,所以我决定挑战无色的我也能使用的无属性魔法,而非「火焰」这种属性魔法。
  这些魔法虽然被叫作无属性魔法,除了部分魔法外几乎不会有人使用的样子。
  「光明」就是无属性的入门魔法。
  如它的名字,这是用魔力制造出发光的球照亮周围的魔法。课本上写着一长串咒文,如果是这个魔法,我说不定可以成功使出。
  「天狼星少爷~您的姊姊诺艾儿来啰。觉得怎么样?想叫我姊姊了吗?」
  当我准备付诸实行,诺艾儿随着天然呆发言出现了。
  这孩子好像很希望我叫她姊姊,我会说话后她每天都会跑来叫我叫她。
  但我有种叫了就输了的感觉,丝毫没有这么叫她的意思。
  既然人都来了,就拜托她用「光明」给我看吧。
  「握艾额~魔法~」
  「要、要我用魔法吗?这有点……」
  自从发现我是无色属性,诺艾儿就不再在我面前使用魔法。
  尽管知道她是在为我着想,我还是利用婴儿的无知,指着「光明」那一页勇敢进攻。
  「魔法——!」
  「不过这是无属性的……嗯——我明白了。就用给您看吧!」
  决定下很快,此乃诺艾儿的行事风格。我就是喜欢你这点。
  「可是我没什么在用无属性魔法耶。毕竟需要亮光的话,我会用火属性的。」
  我不清楚「光明」有多亮,但从诺艾儿这番话和无属性的存在感来看,最好不要抱太大期望。
  诺艾儿记住课本上的咒文,闭上眼睛开始念咒。
  「根源之魔啊。脉动之力啊。结合两股力量释放照亮暗夜之光,驱逐黑暗……『光明』。」
  明明是初级魔法,咒文却挺长的,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使用无属性魔法的人很少,没什么人在研究它。
  回归正题。魔法成功发动,诺艾儿指尖出现一颗光球。
  大小和棒球差不多的球体不断散发光芒,挺漂亮的。
  我试着用指尖去碰,光球却不带热度,只有隐约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魔力?
  我观察了一阵子,看到诺艾儿开始流汗,收回手示意已经足够,光球便凭空消失,不过诺艾儿看起来消耗了不少魔力。
  「呼,维持无属性魔法果然很累。火属性我就不会累成这样了。」
  她的感想是用起来比火属性还累,是因为无属性魔法会消耗比较多魔力吗?
  我个人的见解是,使用符合自身属性的魔法可能会有什么好处,迟早得仔细调查一番。
  「握艾额~好厉害~」
  「可以再多夸我一点唷。因为我是最棒的姊姊!」
  我一拍手她就喜孜孜的,结果高兴过头变得有点得意忘形。
  容易得意忘形也是诺艾儿的风格。
  在那之后,我目送还有其他工作要做的诺艾儿离开。房内剩下我一个人后,我立刻决定挑战魔法。
  诺艾儿也示范给我看了,这次一定要成功。
  「根源之魔啊。脉动之力啊。结合两股力量释放照亮暗夜之光,驱逐黑暗……」
  我一面想像诺艾儿用给我看的光球,咏唱咒文,下一刻身体便窜过一股热流,全身上下部开始活性化。
  我在传遍全身的热流集中到指尖时,念出发动魔法的咒文。
  「『光明』。」
  一念出魔法名,手心就出现一颗发出淡淡光芒的球体。
  体内热度在同一时间消失,恐怕是魔力消耗掉了
  想不到我能使出在前世只是幻想中的产物的魔法。
  虽然我仍然摸不透它的原理,实际用出来还满感动的。
  接下来我用意志叫光球飞向前方,想尝试能不能像诺艾儿让「火焰」飞来飞去一样,它就如我所想飞了出去。
  还以为操作起来会很难,想不到意外简单。
  在我准备让它上升时……光球忽然消失。
  「咦?我没叫它消失啊……」
  我不解地歪过头,眼前景象随之缓缓倾斜……不对,是因为我站不稳。
  想控制双腿站好,身体却不听使唤,我无法抵抗强烈的疲惫感,倒在床上。
  「原来如此。这就是……魔力枯竭吗……」
  此乃书上说的魔力枯竭现象。
  上面说要是有个万一可能会丢掉性命,这并非夸饰,真的满难受的。
  只要忍耐也不是不能动,但没必要用婴儿的身体勉强,我又是倒在床上,所以不会惊动艾莉娜她们。
  仔细想想,连诺艾儿用那个魔法都会流汗。
  我还是个婴儿,魔力又不多,会累成这样大概也是理所当然。
  我能维持光芒的时间差不多十秒吧?
  而且亮度还与蜡烛无异,希望至少可以有手电筒般的亮度。
  我为魔法之难用叹了口气,失去意识。

  隔天,魔力枯竭导致的疲惫完全恢复,不如说身体状况好像比以前还要好。
  体内魔力也已经回复,因此我立刻准备继续昨天的训练。
  昨天没验证什么就结束了,今天我想调查自己的极限在哪。
  要是因为魔力枯竭在敌人面前昏倒,肯定直接完蛋,可是只要知道自己的极限,就能在不支倒地前停手。
  我再度发动「光明」,什么事都不做集中在魔法上,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流失。有点像抽血。
  疲劳感逐渐袭来,所以我在脑内命令光球消失,它就消失不见。
  这时候就会感到强烈的倦意与睡意,但还不到无法忍耐。
  让身体记住这股倦意就代表魔力即将枯竭,之后只要等魔力回复后再使用魔法,如此反覆即可。
  就这样,不只是身体,我连魔力都在毫不间断地锻炼。

  ※ ※ ※ ※ ※

  我反覆进行体力与魔法的训练,迎接了四岁。
  下半身也成长得很强壮,如今就算到处乱跑也不会有问题。
  今天我也在庭院跑步训练,跑完每天该跑的距离再慢慢减缓速度。
  「呼,今天的份完成。」
  先全速绕庭院一圈,下一圈换成慢跑,然后再用全速——这样子的循环就叫「间歇跑训练法」。
  效果虽然高,相对地身体的负担也会比较大,因此得注意不要搞坏身体,最后以收操作结。
  「呼……呼……天、天狼星少爷……为什么……您都……不会喘?」
  「虽然跟你耐力不足也有关系,主要是因为你都没有按照自己的步调跑。」
  诺艾儿说她今天也要和我一起跑,却在途中用尽力气,把自己累得半死,现在气喘吁吁倒在我旁边。
  「可、可是……我这个姊姊怎么能输……唔呃!」
  她才跑完我训练量的一半就不行了,有这么累人吗?
  我一面想着诺艾儿还有许多地方该加强,做完收操后,艾莉娜马上递出毛巾和水给我。
  「辛苦您了,天狼星少爷。」
  「谢谢你,艾莉娜。」
  旁边的诺艾儿则由迪照顾。
  他们俩性格相反却很合得来,年纪也差不到几岁,所以关系不错。
  「别太勉强。」
  「迪先生……谢谢你。」
  两人感情之好令我不禁扬起嘴角,艾莉娜也温柔笑着注视他们。
  之后的时间就留给年轻人,我来擦擦身体吧。
  我站在打好的井水前,水面映着我新的面容。
  头发是黑色,眼神给人一种柔和的印象,比起帅气,这张脸更接近可爱,我自己是觉得还不坏。
  只不过……眼神的魄力压倒性不足。外观会影响一个人的魄力,我外表看起来温和斯文,气势自然不够。今后该想想要如何改善。
  我洗了把脸擦掉汗水,整理好仪容后,开始练习魔法。
  练身体虽然也很重要,为了以防万一,魔力也不能疏于训练。
  顺带一提,我在三岁时用了魔法给他们三个看,三个人全都瞪大眼睛,仿佛时间停止似的一动也不动,挺有趣的。
  「天狼星少爷,我们要回去准备午餐,诺艾儿就麻烦您照顾了。」
  「好。我做完今天该做的训练就回去。」
  「咦?为什么我是被照顾的那个?天狼星少爷还答应了。等等,艾莉娜小姐——!」
  那是因为你平常的表现吧。我目送艾莉娜带着迪离开,旁边的诺艾儿则在地上画圈圈,闹起脾气。
  「反正……我就是需要比我小超过十岁的人照顾……」
  「不要闹别扭,让我看看你的魔法嘛。这事可是只能拜托你喔?」
  「只能拜托我!?呵、呵呵呵……既然如此就没办法啰。」
  只要稍微捧她一下就会乐成这样。诺艾儿天然归天然,在那三个人中却是对魔法最了解的,我想我刚刚那样讲并没有错。
  锻炼体力后把魔力用光也是我的每日功课,尽管每次都会尝到不太好受的滋味,在我的努力下,魔力量增加了不少。
  起初只能让「光明」持续十秒,现在则可以维持一分钟,用单纯的算法就是魔力量多了六倍。诺艾儿发自内心感到惊讶,说我的成长力堪称异常。
  我能想到的理由包括我抓到诀窍了,以及从婴儿时期就在锻炼等等,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次数吧。
  和诺艾儿及课本上的例子比起来,我的魔力似乎恢复得很快,魔力枯竭次数比常人还多,所以成长速度也比较快。

  还有,虽然只多了两个,我会用的魔法增加了。
  初级课本上记载的四属魔法随便数都有十个,无属性却只有包含「光明」的三种魔法。这就是无属性知名度低的证据吧。
  我新学会的魔法是「冲击」和「魔力线」,两者都是诺艾儿示范给我看后学会的。
  首先是「冲击」,简单地说就是凝结魔力射出去,撞飞对手的魔法。要说它是魔法有点微妙,遗憾的是,威力也很微妙。
  不知为何,魔力近似于无质量的能量,而这个魔法就是硬是凝结那种能量,令它拥有质量,因此威力跟被橡皮球打到差不多。
  除此之外速度也很慢,一离开手边魔力就会烟消云散,所以射程也很短。说实话,扔石头给予的冲击力远大于它,实在是个微妙的魔法。
  另一个「魔力线」是用魔力制造线的魔法。
  魔力线可以伸长,缠在物体上后把它拉过来,看起来很实用,但它不仅很难维持形状,强度也颇弱。就算是诺艾儿做出来的线,也脆弱到我这个小孩子只要拉一下就扯得断。
  「光明」虽然可以拿来当光源,却因为魔力消耗速度太快,很不好用,与其用它不如用「火焰」似乎是众所皆知的常识。
  如上所述……全是没什么用的无属性魔法,可是我认为还是要看使用方式而定。再说我又用不好其他属性的魔法,必须把无属性练到能熟练运用。
  话虽如此,我打算日后再认真研究这部分,现在每天都在加强体力和魔力。

  好了,午餐前来把魔力用光吧。
  离我有段距离的树上吊着一个木制标靶,我将手对着它,开始咏唱「冲击」的咒文。
  「存在于世上之理啊。存在于吾身之魔啊。释放魔力冲击……『冲击』。」
  棒球大小的魔力弹从掌心射出,直接命中标靶,使它轻轻晃动。
  这颗魔力弹也能调整大小,可是大小越大,魔力就消耗得越快,也更难维持。无属性魔法本来就会消耗许多魔力,即使是这个大小,应该马上就会到极限。
  因此我谨慎地射出一颗颗魔力弹,等到身体开始变重才停手。
  上回我用了九次,这次则是十次,知道自己的魔力量确实有所成长,真令人高兴。只不过无论经历几次,魔力枯竭时的倦怠感依然很不好受。
  我做了个深呼吸让身体放松,诺艾儿看着我,一副想说些什么的模样。
  「诺艾儿,怎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少爷您竟然能把『冲击』用得如此纯熟,好厉害唷。」
  「这样叫厉害吗?完全没威力耶。」
  「就算这样还是很厉害。说起来,以您这个年纪光是会用『冲击』就很奇怪了。您真的四岁吗?该不会其实是十岁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隐瞒了自己的年纪,但诺艾儿可是亲眼看我从婴儿长大,我是要怎么骗她?太没道理了。
  「都是多亏你一直用魔法给我看。我看着看着就抓到诀窍啰。」
  「是因为我吗!?太好了。这样被艾莉娜小姐骂也值得了!」
  诺艾儿风格之「一被夸就会立刻得意忘形」。
  然而,拜她所赐我才能走到这一步也是事实,我是真的很感谢她。
  在那之后,我带着明明累得半死还举双手欢呼的诺艾儿回到宅邸。
  出生后过了四年。
  在艾莉娜的守护下成长、和诺艾儿玩、享用迪做的料理,每天都过得幸福又无忧无虑。
  虽然接触不到外界,这里对我来说有如人间仙境。
  只不过……永恒的仙境并不存在。
  崩坏的脚步声正静静、确实地逼近。

  过了几天。
  我在固定时间起床,换好衣服后来到食堂,和正在准备早餐的三人打招呼。
  「大家早。」
  「「「少爷早安。」」」
  三人一同向我道早,这时我发现,熟悉的画面今天有个地方不一样。
  诺艾儿和迪穿的不是平常的女仆装和工作服,而是便于行动的外出服。
  「咦?已经到采买日用品的日子啦?」
  「刚刚生火用的魔导具故障了。尽管有些突然,我想请他们俩出门帮忙买。」
  我们家还算可以自给自足,但家中也有魔导具等无法自己做的东西,因此一个月要去附近的城镇采购一次。
  我从来没去过那里,听说用走的要走半天,然后会住一晚才回来,所以光是买东西就得花掉两天时间。
  我很疑惑为什么要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们三个却从来没提过,更重要的是我自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便,就决定不去多问。
  艾莉娜说的生火用的魔导具,是指上面画着火魔法阵的魔导具,释放魔力就会生出火焰,点燃柴火。
  因为它很好用,我能理解为什么要去买,但不需要这么急吧。
  「有必要急着出门买吗?可以靠诺艾儿用魔法点火啊。」
  「其实,我之前忘记买一个东西,想请他们顺便帮我买回来。」
  做事一直滴水不漏的艾莉娜居然会出这种差错,真难得。
  可是我生活方面全仰赖艾莉娜他们,也没资格多说什么。
  我在想诺艾儿出门的那两天要怎么生火,接着便想起厨房会随时备有燧石。
  燧石是用铁锤等器具敲击后,会有短短一瞬间发出足以点燃火焰的高热的神秘矿石。
  缺点是大小不足成人的拳头大就点不着火,不过只要有它在就不用烦恼了。
  「知道了,路上小心。」
  「是,天狼星少爷也是,不要因为我不在就哭唷?」
  「……交给我吧。」
  迪本来是冒险者,懂得很多旅行的知识,至今以来他们也出门采买过好几次,所以没必要那么担心。
  吃过早餐的两人准备完后,就立刻出发。
  我目送他们离去,吃完早餐开始做每日训练,今天却结束得比平常早一些。由于空出一段不多不少的时间,擦干净身体后,我跑到庭院坐在椅子上看书,这时,工作完的艾莉娜走到我旁边。
  「天狼星少爷。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在这里用餐?」
  「嗯,就在这吃吧。」
  今天午餐是艾莉娜做的三明治。
  迪做的三明治虽然也很美味,艾莉娜做的又有种不同的风味。我特别喜欢里面夹的肉和蔬菜,艾莉娜把两者间的比例搭配得完美无缺。
  我前世因为兴趣的关系常常下厨,下次请她教我做吧。
  「请用餐后茶。」
  吃饱后,艾莉娜端来用果干泡的红茶。
  我喝了一口散发淡淡香甜气味的红茶,沉浸在餐后的余韵中时……发现不太对劲。
  「……欸,艾莉娜,我想要吃甜点。有没有亚普?」
  亚普是长得像一颗小苹果,味道接近草莓的水果。诺艾儿非常喜欢。
  「知道了。立刻为您拿来。」
  艾莉娜笑着回到屋内,等到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我才把口中的红茶吐出来,杯里的也倒到地上。
  因为我在把它送入口中的瞬间,感觉到一点点前世熟悉的味道。
  或许是我多心,可是如果我的直觉没错,这杯茶加了安眠药。
  搞不懂……为什么艾莉娜要下药?
  这时艾莉娜回来了,为了避免被怀疑,我乖乖吃下她拿过来的亚普。
  然后看准时机伸个懒腰,假装睡着。
  「……天狼星少爷,您累了吗?」
  她摇摇我的身体。我想如果我喝了安眠药,应该不会轻易醒来,便继续装睡,接着艾莉娜就抱着我开始移动。
  「呵呵……都变这么重了。这是您健康成长的证明。」
  她温柔说着,把我抱到房间,慢慢把我放到床上以免吵醒我,轻轻抚摸我的头。
  「请您原谅我做这种事。但是请放心,等您醒来就全都结束了。我……一定会保护您。」
  看来犯人确定是艾莉娜,不过,我从她话中感觉到的强烈觉悟是什么?
  叫诺艾儿他们出去买东西也是,艾莉娜到底有何用意?
  我认为,至少不会是想害我。
  前世,我和肮脏的大人及表里不一的双面人交手过无数次,正因如此我才会知道,她的爱情真挚又纯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以我为优先。
  她并非我真正的母亲,然而对我来说,她就跟母亲一样。
  艾莉娜依依不舍地磨蹭我的脸颊,确认她离开后,我才睁开眼睛。
  「『等您醒来就全都结束了』吗……」
  也就是说,等等即将发生什么事,艾莉娜还有可能遇到危险。
  若是这样,视情况而定我打算介入其中,因此我在房内待机,悄悄寻找艾莉娜的气息。这时,我听见窗外传来陌生的声音。
  车轮滚动声和马鸣声,以及不是迪的男性声音。
  我出生后这里从没来过客人,莫非这就是她把大家支开的原因?
  我偷偷从窗外看出去,一辆有个大车篷的马车停在门前,负责驾驶的老爷爷下车打开车门。
  从马车走出来的男人身穿看起来很高级的服装,还留着颇有威严的胡子,是个全身上下散发出贵族气息的大叔。
  体态有点圆润,毫无魄力,感觉非常没用。
  一股不好的预感闪过脑海,男人迈步踏进玄关。
  我把耳朵贴在地上感应他们的位置,两人份的脚步声来到艾莉娜的房间。
  我心想这或许是个好机会,可以搞清楚我一直弄不明白的部分,便压低脚步声移动,躲在艾莉娜房前。
  房门不厚,因此只要竖起耳朵,里面的声音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今日感谢您特地前来。』
  『哼,真的是。这地方还是老样子鸟不生蛋。』
  他们刚好开始交谈,艾莉娜的语气却让我有些在意。
  她的声音中完全不带感情。
  男人的态度则不出所料,态度傲慢到宛如我在前世常看见的、脑中只想着自己的支配者。
  我大概想像得到会是什么事,不过现在先集中在他们俩的对话上吧。

  ——— 艾莉娜 ———

  这一天……又来了。
  其实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他,但对我们来说此乃必要之事,这也是无可奈何。
  「今日感谢您特地前来。」
  「哼,真的是。这地方还是一样鸟不生蛋。」
  你忘记了吗?把我们赶到这里的就是你呢。
  「喂,那个没礼貌的男人和亚人死哪去了?我都来了却连声招呼都不打,什么意思?」
  「他们外出采购,明天才会回来。」
  「那就好。光看到亚人就会让人不爽。」
  不想看到还叫人家出来打招呼,他没注意到自己讲的话相互矛盾吗?
  而且还用「亚人」这种蔑称称呼诺艾儿这名兽人……这男人心胸还是一样狭窄。
  在城内收集情报的迪告诉我,这人和以前丝毫没变,顺从自身欲望娶妻纳妾,还流传他的手法最近变拙劣了,每况愈下。
  「那东西在干么?父亲来了为什么不露个脸?」
  「天狼星少爷有点发烧,我让他待在其他房间。」
  「生病吗?我可不需要体弱多病的。替代品怎么能这么没用。」
  什么叫替代品……!天狼星少爷不是你的道具。
  这男人不只为了满足自身欲望侵犯大小姐,还侮辱大小姐生下的天狼星少爷,真想赏他一巴掌。
  可是……握有养育天狼星少爷的金钱与权力的,也是这个男人。
  只要我忍下来……就能保障天狼星少爷的安全。
  「不过,我已经不需要替代品了。」
  「……您的意思是?」
  「我的正妻生下次男了。这样就能省下多余的花费。」
  「!?恭、恭喜您。」
  天狼星少爷虽然是庶子,却是家中的次男,因此这男人为了在长男有个万一时有个替代品能用,一直提供资金供我们偷偷扶养少爷。
  现在他却说有了嫡生的次男,所以少爷没用了?
  天狼星少爷是……不存在的小孩?
  虽然不太想和这种男人的继承人及继承权牵扯上,只要天狼星少爷能平安长大就好。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天狼星少爷还只有四岁,我必须保护他。
  「自从长男出生,我就再也没抱过儿子。女儿当然也可以,不过继承人果然还是男的好。对了,我的长男五岁就会写字了喔?真期待他未来的成就,哈哈哈!」
  确实很快,但天狼星少爷两岁就会写字了唷。
  没错……其他人或许会觉得少爷的成长速度异常,可是对我来说,少爷就是个可爱的孩子,是我重要的人。
  眼见他越来越大,就是我最大的喜悦。
  我想一直看着有无限可能性的天狼星少爷成长。
  总而言之,天狼星少爷与其他小孩不同,等到少爷十四岁……不,十二岁的时候,想必就会坚强到有能力在外生存。
  在那一刻来临前,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看过各式各样的小孩,令郎似乎十分优秀。」
  「嗯,我们家的未来有保障了。」
  「不过二少爷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呢?迪前几天去过城内,听说最近有流行病。」
  「呣?这个嘛,长男是很健康没错,次男才出生没多久啊。」
  「天狼星少爷发烧不是因为疾病,是念书导致的过度疲劳。可是,婴儿对流行病应该没什么抵抗力……」
  「哼,你是想叫我不要停止出资援助那东西对吧。」
  「……如您所说。」
  这男人的次男不一定能健健康康长大。
  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可以再叫他多提供几年援助。
  只要天狼星少爷能平安长大,无论要采取什么手段,我都不会犹豫。
  「尽管不如老爷您的长男,就我看来天狼星少爷也是很优秀的孩子。即使不让他继承家业,将来肯定会派上用场。」
  「那种女人的儿子吗?那女人可是除了脸以外一无可取的蠢货啊。」
  你又懂大小姐什么了!
  我努力不让情绪表现在脸上,在桌子底下紧紧握起双拳,抑制住无从发泄的怒气。
  「我会把他教成绝对不会反抗您的个性。所以,在天狼星少爷十二岁前……请您多多关照。」
  「哪有那么多钱花在他身上!等我的次男平安——我想想,可以再养他六年。当然,等次男平安长大,那东西就没用了。到时你们也得和那东西一起滚出去。」
  男人站起身,表示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反射性站到他面前拦住他。
  「六年后少爷还只是个孩子啊!至少等到他十二岁……」
  「挡什么路!」
  然而,男人用力将我撞飞,害我撞到身后的桌子,药品和器材纷纷倒下。
  有几瓶调好的药翻倒了,我却没时间顾及那些。
  「求求您。虽然是庶子,他仍然是您的儿子啊!」
  「鬼才把那女人生的小孩当儿子看!我还愿意给你们六年准备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不爽就给我立刻滚出这里!」
  「……我明白了。」
  啊啊……我是多么无力啊。对不起,大小姐。
  「还有,这是这次的钱。不管你怎么哭怎么闹,我都不会再拿更多出来。」
  尽管我不甘心到想要大哭一场,还是拿起扔到地上的钱袋打开来确认。
  金额明显比上次少,看来又得让那两个孩子吃点苦了。
  「哼,马上就看有多少钱吗?下贱。」
  随你怎么说。
  我才不管其他人怎么看,这是天狼星少爷需要的东西,羞耻心我早已舍弃。
  「我差不多该走了。给我好好教育那东西。」
  「……是。」
  我目送男人到门口,看到马车开走才终于吁出一口气。
  还好没让那男人见到天狼星少爷。
  要是少爷知道那种人是自己的父亲,八成会很受伤。
  好了,别在这边休息,来泡红茶给天狼星少爷醒来喝吧。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太累,身体莫名沉重,不过只要看到少爷的脸,疲劳应该也会一口气消散。
  然而,我没能得到想要的成果,没脸见天狼星少爷。
  少爷醒来后想必会对我展露笑容,不知道我对他下药,也不知道亲生父亲来过。一想到少爷,我就觉得自己被治愈了,同时也觉得无比哀伤。
  这座仙境的寿命只剩六年。
  少爷还太小,不能把事实告诉他。而且,日渐衰弱的我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下去……
  啊啊……大小姐,我该如何是好……

  ——— 天狼星 ———

  两人结束谈话后,我趁自己还没被发现,回房躺到床上。
  那个人渣就是我爸吗……真不想承认。
  我能理解艾莉娜为何不惜下安眠药也不想让我见他。
  从他们的对话内容推测,我对那个人渣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我也不会想见他,就忘记这回事吧。比起这个,我很高兴可以更了解艾莉娜一点。那个人真的都是为我好。
  问题是我所处的立场。
  我似乎是因为那个人渣到处乱搞才出生的,从他的态度来看,最好不要把他当成一名贵族。
  这座生活无虞的仙境也只能再维持六年。
  六年应该够我培养实力,但过于年轻的外表,八成会在外面遇到许多问题。
  而且他们三个被赶出这栋房子后该怎么办?
  ……不行,光在这边臆测也没完没了,还是想简单一点吧。
  该做的事有两件。
  第一件……专心锻炼自己。
  打造生存所需的身体。
  只要把身体锻炼成可以重现我前世的动作,即使是在这个世界,我也有自信活下来。
  第二件……和他们三个共享情报。
  诺艾儿和迪肯定是我的伙伴,艾莉娜当然也包含在内。
  明年该告诉他们一些我的秘密,所有人一起讨论之后要怎么做。
  所以帮我加个拥有上辈子知识的设定好了。突然说「我有异世界的记忆……」想必只会启人疑窦。
  我躺在床上,不断思考比较不可疑的理由。
  「……嗯,就决定是这个了。」
  脑中浮现一个多少有点扯,但还可以拿来用的设定。
  接着我下床做起伸展运动,做着做着发现,艾莉娜一直没有过来。
  或许是因为结果不理想,她因此感到自责,我便决定主动去找她。
  虽然不知道她下的安眠药有多强,现在这个时间起床应该也不奇怪,如果她正在难过就安慰她一下,帮她按按肩膀吧。
  我一边想着,走到她房间,发现房门没关。
  往里面一看……倒在地上的艾莉娜映入眼帘。
  「艾莉娜!」
  我下意识大喊一声,冲过去碰她,她的体温高得异常。
  大量冷汗冒出,呼吸紊乱,怎么叫都没反应,大概是昏过去了。
  我不清楚这是什么问题,所以不太想移动她,但让她躺在地上也不太好。
  我钻到艾莉娜腋下拖着她,好不容易把她抬到床上。
  上辈子我算对医学有涉猎,然而这里是异世界,症状类似也不代表是同样的疾病,不能擅自行动。总之,先做点应急处置。
  艾莉娜应该是泡红茶泡到一半昏倒的,厨房莫名脏乱,可是现在得先帮艾莉娜补充水分,否则这样下去她会脱水。
  我把用来泡红茶的水倒进杯子,拿刀将亚普切成碎块。
  然后用手挤出亚普的汁液加入水中,做了可以补充水分和维他命的果汁,抱着装满水的桶子和毛巾回到艾莉娜身旁。
  我回到房间时艾莉娜已经醒了,但她脸色苍白,似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把脸朝向我。
  「天狼星少爷……非常抱——」
  「别说了!来,把这个喝下去。」
  艾莉娜看起来可以喝东西,所以我慎重地喂她喝果汁,以免她呛到。
  喂了一半左右,我把杯子拿开,用桶里的水弄湿毛巾后拧干为艾莉娜擦汗,然后再洗一次毛巾,放到她额头上。
  「啊啊……轻松多了。谢谢您。」
  「小事而已。比起这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恐怕是……魔水病。」
  听到这个词,我想起《亚伯特游记》的内容。
  我记得书中好像提过,某个村庄有很多人因魔水病丧命。
  肯定是很棘手的疾病,但那不是医学书,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没有药可以治吗?」
  「有是有,家里也随时都会备有库存,可是刚刚发生一些问题……」
  艾莉娜看向桌子,桌面上的器材乱成一团,液体从容器中溢出。
  她跟人渣说话时的那个声音,是撞到那张桌子发出的……意思是,桌上翻倒的液体就是魔水病的药?
  「不过请您放心。明天等迪他们回来就没事了。」
  艾莉娜缓缓握住我的手,想让不安的我冷静下来。
  「我听说这个疾病最近正流行,拜托他们帮我买多的药来。只要忍到明天就没事了,少爷无须担忧。」
  「……这样啊。治得好就好。」
  「是的。这个疾病只有属性是水的人会发病,但无属性的您不知道是否会感染。所以在他们俩回来前,请您不要靠近我。」
  「我拒绝。你这个状态,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不管。无论如何我都要照顾你。」
  「真拿您……没办法。那就……麻烦您了……」
  艾莉娜说完后就失去意识,她这样真的撑得到明天吗?
  总而言之,现在我知道这病叫什么名字,查一下书或许会有收获。
  这个世界的疾病和伤口,用魔法治疗才是常识,因此医学不怎么进步。我打开专门介绍疾病却只有薄薄一本的书,视线迅速扫过去寻找目标。
  幸好一下就找到了。

  魔水病。
  魔力会自然从体内放出的怪病。
  感染力虽强,只有魔力低的水属性的人会感染此疾病。
  关于治疗法,服下用「水魔草」调制而成的药物即可痊愈。
  假如不在半天内治疗,患者会因魔力枯竭及高烧导致死亡。
  虽然可以完全治好,其致命速度之快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个可怕的疾病。

  ……什么叫「少爷无须担忧」啊。
  艾莉娜是不想让我操心吧,开什么玩笑。
  我忍不住想大骂她一顿,但现在得切换心情,尽全力拯救艾莉娜。
  艾莉娜罹患魔水病是中午过后的事,期限应该是到今晚深夜。
  迪和诺艾儿明天下午才会回来,到时绝对来不及。必须尽快行动。
  我先熟读刚才那本书,调查魔水病的药该如何调制。上面有记载调制方法,需要「水魔草」这种药草。
  我一面让焦躁的心冷静下来,寻找药草相关的书,不停翻页搜索水魔草的部分,好不容易才找到它的资料。

  水魔草。
  一种吸收水中的魔力成长,形状特殊的药草。
  常被用来调制各式各样的药物,可以提升药效。
  生长在清澈的湖中,较容易采集。

  书上还有手绘的水魔草插图,我便将它特殊的形状烙印在脑海。
  接下来要准备外出采药,既然如此,应该需要带个武器。
  家里的人只有迪有武器,但他去城内买东西了,就把厨房的菜刀带在身上吧。虽然没什么威力,有总比没有好。
  这次出门只是要采集目标物带回来,不必带会妨碍行动的防具。
  我背着一个小包包,把水放在艾莉娜拿得到的地方后就奔出屋外。
  在我查资料的期间天色已暗,时间到了晚上。
  所幸今天是满月,外面满亮的,看得见一点脚下的路。
  目的地是宅邸后方的茂密森林中。
  我以前听迪说过这个方向有一条河。
  
  水魔草长在湖里,只能先彻底搜查有水的地方。
  一个小孩子晚上在有魔物的世界跑进森林,根本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但我要是对艾莉娜见死不救,八成会后悔一辈子。
  我做好觉悟,绷紧神经踏进森林。

  森林内充满树木和杂草,路面崎岖不平,光是行走消耗的体力都超出预料。
  我上辈子在很少人会踏进的深山长大,知道该怎么在森林里走路,可是这副身躯只有四岁,所以我慎重前进,保留体力。
  过没多久,眼前出现一条小河,我却找不到目标物水魔草。
  书上说它不是长在河里而是湖里,果然该去湖边找吧。
  我将一块碎木片插在地上做记号,沿河川持续往上游迈进。
  走了二十分钟左右,狭窄的河川忽然开阔起来,一座大湖映入眼帘。
  那座湖分出好几条河,我刚才走的似乎就是其中一条。
  准备走近湖边时,我感觉到一股异样感,停下脚步。
  我躲到树后面,望向不躲不藏的明显气息。头上有一根角、全身绿色的人型魔物——哥布林坐在那里。
  身高约一公尺,腰间系了块破布,近乎全裸。根据书上的情报,哥布林力量与成年男性同等,动作不怎么快,智商也低。
  取而代之的是拥有异常的繁殖力,由于它们习惯群体行动,常常被讨伐队一举歼灭。
  哥布林是杂食性,也会吃人,遇到人类女性会侵犯她们试图让她们怀孕,故别名女性之敌。
  有能力独自打倒哥布林,似乎就足以冠上新手冒险者之名,然而那绝对不是四岁儿童可以挑战的对象,外加还有三只……
  只不过,我决定挺身应战。
  三只哥布林坐在地上,没有要移动的迹象。时间宝贵,它们又会妨碍我采药,还是请它们消失吧。
  虽说我一直都有在锻炼,一个小孩不可能靠力气赢过哥布林,因此必然得采取奇袭。我确认自己处于下风处后,将意识切换到战斗模式,握紧菜刀。
  首先捡起脚边的石头扔出去,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掉到哥布林身后。
  我确认它们被声音吸引,转身背对我后,静静走近哥布林。
  我很擅长蹑手蹑脚接近人,位于下风处所以味道也不会被闻到,趁它们回头前迅速接近。
  在离我最近的哥布林回头的瞬间……我压低姿势,迅速杀向哥布林胸前。
  哥布林这时才发现我的存在……但是,太迟了。
  因为我手中的刀子已经刺进它的喉咙。
  从哥布林喉间喷出的鲜血喷到我身上,剩下两只感觉到不对劲转过头,可惜我已拔出刀子,将其刺进另一只哥布林的喉咙。
  然而菜刀禁不住我这么使用,刺到一半就断掉了,我立刻用另一只手把刀刃压进去。
  感觉到攻击奏效的我先跟敌人拉开距离,观察情况,最后那只哥布林因为转眼间就只剩下自己一只,无法理解现状,只是呆呆看着死去的同伴。
  对手只剩一只,但我没有武器可用,手掌因为刚刚硬是把刀刃压进去,也痛到不行。接着,哥布林终于理解我是敌人,大声咆哮。我在思考该怎么解决它的时候,发现哥布林手上拿着一把生锈的剑。
  大概是路上捡到的吧。我决定把它抢来用,闪躲冲过来的哥布林的攻击,开始咏唱「冲击」咒文。
  目的不在于攻击,而是要击中哥布林的眼睛,趁它哀号时抢走它的剑。我一边躲过哥布林毫无章法的攻击一边念咒,觉得这么长一串咒文很麻烦。
  如果能像上辈子的枪一样,扣一下扳机就能使出魔法就好了。
  而且既然这魔法叫「冲击」,威力和破坏力起码要像我前世常用的榴弹枪吧。
  在我不耐烦地这么想的瞬间……体内窜过一股热流,有如即将使出魔法时的激昂感。
  我反射性将手心对着哥布林的脸。
  「接招!」
  热度从体内消失,一颗魔力弹在同一时刻射出,把哥布林的头炸得粉碎。脖子以上被整个轰飞的哥布林缓缓倒在地上。
  「冲击」明明只有让木制标靶摇晃的威力,刚才那击却跟真的榴弹枪一样。到底是……
  「……不,之后再想吧。现在要先找水魔草。」
  尽管我上辈子非常习惯这种事,重生后的第一场战斗似乎比我想像中还消耗体力,不知不觉已经喘了起来。我平息紊乱的呼吸后,开始寻找水魔草。
  我望向湖面,一下就找到水魔草。
  它长在站在地面就构得到的地方,我一面警戒周围,采了几株后检查一下,从形状看来应该没错。
  达到目的后,我顺便用湖水洗净沾到血的脸,迅速离开湖边。
  我循着一路做的记号在森林中奔跑,直线回到宅邸,立刻查看艾莉娜的状况。呼吸不顺,意识模糊,不过看起来还来得及。
  我打开记载调药方式的书,走到放器材的桌子前开始调药,可是中间的步骤写着需要热水,只得暂时中断。
  我马上冲到厨房,把柴火扔进炉子,然后才想到魔导具坏了。
  本来想改用燧石点火,一看旁边却发现箱子不知为何倒下来了,里面的燧石统统碎掉。
  艾莉娜昏倒前在泡红茶,或许是那个时候撞倒的。还好我们家是石头地板,没有酿成火灾。
  然而这样就没办法烧热水,看来只能自己点火。
  我用厨房的备用菜刀削尖木柴,把尖端抵在木片上不停旋转,靠摩擦生热这个原始的方法生火。
  这招多少需要些技术,但我拥有上辈子的经验,数分钟后就成功点燃火焰。
  我边烧水边漏风增强火势,烧好水再回去调药,终于大功告成。
  和书上写的一样,药会散发淡淡光芒,所以我想是成功了。
  等药凉到方便入口,我立刻回到艾莉娜身旁。
  「艾莉娜,药来了。把它喝下去。」
  「唔……亚、亚里……大小姐,非常抱……」
  艾莉娜已经连我都认不得,低喃着不知道是谁的名字痛苦呻吟。
  因此我想用灌的喂她吃药,艾莉娜却只是不停道歉,把药拿到她嘴边也一口都不喝。
  「非常……非常……抱歉……我……我……」
  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为何,艾莉娜根本无须道歉。
  而且我还没报答她的恩情。所以……
  「好了给我喝下去!不喝的话我绝不允许!」
  我的怒吼声让艾莉娜用力颤了一下,直盯着我。我见状迅速把药送到她嘴边,艾莉娜才总算开始喝药。
  「喝完好好睡一觉。」
  听到我的命令,艾莉娜哭着阖上眼,一下就沉沉睡去。
  确认她睡着后,我把空杯子放到地上,有种终于完成任务的感觉。
  之后也只能等待,我便靠在床上注意她的情况,然而,四岁小孩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我像开关被人关上般……坠入梦乡。

  我感觉到从头部传来的温柔触感,恢复意识。
  会如此慈祥、温柔地抚摸我的人,除了艾莉娜外……艾莉娜?
  「艾莉娜!?」
  我瞬间清醒,整个人弹起来望向床上……
  「是,我在。」
  艾莉娜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抚摸我的头。
  头发和衣服虽然乱七八糟,脸色并不差,从太阳高度来看,时间大概接近中午。
  她撑过去了。
  「……太好了。」
  看到艾莉娜的脸,我才冷静下来。
  魔水病好像也治好了,之后应该只要等体力恢复就行。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睡姿太奇怪,我起身想弄点食物来,双腿却使不出力,倒在艾莉娜身上。
  正当我心想「我在对大病初愈的人做什么啊」,艾莉娜忽然将我拥入怀中,紧紧抱住我。
  「我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天狼星少爷的声音。然后……我也记得是少爷救了我。真的……十分感谢。」
  被艾莉娜抱着感觉虽然不坏,希望她稍待片刻。
  仔细一想,我回家后连衣服都还没换。
  「那个,你抱这么紧会弄脏……」
  「不会的。救了我的人怎么会脏呢。」
  「呃……可是血沾上去不太好……」
  「血!?您受伤了吗!」
  艾莉娜急忙放开我,看到我身上的衬衫被哥布林的血染成一片鲜红,差点惨叫出声。
  「冷静点,艾莉娜。这不是我的血。」
  「那、那这血到底是?」
  「这个嘛……」
  ……算了,老实和她说吧。反正只是把一年后的计划提前。
  「这是哥布林的血。采水魔草时哥布林在旁边碍事,我就把它们打倒了。」
  「打倒……哥布林?」
  「嗯。用厨房的菜刀。」
  不出所料,她当场愣住,可是看到我神情认真,艾莉娜稍微镇定了一点。
  「……天狼星少爷,您究竟是何许人物?」
  「我想我们都有很多事想说。我也是,你也是,对吧?」
  「……是。」
  「先不要急。等到整理好仪容再说也不迟。」
  「说得……也是。让您见笑了。」
  之后要讲的事很难让人相信,应该先冷静一下再说。
  我把干净衣服交给艾莉娜,离开房间,在更衣途中看到被血弄脏的衣服,反省起自己真是打了场乱七八糟的战斗。
  用外面的井水擦拭身体后,由于肚子在叫,我打算做点轻食吃。
  把面包切成适当大小,泡在混合蛋液、牛奶和砂糖的液体中,再煎得微焦,异世界版的法式吐司就完成了。
  我用的不是吐司而是面包,所以说是法式「吐司」也有点奇怪,但这点小事不值得在意。
  味道没有问题,我便把法式吐司和红茶一起端到艾莉娜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她坐在床上等我。
  虽然想立刻和她说明情况,先让她吃完饭再说吧。
  「艾莉娜,我做了轻食,你有胃口吗?」
  「有是有,不过您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
  「这个我之后也会向你解释。这东西叫法式吐司,软软的很好入口,我想对现在的你来说正适合。」
  「『法式吐司』……我从没看过这种料理。」
  其实我本来想煮粥,可惜家里没米。
  艾莉娜吃了口法式吐司,眯起眼睛高兴地笑了。
  「很美味。感觉得到天狼星少爷的温柔。」
  「哪那么夸张。来,再多吃点,得赶快让体力恢复。」
  「是。可以让您这样照顾,我感到非常幸福。」
  看着艾莉娜幸福的模样,我再度深深觉得,能救回她的命真的太好了。

  吃完轻食后,我们喝茶放松了一下,才进入正题。
  「艾莉娜,差不多了吧?」
  「了解。那么,方便由我先说吗?是关于您的母亲。」
  我知道父亲是个卑鄙小人,对母亲却一无所知。
  也不一定要让我先说,有点紧张的我便点头同意。
  「不好意思,抽屉里有个东西,可以请您帮我拿过来吗?」
  她指向放着调药器具的桌子。我走过去拉开抽屉。
  里面有张画着一名女性的画。
  「那位女性名叫米莉亚里亚·艾尔多兰德。是少爷您的……母亲。」
  不可思议的是,看着画中黑发如瀑、目光慈祥的女性,我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我不知道原因,但我本能地理解,这人无疑是我的母亲。
  「亚里亚大小姐生下您后……就去世了。」
  「……是吗?」
  「真的……非常抱歉。」
  艾莉娜告诉我母亲已不在人世,低下头,没有擦拭滑落脸颊的泪水。
  她哭的原因是因为一直瞒着我的罪恶感,还是因为感到自身的无力,我无从得知,不过我这个当事人没有任何感觉。
  因为我多少有想过,我的母亲是不是去世了。
  而且,前世的经验并不允许我哭泣。
  我上辈子杀了一堆人,也看过许多朋友在眼前丧命,即使觉得难过,也流不出眼泪。
  「艾莉娜,把头抬起来。你不需要道歉。」
  「可是!我一直瞒着您……这么重要的事……」
  「你是为我着想才不对我说的。我感谢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恨你呢?」
  「就算这样……我……」
  虽然问这种问题对沉浸在悲伤中的艾莉娜不太好意思,我脑中浮现一个疑惑,便开口提问。
  「妈妈葬在哪里?」
  「亚里亚大小姐……没有坟墓。大小姐说想让自己的骨灰回归自然……」
  听艾莉娜说,母亲的遗骨烧成骨灰后,于风光明媚的山丘上随风而逝。
  恐怕是不想让我发现她去世了吧。母亲生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样啊。对了,艾莉娜,希望你跟我讲讲妈妈的事。」
  「大小姐的事吗……?」
  「嗯。例如她是怎样的人、喜欢什么东西,任何事都可以。」
  「……好的,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米莉亚里亚……亚里亚大小姐是个非常天真烂漫的人。」
  艾莉娜神情缓和了些,大概是在回想母亲生前的模样。
  不过天真烂漫?看那张画明明是清纯成熟吧?
  「亚里亚大小姐是贵族艾尔多兰德家的独生女,温柔有气质,在我陷入绝望时拯救了我。她常常会做不符合贵族身分的事,却拥有不可思议的魅力,将人深深吸引。然而,艾尔多兰德家在与其他贵族争权夺利的战争中输掉,全家的贵族资格都被剥夺。」
  看来无论哪个世界都会有这种事。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因此我静静倾听艾莉娜继续游说。
  「艾尔多兰德家迟早会流落街头,但这时突然出现一名愚蠢贵族,向大小姐提议。他说只要大小姐嫁给他,就会保护大小姐的父母——这条件根本不容人拒绝。亚里亚大小姐没有选择的余地。」
  意思是叫人家为家族卖身吗?她嫁过去时,做了多大的觉悟呢。
  「之后等待大小姐的就是地狱。愚蠢贵族确实保护了大小姐的双亲,但他一下就把他们送到外地。除此之外,他只和大小姐发生过一次关系就对她失去兴趣,没有给她任何地位,把她关在这栋宅邸之中。我们三个平民差点失去依靠,是亚里亚大小姐帮忙说话,我们才能住在这里。」
  艾莉娜表情扭曲得吓人,握紧拳头抑制怒火。
  「过了一段时日,我们发现亚里亚大小姐怀上了您。那名贵族知道这件事,只拿了一点钱给亚里亚小姐,叫她把少爷您养大当备用继承人。」
  想必她十分不甘。那个愚蠢贵族明明是我的父亲,艾莉娜提起他来嘴巴却毫不留情。
  这是她一直……累积了好几年的怨气。全部吐出来吧。
  「日后,我们得知那场权力战争也是那名贵族因为想要亚里亚大小姐而煽动的。大小姐的父母虽然勉强幸存下来,却被那名贵族搞到音讯不明。天知道我有多恨他。」
  知道真相后,要是见到那个垃圾,我说不定会好好伺候他一顿。
  在我脑中浮现黑暗想法时,蹙起眉头的艾莉娜忽然露出苦笑。
  「但是……亚里亚大小姐不一样。她摸着越来越大的肚子,笑得很开心。我被怒火冲昏头,不小心讲出『明明是那种人的孩子』这种失礼的话,亚里亚大小姐却这么说——」

  『那种男人的孩子又怎么了?这孩子没有错,所以我要把他养得健健康康。而且父亲和母亲应该还活着,艾莉娜、迪和诺艾儿也都在这里。这个环境可以让我放心养大这孩子,我还有什么好奢望的?』

  「……我无话可说。只要少爷和我们平安无事,大小姐就满足了。大小姐还说少爷是我们所有人的儿子,要大家一起好好养育您。真的是器量很大的人。」
  真是位坚强的女性。就算她不是我母亲,我也想见她一面。
  「然后,在接近预产期时,亚里亚大小姐身体突然出现异状。她本来就体弱多病,所以这或许也没什么好意外的。用这么虚弱的身体生小孩与自杀无异,即使如此,大小姐仍然要把孩子生下来,结果……」
  生下我后,母亲就去世了……

  『你的名字叫天狼星。我爱你……我的天狼星。要做个不受任何事物束缚的人,相信自己,坦荡荡地活下去。这就是妈妈的愿望。艾莉娜……之后就麻烦你了。连我的份一起疼爱他吧。』

  「这就是亚里亚大小姐……临终所说的话。当时的我虽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将您抱起来,我就想起亚里亚小姐的话。就算是可恨之男的孩子,这个婴儿并没有错。于是,我继承亚里亚大小姐的遗志,发誓要保护您。我明明……这么发过誓……」
  「……那男人却说只能再养我六年?」
  「!?您为什么……会知道?」
  「其实,我昨天不小心听见你们的对话。我知道那个到我们家来的男人是我的父亲,他对我没有期待,也不需要我。」
  「怎、怎么会……」
  不想让我得知的事被我听见,艾莉娜脸上瞬间染上绝望,但我双手握住她的手,为了让她放下心来,笑着说道:
  「可是,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我很高兴。谢谢你,艾莉娜。正因为有你的守护,我才能长到这么大。」
  「您这番话我担待不起。不过,我明明对您下了安眠药……」
  「安眠药?经你这么一说,其实你泡的红茶打翻了,我没喝到。所以等你恢复后,希望你再为我泡杯红茶。」
  「天狼星少爷……呜、呜呜……」
  艾莉娜终于忍不住,抱着我泪流不止。

  过了一会儿,艾莉娜冷静下来放开我,笑得有点难为情。
  「谢谢您。我已经……没事了。」
  「这样我是不是报答一些你的恩情了?」
  「不,岂止如此,我一直从您身上获得许多东西。因为对我来说,看着您日渐成长,就是我活下去的意义。」
  「我不觉得我有这么了不起。」
  「不为救回自己一命、又给予自己生存价值的主人奉献一切,哪称得上随从?从今以后,我也会以一名随从的身分扶持您到最后。」
  我从她恭敬行礼的姿态,看见坚定的决心。
  本来怎么想都觉得艾莉娜对我抱持的是对孩子的爱情,她却只想以随从身分待在我身边。
  虽然我认为她可以再顺从自己的心意一点,现在就尊重她的意愿吧。
  「嗯,未来也麻烦你啰,艾莉娜。」
  「是,我这条命都会拿来为您奉献。」
  这样讲有点沉重,不过算了。
  好,看来艾莉娜讲完了,接着轮到我。
  我是想了个设定没错,可是她也不一定会接受。
  大概是我思考的模样看起来像在迷惘吧,艾莉娜笑着用双手包住我的手。
  「虽然不知道您为何犹豫,请您说给我听。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会站在您这边。」
  这句值得信赖的话语推了我一把,我开口坦承自己的秘密。
  「艾莉娜,我……不对,我(注1)每天晚上都会作梦。」(注1:天狼星本来的自称是较斯文、乖巧的「仆(boku)」,改口后用的则是较有男子气概的「俺(ore)。」)
  「『我』!?不,比起这个……作梦吗?」
  用「我拥有上辈子的自己在异世界活到六十岁的记忆……」这种方式说明也只会越讲越乱。
  既然如此,只要把我的前世统统用「梦」来解释即可。
  「梦的内容是另一个男人的人生。我在梦中经历各式各样的事,学到各种知识,简直像我变成了那个男人。我每天都会作这样子的梦。」
  「另一个男人的人生……」
  「不仅如此。我不只会完全记得梦的内容,还会和那男人一同成长的样子。所以我很快就学会看字,也能看书调制魔水病的药。」
  「尽管有些难以置信,一想到您成功调出了药,就觉得这原因满合理的。」
  「我能打倒哥布林,就是因为梦中的男人会参加战争,我从他身上学到了战斗方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作梦,我倒认为这样很好。因为都是托那个梦的福,我才把你救了回来。」
  来吧,艾莉娜会作何反应?
  假如她说我恶心或骂我怪物,我有自信会非常消沉。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不安吧,艾莉娜像在叫我不要担心似的露出微笑,把手放在胸前缓缓低下头。
  我听说这是对对方表示忠诚的姿势。
  「鲜少哭泣,仅仅花了一年就学会看字、理解魔法。我一直觉得您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原来是因为这样。」
  「你相信这种无凭无据的事?」
  「若非如此,无法解释您为何会成长得如此迅速。而且我是您的随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相信您、侍奉您。」
  艾莉娜说我的母亲器量大,她也不遑多让啊。
  无论如何她都会站在我这边,就算我犯了什么罪,她也会包庇我到最后吧。
  「艾莉娜,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我才该谢谢您愿意跟我说。」
  之后应该能做更激烈的训练了,得感谢艾莉娜宽广的胸襟。
  「虽然有点急,是不是该讨论一下我们的未来?」
  「请等一下。要不要对诺艾儿和迪也稍微说明,大家一起商量?」
  「说得也是。我也不想排挤他们。」
  「是的。他们和我一样被亚里亚大小姐捡回来,是与我同甘共苦的伙伴,绝对值得信赖。」
  「那就等他们俩回来再说。不过诺艾儿知道这个状况与真相,不晓得会有什么反应。」
  「八成会大吃一惊吧。诺艾儿自不用说,我很期待那个面无表情的迪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和艾莉娜一同笑着想像两名随从的反应。
  没问题……我们都能自然对彼此展露笑容。
  为了守护这令人安心的气氛,我要变得更强。

  在那之后,我一边照顾艾莉娜,一边整理乱掉的房间和厨房,帮忙做家事。
  艾莉娜似乎不能接受让我这个主人自己做家事,但我希望她生病就给我乖乖休息。
  整理完厨房后,太阳已经开始下山。我泡了红茶在艾莉娜的房间休息时,听见玄关传来精力十足的声音。
  「我们回来了……呃,咦?没人在家吗?」
  「……莫非是那男人!」
  「怎么会!?天狼星少爷——!艾莉娜小姐——!」
  接着是一阵巨大的脚步声,头发乱七八糟的诺艾儿门都没敲,就打开门冲进我们所在的房间。
  「艾莉娜小姐!这到底是……」
  「别慌,诺艾儿。应该先和天狼星少爷报告你回来了。」
  「是、是!天狼星少爷,我回来了!比起这个,艾莉娜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男人该不会对您做了什么……」
  「唉……看来你还需要多多修行。」
  艾莉娜叹了口气,安抚混乱至极的诺艾儿。
  诺艾儿听到艾莉娜罹患魔水病,脸色瞬间发青,得知我打倒哥布林则兴奋不已,我一告诉她我拥有与大人同等的知识,她就瞪大眼睛,僵直不动。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听完我的说明,诺艾儿皱起眉头,不过端起我泡的红茶喝了第二口后,她就满足地点点头。
  「这事听起来满难相信的,可是确实有可以说服人的地方。例如这杯红茶,我明明不记得教过您,您竟然能把红茶泡得这么好喝,这怎么可能。不如说比我泡的还要好喝耶!好不甘心!」
  前一秒她还在满足点头,下一刻就突然恼羞成怒。
  这个小女孩有时虽然会展现敏锐的观察力,果然还是有脱线之处。
  如诺艾儿所说,他们三个都没教过我怎么泡红茶。
  我之所以会泡红茶,只是因为上辈子师父喜欢喝,我被他逼着学会罢了。我自己是没有很在乎红茶口感,但要是师父喝到这世界的红茶,应该会训两小时的话。
  总而言之,诺艾儿因为我泡的红茶接受这个说法。
  「确实……我也没教过天狼星少爷。」
  「泡红茶是我们的工作。除非主人提出要求,否则没有教他的必要。」
  「对吧?呣……好好喝,真令人不服气。迪先生不这么觉得吗?」
  「并不会。天狼星少爷,下次可以教我怎么泡吗?」
  「让主人教自己泡茶,我这个姊姊的地位会……管他的,我也要学!」
  你这个姊姊真没尊严。算了,反正我也会喝,之后教教他们三个吧。
  所有人都接受我的说词,准备商量之后该怎么办时,诺艾儿肚子叫了。
  她惊慌失措,满脸通红,不过晚餐时间将近,这也不能怪她。
  而且艾莉娜也才刚痊愈,我们便决定明天再讨论。
  「看来比起更换魔导具,得先准备晚餐呢。」
  「那我来点火。」
  「啊,等等。我用过的火应该还没熄。」
  「喔喔!您还知道燧石的用法呀。可信度越来越高啰!」
  「没有啦,我是知道怎么用没错,可是昨天的事件导致燧石全碎了,所以我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火点着。」
  「「「……咦!?」」」
  三位随从听见这句话,愣在原地。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迪,家里有备用的魔导具吗?」
  「没有。」
  「天狼星少爷,我想请教一下,不用燧石您是怎么点火的?」
  「怎么点火的……就靠摩擦生热啊?」
  「「「『摩擦生热』?」」」
  为了向一头雾水的随从们解释,我用跟昨天一样的方式生火给他们看,三人都瞪大眼睛,大为震惊。
  「用这种方法……生火?」
  「这样不需要用魔法也不需要魔导具耶!」
  「多么创新!」
  说这么原始的方法创新?真搞不懂这世界的常识……等一下?
  「欸,你们真的不知道刚刚那个方法?这不是常识吗?」
  「不,天狼星少爷。我是第一次看人这样生火。」
  「我也是。」
  「我也是唷。这实在称不上常识。」
  光是摩擦手都会生出热度,为什么没人发现?
  「不好意思,可以把你们知道的点火方式统统告诉我吗?」
  「了解。我们主要都是用魔法和魔导具点火。」
  「燧石。」
  「剩下就是魔物喷的火或自然现象吧?我想应该没了。」
  ……看来我太习惯这个世界了。
  应该多多比较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常识才对。
  我在这个世界学到的知识,几乎都是「〇〇是〇〇」这种决定性的观念,我都当成常识听过去,然而就拥有前世知识的我听来,有许多令人费解的部分。
  也就是说,就像这个世界的点火方式只有他们三个刚才说的,魔法是不是也有那种先入为主的观念?
  因为有魔法这么便利的东西,可以理解他们为何没发现摩擦生热。
  举个显而易懂的例子,例如我昨天对哥布林用的「冲击」。
  无属性魔法「冲击」的威力明明只能让标靶晃动,我使出的「冲击」却强到足以把哥布林的头轰飞。
  那时候我因为久违的战斗燃烧起来,嫌念咒麻烦,极度想要上辈子的榴弹枪。
  接着我身上便出现魔法发动的前兆,我顺着这股感觉使用「冲击」,就使出威力如同榴弹枪的一击。
  魔法重要的或许不是咏唱咒文,而是「意念」。
  由于我用的魔法全都只是模仿诺艾儿用给我看的,不小心被「『冲击』就是不怎么强的魔法」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束缚住。
  如今发现这点,我的魔法应该会大幅成长。
  倘若这个假设没错,榴弹枪外的武器应该也能使用,但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天色开始变暗,昨天晚上我因为用怪姿势睡觉,疲劳也还没消除,剩下明天再说吧。
  「啊,对了对了。我们有帮少爷买土产回来唷!」
  我看着诺艾儿拿出的土产,扬起嘴角。

  隔天吃完早餐,我到中庭准备做实验。
  我叫艾莉娜今天乖乖在床上休息,诺艾儿和迪则忙着做家事,所以四周没有任何人,对我来说正好。
  因为等等要做的实验,万一被打中会很危险。
  开始实验前,我打开昨天诺艾儿买给我的《中级魔法教学》。
  首先要咏唱咒文。初级课本上只有提到「有办法缩短咏唱时间」,中级课本则多补充了「咏唱的最终境界是无咏唱」。
  只念出最后的魔法名就可以发动魔法,即为无咏唱,想到达这个境界,似乎需要持续的努力与天赋。
  然而,我没有做任何努力,前天就无咏唱发动了「冲击」。
  恐怕是「没念咒文魔法就不会发动」这无意识烙印在脑海的观念导致的吧。
  为了确认我的推测是真是假,我立刻开始实验。
  我将手心朝向标靶,回想之前对哥布林使出的「冲击」。
  强烈地……专心想像手中握着那把熟悉的枪。
  「…………来了!」
  然后抓准热流在体内流窜的时机,使用「冲击」……不对,这已经是别的魔法了,名字应该也换一下。
  「『射击』。」
  我低声念道,与此同时,魔力弹自掌中射出,发出巨大声响把标靶轰烂。
  不仅如此,连附近的树都被刮倒,魔力弹直接射中的地方化为一片惨状,仿佛被炸弹炸过。
  ……这结果虽然超出我的预料,却证明了我的假设是正确的。
  话虽如此,果然还是跟真枪不一样。
  简单地说,榴弹枪是一种可以射出小型炸弹的枪,本来应该是靠火焰和冲击引发的爆炸将对手炸飞。然而用魔法模拟的似乎只有冲击而无火焰,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它是无属性。不过威力无话可说,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站在四散的石头与木屑中,忽然听见艾莉娜的尖叫声响彻中庭。
  「天狼星少爷!?迪!诺艾儿!快到中庭来!」
  我回过头,艾莉娜从窗户跳出来,跑向我这边。
  看到平常穿着一丝不苟的艾莉娜赤脚跑步,我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您有没有受伤!?这么可怕的攻击,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噢……嗯,我没受伤。放心,刚才那是我用的魔法。」
  「咦!?那是……魔法?」
  在我安抚目瞪口呆的艾莉娜时,诺艾儿和迪马上就来了,我便说明状况,结果他们都听得傻眼。
  「这是天狼星少爷做的?」
  「唔咿……这种威力是中级魔法吧。您究竟用了什么?」
  「算是我改良『冲击』自己发明的魔法……吧?虽然还在实验途中,威力比我想像中还大,害我吓了一跳。」
  「把初级魔法变成中级魔法等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无视抱头呐喊的诺艾儿,拜托迪把艾莉娜送回房间。
  她为我操心我当然高兴,但她一直光脚站在室外,我会很伤脑筋。
  「好了,艾莉娜。我没事,所以你回房休息啦。」
  「……了解。我会在窗边看,请您千万不要勉强。」
  迪背着艾莉娜离开后,诺艾儿终于恢复正常。
  「那个……这真的是您自创的魔法吗?其实是中级火魔法『火焰枪』吧?」
  「怎么可能?我连初级火魔法都用不了。我是很想再表演一次给你看,可是魔力消耗了不少,艾莉娜又会担心……」
  「射击」的威力如刚才所见,强归强,却会消耗与威力相等的魔力,现在的我大概只能用两次。
  「那个……您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在旁边看您练习吗?」
  「可以啊。不过绝对不要站在我前面喔,很危险。」
  我在诺艾儿的陪伴下,接着想像自动手枪。
  方便用于近距离和中距离的射击系武器,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单手可持、较好瞄准的手枪。
  如果是我爱用的枪,连细部构造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很好想像。
  重点在于弹头要尖,以及枪管内的膛线。子弹会沿膛线旋转,直直射出去。
  我盯着附近被我拿来当目标物的树,竖起食指和大拇指,做出手枪的形状。
  集中魔力……制造子弹……装弹……上膛……扣下扳机!
  「『麦格农』。」
  一阵闷声响起,目标物左右摇晃,树木中心开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洞。
  我朝其他树开了几枪测试,射程、威力都很优秀,弹道比真枪还要稳。
  再加上几乎没有声音和后座力,好用得令人傻眼。
  刚才那几枪把魔力用完了,因此我坐下来休息,旁边的诺艾儿则杵在原地,感觉有点坐立不安。
  「天狼星少爷,难道那也是您自创的魔法?」
  「对啊,我试着模仿在梦中看到的武器,威力比正牌货还厉害喔。」
  「有这种武器呀!?我吓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惊讶了。」
  「与其惊讶,我有件事想请你教教我。就是这一页上的……」
  我打开中级课本,翻到「冥想」那页给诺艾儿看,上面详细说明了关于体内魔力的知识。
  魔力之所以会随时间经过而恢复,是因为人类会在无意识间吸收大气中的魔力,将其转换成与自己同质的魔力,而冥想就是刻意吸收魔力,加快自然恢复力。
  书上说做法是放松身体,用全身吸收魔力,但「吸收魔力」这个部分我看得不是很懂。
  「上面只有写『吸收』,没有讲具体方式。」
  「嗯……这是要自己去感觉的,不太好解释。我也做不到的说。」
  「你也做不到啊。所以这东西才会被归类在中级。」
  「教我魔法的人是说要去感觉跟体内魔力类似的某种东西,用无形的手把它拽过来。」
  发动魔法前窜过全身的热流是自身的魔力,也就是说,是要从大气中感受与那相似的东西?
  我闭上眼睛,缓缓吐气,摸索魔力的气息,接着便感应到体内的魔力。
  因为我现在魔力枯竭,容量接近全空,只要拿大气中的魔力填满这个空隙就行了吧。
  我就这样将意识伸向外界,感觉到空气中确实有某种目不可视之物。
  仿佛身在「魔力」这阵雾里,随时在接触它,却又无法实际碰触。不过,我发现一件事。
  空气中的魔力……是不是和我体内的魔力类似?
  感觉像一片红色中有一点红,森林中有一棵树。不要把魔力吸进体内,试着与其同调如何?
  在我集中精神,想要融入四周环境时,肩膀突然被摇了一下,我只得中断冥想。
  「天狼星少爷,您没事吧?该不会睡着了?」
  「……诺艾儿,瞧你干了什么好事,我就快要掌握什么了耶。」
  「咦……我闯祸了吗?」
  我慢慢点头,诺艾儿显然很害怕。
  其实我没有生气,但为了感谢她打扰我,再多吓她一下吧。
  我笑着逼近,瞪着不知所措的诺艾儿。
  这时我发现,魔力枯竭带来的疲惫感完全消失了。
  「对、对对对不起!请您千万不要告诉艾莉娜小姐!」
  很遗憾,艾莉娜站在窗边看着这里,我想她不会没看见。
  我无视在旁边拼命哀求的诺艾儿,对附近的树使用「麦格农」,成功发动和刚才一样的魔法。
  看来我消耗掉的魔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完全恢复。
  「天、天狼星少爷,您怎么了?您真的生气啦?」
  「没有啦。我问你,冥想可以让魔力一下恢复吗?」
  「不能。我听说它只能加快恢复速度,顶多把恢复时间从一整天缩短到半天……咦,您刚才用了魔法耶,难道说?」
  「嗯,我的魔力恢复了。不知为何,我冥想时好像可以让魔力立刻恢复。」
  我的魔力大概与空气中的魔力近乎同质。
  其他人得花时间转换魔力,我只要与大气中的魔力同调就能立刻恢复。也就是说,在大气中的魔力枯竭,或是我的身体撑不住魔力消耗前,我都可以尽情使用魔法。
  在我为此感到惊讶时,诺艾儿忽然一脸严肃,把手放在我肩上看着我的双眼。
  「天狼星少爷。那个能力非常厉害,肯定足以洗去『无色』的污名。不过……千万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
  「那当然。要是被人知道我有这种能力,不晓得他们会对我做什么事。除了家人以外,我不会告诉别人。」
  「嗯。天狼星少爷真的很聪明呢。是说,我也算在『家人』内吗?」
  「对啊。你和艾莉娜与迪都是我的家人,不是吗?」
  「呜呜……好感动。既然是家人,您可以叫我姊姊尽情向我撒娇唷。」
  「这就免了吧。」
  「为什么!?」

  在那之后,我不断让魔力恢复,做了好几次实验。
  不只是我爱用的枪,我还试了各式各样的枪械,却有一半射不出子弹,什么事都没发生。
  射不出子弹的都是我比较少用、印象薄弱的枪,我因此得知想像时需要把实品的细部零件也想像出来。
  诺艾儿拿出饮料和毛巾,递给不晓得用光几次魔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
  「还好吗?今天就练习到这吧?」
  我一边用毛巾擦汗,望向宅邸,看到艾莉娜动都不动,一直盯着这边。继续练习感觉会害她担心,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
  「嗯,那就休息吧,午餐时间也快到了。谢谢你陪我练习。」
  「不会不会,看到您练习的模样,我发现自己努力得还不够。要是我以前也像您一样努力,说不定就能去上学啰。」
  「上学?有教人魔法的学校吗?」
  「有呀。可是上学需要很多钱。我住的村庄很穷,老家也是,我就放弃了。所以我只有向故乡曾经当过老师的人学点基础,然后就离开故乡出来工作。」
  诺艾儿眯起眼睛望向远方,恐怕是想起故乡了吧。
  「对不起。我神经太大条。」
  「您别在意,我只是稍微有点怀念而已。而且我现在过得非常幸福唷。有亚里亚大小姐、艾莉娜小姐、迪先生和天狼星少爷陪伴,能遇到大家真的太好了。」
  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诚挚笑容,让我感到有点满足。
  我发自内心希望她得到幸福,毕竟这孩子帮了我许多忙。
  「话说回来,天狼星少爷想担心姊姊我还早一百年呢。就算你知道很多东西,终究是个小孩。」
  确实如此,但由平常做事就少根筋的你来说,丝毫没有说服力。在我眼中,你就跟要人照顾的妹妹一样。
  诺艾儿看我准备回到屋内,伸手牵住我,我也回握她的手。
  这种小地方倒是个像样的姊姊。
  「呵呵……是说,天狼星少爷将来想做什么呢?」
  「将来?」
  「天狼星少爷发明了这么厉害的魔法,我觉得非常骄傲。我很好奇您长大后想做些什么。」
  「那你呢?你将来有想做什么吗?」
  「我吗?当然是新娘子——呃,请您不要扯开话题!比起我,天狼星少爷比较重要啦,真是!」
  诺艾儿慌张得面红耳赤。你这句话要是讲给迪听,说不定梦想就会成真啰。
  因为我知道你们两情相悦。
  「抱歉抱歉,我有点在意。这个嘛,我的将来啊。」
  「啊哈哈,再怎么说,现在考虑这个也太早了。请您忘了我刚才问的。」
  想做什么吗……
  重生后过了四年,我思考过好几次自己该在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前世的人生虽然充满血腥味,我直到最后都贯彻自我,所以我自认死得毫无遗憾。
  我几乎没有留恋,但听到诺艾儿提到学校,我想起一件事。
  上辈子我有好几名徒弟。
  名字已经想不起来,是我捡回来亲手养大的少年少女们。
  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家人,对我来说,徒弟们就如同家人。
  身为他们的师父,身为他们的抚养者,没能守护徒弟到最后一刻,或许是我唯一的遗憾。
  看来我找到目标了。

  吃完午餐,所有人都聚在客厅,我在讨论将来的事前率先开口。
  「我想去学校看看。」
  我这句话令三位随从陷入困惑,四目相交。
  尤其是诺艾儿,她面色苍白,仿佛在表示自己闯祸了。
  「难道是因为我之前提过!?我说的话决定了天狼星少爷的未来吗!」
  「不是。是我自己决定的。」
  「冷静点,诺艾儿。所以,天狼星少爷为什么想上学?」
  「我以后想当老师,不过在学校可以平安成长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啦。」
  这个世界人命不值钱。
  没系统的国家很多,种族、宗教不同的人都混在一起,经常发生对立。
  战争也很频繁,到处都是魔物,鲜少安全地带——不过,这都只是书上记载的知识。
  因此我想去世界各地亲眼见识各式各样的东西,以一名教师的身分,教导弟子或学生该如何生存。
  整个流程就是去学校吸收知识、踏上旅途探索世界,然后成为老师。
  「梦中那名男性教了弟子很多东西。辛苦归辛苦,我觉得很有价值,所以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为了达成目的,我想说是不是该先去上学。」
  「是呀,学校会提供住的地方,我们也可以放心。不过,少爷您的属性……」
  问题在于我是无属性。
  不用想都知道,一旦被人发现就会背上无能之名,大家都会用鄙视的眼神看你。
  随从们因这残酷的现实蹙起眉头,唯有诺艾儿认真点头答应。
  「……我认为没问题。」
  「诺艾儿,你怎么会说这种话?你应该很明白被排挤的烦恼呀。」
  被排挤……是指种族歧视吗?
  我听说诺艾儿现在虽然开朗活泼,以前却受过很不人道的对待。
  「其实,我刚才见识到一些天狼星少爷的魔法。少爷的技术我望尘莫及,绝对模仿不来。」
  我的魔法是因为知道前世的枪械才用得出来,想要模仿应该也不太可能。
  「中级魔法天狼星少爷也已经理解一半,我完全无法想像少爷六年后会成长到什么程度。如果是天狼星少爷,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找他碴,感觉都会反过来被少爷打倒。少爷那么厉害,未来一定会成为名人。所以我也想尽我所能帮少爷的忙。」
  听到诺艾儿认真的发言,艾莉娜点点头,把手放在她肩上。
  「……你说得对,我们只要为主人奉献即可。而且,这是天狼星少爷第一次提出要求,我也想为他实现愿望。」
  「对呀!大家一起加油吧。」
  「嗯。」
  他们三个为我奉献这么多,我一定要回应他们的信赖。
  「谢谢你们。不过还有六年,不要太勉强。」
  「谢谢您的体贴。想上学首先需要学费。把我调的药拿去卖贴补一些吧。」
  「卖药就由我负责。」
  「我去调查学校的情报。天狼星少爷的才能只局限在这种地方太可惜了。」
  诺艾儿激动地举起手,我却觉得这么有精神的模样有点像装出来的。
  她会如此有干劲,或许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她应该觉得自己没能去上学很遗憾吧。
  「之后要忙起来啰。在那之前,迪,把那东西交给天狼星少爷。」
  「了解。」
  迪走出客厅,不久后拿了一把剑回来。
  他将那把剑递给我,用眼神叫我拔剑出鞘,我便把剑拔出来。
  「这是?」
  「是我当冒险者时捡到的剑。即使对手是哥布林,这把剑也不会轻易断掉。」
  这是把短剑,约五十公分长的剑身上刻着淡淡花纹,刀柄没有任何纹路或装饰。
  虽然对四岁的我来说稍嫌大了点,我很满意这种重实用性的外观。
  然而它的剑身……明明坚固却比想像中还轻,让我明白这不是随便找一家店就买得到的商品。
  「这武器感觉不错,我真的可以收下吗?」
  「那是备用的。我在某座遗迹中找到这把剑,可是以剑来说它太轻,没有人想要,就由我拿走了。我想对现在的少爷来说,拿它防身正好适合。」
  我第一次看迪这么多话。
  如他所说,以重视外观震慑力的护身用武器来说,这把剑刚刚好,我就心怀感激收下吧。
  「这是配剑用的皮带。我把尺寸调成适合少爷您的。」
  「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
  我一向他道谢,迪就微微扬起嘴角,看起来很高兴。
  我把剑收回剑鞘后,艾莉娜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的脸说:
  「天狼星少爷。虽然你现在拥有武器,请您千万不要勉强。」
  「我知道。昨天是因为情势所逼,但我总有一天会和哥布林战斗。」
  「我希望您尽量避免战斗,可是为了变强……这是必要的对吧。到时请您务必带迪一起过去。」
  尽管担心到不行,艾莉娜仍然点头同意。
  真的是个跟在我身边太浪费的好随从。
  事实上,区区哥布林用我的枪魔法就能瞬间解决,但我想直接和它们战斗,找回上辈子的技术。像昨天那种被血溅到的狼狈模样,我再也不想经历。
  若是前世的我对上哥布林,应该能哼着歌打倒它才对,更遑论被血溅到。
  魔法虽然方便,凡事都依赖魔法自己就不会成长,尤其是我的枪魔法实在太强。
  只要我有那个意思,还可以从远距离狙击,不过万一被人知道,可能会被全世界的人当成危险分子,因此除非有必要,我想尽量隐藏实力。

  就这样,多亏我有一群包容力高的随从,我再也不需要配合年纪行事。
  为了找回上辈子的技术与体力。
  以及为了熟悉新的力量——魔法,我真正的训练就此开始。



本帖最后由 a8901566 于 2016-6-2 15:23 编辑


  《邂逅》

  和随从们说明我的情况,正式开始训练后……过了三年。
  我在艾莉娜的守护下,和诺艾儿一起研究魔法,让迪教我冒险者的基础,迎接七岁。
  在那之后,我也不断锻炼身体,发明书上没记载的新魔法,每天都过得很忙碌,顺利成长着。
  我和迪打过好几次模拟战,练习如何与人交手。
  迪还满强的,不愧是前冒险者,可是他的战斗方式全是自学而来,漏洞百出,最后被我超越,反而换成我来教他。
  迪对战斗的敏锐度不差,我本来想收他为徒弟栽培看看,迪却说他想当厨师,我便干脆放弃。
  人类逐梦的模样最为耀眼,身为他的家人,我不想破坏迪的梦想。
  迪想当厨师,所以我把上辈子的食谱告诉他,结果他高兴得不得了。面无表情的迪竭尽全力露出的笑容,令我印象深刻。
  上学需要的事前准备也在一步步进行。
  为了赚学费,迪帮忙把用药草调成的药和在山上找到的珍贵素材拿去卖,慢慢存钱。
  时间虽然只剩三年,照这样看来应该没问题吧。
  某一天,迪说我出师了。
  这代表我独自到屋外探索也没问题。
  因此我跑到山里训练,行动范围越来越广。
  今天,我以新世界为目标……于空中奔驰。

  要解释这个状况,得先说明两个魔法。
  一个是「增幅」。
  把魔力注入体内可以强化身体能力,刻意这么做就是这个魔法。
  尽管有极限,把越多魔力注入体内就会变得越强,想要一拳打碎石头也很容易。
  魔力还会保护身体,所以只要不要控制失败,就不会受伤。
  施术者的才能会明显体现于这个魔法上,消耗量也大,因此很少人会去使用。属于无属性魔法……
  以上就是书上对「增幅」所做的说明。
  经过实验,我明白这个魔法就只是把魔力注入体内。
  然而因为我拥有上辈子的医学知识,熟悉人体构造,可以从血液流向、肌肉收缩、骨骼动作得知该用魔力保护的部位,有效让魔力渗透体内,提高效率。
  结果……我获得长时间维持魔力的能力,以及几分钟就能从宅邸抵达采撷水魔草的湖泊的脚力,还有一拳打倒哥布林的腕力。有种自己已经不是人类的感觉。
  另一个是我自创的魔法「空中踏台」。
  魔力集中后会带有质量。
  把它集中到足以让脚踩在上面,于空中做出踏台,即为这个魔法。
  简单地说就是可以让人在天上飞的魔法,但制造一个踏台会用掉大量魔力,非常耗燃料。
  外加魔力一下就会消失,踏台连两秒都撑不到。
  不过,只要有我的魔力恢复特性和经过「增幅」加强后的身体,两秒便足矣。
  我还想过用「冲击」的冲击波打在身上飞行,可是这方法不但不好控制速度,身体还很痛,只得乖乖放弃。

  也就是说,只要使用这两个魔法,在体力耗尽前我都可以半永久地在天上飞。
  我横跨海洋飞向的地方,是对面的大陆。
  我家位在「梅里菲斯特」这块大陆的边缘,所以越过两座山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我在练习飞行时顺便往海上探索,看到水平线另一端有陆地。
  回家后,我问了一下随从,得知那是名为「阿德罗德」的大陆。
  部分地区似乎有当地特有的文化,不过大致上与梅里菲斯特相差无几。
  港口会频繁进行交易,坐船去的话可能会花上一整天,如果是从我找到的这个地方启程,一小时应该就到得了。
  然而,这里却是船会被惊涛骇浪卷走的魔性海域。
  即使幸运抵达阿德罗德大陆,眼前也是绵延不断的悬崖,没地方可以登陆。
  正常来说,想到阿德罗德只能去港口搭乘在平稳海域航行的船。
  但这跟能在天上飞的我无关。
  因此,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奔向新的大陆。

  飞行期间我也没有疏于戒备,可是没遇到什么问题就抵达对面大陆了。
  阿德罗德大陆被一片广大森林覆盖,我在空中跑了一段时间,却完全没看到疑似村落的地方。这里说不定是人类无法涉足的场所。
  我随便在空中晃了一下,从某个方向侦测到奇怪的反应。
  好像有什么微弱的气息……总之,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将意识集中在那个方向,使用「探查」魔法。
  这个魔法类似所谓的声纳。
  声纳是发射超音波,借由反射波侦测对象的装置,这个魔法则是发射魔力。它也是无属性魔法。
  缺点在于假如对方感觉得到魔力,施术者的存在就会被发现。
  但我的魔力和空气中的几乎同质,据诺艾儿所说,顶多就是刻意去注意可以隐约察觉到什么的程度。探查敌情很重要,所以这对我来说非常有利。
  我一发动魔法,释放出的魔力就反射回来,在脑内显示周遭地图,然而也许是森林的关系吧,侦测到的尽是魔物反应。在那之中,虽然只有一点点,我感觉到六个人型魔力。
  尽管还不知道这股异样感为何,我以那个反应为目标,在空中跑了起来。
  好了,等会儿我将第一次见到随从以外的人,突然出现应该不太好吧。
  我还是个七岁小孩,万一对方并非善类,事情绝对会变得很难处理。
  理应先观察对象,等确定对方人格没有问题再现身。
  根据「探查」的反应,只有一个人在不同地方,我便前往该处。
  万一真的要战斗,对手只有一人的话,只要跑到空中就能逃脱。

  我在离反应地点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降落,压低脚步声和气息接近,避免被对方察觉。
  现在这个情况……令我想起上辈子潜入敌阵的时候。
  因为我的工作就是躲过门卫的监视,不让任何人发现就解决目标。
  我沉浸在回忆中,换成匍匐前进,好不容易从树木缝隙间捕捉到目标。
  站在那里的……是与森林共同生活的居民——人称「妖精」的种族。
  妖精外表和像我这样的人族差异不大,特征在于长达数百年的寿命及一对横向长耳。
  除此之外还有自尊心高,听说俊男美女也很多。
  眼前这名妖精是女性,及腰长发闪耀翡翠色的光泽,颜色与头发相同的眼眸极具魅力,仿佛会将人吸进去。
  身材该说是模特儿体型吗,凹凸有致的身体散发性感气息,带了点神秘感,美得像从画中走出来似的。
  只要是男人,想必都会希望能接近这名女性。
  然而……她的状态并不正常。
  喘得异常厉害,汗如雨下,背靠着树干拼命撑住不要倒下来。
  身上的斗篷破破烂烂,底下的衣服一览无遗。
  看起来很轻的皮革制胸甲,搭配露出肚脐的嫩绿色开衩裙,是重视行动方便的装备。
  我个人觉得这样穿有点轻便过头,可是还满适合她的,所以就算了。
  我继续观察情况,妖精女性脱掉碍事的斗篷,我发现她的右手臂有一道很深的刀伤。
  而且伤口明明血流不止,她却不去止血,而是瞪着前方大叫:
  「我知道你们在那里。给我出来!」
  这句话不是针对我,而是在对正在接近这里的五个反应说的。
  我才刚心想事情有鬼,她瞪着的方向就飞来某种发光物。
  我看出射向妖精女性的东西是把刀子,差点忍不住跳出来,但她从腰间拔出一把刀,将飞刀击落。
  我在内心佩服她的好本领,那把刀则掉到了我面前。
  趁她看着其他地方,我偷偷捡回刀子,如我所料,刀刃上涂着疑似毒液的东西。
  从她右手臂的伤来判断,这肯定就是造成她身体状况不好的原因。
  我用布裹住刀子,避免碰到毒液,这时,五名男子拨开树丛出现在她眼前。五人全是人类,看他们身上带着武器,我想是冒险者。
  男人们看着猎物露出恶心笑容,其中一人向前踏出一步,用令人不快的眼神扫过她的身体。
  「中了那个毒竟然还有力气把刀子弹开。以妖精来说你还挺行的嘛。」
  「呼……呼……这还用说吗?你的攻击在我眼中跟停止不动差不多。」
  「哈!少逞强了。怎么看你都一副快要倒下来的样子。」
  「对啊对啊。瞧你抖成那样,冷的话要不要我们用身体温暖你啊?哈哈哈!」
  「她会不会其实有那个意思啊?她还特地等我们耶?」
  ……真是显而易见的人渣。
  我在确信和这群男人合不来时,发现她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随你们怎么说。我之所以会等你们来……」
  她闭上眼睛,准备使用魔……不对,有点奇怪。
  她没有念咒,魔力量也与一般的魔法明显不同。
  我刚才感觉到的异样感……原因莫非就是她?
  「是为了把你们一起吹走!风啊,为我除去这群人!」
  她挥了下手,一阵暴风便以男人为中心袭来。
  这里明明是森林里面,却突然刮起一阵暴风,然而不知为何,它在吹飞男人前就骤然停止。
  她试图重新发动魔法,这次连一点风都没吹起来。
  「呜……魔力不够……」
  「吓、吓死我了。不错嘛,中了毒还能用这么厉害的魔法,正常人可是连魔法都发动不了。真是超出预料的高级货。」
  「要卖是可以,难得抓到妖精耶,当然要试一下味道对吧?」
  「这还用问?我先来喔。」
  男人们带着丑陋笑容逐渐接近。妖精女性把腰际的刀抵在喉咙上,神情坚定。
  「与其被你们这种垃圾玷污,不如死了好。要是你们敢再靠近我一步,我就立刻自杀。」
  「要死是可以啦,可你不是说过要让家人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模样?」
  「这……」
  疑似头目的男人这句话令她心生动摇,别开视线,这一瞬间……男人双手一挥,六把飞刀直线射出。
  真卑鄙,但这人可以同时射出六把刀,看来确实有两把刷子。
  妖精女性虽然慌了,还是用手中的刀弹开两把飞刀,剩下的则侧身闪过。
  可是其中一把刀擦过她的侧腹,她因为太过勉强,不支倒地。
  如男人所说,毒性扩散开来,她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男人们得意洋洋地笑着,俯视即使如此,依然试图起身的妖精女性。
  「虽然发作得有点慢,这毒很有效吧?侧腹那道伤的毒也会慢慢扩散喔。」
  「你这个……卑鄙……小人……」
  「喂,老大,万一她死了怎么办?」
  「这毒强效归强效,毒不死人的。所以价格也不低。」
  「那我们得从她身上捞回本才行。」
  「没错。喂,安分点啊,马上就让你爽翻天。」
  「说不定会爽到上天国喔,哈哈哈!」

  「很遗憾,你们口中的天国并不存在。」

  「是谁——呃啊!?」
  在我扔出去的刀刺中男人的瞬间,我飞奔而出,挡在男人前面保护她。
  「老大!?混帐东西,你打哪来的……嗯?」
  「……搞什么,不就是个小鬼吗?这小鬼从哪跑来的?」
  他们因为我的出现慌了一下,一看到我只是个小孩就瞧不起我。
  小看我是可以,但要是他们无视我,目标转移到妖精女性身上就糟了,还是讲几句话挑衅他们吧。
  「你们问我从哪跑来的,就从那边啊。啊,顺带一提,是我把那把刀扔出去的。我看它掉在地上,想把它还给你们。」
  「啧……死小鬼跩屁啊。喂,你们几个,干掉他!」
  「不行!你快逃!」
  我才讲几句话就气成这样。这群人比我想像中还易怒。
  我回过头,妖精女性看着我的眼神出于纯粹的担心,和刚才怒视男人们的锐利目光不一样,我想她至少不是坏人。
  要帮谁一目了然。
  我先对男人后方用力挥手,大叫道:
  「爸爸,这边这边!」
  正常情况下,像我这种小孩不会一个人踏进森林,大部分的人应该会觉得家人就在附近。
  只身一人的小孩朝自己身后大叫,通常都会回头戒备。
  这群男人也不例外,各个转身背对我,漏洞百出。
  我在这个瞬间发动「增幅」,挥了两下手,每个人脚上就都多了一把飞刀。
  那当然是男人扔出来的刀子,我事前就把妖精女性击落的刀和没射中的部分捡回来了。
  「喂喂喂,怎么可以在战斗中背对敌人呢?会让人有机可乘喔。」
  「臭、臭小鬼!」
  「好弱的杀气。是说那刀子是你扔出来的喔?」
  「什么!?老、老大!没有解毒剂吗?」
  「吵死了,我先用啦……啊啊!」
  男人从怀里拿出的皮袋忽然飞出去,落在我手中。
  我只不过是偷偷用「魔力线」勾住它把它拉过来,男人却着急过头导致反应变慢,轻轻松松就抢到手了。
  顺带一提,我的「魔力线」是想像前世的强化金属线制造出来的,坚固到用不到一公分粗的线就能撑起汽车。区区一个皮袋不算什么。
  我不顾目瞪口呆的男人们,打开袋子确认内容物,里面有两个手掌大小的容器。
  其中一瓶颜色看起来就有毒,另一瓶则装着透明液体。
  恐怕这个透明的就是解毒剂,但怎么看都只有一人份。
  「欸,这就是解毒剂——」
  「你现在把它还我,我还可以留你半条命,快点交出那瓶解毒剂!」
  「真正的解毒剂只有一瓶,代表你根本不在乎同伴的性命。」
  「什么!?老、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胡说什么!」
  「原来如此,用这个还能独占报酬对吧?只要在饮料里下毒,之后就随你怎么处置他们了。」
  「喂,你该不会就是这么打算……」
  「等一下!全都是那个小鬼胡诌的。」
  「那为什么解毒剂只有一瓶!」
  我本来只是想问出解毒剂是真是假,顺便扇风点火,结果就是这样。
  平时累积的不满会在这种时候爆发。
  我无视那群专心互骂的男人,走到倒在地上的妖精女性身旁。
  「还好吗?」
  「嗯、嗯。你到底是什么人?」
  「之后再说。我先看看你的伤。」
  她因突然出现的我感到困惑,却还是乖乖让我看她的伤口,不晓得是不是身体没办法动。
  侧腹的伤看起来并无大碍,但是手臂的伤比想像中还深,我便先拿身上的毛巾绑在伤口上,为她止血。
  「你们够了喔!给我去教训那个小鬼!」
  「可恶,先宰了那个小鬼再说!」
  「察觉得真慢。」
  我有点傻眼,把抢来的皮袋塞进背上的袋子后,妖精女性伸出颤抖着的手,贴上我的脸颊。
  「待在这里很危险。你快逃,不用担心我。」
  「……知道了,立刻就逃。」
  「乖孩子。」
  这么一个大美女对自己露出柔弱笑容,大部分的男人都会被迷住吧,可惜现在的我是个小孩,并没有动摇到那个地步。
  我嘴上同意这句话,双手却伸到她身下将她抱起来。
  即所谓的公主抱。
  「那我们一起逃吧。」
  「咦?什么!?」
  小孩子的身体要抱起一名成年女性确实不简单,可是我用「增幅」强化身体,硬是把她抱起来向前冲。她比我想像中还轻,用跑的也完全没问题。
  然而我一开始跑,妖精女性就大声抗议。
  「等一下!抱着我会被抓住的!」
  「放心,你很轻。」
  从婴儿时期就在锻炼的身体经过「增幅」的强化,每一步都踏得稳稳的。只要好好锻炼身体轴心,这并不困难。
  我一边享受女性独具魅力的柔软触感,不断向前冲,男人们当然追了过来。
  「给我站住!」
  「他终究是个小鬼,在毒性发挥前把他抓住!」
  老实说,他们跑得很慢。虽然也是因为我有用「增幅」强化身体。
  只要使出真本事,应该能轻易甩掉他们,我却故意和他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原因是我想收拾掉这群卑鄙小人。
  尽管可以用「麦格农」这种看不见的魔弹两三下解决,现在妖精女性也在场,我想尽量低调点。
  要向她说明也很麻烦,所以这次我不打算弄脏自己的手。
  逃了一段时间,确认男人们脚步开始不稳后,我停下脚步,用「探查」侦测他们的位置,观察情况。
  「呼……呼……小鬼终于没力啦。」
  「呼……我……我们也没时间了,赶快做掉他。」
  「怎么看没力气的都是你们吧。」
  真是群没用的家伙。
  中毒或许也有影响,不过这几个男人没用到我想叫他们多练一下耐力。
  可是……向没有未来的人建议也没意义。
  「你逃这么久是为了等毒性扩散对吧?挺厉害的嘛。」
  「算答对一半……吧?对了,等等会飞上天,小心别咬到舌头。」
  「……飞?什么意思?」
  「来了。」
  我发动「空中踏台」跃向空中,与此同时,一只巨大魔物从背后的树丛间冲出来。
  是只比我高两倍的大熊,但它鼻子特别大,还有四只手,说它是熊或许不太正确。
  我刚才用「探查」侦测到这只魔物潜伏在附近,便将男人们引到这里。
  「啊!是、是吉格熊!」
  「这边也有!」
  「该死,动不了……」
  熊型魔物似乎是群体狩猎,中了毒动弹不得的男人们被彻底包围。
  我在空中持续奔驰,当作没听见背后传来的凄厉惨叫声。
  真可怜……才怪。竟敢袭击无法抵抗的女性,这是应得的报应。

  摆脱那群男人后,我抱着她在空中寻找有水的地方。
  因为我想把她受伤又被泥土弄脏的身体擦干净。
  尤其是伤口,不好好处理的话会留疤,要是她白皙无瑕的肌肤上多了道伤疤,实在太可惜。
  我在这边烦恼,妖精女性则乖乖被我抱着,莫名安分。
  是因为一下被小孩子救,一下又跳到天上飞,她哑口无言了吗?
  「……欸……我们在飞对不对?」
  「对啊。如果你会怕,要不要先降落?」
  「不会,正好相反!原来在天上飞这么舒服!」
  看来她心灵挺坚强的。明明刚刚才遇到那种事,现在却沉浸在飞行的快感中,兴奋得跟小孩子一样。
  「呵呵……别担心。我觉得这孩子值得信赖。」
  接着,她忽然对没有人的方向说话。
  简直像在和透明人交谈……等等?
  她的行为让我有些在意,这时她回过神来,害羞地把脸转向我。
  「对不起,我有点太兴奋。话说回来,我们要去哪里?」
  「我在找有水的地方。如果附近有河就好了。」
  「河?那边应该有。」
  我照她所指的方向前进,发现一条横贯森林的河川。
  我用「探查」调查周围,并未发现疑似敌人的反应,因此我从空中降落,让她坐在附近的岩石上。
  这地方视野很好,万一魔物或敌人来袭,应该马上就会发现。
  我先拿出解毒剂检查,这药是用喝的。
  「有解毒剂,你自己有办法喝吗?」
  「有点难。不好意思……方便喂我吗?」
  事到如今,她似乎也愿意信任我了,张嘴等我喂她药。
  我也像这样照顾过生病的艾莉娜,换成这名妖精女性却莫名性感,让我有种在做坏事的感觉。虽然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并没有产生性欲。
  「嗯……呼……身体热起来了。」
  「这代表感觉恢复了。在麻痹感完全消退前,把伤口也处理一下吧。」
  我确认她的伤势,血已经止住,不过伤口还没愈合。
  我用河水洗干净帮她止血的毛巾,擦掉伤口附近快要干掉的血液。正常来说应该会痛,但妖精女性好像没有感觉,或许是因为身体还会麻。
  「唉……伤口这么深,应该会留疤吧。」
  「别担心。我要把手贴在伤口上一段时间,你忍耐一下。」
  「哎呀,你还会用治疗魔法呀。」
  「有点不一样,我想应该是差在治疗方法上吧?」
  水属性魔法里存在治疗魔法。
  是制造出有治疗效果的水令伤口痊愈的魔法,我也试图学过,然而……果然是因为我的属性是无属性吧,连一点擦伤都治不好,我就放弃了。
  只不过,我后来想到其他治伤的方法。
  把手贴在伤口上,集中精神,将魔力注入她体内——仅此而已。
  在我集中魔力为她处理伤口时,她尴尬地看着我。
  「呃……都过这么久了,别说自我介绍,我连一个谢字都还没对你说呢。」
  「对喔。不过这是我自愿做的,你别放在心上。」
  「那怎么行。你是我的恩人,我当然要向你道谢。在那之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天狼星。通常不是问的那方先自我介绍吗?」
  「对不起唷,这就像妖精族代代相传的习俗。我叫莎米菲亚·阿拉密斯。托你的福得救了,真的很感谢你。」
  莎米菲亚对我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虽然不是因为有什么企图才救她,美人向自己道谢还是挺令人高兴的。
  「不客气。能平安救到莎米菲亚真的太好了。」
  「啊,叫我菲亚就好。我也会直接叫你天狼星。然后,自我介绍完我想问个问题,你是什么人?」
  这位妖精好奇心真旺盛。
  她问这问题似乎纯粹是出于好奇,所以我不会不舒服,但该怎么回答呢。
  「什么人?你看不出来吗?」
  「我知道你是人族的小孩,可是你把大人们耍得团团转,还会用我没看过的魔法。我去过很多地方旅行,从来没过过像你这样的人族。」
  菲亚说得没错,我在他人眼中应该是个异类吧。毕竟外表只是个七岁儿童。
  然而,即使她问我是什么人,我也只能回答我是人族小孩。
  这力量全是训练的成果,魔法也只不过是我自己发明的。
  我转世投胎时只有把上辈子的记忆带过来,身体和一般儿童并无二异。
  「就算你这么说,我就是普通的人族啊。是个才七岁的小孩子喔?」
  「你怎么看都不是普通小孩。因为你明明是小孩子,我却有种在跟大人相处的感觉。」
  「那是因为我看了很多书。」
  「好吧,虽然我不太能接受。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为什么要救我?」
  菲亚似乎接受我是个异类了,她认真凝视着我。
  「我不会再把那群男人死了依然神情镇定的你当小孩看。我不是在责备你,只是不明白如此冷静的你为何要救我。」
  「救人需要理由吗?」
  「因为,你应该知道我这种妖精的价值吧?我现在这样,你明明可以把我抓去卖……为什么不惜把那些人除掉也要救我?」
  如她所说,妖精不但鲜少离开森林,还全是俊男美女,听说拿去当奴隶卖可以赚不少钱。
  想必她常被刚才那样的男人盯上,所以不明白如同大人的我不求回报帮助她的理由。
  要说的话,理由不只一个。例如因为菲亚是个美人、我不能接受她落到明显是个人渣的垃圾们手中等等,不过若要说最重要的理由……
  「因为我想认识像你这样的妖精美女。」
  重生后到现在,我的朋友仍然只有艾莉娜他们,而且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我的随从。因此我无论如何都想认识这名妖精,顺便交个新朋友。
  我回答得很认真,菲亚却一脸错愕,接着忽然放声大笑。
  「哈……啊哈哈哈哈!想认识我呀……那假如我不是美女,你就不会救我啰?」
  「不管怎样都会救啦。只不过我年纪小归小,毕竟是男性。既然都要救,对方是个美女不是会比较开心吗?」
  「呵呵,我第一次遇到可以把自己的企图讲得这么好听的人。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那个,幸好我长得好看。还有,幸好我遇见了你。」
  「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愿意当你的朋友。不,是我要请你和我当朋友才对。」
  菲亚抬起因麻药行动迟缓的手,我也握住她的手。
  投胎到这个世界七年后……我终于认识艾莉娜他们之外的人。
  「嗯……身体大致恢复了。是说你说要帮我治伤,要怎么治?你只是把手贴在我身上,什么都没做耶?」
  「这个嘛,差不多可以了吧?」
  我拿开覆在伤口上的手,不久前还皮开肉绽的伤口彻底愈合。
  菲亚佩服地用麻痹消退的手抚摸那部位。
  「好厉害,完全看不出伤痕。我从来没看过可以让伤口愈合得这么漂亮的治疗魔法。」
  「这不是魔法,只是提高你自己的回复力。」
  我只不过是注入魔力,让伤口附近的细胞活性化,提高那个人自身的再生能力。这是我为了治疗自己想出的办法,只要好好调整,也可以用在其他人身上。我称它为「再生能力活性化」。
  「这么厉害却不是魔法呀。那我也能用吗?」
  「不好意思,我想这招大概只有我可以用。」
  这方法需要把魔力控制在轻微刺激细胞的程度,除此之外,魔力太强可能会反过来破坏细胞,所以光是把魔力注入是不行的。
  我上辈子对医学有涉猎,熟知人体构造,才做得到这种事。
  「那教我那个风魔法。就是那个可以在天上飞的。」
  比起治疗魔法,菲亚似乎更想学这个,她两眼发光,握住我的手。
  要我教她是可以,但她对此有些误解,我必须加以更正。
  「你说的是『空中踏台』吧,那不是风魔法喔?」
  「可是它是飞行魔法耶?不利用风怎么飞得起来。」
  「那只是用魔力制造可以踩的地方,和飞行有点不一样。再说我的属性是无属性,不太会用风魔法。」
  「不是风魔法……还有,你说你是无属性是开玩笑的吧?」
  看来在妖精的认知中,无属性也一样在金字塔最底层。
  手边没有测定属性的魔导具,我就算想证明也没办法。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能在天上飞还能把伤口治得不留痕迹的人是无属性,没人会相信的。不过……仔细一想,飞行时我确实没感觉到风。」
  「你果然对风很敏锐。是因为看得见精灵吗?」
  「……你为什么知道我看得见精灵?」
  我这句话让菲亚瞬间变得面无表情,但我觉得和她说实话会比较好,就别管那么多吧。
  「起初是因为你对那群男人用的风魔法,才消耗那么点魔力威力却很强。再来就是你周身有股异样感。」
  虽然菲亚召来攻击男人的暴风最后没有成功,就我的感觉,她只用了一些魔力。若不是因为中毒导致魔力不足,那群男人应该会如她所说,被暴风吹到天边去吧。
  碰到菲亚后我得以确信,我不时会察觉到的异样感不是来自她本身,而是以她为中心环绕着。恐怕我感觉到的是精灵,从菲亚使用的魔法看来,大概是风精灵。
  听完我的解释,菲亚面色凝重,下一刻就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天狼星看得见精灵吗?」
  「看不见,但好像感觉得到。不过我也没有确切证据。」
  「你第一次看到精灵魔法?」
  「嗯,虽然没用成功,威力还真了不得。」
  如果用尽全力使出精灵魔法,恐怕可以引发天灾等级的龙卷风。
  「对吧?因此有很多人想要这个力量,拼了命试图把我抓起来,我才会隐藏实力。」
  确实如此,看那个威力被当成兵器都不奇怪。光是身为妖精就容易被盯上,假如其他人知道她会使用精灵魔法,不晓得会有什么下场。
  「精灵魔法只要把魔力交给精灵,拜托精灵就能发动,可是太情绪化的话精灵会做过头,所以挺费神的呢。」
  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想必她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
  尽管她笑着向我说明,我却觉得这抹笑容像硬装出来的。
  这就是拥有强大力量之人才知道的烦恼吧。
  「真是……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干么露出那种表情。」
  「不,关于精灵我确实不了解,但我明白不得不隐藏力量的苦衷。」
  嗯……这也是某种缘分吧。
  让我告诉独自烦恼的她,你不是一个人。
  菲亚纳闷地歪过头。当我准备让她见识一下我的魔法时,我察觉到有个巨大物体正在接近。
  「……有东西要过来了。」
  「咦……啊!嗯,精灵确实有些躁动。呃,那是!?」
  我望向上空,看见一个巨大物体飞向我们。
  那是只蜥蜴身体上长了对翅膀的生物,根据书本记载,是属于龙族亚种的魔物。
  「是飞龙啊……看起来只有一只,是和同伴走散了吗?」
  「你不要在那边冷静观察,快躲起来。万一被它盯上就麻烦了。」
  「有点太迟啰。它好像已经发现我们了。」
  飞龙尖声咆哮,直直朝我们逼近。
  它的体积恐怕有我的三倍大,根据书上的知识,似乎还有更大只的个体。
  「是比较年轻的龙吗?就算这样还是挺大的。」
  「都叫你不要观察了!没办法,现在的话应该勉强可以……」
  菲亚坐在地上试图使用魔法,却因为毒素尚未完全排出体外,无法顺利集中。我把手放在菲亚肩上想让她安心,像要保护她似的站到前方。
  「天狼星,到后面来。虽然没办法打倒那只龙,赶走它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放心。交给我。」
  飞龙已经飞到我们面前。
  我用食指指向迅速下降、想要袭击我们的飞龙。
  「菲亚,听好啰?威力强的不只精灵魔法。我来证明给你看。」
  「咦?什么意思——」
  「『麦格农』。」
  我从指尖射出这几年间不断发射,准确度有所提升的魔弹。
  脑中想像的是在命中目标的同时释放「冲击」的子弹,因此子弹瞬间贯穿飞龙的眼睛,在脑内产生冲击波,炸开它的头部。
  头部被整个轰飞不可能还活得下来,飞龙坠落在我们面前,一动也不动,菲亚则目瞪口呆看着眼前景象。
  「刚才那是……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是我自己发明的魔法之一,威力如你所见。你有什么感想?」
  「我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竟然不念咒文就能使出这么厉害的魔法……」
  「连你都觉得厉害啊。那刚刚的魔法千万别对其他人提到喔?」
  「我、我本来就没打算跟人说,不过为什么?你既然会用这种魔法,贵族和王族的邀约应该多到……啊!?」
  「很麻烦吧?八成会有很多人看我是个小孩就想利用我。喏,就和你一样。」
  隐藏强大力量的人不是只有菲亚。
  「这样呀……嗯。那我们就是同伴啰。」
  菲亚理解我的用意,这次对我露出自然笑容。
  在等待菲亚恢复的期间,我跑去调查飞龙尸体。鲜血从破裂的头部溢出,因此必须在其他魔物聚集过来前处理掉尸体。
  我坐在它身上挑选有哪些部位可以卖,终于可以行走的菲亚抬头看着飞龙尸体,低声沉吟。
  「真的好厉害喔……用手指一指就把飞龙打倒。」
  「不是随便攻击都可以,我瞄准的是它脆弱的部位。眼睛总不可能有鳞片保护吧。」
  「光是能瞄准这么小的地方就很了不起了。是说,你在做什么?」
  这只龙虽然不算大,终究是只龙族。我想从它身上取下一些素材,却连翅膀上的翼膜都割不下,龙鳞就更不用说了。
  「我想要它的翼膜,可是用这把刀割不下来。翼膜坚固又有柔软性,我很想要的说。」
  「嗅,那把刀应该不够利。来,这借你。」
  菲亚扔给我一把整把都在闪耀绿色光芒的刀。上辈子我看过各式各样的刀,可是这么漂亮感觉又实用的刀,倒是第一次见到。
  它看起来跟艺术品一样,我有点舍不得用,但菲亚面带笑容,仿佛在叫我尽管使用,我就不客气地借用了。
  「喔喔……好厉害。」
  「这把刀是用秘银做的,又轻又坚固,魔力传导性佳。」
  只是轻轻滑过表面,就割下一片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的翼膜,毫不费力。我一边在内心赞叹它的锐利度,一边继续割翼膜,割完所需的量后满足地离开飞龙。
  「哎呀,谢谢你借我这么棒的刀。拜它所赐,一下就割完了。」
  「小事而已。这样就够了吗?不是还有龙鳞和其他可以拿的部位?」
  「光是翼膜就塞满我的行李。要是太贪心,会影响我在空中移动的速度。」
  这么柔软又坚固的翼膜,应该能用在很多地方上。
  菲亚看着我把翼膜折起来背在背上,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这人真是无欲无求。如果是我至今过过的冒险者,肯定会把可以卖的部位全部拿走,连骨头都不留。尤其飞龙又是龙族,可以卖很多钱耶。」
  是这样没错,但交给迪去卖,万一有人怀疑这些东西的来源就麻烦了。
  因此我只拿了几片可以用「在路上捡到的」来搪塞过去的龙鳞。
  「我这边因为有些麻烦的原因,卖素材时也得小心点。你才是,不拿点东西去吗?」
  「因为我要回故乡了嘛。带回去也不会拿去卖,所以我不需要。」
  「那就不管它了。比起这个,身体状况如何?」
  菲亚动动手、跳了跳,然后笑着抚摸我的头。嗯……被美女摸感觉还不坏。
  「还有点麻,不过单纯行动看来是没问题。都是托你的福。」
  「那差不多该走了,飞龙的尸体可能会引来其他魔物。我顺便送你回故乡。」
  「可以吗?那就麻烦你啰。」
  菲亚笑着将双手伸向我。
  我本来就打算这样,但是真没想到她会主动催促我。
  「拿你没办法。那我要把你抱起来啰。」
  「呵呵,谢谢。啊,你不要误会喔,因为对象是你我才让人抱的。不是每个男人我都可以喔。」
  「能得到您的信任,在下深感光荣。那么公主殿下,我们走吧。」
  「嗯,出发!」
  我再次用公主抱抱法把菲亚抱起来,一边和心情愉悦的菲亚聊天,在空中奔跑。
  「我们妖精的村落有个老规矩,等到一定年龄要去外面的世界旅行。我也一样在数年前离开村落,直到今天都在世界各地旅行唷。」
  「哦,不错啊。辛苦归辛苦,旅行真的很有趣。」
  我听说妖精是颇封闭的种族,鲜少踏出森林,菲亚却完全不会让人这么觉得,发自内心地笑着。
  「这说法或许有点失礼,菲亚与我在书上看到的妖精好像不太一样。」
  「对呀。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我在妖精中是个异类唷。一般的妖精都会关在森林里不肯出去,自尊心高,我却恰恰相反。我想认识外面的世界,一到规定年龄,我立刻就冲出去了。」
  「哈哈哈,很好啊。我不讨厌这种个性。」
  「呵呵,那就好。我很享受我的旅行,可是村里规定十年过后就得回到故乡,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结果在途中遭到袭击。」
  「你那么厉害,应该有办法搞定他们不是?」
  「嗯,只要用上精灵魔法,一下就能解决,但我太大意了。」
  菲亚在回程用完旅费,接受团体行动的工作赚钱时,那群男人就在其中。
  成员中还有个新手冒险者,身为前辈的菲亚教了他很多知识,那群男人却骗他对菲亚下麻药。
  「他们好像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对那孩子说了什么,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听了他们的话就说要请我喝酒报答我。喝下那杯酒后,我才发现他们偷偷在里面下毒,趁毒性扩散到全身前逃了出来,不过……」
  「你被他们追上,然后遇见了我。」
  「就是这样。哎,那群男人也受到应得的报应了,我现在说不定还有点感谢他们。因为,他们让我遇见了你嘛。」
  「你顺口讲出一句好肉麻的话耶。虽然我也是啦。」
  「我这人不会隐藏对他人的好感。如果你也这么想就太好了。」
  明明只是救了她,没想到她会对我抱持如此诚挚的好感。
  我感受着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好感,在空中前进,接着,一片草原出现在眼前,仿佛森林被切了一块下来。
  草原并不大,是个看不见半只魔物的不可思议之处。
  「前面的森林是妖精的领域,有隔绝人类和魔物的结界。这片草原就是分界点。」
  直接从空中过去,可能会被视为敌人遭受攻击,因此我听从菲亚的建议,在森林前降落。
  「到这里就好。这座森林就跟我家后院一样。」
  「哦,不愧是森林的居民。是说如果我踏进这座森林会怎么样?」
  「结界应该会立刻感应到有妖精以外的人入侵,赏你一阵箭雨吧。即使有办法躲过箭雨,方向感也会被扰乱,找不到我们的村落。」
  「戒备森严的意思。有这么多层警戒网,想必很少受到外敌侵略。」
  「确实如此,但就是因为仍然会有,妖精才都关在森林里不出来。我有点担心我们的未来。」
  菲亚没有进入森林,而是面带苦笑坐到附近的岩石上,拍拍身旁叫我坐下。现在中午都还没到,时间充裕,我也想多跟菲亚聊聊,便坐到她旁边。菲亚笑着对我说:
  「话说回来,在空中飞真的好好玩唷。本来得花一、两天才能到的距离转眼间就到了,重点是很舒服。」
  「速度太快的话风压会影响移动,不过真的很舒服。」
  「欸,天狼星。刚才话讲到一半被打断,你可以教我怎么飞吗?」
  「是可以,但那会消耗很多魔力,我个人并不推荐。」
  「没关系。我之前试飞过好几次,却一直掉下来,一点都不开心。」
  菲亚哀伤地说,她曾经乘在精灵魔法的风上飞,可是那与其说是飞行,更接近「被吹走」,只会摔下来,没办法飘在空中。
  「我会在摔到地上的前一刻召唤风,不至于受伤,但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想放弃……所以求你教教我!」
  她双手合十对着我,好像是认真的。
  「如果是我办得到的事,我什么都愿意做。等你长大后要我当你恋人也可以唷。」
  「先别管什么交往的,劝你放弃用我的方式飞行。」
  「……果然不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会用风属精灵魔法,多练习几次就会飞了。」
  「练习?我刚刚不是说过用风只会被吹走吗?」
  「不,一切都要视你使用风的方式而定。听好啰,有个现象叫『升力』……」
  存在于上辈子的飞机之所以能在天上飞,就是利用升力这个现象。
  然而和菲亚解释这些,我想她也听不懂,我便用木头做了架飞机模型,用绳子绑在空中让它迎着风,拿实物对她说明。
  「风朝这个方向吹,后面就会升起来。重点在于风向。」
  「……好厉害,我觉得我好像飞得起来了。不过感觉好难控制,要是失败应该会受很重的伤。」
  「不是有我在吗?万一有事我会去救你,不要害怕,尽管练习吧。」
  「不要害怕吗……说得对。凡事都要练习!」
  菲亚打起干劲,立刻开始练习。
  站着受风似乎有些困难,因此菲亚趴到地上。
  「虽然这姿势不太雅观,先学会飞要紧。是说……你为什么要换位置?」
  我站在菲亚旁边,移动到比较接近她上半身的地方。
  「有点难以启齿,你这样裙子底下都被我看光啰?」
  「如果看的人是你,我不在意呀?」
  「…………好了,快点练习。」
  「我认真的说。那……风啊,来吧!」
  菲亚低声念道,与此同时,前方吹来一阵强风。我本来担心她用脸承受风压没问题吗,菲亚却操作风的流向,让风避开眼睛和嘴巴。
  在我赞叹她的控制能力时,风力逐渐加强,菲亚终于成功从地上飘起来。
  「成、成功了!我总算会飞——啊!?」
  不晓得是不是太开心了,菲亚松懈了一瞬间,强风顿时化为暴风,一下就把她高高吹到天上。
  「嘿,我接。」
  我在她落地前飞上去救她。
  我一接住她,菲亚就兴奋搂住我的脖子。
  「我终于会飞了!谢谢你天狼星!」
  「太好了。」
  「快点快点!下次要飞得更高。啊,如果我掉下来就麻烦你啰。」
  我把菲亚放到地上,她马上又开始练习。
  随着练习次数增加,菲亚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自在,相对地失败次数也不少。每次都是由我接住她,失败次数也轻松突破二位数,尽管如此,菲亚依旧没有放弃,不断挑战。
  我心想「摔这么多次会不会造成心灵创伤啊」,不过……
  「噢,失败了失败了。谢谢你,我的王子。」
  「你真是不屈不挠耶。」
  菲亚反而笑得很高兴,似乎是觉得在空中被人接住很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练得开心自然进步得快,过了中午,菲亚已经能完美维持高度。
  中途休息时我打算吃个午餐,但菲亚因为急着从那群男人手下逃离,身上没有食物,所以我把迪做的便当分给她吃。她非常喜欢我在这个世界做的美乃滋。
  休息完后仍然是练习。菲亚坠落的次数减少,甚至学会在空中翻身,或许是抓到窍门了。她的裙底风光一览无遗,本人却如她所说,毫不在意的样子。
  等她练到我不在也能安全降落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嗯,满分合格。」
  「太好了!都是托你的福。」
  菲亚最后乐得和我击了个掌,然而我一望向高度低了不少的夕阳,菲亚也跟着注意到时间不早,露出有点悲伤的表情。
  「差不多……该道别了吧?」
  「是啊。不过我记得这个地方,会再来见你的。」
  「……对不起。我的故乡规定旅途归来后,十年内都不能离开这座森林。所以……应该有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这什么怪规定?那由我进去找你……也不行吧。」
  「嗯。妖精以外的人绝对会被赶出去,假如你跑进来,就算是我也很难为你说话。」
  「所谓的种族问题吗?无聊的问题真是随处可见。」
  「真是的。我跟你感情明明这么好,什么叫种族问题呀!什么叫去除秽物的仪式呀。他们说要赶走外界的污秽,有必要等到十年吗……」
  菲亚踢着脚边的石头碎碎念。
  她闹了一阵子脾气,然后突然想起什么,蹲下来配合我的视线高度。
  「虽然我讲了很多次,真的很谢谢你,天狼星。我想向你表达谢意,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不用啦。认识你很高兴,你还借我刀子用。」
  「这样我无法接受。除了那个外我又没——啊,那这个给你。」
  她递出那把秘银刀。
  说实话,我还满想要的,可是随便给人这么高级的东西好吗?
  而且仔细一看,刀柄上还刻着疑似纹章的记号。
  「这东西是不是代代相传的宝物之类的?不能送别人吧。」
  「没关系啦。人家给我这把刀时叫我比起它要更珍惜自己,假如没有你,我就无法平安回乡。别客气,收下它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心怀感激收下啰。」
  「我还有个东西想给你,你愿意收下吗?」
  「这把刀就够了,不过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满足,我愿意。」
  「那你把眼睛闭起来一下。」
  我不觉得事到如今她会对我做什么,便乖乖闭上眼睛。
  过了几秒……嘴唇感觉到柔软的触感,所以我忍不住睁开眼,看到菲亚的脸近在眼前。在我心想「她果然是个美人」时,菲亚睁开眼睛,脸颊微微泛红,离开我腼腆一笑。
  「讨厌……我不是叫你把眼睛闭起来吗?」
  「……通常不是亲脸颊或额头?」
  「你一点都不惊讶。那可是我的初吻……不公平。」
  「我很惊讶啊。竟然一下就亲嘴巴,妖精表达亲爱之情的方式真激烈。」
  再说我们今天才认识喔?我是帮了她不少忙没错,但我不觉得菲亚会喜欢上小孩子。
  种族不同的话,风俗习惯也会有差异,我想这应该像在对好友表达感谢……
  「不,我是认真的。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所以我要预约。上午我不是说过吗?『如果是我办得到的事,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还有……预约是指什么?」
  「都过了十年,到时你也是个出色的大人了吧。等到那时候也没关系,我要预约你来把我带走。啊,可是十年这么长,以你的条件感觉会有两、三个未婚妻耶。这样的话我当你的情妇也可以。」
  「……你这样就满足了啊?」
  「那当然。我现在两百五十二岁,就算你变成老爷爷,我还是一样正值青春年华,很划算的唷。不过这都是我单方面的说词,要是你不想,我会乖乖放弃……」
  菲亚脸上笑着,讲到放弃一词时看起来却有点哀伤。
  她对我抱持的好感如此纯粹,我也得好好回应。
  「你跟我说妖精的年龄,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年轻……知道了。十年后我们再见,假如你的心意没变,我就把你带走。」
  「真的!?」
  菲亚长得漂亮,个性也不坏。更重要的是,虽然只有一天,和她相处十分愉快。我肯定被她吸引住了。
  听见我的答覆,菲亚带着满面笑容抱住我,又亲了我一下。
  「那天狼星,等你长大之后……我们再见吧。」
  「嗯,到时再来这里碰面。」
  「我等你。」
  我们最后握了一次手,然后菲亚就用力挥着手,消失在森林中。
  确认完全看不见她的背影,我才经由天空踏上归途。
  与妖精女性——菲亚的邂逅就这样画下句点,下次见面在十年后。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期待与她重逢。
  

  ※ ※ ※ ※ ※

  与菲亚相过后过了几天,我再度来到阿德罗德。
  这次我朝另一个方向前进,还是一样只看得见郁郁苍苍的森林。
  在我决定多探索一下,没东西就往其他方向移动时……某种类似敲击声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循着间隔规律的声音越过一座山,看到一栋屋子伫立于开垦过的土地上。有烟从烟囱冒出来,应该有人住没错。
  竟然在魔物群集的森林中定居,里头究竟住了何等怪人?

  我降落在稍远处,避免引起对方的戒心,徒步走近那栋屋子。
  我隐藏气息观察了一下,那里有位身形魁梧的老爷爷单手拿着斧头,正在砍柴。我刚才听见的声音似乎是砍柴声。
  这个老爷爷……不是一般人。
  身上穿的虽然是白衬衫和黑长裤这种普通衣服,隔着衣服都看得出他有一身强壮的肌肉,以及一头全白的短发。左眼因一道大伤痕完全睁不开。
  从外表看来应该快要迈入老年,老者周身的氛围和锐利目光却有如一名现役战士。比起在这种森林里砍柴,我认为这位老爷爷更适合在战场最前线舞刀弄枪。
  「……什么人?出来,少在那边躲躲藏藏!」
  被发现了?我虽然没有认真隐藏气息,竟然能注意到我……他是何许人物?
  尽管吃了一惊,我也没有躲起来的理由,便现出身形。一看到我,老爷爷就像在警戒般狠狠瞪过来。
  「……小孩子?小子,你打哪来的?」
  「初次见面,我叫天狼星。我在附近散步时发现这栋屋子,便来叨扰一下。」
  「哼,来路不明的小鬼找老夫有何用意?若你想与老夫为敌,老夫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将斧头对着我,散发出随时都会杀过来的杀气,目光如炬。
  就算我很可疑,他也太急性子了吧。我只讲了一句话耶。
  「不,我是一般的人类。丝毫不打算与您为敌。」
  我举起双手表示没有敌意,老爷爷却挥下斧头继续砍柴。被无视得这么彻底,反而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可是乖乖被他无视,就失去我到这里的意义了。
  「那个,我想请教一下。您为什么住在这种地方?」
  「老夫不晓得你是从哪得到消息的,不过老夫不会告知你任何事!」
  老爷爷毫不客气地拒绝回答,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得先厘清双方之间的误会。
  「您是否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只是偶然经过。」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里可不是一介孩童有办法抵达的地方喔?」
  「我会使用特殊的魔法,所以不需要经过森林。找到您也是巧合,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你真的不认识老夫?」
  「不认识。不过,我推测您并非常人。」
  这名老爷爷气势惊人,前几天遇到的冒险者们和他比起来不过是一粒灰尘。
  我的回应对老爷爷来说似乎是正确答案,他兴味盎然地看着我。
  「哦……你才是,看来你不是一般的小鬼。」
  「还不及您呢。」
  「哈哈哈!说得好。嗯,虽然老夫还有不解之处,你可是客人。既然如此,进来喝杯茶吧。」
  老爷爷招待我到他家,大概是喜欢我泰然自若的态度吧。
  老爷爷住的是他自己盖的木屋。
  里面只有一间房间,每根木头都切得漂漂亮亮,是栋很棒的房子。正中央放着木桌和木椅,还有用魔物毛皮制成的地毯及棉被。
  看这样子,老爷爷过的生活完全是自给自足,但这附近那么多魔物,肯定比我家还偏僻,住在这种地方的老爷爷究竟是什么人?
  老爷爷为坐在椅子上的我泡了杯茶,坐到我对面喝茶。
  等一下。从哪个角度看那杯茶都正在冒烟,他却毫不在意,一口气把热茶喝光。这个老爷爷的喉咙是什么构造?
  「呼……好喝。好了,小子,你来找老夫有什么事?」
  「我刚才也说过了,我是碰巧路过这里。是说,方便请教您的大名吗?」
  老爷爷是坏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从他整个人的氛围看来,可能性并不高。
  他沉思片刻,搔着头无奈地说:
  「老夫名为莱奥尔。你应该对这名字有印象吧?」
  「莱奥尔?我好像在哪听过……嗯?」
  莱奥尔……我记得《亚伯特游记》里面提过这个人。
  那名剑士号称人类最强,手中的大剑没有砍不断的东西。
  只要他挥一下剑,就能使出巨岩应声而碎、连龙族都会被一刀两断的破坏剑闪。
  人人都是这么称呼他的。其名为……

  「莫非您就是『刚剑的莱奥尔』?」
  「都过去的事了。老夫现在不过是个隐居的老头子。」
  我是觉得这人看起来很强,没想到是最强级别的。
  但他这么强,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霸气。面对可疑人士明明会释放杀气,一知道我没有恶意,就退化成一名平凡的隐居老者。
  「我怎么看都不觉得您像会隐居的人,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哼,小鬼脸皮真厚。也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你聊聊吧。」
  老爷爷将见底的木杯重新倒满,慢慢讲起他的过去。

  「老夫喜欢自我锻炼。锻炼自己,打倒强者就是老夫生存的意义,不知不觉,世人便帮老夫取了最强啦刚剑啦这种无谓的称号。然则,待老夫多了这称号后,就再也没人愿意与老夫切磋,实在无趣。」
  这个老爷爷对名声毫不在乎,只想享受战斗,肯定足以冠上战斗狂之名。
  只不过,连这么喜欢战斗的他,如今都只是个隐居老人。
  「某一天,老夫突然灵机一动,只要亲手栽培能与自己对等战斗的人就得了。老夫请国家帮忙宣布老夫在收弟子,结果来了一堆人。」
  最强之男要收徒弟。
  不用亲眼目睹,我也想像得到当时肯定引起轰动。
  「但闻讯而来的全是想要沾老夫光的贵族。即使如此,只要对方渴望力量,老夫依然愿意倾囊相授……那些人却没一个争气的。老夫稍微严格一点就夹着尾巴逃走,老夫手下留情则抱怨这样不会变强。老夫向国王反应过无数次,情况却毫无改善。老夫迫于无奈,决定亲自寻找看得上眼的徒弟。」
  听见贵族一词,我只会想到我那下贱的父亲。如果来拜师的全是那种人,真的会让人很不愉快。
  其中或许也有认真的人,不过很可能被其他贵族阴掉了。
  所以,我能理解他想自己找徒弟的心情。
  「老夫虽然有找到几个人,那群蠢贵族见状就开始大闹,叫老夫搞清楚自己什么身分,叫老夫不要降低自己的格调。若他们只是在旁边闹倒还好,那些堕落的贵族竟然趁老夫不在,集体袭击老夫的徒弟。弟子们全被杀掉,气到发狂的老夫揪出是哪个贵族搞的鬼,在国王和贵族的集会上把那些被老夫砍断手的蠢货扔到他们面前。在那之后,老夫觉得做什么都显得可笑,就跑到这儿隐居。」
  结束漫长的说明,老爷爷用茶润润喉咙。
  我清楚明白他会失去霸气的原因了。
  要说谁有错的话……就是所有人吧。
  老爷爷再三反应,却没有阻止那些贵族的国王和大臣,以及搞出这件事的贵族。
  还有……
  「……还不够。」
  「什么?」
  「我在说你对贵族做的复仇还不够!干这种蠢事的贵族有百害而无一利。大可直接剥夺他们的贵族头衔。」
  「……呣。」
  「你事前不是和国王反应过很多次吗?结果却是那样。不让他们彻底了解为这种无聊原因动手的风险,他们会一直得意忘形。」
  「……老夫曾经被人批评做得太过头,被说做得还不够倒是第一次。」
  「老爷爷你问题最大!教师的职责不只是教人,还要为学生打造适合学习的环境吧。」
  这是我个人的意见,我认为弟子不能比教师还要早逝,为弟子准备适合他的环境是教师的工作。
  听老爷爷刚才说的故事,罪魁祸首虽然是那个贵族,小看事情的严重性而没有处理他的老爷爷也有错。
  教师应该在弟子还是只雏鸟时保护他,不是只要负责教人就好。
  「啰嗦,你这小鬼懂什么?」
  「身为一个有地位的人,要懂得承认自己的失败。我确实只是个小孩,但我未来想当老师,自然会想对爷爷你抱怨几句。」
  「老师?这志向是不错,不过你可别以为凭半吊子的本事就当得上。」
  「那……要试试看吗?」
  我释放出一点威压,挑衅老爷爷。
  我自己都觉得这明显是在挑衅,不过老爷爷眯细双眼,扬起嘴角。
  「……行。看老夫怎么教训你这一无所知的小毛头。」
  这个时候,他给人的感觉仍然是名隐居老者,眼中却显露与最强之名相称的霸气。
  好了,让我见识见识……最强之人的实力吧。

  我们走到室外,在前面的广场拿木剑对峙。
  这把适合我用的儿童用木剑,好像是他已故的弟子留下来的。
  剑身上看得出使用痕迹,但保养得还不错,想必原主人很珍惜它。
  虽然用来认真互击可能一下就会断,这把木剑相当坚固,做为练习用剑再适合不过。老爷爷信心十足地说,除非是和力量相当的对手较劲,否则不用担心它坏掉。
  即将与我交手的老爷爷,在我眼前喜孜孜地挥着木剑。这一带只有魔物,所以他似乎很高兴可以跟人战斗。
  其实他很渴望与人切磋嘛……这种个性不适合隐居喔。
  「只要打中老夫一击就算你赢。放心,老夫会手下留情。」
  「谢谢你啊。这么从容不迫,会害你输得很难看喔。」
  「小鬼,你说什么蠢话。与其动口,不如动手。」
  嗯,事到如今要是表现得太难看就好笑了。
  老爷爷摆好架势后没有主动进攻的迹象,表示他看不起我。
  首先……先请老爷爷切换成认真模式吧。
  我像在散步一样缓缓走过去,在离他数步之远的地方弯下腰来,双脚使力……加速。
  由静至动,我的瞬间加速令老爷爷吃了一惊,但他仍然做出反应,挥剑砍向我。不愧是最强之男,然而,还没进入状况就在情急之下使出攻击,轻易就能看穿。我用右手的木剑弹开老爷爷的斜劈,摸了下他的侧腹冲过他旁边。
  我和他拉开一段距离,轻轻挥了挥碰到他的左手。
  「假如这只手换成刀子……会怎么样呢?」
  「……在战场上早已致命。老夫知道自己身体变钝,没想到这么严重……」
  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失态,摇摇头苦笑着说。
  老爷爷因此彻底觉醒,露出狰狞笑容,体内的力量高涨。
  「老夫要向你道歉……还要感谢你!老夫差点连精神都堕落了!」
  他的咆哮声震动空气,周围的树木用力摇晃。
  我感觉到他光站在原地就会散发出的气势,把附近的魔物吓得落荒而逃。
  再怎么说这差别也太大了吧!老爷爷隐居前到底有多强?
  可是这种紧张感……令我想起和师父训练时的事。每次想到那地狱般的特训都会让人想哭……不过现在就别想那些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老爷爷好像也认真起来,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
  老爷爷把剑高举在上方静止不动,姿势很像我上辈子的示现流。
  把一切赌在第一刀上,这个架势与霸气实在很有他的风格。
  「……老夫从未看过这种架势。你哪个流派的?」
  「没有流派,我是自学的。」
  另一方面,我则是侧身朝着对手反手持剑,不让对方看见全身,是个独特的架势。
  锻炼我的师父没有流派。
  他只是不断让我累积经验,配合情况做出正确的动作。
  这个架势可以看状况变换自如,是我用得最顺手的架势。
  「是吗?那就由老夫先上了!」
  老爷爷向我冲过来,脚力大到地面差点陷进去……我把「增幅」开到最大,与「刚剑」正面交锋。
  然后……将大脑切换成战斗模式。

  ——— 莱奥尔 ———

  ……无趣。
  锻炼及战斗就是生存意义的老夫,回过神来已成了最强之身……内心却一片空虚。
  为了从老夫身上夺走最强名号的挑战者源源不绝,但老夫一击或两击就能打倒他们。
  ……太弱了。
  熊熊燃烧的战斗冲动不再从心头涌上后,不晓得已过多少时日。
  由于实在太无聊……老夫决定创造劲敌。
  老夫意识到,只要培育弟子成长茁壮,要他们与老夫切磋就行。
  然而,聚集而来的全是被欲望冲昏头,连剑都拿不好的贵族小鬼。
  即使出现多少有点骨气的人,也会被其他贵族用权力排除。还有试图用钱购买弟子称号的垃圾,那种人我就赏他们一击让他们闭嘴。
  老夫发现徒弟不是用等的,而是要用找的,便自己去寻找人才。最理想的是渴望力量,真心想要打倒老夫,为此愿意不断挥剑的人。
  然后,老夫终于找到这样的徒弟,栽培他的日子每天都很愉快。看着一天比一天强,想要打倒老夫的徒弟,老夫第一次感受到战斗之外的喜悦。
  而这一切……都被那个贵族毁了。
  老夫把罪魁祸首的手砍了,却一点都不畅快,已经连看到贵族都会心生不悦。
  老夫心灰意冷,离开国家,来到远离人群的这个地方隐居。
  自己盖栋房子,与魔物战斗,每天都过得悠闲又平静。
  可是,内心空出来的洞从来没填满过。一旦精神衰退,身体也会跟着衰退。老夫衰弱到即使爱剑拿起来越来越重,也不会因此产生危机意识。
  空虚的日子不晓得持续了多久,某一天……老夫遇到一个小鬼头。
  是个怪小孩。因为他穿着像要上街买东西的轻便服装,踏进这块连上级冒险者都鲜少涉足的地方。
  老夫本以为是贵族带着护卫来找老夫,不料小鬼竟是一人前来。
  而且他听见老夫的名字也没什么反应,老夫便对他产生了点兴趣。
  明明是个小孩,身上却散发出与老夫相同的气息,再加上老夫久未与人交谈,就不小心多讲了些事。
  但那小鬼竟敢对老夫说教。
  除此之外他还挑衅老夫,老夫想教训教训这狂妄的小鬼,便顺了他的意。
  在那之后,老夫与小鬼拿着木剑到外面对峙。
  老夫心想「闪过他的攻击,轻轻往脑袋敲一下,这小鬼应该就会反省了吧」,等待小鬼攻来,不知为何,他却悠哉走向老夫。老夫第一次看到有人战斗时这么做。
  小鬼自然地走过来,在进到老夫攻击范围的前一刻采取行动。
  他突然把身体压得快要贴到地面,逼近老夫,转眼间就来到老夫身前。若是以前的老夫,再大意都不会允许敌人如此接近。
  老夫为自己的退化程度感到吃惊,勉强驱使身体行动,然而那厮轻易化解老夫反射性使出的攻击,伸手摸了老夫的侧腹一下。
  「假如这只手换成刀子……会怎么样呢?」
  这句话令老夫怒上心头。不是在气小鬼,是在气老夫自己。
  老夫……到底在做什么?
  方才那一击并没有实际伤到老夫,却让老夫醒悟过来。老夫明白了这名小鬼不是一般的小孩,是有资格与老夫交手的强者。
  心里熄灭已久的火焰再度燃起,身体开始窜过热流。这个感觉……真令人怀念。
  老夫向小鬼致歉及道谢,重新与他对峙。
  小鬼……不,那家伙似乎也要使出真本事了,摆出老夫从未看过的架势,不过,无妨。
  既然知道对方值得用老夫的「刚破一刀流」全力一战,那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刚破一刀流……「刚天」。
  将高高举起的剑全力挥下的基本型。
  虽然这招只不过是单纯的劈砍,一旦达到巅峰之境,铁块也能轻易斩断。
  剑路单纯,但灌注全力的一击释放出的压力,再加上迅如闪电的剑闪,想躲开并不容易。单纯故无法闪避的一剑……事实上,大多数的人都会因此败退。
  老夫仿佛要把地面踩裂般用力一踏,使出「刚天」……却被躲开了,而且那家伙只是侧了下身子。
  不过,这证明他彻底看穿老夫的剑路,闪躲时从容不迫。他优秀的反射神经及目光之锐利,使老夫自然扬起嘴角。
  下一瞬间,老夫将剑路由下劈转为上砍,使出「刚翔」,结果这招也被他侧身闪过。那家伙趁回避时挥剑砍向老夫,老夫便收剑防御。
  第一次看到老夫的攻击就闪得掉,还能加以反击……出乎意料的强敌令老夫热血沸腾。
  那家伙似乎是用「增幅」补足身体能力的差距,老夫从未见过完成度这么高的「增幅」。
  老夫使用一口气用八道斩击攻击对手的「散破」……一半被剑弹开,另一半则全部都被躲过。
  接着,老夫祭出将魔力注入剑中释放广范围冲击波的「冲破」,那家伙趁老夫举剑的瞬间冲过老夫身旁,移动到超出攻击范围的老夫身后,举起剑砍过来。
  老夫在挥剑时顺势跃向前方,闪过他的攻击。
  喔喔……不管用,老夫的招式一招都不管用啊!
  太棒了!多么愉快的时间。愉快得难以言喻。
  凭借自身之力与技互相较劲,拼尽全力的极限之战,让老夫退化的身体逐渐找回力量。变钝的剑慢慢磨利的感觉,令人心神舒畅。
  终于……老夫一心渴望的强者终于出现。
  这算哪门子的「刚剑」。哪门子的「最强」。超越老夫的强者就近在眼前啊。
  真想用老夫的大剑战斗,而不是这种木剑。
  真想把规则改成直到双方站不起来为止,而不是一击定胜负。
  真想装备防具,赌上性命和他来场死斗。
  真想……永远与这人战斗下去。
  复活的心灵不断产生欲望,年迈的身躯却在告诉老夫极限已到。
  证据就是老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处于守势。虽然这副身躯远远不及老夫的全盛期,要不是因为老夫疏于锻炼,战况应该不至于如此艰困。
  倘若早点与这家伙相遇……不,事到如今讲这些也没用。
  老夫用力弹开瞄准头部的攻击,那家伙使劲一跳,远离老夫。
  不对劲,若是那家伙,理应有办法在老夫防御的瞬间迎击。
  老夫感到疑惑,一边调整呼吸,那家伙也长吁了口气,竖起一根手指。
  「我跟你都到极限了。就用下一击画下句点吧。」
  「……行。」
  是吗……那家伙也撑不住了。
  
  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变化,不过微微颤抖的手臂与紊乱的呼吸,表示那家伙也不行了。掩饰疲惫的技术也很高明。
  继续打下去的话,老夫会先精疲力竭,那家伙会变成以耐力取胜,然而他却与老夫拉开距离,特地宣言要以下一击作结。真的很感谢他。既然如此,老夫也得回应他的诚意。
  待呼吸平息下来,老夫重新握起剑,摆好架势。
  来吧,尽管上。让你看看老夫最完美的一剑。
  那家伙一口气加速,没有用任何小伎俩,直接从正面进攻。
  论力量老夫虽然占上风,那家伙的行动却难以捉摸。他加速后由下往上挥剑,老夫则只是把剑直直往下砍。
  「啪!」一声,令人难以想像是由木头发出的碎裂声响彻四周,双方的木剑都四分五裂。
  一想到幸福的时间就此结束,老夫忍不住叹了口气。
  然而……老夫太愚蠢了。
  看到那家伙抬腿瞄准老夫的下巴,老夫才发现战斗尚未结束。
  哈哈……也是。武器毁损不代表不能继续打。
  在那家伙踢中老夫的瞬间……老夫失去了意识。

  ——— 天狼星 ———

  「呼……这个老爷爷未免太夸张了。」
  他比我想像中还要强好几倍。
  那个同时放出八道斩击的招式是怎样?真想吐槽「你当这是漫画里的世界喔」。
  闪开那招的我虽然没资格这么说,要是不能熟练使用「增幅」,我应该那个时候就输了。
  而且老爷爷还上了年纪,外加疏于锻炼,能力降低了不少。如果我是跟全盛时期的他交手,肯定会输掉。
  我之所以能打赢这个怪物,是因为双方的武器都是木剑。
  那把剑再坚固,终究是木头做的,只要一直瞄准同一个地方攻击,等它变得够脆弱后全力使出最后一击,就能将其破坏。
  前世为了闪子弹锻炼出来的视力再加上「增幅」,才能做到这种事。反正要是失败,只要投降或全力逃跑即可。
  老爷爷会在战斗中大笑,是个打从心底享受战斗的战斗狂。这类型的人只要激动起来,就很好掌握他的行动,所以我破坏武器后趁他露出破绽,赏了他的下巴一脚。
  踹下巴会让脑部受到剧烈冲击,短时间内他应该起不来吧。
  不过,不愧是拥有最强称号之人。
  虽说双方都不在全盛时期,除了师父,还没人可以让我这么认真。
  好久没有使出全力,尽管不及躺在地上的老爷爷,我也挺满足的。
  可以的话,还想再请他陪我切磋。
  「呣……唔。呵……哈哈……哈哈哈!」
  等我调整好呼吸,走过去想要照顾老爷爷时,老爷爷躺在地上,放声大笑。
  「爽!如此爽快的战斗真是久违了。老夫有种重生于世的感觉。」
  老爷爷坐起身,仿佛什么事都没有,脸上带着灿烂笑容。
  我明明攻击了他的头部……好异常的恢复力。
  「是你赢了!抱歉,再说一次你的名字。」
  「我还想说您怎么都不叫我名字,原来是忘记了。我叫天狼星。」
  「无须对老夫使用敬语!因为你赢了老夫!」
  老爷爷扠着腰,用响彻森林的巨大音量不停大笑。
  他不再叫我小鬼,应该是认同我了吧。
  「但那是因为我偷袭你喔?若是用正攻法,绝对是我输。」
  「老夫输的原因,除了大意再无别的。为了这点小事抱怨,老夫会羞愧致死!」
  「知道了。那就算我赢啰。」
  「嗯,是你赢了。哎呀,实在愉悦。老夫的招式竟然统统不管用。」
  「不好意思,在你兴奋的时候打岔,先把身体擦干净吧,我们都弄得一身土。」
  老爷爷自不用说,没有被直接击中的我也满身是汗,衣服被他的剑擦破好几个地方,看起来十分狼狈。
  「说得也是。那就先进里面休息……唔喔!」
  大概是刚刚受的伤害脚站不稳吧,老爷爷在门前摔倒,不小心把门弄坏。
  我放心了,本来以为他是个怪物,结果还是有像人类的地方嘛。
  回到屋内洗去身上的脏污后,我和老爷爷面对面坐着喝茶。

  「「呼……好喝。」」
  我的内心与老爷爷年纪相当。运动过后来杯茶,讲出同样的话也不奇怪。要说差异之处的话,就是老爷爷的喉咙可以一口喝光刚泡好的茶吧。
  「呼……真是令人舒畅的疲惫感。好了,天狼星啊,老夫要先向你致谢。」
  老爷爷吁出一口气,低下头。
  我明白他道谢的原因,就乖乖接受他的谢意吧。
  「是可以,不过把头抬起来啦,老爷爷。我也打得很满足啊。」
  「就算这样,该谢的还是要谢。老夫一直在等待像你这样的强者。假如你没来到此地,老夫只会不断堕落,静静消失在这个世上。因此老夫要向你道谢。谢谢你!」
  刚遇见他时的阴沉表情转变为爽朗笑容,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十岁。
  我也很想和老爷爷打一场,双方的愿望都实现了,算是皆大欢喜吧。
  老爷爷又倒了杯茶,认真看着我。
  「其实,老夫有一事相求。你愿意之后再与老夫交手吗?」
  「你的意思是改天再战?」
  「正是如此。老夫想全力与你一战,而不是用现在这迟钝的身躯。」
  「你打算重新锻炼身体?以年龄来说会很辛苦吧。」
  「无须担忧!若是为了这股充实感,要老夫练回全盛时期一点都不辛苦。而且,你不也希望如此?」
  「……你看得出来?」
  「那当然。你的战斗方式奇特,大多采取奇袭或钻对手空子。然而你却正面与老夫交锋,证明你想锻炼自己不是?」
  他明明是遵循本能战斗,看得却挺清楚的。
  如他所说,我的战斗方式适合奇袭或大乱斗。
  因为上辈子的工作内容大多是只身潜入敌阵暗杀,或是从内部大闹一场引起骚动。
  如果什么手段都能用,我也可以在近距离使用「麦格农」,或者用「魔力线」让对手失去平衡……但以后说不定会遇到无法偷袭,甚至连魔法都用不了的状况,因此我想锻炼直接与对手交战的技术。
  而且我也跟老爷爷一样,明白自我训练有多么愉快。
  「你是为了锻炼自己,老夫是为了与你战斗。瞧,双方都不会吃亏吧?」
  「不用说这么自我也知道。我才要拜托你呢。」
  「很好!之后也多指教啦。」
  我们用力握住彼此的手。
  不过,我因为会成长所以没问题,老爷爷的体力却会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衰退。
  再加上他还要把以前的体力练回来,想必会是一段难以想像的艰苦修行。
  「哈哈哈!想不到到这年纪,老夫还能尝到落居人后的滋味。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的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期待!」
  ……这人说不定会出人意料,轻轻松松就达成目标。搞不好会变得比全盛期还强。这类型的战斗狂一旦有了目标,就会发挥不得了的能力,所以我也不能太过轻忽。
  就这样,我交到继菲亚之后的新朋友,同时多了名能与我对等战斗的劲敌。
  在那之后,我与莱奥尔天南地北闲聊,直到他体力恢复。
  说明我身处的状况、听莱奥尔说他过去的故事,是段有意义的时间。
  我让他看看我的魔法,连走遍世界各地的老爷爷都大吃一惊。
  「嗯……这魔法真有趣。总有一天,老夫想与能随心所欲使用魔法的你战斗。光是思考该如何应战,老夫就热血沸腾。」
  「你病得不轻喔。」
  「这病一辈子都好不了。哈哈哈!」
  等莱奥尔体力终于恢复,我站在屋前与他告别。
  「再见,老爷爷。十天内我还会再来。」
  「嗯。老夫会在你下次来前,让实力恢复到可以使用搭档的程度。」
  「你都一把年纪了,不要勉强。」
  「胡说!老夫还年轻咧!」
  莱奥尔说的搭档是指他的大剑——和他一样高的巨大铁块。刚才我请他让我看看那把剑,随便估计我想都有一百公斤。宣言要把体力练到可以自由挥动它的莱奥尔,令我不寒而栗,然后我便与他告别,踏上归途。

  我一回到家,站在大门前,艾莉娜就开门出来迎接我。
  「欢迎回来,天狼星少爷。」
  「我回来了,艾莉娜。」
  我出过好几次门,每次回家艾莉娜都会负责迎接我。
  一站到门前,大门就会打开,仿佛艾莉娜看到我回来了。艾莉娜说,这也是一名随从该有的技术。
  艾莉娜因我的归来松了口气,不过下一瞬间,她的脸色就瞬间刷白。
  「这到底是!?我马上为您处理伤口!」
  糟糕……我忘记因为跟莱奥尔打了一场,衣服变得破破烂烂。
  「没、没事。我没受伤,只是衣服破掉而已。」
  「请您立刻脱下衣服。我要确认一下!」
  「在这种地方啊!」
  艾莉娜试图脱下我的衣服看我有没有受伤,我实在不想在大门口全裸,可是艾莉娜纯粹是出于关心,我也不好拒绝她。
  我叫她之后再说,踏进屋内,这时拿着扫除用具的诺艾儿走了过来。
  「啊,天狼星少爷,欢迎回家~艾莉娜小姐好担心……呃,您的衣服怎么破成那样!?」
  「我回来了。发生一点小事。放心吧,虽然衣服破了一堆地方,我并没有受伤。」
  「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是说迪有事想向您报告。」
  「知道了。换完衣服我就会去客厅,帮我叫他来。」
  艾莉娜似乎要亲眼确认才能放心,用眼神催促我到房间去。顺带一提,诺艾儿没什么反应,是因为习惯我的奇特行为了吧。
  尽管艾莉娜对我来说如同母亲,在她的注视下换衣服还是挺尴尬的。
  艾莉娜则与我相反,满足地频频点头。
  「天狼星少爷……您长大了呢。」
  「你是指肌肉对吧?」

  我换完衣服走到客厅,诺艾儿和迪捧着一个木制容器等我。
  「欢迎回来,天狼星少爷。」
  「我回来了,迪。听说你有事找我?」
  「是的,请您看看这个。」
  「噢,终于做好了吗。」
  迪递给我看的容器内装满水,里面有个四方形的白色物体。我尝了下味道,看来没有问题。
  「……如何?」
  「嗯,没问题。这就是我想像中的东西。」
  我叫迪做的是豆腐。这个世界有与黄豆类似的豆子,我调查过后,发现它和上辈子的黄豆几乎一模一样。
  那种豆类好像有个很长的名字,但自从我说那是黄豆后,大家也都开始这样叫,于是我们就都称它为黄豆。
  我想用黄豆多尝试些料理,和迪一起试做了好几次。
  其中一道就是这个豆腐,现在终于完成了。
  虽然知识和材料是我准备的,制作方面几乎都是由迪负责,我觉得不太好意思。因为做豆腐要把黄豆泡水一段时间,豆浆沸腾后还要在旁边照顾,很多麻烦的步骤。
  「抱歉,每次都让你做这种麻烦事。」
  「不会。可以从中学习,而且我也做得很开心。」
  「迪先生还是老样子,超喜欢做菜的。话说回来,这就是『豆腐』吗?这么软形状却不会跑掉……好不可思议的料理。」
  诺艾儿似乎无法想像本来很硬的豆子会变成这种食物。
  顺便说一下,我之所以会做菜和熟知豆腐的做法,是因为上辈子我的兴趣是烹饪。
  或许是因为我到过世界各地的战乱地区,经历了好几次饥荒吧,只要没有毒,再难吃的食物我都吞得下去。
  只不过,平常我还是会想吃好吃的东西,所以我自己发掘餐厅、动手做菜,结果培养出这个兴趣。尽管都是自学,我对料理还算挺有自信的。
  「迪先生有试吃过对吧?味道怎么样?」
  「满好吃的,但好像少了些什么。」
  「直接吃也是可以,不过把这东西拿来和其他食材搭配会更美味喔。」
  诺艾儿戳了好几下豆腐,大概是觉得触感很有趣。是说这豆腐做好的时机真准。今天我打算做的料理会更接近完成品。
  「什么!?搭配?难道……」
  「要做新菜色……对吧。」
  「没错。我从海里采了这东西回来。」
  一听见新菜色,诺艾儿和迪就高兴地牵起手。
  我每次发明这个世界没有的料理,都会让随从们试吃。虽然每个人喜好多少有点不同,我做的料理他们大部分都很喜欢,不知不觉,我已经牢牢抓住这两人的胃袋。
  顺带一提,诺艾儿喜欢美乃滋和布丁,迪喜欢炸鸡块。艾莉娜喜欢法式吐司,她说无法忘记我救了她的那一天尝到的味道。
  然而,看到我拿出的东西,他们刚才开心的模样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应该是因为本来以为会是食物,我拿出的却是干掉的海藻吧。
  「那个黑黑的东西是什么?弯弯曲曲的有点恶心。」
  「这是一种生长在海里的海藻。我叫它海带。」
  我在前往阿德罗德大陆前把它晾在海岸,回程再去回收。
  晾了半天左右已经足够,看来可以熬出不错的高汤。
  「这种东西能吃吗?」
  「这不是拿来吃的,是要用来熬汤。事不宜迟……」
  「天狼星少爷,下厨前先休息一下如何?」
  艾莉娜一面泡红茶,对准备走向厨房的我说。
  我的确才刚回来,休息是很重要的。
  「就这么办。谢谢你,艾莉娜。」
  「好了,你们俩也来休息吧。还有天狼星少爷,我想请教一下您衣服破成这样的理由。」
  艾莉娜脸上带着菩萨般的慈祥笑容,身上却散发出不容拒绝的魄力。我会好好解释,拜托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于是,我边喝红茶,一边简单说明遇到莱奥尔的事,三位随从都听得目瞪口呆。
  「大家怎么了?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不不不!?正常人都会吓到的。刚剑的莱奥尔先生是很厉害的人耶,虽然我没见过他。都有人拿他当主角出书了。」
  「他还被称为传说。」
  「对战斗不甚了解的我也听过几个刚剑的故事。例如独自将千人大军全灭,英勇事迹似乎多到数不清。」
  外表看起来只是个隐居老人的说。
  不过,只身与千人大军为敌啊……这行为实在很战斗狂,我有点无言。
  「您该不会与刚剑交手了吧……我乱讲的,怎么可能对不对?」
  「对啊,他确实强到足以冠上刚剑之名。这次我虽然赢了,下次可能会吞败仗。」
  「而且还赢了!?我、我怎么想都觉得您在开玩笑,可是如果是天狼星少爷您,好像可以接受……」
  诺艾儿抱头呻吟,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也没办法。我告诉大家之后我也会常去那里和刚剑对打,艾莉娜听了后点点头说:
  「原来如此,和那位刚剑战斗,衣服自然会破成那样。可是天狼星少爷,请您不要太过勉强。」
  「不勉强就没办法变强。」
  「即使如此还是不行。无论几次我都会这么对您说。请您……千万不要勉强。」
  「……知道了。」
  艾莉娜只是担心我。
  就算我闹别扭,她也不会收回前言,乖乖答应才是上策。
  她默许我在一定程度内自由行动是很好,不过,每次都会害她操心也是一个要思考的问题。如果有什么通讯手段能让她知道我平安无事就好了。
  「是说天狼星少爷真的很犯规。您才刚撞见稀有的女性妖精,接下来就遇到传说中的刚剑耶?」
  「都是碰巧啦。」
  「哪一个都好,我也想看看他们。话说回来,天狼星少爷,那位女妖精非常漂亮对不对?您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呀?」
  「天狼星少爷,总有一天……请您务必把她介绍给我。」
  艾莉娜的眼神完全是个婆婆。
  难以想像菲亚被艾莉娜骂的画面。绝对不能说是对方喜欢上我的。尤其是接吻一事,万一被艾莉娜知道,她肯定会生气。
  「总之,我以后也会去跟莱奥尔练剑。下次我会穿弄破也无所谓的衣服去。」
  「了解。真的请您千万小心。」
  「我知道。好,差不多该去做菜了。迪,帮我拿两块豆腐过来。」
  「收到。」
  我走向厨房,用海带和豆腐开始做菜。

  我要做的料理是火锅。
  这个世界调味料不多,熬不出适合搭配蔬菜和肉类的高汤。
  于是看到海时,我想到海带的存在,在海里发现了它。形状和感觉虽然差不多,味道或许会不一样,因此这道料理带有实验性质。
  我先拧干毛巾擦干净海带表面的污垢,把它放进装水的锅子里用中火煮沸,完成高汤。味道和上辈子一样,可以暂时放心了。
  接着把迪准备的蔬菜及肉类切成适当大小,从不容易熟的食材开始丢进锅内一起煮。没有酱油,因此我用盐巴调味,之后只要慢慢等食材煮熟,一道充满食材鲜味的火锅就完成了。我试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这道料理做法简单,却十分美味呢。不过一个人要吃的分量是不是不太好估计?」
  「这是大家一起吃的料理,不是要分着吃的。」
  我请在旁边做笔记的迪准备一张小桌子,大家一起围在火锅旁边。
  这个世界没有瓦斯炉,所以我把可以发热的魔导具强度设定成「弱」,放在火锅下面。
  艾莉娜和诺艾儿纳闷地看着煮好的火锅。
  「这就是『火锅』吗?我没看到那个黑色的海藻呀?」
  「这道料理有什么特别的吃法吗?」
  「海带我把它放到最下面,诺艾儿可能不会喜欢那味道。顺带一提,没有特别的吃法。看要拿个小盘子装菜,还是要夹了直接吃,随意就好。」
  「直接吃吗?这有点……」
  艾莉娜面有难色,想必是觉得随从和主人吃同一锅食物很失礼。不过,这与我无关。
  「火锅是全家一起吃的料理,身体和心灵都能得到温暖。不是正适合我们吗?」
  我对大家笑了笑,直接夹起蔬菜吃。呣,味道偏淡,调味料果然还是不够,但这种吃法可以吃到食材的原味,也是满好吃的。
  「全家一起吃吗……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呢。」
  「天狼星少爷说得没错,这道料理正适合我们。所以赶快来……好烫!」
  前几天我做了筷子后,所有人都学会用筷子了。艾莉娜和迪习惯得很快,诺艾儿则还没用惯,肉片从筷子间掉下来,汤汁溅起来喷到她。
  「诺艾儿,没事吧!有没有烫伤?」
  「嘿嘿嘿,没事啦。下次我会夹好!」
  「别勉强。盘子给我。」
  「迪先生……」
  诺艾儿高兴地看着勤快帮她夹菜的迪。
  他们俩之间的气氛明明不错,却连情侣都称不上。如果他们在一起,我会诚心祝福的说……看来有得等了。
  艾莉娜无视诺艾儿和迪的两人世界,自顾自地夹菜,吃了口豆腐后扬起嘴角。
  「高汤和豆腐很适合搭在一起呢。」
  「顺带一提,豆腐对身体很好,应该还可以用来减肥喔。」
  「真的吗!迪先生,请您帮我夹满满的豆腐。」
  「冷静点,诺艾儿。豆腐很烫,吃的时候要小心。」
  「我知道。放这么久应该够凉了……好烫!」
  诺艾儿是猫型兽人,自然是猫舌。而且豆腐就算表面凉了,里面仍然很烫,和诺艾儿相冲。这孩子一直都这样,不会背叛他人的期待。
  在身心都被火锅温暖后,我帮忙训练迪和诺艾儿。
  说是训练,也只是想当厨师的迪要挑战新菜色,诺艾儿则是练习用我发明的魔法。
  我只要负责在一旁守护他们,提供建议……然而,这样还不够。
  不用多做什么是很轻松没错,可是,本来是个老师的我觉得颇为空虚。
  听莱奥尔提到他的弟子,令我想起上辈子的事,现在非常想培育徒弟。我带着这股烦闷心情钻进被窝,却因为今天和莱奥尔全力打过一场,一下就觉得想睡。

  我忽然想起。
  我上辈子为什么会从特务变成老师?
  事情的开端,是因为我遇见一名少女。
  上头要我摧毁一个违法从事人体实验的组织,于是我潜入内部,把干部全都解决掉。
  任务虽然顺利完成,有一堆身分不明的小孩被关在设施里面。
  我的组织帮忙调查那些小孩的来历,把他们送回家人身边或送到育幼院去……有一名少女却黏在我身边。
  少女似乎把救了她的我当成正义英雄,异常喜欢我。
  她的双亲已经去世,再加上她不肯离开我,迫于无奈,我只好收养她。
  话虽如此,在全世界奔波的我也不能带她跑来跑去,我便把她交给值得信赖的女性照顾。我明明忙着工作,没去探望她几次,少女却每次都会在我回来时笑着抱住我。
  某一天,长大后的少女希望我教她我的工作。
  她想帮上我的忙。少女仿佛在诉说自己的梦想般,告诉我她想成为救了自己一命的,像我这样的人……
  然而,这是不对的。我的工作是杀人,不是这么伟大的事。我曾经带她一起工作,让她看看我见不得光的部分,少女依旧没有改变心意。
  坚持要惩奸除恶的少女……令我屈服了。
  我感觉到或许是时候安顿下来,以免有如我的女儿的少女因此丧命,便决定成为老师。
  于是,偶尔会叫我「爸爸」的少女成了我第一名徒弟。
  我走上教育这条路的原因虽然是这样,在看着徒弟日渐成长的过程中,我自己也觉得很开心,回过神来已经迷上教人了。
  在把几名弟子栽培到可以独立时……我失去了性命。
  我跑去当老师的理由如上,投胎重生后,这个想法仍然没有改变。

  ※ ※ ※ ※ ※

  在那之后过了一年……我八岁了。
  训练方式多了不时会和莱奥尔进行的模拟战,我明显越变越强。
  我今天也一样在晨练完后,前往阿德罗德大陆的森林探险。
  最近比起从空中探索,我更常在森林里散步。因为我现在的训练方式,以击退魔物寻找山珍的冒险者式训练法为重点。
  「该吃饭了。」
  我采完长在树根附近的稀有蘑菇,抬头望向太阳,差不多到午餐时间了。
  午餐的便当由随从们随机制作,从菜色来看,今天负责下厨的似乎是艾莉娜。我随便找块石头坐下,对便当合掌。
  便当里装满各种配菜,还有我喜欢的总汇三明治。
  分量将近去年的两倍,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最近明显在发育吧,这点量根本不算什么。
  「嗯,好吃。噢,得跟艾莉娜联络才行。」
  我瞄准应该待在屋内的艾莉娜发送魔力,开口说道:
  「啊……这里是北极星。现在在吃午餐,没有异状。今天的便当也很美味。完毕。」
  这不是自言自语,是我新发明的魔法「传讯」。
  「传讯」是把魔力当成电波朝特定对象发送,传达话语的魔法。
  根据受话方的感想,声音会直接在脑中响起,感觉很不可思议。这魔法和手机一样非常方便,但除了我以外没人会用,所以只有我能和对方说话。
  然而,虽然我脑中想像的是电波,实际上发送出去的还是魔力,万一途中有波长相近的人,通话内容可能会泄漏出去。因此我用代号称呼自己,也不会提及对方的名字。
  这魔法虽然还在实验阶段,只要听见我的声音艾莉娜就能放心,所以我仍然会使用。
  总有一天我想在有很多人的地方实验,以及调查它最远可以传达到哪里。
  顺带一提,好像也有让风把自己的声音带给身在远方的人的便利风魔法,可是这魔法有个缺点,如果途中有外人介入,发话方的声音就会被那个人听见。
  这么一想就觉得「传讯」挺犯规的,得小心不可以被人发现。
  单方面的报告结束后,我重新开始吃午餐。不管吃几次,艾莉娜的三明治都不会让人吃腻。我觉得她把我的喜好全摸透了。
  我悠闲吃着午餐,忽然察觉到一股气息,便发动「探查」。
  脑内雷达侦测到高速接近的物体,我冷静收起便当,那家伙也在同时现出身形。
  是一只四肢强壮,身体异常肥大,有两根大角的猪型魔物。
  我记得这种魔物名叫贝欧尼巨猪。它的目标当然是我,把两根角对着我猛冲过来。
  速度虽然惊人,从正面直线袭来的攻击轻易就能躲过。
  「好单调的攻击。」
  我直直跃向上方闪过它的身体撞击,降落在魔物背上,趁它发现前用秘银刀往脑袋刺下去。
  听说贝欧尼巨猪的皮很坚固,秘银刀却轻松刺了进去,魔物抖了一下后就瘫在地上。
  「好,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记得这家伙好吃的部位是这里。」
  这种魔物的皮坚固到可以把刀刃阻挡在外,力量大到连树木都会因它强烈的身体撞击而倒,所以本来是中级冒险者联手才能对抗的魔物,不过只要用锐利的武器攻击弱点,也不是多棘手的对象。若是莱奥尔爷爷,应该会从正面把它剖成两半吧。
  我放掉它的血把肉割下来,再度感觉到森林深处有股气息。
  我反射性发动「探查」,同样侦测到魔物反应,但那只并非朝我而来,而是向另一个方向移动。

  我把割下来的肉收进包包,扩大「探查」的侦测范围,发现人型反应。
  数量为二,从移动方向来看,应该是在躲魔物。
  距离没有长到需要飞过去,因此我发动「增幅」,在森林中飞快奔驰。
  我不断向前跑,丝毫没有减速,抵达侦测到两个反应的地方,看到两名孩童倒在一棵被魔物撞倒的树旁边。我迅速下达判断。
  「不会让你得逞!」
  我马上把冲到这里的距离当成助跑,使出飞踢命中魔物的侧身。
  由于我的身体经过「增幅」强化,被我踹飞的魔物撞倒好几棵树,呈水平方向飞出去。为求保险,我在途中补了枪「麦格农」射爆它的头部。
  看不见子弹的人,或许会觉得它的头是被我踢爆的。
  是说这招枪魔法……威力是不是每年都在提升啊?比真正的麦格农弹还强耶。
  其他魔物可能会被血的气味吸引来,所以我赶快跑到倒在地上的孩子身旁。
  那两名孩童是一男一女的兽人。
  年龄和我差不多,头上的狼耳和毛茸茸的尾巴及头发都是银色。少女似乎比少年大几岁,两人面容相似,应该是姊弟吧?
  
  他们看起来都狼狈不堪。
  身上穿的是只遮住重要部位的破布,身体瘦到见骨。全身上下都是伤痕及瘀血。
  更让人在意的是脖子上朴素的金属项圈,怎么看都不是小孩子会喜欢戴的饰品。
  少年意识不清,少女则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我。
  一与我对上视线,少女就猛然回神,护着少年朝我狠狠瞪过来。
  「啊……呜……啊!」
  不晓得是不是她喉咙有伤,少女的声音沙哑微弱,我听不太清楚,但我感觉得到她想保护少年的决心。
  这种小孩我在上辈子看过的次数多到数不清。
  没有受到政府的保护,经常在非法地区出没的奴隶们。
  毫无人权,被当成用完就丢的消耗品,带着死人般的眼神。
  然而,这名少女不同。她外表跟奴隶一样,眼中却蕴含坚定的意志。
  这坚强的意志……使我想起前世的徒弟。
  少女明明应该很怕我,吓得全身打颤,却把少年护在身后,没有别开目光。
  我慢慢走近,想让她别那么害怕,稍微蹲低让视线与少女齐高,把手放在她头上笑着说:
  「别担心,我不是你的敌人。」
  这句话我也对上辈子让我决定成为老师的少女说过。少女听到,好像放松了一点警戒。得先让她明白我不是敌人。
  「你在保护弟弟对不对?辛苦了。之后就交给我吧,你好好休息。」
  接着,我温柔抚摸少女的头,就像艾莉娜对我做的一样。
  这么做似乎有效,少女眼角滑落一颗泪珠,昏厥过去。
  这种小孩在这个世界十分常见,即使见死不救也不会有人责备我吧。不如说没有置之不理反而会惹上麻烦。
  我还只是个八岁儿童,家里还有艾莉娜那些随从。
  考虑到将来,我们家应该没办法多养两个人,可是我不小心对少女脱口而出「之后就交给我吧」。
  事到如今,我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我在烦恼该怎么和艾莉娜他们解释。
  「……之后再想吧。」
  在我烦恼的期间,开始有魔物被血腥味吸引过来。
  情况不允许我慢慢思考,因此我用「魔力线」把两人固定住,抱着他们离开现场。

  「——然后我就跑来这里了。请老爷爷指点一二。」
  我抱着兽人姊弟来到莱奥尔家。看到我带来奇怪的东西,老爷爷纳闷地歪过头,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就帮我准备床给他们俩休息。
  安顿好他们后,我和莱奥尔说明状况,直到现在。
  「呣……指点啊。在此之前,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两名孩童?」
  「我想把他们带回家。只不过,不晓得艾莉娜会不会有意见……」
  「哈哈哈!打赢老夫的强者竟会畏惧一名随从,真窝囊。」
  「啰嗦。我只是觉得有点愧疚,不是怕她。」
  就算我直接带这两人回家,艾莉娜八成也会接纳他们。
  可是,这样的话大家的负担肯定会比以前更重。我只是不忍心让每天都在为我奉献的随从们,背上更重的负担。
  「哎,这部分是你的问题,老夫不会多说什么。所以你想问的是?除了剑以外,老夫知道的并不多喔。」
  「剑的知识就不用了。我想问他们是奴隶吗?」
  衰弱的身体和神秘项圈。感觉应该不会错,但我也想听听在全世界旅行过的莱奥尔有何意见。
  「正是奴隶。证据就是那个项圈。」
  「这项圈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感觉得到魔力,所以它是魔导具啰?」
  「那是名为『支配项圈』的魔导具,一旦戴上去,性命就会被契约者握在手中。只要契约者一个念头,就能让戴项圈的人身体传来剧痛,还会不断释放魔力,告诉契约者项圈的位置。除此之外,魔力是消耗戴项圈那个人的魔力,因此魔力恢复速度慢的人,迟早会魔力枯竭致死。」
  「既然这样,不快点把它拿掉就糟了。上面有锁孔,可是没有钥匙……可以用撬锁工具硬把它撬开吗?」
  「虽然老夫不知道『撬锁工具』是什么东东,劝你最好不要来硬的。试图硬把它拿下或用蛮力破坏的话,项圈会把装备者的性命一起带走。」
  好难搞的东西。这么精细的魔导具应该能卖到不错的价格,但我并没有想要到不惜拿他们的性命当赌注。
  既然不能用蛮力破坏……试试看用魔法破坏如何?
  「要用老夫的剑一试吗?只要砍坏魔导具的核,或许有办法搞定它。」
  「我相信你的技术,不过还是把这当成最后手段吧。我有个方法想尝试。」
  「哦?这次你又会表演什么给老夫看?」
  我无视身后满心期待的老爷爷,决定先从少年下手。
  我碰触项圈,发动新魔法「扫描」。
  这是用魔力扫描物体,在脑内显示其内部构造的探查魔法。
  用前世的东西来譬喻,就是类似X光的东西,如果说「探查」是广范围侦测,「扫描」就是缩小范围,提高准确度的侦测。
  麻烦之处在于不亲手碰触对象就没有用。我用魔物和道具实验过,这魔法并无害处,还请迪协助我测试,确认对人使用也是安全的。
  首先掌握项圈物理上的构造,再以我看见的魔法阵为中心,将「扫描」的功能从看见物理上的构造转变为魔力上的。
  这么一来,我就能看见魔力流向。我在魔法阵上发现好几个魔力核。
  「……看到了。接着是……」
  接着我用纤细的「魔力线」侵入锁孔,缠在魔力核上。我看不懂魔法阵上的内容,不过我不觉得破坏名为「支配」的魔法阵会有问题。
  确认「魔力线」把魔力核缠得不留一丝缝隙后,我拉紧「魔力线」,破坏核心。
  「嗯……发生变化了。」
  「这样应该就可以靠蛮力把它拿下来了吧。」
  最后我拿出秘银刀,连着锁孔一起把项圈切断,结束。
  我把手贴在少年的脖子上确认脉搏,他还活得好好的,任务成功。
  「好,接下来轮到她了。」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尽做些惊人之举。之前我看过硬把项圈拆下来的人,那人全身喷血,命丧黄泉啰。」
  「你都知道结果会这样了,还想用剑去砍。」
  「老夫想说瞄准魔法阵砍下去或许会有效啊。哈哈哈!」
  这道理也不是说不通,但他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令人火大。
  更重要的是现在可是有病人在,给我安静点。
  我听着老爷爷在身后大笑,用同样的方法帮少女拿下项圈,才终于可以喘一口气。
  虽然还不能大意,情况应该不会再恶化了。
  魔法阵的核被破坏掉的项圈变成一块破铜烂铁,不过只要详加调查,或许会派上什么用场,因此我决定把它带回家。
  「项圈拿下来后,这两个人会怎么样?」
  「这项圈是奴隶的证明,除非主人想解放奴隶,否则无法卸除。既然没了这东西,把他们当成一般市民即可。」
  「那就好。是说他们俩以奴隶来说……未免太年幼了吧?」
  一般奴隶好像都是抓犯人去当的。意思是他们……
  「嗯。如你所料,这两个应该是被抓去当奴隶的吧。因为他们是在这一带很稀有的银狼族小孩。」
  银狼族……听到这个名字,我想起《亚伯特游记》中记载的内容。
  长着银色的狼耳和尾巴,在森林深处生活的特殊种族,整体而言战斗能力高。
  银狼族的人大多脾气粗暴,但非常珍惜家族与种族间的羁绊,似乎是个重视同伴的种族。
  「原来如此,这就是银狼族。虽然稀不稀有与我无关啦。」
  「真像你会说的话。所以?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他们这么虚弱,醒来不吃点东西不太好吧。
  这里料理器具不够,我看必须早点回家帮他们准备食物。
  「我想趁他们醒来大闹前回去。打扰了,老爷爷。」
  「老夫本想与你打一场,遇到这种事也没办法。」
  「抱歉。虽然是我吃剩的,这东西给你,你就原谅我吧。」
  我把剩下来的便当递给莱奥尔,一手抱一个走出门外。当然有用「魔力线」固定住,避免他们掉下来。
  「你家随从做的饭还是一样美味。」
  「这还用说吗?老爷爷,再见啰。」
  莱奥尔边吃便当边挥手向我道别,我转过身去,用「传讯」向艾莉娜报告情况,踏上归途。

  ——— 诺艾儿 ———

  我叫诺艾儿。是侍奉主人——天狼星少爷的可爱随从。
  天狼星少爷年纪还小,所以我们这些随从得负责照顾他……我是很想这么说,但天狼星少爷相当厉害,不需要别人照顾。
  年仅三岁就会使用魔法,现在也不断开发出新魔法,强到曾经是冒险者的迪都打不赢他。
  除此之外,少爷拥有的知识量远高于我们,每天都活用那些知识,让我们的生活充满幸福,是很了不起的人。
  少爷还很会做菜,煮什么都很好吃。
  他会做各式各样我们从没看过的料理,每次少爷端新菜色出来,我们都会很高兴。
  尤其是美乃滋和布丁,真是革命性的料理。我第一次吃到它们时甚至感动到哭,怎么会有这么美味的食物?
  直到现在,光是想起它们的味道就会觉得很幸福……噢,口水流出来了。
  天狼星少爷这么优秀,属性却是无色。
  世人都说无色是没用的属性,可是少爷和这两个字绝对扯不上边。我们看起来还比较没用。
  如此完美的人……现在却露出极为尴尬的表情搔着头。我第一次看见天狼星少爷这么狼狈。
  地点在家中客厅,两名兽人躺在床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呢……事情要追溯到下午。

  吃完迪先生做的午餐后,过没多久,艾莉娜小姐拜托我打扫客厅。好像有客人要来,看艾莉娜小姐的神情,似乎并不是「那个人」。
  我迅速打扫完毕,准备找艾莉娜小姐报告,这时天狼星少爷回来了。我心想「少爷今天回来得真早」,走向大门,看到天狼星少爷抱着两名小孩,正在和艾莉娜小姐交谈。
  「天狼星少爷,您回来啦。那个……请问这是?」
  「详情之后再说,先把这两个孩子搬到床上吧。」
  我一头雾水,艾莉娜小姐则接过天狼星少爷带回家的小孩迈步而出,我便帮她打开客厅的门。迪先生已经准备好药和热水等着,但他也不知道详细情况,纳闷地看着两名孩童。
  把它们搬到床上,尽力治疗伤势后,就到了现在。
  等大家终于把他们安顿好,天狼星少爷开始说明为什么会带他们回家。
  简单地说就是,少爷在森林里散步时看到他们被魔物袭击,便救了他们。
  不愧是天狼星少爷,竟然从魔物手中救出受伤这么严重的小孩保护他们。一般而言见死不救都不奇怪的说……少爷真是个器量不输亚里亚大小姐的好人。
  话说回来……我对这两个孩子的模样有印象。
  「他们俩疑似是奴隶。」
  会有印象也是当然的。因为我以前也是奴隶。
  我在面临最惨的状况前被亚里亚小姐救了,他们受到的虐待应该比我更严重吧。可是,以奴隶来说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才刚这么想,迪先生就指着他们的脖子,开口提问:
  「天狼星少爷,他们脖子上没有项圈,真的是奴隶吗?」
  「我把它弄坏拆下来了。那种东西拿掉也是应该。」
  「「「弄坏了!?」」」
  硬把那个项圈拿下来会死人耶?我就看过好几个因此丧命的人。
  天狼星少爷看大家吓成这样,把破坏项圈的方法告诉我们……嗯,我很清楚我们绝对办不到。
  「我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了。总而言之,让他们好好休息吧。」
  「麻烦各位了。我去准备他们的食物。」
  「诺艾儿负责照顾他们。你也是兽人,应该比较不会引起他们的戒心。」
  「嗯,那当然!」
  不用艾莉娜小姐说,我也会自愿帮忙。怎么能放着这么小的孩子不管!
  「天狼星少爷,我也来帮忙。」
  「没关系,你去陪诺艾儿吧。万一发生什么事,你负责联络我。」
  「收到。」
  天狼星少爷和艾莉娜小姐一离开,房内就顿时安静下来。
  因为迪先生话不多,我现在的心情也不是很想闲聊。
  我搬了张椅子到床边,坐在看得见两位兽人小孩的位置。
  迪先生则待在稍远处,不晓得在客气什么。我们就这样默默观察两人的状态。
  这模样……真是惨不忍睹。
  被鞭子抽的痕迹和打出来的瘀青,以及各种怵目惊心的伤口,令我想起自己的过去,身体自然而然发起抖来。
  由于售价会因此下跌,我还不至于连贞操都被夺去,就算这样,以前受到的对待还是很不人道。假如亚里亚大小姐没有在那时伸出援手,不晓得我会有什么下场。
  不行……现在不是畏惧过去的时候。
  只有我明白他们的心情。我必须振作一点!
  「诺艾儿。」
  我拼命鼓励自己,这时,迪先生拍拍我的肩膀。
  他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可是我明白他在为我担心。
  他一定……是在叫我不要想太多。
  「你可以的。有我……不,现在有天狼星少爷在。」
  「……是。」
  没错,如今的我是不一样的。伤痕和瘀青都已经消失,身旁还有大家在,生活幸福美满,所以,现在只要考虑这两个孩子的事就好。
  他们被抓去当奴隶是很不幸没错,但天狼星少爷把他们捡回来了。
  如果是天狼星少爷,一定会让他们变得可以像我们一样笑着度日。
  是说……他们真的是母子呢。就跟亚里亚大小姐把我捡回来一样,天狼星大人也捡了这两个孩子回家。

  在那之后,迪先生中途跑去帮我泡红茶,所以我们轮流休息,一直注意两人的状态。
  不知不觉就到了准备晚餐的时间,他们却还没醒来。
  我有点担心,虽然他们呼吸正常,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在我犹豫该不该通知天狼星少爷时,敲门声传入耳中。
  「喂——是我。帮我开个门。」
  少爷来得正好。迪先生一打开门,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就充满整个房间。
  天狼星少爷双手捧着一锅东西进房,现在刚好是肚子开始饿的时间,害我口水差点流下来。啊啊,怎么这么香。
  「……你要试吃看看吗?」
  「咦?这不是给他们吃的吗?」
  「我有特别做多一点。不过这是给病人吃的,味道很清淡喔。」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完全瞒不过少爷的法眼。
  我把里面没有放料的淡褐色高汤盛到杯中喝了一口。
  嗯……味道确实很淡,但浓厚的香气扑鼻而来,更重要的是有温柔的味道。感觉就像是暖意慢慢渗进胃里,让人感到满足。
  「天狼星少爷,请您一定要教我怎么做。」
  迪的厨师之魂也熊熊燃烧。
  这汤确实适合给身体虚弱的人吃,我之后也去问问做法吧。
  「……啊……唔唔……」
  在我们赞扬汤的美味时,少女醒过来了。是因为这股香味醒转的吗?总之第一印象最重要,得温柔和人家搭话才行。
  睁开眼睛就看到不认识的人,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嗯。
  「呃……你没事……吧?」

  ——— 天狼星 ———

  「呃……你没事……吧?」
  诺艾儿紧张地对醒过来的少女说。
  你紧张的原因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身为兽人的你最适合与他们沟通,麻烦振作点。
  少女因为有人向她搭话,吓了一跳,立刻环视周遭,一看到躺在旁边的少年,表情就放松下来,摸摸少年的头。
  「嗯,那孩子没事唷。你还好吗?有没有想要什么东西?」
  「啊……唔。」
  诺艾儿一个字一个字讲给她听,想让少女冷静下来。
  没错,自然的态度最适合你,大可一开始就这样和人家说话。
  「天狼星少爷,这孩子不会说话吗?」
  「她只是喉咙发炎,之后会痊愈的。」
  我已经在莱奥尔家对他们用过「扫描」,在他们身上找到几个发炎和伤口化脓的地方,以及营养失衡和水分不足,老实说满危险的。
  不过两人并没有罹患致命疾病,少女的喉咙也是,只要使用我的「再生能力活性化」应该就治得好。
  然而,现在还不是我出面的时候。直到少女不再紧张,放松戒心前,都交给诺艾儿吧。
  「你看,我没戴项圈对不对?这里的人都不会害你,你尽管放心。」
  「……啊!?」
  少女伸手去摸脖子,大为震惊,然后望向弟弟的脖子,陷入混乱。
  她似乎发现项圈不见了,哭着不断抚摸自己的脖子。
  「唔……啊?」
  「项圈已经拆下来了,所以你们自由啰。对了,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热汤?很好喝唷。」
  「!?……唔唔……」
  少女对「热汤」一词有反应,却望向睡在旁边的少年,摇摇头。光凭这些小动作,诺艾儿就明白了少女的意思。
  「这样呀,你想和弟弟一起吃。那我们来聊聊天吧。」
  她用手帕拭去少女的眼泪,少女缓缓点头。诺艾儿表里如一的个性效果十分显著。
  「我叫诺艾儿。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咿啊。」
  「啊,对不起,你还不太能说话。用写的呢?不会写字?嗯……」
  诺艾儿立刻转头向我求救。你未免太快投降。
  「唉……迪去叫艾莉娜来。诺艾儿帮忙把我介绍给她。」
  「收到。」
  「呃——那个男生是我们的主人天狼星少爷,是他救了你们。」
  「……嗯。」
  少女点点头。她看起来还在警戒,不过似乎记得我是谁。
  迪静静离开,避免刺激少女,我则走到诺艾儿身旁。
  「我重新自我介绍一次。我叫天狼星,是诺艾儿的主人,把你们带回来的就是我。」
  「……啊。」
  「我想多了解你们一点。可是,你现在不能说话对不对?我想先帮你治疗,方便让我碰你的喉咙吗?」
  「别担心,天狼星少爷很温柔的。你看,对他做这种事他也不会生气。」
  诺艾儿跑到我背后,用双手拉我的脸。虽然我知道你是想让她放心,之后给我走着瞧。
  看到我默默让诺艾儿玩弄,少女慢慢点了下头。
  「谢谢你,那我要碰你喉咙啰。可能会有点烫,但不会痛,别担心。」
  「啊……嗯。」
  尽管有些怀疑,少女仍乖乖抬起头,露出脖子。
  我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集中精神,准备注入魔力的瞬间……
  「不准……碰姊姊——!」
  在旁边沉睡的少年忽然坐起身,咬住我的手臂。
  「天狼星少爷!?」
  「别动!」
  我抬起一只手制止大惊失色的诺艾儿,继续治疗。
  少年因为身体虚弱,力气没有很大,然而犬齿刺进皮肤还是有点痛。
  「咦——啊!」
  「不要说话!会影响治疗。」
  我叫少女闭上嘴巴,因为她一出声,治疗部位就会跑掉。
  这孩子刚才叫她姊姊,应该是想保护姊姊吧。少年俨然是只负伤的野兽,不过只有我的手臂受到攻击,所以乖乖让他咬即可,无须胡乱反抗。
  「唔唔……给果盎该姊姊!」
  「太好了,你很有精神嘛。」
  「天、天狼星少爷!?您流血了……」
  被犬齿咬伤的部位开始流血。
  这点程度不至于痛到忍不住,但要是艾莉娜看到这一幕,事情八成会一发不可收拾。
  「欸,手可以动没关系,帮我摸摸这孩子安抚他。」
  少女听从我的指示,温柔抚摸少年的背,让他冷静下来。
  「姊姊,为什么要阻止我!」
  「嗯……」
  「不要!我不会相信这个人。喂,放开姊姊!」
  少年张开嘴巴想要再咬我一口,被姊姊伸手制止。看来这孩子和姊姊不一样,叛逆心很重,不过从当过奴隶这点来看,他的反应或许才是正确的。
  我们一面安抚弟弟一面治疗,过了几分钟终于大功告成,我便移开了手。
  「……好,差不多了。你讲几句话看看。」
  「不要勉强姊姊!」
  「你的喉咙应该已经痊愈了。试着发出声音吧。」
  我无视在旁边大吼大叫的少年,催促少女讲话。少女困惑地吸了口气……
  「……雷、乌斯?」
  「姊姊!?」
  「雷乌斯……雷乌斯。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听得见喔,姊姊!」
  「呜呜,太好了。」
  诺艾儿看着姊弟俩抱在一起,深受感动。我说,你还有事要做吧?
  「汤呢?」
  「对喔!我马上准备。」
  我虽然有做一点保温措施,既然是特地为他们煮的,还是希望他们尽早享用。
  诺艾儿把汤盛到盘子里,笑着递到两人面前。
  「弟弟也醒了,可以喝汤了吧?来,请用热汤。」
  「嗯……谁、谁会被你骗啊!你是想让我们吃难吃的东西嘲笑我们对吧!」
  「怎么会呢。你看……嗯,好喝。」
  为了让少年——雷乌斯放松戒心,诺艾儿当着他的面把汤送入口中,雷乌斯就无言以对了。诺艾儿神情认真,硬把汤塞给他们。
  「想必你们一直过得很苦。不过呀,正因为这样,我才希望你们喝下这碗汤。这可是天狼星少爷努力为你们做的唷?」
  「为什么……要救我们?」
  「原因并不重要。现在什么都别在意,把汤喝了吧。很好喝的……好吗?」
  在诺艾儿拼命的劝说下,少女战战兢兢喝了口汤。
  「……好喝。」
  「真、真的吗姊姊?没有下毒?」
  「没有唷。非常……美味。好温暖……我第一次尝到这种味道……」
  雷乌斯也跟着姊姊喝了一口,把头从盘子里抬起来的他,脸上挂着豆大泪珠,看起来十分不服气。
  「什么嘛……怎么这么好喝。搞什么……呜呜,混帐东西!」
  「真的……好好喝……呜、呜呜呜呜!」
  温暖的汤令他们压抑在心底的感情爆发了。两人不顾一切,放声大哭。
  等他们尽情哭过,冷静下来,应该就会明白我们不是敌人了吧。
  「……之后就麻烦你啦。」
  「是的,交给我吧。」
  我转身背对泪流不止的两人,留下诺艾儿,静静离开房间。
  一踏出房门,我就看到艾莉娜和迪在外面等我。
  艾莉娜抬起我被雷乌斯咬伤的手臂,上药后迅速用绷带包扎。
  「辛苦了,天狼星少爷。但是……您太乱来了,假如那孩子力气大,您会身受重伤的。」
  「抱歉,害你操心了。」
  「真是的。我泡了茶,请您在客厅稍事休息。」
  迪走向厨房,我则随着艾莉娜来到客厅,坐在桌前。
  我喝下艾莉娜泡的茶吁出一口气,艾莉娜却一语不发。
  恐怕是在等我主动对她说吧。我面向艾莉娜,做好觉悟,开口说道:
  「首先……艾莉娜,对不起。我擅自把他们带回家。」
  「您无须道歉。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因为天狼星少爷真的是亚里亚大小姐的儿子。」
  「妈妈也做过这种事?」
  「是呀。状况虽然不同,亚里亚小姐也带了诺艾儿回来。当时大小姐尴尬的表情也跟您一模一样。」
  艾莉娜开心笑着。竟然不知不觉和母亲做了一样的事,我该高兴吗……总觉得有点难为情。
  难以言喻的感觉令我略感困惑,可是艾莉娜忽然板起脸来,因此我也绷紧神经,等待她下一句话。
  「天狼星少爷,您打算怎么处置那两个孩子?」
  「怎么处置吗……我们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多余的心力养——」
  「天狼星少爷。」
  艾莉娜难得打断我说话,将手放在我的双肩上。
  「请您不要顾虑我们和这个家,我想听的是您最真实的想法。我们是您的随从,只会照您的意思行动。」
  「……就算我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
  「是的。不过既然是强人所难,请容我表达一些意见。」
  我输了……这个人真的是我肚里的蛔虫。
  艾莉娜这番话,使我心中的愧疚之情消失殆尽。
  「我想让他们住下来,顺便锻炼他们,之后就看他们要怎么做了。」
  「那两个孩子不仅没有钱,年纪也还小。说实话,只会让我们过得更辛苦吧。即使如此,您还是要收留他们?」
  「嗯。不是为了救人,是为了满足我自己。」
  从一年前开始,我就一直想收徒弟。
  也就是说,他们俩类似于被我抓来满足欲望的被害者。
  和前世不一样,这个世界有魔法可用,所以多少可以胡来一些,我也想调查看看不同种族的成长远度有何差异。
  「那么,您选择他们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因为您偶然救了他们?」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刚救下他们时我还嫌麻烦呢。」
  我决定要收留他们,是在看到少女眼神的瞬间。
  即使自己遍体鳞伤,仍然要保护该保护的人——这坚定的眼神,有如我上辈子的徒弟。
  我自己知道我太感情用事了,但这样又有何妨?
  毕竟我现在不是年过六十的老头,而是八岁的孩童。就像个小孩一样,遵循本能而活吧。
  「因为他们拼命试图保护对方。我觉得这样子的人值得信赖。」
  「既然您这么说,我也选择相信他们。话说回来,我有个建议,请问可以让我教他们当随从吗?」
  「当随从?我带他们回家不是想叫他们当随从喔。」
  「可是,不能让他们白吃白住。请他们帮忙大家处理家务,以此做为提供住所和三餐的代价,应该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说得也是。抱歉,我脑中只想着该如何锻炼他们。」
  除了锻炼身体外,也必须让他们成为有教养的人,让艾莉娜教他们或许会有不错的功效。
  「不会,在一旁辅佐您也是我的职责……虽然想这么说,其实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把一名随从该有的技术教给那两个孩子,若是可造之材,就把他们栽培成负责辅佐您的随从。」
  「我的随从现在这样就够了吧?」
  「因为……我不能永远待在您身边……」
  「艾莉娜……」
  由于艾莉娜做的都是力气活,最近她变得很容易累,不晓得是不是身体变差了。
  也许她是考虑到万一以后有什么意外,才想培育自己的后继者。我下意识眯起眼睛,艾莉娜却摇摇头,笑着对我说:
  「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您不用露出那种表情。」
  艾莉娜冷静判断自己的状态,为将来做准备。
  我认为应该尊重她的意见,便切换心态,点头答应。
  「知道了。我允许你这么做。不过要先询问他们的意愿喔。」
  「您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大可逼他们照做不是?」
  「我会强制教他们生存方式没错,但除此之外,我想让他们自己决定。」
  「您真的……和亚里亚大小姐如出一辙呢。」
  艾莉娜眯起眼睛,脸上浮现温柔笑容,大概是在缅怀我的母亲吧。我不知为何有点害臊,无法直视艾莉娜的脸,只好别开视线。
  「啊……我去煮晚餐。我们吃完时那两个应该也没事了。今天有新鲜的肉,我想做炸猪排。」
  「新料理吗?迪会很高兴的。」
  「对啊。还得帮诺艾儿做一份。」
  这次她是最大的功臣,来做一道混合她喜欢吃的食物的料理奖励她好了。

  之后,除了诺艾儿外的人都吃完晚餐,所有人都聚集在客厅。
  两姊弟似乎也冷静下来了,差不多可以和他们当面谈谈,然而……
  「这是什么!?还有加美乃滋耶,真是太棒了!」
  「你好吵。」
  我一把晚餐端给照看两人的诺艾儿,她就激动大叫。
  今天的菜色是把猪排夹在面包里的猪排三明治,不该挑这种时候递给她的。因为三明治里有涂她最喜欢的美乃滋,诺艾儿兴奋得要命,坐在床上的两姊弟则羡慕地看着她。雷乌斯口水都流出来了。
  「你们最好别吃。」
  「为啥!那个大姊姊不就在吃吗?」
  「嘿、嘿,雷乌斯!对不起,我弟弟太没礼貌。」
  「别在意。是说可以告诉我你们最近吃了什么东西吗?」
  「那个……刚才的汤是久违的食物。除此之外只吃过野草……」
  「那就更不能吃了。你们之前都没好好吃饭,现在肠胃非常脆弱,吃了那个身体八成会无法接受,统统吐出来。」
  「才不会咧!」
  「对不起对不起!」
  雷乌斯开口就是搞不清楚自己什么处境的傲慢发言。
  这种态度很符合他的年纪,满可爱的,不过亏他这样还有办法当奴隶。
  「等你们身体恢复我再做给你们吃,现在先忍忍吧。」
  「嗯!啊……对、对不起。」
  少女果然也想吃猪排三明治,羞得满脸通红。
  「虽然刚才已经稍微介绍过,大家重新自我介绍一次吧。也有你们没见过的人在。」
  「对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就由我开始。我叫天狼星,是这里的主人。」
  接着轮到艾莉娜、迪和诺艾儿简单自我介绍。撇除中途诺艾儿因为急忙把食物吞下去,不小心噎到,大部分都跟平常一样。
  「那个……天狼星大人是贵族……吗?」
  「算是吧?你们不用介意,照常和我说话就行。」
  「这怎么行。总、总之,我叫艾米莉亚。不好意思这么晚才道谢,谢谢您救了我们。来,雷乌斯也向人家打个招呼。」
  「我叫雷乌斯啦——我的名字叫雷乌斯。」
  一知道我是贵族,两人就突然变得畏畏缩缩。根据诺艾儿悄声告诉我的情报,奴隶好像都会被调教成无法反抗贵族。
  「怎么声音突然变这么小?刚才的活力到哪去了?」
  「啰嗦!我叫雷乌斯!是又强又高贵的爸爸的儿子!」
  「父亲又强又高贵,你这个儿子却连一个谢字都不会说吗?」
  「唔!?」
  这也是教育的一环,并不是在欺负狂妄的小孩。
  管他现在几岁、过去经历过什么事,连对恩人道谢都做不到的人,无法成大器。
  随从们一语不发,在旁边待机,大概是明白了我的用意。
  「谢、谢谢……你。」
  「嗯,很好。这样大家就都自我介绍完了,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们……之后该怎么办呢?」
  之后该怎么办吗……若要一言以蔽之,我打算提出一个让他们不得不选的选项。
  只不过,在我回答前,艾米莉亚带着空洞眼神喃喃说道:
  「除了雷乌斯……我已经一无所有。无父无母,无家可归,连钱都没有。所以……我连该怎么办都不知道。」
  「一无所有,只要自己创造就行。总之你们先住在这里,直到伤口痊愈。」
  「可是我们是奴隶,什么都……」
  「你们脖子上没有项圈,不能说是奴隶了吧?痊愈后你们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我们会带你们到城内,之后看你们要干么就干么。另一条路是从我身上学习生存方式。」
  「学习……?」
  「没错。我会教你们生存所需的力量及知识。这段期间三餐也会由我们供应。」
  「姊姊,他骗人!之前说过这种话的大人都只会虐待我们!」
  虽说我是两人的救命恩人,要他们相信初次见面的我也是强人所难。
  然而,艾米莉亚眼中逐渐浮现光芒,大概是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说起来,你们就不会不甘心吗?」
  「什、什么鬼?」
  「明明想保护对方却无计可施,只能乖乖被魔物追杀,不觉得很不甘心吗?你们甘愿继续被大人欺骗?」
  听见我这番话,两人悔恨地低下头。
  「你刚才说除了弟弟,一无所有对吧?既然你再无一物可以失去,就随我来吧。」
  「为什么……要帮我们?」
  「没为什么。硬要说的话,就是我想这么做。你们就当自己运气好。」
  「……好的。我们愿意跟随您。」
  「姊姊!?」
  其实我本来想先观察一天,之后再逼他们做决定,看来这女孩比我想像中还要积极。太好了,省却不少时间。
  「那个人愿意让我们变强唷?我们也没有其他路可走,既然这样,我想为了保护雷乌斯变强。」
  「我、我也要保护姊姊!只、只要跟着那家伙就行了吧?」
  「是天狼星少爷。我们都决定跟随人家了,要叫他天狼星少爷。」
  「知、知道了啦,姊姊。天、天狼星……少爷。」
  「虽然我弟弟不太懂事,还是请您多多关照,天狼星少爷。」
  两人深深低下头,不过弟弟是被姊姊硬逼的。
  于是,我半强制性地收他们为徒,我可以练习教人,他们可以不用烦恼食衣住,除此之外还能变强。
  这对双方都没有坏处,结果皆大欢喜。
  「以后多指教啰,我想我们这边才会有一些状况就是。」
  「我会加油的。」
  「简单啦——呃,我、我会加油!」
  尽管他们看起来仍有些狼狈,表情已经比刚被我捡到时柔和得多。
  姊弟俩被我捡到后从没笑过,希望他们总有一天可以跨越过去那道高墙,展露笑容。最适合小孩的表情就是笑容。
  「我看事情也告一段落了,之后方便交给我们处理吗?」
  「嗯,麻烦你了。」
  家里的规则就让身分较接近的艾莉娜等人教他们吧。
  而且还有诺艾儿在,比起让我来教,他们应该会比较自在。
  「首先要整理仪容。请两位喝完药后擦擦身体。」
  「药来了。」
  「来,热水和毛巾给你们!」
  「「咦?」」
  「接着是衣服。量完尺寸把你们的旧衣服给他们穿。」
  「好,量完了!」
  「衣服来了。」
  「「咦咦!?」」
  在三名随从的手下,两人的仪容转眼间就被打理好。
  伤口就用我的再生能力活性化治疗,应该五天就会痊愈。
  拥有一头耀眼银发的少女——艾米莉亚。九岁。
  艾米莉亚的弟弟,银短发的调皮少年——雷乌斯。七岁。
  今后要如何栽培他们,他们又会成长成什么样子呢?我发自内心期待。
  这就是收弟子的醍醐味吧。
  我看着任凭三位随从摆布的两姊弟,开始制定两人的训练计划。



本帖最后由 a8901566 于 2016-6-2 15:49 编辑


  《随从》

  银狼族的聚集地分散在阿德罗德大陆各个角落,艾米莉亚和雷乌斯就住在其中一个部落。
  一年前……这对姊弟生活的部落忽然被一群魔物袭击。身为部落之长的强者——两姊弟的父亲挺身对抗数量远多于居民的魔物,却寡不敌众,在艾米莉亚面前被魔物拆吃入腹。
  雷乌斯在远处和母亲待在一起,因此没有看见父亲的死状。
  两人的母亲抱着雷乌斯,飞奔到因父亲的死而绝望的艾米莉亚面前,然而四面八方都是魔物,根本不可能存活。
  于是,她将雷乌斯托付给艾米莉亚,只身冲进魔物群中,为姊弟俩杀出一条退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由于母亲的舍命突击,两人成功逃出魔物的包围。
  离开部落后,两人连方向都搞不清楚,不断向前奔跑,最后被碰巧经过的人类捡走。不幸的是,那名人类是奴隶商人。
  想当然耳,他们被铐上项圈,抓去当奴隶。
  两人的主人似乎不喜欢他们叛逆的态度,因此他们虽然是稀有的银狼族,还是受到很不人道的对待。
  没正常的食物可吃,稍有反抗就是拳脚伺候,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刚遇见她时艾米莉亚之所以发不出声音,就是因为主人叫她试毒,害她喉咙被有毒的食物伤到。艾米莉亚是想让不信任人类不肯吃饭的雷乌斯放心,才乖乖吃下主人给的食物,结果反而成了反效果。
  即使如此,为了不让双亲的牺牲白费,姊弟俩互相鼓励,一路撑了过来。
  咬牙忍受用来矫正他们叛逆态度的调教,不断挣扎以免两人被拆散。某一天……逃走的机会终于到来。
  奴隶商人的车队遭到魔物袭击。
  两人趁乱逃出,害怕奴隶商人追过来,因而逃入森林。他们一直在森林里徘徊,以免被魔物发现,无奈事与愿违,他们拼命逃窜,最后仍然用尽力气,不支倒地。
  我在两人无路可逃时发现他们,打倒魔物救了他们……就是这样。
  「……以上就是他们俩的过去。」
  捡到两姊弟后过了几天,我来到莱奥尔家喝茶闲聊。
  今天是和他切磋的日子,刚才我们已经打完一场,现在正在休息。莱奥尔问到兽人姊弟的状况,我便向他说明。
  「呣——部落遭到魔物群袭击吗?之后还被抓去当奴隶,他们俩真不走运。」
  「他们因此有颇严重的心灵创伤,身上的伤都快好了,却从来没笑过。」
  「家人在面前丧命,自然会大受打击。你不是收了人家当徒弟吗?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先从和他们打好关系来吧。」
  姊弟俩想要变强的意志十分坚定。
  他们已经拥有变强所需的重要要素,因此我想等他们一痊愈就立刻开始训练,然而双方都带着内心的伤,我想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艾米莉亚把我视为救命恩人,对我百依百顺,内心却极为不安定。
  她似乎想在弟弟面前当一个坚强的姊姊,可是我看过好几次了,当身边没有其他人时,她就会默默哭泣。奴隶生活导致的恐惧与不安,以及亲眼看到双亲在眼前死去的悲恸,依然盘踞心中。一直以来她都是独自承受忧伤,没有依赖任何人。
  不管她说不定会精神崩溃,必须尽快想点办法。
  雷乌斯是个自大的孩子,不过他只是在逞强。
  其实他怕得想拔腿就逃,但为了守护唯一的家人,雷乌斯拼命激励自己,结果就变成那样。
  艾莉娜察觉到这点,在与雷乌斯独处时让他向自己撒娇,漂亮地驯服他。
  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雷乌斯还是个小孩,艾莉娜又拥有无上的包容力。
  大概是因为看不顺眼艾莉娜和姊姊对我评价极高吧,雷乌斯只会对我百般反抗。到头来问题就在于两姊弟还不够信任我。
  「他们年纪还小,我希望他们多笑点。」
  「那就让他们碰剑吧。老夫只要挥剑就会笑。」
  「这样就会笑的人只有老爷爷你这个变态。」
  「哈哈哈!是你自己要捡回那么难搞的东西。」
  自从遇见我这个好对手,莱奥尔每天都过得相当充实,听到他讲出这么有道理的话,真让人不爽。
  「等着瞧。我会把他们培育成让你羡慕到死的徒弟。」
  「嗯,老夫拭目以待。对了,你想让徒弟学剑的话,尽管带他们到老夫这来。若那两人是可造之材,老夫不介意指点一二。」
  「……好像不错。把他们交给你虽然有些不安,我会考虑看看。那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好吧,老夫本来还想再和你打一场。」
  我和莱奥尔交手过无数次,规则是受到无法完全防御的一击就算输,整体而言我的胜率约七成。乍看之下我胜场比较多,可是每打完一场,莱奥尔就会以惊人速度变强,所以丝毫不能大意。
  用过一次的招式和奇策,第二次当然不会管用,上辈子没人破解过的招式,我只用过一次他就学会如何应付,这人真的强得异常。
  今天我也勉强取胜,不过要是稍有疏忽,莱奥尔想必能轻易逆转战局。
  这样可以经常让精神维持在紧绷状态,有个好对手真的很不错。
  莱奥尔偶尔会打赢我,但他真的很享受与强者交战,是个输掉反而会比较高兴的变态。虽说如此,他绝对不会故意放水,是个难搞的人。

  与莱奥尔道别后,我补充了些魔物的肉才踏上归途,回到家时太阳已经下山。
  我降落于正在打扫玄关的诺艾儿和艾米莉亚面前,诺艾儿照常向我低头行礼,艾米莉亚则瞪大眼睛,呆呆看着我。
  「欢迎回来,天狼星少爷。来,艾米也和少爷打个招呼。」
  「啊……是、是!欢迎回来,天狼星少爷。」
  「我回来了。你怎么这么惊讶?」
  「当然会惊讶啰。艾米是第一次看到天狼星少爷的魔法嘛。」
  经她这么一说,艾米莉亚好像从来没看我飞过。
  「刚才那是……魔法吗?」
  「对呀。还有,每次看到天狼星少爷做什么事就大吃一惊会没完没了,劝你最好放弃思考,把他当成那种人就对了。」
  「是,我明白了,诺艾儿小姐。」
  「嗯,扣分!」
  诺艾儿突然竖起一根手指,斥责艾米莉亚。她说要扣分,可是我不觉得艾米莉亚有哪里做不好啊……难道是只有随从才看得出的失误?
  如果是这样,表示诺艾儿也成长——
  「对、对喔!呃,姊姊?」
  「完美!没错,叫我时要叫姊姊——好痛好痛好痛!」
  我对她处以铁爪功之刑。这是处罚诺艾儿的其中一个方式。
  「好痛……我的脸越变越小了。请您不要那么用力!」
  「我一点都不愧疚。那个称呼是怎样?至少让人家叫你前辈吧?」
  在后辈面前教训前辈不太好,可是我下意识就出手了。
  「我可是有得到她的同意唷。对不对,艾米?」
  「是、是的。我觉得这样叫也没关系。」
  艾米莉亚难掩困惑,不过既然她们感情这么好,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哎……也罢。对了,今天我要挑战新菜色喔。」
  「喔喔!这我可不能当没听见。方便请教一下名称吗?」
  「我想做用绞肉和豆腐制成的豆腐汉堡排。」
  「原来如此!我会期待的,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拜托你试图理解一下。」
  我苦笑着说。这时,我感觉到艾米莉亚在看我,回头一看,她却立刻别开目光。
  「怎么了?有事吗?」
  「啊……没有,没什么……」
  「我会煮很多,所以不用客气,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好、好的。」
  尽管艾米莉亚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帮忙工作,一闲聊起来她的态度就会忽然变僵硬。
  差不多该采取行动了。
  「呼……好饱。又尝到新味道啰。」
  随从们享用完晚餐的豆腐汉堡排,满足地点点头。
  「和只有肉的汉堡排不一样,味道清爽,吃多也不会腻。」
  「嗯,料理真深奥。下次我也来挑战看看。」
  「「……」」
  三位随从赞不绝口,两姊弟则一语不发。
  我才刚心想「这两个刚才明明吃得那么专心,现在却不发表任何感想吗?」艾莉娜马上开口提醒他们。
  「怎么了?我看你们也有添饭,晚餐应该合你们的胃口呀。」
  「呃……是的。」
  「大、大概吧……」
  「既然这样就好好说出来。这与主人和随从的身分无关,觉得好吃就要告诉对方,这是基本的礼貌唷。」
  「是。天狼星少爷,晚餐很好吃。」
  「唔!很、很好吃……天狼星少爷。」
  听到艾莉娜这么说,艾米莉亚神情淡漠,雷乌斯则有点像在闹脾气,各自表达感想。先不论他们的表情和态度,听到别人说自己煮的菜好吃,我也满足了。
  艾莉娜常常像这样逮到机会就教育他们,我却开始觉得艾米莉亚状况不妙。
  面无表情发呆的时间也增加了……得快点处理。
  我下定决心,对帮忙收拾碗盘的艾米莉亚说:
  「艾米莉亚。等等到我房间来。」
  「好、好的……」
  「住、住手!别再对姊姊——」
  「你就来和我一起念书吧。」
  「等等,艾莉娜小姐!姊姊她、姊姊她——啊——!」
  艾莉娜知道我想和艾米莉亚两人独处,便把雷乌斯带走。真是帮大忙了。
  等到听不见雷乌斯的嚷嚷声,我接着告诉正在收拾餐桌的诺艾儿和迪:
  「你们也是,先不要靠近我房间。」
  「「了解。」」
  两人几乎同时回答。正当我转身准备回房,诺艾儿把我叫住,竖起大拇指笑着说:
  「天狼星少爷,要对女孩子……温柔一点唷。」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真的吗?不可以太突然,要先从接吻开始——好痛好痛好痛!不可以抓脸啊啊啊!」

  教训诺艾儿一顿后,我和艾米莉亚一起回房,命令她脱下衣服,艾米莉亚便脱下我拿给她当睡衣穿的偏大睡袍。
  身上只剩下内衣裤的艾米莉亚,红着脸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那麻烦你躺到床上。」
  「……是。」
  我的行为怎么看都很可疑,但我叫她脱衣服并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只是要把艾米莉亚当奴隶时留下的伤痕消掉。
  她身上全是割伤和瘀青,所以不需要祭出动手术或擦药这种复杂的治疗方式,用我的再生能力活性化就能处理。
  留下疤痕的原因,简单地说是因为细胞再生后看起来和原本的细胞不同。
  因此我将魔力注入那些细胞,先将其分解,再让它再生成和附近细胞相同的模样,用这种强硬的手段消除疤痕。在有魔法可用的世界,拥有医学知识的我才能办到这种事。
  如果能用水属性的治疗魔法应该会更轻松,无奈我的无属性真的和其他属性合不来,连初级魔法都用不好,只得乖乖放弃。
  算了,我的属性不重要。赶快开始治疗吧。
  「今天从腹部周围开始。我要碰你啰。」
  「麻烦您了。」
  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腿已经处理完毕,剩下衣服遮得住的腹部和背部。
  雷乌斯那边我还有一些小伤没治,但艾米莉亚可是女孩子,得特别留意。
  每当我的手在她身上移动,艾米莉亚就会微微颤抖,羞得面红耳赤,尽管如此,她仍然拼命忍耐。
  然后,治疗终于结束,看着她一道痕迹都没留的腹部,我感到一阵满足。
  「嗯,变回漂亮的肌肤啰。你觉得可以吗?」
  「非、非常……感谢您。」
  「接下来换背。你直接翻身就好。」
  艾米莉亚照我说的翻了个身,背部的伤痕也不少。
  人面对暴力时会反射性转身,所以她背上有无数的疤,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亏他们有办法把小孩子虐待成这样。
  我一面治疗一面与艾米莉亚聊天,试图转移涌上心头的怒气。
  「你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吗?尤其是诺艾儿,和她相处很累对吧?」
  「是、是的……大概习惯了。诺艾——姊姊她……很温柔的唷……?」
  她之所以支支吾吾的,恐怕是因为觉得诺艾儿有点烦吧。
  「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说。不过太高级的东西就无能为力了。」
  「没、没有。我们很满足。」
  「……真的吗?」
  「是的。您不但救了我们,还提供我们温暖的三餐和床。对我们来说这样就够了。」
  她嘴巴虽然这么说,脸上依然面无表情。
  什么叫「这样就够了」啊,讲的话和表情明明完全对不上。
  「够了?哪里够了?你不是一直在忍耐吗?」
  「这、这个……」
  「我知道你会躲起来偷哭。我不会叫你别哭,可是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
  我开门见山地说,艾米莉亚却沉默不语,别开视线。
  看来果然太快了,但继续放置的话,她的精神会撑不住。
  我继续治疗,一边寻找让她敞开心房的契机,这时,我看到艾米莉亚肩上有道不一样的疤。
  那不是割伤或鞭痕,是被咬伤的痕迹。
  「你肩膀上的伤是什么?这个也治——」
  「不行!」
  在我碰到她肩膀的瞬间,艾米莉亚迅速从床上跳起来,逃离我身边。
  她怕得缩在房间角落,喘着气保护肩上的伤。
  由于她看起来非常激动,我没有移动,而是举起双手说道:
  「看,我什么事都不会做,也不会离开这里喔。我不会生气,把理由说给我听听。」
  「这道……这道伤不行……」
  「『不行』是指不能把疤去掉吗?」
  艾米莉亚频频颔首。
  过了一会儿,她稍微冷静下来了,不过仍处于危险状态。
  本来应该叫诺艾儿来安抚她,我却觉得这件事可能会成为一个契机,明知危险,还是决定踏进艾米莉亚的心房。
  「欸,艾米莉亚,那伤是谁咬的?」
  「…………妈妈。」
  「这样啊。为什么妈妈要咬你肩膀?」
  「我们……会咬喜欢的人。」
  就像小狗会互咬,宠物犬会轻咬主人向他撒娇一样吗?
  这么说来,上辈子捡到的狗还满常咬我的。
  「咬对方肩膀……是很喜欢那个人的证明。妈妈她……咬了我后……就冲进魔物群中……然后就!」
  这一瞬间,一颗颗泪珠从她的眼眶滑落。大概是想到母亲临死前的模样吧。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爸爸……为什么要丢下我们!你们不是说过爱我吗!既然爱我……就回来啊!就算你们把雷乌斯托付给我,我也没办法照顾他啊!我是姊姊又怎样,一点都不高兴!妈妈和爸爸不在我什么都办不到!为什么要打我!?我讨厌被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讨厌……我受够了……」
  艾米莉亚号啕大哭,把脸埋在两腿之间,仿佛要逃避一切。
  双亲在面前丧命造成的心灵创伤,似乎比我想像中还严重。再加上有个弟弟在,艾米莉亚想必一直在拼命逞强。亏她如此悲伤还有办法撑到现在。
  不过……她终于愿意吐露真心话。
  「艾米莉亚。」
  「……够了……」
  「艾米莉亚,你听我说。」
  我慢慢走近拒绝接受现实的艾米莉亚,蹲下来看着她。
  「你的母亲跟父亲一样善战吗?」
  她摇头否定。
  「尽管如此,你的母亲还是主动跳出去对付魔物。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
  我没亲眼目睹那一幕,可我知道她的母亲明知会死,仍然挺身而出的原因。
  「是为了保护你和雷乌斯。我明白这是段悲伤的回忆,不过你回想看看,当时母亲带着什么样的表情?」
  「……她在笑。」
  「那是因为她愿意为你们牺牲性命。还有你肩膀上的伤,她咬得这么用力,应该是代表她就是这么喜欢你。」
  「……妈妈。」
  「她最后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妈妈叫我要坚强地活下去。她说……『我爱你』。」
  「那你就要坚强活下去啊。而且你不是还要保护弟弟?」
  「嗯……雷乌斯,由我来守护……」
  「没错。为了守护雷乌斯、为了生存,你要变强。我会负责照顾你的。」
  「呜……啊……啊啊!」
  艾米莉亚终于忍不住,扑到我怀里大哭起来。
  我慢慢抚摸她的头,刚捡到她时沾满泥土的银发,现在已经恢复耀眼光泽。
  「很不好受对吧?已经没事了。这里没有人会打你,你哭也没有人会骂你。放心吧。」
  「嗯……嗯……」
  「之后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然后变强。心灵也要变得像妈妈一样坚强喔。」
  「嗯……我要变强。」
  「要懂得表达自己的意见。遇到麻烦就找我们商量。」
  「嗯……我会的……」
  「总有一天,你要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我也会帮忙。」
  「……嗯!」
  艾米莉亚把我抱得更紧,在我怀里不停哭泣。

  大哭一场后,艾米莉亚发出安稳鼻息睡着了。
  虽然衣服上都是她的眼泪和鼻涕,能看到她安详的睡脸,这根本不算什么。
  我擦干净艾米莉亚的脸,把她搬到我床上盖上棉被。
  她应该不会想让弟弟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今天就把床让给她睡吧。
  我悄悄离开房间,避免吵醒她,结果一踏出房门就看到除了雷乌斯,大家都在外面等我。艾米莉亚哭得那么厉害,他们会来关心也是理所当然。
  我换上随从们帮我准备的干净衣服后,艾莉娜恭敬地低头微笑。
  「天狼星少爷,您辛苦了。这样积在那孩子心中的闷气应该就发泄出来了吧。您真厉害。」
  「嗯,幸好有成功。」
  从结果上来说是成功了,但我不小心揭开她内心的疮疤,所以她也有可能承受不住,因而精神崩溃。我要向她坚强的心灵致敬。
  明天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但愿能看见她脸上有点笑意。
  这时,我和一个人在那边窃笑的诺艾儿对上目光。
  「话说回来,天狼星少爷真是个花花公子耶。明天开始艾米就是您的俘虏啰。」
  「我只是把她当家人对待,不是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才安慰她。」
  「不不不,您如此温柔地包容她,没有女生抗拒得了啦。」
  「这种感情一下就会消失。过几天我打算让他们接受特训,到时可没时间谈恋爱。」
  「您、您打算让他们做『那个』吗?看来您似乎……不打算手下留情。」
  诺艾儿脸色苍白,大概是想到我平常做的训练吧。
  「雷乌斯怎么样?」
  「虽然没艾米莉亚那么严重,那孩子心中也积了很多负面情绪,我让他全说出来了。他和艾米莉亚一样,睡得很熟呢。」
  「抱歉,艾莉娜。其实应该由我这个捡他回来的人处理。」
  「那孩子由我来会比较适合吧。而且他会拼命向我撒娇,很可爱唷。」
  「因为你很适合扮演母亲的角色嘛。我也常常觉得你就像我的母亲。」
  「!?十、十分感谢!」
  艾莉娜高兴得深深一鞠躬。这有什么好谢的吗?
  搞不懂。算了,艾莉娜开心就好。
  「艾米莉亚那边也处理好了,今天要在哪——」
  「请您来我这边睡!」
  我还没说完「今天要在哪睡呢」,艾莉娜就举手插话。
  她速度实在太快,诺艾儿和迪都吓到了。
  「不用,我睡客厅的沙发就好。麻烦帮我准备条毯子。」
  「怎么能让主人睡那种地方!请您睡我的床。」
  「可是,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艾莉娜最近好像很累,我不想给她增加负担。
  因此我望向另外两人,他们却刻意别开视线。尤其是猫耳那位,不要吹无声口哨,我只听得见吹气声。
  「我的房间……很简陋。」
  「我要和艾米一起睡。醒来时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这样你的床不就空下来了?」
  「哎唷,那个……最近我尾巴很会掉毛,床上都是毛……」
  为何要如此抗拒……不,我知道他们有何居心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们临时想出的借口未免太烂。
  「唉……艾莉娜,我们一起睡吧。」
  「是!我立刻准备!」
  艾莉娜带着满面笑容点头,迅速回到房间。
  「时间虽然有点早,我先睡啰。天狼星少爷,我也借您的床一用。」
  「喔……随便你。我懒得吐槽了。」
  看艾莉娜那个样子,应该一下就会准备好,在她来催我前先过去吧。
  我伸着懒腰来到艾莉娜的房间,躺在床单平到没有一丝皱褶的床上。
  艾莉娜躺到我旁边,我则在思考两姊弟的事。
  我都收他们为徒了,绝对不会让他们后悔。或许我们总有一天会迎来离别之时,但在那之前,我想尽全力指导他们。
  ……我整理好思绪准备睡觉,却怎么样都静不下心来,只好转过头,对笑容满面、害我失眠的罪魁祸首说:
  「我说……你一直盯着我看,我觉得怪别扭的。」
  「非常抱歉。我不侧睡就睡不着。」
  「骗谁啊。」
  算了……艾莉娜看起来很幸福,就这样吧。
  我在身旁热情目光的注视下,闭上眼睛设法入睡。

  我的一天从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的早上开始。
  在不吵醒艾莉娜的情况下起床,换上放在客厅的运动服。
  摄取大量水分后到外面做暖身运动,活动活动筋骨开始慢跑。地点是在庭院,所以我考虑到还在睡的人,压低脚步声——这也包含在训练之中。我慢慢加快速度,等身体热起来便发动「增幅」,跑进森林。
  我跃向空中,把树木设定成障碍物,在森林里奔驰。拿树枝当跳板越过河川,一脚踩扁哥布林,飞身跳到悬崖上,抵达这一带最高的山顶。
  然后解除「增幅」,开始做以慢跑为主的肌肉训练。
  山上氧气浓度低、气压低,因此对身体造成的负担较大,在这种环境下训练可以大幅提升效率。这是我上辈子的「低氧训练法」。
  前世我也会这样训练,地点却是在师父带我……不对,抓我去的高度破五千公尺的雪山。当时我真的觉得自己会没命。
  在山上训练约一个小时后结束,回程用飞的下山,到家做收操当收尾。
  以上就是我早上的训练内容。
  这种训练只有靠魔法才能做到,假如不能用魔法,光上、下山八成就要浪费掉半天时间。
  以往艾莉娜都会在我结束训练的同时拿来毛巾和饮料,今天却不见人影……我不禁感到疑惑。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便回过头去。
  「早、早安,天狼星少爷。」
  站在那里的不是艾莉娜,是艾米莉亚。
  她拿着杯子和毛巾,神情紧绷,然而,直到昨天都还笼罩在她周身的阴沉氛围,如今荡然无存。
  「早安,艾米莉亚。你帮忙拿毛巾给我啊?」
  「是、是的。请用!」
  我接过毛巾把汗水擦干,艾米莉亚缓缓向我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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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狼星少爷,昨天……谢谢您。」
  「你没事了吗?」
  「那个……没事了,虽然我还没办法忘记妈妈和爸爸的事。」
  她眼睛和脸颊都红通通的,表情却如她所说,一脸平静。
  「天狼星少爷,我想变得和爸爸妈妈一样强。所以我再次拜托您,请您让我变强!」
  「你会碰到比奴隶时期更辛苦的训练喔。没关系吗?」
  「是的!我会努力跟上您的脚步!」
  「是吗?艾米莉亚……你真是个坚强的孩子。你接受父母的死亡了。」
  「啊……」
  看到她如此积极向上,我忍不住摸摸她的头。艾米莉亚身体瞬间僵住,不过她马上就接受我的行为,闭上眼睛,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然后……
  「嘿嘿嘿……」
  第一次露出笑容。
  这抹笑容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可爱笑容。小孩子果然最适合笑了。
  我往下一看,发现艾米莉亚那根长在屁股附近的毛茸茸尾巴正在迅速摇摆,便停止摸她,想观察她会有什么反应。
  「啊……」
  下一刻她的表情就转为悲伤,尾巴也不摇了。
  这一连串的反应让我想到前世养的狗,顿时觉得心灵平静,继续抚摸她的头。
  摸够了后,我把手移开,艾米莉亚微微睁开眼睛,双手交握于胸前,热情看着我。
  「……天狼星少爷。」
  这个瞬间……我想起昨晚诺艾儿说的话。

  『话说回来,天狼星少爷真是个花花公子耶。明天开始艾米就是您的俘虏啰。』

  ……稍微整理一下状况吧。
  我确实安慰了艾米莉亚,但我不是以一名男性的身分安慰她,而是想代替她的家人。
  实际上,前世捡到和艾米莉亚境遇相似的少女后,我也是像昨晚那样安慰她。隔天开始她就改叫我爸爸,黏我黏得跟真正的父亲一样。
  所以按照我本来的计划,艾米莉亚也会是这样……父亲?
  上辈子的我……是个年过半百的大叔。对方是七岁左右的少女。
  这辈子的我……是个八岁儿童。艾米莉亚九岁。
  ……我忘记我现在是小孩子了!才差一岁她不可能把我当成爸爸。
  而且被年纪相当的男性拯救,在自己心灵脆弱时温柔拥抱自己,很有可能迷上对方。从艾米莉亚的眼神来看,她喜欢上我的机率相当高。
  不……等一下。还不一定。
  艾米莉亚或许只是遇到崇拜的人。
  现在就判断她心中萌生对我的恋爱情愫,仍为时尚早。
  总而言之,我成功得到她的信赖。
  不再受困于过去的艾米莉亚,今后想必会变得越来越强。我也可以放心开始训练他们,没什么好担忧的。
  「差不多该吃早餐了。进屋里去吧,艾米莉亚。」
  「是!天狼星少爷。」
  我走向大门,艾米莉亚则摇尾跟在我身后。

  在房间换完衣服后,我走向客厅,途中遇到诺艾儿奸笑着出现在我面前。这笑容看起来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令人火大,所以我决定处罚她。
  「喵啊啊啊啊啊——!艾、艾米看起来很幸福,这样不是很好吗——!」
  果然是你教唆艾米莉亚。今天就处罚得仔细点吧。
  我放着瘫倒在地的诺艾儿不管,来到客厅,早餐刚好准备完毕——是迪做的法式吐司。
  艾莉娜优雅用餐,迪满足地点点头,艾米莉亚和雷乌斯吃得津津有味……还有诺艾儿。你刚刚不是还倒在地上?恢复得真快。
  看到姊弟俩吃得这么开心,迪高兴地问:
  「好吃吗?」
  「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甜甜的超级好吃。迪哥,你会做这种东西好厉害喔。」
  「这是天狼星少爷教我做的。」
  「「咦?」」
  两人往我这边看过来,表情分成两种。
  姊姊两眼发光,传达出「好厉害!」的讯息,弟弟则明显不太高兴。
  「没什么好惊讶的。迪做的菜大部分都是天狼星少爷教的。」
  「少爷常常发明我完全想不到的料理。」
  「哇……好厉害唷,天狼星少爷。」
  「哼、哼。这种东西一点都不好吃!」
  你明明前一秒才在说好吃。
  我本来想提醒他不可以这样,诺艾儿却快我一步,站起来激动地说:
  「嘿,雷雷!怎么能说这种话。」
  雷乌斯一脸错愕,讲不出话来,大概是没想到诺艾儿会生气吧。他好像发现自己失言了。
  「好吃的食物是无罪的。来,给我沾蜂蜜吃吃看!」
  「……好吃。」
  「对吧?要是没有天狼星少爷,你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所以要向人家道歉唷。」
  「……对不起。」
  「很好。做为奖励,我勉强分一些我的份给你吃。」
  ……这家伙是谁?披着诺艾儿皮的艾莉娜吗?
  诺艾儿叫闹脾气的小孩认错的技术之高明,令我大吃一惊,这时艾莉娜悄悄和我说:
  「诺艾儿平常虽然那个样子,她非常会应付小孩子唷。尤其艾米莉亚与雷乌斯和她境遇相似,诺艾儿对待他们就像对家人一样。」
  这么说来,以前家里比诺艾儿小的人就只有我,可是我的一举一动完全不像小孩。如今两姊弟来了,她的专长才能派上用场。
  稍微提高对诺艾儿的评价吧。
  「那个,诺艾儿姊。这么痛苦的话,不用分我也没关系啦……」
  「不!我是姊姊,分一点给你不算什么!」
  「……要不要我再煎一片?」
  「「好!」」
  ……我收回前言。

  吃完早餐,我和姊弟俩换上便于行动的衣服,到庭院训练。
  他们虽然还很瘦弱,经过治疗和摄取营养均衡的食物,已经恢复到可以自由行动的程度。
  两人做完暖身操,紧张地站在我面前。
  「那我要先测试你们的耐力,你们现在开始绕庭院跑。」
  我们家庭院很大,外圈跑起来会有一段距离。
  「简单啦。」
  「要跑几圈呢?」
  「跑到不支倒地为止。」
  「「咦?」」
  「干么愣住?跑到不支倒地为止。想超越极限,必须先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放心,就算昏倒也会有人照顾你们。」
  我望向庭院角落,诺艾儿备好毛巾和饮料在那边待机。
  「我准备好啰——!交给我诺艾儿护士吧!」
  先把用上我教她的辞汇因而心满意足的诺艾儿放到一旁,想变强要从耐力开始训练。这是最重要的,所以师父和我都很坚持要锻炼耐力。
  「中途还要全速奔跑喔。我会跟在你们旁边,给我专心跑步。」
  「搞、搞屁啊!突然叫人跑到昏倒是怎样!」
  「……走吧,雷乌斯。」
  「姊姊!?」
  雷乌斯大声抗议,艾米莉亚却慢慢跑起来,叫上雷乌斯。
  「我决定跟随天狼星少爷。即使你不跑,我也会跑的。」
  「知……知道了啦!我也去。但是,我不会认同那家伙喔!」
  「不是那家伙,是天狼星少爷。你也要好好称呼人家。」
  「可恶!该死的天狼星少爷——!」
  雷乌斯用尽全力向前奔跑,艾米莉亚也苦笑着追上弟弟。这跑法完全没有为之后保留体力,不过,反正最后都会累得昏倒,就随便他们吧。

  ……一小时后。
  「……刚才那是第几圈?」
  「呼……呼……呼……」
  「…………呜……」
  我一边奔跑,一边提醒他们呼吸要维持在一定规律,最后……两人都倒在地上,诺艾儿在一旁单手拿着饮料照顾他们。
  「嗯嗯,我也受过这个训练,明白你们的感受。这不是自己的问题,是天狼星少爷太过异常。」
  曾经参加过三天体验课程的诺艾儿感慨地说,我则继续在庭院跑步,直到两姊弟体力恢复。
  「天狼星少爷——他们没事啰——」
  过了一会儿,诺艾儿叫我过去,我便在最后用全速跑庭院一圈,站在撑起沉甸甸的上半身的艾米莉亚,以及瘫倒在地动弹不得的雷乌斯面前。
  「如何?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了吗?噢,不用勉强说话没关系。」
  艾米莉亚呆呆看着我,没有拨开因汗水黏在脸颊上的头发;雷乌斯脸色苍白,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看起来跟死人一样,不过腹部确实有在上下起伏,应该是没问题。
  「趁现在好好休息。恢复之后直到午餐时间都要继续跑喔。」
  两姊弟因我这句话吓得身体一颤,想抗议也没力气说话。
  「那个……天狼星少爷?这个训练等级是不是一下跳太高啦……」
  「会吗?他们有休息啊,而且只要有那个觉悟,人类的身体意外耐操喔。」
  「啊啊……对不起,姊姊帮不上任何忙。」
  和我比起来,他们还算轻松呢。
  上辈子我连休息时都不能大意,稍有松懈师父就会用橡皮弹射我。因此我被迫学会「身体休息,脑袋维持最低限度的注意力」这种夸张的技能。
  这个训练法留到以后再用,借由刚才的耐久跑,我已经掌握两人的极限,之后只要慢慢提高难度,如此反覆即可。可是只有严格的训练,会害他们身心俱疲。
  教育的基本原则就是糖果与鞭子兼施,我想奖励一下他们,该给他们什么才好?
  目前我只想得到准备好吃的食物。
  「今天午餐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之前吃过的猪排三明治!」
  「我……也是!」
  「我、我也是……」
  ……看来食物好像就够了。
  兽人是这么爱吃的种族啊?
  在那之后,等他们休息够了,有力气走路时,我再叫他们绕庭院跑步。这次不是要跑到昏倒为止,而是以持续时间为重点。
  我叫他们要注意体力分配,速度变得与步行一样也没关系,就是不能停下脚步。这种事应该没人会甘愿去做,姊弟俩却一句话都没抱怨,跟着我跑起来,老实说,我之前太小看他们了。
  特别是雷乌斯看我不顺眼,本来以为他会来找我吵架,然而看到姊姊默默跟着我跑,雷乌斯也选择乖乖接受训练。
  之后终于到了午餐时间,我满足地犒赏累得虚脱的兽人姊弟。

  「「我吃饱了!」」
  跑那么久应该会没食欲才对,两人却笑着把又大又油的猪排三明治吃完,毫不费力。太好了,你们有个坚强的胃。
  因为无论遇到什么状况,都要好好吃饭。
  餐具我交给艾莉娜他们收拾,将我做的饮料递给两人。
  「那个,它的颜色好壮观……」
  整体而言是绿色,里面飘着白色和红色的细小固体,是非常诡异的饮料。
  我能理解艾米莉亚为何会有这种感想。
  「这是营养剂,充满光靠三餐无法充足摄取的营养。给我喝下去。」
  「赢痒计?那东西最好是能喝啦!」
  「不要抱怨,喝就对了。」
  顺带一提,这饮料是拿各式各样的蔬果榨成汁,把食材最有营养的部分切下来加进去制成的。我还有加蜂蜜,应该勉强能入口吧。
  两人虽然困惑不已,还是把它喝了下去,露出仿佛吃到什么恶心东西的表情,因此我拿来布丁给他们洗刷味道。
  「「「耶——!」」」
  不知为何有只猫耳兽人混在其中,不管她。
  我对吃完点心,心满意足的姊弟俩下达下一个指示。
  「接下来要睡午觉。」
  「「睡午觉?」」
  他们疑惑地看着我。
  刚才叫自己跑到死的人现在这么善良,会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与其说睡午觉,不如说小眯一下。之后我要你们听我和艾莉娜上课。」
  锻炼体力固然重要,知识和教养也绝不能忽视,所以下午我打算让艾莉娜帮他们上随从课,以及加强基本知识。
  事前让他们小睡一下,是为了恢复体力和防止他们打瞌睡。
  「对了,你们就睡那张沙发吧。」
  据说吃饱就睡容易发胖,对于因为当过奴隶而瘦成皮包骨的他们俩来说正好。
  因为我必须让他们先长点肉,再把那些肉练成肌肉。
  「叫我们睡觉……未免太突然了吧。」
  「该休息就休息也是很重要的。我会坐在沙发中间,你们头朝我这边睡。」
  尽管他们对我的指示心存疑惑,依然照我说的躺在沙发上。
  「怎么了雷乌斯?睡不着吗?」
  「这么突然最好睡得着啦!」
  「那我帮你施个魔法。只要盯着我的手指就会渐渐想睡喔。」
  我竖起食指,在雷乌斯眼前规律摇晃,盯着它的雷乌斯眼皮开始变重。
  「听好了,我一打响指你就会睡着。三……二……一……」
  「啪」一声……雷乌斯睡着了。
  这是一种暗示,对单纯的小孩很管用。
  接着是用有所求的眼神看着我的艾米莉亚。
  「怎么了?睡不着?看我不能消除疲劳喔。」
  「那个……我想请您摸摸我的头。」
  「拿你没办法。」
  「嘿嘿嘿……」
  我照艾米莉亚的要求摸摸她的头,艾米莉亚就满足地笑着,闭上眼睛。
  过了几秒,她开始发出鼻息,看起来睡得很舒服。
  「喔喔……轻轻松松就让他们睡着了。简直是魔法之手。」
  「他们跑累了,当然一下就会睡着。只要让他们稍微放松即可,没什么难的。」
  我接着把手放在熟睡的两人头上,在不妨碍睡眠的情况下注入魔力。
  注入魔力让体内活性化,可以提高睡眠时的回复力。
  过了一阵子,我离开沙发,一坐到桌前艾莉娜就立刻端来红茶。
  「您辛苦了。等他们醒来就换我出场啰。」
  「麻烦你啦。我一直都对他们很严格,请你手下留情。」
  「交给我吧。我会把他们教成到哪都不会让人蒙羞的出色随从。」
  「不不不,他们没说要当随从吧?不用这么认真——」
  「随从教育也是很棒的教育方式。而且,您不觉得他们迟早会成为您的随从吗?」
  看着姊弟俩的诺艾儿也点点头,同意艾莉娜这番话。
  「尤其是艾米。她对我说过好几次想要帮上天狼星少爷的忙。」
  「诺艾儿啊,我觉得她只是崇拜我,和你以为的喜欢或爱是不一样的。而且她得一直接受我的训练,不会有时间谈恋爱吧。」
  等他们习惯后,还有实战训练、魔法训练、野外训练在等待他们。
  即使她心中萌生对我的爱意,只要我严格对待她,八成一下就会冷却。
  「您太天真啰,天狼星少爷。女孩子的爱是无限大的!不管遇到什么状况都会陷落,这就是爱。」
  「你童话故事看太多啦。总之艾米莉亚稳定下来了,接着就是雷乌斯啰。」
  「是呀。我已经听他倾诉过烦恼,但他的内心还是不太稳定。」
  艾莉娜也和我持相同意见,诺艾儿却听得一头雾水,纳闷地歪过头。
  「不太稳定……雷雷很有精神呀?」
  「诺艾儿,你听好。他们想要保护唯一的家人。旁人看来或许会觉得这十分纯粹,可是换个角度想就会发现,他们心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这不是当然的吗?代表他们很珍惜对方呀?」
  「雷乌斯活下去的理由全建立在姊姊艾米莉亚上。假如艾米莉亚有个万一,雷乌斯也会追随她的脚步而去吧。那两人虽然互相支撑着,只要其中一方出问题,一切都会崩坏,是非常不安定的存在。」
  「艾米莉亚好像找到新目标了,雷乌斯的世界却仍旧只有姊姊一人。」
  雷乌斯会不喜欢我,怎么看都是出于嫉妒。
  最珍视最喜欢的姊姊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想必他既不甘心又无法忍受。
  「就算现在没问题,照这样下去,雷乌斯长大后应该会变成一个无法离开姊姊的人。要是他能找到其他目标就好了……」
  「对啊。希望他快点找到新目标。」
  这间房子也只能再住两年。
  我能去上学所以没关系,不过两姊弟之后有什么打算,得在近期向他们问清楚。
  我和艾莉娜都很伤脑筋,诺艾儿却突然压低音量笑了出来。
  「天狼星少爷和艾莉娜小姐好像他们的爸爸妈妈喔。」
  「喂,我这年纪怎么可能当爸爸。至少说我是哥哥吧?」
  「那我就是少爷的母亲啰。真令人高兴。」
  我把闭上眼睛感动至极的艾莉娜晾在一旁,悠闲度过这段时间。
  过了一小时左右,我把休息够久的两人叫起来。
  「……奇怪,身体怎么不痛了?」
  「对呀,感觉身体好轻。」
  「以后再告诉你们为什么。现在要好好用功喔。」
  我叫一醒来就满心疑惑的姊弟俩坐到桌前,我和艾莉娜则坐在他们对面,开始上随从课。
  「那么我们来学习如何当一名随从吧。先要从随从应有的态度开始教起。」
  「知道了。」
  「喔。」
  「雷乌斯,现在我是你们的老师。不能说『喔』,要说『是』。」
  「喔——是、是!」
  艾莉娜的课程已经开始。
  平常和蔼可亲的艾莉娜,教人工作时会变成一名严师。
  雷乌斯虽然被艾莉娜的转变吓了一跳,仍然乖乖改掉艾莉娜纠正的部分。
  「随从是随侍于主人身边,诚心诚意侍奉主人的职业。重要的是要有一颗为人奉献的心。只要遇到想要侍奉的主人,你们自然会明白这点。」
  「是!」
  「啥——?」
  听到「主人」一词,姊弟俩瞄了我一眼,各自做出不同反应。
  艾米莉亚看起来十分赞同,雷乌斯则一脸嫌恶,因此艾莉娜狠狠瞪向雷乌斯。
  「雷乌斯,要说『我不是很明白』而不是『啥』。」
  「可是,我又没说要当这家伙的——呃,我没有说过想当天狼星少爷的随从,所以不明白随从的心情也没关系。」
  「是这样没错。主人不一定是天狼星少爷主人,讲白了,你们也不一定要成为随从。不过,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不会有坏处。例如讲话方式。」
  雷乌斯纳闷不已,艾莉娜接着说明:
  「讲话方式是很重要的。讲话有礼貌能给人留下好印象,更重要的是看起来会显得优雅又聪明。雷乌斯,你记得欺负你们的大人们是怎么说话的吗?」
  「……我不是很懂,不过感觉超没品——很没礼貌。」
  「因为他们没念书,不懂得优雅地说话。你想变成那种人吗?」
  雷乌斯皱眉摇头,大概是想起奴隶商人和虐待自己的人的语气吧。
  「所以才要学这些事。不要着急,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学习吧。」
  「是!我明白了。」
  「很好,就是要这样回答。」
  艾莉娜的作风就是该夸人时不会吝啬。
  她伸手温柔抚摸雷乌斯,雷乌斯高兴地笑了。
  「讲话方式慢慢矫正就好,先示范几个随从的动作给你们看。」
  艾莉娜静静起身,在两姊弟面前示范随从该如何行动。
  虽然我每天都在看,再看一次仍然觉得艾莉娜的动作干净俐落,十分漂亮。
  不发出任何脚步声的优雅行走方式、鞠躬的角度,以及用托盘端水时水不会摇晃的技术,都令人忍不住再三赞叹。
  两人呆呆看着平常像个慈母的人工作的模样,艾莉娜示范完后,他们的眼神完全变了。
  艾米莉亚把她视为目标,雷乌斯则是纯粹的尊敬。
  「……这些就是基本动作。你们先照做一遍看看。」
  「「是!」」
  姊弟俩立刻开始模仿艾莉娜的动作,想当然耳,不可能一下就做得好。
  走路会发出脚步声、鞠躬鞠得不够深,很多可以挑剔的地方。可是,艾莉娜一步一步耐心教导他们,直到他们理解前示范了好几次,叫他们反覆练习。
  走路方式的话我也能教人,因此我跟着加入教师行列。
  看到完全无声的移动方式,两人大吃一惊。其实这是暗杀技巧,但学起来也不会有坏处,我就把诀窍教给他们。
  就这样,艾莉娜继续上她的随从课,等到两人稍微有点样子便宣布下课。
  「今天就上到这里。每天掌握一些,慢慢让它变成自己的东西吧。」
  「「谢谢您的指导。」」
  今天的随从课到此结束,不过还有下一堂课要上。
  我才刚心想「先让他们休息一下吧」,诺艾儿就已经准备好了。
  「辛苦啰。来来来,吃点点心休息吧。」
  看到茶点有我教大家怎么做的吐司饼干,姊弟俩眼睛一亮,坐到椅子上。很好,没有在我和艾莉娜入座前就开动。
  我向诺艾儿道谢后就座,一场小型茶会就此开始。

  在兽人们对吐司饼干的赞扬声中,艾莉娜喝了口红茶,看着姊弟俩说:
  「总有一天还得教你们怎么泡茶呢。」
  「对呀。天狼星少爷,可以把那个泡法教给他们吗?」
  「用不着特别征求我的同意吧。」
  「可是可是,学会那个泡法后红茶变得好喝很多耶?要把这么厉害的技术教人,当然要得到本人的同意。」
  「天狼星少爷连怎么泡红茶都知道呀?」
  听到这段对话,艾米莉亚兴奋地问。
  「是的。我自认对泡茶方式了若指掌,天狼星少爷却让我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
  「天狼星少爷真的很能干。不知为何,他连我们没教过的礼节都知道,到底是怎么学的?」
  「看着看着就会了。」
  「「咦——?」」
  诺艾儿和雷乌斯往我这边看过来,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那我就把艾莉娜刚才表演过的重做一次吧。艾莉娜,麻烦你扮演主人。」
  「我很荣幸。」
  我选择莫名高兴的艾莉娜当主人,扮演她的随从。
  优雅行礼、使用餐具时不发出声音,以及在不妨碍主人行动的情况下自然提供协助。这些全是从艾莉娜身上学到的。
  上辈子我常常假扮成大人物潜入敌阵,为了完美扮演那个大人物,我的观察技术自然会有一定程度。
  这个技术在战斗中也会派上用场,所以只不过是要模仿随从的动作,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不过这终究只是模仿,要跟身体自然而然就会这么做的艾莉娜比较,还满厚脸皮的。
  我把艾莉娜的动作模仿得完美无缺,帮她重倒一杯红茶,最后一鞠躬。
  「完美。我心满意足。」
  「唔……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挫败!?但是天狼星少爷是我们的主人,不是劲敌。所以艾米也不要勉——」
  「角度是这样,然后脚是……这样吗?」
  「真用功。和她比起来你又如何呢?」
  「我、我要特训!我会让她知道想超越姊姊再等十年吧!」
  诺艾儿撂下一句反派角色会说的台词,冲出客厅。
  我和叹了口气的艾莉娜四目相交,忍不住露出苦笑。
  「……姊姊,你就这么喜欢那家伙吗……」

  休息时间结束,下一堂课开始。
  这次要教他们看字、写字和简单的算术等生存所需的知识。
  我打算和艾莉娜一起教他们。
  「好了,文字和算术非常重要。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鬼才知道……不对,我不知道。」
  「雷乌斯,要是不会看字不会算术,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会被骗?」
  「没错。也就是说,学会它们就会比较不容易被骗。」
  无论锻炼得多强多厉害,全世界到处都是无法光凭武力解决的问题,例如侵占或文件不全,但这些问题只要拥有相关知识就能应对。
  「也有人什么都搞不清楚就被骗,回过神来已经沦为奴隶了喔?」
  「唔……」
  一听到这个例子雷乌斯就安分下来,大概是因为在最底层的奴隶世界待了将近一年吧。
  我其实不太想让他想起这种过去,但和我的前世不同,这个世界人命不值钱,想活下来需要各种知识。即使会被他讨厌,我也要他好好念书。
  「为了避免遇到这种事,你要吸收知识,保护你想守护的人。知识也是一种力量。」
  「知识也是一种力量……这句话太棒了!请两位教我写字!」
  「很好。来,艾米莉亚,我们先从自己的名字开始学。」
  「是,我会加油!」
  「雷乌斯的名字是这样唷。你也写写看。」
  「……这样?」
  「对。你们都写得很好。」
  我们用事先做好的文字一览表搭配艾莉娜及我的示范,教他们写字。到头来还是要硬背,不过这些都是日常生活会用到的东西,只要有耐性和时间应该就记得住。

  所有的字都教过一遍后,接下来是算术。
  先教他们零到一百,反覆练习一位数的加法和减法,让他们理解数字。
  我们还拿一个铜币——这个世界的钱给他们,让他们玩购物游戏。
  「一个猪排三明治就卖三个铁币吧。来,买两个猪排三明治要找多少钱?」
  这个世界的钱全是硬币状,根据材质决定价格。
  种类和价值换算成我上辈子的钱,差不多是这样——
  石币是一日圆。
  铁币是五十日圆。
  铜币是五百日圆。
  银币是五千日圆。
  金币是十万日圆。
  我只是抓个大概。除此之外还有更高级的硬币,但目前不可能拿到,我就省略掉了。
  若要订个基准,数枚银币大概可以让一家四口用一个月。
  有些地方会以物易物,东西的价格就会有差,所以不能说每个地区都相同……不过差不多就是这样。
  用来让两姊弟玩购物游戏的商品,是中午吃剩的猪排三明治。
  我告诉他们只要算对就可以吃,因此两人认真倾听我的问题。
  「呃,铜币一枚是铁币的……」
  在艾米莉亚计算金额的期间,雷乌斯什么都不做就把铜币递给我。
  「全部给我。因为我吃得下更多个。」
  「好,找钱就让你尝尝我的铁爪功吧。」
  「咦?为什么我跟诺艾儿姊一样!?不要啦会痛,拜托不要!」
  「你连算都没算。下次再做这种蠢事我就赏你一发铁爪功。」
  看到雷乌斯那样,艾莉娜似乎也很无奈,只是苦笑着看我教训他。
  我一放开反省过的雷乌斯,他就趴在桌上一个人伤起脑筋。
  「算出来了!咦?雷乌斯,你怎么了?」
  「别在意。所以呢?拿一个铜币付钱要找多少钱?」
  「四个铁币。」
  「正确,来,猪排三明治是你的了。」
  我从艾米莉亚手中接过铜币,递给她两个猪排三明治,艾米莉亚把其中一个分给雷乌斯。
  「姊姊……我没答对啊?」
  「没关系。我吃不下这么多……收下吧?」
  雷乌斯看了这边一眼,我和艾莉娜转头望向旁边,假装没看到。
  姊弟俩看我们默许这个行为,笑着吃起猪排三明治。
  「凉掉也很好吃呢。下次要靠答对问题得到它唷。」
  「……嗯!」
  感情这么好是不错,雷乌斯过度依赖姊姊却不是个好现象。但突然要他们改变也不太好,还是慢慢来吧。
  两人和乐融融地享用猪排三明治,不过……今天的训练仍未结束。
  「吃完要再到外面跑步喔。」
  「「咦!?」」
  之后,直到太阳下山,我都在外面和他们一起奔跑。

  ——— 雷乌斯 ———

  ……最近,姊姊变得很奇怪。
  该怎么说咧,她动不动就会看那个人族。
  人族只会欺负我和姊姊,叫他们住手也不会停,而是笑着继续打我们,肚子饿也不给我们食物吃,最讨厌人族了。
  但那家伙……天狼星不一样。
  他不会笑着打我们,会给我们很多食物吃,我们受伤也会立刻帮忙治疗。姊姊说他很像爸爸,明明一点都不像。
  爸爸一直都在保护我们,要是我做坏事他会教训我,是又强又高贵的男子汉。
  和爸爸比起来,那家伙不知不觉就会出现在旁边,发现我做坏事会超级生气,是个大烂人。那家伙怎么可能像爸爸。
  可是……为什么姊姊总是在看那家伙?
  那家伙一有动作,姊姊就会高兴得脸红,每次看到她那样我都会觉得闷到不行。
  不过我很喜欢那家伙的随从艾莉娜小姐。
  艾莉娜小姐会温柔摸摸我的头,还会抱紧我,有和妈妈一样的味道。
  还有吵死人的诺艾儿姊,她常常陪我一起玩,所以我喜欢她。
  迪哥虽然眼神很恐怖,却会煮很多好吃的东西,肚子饿的时候也会偷给我面包吃,所以我喜欢他。
  不过……我喜欢的人全都在称赞那家伙。
  那家伙确实很厉害。他什么都知道,不管我跑得多努力,从来没有跑赢过他。
  爸爸常告诉我要认同比自己强的人,但我不想认同那家伙。
  我讨厌那家伙。原因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讨厌。

  被那家伙捡回家后,我每天都在跑步。
  醒来就叫我们去跑步,吃完早餐就叫我们去跑步,睡完午觉上完课就叫我们去跑步。
  姊姊从来没抱怨过,可我已经腻了。我说我想做其他训练,那家伙叫我跑赢他再说,所以我拼命想要超过他……结果今天也输掉了。
  可恶,下次我一定要赢。我要模仿那家伙的跑法吓他一跳。

  吃完好吃的午餐,接着是上课时间。是说……今天的午餐也很好吃。
  虽然负责煮的人是那家伙,我有点不爽,要我认同他做菜的手艺也不是不可以。
  下午的课从艾莉娜小姐的随从课开始。
  艾莉娜小姐平常都笑咪咪的,上课时却会变得好严格,不过非常帅气。把盘子放到桌上也不会发出声音,在对方开口要求前就会准备好那个人想要的东西,到底怎么样才做得到?
  她说等我们遇到想服侍的主人,自然就会学会这些,但我一点都不想服侍那家伙。
  可是姊姊学得好认真,而且我也想变得像艾莉娜小姐一样厉害,所以我很努力。做得好的话艾莉娜小姐会夸我,我想更进步一点,这样就能被艾莉娜小姐夸。
  下一堂课是算术。
  要把一堆数字加加减减,算出答案,难得要命害我头痛。
  但那家伙说学会算术就不会再被那些欺负我们的大人骗,所以我要加油。
  算完写在纸上的问题后,要用一个铜币练习买东西。规则是算出买那家伙拿出的东西要多少钱,答案正确就可以吃掉它,今天是我和诺艾儿姊最喜欢的布丁,我一定要答对。
  「一个布丁要一个铁币和十个石币,买四个要找多少钱?」
  「我我我!五个铁币和十个石币!」
  诺艾儿姊忽然出现,那家伙用布丁堵住她的嘴巴,把她赶回去了。今天她也好有精神喔。
  「把刚才的事忘了。一个布丁要一个铁币和二十个石币,买五个要找多少钱?」
  啧……问题果然变了。总之边看那家伙给的硬币单位表,一边计算吧。上面写着十个铁币等于一个铜币……然后咧?
  「天狼星少爷,这样对吗?」
  「嗯,正确。布丁给你。」
  不愧是姊姊。她已经写下答案答对题目。
  「拿到布丁也很令人高兴,但我希望您摸摸我的头。」
  「真拿你没辙。」
  「嘿嘿嘿。」
  ……又来了。又有种闷闷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
  「雷乌斯。静下心来,把问题看仔细。」
  艾莉娜小姐摸了我的头,使我冷静下来。
  对喔,不快点答对拿到布丁,就没办法和姊姊一起吃。
  呃,五十个石币是一个铁币,所以……
  「……找三个铁币吼——找三个铁币对不对!」
  「正确。亏你一个人就算得出来,没被石币扰乱。」
  我成功得到布丁,那家伙却伸手摸我的头,害我有点不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会想拍开他的手。
  「好好吃喔,雷乌斯。」
  「嗯!」
  虽然有点在意,布丁很好吃所以就算了。诺艾儿姊也常这么说。

  当天晚上……我睡不太着。
  明明累得半死,心情却很烦躁,一点都不困,喉咙也好干。
  我一边注意不要吵醒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姊姊,离开房间,到厨房找水喝后稍微好了一点。准备回房间时,我往大门瞄了一眼,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出去。
  胸口还是闷闷的,因此我决定偷溜出去。走到室外,我发现外面还挺亮的,原来是因为天上的月亮在发光。在部落时我也看过好几次月亮,今天的看起来却特别美丽。一看到它,胸口就开始发热……眼睛没办法移开。
  身体越来越烫……力量涌现出来……咦……为什么?
  姊姊……我……我……不要……

  ——— 天狼星 ———

  结束今天的训练吃完晚餐后,我在房间准备就寝,这时,艾米莉亚跑来找我。
  「雷乌斯怪怪的。」
  「他今天确实不太对劲。昨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其实,昨晚我看到雷乌斯睡不着跑到房外。过没多久他就回来了,不过他感觉非常慌张,用棉被盖住全身睡着了。」
  「满可疑的。然后呢?」
  「隔天早上,他的表情十分平静,我问他原因他却什么都不讲。不仅如此,他还生气地叫我不准跟您说。」
  「这样啊。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白天就向我报告。」
  「对、对不起。因为雷乌斯很不想让您知道……」
  雷乌斯是她的家人,会比较宠他也是无可奈何。
  艾米莉亚好像很担心,总之先和雷乌斯谈谈吧。
  「帮我叫艾莉娜和雷乌斯来。有艾莉娜在的话,他或许会愿意告诉我们原因。」
  「我明白了。」
  确认艾米莉亚离开我房间去叫两人过来后,我重新回想雷乌斯的状态。
  食欲虽然还是一样旺盛,平常都会和我比谁跑得快,不愿服输的雷乌斯却突然收敛起来,不如说好像在害怕什么。
  思及此,我察觉到一件事。在我准备发动「探查」的瞬间……
  「天狼星少爷!」
  艾米莉亚拿着一张纸冲进我房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雷乌斯他……雷乌斯他……离开这里了!」

  接获艾米莉亚的报告,我立刻将所有人召集到客厅。
  桌上放着一张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的纸,是刚才艾米莉亚回房时看到的。

  『姊姊就拜托大家了。再见。』

  ——内容如上。我拿给随从们看,询问他们的意见。
  「你们有何看法?我不认为他会逃避训练。」
  「我同意。那孩子不是这种人。」
  「我也这么觉得!」
  「我也是。」
  我本来想接着询问最了解雷乌斯的艾米莉亚,但她缩在诺艾儿怀中,拼命忍住不要哭出来。
  「艾米莉亚,麻烦你告诉我,雷乌斯讨厌在这里的生活吗?」
  「这个……不可能。大家都对我们很温柔……我们非常高兴……他绝对……不可能逃走!」
  「是吗?那表示有其他理由……果然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怎么了吗?」
  我向其他人说明从艾米莉亚口中听来的情报,随从们也毫无头绪。
  「……看来只能直接问他了。」
  「喔喔,不愧是天狼星少爷!您要去接雷雷回家是吧!」
  「不,我只是去问原因。我知道他在哪里,稍微出门一下。」
  我已经用「探查」侦测到雷乌斯的所在地,却没有立刻去接他,是因为我想尊重他的意愿。我会好好栽培弟子,但假如那名弟子找到其他目标或梦想,我的原则是予以尊重。
  因此雷乌斯如果是自愿离开,我并不打算阻止,可是他对姊姊一句话都没说就走掉,实在太超过了。至少要问个理由出来。
  「天狼星少爷,您的武器。」
  知道我想做什么的艾莉娜,帮我拿来我的装备——插着剑和小刀的皮带。艾莉娜面色担忧,我则回以微笑,叫她不要担心。
  在我调整皮带的时候,艾米莉亚跑到我面前低下头。
  「天狼星少爷!求求您……带我一起去!」
  「……艾莉娜。」
  「是。艾米莉亚,换上这身衣服。」
  「咦?」
  艾米莉亚从艾莉娜手中接过便于行动的衣服,呆呆看着我们。
  「怎么了?快点换好衣服,我们要去追雷乌斯。」
  「呃……那个,因为可能会遇到危险,我以为您会拒绝。真的……可以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你可是雷乌斯的姊姊,得从他口中问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谢谢您!」
  她眼眶泛泪,深深一鞠躬,不过我们还没解决任何问题。
  我对诺艾儿使了个眼色,继续调整皮带。
  「了解。艾米,之后再哭吧,快点换衣服。」
  「是!」
  在等待艾米莉亚更衣的期间,我向艾莉娜与迪下达指示。
  「说不定会遇到魔物,请你们先准备好药。」
  「交给我吧。我在此恭候三位归来。」
  艾米莉亚在我踏出大门的同时换好衣服。她身穿耐磨的厚长裤和短外套,是一般冒险者会穿的轻便服装。
  「让您久等了。」
  「好,走吧。到我背上来。」
  「是、是。失礼了。」
  我背对艾米莉亚蹲下来,她虽然有点犹豫,还是乖乖趴到我背上。
  接着,我用「魔力线」把我们俩绑在一起,艾米莉亚明显吓了一跳,但我没有管她,发动「增幅」。
  「小心脖子不要被勒到。那我们出发了。」
  「我、我们出发了!」
  「「「路上小心。」」」
  我和艾米莉亚在随从们的目送下,飞向天空。

  「会不会怕?」
  「没、没问题!可以再快一点,得快点赶到雷乌斯身旁……」
  「冷静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来,看看月亮。」
  「月、月亮……哇……」
  艾米莉亚抬头仰望比平常靠近一点的月亮,环住我脖子的手放松了些。
  我们默默飞行,过了一阵子,逐渐恢复冷静的艾米莉亚突然轻声说道:
  「雷乌斯是不是也在看着月亮呢?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孩子。」
  「真是的。假如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太无聊,把他痛扁一顿好了。」
  「我会赏他一巴掌。」
  「就是要这个气势。我稍微加快速度喔。」
  「是!」
  我循着「探查」的反应,抵达数年前采取水魔草的湖泊。
  用「探查」确认周遭没有魔物后,我降落到地面,把艾米莉亚放下来,开始搜索四周。
  「雷乌斯——!你在哪里——!」
  「不要这么大声。」
  在这种地方大喊,可能会引来魔物。
  所幸现在这附近好像没有魔物,但还是不能做多余的行动。
  「可是,雷乌斯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别担心,雷乌斯就在那。」
  我指向屈膝坐在湖边的雷乌斯。
  看到弟弟平安无事,艾米莉亚松了口气,正要冲到雷乌斯身边,然而……
  「不要过来!」
  雷乌斯用平常绝不会对姊姊使用的威吓语气拒绝她,令艾米莉亚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雷、雷乌斯?你在说什么呀。跟姊姊一起回家吧……好不好?」
  「我不是叫你不要过来吗!」
  艾米莉亚因雷乌斯的抗拒大受打击,不过她依然鼓起勇气,继续和弟弟说话。
  「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们不是说过要一起努力吗?离家出走,给大家添麻烦……要是你有个万一怎么办!」
  「我没事。我现在体力变好了,也靠上课学到一些知识。我一个人也活得下去!」
  「别说傻话了!怎么可能一下就变强!」
  「我变强了!我……已经变强了!」
  他们俩的对话毫无交集,继续争执也只是浪费时间,因此我决定介入其中。
  我拍了下艾米莉亚的肩膀叫她回过头,艾米莉亚摇摇头,眼泪扑簌簌地流下。
  「对不起!我马上……我马上说服他,请您不要放弃那孩子。」
  「你们现在都太激动,交给我处理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就行。」
  「……是。」
  艾米莉亚懊悔地退到一旁,我从她旁边经过,走向雷乌斯。
  好了,他究竟为何离家出走?
  「雷乌斯。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是你们的监护人兼师父。徒弟情绪失控,我当然会担心。」
  「我不记得我有说要当你徒弟!」
  确实如此,雷乌斯只有说要跟随我,没有直接表示要拜我为师。
  「可是,至今以来都是我们提供三餐、住所和知识给你们,应该有权利问一下吧?」
  「…………」
  「不说话吗?总之给我回答。你为什么要离开家?光看那张纸我无法接受。」
  「我……变强了。」
  「就凭那种程度的训练?那你误会可大了,小孩子无知也要给我适可而止。」
  听到我这番挑衅意味浓厚的话,雷乌斯站起来大叫:
  「我已经变得比你还要强。快点带着姊姊滚回去!」
  「你今天也跑输我耶?只有嘴上功夫变强,跟小鬼头没两样喔。」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刚捡到他时,由于丧亲之痛和当奴隶时的经历,雷乌斯情绪极度不稳,但艾莉娜的照顾应该让他冷静了不少才对。
  家里有美味的食物和舒服的床,就算要接受严格的训练,我不觉得会让他情绪失控到离家出走。看来有其他因素。
  「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去!你们不回去的话……就算要来硬的,我也要把你们赶回去!」
  在我思考的期间,雷乌斯停止大吼大叫,愤恨地哭着,集中力气。
  接着,被月光照亮的银发突然开始变长。
  「!?雷乌斯……不会吧……?」
  身旁的艾米莉亚神情绝望,瘫坐在地,雷乌斯仍旧没有停止变化。
  不只是头发变长,他全身上下都长出毛来,鼻子向前方伸长,变成一只可以用双脚站立的狼。身上的衣服是唯一可以证明他是雷乌斯的东西。
  「怎么会……雷乌斯竟然是诅咒之子……」
  「诅咒……这状态很危险吗?」
  「那是我们银狼族自古相传的现象。全身都会狼化的人是灾厄与不幸的象征,照银狼族的规矩……会被杀掉。」
  我听说银狼族是相当重视同伴的温柔种族,想不到还有这么可怕的规矩。
  不亲身体验就不会知道的事果然有很多。
  「两年前,我们的部落突然有一名男性变成诅咒之子。那个人精神错乱,开始四处大闹,在他想要袭击我们时,爸爸他……」
  「把他杀了是吧。在你们面前?」
  「……是的。」
  我隐约猜到原因了。
  雷乌斯亲眼看过诅咒之子的下场,所以当他发现自己是诅咒之子,觉得自己也会变成那样,便因而绝望。
  他没有勇气自杀,又不能和姊姊继续待在一起,只得逃出宅邸……大概是这样吧?
  「看看我这个样子!这种怪物待在姊姊身边,会给姊姊添麻烦的!你赶快带着姊姊回去!」
  「不要……雷乌斯,别说这种话。我怎么可能抛下你回去……」
  「姊姊,你不用担心。变成这样的我超强的,一个人也活得下去。」
  「不行……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必须处死诅咒之子的规矩,以及不想和家人分开的心情,令艾米莉亚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的声音软弱无力,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哭泣。
  雷乌斯放弃一切,艾米莉亚陷入绝望,而我……
  「哼……真没意义。」
  我则是嗤之以鼻。
  「咦!?天狼星……少爷?」
  「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次!」
  「好啊,要我说几次都行。你们的烦恼真没意义,无聊透顶。」
  我这句话打击到艾米莉亚,但我不予理会,竖起一根手指。
  「雷乌斯,和我打一场。你赢的话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如果是我赢,我要你听我一个命令。」
  「什么嘛,你之前不是说过如果我有想做的事,随便我要干么都可以。所以我才做自己想做的事啊……结果你又跑来阻止我,你这个大骗子!」
  「我不想被说谎的人骂骗子。而且,这就是你想做的事?笑死人了。」
  我确实会尊重本人的意见,但那也要我们双方都能接受。
  就算他说他遇见一名想守护的女性,要离开宅邸,假如那女人是欺骗我徒弟的骗子,我用蛮力都要阻止他。
  「你不是变强了吗?既然你有自信赢过我,就快点放马过来。」
  我向他招招手,解开套着武器的皮带,将其扔到一旁。
  雷乌斯开始发出像狼嗥一般的低吼声,我紧盯着他,侧身摆出徒手应战的架势。
  「动不动就摆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这次我要让你看看我的真本事!」
  变身成狼人的雷乌斯目露凶光,向我袭来。

  「接招吧!」
  雷乌斯使出动作极大的右钩拳,我本来打算敲击拳头侧面让它偏离方向,这拳的速度却超出预料,于是我迅速侧过身子回避。
  擦过右脸的拳头产生了风压吸引住我的注意力时,雷乌斯马上接着挥出左拳,我在蹲下来闪躲的同时,一拳击中雷乌斯毫无防备的腹部。
  「……没用的!」
  由于有结实的肌肉阻挡,看来没什么效。雷乌斯露出狰狞笑容,抬腿往我身上踢过来,我向后避开,与他拉开距离。
  「怎么样!我变强了对吧!」
  「是没错,但打不中就没意义了。」
  「你也只有现在才能这么跩!就算你道歉,我也不会原谅!」
  雷乌斯再度逼近,攻击如怒涛般汹涌而来。
  我闪过他的右钩拳,转头躲开左手使出的上钩拳,一面化解他的踢击,一面慢慢后退。
  我退得太过头,背部撞到一棵树。雷乌斯看有机可乘,挥出右直拳,我便用力往旁边一跳。下一刻,那棵树就在雷乌斯的拳头下断成两半。
  「可恶,有种别躲!讲那种高高在上的话,结果你什么都办不到嘛!」
  「随你怎么说。」
  雷乌斯跳起来使出飞踢,我侧身闪过后挥出右拳反击,打中他的腹部。然而他的身体硬得有如石头,攻击似乎毫不管用。
  「一点都不痛!我很强的!」
  他再度挥拳攻来,我钻到他胸前闪过拳头,往心窝踹下去。就算有那么强壮的身体,雷乌斯仍然没能稳住脚步,被我踢得往后摔在地上。不过他却若无其事地笑着站起来。
  「啊哈哈哈!没用啦!我赢定了,你快点放弃吧!」
  他抡起拳头,挥出力量和速度兼具的一拳。雷乌斯变身后,速度及力量都大幅提升,要是被他打中,绝对会身负重伤,就像刚才那棵断成两半的树。
  可是……
  「太嫩了。」
  我躲开不用想都知道会往哪打的拳头,抓住他的领口把他拽过来,同时赏他一记扫堂腿,力道大到仿佛要把他踢飞。
  接着,雷乌斯在空中垂直转了三圈,来不及防御就摔到地上。
  「呜呃!?……为、什么!」
  这是让对手朝意想不到的方向旋转,扰乱三半规管平衡的招式。
  外行人用这招非常危险,但我懂得控制力道,只会让他的平衡感暂时麻痹。证据就是雷乌斯没办法马上站起来,而是跪在地上面露惊愕,抬头看着我。
  「无论你再快再有力气,别以为连招式都称不上的儿戏会管用!」
  在对手看来轻易就能闪过的大动作攻击、没有假动作的飞踢,最后还使出简直在叫我闪开的直拳。你瞧不起战斗是吧?
  「可……恶——!」
  尽管还没完全恢复,雷乌斯仍踉呛着站起来攻击我。恢复速度和骨气是值得赞赏没错,瞄准面积小的脸部就得扣分了。
  我光是动动脖子就闪开雷乌斯的拳头,往他胸口揍下去。
  「没用——呕恶!」
  出乎意料的一击令雷乌斯后退两、三步,弯下腰吐出胃液。
  为了测试雷乌斯的防御力,之前的攻击我都没有使用「增幅」。
  现在我知道力道要控制在什么程度,之后只要手下留情,不要打死他就行。
  「咳!呜……你、你是蒙到的!」
  有这种想法要扣更多分。这种时候应该要先远离对手,重整态势。
  即使我这么想,雷乌斯也察觉不到。我弯腰避开他的回旋踢,往支撑身体的那条腿踢下去,趁他的脚瞬间离地时抓住他,甩了好几圈把他砸到地上。
  「怎么样?雷乌斯。你这种程度,真的能凭一己之力生存下去吗?」
  「还没……我……还没输。」
  雷乌斯的斗志仍未熄灭,摇摇晃晃站起来对我出拳。
  这次他动作没有之前大,而是想靠动作小的刺拳以量取胜,然而,想躲开预测得到的攻势易如反掌。他偶尔会使出大动作的攻击,我便趁这个机会反击。
  我们交手了好几个回合,雷乌斯却不停止攻击,大概是不想认输吧。在我击中他腹部第十次时,我看到雷乌斯哭着忍受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打不中。为什么……你不被我打倒啊。」
  「要我被那种幼稚的攻击打倒,太强人所难了。」
  「你就乖乖被我打倒嘛……让我赢……让我……离开啊。」
  「你真的想离开吗?」
  「我想离开……不离开不行啊……我……不可以待在那里。」
  我拨开雷乌斯软弱无力的拳头,赏他右脸一拳,将他揍飞。
  倒在地上的雷乌斯嘴巴血流不止,站起身来……仅此而已。
  我走向站在原地不动的雷乌斯,看着他的双眼,他露出畏惧强者的孩童般的眼神。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想离开姊姊?」
  「对啊……不然……姊姊会……变得不幸!」
  雷乌斯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挥出的拳头,弱到令人同情,连闪都不用闪。
  我用胸口承受他的攻击,抓住他的领口提起来。
  「雷乌斯,看着我。」
  我把他拉到面前,雷乌斯目露畏惧的瞳眸映照出我的脸孔。
  「我是什么人?你觉得我是银狼族吗?」
  「……不是。」
  「没错,我是人族。所以你是不是诅咒之子我根本不在乎。就我看来,你只是个可以变身成狼的小鬼。我反而很期待以后该如何栽培你。」
  「咦……啊?」
  「诅咒之子要被杀掉这种无聊的规矩关我什么事!你是我的徒弟,与规矩无关。要是有不识相的人有意见,由我来痛扁他一顿。」
  我将视线从目瞪口呆的雷乌斯身上移开,把他推到艾米莉亚面前。
  「艾米莉亚,你怎么想?你要遵守银狼族的规矩,处死诅咒之子吗?」
  听见「处死」这个词,雷乌斯吓得身体一颤。可是,艾米莉亚虽然显得有些困惑,依然摇头表示否定。
  「没错。就是因为不想,你才会犹豫不是吗?你想怎么做……给我说出你的真心话!」
  「我……我……不要。我不要杀掉雷乌斯,我不要和雷乌斯分开!只要能跟雷乌斯在一起,我才不管什么规矩!」
  艾米莉亚挣脱束缚自己的规矩,大叫着倾诉自己的想法。
  听到艾米莉亚的真心话,我再度凝视雷乌斯的双眸。
  「你也听见了,你姊和我都不在意你是诅咒之子。我再问一次。你真的想离开吗?」
  「……我……不要。」
  雷乌斯一哭出来,身体就像时间倒流似的,恢复成原来的状态。
  满是瘀血的脸被眼泪和鼻水弄得脏兮兮的,雷乌斯开始放声大哭。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一个人!我讨厌寂寞!我不要和姊姊分开!我还想让艾莉娜小姐多摸摸我!想和诺艾儿姊玩更多游戏!想吃更多迪哥做的菜!我不想走!我想……回家……」
  这就对了……你只是个小孩,想说什么就尽管说。
  因为,有很多事是小孩子才能说的。
  雷乌斯不但害大家这么着急,还要我们跑到这种地方找人,不过他终于愿意说出真心话,我就不多追究了。
  我把低声啜泣的雷乌斯交给艾米莉亚,她立刻抱紧雷乌斯,毫不在意他脸上的眼泪和鼻水。
  「雷乌斯……太好了……雷乌斯……」
  「姊姊……对不起。对不起……」
  姊弟俩相拥而泣,但我可是在开战前和雷乌斯做了个约定。
  我现在就要他履行承诺。
  「雷乌斯。我们约好我赢的话你要听我一个命令对吧?」
  「天狼星少爷,我来代替雷乌斯。所以不要再对雷乌斯……」
  「不行,这是属于我们的比赛。而且你也没办法代替他。」
  我看着雷乌斯的脸,笑着下达命令。
  「给我回家。」
  「…………嗯。」
  雷乌斯最后露出孩子气的淘气笑容,失去意识。

  在那之后,我把艾米莉亚背在背上,抱着昏过去的雷乌斯回到宅邸。
  大门在我降落房前的同时就打开来,随从们笑着迎接我。
  「欢迎回来,天狼星少爷。还有艾米莉亚……雷乌斯也是。」
  「嗯,我回来了。麻烦你们照顾雷乌斯。」
  「明白。」
  「唔喔……雷雷被打得好惨。绷带够不够呀?」
  我把因疲劳和精神松懈而昏倒的雷乌斯交给迪,放下背上的艾米莉亚,才感受到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我目送抱着雷乌斯的迪与诺艾儿走进屋内,这时,艾莉娜拿来饮料和毛巾。
  「您辛苦了。雷乌斯应该也会学到不能擅自行动吧。」
  「能顺利把他带回来真的太好了,虽然我好像有点做过头。」
  「不,天狼星少爷。您不仅没有做过头,还太宠他了。随从瞒着主人离家是非常夸张的行为,视情况还可能会被处死。」
  我心想「雷乌斯不是我的随从啊」,但艾莉娜看起来是真的生气,因此我决定不要乱插嘴。
  「不过,您的管教应该会让他往正确的方向成长。看他睡得那么安详就知道了。」
  「可是我揍了他好几拳耶,希望他不会怕我。」
  「不会的。那是为他着想的爱的鞭子,那孩子一定会明白。」
  艾莉娜笑着叫我无须担忧,在我准备和她一起回到屋内时,我发现站在背后的艾米莉亚异常安静。
  回到家后她一句话都没说,是在气我打她弟弟吗?
  「你不去陪雷乌斯?」
  「啊……是。我现在就去。」
  我一提醒艾米莉亚,她就急忙从我身旁跑过去,然而她跑到一半就折回来,在我面前低头鞠躬。
  「那个……真的很感谢您。我们姊弟能一起生活,全是拜您所赐。」
  「但我揍了他一顿。艾米莉亚,你听好,这次是因为理由太无聊,我才会挽留雷乌斯,假如他拿得出我能接受的理由,我一定会把他送出家门。你也是,找到目标就跟我说,不要客气。」
  「天狼星少爷,我已经找到新的目标了。那个……失礼了。」
  艾米莉亚陶醉地看着我,道完歉后忽然往我身上抱过来。她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女孩,所以我有点错愕,接着,肩膀传来一阵刺痛。
  艾米莉亚好像咬了我的肩膀。不会很痛,但在我询问她为何这么做前,艾米莉亚就低声留下一句话,放开我红着脸跑进屋内。
  剩下愣在原地的我,以及燃起怒火的艾莉娜。
  「竟然敢咬主人。那孩子是否需要接受以教育为名的惩罚?」
  「等一下等一下!那是银狼族的习性,不是在攻击我啦。」
  为了向现在就想冲去训话的艾莉娜解释,我告诉她从艾米莉亚口中听来的银狼族习性。对银狼族来说,咬肩膀是爱情的证明,艾米莉亚离开前留下的话是这样的——

  『我最喜欢您了。我会永远跟随您……直到天涯海角。』

  ……这是艾米莉亚对我的崇拜进化成爱情的瞬间。
  几乎可以确定她会成为我的随从。
  「原来如此。诺艾儿在的话应该会这么说吧——『完全陷落了……』」
  「……你看起来很高兴。」
  「这是当然的,因为多了个发誓会效忠您的人。」
  艾莉娜把刚才的怒气抛到脑后,笑着目送艾米莉亚离去。
  「艾米莉亚就交给我教吧,我会将她培育成完美的随从。」
  「她同时也是我的徒弟,普通的随从就够了……」
  「不,要做到完美。而且,那孩子应该也会甘于接受。」
  「确实如此……你们都不要太勉强喔。」
  「我明白。之后就全交给我处理吧。」
  像诺艾儿这种轻浮的人,艾莉娜也可以时而严格,时而温柔地教育她。
  她是我最信赖的人,把艾米莉亚交给她教,绝不会有问题。
  然而……
  「这样……天狼星少爷长大后就……」
  准备走回屋内时,我决定当作没听到艾莉娜这句呢喃。

  隔天早上……我在庭院跑步。
  最近我都会和姊弟俩一起晨跑,可是经历昨天那场骚动,雷乌斯还没醒来,艾米莉亚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因此我今天是一个人。
  由于没必要配合他们的速度,我尽全力压低脚步声,全速在庭院不停奔跑,跑到连计算总共跑了几圈都嫌麻烦,流了一身汗后才结束练习。
  艾莉娜迅速帮我拿来毛巾和饮料,我将其接过,询问两姊弟的状况。
  「艾米莉亚和雷乌斯醒来了吗?」
  「还没有。两人都待在房间,不过雷乌斯好像觉得要和我们见面有点尴尬,隔着门请我们再给他一些时间。」
  毕竟雷乌斯昨天给大家添了那么多麻烦,我能理解他会觉得尴尬,但一直关在房内,我们也很头痛。艾米莉亚之所以也不出来,是不想留不安的雷乌斯一个人吧。
  「最坏的情况,要不要在房门口放食物引他出来?」
  「这方法留到最后再用吧。」
  用食物引诱果然太可悲了吗,像在对待动物一样。
  可是雷乌斯是狼,狼是犬科动物,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这么做奇怪,是我的问题吗?

  「「天狼星少爷,早安。」」
  摆好早餐的餐桌前,只坐着诺艾儿和迪。
  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空荡荡的座位上,兽人姊弟却没有现身的迹象,因此诺艾儿站起来,表示要再去叫他们一次。正当她的手伸向客厅的门,诺艾儿察觉到了什么,瞬间停止动作。
  「咦?你们都起床了嘛。」
  「「啊!?」」
  门微微打开一条缝,姊弟俩从缝隙间偷看我们。他们被诺艾儿发现,吓得惊慌失措,诺艾儿却强制把门大大打开。
  「大家……早安。」
  「…………」
  艾米莉亚放弃挣扎,僵硬地和大家道早,被我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雷乌斯则别过头,避免与我们对上视线。
  雷乌斯两眼通红还肿起来,可以推测他醒来后大哭了一场。
  艾莉娜平静地对站在原地、坐立不安的雷乌斯说:
  「早安。雷乌斯,怎么没向大家打招呼?」
  「唔……大、大家……早安。」
  「很好。赶快就座。早餐会冷掉的。」
  「来来来,你们俩快点坐下。」
  两人被诺艾儿推着,勉强入座。
  桌上摆着面包和培根,只有雷乌斯面前没有任何东西,明显看得出他很沮丧,不过……
  「你吃这个。」
  不久后,迪端来一碗热汤给他。
  迪像平常那样面无表情,看待雷乌斯的目光却很温暖。
  「你嘴巴里面不是有伤?如果可以吃这个,之后我再帮你准备同样的食物。」
  迪冷静说明,坐到餐桌前。我们把呆呆看着他的两人晾在一旁,双手合十。
  「那么各位,感谢上帝。我们开动了。」
  「「「我们开动了。」」」
  「「我、我们开动了。」」
  在艾莉娜的号令下,大家开始用餐。
  顺带一提,餐前向上帝祈祷是这个世界的常识,但双手合十并不包含在内,是我告诉他们的。
  姊弟俩困惑地拿起餐具,雷乌斯一把汤送入口中,就皱起眉头。八成是嘴巴里的伤口在痛。
  「嗯——汤会烫到伤口耶。是不是该准备冷掉的食物?」
  「食物就是要趁热吃才好吃吧?」
  「是这样没错。欸欸欸,雷雷我问你喔,那是你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喝到的汤,你喝得出味道吗?」
  「喝得出来的话,麻烦告诉我感想。」
  迪紧张地等待雷乌斯的答覆,大概是想知道我教他煮的汤味道有没有跑掉吧。集众人目光于一身的雷乌斯眼泛泪光,又喝了一口汤。
  「嗯……好喝……很好喝……」
  眼泪滴下来落到汤里,可是,雷乌斯没有停下手。
  他瞬间把汤喝完,双手放在桌上,向我们深深低下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擅自离家出走。我……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所以……请让我和姊姊待在一起!」
  众人都因雷乌斯的忏悔停下动作,艾莉娜静静放下筷子,开口说道:
  「雷乌斯,你记得天狼星少爷最后跟你说了什么吗?」
  「……『给我回家』。」
  「既然这样,那就是一切。欢迎回家,雷乌斯。」
  「「「欢迎回家。」」」
  「呜……呜呜……呜呜呜呜……」
  知道大家愿意原谅他,雷乌斯连脸都没遮,大声哭出来。
  艾莉娜温柔抚摸雷乌斯的背,诺艾儿则用手帕帮他擦干泪水。
  「好了,要哭是可以,雷雷肚子应该很饿吧?有办法吃面包吗?」
  「肉也要吃。吃了会有精神。」
  「雷乌斯,我的蛋分给你。」
  「嗯……我会……全部吃光。」
  在艾米莉亚和诺艾儿她们的呵护下,热闹的早餐时间持续了好一阵子。
  吃完早餐,雷乌斯在我喝茶时跑过来。
  以前对我的厌恶感完全消失,现在看来只是个不知道该如何和我搭话的小孩。
  我没有主动出声,而是默默等他开口。过没多久,雷乌斯总算低下头说:
  「天狼星少爷……对不起。还有,谢谢您。」
  「别在意。伤口没事了吗?」
  「还有点痛,不过没事的。」
  「太好了,看来你身体很强壮。只不过,那伤虽然是我揍的,我不会帮你治疗喔。好好用身体记住自己犯下的错。」
  「是!」
  雷乌斯终于向我展露与年纪相应的自然笑容。我试着摸摸他的头,他看起来没有排斥,摇着尾巴,很难为情的样子。
  尽管发生了很多事,这一瞬间,我赢得了雷乌斯的信赖。
  「是说,诅咒之子是怎样的状态?一到晚上就会自动变身吗?」
  「一开始是这样没错,现在只要我不想变身就不会变。」
  看来狼化是可以控制的。看到月亮好像会让他身体变热,想要变身,不过幸好没有强制性。
  但长大后就不知道了,只能多多实验,进行调查。总之,我先叫雷乌斯不要乱变身,发生什么事要立刻和我报告。
  雷乌斯个性本来就很听话,如今向我敞开心房,自然乖乖点头。
  「天狼星少爷,我想变强,强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保护姊姊。所以……请您收我当徒弟!」
  「我已经把你当成徒弟啦。之后我会严格指导你,你要努力跟上。」
  「是!我也要变得像您一样强!」
  就这样,我得到两姊弟的信赖,我们好不容易站到起跑线上。
  今后我不仅要一边栽培他们,自己也不能疏于锻炼。
  未来的路或许会走得很辛苦,却值得拼上一把,思及此,我不禁扬起嘴角。

  ——我虽然刚刚才为自己打气,今天我让他们休息一天。
  雷乌斯的伤尚未痊愈,艾米莉亚则被艾莉娜带走,说要教她当随从的要点。随从的部分我决定全权交给艾莉娜,并不打算插手。
  因此,今天我想去莱奥尔家一趟。我在迪帮我准备便当的期间,跑到庭院挥木剑。
  脑中模拟的是莱奥尔的刚破一刀流。
  我模仿看过无数次的动作,让身体照脑中所想行动。这个一击必杀的流派需要能确实击中对手的技术,所以反覆练习非常重要。
  老爷爷一口气就能放出八道斩击的散破,连「增幅」状态的我都只能放出六道。虽然主要原因在于我力量和技术不足,那个老爷爷可是用一把重剑使出这招的。我再度体会到他是个怪物。
  挥剑挥到一个段落后,我发现雷乌斯站在门口看我。这家伙真有精神,我明明叫他休息。
  我苦笑着招招手,雷乌斯就摇尾跑过来。
  「你不去休息?」
  「我好奇您在做什么。而且身体也不怎么痛。」
  幸好雷乌斯恢复得很快。这也是诅咒之子的影响吗?
  在我感到不可思议之时,我注意到雷乌斯盯着我的木剑。这么说来,雷乌斯还是第一次看我挥剑。
  呣……让他多接触点东西或许也不错。
  「你对剑有兴趣?」
  「是!挥起来『咻咻咻』的,好帅喔。」
  「这样啊,要不要挥挥看?」
  我一递出木剑,雷乌斯就反射性握住,兴奋得像拿到玩具的小孩。
  「……可以吗?」
  「不要太勉强。身体会痛就要停喔?」
  凡事都要累积经验。虽然不清楚雷乌斯的战斗风格,让他碰剑绝不会有坏处。
  雷乌斯开心地开始挥剑,从来没碰过剑的他,挥出来的声音非常无力。他因为和我挥出来的声音有差异,不解地歪过头的模样,令人忍不住扬起嘴角。
  「……为什么?」
  「你只用手去挥,当然会这样。剑给我。」
  我叫雷乌斯把剑还我,示范莱奥尔的空挥给他看。
  我对剑术没有了解到哪去,就自己所知的范围指导他后,叫他再练习看看。雷乌斯又挥了下剑,空挥的声音变得比刚才还要响亮一些。学习能力真强。
  「让您久等了。哦?要让雷乌斯学剑吗?」
  「就让他试一下。这家伙满有天分的喔。」
  迪拿着便当过来,看到雷乌斯正在挥剑,略显惊讶。
  我稍微说明状况,接过便当,把事情交给迪后就准备出发。
  「你有空的话也帮雷乌斯看一下。那我走啰。」
  「「路上小心。」」
  我在两人的目送下发动魔法,跃向天空。
  中途我回过头,看到迪好像在指导雷乌斯,便放心前往莱奥尔家。
  之后,我按照惯例与莱奥尔切磋,然而……

  「呃啊!」
  我没能躲过出人意料的攻击,被莱奥尔一剑轰飞。
  过于强力的攻击令我在地上弹了好几下,即使如此,我还是勉强调整姿势,双脚成功着地,不过刚刚那击好像害我左手手臂的骨头裂了。
  假如这不是木剑而是真剑,八成没办法继续打下去,这次是我输了。
  「呼……呼……如何?还要打吗?」
  「不……我输了。」
  莱奥尔好像也没力了,满足地笑着坐到地上。
  最后那招让我败得彻底。刚破一刀流就如同它的名字,大多都是一击必杀的招式,动作较多的招式也是有,出人意料的奇招却几乎没几个。
  败因完全在于我的刻板观念。松懈下来的精神又紧绷起来了。
  「没想到你还藏了这招。刚破一刀流真是深奥的流派。」
  「嗯,这招式还没有名字,幸好对你管用。」
  「还没有名字?」
  「那是老夫为了对付你发明出来的,面对动作快的对手出其不意的新招。和刚破一刀流的路线相反,老夫可是费了好一番心力。」
  想不到这人不惜发明背离自身流派风格的招式,就只是想打倒我。
  若是为了变强,他可以钻研到无限深的境界。好惊人的老爷爷。
  「但你的适应速度快得异常,下次这招就不会管用了吧。之后来想想要不要让这招进化一下。」
  他说得对,我有自信下次一定闪躲得掉。所以莱奥尔也有可能视情况彻底舍弃这个招式。
  我和莱奥尔的战斗每天都在进化,想必会持续到其中一方无法再战,但这并不构成问题,因为我们都很享受与对方交手。
  「手臂怎么样?老夫看你方才有来得及防御。」
  「这点小伤一下就会痊愈。不过今天不能再打啰。」
  骨头虽然裂了,这种程度的伤只要用我的再生能力活性化,几个小时应该就能恢复。
  「没办法。都这个时间了,来吃午餐吧。」
  「我有带迪帮我准备的便当。也有你的份喔。」
  「喔喔!令人期待。」
  莱奥尔屡次偷吃我的便当,不知不觉已经被随从们的料理抓住胃袋。
  我看着笑得像小孩似的莱奥尔走进屋内,跟在他身后。

  「是说,雷乌斯对剑有兴趣耶。」
  便当里装着五花八门的配菜和猪排三明治。
  迪做的三明治比我的多加了点变化,很美味。
  我和莱奥尔边吃边聊,话题围绕在雷乌斯身上,所以我向他说明今天早上的状况。
  「呣……那是件好事。老夫接触到剑也差不多是在你这个年纪。」
  「这样算起来,你的资历大概五十年吗?亏你一直以来都只投入在剑术上。」
  「练了五十年,终究还是输给你。怎么样?要不要继承老夫的流派?」
  我们切磋了无数次,这还是他第一次要我继承流派。
  「我很感谢你的心意,可是这流派和我的战斗方式不太合,我不能答应。我虽然靠观察学了几招过来,一旦摸透刚破一刀流,感觉反而会被它杀掉。」
  「是吗,老夫不会逼你。老夫也不是无论如何都想要人继承,只不过招式失传就太可惜了。」
  刚破一刀流其实不是代代相传下来的流派,而是莱奥尔独自创造的。
  他本人只对变强有兴趣,之所以会创流派是基于「创个流派比较能吸引强者」这种超随便的理由,因此他现在看起来虽然遗憾,好像也不是真的这么惋惜。
  「那你要不要教雷乌斯看看?」
  「哦?可以吗?」
  「看他本人的意愿。」
  再说我的招式和战斗方式都是建立在上辈子的近代武器上,外加还知道师父独特的技术,想把招式全部传授给这个世界的人,近乎不可能。
  因此我的教育方针是以基础体力为重点,然后再培养判断力,视个人擅长的武器和流派栽培他们。
  莱奥尔要教我的徒弟刚破一刀流,我求之不得。
  「念书和基本训练至少要做半年,打好基础。之后他如果想试试看,我再把他介绍给你。」
  「不错。老夫现在就在期待啰。」
  「你尽管期待。可以表演几招给他看吗?」
  「没问题。麻烦来个可以用铁剑斩断岩石,或是散破可以放出四道斩击的弟子。」
  「别开玩笑了。尤其是后者,连我都只能放出六道喔?」
  「是你有问题,没人教还能做到这个地步!」
  「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做到了啊!」
  就这样,我跟老爷爷无意义的争论,一直持续到我的左手复原。

  然而回到家一看……等待我的结果完全超出预料。
  「啊,天狼星少爷。欢迎回来。」
  我回到宅邸时,雷乌斯还在庭院挥木剑。
  我想应该不至于从早上挥到现在,但他挥得乐不可支,伤口似乎也没事了。
  在旁边看他练习的迪神情有点紧张,附在我耳边悄声说道:
  「天狼星少爷……您的才能十分出色,可是这孩子也不会差到哪去。」
  经他这么一说,我望向雷乌斯,他挥剑的声音明显锐利许多,使出类似刚破一刀流的散破的招式。
  「嗯……还是不行。天狼星少爷,那个一口气挥六次的招式我只挥得了三次。怎么样才能挥到六次呢?」
  「……真不得了。」
  「是啊。」
  他才看一次就学会那招了吗?除此之外,动态视力也优秀到足以看出瞬间放出的斩击有几道,或许他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给了雷乌斯一些建议,留下还要待在庭院的两人后准备进屋,这时,艾米莉亚红着脸出来迎接我。
  「啊,那个……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从昨天那类似告白的宣言后,艾米莉亚看我的眼神就变了,不过她现在又变得更奇怪。艾莉娜究竟教了她什么东西?
  「艾米莉亚,没事吧?发生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那、那么我想请问,您比较喜欢我长头发还是短头发呢……?」
  「头发吗……」
  艾米莉亚的头发目前长到肩膀,我觉得她美丽的银发留长一点会更适合。我如此回答后,艾米莉亚就兴奋得两眼发光,频频点头。
  「知道了。我会为天狼星少爷努力。那个……长大后我在床上也会加油的……请您等我!」
  好像有句不能当没听见的话……是我听错吗?
  我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艾米莉亚却逃掉了,于是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之后因为肚子饿,我移动到厨房,不小心看见艾米莉亚和诺艾儿单手拿着牛奶,气势汹汹。
  「为了天狼星少爷,我要努力让胸部变大!」
  「姊姊我也不会输!我要变更大更有魅力!」
  我假装没看见两人暗地做的努力,静静离开。

  当天晚上,我和两姊弟之外的随从们,站在被月光照亮的庭院里。
  这个世界的月亮不会有阴晴圆缺,只会蒙上淡淡一层影子,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圆形。今天是耀眼的满月,很适合做月光浴,我们站在这里却不是为了做这么风雅的事,而是因为两姊弟叫大家在这集合。

  『今天晚上,请大家在月亮最亮的时间到庭院来。』

  吃完晚餐他们这么说,所以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然而,最重要的兽人姊弟好像在屋子里做什么,尚未出现。
  「好漂亮的满月唷。他们俩不知道在干么?」
  「刚才他们来问我有没有红酒。」
  「红酒?是要在这里喝吗?月亮很美,大家一起赏月喝酒也不错。」
  「天狼星少爷和那两个孩子尚未成年,不可以喝酒。虽然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那两人那么认真,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事。」
  「说人人到。」
  姊弟俩从大门走出,抱着小木箱和桌子往这里走过来。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别在意。你们叫大家到这里集合的目的是?」
  「是。其实,有一场仪式想请各位见证。雷乌斯。」
  「嗯,放这里就行了吧?」
  雷乌斯放下桌子,从艾米莉亚拿过来的木箱中取出果汁和酒杯,放到桌上。好像在对月亮献上供品。
  「首先,谢谢大家在这里集合。」
  「谢谢大家。」
  两人站在我们面前一同鞠躬。
  感觉有点像第一次上台演讲的人,令人莞尔。
  「我们银狼族有个叫作『银月之誓』的仪式,只有在祭典或结婚时才会举行。这是向月亮宣誓的重要仪式,一旦立誓就绝对不能违背誓言。」
  艾米莉亚向我们说明状况,雷乌斯则在旁边把亚普榨成的果汁倒进杯内,放在桌上。
  「绝对不能违背……银狼族好厉害唷!」
  「听爸爸说,这好像只是一种权宜之计。但我从来没看过有人违背誓言。」
  「结婚时不是也会举办这个仪式吗?银狼族是重视家族的种族,应该不会有人不遵守誓言吧。」
  「原来如此。不愧是天狼星少爷,您懂的真多。」
  「我只是把书上的知识拿来现学现卖,想不到能亲眼目睹。」
  「我们之所以麻烦各位到庭院集合,是想请各位见证我们的誓言。天狼星少爷,可以请您站到这边吗?」
  艾米莉亚把我带到桌子前。
  怎么?我不用帮忙见证吗?
  「准备好了吗?」
  「嗯,姊姊。」
  姊弟俩单膝跪在我面前,双手交叉于胸前,仿佛在向神祈祷。
  「吾等之母银月啊,请您在此为吾等见证新的誓言。」
  在不容人插嘴的严肃气氛中,两人向月亮发誓。
  「我——艾米莉亚·席尔巴利恩……」
  「我——雷乌斯·席尔巴利恩……」

  「「发誓认天狼星少爷为主,终生服从天狼星少爷。」」

  我听见有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说实话,姊弟俩这么仰慕我,我就觉得够了。
  他们还是小孩,将来八成会遇到比我更中意的异性,结婚生子。
  到时这个誓言肯定会束缚他们,所以我想告诉他们有这份心意便足矣……却说不出话来。
  两人神情认真,直盯着我。
  「今天我们讨论过后,下了这个决定。我们想一直待在天狼星少爷身旁。」
  「我还小,派不上用场,不过我想变强,总有一天要帮上天狼星少爷的忙。」
  「我们绝对不会后悔。您……愿意接受这个誓言吗?」
  两姊弟虽然还小,决心却坚定到愿意举办这种圣的仪式发誓。
  因此,我也必须回应他们的觉悟。
  不是以师父的身分……而是以一名男人的身分。
  「……我接受。」
  两人听见我的答覆,高兴得抱在一起,在一旁见证的随从们也献上热烈掌声。
  我下意识搔搔头,这时,艾米莉亚把桌上的杯子拿给我。
  「仪式还没结束,请大家再等一下。」
  艾米莉亚喃喃自语「其实应该要用酒的」,咬破手指,把一滴血滴进装果汁的杯子里。雷乌斯也跟着这么做,两人的血液与果汁混合在一起。
  「这个行为代表『把我们的血献给您』。本来是婚礼上由男方喝下去的,您可以不用勉强。」
  「不,我要喝。然后,我也要发誓。我会好好锻炼你们,绝不会让你们后悔……我向月亮发誓。」
  这是本来就决定好的事,但我仍然明确地告诉两人。
  因为我认为,在这种时候说出口,是最值得信任的。
  「是我们自己要发誓的,您用不着这样。」
  
  「对啊,这都是我们擅自做的。」
  我无视他们,将果汁一口喝光。
  管它里面有没有血,这杯果汁蕴含他们的心意,不喝未免太失礼。
  「喝完了。这样就结束了吗?」
  姊弟俩因我的举动目瞪口呆,下一刻就带着满面笑容,往我身上抱过来。
  「是,今后请多多指教。」
  「我也会为天狼星少爷努力!」
  「嗯,我才要请你们多多指教。」
  我们相视而笑,随从们也纷纷祝贺。
  「恭喜。能见证如此神圣的仪式,我深感荣幸。」
  「也就是说,艾米和雷雷今天开始也和我们一样是随从对吧?之后也要一起加油唷。」
  「有问题尽管问。」
  「「谢谢大家。」」
  两人正式成为艾莉娜他们的伙伴,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和三位随从握手。大家的羁绊想必会日渐加深。
  「欸,艾米莉亚。这酒是给我们喝的吗?」
  「是的。本来应该还要有大餐,办一场宴会,可是光凭我们两个没办法准备,我想说至少弄瓶酒来。」
  「只要你们说一声,大家都会去帮忙呀,干么这么见外。」
  「料理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准备。」
  「对不起。因为这是我们的仪式,我们想凭自己的力量举办。」
  「嗯……也是。硬要帮忙也不太好。」
  「好了,不要一直聊天,拿好杯子。」
  在诺艾儿和艾米莉亚聊天的期间,艾莉娜把红酒倒进杯子里,递给大家。我和兽人姊弟的当然是果汁。
  「那么就干杯吧。口令就由……诺艾儿,由你来喊。」
  「不要拘泥在奇怪的地方,简单一点就好喔。」
  「咦咦——!没办法,那就照常来吧。呃……」
  我们聚集在桌边,配合诺艾儿的声音把杯子稍微举高。
  「为天狼星少爷的随从增加,以及艾米和雷雷的誓言……干杯!」
  『干杯!』
  在月光之下,杯子的撞击声响起,众人的笑声不绝于耳。

  ※ ※ ※ ※ ※

  「在那里!」
  艾米莉亚闪过哥布林的攻击,用刀子刺进它的喉咙,接着立刻将其从哥布林体内拔出扔出去,射中从身后逼近的另一只哥布林。有只哥布林趁这个机会从旁逼近,然而……
  「风刃!」
  艾米莉亚使出风魔法,哥布林的头在一阵风吹来的同时飞了出去。
  确认没有敌人盯上自己后,她迅速回收刺在哥布林身上的小刀。
  「喝!」
  雷乌斯气势汹汹挥下的剑,将哥布林的头一分为二。
  另一只哥布林见状,吓得愣在原地,被雷乌斯的平砍砍成两半,剩下一只哥布林则被他的膝盖直击脸部,失去战斗能力。
  「散破!」
  好几只哥布林同时进攻,统统被五道斩击切碎,连发出哀号声的时间都没有。
  我坐在附近的石头上,漫不经心地观看这场战斗。
  不是我偷懒,而是因为这是他们的训练课程。
  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会出手帮忙,不过看这情况,应该不会有问题。

  离银月之誓的那一天已过一年。
  在那之后,两姊弟比以前还要投入训练,身心都大幅成长,现在正逐渐成长为出色的战士。
  我们到离宅邸有段距离的深山中和哥布林战斗,但两人已经强到哥布林不够格当他们的对手。
  今天的练习着重于团体战,可是看到近三十只哥布林像枯枝一样被铲除,我反而觉得它们有点可怜。
  仅仅一年……和我刚捡到他们的时候比起来,这两人真的成长不少,我十分感慨。

  艾米莉亚的属性是风属性,平常以小刀为主要武器,还会使用风魔法撕裂对手。我的无咏唱施咒法当然也有教给她。
  由于艾米莉亚是女性,很多哥布林都往她那边跑。她用不会被对手绕到身后的灵活动作,以小刀攻击哥布林的弱点,将它们一只只解决掉。
  哥布林一靠近,艾米莉亚就用我传授的合气道把它扔出去,距离较远则用风魔法攻击。迅速且俐落地打倒魔物的身姿,连我都觉得相当华丽。
  雷乌斯的属性是火属性,我也有教他我的无咏唱施咒法,不过他不常用魔法应战,而是用单纯的剑技铲除哥布林。
  流派是莱奥尔爷爷教的刚破一刀流。
  半年前,我介绍雷乌斯给莱奥尔认识,莱奥尔很喜欢他,自此之后他就会随我一起到莱奥尔家练剑。至于雷乌斯现在的能力,用区区一把铁剑就能把哥布林砍成两半。
  然而,莱奥尔说那种程度还只是新手等级。刚破一刀流太深奥了。
  在我发呆想事情的期间,最后一只哥布林在雷乌斯的剑下倒地。雷乌斯身上多少沾到了些哥布林的血,可是两人都没有受伤,完全胜利。
  他们战斗时是非常帅气、可靠没错,但……
  「天狼星少爷——!」
  「大哥——!」
  姊弟俩带着满面笑容摇尾冲过来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宠物。
  「我们毫发无伤,歼灭敌人了。雷乌斯有点被血喷到就是……」
  「姊姊,你太常用魔法了啦。大哥总是在提醒我们不要太依赖魔法的说。像我可是一次魔法都没用,就把哥布林全部打倒了。很厉害吧!」
  他们开始在我面前斗嘴,不过只要我摸摸他们的头就会停止争执。
  「呵呵呵……」
  「嘿嘿……」
  两人被我摸头时露出的笑容虽然一模一样,刚捡到他们时相似的外型,在这一年出现明显差异。
  艾米莉亚不只身高变高,外貌也变成熟了,本来只到肩膀的银发长到腰部,开始散发女性魅力。
  其中成长最多的不知为何是胸部,隔着衣服都看得出胸前凸起来了。看来她的身体回应了本人想要变大的愿望。
  我知道她为什么想赶快长大,却刻意不去问。包含她对我的好意,我都有意愿接受,但她这个年纪还太早了。
  回归正题。总之就是艾米莉亚变可爱了。将来肯定是个美人。
  雷乌斯变高又变壮,精神和思考模式都稳定许多。
  讲话语气变得比较有男子气概,也不太会感情用事。
  还有,那场仪式过后,雷乌斯就开始叫我「大哥」。
  有人念过他随从这样叫主人很奇怪,然而对雷乌斯来说,「大哥」似乎是最高级的称谓,怎么叮咛都改不掉,于是我便允许他私下这么叫我。伤脑筋的是,雷乌斯不太会用敬语,上一秒才提醒过,下一秒就忘记,连艾莉娜都束手无策。
  至于我……大概就是变高了些。我的成长速度算平均,但雷乌斯以异常的速度持续成长,差不多快追过我了。
  除此之外,我还发明了新魔法。虽然需要事先准备,现在我各种属性的魔法都能用,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再一年,我就会被赶出这栋房子,去学校上学。
  在那之前,我们要做的只有不断训练,努力让自已能在外界生存。
  「今天的练习结束了吗?」
  「嗯,时间还有点早,不过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回去吃午餐啰。」
  「迪哥今天会做什么菜咧?」
  把哥布林的角砍下来,拿去城内叫作「冒险者公会」的设施,多少可以换到一些钱,但哥布林角不仅单价低,我们又还小,没办法加入冒险者公会,因此基本上都会置之不理。之后会有野生魔物帮我们处理掉尸体吧。
  我一边告诉两人战斗上有什么该改善的地方,踏上归途。

  我和艾米莉亚留下雷乌斯在外面清洗沾到血的衣服,走进屋内。
  一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织东西的艾莉娜就想要起身,我立刻阻止她。
  「我回来了,艾莉娜。啊,不需要站起来,坐着就好。」
  「非常抱歉。今天大家也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因为他们都很优秀。你今天状况如何?」
  「这个嘛,有点累,不过并无大碍。」
  其实,艾莉娜的身体半年前就开始走下坡。
  以前她都会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要回来,到大门口迎接,最近她却常常坐着,有时连走到门口都会面露苦色。因此我禁止她到门口迎接,和她约好只准做最基本的工作。
  「天狼星少爷,您下午的行程是?」
  「我打算带雷乌斯到莱奥尔家。今天也要上课?」
  「是的,请暂时把艾米莉亚借给我。艾米莉亚,吃完午餐开始上课。」
  「了解。那么天狼星少爷,我去换衣服。」
  艾莉娜温柔目送艾米莉亚回房更衣。
  「……那孩子也成长得好快。我前几天才帮她调过衣服,好像又要再调一次了。」
  「对啊。她真的变得很有魅力。动不动就要调整衣服尺寸,你也觉得很累吧?」
  「不会,每次我都能实际感受到他们的成长,这是很令人高兴的工作。而且坐在沙发上就能做,是我的乐趣之一唷。」
  艾莉娜用眼神告诉我「修改您的衣服当然也包含在内」,我回以微笑。

  艾米莉亚身穿艾莉娜亲手缝制的女仆装,向我行了个漂亮的礼。
  「欢迎回来,天狼星少爷。请把行李交给我。」
  她帮我脱下装武器用的皮带。这点小事我自己就能做,不过这似乎也是随从教育的一环,我便刻意让她帮忙。
  艾米莉亚应该会成为我的专属随从,所以没在做战斗训练的时候,她都得上艾莉娜的随从课。明明要同时接受越来越激烈的训练,以及造成精神疲劳的随从教育,她却从来没说过丧气话。
  「……两位觉得如何?」
  「没问题。有进步唷。」
  「嗯,皮带也脱得很顺,鞠躬也很完美。」
  「哇,谢谢!」
  艾米莉亚一被夸就会露出本性,这也没办法,毕竟她还年轻。
  我摸摸她凑过来的头,艾莉娜满足地颔首。
  「看来她比诺艾儿还要有才能。噢,我这样说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艾莉娜这句话一出口,背后就传来托盘掉下来的声音。
  我回过头,看到负责准备午餐的诺艾儿全身僵硬,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场面顿时陷入沉默,我看着地上的托盘,庆幸好险她已经放完餐具。
  「姊、姊姊,别担心!我只会服侍天狼星少爷,面对其他人完全不行,比不上可以应付任何人的姊姊。」
  「啊、啊哈哈……说得也是。我这个姊姊怎么会输呢?」
  被小自己近十岁的女孩安慰。真可悲。
  「只要除去个性轻浮这点,诺艾儿也很优秀呀……」
  只有我听见艾莉娜的叹息。

  吃完午餐,我带雷乌斯来到莱奥尔家。
  我把雷乌斯交给莱奥尔,在稍远处的山丘上练习魔法。
  「哈哈哈!」
  「可恶——!」
  我听着两人的战斗声,用枪魔法瞄准设置在远方的标靶。
  上辈子为了暗杀特定对象,我常用来福枪等武器狙击对方。当时的距离最远是两千公尺,而我现在瞄准的标靶,随便估计都有四千公尺远。
  脑中想像的枪当然是狙击枪,我跪在地上射出魔弹,尽管没射中靶心,至少有打中标靶。正常情况绝不可能命中,但这个世界有魔法可用,只要不要太夸张,要把不可能化为可能也不是办不到。
  「哈哈哈!怎么啦?小子!」
  「等等!那招我闪不掉啦!」
  用来窥探远处的狙击镜,则用我半年前学会怎么做的手制魔导具代替。
  我在中空木筒里画上水属魔法阵,拿透明的水当镜片,做成和望远镜一样的构造。这个世界没有望远镜,所以这算是我独创的东西,不过学校似乎会教人各种魔导具的技术,我非常期待。
  我射出好几发威力和射程大幅提升的魔弹,过了几分钟……终于射中靶心。下次把距离调得更远一点吧。
  「竟然能撑到现在!接下来是这一招!」
  「救、救命啊大哥——!」
  射出去的子弹本来应该会因为空气阻力而减速、转移方向,魔力制成的子弹却几乎不会受到影响,很难让它减速或转向。
  这个性能远远凌驾于我上辈子的近代武器。
  「哈哈哈!」
  「呃啊啊啊啊——!」
  ……雷乌斯好像也不行了,今天就收工吧。

  「大……大哥……」
  「噢,是你啊。这家伙终于能撑到老夫使出三成实力。」
  一回莱奥尔家,我就看到瘫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雷乌斯,以及放声大笑的莱奥尔。
  我摸摸含泪向我伸出手的雷乌斯的头,捡起地上的木剑指向莱奥尔。
  「雷乌斯,你很努力了。我现在帮你教训教训这个幼稚的爷爷。」
  「呣,说老夫幼稚未免太失礼。为了锻炼这家伙,老夫也是愿意化身成恶鬼的。」
  「啰嗦。恶鬼最好会笑这么开心!」
  「有什么办法,老夫打得很愉快啊!」
  「不要恼羞成怒!」
  我一开始就发动「增幅」,朝莱奥尔冲过去。
  结果……我用平常不会使用的攻击方式获得压倒性胜利,莱奥尔满足地笑着倒下。

  隔天早餐时间,我环视坐在餐桌前的所有人,提出之前就拟定好的计划。
  「要不要去野餐?」
  「野餐吗……?谁要去呀?」
  「当然是大家一起去啊?带着便当,大家一起出去玩吧。」
  「「「赞成!」」」
  家里的儿童组加上一个猫耳大人举双手赞成。
  「不好意思。我要留在家里,你们好好玩吧。」
  「怎么这样,我不要留艾莉娜小姐一个人在家。」
  「艾莉娜小姐不在就不好玩了。」
  「你们两个……对不起唷。我也很想同行,但现在的我走路不太方便。」
  「别担心,我帮你准备了这个。」
  我拿出一张可以背在背上的木椅。
  只要艾莉娜坐在上头,由我或迪背着她,她就不需要自己走路。
  「您竟然连这种东西都准备了,这样我怎么忍心拒绝呢。」
  「那就全员赞成啰。等等去野餐吧。」
  「太棒了!野餐野餐!」
  「我也很期待。」
  姊弟俩每天都在训练,这还是第一次出去玩,所以比想像中还要高兴。
  他们孩子气的天真笑容,令我心里隐隐作痛。
  我默默心想,之后要帮他们增加玩乐时间。
  「那么大家分头准备。迪和诺艾儿负责做便当。艾米莉亚和雷乌斯负责准备垫子让大家坐。艾莉娜原地待机。解散!」
  「「「「是!」」」」
  全员散开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留在原地的我则在帮椅子做最后调整,避免它坏掉。这时,艾莉娜开口询问:
  「天狼星少爷,为何突然举办这样的活动?我们的时间只剩一年了。」
  「正因为是在这种时候。我想让大家一起创造美好的回忆。」
  如她所说,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几乎没空去玩。然而,我也就算了,我的随从们一年后还不确定要怎么办。既然如此,我想先留下一两个开心的回忆,才会举办这场野餐活动。
  「而且你最近把自己逼得很紧对吧?我能理解你会着急,可是,希望你至少休息一下。」
  艾莉娜最近变得很性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变差了。
  我还常看到她太过投入在指导艾米莉亚上,所以就算只是暂时的也好,我想让她忘记工作,好好休息。
  「先别烦恼那些了,今天就开开心心、悠悠哉哉地度过吧。」
  「……说得也是。那就麻烦您了。」
  「嗯,交给我吧。」
  我实际让艾莉娜坐在椅子上,调整了好几次,确认没问题后,带着一行人离开宅邸。

  目的地是后山里面的广场,步行三十分钟左右会抵达。
  这座广场是我在天上飞时发现的,没有树木也几乎看不见魔物,正好适合放松。
  队伍由直觉敏锐的雷乌斯带头,然后是背着艾莉娜的我、跟在我后面的诺艾儿和艾米莉亚,以及殿后的迪。这附近危险的魔物顶多只有哥布林,前几天我们才刚解决掉一群,应该不太可能遇到。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把武器带在身上,由三名男性负责警戒,走向目的地。
  「天狼星少爷,会不会重?」
  「没问题,轻到我可以用跑的。你才是,身体还好吗?」
  「我也没问题。不过,真不可思议。明明在上下起伏,身体却几乎感觉不到负担。」
  「这种走路方式的好处就在这里。这也是训练成果之一。」
  上辈子我曾经背着易碎物品越过一两座山,走路要不晃到背上的东西轻而易举。
  「我也要训练!」
  「你的工作是在前面开路吧。你想想,你越努力,艾莉娜就越不会有负担。所以你要加油用剑开路。」
  「对喔!好,交给我吧!」
  我最近发现,雷乌斯挺天然的。
  必须好好教育他,免得未来他在我顾不到的地方被坏人骗。

  「喔喔!?好酷喔!」
  「附近竟然有这么棒的地方,我都不知道。」
  走出茂盛森林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百花争妍的花海。
  「探查」并没有侦测到魔物反应,因此我放心地把垫子铺在花海中心的树下。这时,诺艾儿抬头看着那棵树,低声说道:
  「……为什么这里就只有这棵树?」
  「它应该是这里的主人。请它借树下的位置给我们用吧。」
  「原来如此!我来拜托它。」
  「我也要!」
  诺艾儿和雷乌斯像在祈祷般,对树双手合十。
  这附近的养分八成都被这棵树独占了。其他树因此长不出来,群花则凭借照到地面的阳光和少许养分绽放——大概是这样吧?
  「嗯……顺利抵达是很好,可是现在吃午餐还有点早耶。」
  「那就来玩一下游戏吧。其实我带了些东西过来。」
  「「玩游戏!?」」
  兽人姊弟竖起耳朵和尾巴,兴奋得眼睛发亮,宛如两只等主人带它们出去散步的小狗。
  我拿出一个边缘有点弧度的圆盘状物体——飞盘。由于这个世界没有塑胶,我是用又轻又坚固的木头制成的。
  「那是什么?要用剑去打吗?」
  「是要用魔法射穿它吗?」
  「不要拿破坏它当前提。这是叫作『飞盘』的玩具,像这样扔出去玩。」
  我试投了一次,路线虽然有点弯来弯去,大致上都跟真正的飞盘一样。
  可是,我是朝没有人的方向扔,之后得把它捡回来才行。
  「喝啊!」
  才刚这么想,站在附近的诺艾儿就冲出去,在空中抓住飞盘。
  好敏捷的动作,明明她称不上擅长运动。
  「奇怪,为什么我反射性就去接了?」
  诺艾儿一脸不解地把飞盘拿给我。听说猫会对迅速移动的物体有反应,诺艾儿体内或许也蕴藏猫的本能,真不愧是拥有猫耳的人。
  接着是准备要玩飞盘的兽人姊弟盯上了它。
  飞盘本来是双方互扔着玩的玩具,不过看到宛如小狗的两姊弟,我忍不住想恶作剧一下。
  「去捡回来!」
  「「哇——!」」
  我一向前射出飞盘,他们就喜孜孜追上去。本以为第一次玩应该接不住,想不到艾米莉亚发挥我训练出来的脚力,成功抓住飞盘。
  「喔喔!?接得好。好,把它丢回——」
  「天狼星少爷——!」
  我话都还没讲完,艾米莉亚就跑回来把飞盘拿给我。
  「请您再扔一次!」
  「大哥,快点!这次换我接了!」
  他们实在很吵,所以我这次加强力道。
  这个速度连训练犬都很难追上,但他们受过我的训练。雷乌斯展现他的脚力和反应速度,顺利接住飞盘,两人没有把飞盘扔回来给我,而是直接跑回我身边。
  「大哥!再来再来!」
  「这次换我!天狼星少爷,麻烦您了!」
  奇怪……和人一起玩飞盘是这样玩的吗?
  「喔、喔……」
  站在旁边的诺艾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目光变得超级锐利。
  这眼神与准备扑向猎物的猫一样,我便把飞盘扔到她前面,下一秒她就扑过去了。看来理性没能战胜本能。
  「等等,天狼星少爷,您到底在——啊啊又来了!」
  「诺艾儿姊好奸诈,都是你在玩!换我玩了啦!」
  「丢给姊姊可以小力一点,不过丢给我们时请您用力丢。」
  「你说什么!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要认真起来啰。让你们看看姊姊的实力!」
  多加一个人又变更吵了,我只得一直把飞盘扔出去。
  「欸,有必要指定我扔吗?你们轮流扔不就得了。」
  「「「不要!」」」
  「为什么?」
  
  最后,我们抵达连上辈子的训练犬都望尘莫及的领域。
  他们连我教的「增幅」都使出来,未免太认真了吧。
  「你们几个,差不多该吃饭啰。」
  「「「好——!」」」
  听到艾莉娜的呼声,三位兽人立刻集合,令人想到出外郊游的幼稚园生和老师。
  接着,大家以迪摆出来的便当为中心围成一圈坐下,祈祷完后才开始吃午餐,艾米莉亚立刻把三明治和饮料递给我。
  我这个主人不先吃饭,随从们就不会开始吃,所以尽管觉得麻烦,我还是先咬了口三明治。
  「嗯,好吃。味道有一点点淡,不过还不错。」
  「真的吗!」
  艾米莉亚高兴得尾巴狂摇。这三明治味道和迪做的不太一样,是艾米莉亚做的吗?
  「这种味道我也满喜欢的喔。不要光顾着看我,你也要吃。」
  「了解。呼……太好了。」
  「艾米很努力的说。」
  艾米莉亚看到我的反应,满足地咬下三明治。
  用餐气氛一片祥和,虽然雷乌斯吃太快噎到了。

  吃完午餐后,花园里一片恬静。
  因为活泼的兽人三人组正在树荫下躺成「川」字形睡午觉。
  玩飞盘玩得那么兴奋,午餐又吃得饱饱的,自然会有睡意。
  迪坐在附近看守,因此无须烦恼安全问题。
  我也借艾莉娜的膝盖当枕头,悠闲地躺在地上。
  「呵呵……」
  「你看起来很开心。」
  艾莉娜摸着我的头,露出慈祥笑容。
  随着时间流逝,艾莉娜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不过这抹令人安心的笑容依然不变。
  「是的,我非常开心。天狼星少爷长得这么大,家族成员也增加了……我感到十分幸福。」
  「幸福吗……是啊,像今天这样开心的回忆,真想多创造一些。」
  在和煦如春的阳光及艾莉娜的温柔陪伴下,我的眼皮也开始变重。
  「这些回忆,无论多少您都能创造。您好好睡吧,不用顾虑我。」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阖上眼,艾莉娜就哼起我从婴儿时期听到大的摇篮曲。
  我听着那柔和的旋律……慢慢坠入梦乡。

  虽然那栋房子只能再住一年,我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学费也存够了,之后只要持续锻炼,变强到足以在外生存即可。
  然而……陷阱总是藏在平坦的道路上。
  半年后……「那件事」发生了。



本帖最后由 a8901566 于 2016-6-2 15:46 编辑


  《无垢的爱》

  离搬出去的期限剩下半年。
  季节是被称为「雪花之月」的时期,用上辈子的说法就是冬天。
  漫漫长冬,家里每天都开着可以提高室温的魔导具。
  今年冬天结束,天气回暖之时……我们就必须离开这里。
  搬出去后我会去上学,但我那两位徒弟该如何是好,则起了些争执才定案。
  起初我打算把他们交给诺艾儿照顾,姊弟俩却干脆地说要住在我学校的那座城市工作,想要尽量待在离我近一点的地方。
  我敌不过他们的热情,只得下达许可,为了让他们能凭一己之力生存,每天都在进行严格训练。
  至于其他随从,诺艾儿好像要回故乡。
  她小时候住的村落和老家都没什么钱,是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才离开。然而根据传言,那个村落在现任领主的领导下,生活品质似乎获得改善,因此诺艾儿才决定回乡。
  迪也要跟诺艾儿一起回她的故乡。
  他虽然不太会说话,毕竟曾经当过冒险者,只要再露一手厨艺给人家看,我想到哪他都能找到工作。应该不用担心他们。
  至于艾莉娜……

  那一天,我在庭院和雷乌斯一起打模拟战。
  「大哥啊啊啊——!好痛好痛!」
  「你就是因为在那种时机疏于防御,才会被抓住喔?」
  在我对雷乌斯施以铁爪功之刑时,屋内忽然传出艾米莉亚的惊呼声。
  「天狼星少爷!请您……请您快点过来!」
  艾米莉亚从窗户探出头,语气慌张到可以称之为惨叫。
  我急忙冲过去,从窗户跳进艾莉娜房间……在瞬间明白一切。
  「艾莉娜小姐……艾莉娜小姐昏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泫然欲泣的艾米莉亚,正努力把脸色苍白、倒在地上的艾莉娜扶起来。
  「艾莉娜小姐。请您振作一点,艾莉娜小姐!」
  「我……我没事……只要……休息一下……」
  「冷静点,艾米莉亚!快把她抬到床上。」
  在这边着急艾莉娜也不会好起来,因此我选择先把艾莉娜抬到床上。我大喝一声,吸引艾米莉亚的注意力,叫她冷静下来。
  「听我说,你先把艾莉娜抬到床上,否则我没办法为她诊断。听懂了吗?」
  「是……」
  艾米莉亚慎重地搀扶艾莉娜上床,大概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恢复冷静了吧。她现在十分慌乱,却能不给患者带来任何负担就将她移动到床上,这个技术想必是拜艾莉娜的随从课所赐。
  我触摸艾莉娜释放魔力,发现诺艾儿和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
  两人担心地看着这边,静静等候我的诊断结果出来。
  兽人姊弟握着艾莉娜的手泪流不止,我发动「探查」,仔细调查艾莉娜的身体……得知事实。
  「……这一刻终于到了吗?」
  艾莉娜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这就像是……生命尽头之类的。
  在我的前世,活到近百岁的人都称不上稀奇,然而用医学并不发达的这个世界的标准来看,艾莉娜的寿命应该比同年代的女性还要短。
  我之前听说,艾莉娜好像得过让她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重病。尽管勉强捡回一条小命,身体却留下无法怀孕的后遗症。寿命减短或许也是那场大病害的。
  回复魔法无法延长寿命。
  我能断定的只有一件事,艾莉娜她……时日无多。
  半年前开始就已经有征兆了。艾莉娜坐着的时间增加,做家事的时间逐渐减少,最近连从床上起身看起来都很吃力。
  就算这样,为了尽量将自己的技术传授给艾米莉亚,上随从课时她仍会强忍遍布全身的剧痛,亲自示范给艾米莉亚看。
  「天狼星少爷!艾莉娜小姐会没事的吧?」
  「想点办法啊,大哥!」
  诺艾儿和迪似乎从我的反应察觉到艾莉娜回天乏术,姊弟俩却指望我做些什么。
  就算有魔法或上辈子的医疗技术,艾莉娜也无望痊愈。想让她恢复只能靠上帝或奇迹。
  可惜我不相信奇迹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也不是上帝。
  「不可以……勉强天狼星少爷。」
  「「艾莉娜小姐!」」
  艾莉娜醒了过来,脸色依旧苍白。
  她摸摸哭着依偎在她身上的两姊弟的头,转头望向我。
  「天狼星少爷,您检查过我的身体了?」
  「嗯,检查过了。」
  「那么请您把结果告诉我和各位。」
  「……可以吗?」
  「我已经有所觉悟,而且……他们也有权知道。」
  「嗯……说得也是。」
  在如此煎熬的状况下,艾莉娜依然面带微笑。既然这样,我也不能辜负她的觉悟。
  我看了随从们一眼,将残酷的结果说出口。
  「艾莉娜,你大概只能再活两个月……不,一个月。」
  姊弟俩闻言,瞬间跪倒在地,迪和诺艾儿则哀伤地垂下目光。
  「都听见了吗?」
  然而,艾莉娜的微笑并没有从脸上消失,她用所有人都听得清楚的音量宣布:
  「所以……你们得做好觉悟。」

  过了几天……艾莉娜的身体每况愈下。
  平常她都躺在床上,在诺艾儿和艾米莉亚的照顾下勉强可以生活。随从们只要有空都会陪在她身边,可是艾莉娜顶多只能躺在床上点头或轻声说话,此情此景会让人感觉到她死期将至,我实在不忍心看。
  艾莉娜没有隐瞒自己的死期,而是向大家报告,想必是为了两姊弟。
  虽然这样会让终于走出丧亲之痛的两人面对残酷的现实,艾莉娜铁了心表现出自己孱弱的模样,好让他们比较能接受事实。
  尽管如此,只有在上随从课时,艾莉娜会起身示范。
  「艾莉娜小姐,请您不要勉强。只是要看我的动作的话,躺在床上也可以呀。」
  「我还有很多事必须教你。没把所有技术传授给你,我哪有时间躺在床上。」
  「可是……您的身体……」
  「对不起唷。不过,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拜托。」
  「……我明白了。」
  即使自己的生命即将迎接尽头,艾莉娜仍未停止指导艾米莉亚。
  为了尽量将技术传授给艾米莉亚,她是真的拼上自己的性命。
  在这种状况下,我的训练也没有中断。
  姊弟俩经常分心,但动动身体应该能发泄一点郁闷情绪。我一边注意不要让他们受伤,一边任时光流逝。

  ※ ※ ※ ※ ※

  艾莉娜不支倒地后,过了半个月。
  如今她连进食都有困难,所以要特别制作流质食物给她吃。
  两姊弟或许是因为曾经尝过绝望的滋味,现在会笑着和艾莉娜说话,表示自己没问题,让艾莉娜放心。
  那我呢……我能为艾莉娜做些什么?
  投胎到这个世界后,一直都是艾莉娜在照顾我,我至今仍未回报她的恩情。
  我赌上些微的可能性,调查各种文献,想寻找有没有类似万能药的东西,却没有值得相信的情报。
  不过,我因此得知某种药物的存在,询问艾莉娜要不要用用看。
  那是相当残酷的药物,艾莉娜还是决定要使用。
  听到她的答覆,我便到遥远的城市和森林四处奔波,收集材料,花了几天终于调制完毕,把药交给艾莉娜。之后就要看她决定什么时候使用了。

  ※ ※ ※ ※ ※

  又过了半个月……当天早上以一阵惊呼声揭开序幕。
  「大家早安。」
  「「「「艾莉娜小姐!?」」」」
  看到一直卧病在床的艾莉娜在厨房做菜,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吓得大叫。
  艾莉娜不顾目瞪口呆的随从们,哼着歌继续准备早餐。
  「您痊愈了吗!?」
  「之后再向大家解释。先吃早餐吧。」
  摆在桌上的全是艾莉娜常煮的菜色,然而,唯独她面前没有食物,只有一杯水。
  「咦?艾莉娜小姐不吃呀?」
  「这我等下也会说明,大家别管我,快点开动吧。」
  众人心存疑惑,还是决定先品尝久违的艾莉娜亲手做的料理,艾莉娜则始终用温暖目光看着我们。
  「天狼星少爷,味道还可以吗?太久没做菜,我有点没自信。」
  「别担心,味道没变。跟以前一样,是我最喜欢的你的味道。」
  「啊啊,太好了。我有点不安呢。」
  「很好吃喔,艾莉娜小姐!」
  「呵呵,谢谢你。」
  和平的早餐时间一结束,艾莉娜就立刻帮大家准备饭后红茶。
  在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茶喝,视线全集中到艾莉娜身上时,艾莉娜笑着吐露震撼全员的事实。

  「我今天……就会死。」

  随从们无法理解这句话,当场愣住,我则静静在一旁守护。
  接着,终于恢复正常的诺艾儿开口说道:
  「那个……请您解释一下。这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当然会解释。现在的我看起来虽然很有精神,其实是拜某种药所赐。」
  「药……不是治病的药吗?」
  「不是的。这是以生命为代价,提高身体能力的禁药。药效会持续到晚上,在那之前我应该都能正常行动。」
  禁药——「延命」。那就是艾莉娜喝下的药。
  喝下这种药的人会陷入极度亢奋状态,身体能力大幅提升,化身成感受不到痛觉的狂战士。这药以前常用于战争上,由于后遗症太可怕,最后被禁止生产。
  本来药效只能持续数小时,接下来几天身体会痛不欲生,但我调制的药是去除多余效果,延长药效的特制品。
  艾莉娜现在大概一点都不觉得痛,能一如往常行动。
  然而,后遗症没办法消除……等药效退了,艾莉娜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她之所以不吃早餐,就是因为吃了也没意义。

  「为什么……要用那种药?」
  「对啊!太突然了吧!」
  「就算没喝那药我也活不久,我不想在床上度过余生。所以,今天我要像平常一样生活。」
  艾莉娜这句话令全员傻眼,哑口无言。
  集众人视线于一身的艾莉娜毫不在意,因此随从们把目光移到我身上,询问我应该如何是好。
  可是,那个药就是我准备的,我打算尊重艾莉娜的意见。
  「既然艾莉娜想这么做,我今天也会尽情放松。等你工作完一起喝杯茶吧。」
  「谢谢您。好了,你们几个,先来打扫吧。大家分头一口气把家里打扫干净。」
  之后艾莉娜就跟以前一样做着家事。
  从打扫屋子开始,接着是洗衣服、煮午餐,一件接一件,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其他随从虽然有点不知所措,看到艾莉娜乐在其中,脸上也逐渐浮现笑容,帮忙她做家事。
  「艾米莉亚,雷乌斯,到这边来,我要摸摸你们的头。」
  「「是——!」」
  「诺艾儿,迪,饼干烤好了,大家一起喝茶吧。」
  「如我所愿!」
  「我不客气了。」
  「天狼星少爷,要不要来躺我的膝盖?」
  「嗯,麻烦你了。」
  这一天,艾莉娜始终带着笑容,仿佛在珍惜最后的生命。

  等到准备好晚餐,所有人都吃完后……艾莉娜把大家叫到自己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环视在床边排成一排的我们后,开口说道:
  「今天我真的过得很开心。时间差不多了,最后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艾莉娜脸上仍然带着柔和笑容,把我们轮流叫到面前,说出她想告诉我们的事。
  她叫诺艾儿不要忘记基础,只要展现真实的自我就好;叫迪治好口才差的这个毛病;温柔提醒雷乌斯不可以忘记说敬语;叫艾米莉亚要活用她传授的技术,从旁辅佐我。
  所有人都哭着听艾莉娜说话,然而听着听着,我心中开始燃起怒火。她这个态度……我看不下去。
  「为什么……」
  「天狼星少爷,怎么了吗?」
  「你那个笑容……是怎样?」
  艾莉娜笑着回话,现在我却觉得她的笑容令人火大。
  她平静述说的每一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交接工作。
  那是你的真心话吗?你真的这样就满足了?
  「你……想说的就这些?」
  「非常抱歉,我做了什么事惹您不快吗?」
  艾莉娜拼命安抚面露不悦的我,不过我的怒火无法停歇。
  她确实惹到我了。
  你……艾莉娜想当随从到什么时候?
  我们确实是主人与随从的关系,但临死之前,我希望她可以用家人的身分和大家说话。
  她抚摸我的头时,就像母亲一样……

  『因为你很适合扮演母亲的角色嘛,我也常常觉得你就像我的母亲。』
  『!?十、十分感谢!』

  『天狼星少爷和艾莉娜小姐好像他们的爸爸妈妈喔。』
  『喂,我这年纪怎么可能当爸爸。至少说我是哥哥吧?』
  『那我就是少爷的母亲啰。真令人高兴。』

  ——啊啊,原来如此。
  艾莉娜想要一直扮演随从,是因为我的关系。
  如果我没有表现得这么成熟,自始至终都只是乖乖接受艾莉娜的爱、向她撒娇就好了。倘若这样,她一定……
  「若我令您感到不快,我向您道歉。所以天狼星少爷,请务必听我说……」
  「我会听。不过,我更想听你的真心话啊……妈妈。」
  她吓了一跳,立刻摇头苦笑:
  「请您别开这种玩笑。您的母亲只有亚里亚大小姐一人,我只不过是服侍您的随从。我……不是您的母亲。」
  「你就是。我有怀胎十月把我生下来的母亲,还有把我抚养成人的母亲……就是你。你确实是我的母亲。」
  「我是……您的母亲?」
  「嗯,你是我的母亲。所以,我想知道身为母亲——身为我的家人,而不是一名随从的你是怎么想的。拜托了……妈妈。」
  等我注意到时,艾莉娜脸上已经挂着两道泪痕。
  那是喜悦的眼泪。她凝视着我,连泪水都忘了擦。
  「……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是我们的家人,大可更坦率一点。否则我会讨厌你喔?」
  「我不想被天狼星少爷……不对,我不想被天狼星讨厌。所以,我就照你说的做啰。」
  她第一次不用敬语对我说话,随从们都大吃一惊,我却觉得非常满足。
  早知如此,应该早点叫她妈妈,用这种态度和她相处。
  这么简单的事……我竟然现在才注意到。
  
  「对不起唷。你们……愿意再听我说一次吗?」
  这次,艾莉娜终于说出真正的想法。

  「雷乌斯……吃饭要细嚼慢咽。我讲过好几次了,不仔细品尝味道,对煮菜给你吃的人很失礼。」
  「不、不用现在说这个吧……」
  「不,就是要现在说。还有,讲话要记得用敬语唷。一旦有人质疑你的品行,说不定会给天狼星添麻烦,所以要小心一点。知道了吗?」
  「喔、喔……是的!」

  「迪……我要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
  「……是。」
  「慎重行事是很好,但你只是胆小罢了。把你的勇气拿出来。那孩子一直在等你那句话,要趁还来得及的时候行动。」
  「我、我会铭记在心。」

  「诺艾儿……我可爱又迷糊的妹妹。你真的让我好伤神。」
  「您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哎呀,不是常听人说越迷糊的女孩越可爱吗?」
  「太过分了……」
  「有什么关系?我最喜欢迷糊又天真的你了。所以……要一直做你自己唷。」
  「嗯……我会努力。」

  「艾米莉亚……我教给你的技术,你要好好运用。虽然这问题我问过好几次了,你的决心不会改变对吧?」
  「绝对不会。我该待的地方就是天狼星少爷身边,仅此而已。」
  「是吗……不要勉强唷。你受伤的话,天狼星也会难过的。」
  「是……我会……多加注意。」
  「要珍惜自己。因为……未来将由你扶持天狼星。」
  「嗯……我会的……」

  「天狼星……我没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嘛。」
  「因为,什么事你都可以自己办到吧?」
  「是啊……呃,没那么夸张啦。」
  「不,如果是你,真的什么事都办得到。妈妈保证。」
  「那还真靠得住。」
  「亚里亚大小姐曾经说过,希望你不要被任何人束缚,坦荡荡地活下去。我的愿望也一样。」
  「不用担心,这事我最擅长。」
  「那我就放心了。还有,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
  「可以……握住我的手吗?」
  「可以啊。」
  「可以……再叫我一声妈吗?」
  「要我叫几次都行,妈妈。」
  「再一次……」
  「妈妈。」
  「再一次……」
  「……妈妈。」
  「呵呵,你出生后就从来没哭过呢。是为我而哭的吗……?」
  「这还用问吗……」
  「欸,天狼星。我呀……过得非常幸福。」
  「那就好。」
  「不过,没办法继续看你长大,是我唯一的遗憾。」
  「那就称不上幸福了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我很幸福。尽管吃了很多苦,我已经满足了。能在我深爱的家人的陪伴下离开……真的很幸福。」
  「我也和妈妈你一样……过得很幸福。」
  「我的天狼星……我爱你。」
  「我也爱你……妈妈。」
  「啊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天狼星……」





  「谢谢你。」





  ——— 艾莉娜 ———

  回过神时……我站在一个漫无边际的白色空间。
  我应该躺在床上,天狼星在旁边看着呀……这里到底是哪里?
  『真是,你太早来了吧!』
  那是……亚里亚大小姐?
  『对呀。好久不见,艾莉娜。』
  好久不见。您的儿子成长得十分优秀唷。
  『嗯嗯,我知道,因为我一直在看。对了,你说错啰。不是「我的」儿子,是「我们的」儿子吧?』
  ……您说得对。
  『你讲话好僵硬唷。现在我们都只是当妈的,已经不是主人和随从的关系啰?』
  谢谢您这么说,但我已经养成习惯。对了,这里到底是哪里?
  『嗯……该怎么说呢。算是天堂……吧?』
  天堂吗?从这里好像可以看到天狼星呢。
  『咦?你适应得太快了吧?我还以为你会更惊讶一点……』
  既然看得到天狼星,那些都只不过是细枝末节之事。
  『是吗?我旁边空着,要不要到这里坐?』
  就算您叫我坐也没有椅子可坐呀?
  『别在意那种小事。你看,可以看到天狼星唷。』
  是呀。啊啊……不管看几次都是这么可爱。
  『我儿子真是可怕的花花公子,竟然能让艾莉娜这么着迷。』
  我从把婴儿时期的天狼星抱起来的那一刻起,就深深迷上他了。
  『我可是从怀孕时开始。要论爱的深度,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您在说什么呢?我比较爱天狼星。
  『我比较爱他!』
  不,我比较爱他。
  『继续争论也没意义。不然算我们平手?』
  不,我比较爱天狼星。
  『唔……你还是老样子,在奇怪的地方顽固到不行。』
  您才是一点都没变。
  『因为不需要改变嘛。话说回来,艾莉娜,现在我们除了旁观外,什么都做不到了。我有话想对你说,你愿意听吗?』
  ……请说。
  『谢谢你。还有……辛苦了。』
  嗯。我很……幸福。

  ——— 天狼星 ———

  隔天,大家一起来到以前野餐的花园。
  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在花园树下帮艾莉娜造坟墓。
  这个世界的葬礼都是由死者家人低调举办,只有贵族例外。
  遗体会烧到只剩下骨头,剩下的骨头也会敲碎。因为以前有过遗骨吸收魔力,变成「骷髅兵」这种魔物的案例。
  我们默默挖了个洞,把艾莉娜的遗骨和她偷偷带着的亚里亚妈妈的梳子放进木箱,埋起来。
  「大哥,放这里吗?」
  然后把雷乌斯拿着的墓碑放上去,用秘银刀刻上她的名字。
  不过,只有名字好像太空了。
  「我想刻点其他东西,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嗯……『家人』如何?」
  「『最忠心的人』。」
  「『我最喜欢的艾莉娜小姐』……之类的?」
  「我想刻『最喜欢您了』这种表示好感的句子。」
  「呣……那这个怎么样?」
  我采纳众人的意见刻下的句子,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最后默祷一段时间,艾莉娜的葬礼就这样结束。

  前世的我无依无靠,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把我捡回家养大的师父,比起家人更像老师。
  投胎重生后,我依然没有亲生母亲陪伴,不知道亲情为何物。
  而像个母亲般守护我,让我尝到母爱滋味的人,无疑是艾莉娜。
  本以为眼泪这种东西上辈子就已经流干……一想到艾莉娜,我再度湿了眼眶。
  好怀念的感觉。
  我打从心底觉得,让我回忆起这种感觉的母爱真的很伟大。

  不吝于给予我纯粹、无垢的爱的艾莉娜。
  为了家族、为了我,一直在身后支撑大家的艾莉娜。
  再见了……告诉我母爱有多么温暖的我的挚爱。

  愿你安息。

  ——— 刻在墓碑上的话 ———

  『为家族所爱的忠仆艾莉娜……长眠于此。』
  


本帖最后由 a8901566 于 2016-6-2 15:47 编辑


  《终章》

  ——— 艾米莉亚 ———

  艾莉娜小姐走了,全家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虽然知道不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一想到艾莉娜小姐,就会让人鼻酸。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艾莉娜小姐对我和雷乌斯来说如同母亲,是告诉我身为随从的喜悦及技术的恩师。
  当然,如艾莉娜小姐所说,我早已做好觉悟。
  就算这样,看到艾莉娜小姐的身体消失在火中,只剩下骨头时……雷乌斯、姊姊和迪先生……都忍不住哭了出来。
  在大家的啜泣声中,天狼星少爷默默把遗骨装进木箱,率先动手整理艾莉娜小姐的房间。
  不仅如此,他还帮陷入消沉的我们打气。

  动不动就恍神,做菜越来越常发生失误的迪先生……
  「迪……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不可以把情绪反映在料理上。你想成为煮出来的菜会让人吃了难过的厨师吗?」
  「这……」
  「美味的料理可以使人露出笑容。所以,做出能带大家走出悲伤的料理吧。而且,你不是还有话要对她说?」
  「……是!」
  迪先生还是一样面无表情,但自从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再失败过。

  雷乌斯和姊姊则被天狼星少爷叫到庭院跑步。
  「艾莉娜小姐啊啊啊——!」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就是这样!把积在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全部吼出来!」
  「艾莉娜小姐——!我很努力唷——!」
  「我也很努力!谢谢你,艾莉娜小姐——!」
  「没错,再多喊一些!等等我做布丁给你们吃!」
  「「布丁——!」」
  雷乌斯和姊姊全力奔跑后,累得倒在地上,一脸神清气爽。
  在那之后,他们把天狼星少爷做的布丁吃得一干二净。
  尽管表情仍有些僵硬,我认为雷乌斯和姊姊已经没问题了。

  可是……艾莉娜小姐去世,最难过的明明应该是天狼星少爷,为什么他这么坚强?
  我忍不住询问天狼星少爷,他摸着我的头说:
  「我确实很伤心,不过艾莉娜给了我更胜于此的爱情及许多事物,所以我能够积极迈向前方。艾米莉亚……你不也是吗?」
  他对我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完全没有被悲伤束缚住。
  啊啊……少爷真的好坚强。
  就因为这样,我才会那么喜欢天狼星少爷,发誓要一辈子支持他。

  早上……我一起床就立刻换上艾莉娜小姐缝制的女仆装。
  随从穿得不体面会影响外人对主人的评价,因此服装仪容要打扮得完美无缺——这是艾莉娜小姐的教诲之一。
  我不经意地望向窗外,白雪已完全融化,庭院里的树木开始冒出新芽。
  这代表雪花之月结束,同时也意谓着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必须搬出这栋房子。
  要离开这里虽然寂寞,只要能待在少爷身边,根本不算什么。
  因为,我该在的地方就只有天狼星少爷身边。
  而且一旦到了学校,天狼星少爷想必能大展长才,我得更加努力,免得跟不上少爷的脚步。

  换完衣服,接下来要用梳子整理头发。
  天狼星少爷说我的银发很漂亮,所以只有头发我不会疏于照顾。
  整理好仪容,最后用天狼星少爷做的镜子检查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头发……没问题。
  服装……没问题。
  笑容……有点僵硬,不过没问题。
  没时间难过,因为我得照顾天狼星少爷,还要工作和训练,有很多事要做。
  而且……艾莉娜小姐在最后一堂随从课上,对我这么说。

  『就算天狼星少爷是一个人也活得下去的优秀人才,人类都需要可以休息的地方。所以艾米莉亚……你要成为能让天狼星少爷放松的人。即使会感觉到自己的无力,我也希望你能一直扶持天狼星少爷。连我的份一起……拜托你啰。』

  没错……艾莉娜小姐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我自己也是如此期望,所以我乐意接受。
  只要和平常一样,辅佐照自己的意思生活的天狼星少爷就好。
  艾莉娜小姐,您的意志由我来继承。
  所以……请您放心在天上守护我们。

  我用双手轻轻拍了下脸颊,帮自己打气,打开房门。

  「好,今天也要为天狼星少爷加油!」

  这就是一天的开始。

  ——— 天狼星 ———

  艾莉娜……妈妈去世后,过了几天。
  每天都活在悲伤中的随从们也逐渐走出来,脸上开始出现微笑。
  本以为消沉的日子应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随从们却恢复得比我想像中还快。
  虽然妈妈对死的觉悟和我的激励也有帮助,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们有一颗坚强的心。我的随从都很坚强。
  我上辈子经历过许多生离死别,因此心境已经切换过来。
  感伤情绪尚未完全消失,但我还有随从及徒弟必须引导,不能一直难过下去。
  我们要跨过这道墙,向前迈进。

  这一天,我坐在庭院的椅子上,看着随从们享受午餐后的休息时间。
  「诺艾儿,亚普差不多可以采收了。」
  「真的吗!我想吃用亚普做的点心!」
  「交给我吧。」
  妈妈过世后,迪做菜动不动就会烧焦,诺艾儿也常常犯错,现在他们都恢复正常,在亚普树下有说有笑。
  话说回来……妈妈希望对自己来说跟弟弟妹妹一样的迪和诺艾儿在一起。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两情相悦,那两人却迟迟不肯踏出最后一步。至今以来,我们都选择静观其变,可是,他们差不多该表明心意了吧。
  妈妈的遗言也有交代,现在或许是个好机会。
  我决定近日要找一天逼迪开口。

  「请用,天狼星少爷。」
  「噢,谢谢。」
  在我看着雷乌斯在树荫下睡午觉时,艾米莉亚帮我倒了杯红茶。
  尽管外表不同,那干净俐落的动作美丽得让人想起妈妈的身影。
  艾米莉亚也继承妈妈的遗志,成长为优秀的随从。
  「那个,您怎么了?如果有什么不备之处……」
  「没有啦……我只是在想学校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好意思说我想起了妈妈,反射性搬出学校当借口。
  「学校吗?您在学校一定会很引人注目。我可以想像您轻松打倒全校的人,站上校园顶端的模样。」
  艾米莉亚红着脸,好像在想什么,大概是在想像我在学校大展身手的模样吧。
  「姊姊说得没错。无论对手是谁,大哥一击就能把对方干掉!」
  听见我们的对话,本来在睡觉的雷乌斯忽然坐起身,带着灿烂笑容高高举起一只手。
  「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
  我有点无言,不过看到他们恢复原状,我也觉得很高兴。

  话说……学校啊。
  托大家的福,我的学费顺利凑足。
  同时,我也要离开陪伴我长大的这栋房子。寂寞归寂寞,我总不能一直待在如此狭隘的世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转生到了这个异世界。
  我就照妈妈留下的遗言,不受任何事物束缚,自由地活下去吧。
  一边培育弟子,踏遍外面世界的自由人生也不错。
  「天狼星少爷,要不要再来一杯红茶?」
  「好啊。」
  哎,想那么多学校和未来的事也没用,反正还有一段时间。
  「艾米莉亚。」
  「请问有何吩咐?」
  「雷乌斯。」
  「干么?大哥。」
  「今后也请多指教啰。」
  「是!」
  「这还用说吗!」
  现在只要和笑容与妈妈有几分相似的艾米莉亚,以及调皮的雷乌斯,一起度过和平的每一天即可。





  番外篇《随从们的过去与现在》

  我投胎到这个世界时,已经有三名随从陪伴。

  身为我的随从,同时也把我当亲生儿子般照顾,为我付出无私的爱的艾莉娜……
  情感丰富,总是带着笑容活络气氛的诺艾儿……
  嘴笨又迟钝,默默扶持大家的迪……

  他们三个本来是我亲生母亲的随从,妈妈过世后自然成了我的随从,是愿意陪伴我成长的可靠的人。
  即使被赶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连薪水都没有,三位忠诚的随从仍然选择与妈妈同在,我有点好奇个中原因——也就是他们和我妈是怎么认识的。
  我治好艾莉娜的魔水病,随从们开始习惯我讲话做事像个大人的时候。
  我在吃完午餐的休息时间,询问喝茶聊天中的随从们。
  「我想问一下,你们和妈妈相遇时是什么状况?」
  随从们犹豫了一下该不该回答,不过一知道我并非在缅怀母亲,艾莉娜就一面重泡红茶,一面向我说明。

  「我是在被原本服侍的贵族赶出去时,遇到亚里亚大小姐。」
  艾莉娜年轻时被某位贵族一眼看上,成为他的随从,长年在他的宅邸工作,然而,一场大病害她被赶出家门。似乎是因为那病虽然治好了,艾莉娜的身体却因后遗症变得十分衰弱,主人判断她无法胜任原来的工作。
  身体虚弱的艾莉娜带着微不足道的金钱和行李,不知所措地坐在某座城市的角落,因现实而绝望。
  「后遗症不只搞坏我的身体,还害我再也无法怀孕,所以那个时候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就在那时……有一名少女忽然跑来向我搭话。」
  那名少女就是我的母亲。
  当时,妈妈是领主兼贵族——艾尔多兰德家的独生女,身为一名贵族,照理说根本不可能会去和艾莉娜这个缩在城市一角、陷入绝望的平民说话。
  『欸,大姊姊,你怎么坐在那种地方?』
  那时妈妈才十岁左右,应该知道和陌生人说话的危险性,她却毫不在意地坐到艾莉娜旁边,探头观察她的脸。
  「后来亚里亚大小姐告诉我,她感觉到了命运……真是个不可思议的理由。事实上,对我来说那的确是命运般的邂逅。」
  艾莉娜从穿着打扮发现妈妈是贵族家的千金,叮咛她这样太没戒心,打算当场离去,不过……
  『愿意提醒我的人怎么会是坏人?既然你不是坏人就没问题啦。比起这个,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好奇唷。』
  妈妈态度这么强硬,艾莉娜只得苦笑着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她。
  或许是绝望到自暴自弃了,艾莉娜钜细靡遗地把事情经过告诉妈妈,妈妈听完后用力拍了下手,把手放到艾莉娜肩上。
  『嗯嗯,我了解了。那你就来当我的随从吧。』
  『……什么?』
  『长年都在那里工作,证明你这个随从很优秀对吧?所以,你来服侍我吧。』
  『可、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工作……』
  『我看你的病已经好了,不要太勉强就行。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要你。』
  妈妈一直试图说服艾莉娜,直至她的护卫找到她。
  「虽然她做事毫无条理,态度强硬到让我说不出话来……当时她说她需要我,真的拯救了我。」
  想当然耳,妈妈身边的人都持反对意见,但她的父母拒绝不了爱女的要求,艾莉娜便成了妈妈的随从。
  「亚里亚大小姐明明身体也没多好,一个不留神她就会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我只好到处找她,真的很辛苦。不过……那也是很开心的回忆。」
  妈妈说服艾莉娜时,看起来是很没危机意识,但她其实属于戒心非常强的类型。面对明显是敌人或可疑人士的人,绝不会疏于戒备。
  她会凭本能判断对方是敌是友,是鉴定人品的天才。
  「过了几年,我开始习惯亚里亚大小姐行动不受控制的时候,领主大人带着大小姐和我去附近的城市。大小姐就是在这时发现准备在街道附近扎营的迪。」
  「当时我真的吓了一跳。」
  迪那时还是冒险者,本来和他组队的同伴因为受伤而决定退休,迪在烦恼该不该一个人继续冒险。
  虽然他的梦想是当厨师,没有门路可走也只能乖乖放弃,那个时候,他似乎是在测试能不能至少在路边做出美味的食物。
  『好香的味道。』
  『…………你是谁?』
  很少人会主动接近不擅长与人交流、目光锐利、态度冷淡的迪,妈妈却毫不在意地走过去,紧盯着迪做的料理。
  『我叫亚里亚。这味道好香,可不可以分我一些?』
  『不可以,亚里亚大小姐!要是里面有毒……』
  『有人会在自己要吃的食物里下毒吗?欸,里面有毒吗?』
  『怎么可能。那样……对料理很失礼。』
  『你看,他都这么说了。这个人是对料理有矜持的人,不会有事的。所以,希望你可以分一点给我吃。』
  『……随便你。』
  这不是对贵族该有的态度,可是妈妈完全没放在心上,接过盘子把迪做的菜送入口中。
  然而,妈妈吃完后的表情好像不太满意。
  『嗯……香气和味道都不坏,不过少了点东西。真可惜,感觉你的手艺不错的说。』
  『……要是有更多食材就好了。』
  迪没钱也没食材,东拼西凑才做出这道料理,妈妈对此的评价却不高,令他感到十分不甘。
  妈妈把盘子还给迪,笑着说:
  『意思是只要有好食材,你就做得出美味的料理?』
  『……嗯。』
  『那你来我家做事,为我做菜吧。』
  『亚里亚大小姐!?』
  『…………什么?』
  就这样,迪成为妈妈专属的随从及厨师。
  迪是男性,和艾莉娜不一样,因此差点被误认成绑架犯,起了相当大的争执,最后好像是用自己的料理说服妈妈家里的人。
  「我一开始也对迪存有戒心,但和他相处过后,我明白他其实是个纯真的孩子。亚里亚小姐大概就是察觉到这点。」
  「亚里亚大小姐认同我这种人,让我为她做菜,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
  迪向提供他梦幻般的环境做菜的妈妈,发誓绝对的忠诚。外加妈妈和艾莉娜帮过好几次不擅言词的迪,迪在她们面前似乎抬不起头来。
  「迪以前非常不会说话,虽然现在改善了不少。」
  「给您添麻烦了。」
  迪低头致歉时面无表情,不过从他眉毛的动作看来,似乎相当愧疚。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年,妈妈也到了可以称作大人的年纪,却还是一样富有行动力。
  那一天,她又擅自跑出屋外,害艾莉娜要到城里找她。
  「我好不容易找到大小姐时,大小姐在和带着还是奴隶的诺艾儿的奴隶商人争论。」
  「……诺艾儿本来是奴隶?」
  「啊、啊哈哈……对啊。」
  诺艾儿脸上在笑,声音却一点活力都没有,笑容像硬挤出来似的。
  「对不起,诺艾儿。我好像害你想起讨厌的回忆。」
  「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没放在心上啰。对了,艾莉娜小姐,亚里亚大小姐那时超帅的耶。」
  「对呀,虽然那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即使对方是奴隶商人,亚里亚大小姐也一步都没有退让。」
  妈妈一看到试图劝架的艾莉娜,就大叫道:
  『艾莉娜,你来得正好。回家把我的钱拿过来!』
  『……我想请您先说明状况。』
  『我要买下这孩子!』
  看到只穿着一件破布的猫型兽人全身是伤、面露惧色,艾莉娜推测出事情经过,差点忍不住抱头呻吟。
  她知道事到如今,讲什么妈妈都听不进去,只得照妈妈说的把钱拿来。妈妈一拿到钱,就把金币砸向奴隶商人。
  「亚里亚大小姐多扔了一枚金币,叫那人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于是,诺艾儿就被带回我们家了,可是这孩子只会对亚里亚大小姐敞开心房,比迪还要让人费心。」
  「她也很怕我……看到我就逃。」
  「因、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什么东西都很可怕嘛。我害怕迪先生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那个……我、我很喜欢您!当、当然是指对前辈的喜欢喔!?」
  「……这样啊。」
  这说法显然在拼命掩饰对迪的好感,迪却满足地扬起嘴角。
  两人间飘出神秘的粉红色泡泡,不过艾莉娜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我把你买下来了,所以你绝对要听我的命令。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妹妹,多指教啰。』
  『嗯、嗯……』
  『不是「嗯」要说「是」。就算大小姐认你为义妹,你依然是大小姐的随从,我来好好教育你吧。』
  『咿!?』
  『真是,别担心,艾莉娜不会打你啦。不可以躲到我背后!』
  『亚里亚大小姐,该去准备晚餐——』
  『呀啊啊啊啊——!?』
  艾莉娜和她说话她也会怕,至于目光锐利的迪,光是靠近,诺艾儿就会吓得逃掉。迪说他真的很难过。
  「之后在和亚里亚大小姐的相处过程中,诺艾儿慢慢恢复原本轻浮的个性。」
  「说我轻浮太过分了!为了记住工作怎么做,我非常努力耶!」
  「……诺艾儿确实很努力。」
  「嗯,我承认这点,你对亚里亚大小姐也很忠心。但是……我还记得你摔破多少盘子和日用品唷。亚里亚大小姐都会笑着原谅你,我与迪可是要辛辛苦苦帮你收拾呢。前几天打扫时也是,我不是说过好几次做事要再谨慎一点吗!」
  「咦!?怎么变成在训我话了!?」
  在那之后,艾莉娜念了诺艾儿好一段时间。
  「今天知道妈妈的过去,我很高兴。谢谢你们告诉我。」
  「您无须道谢。我们是您的随从,为主人付出是理所当然。」
  艾莉娜训完话时,已经过了饭后休息时间,因此我决定先告一段落。最后八成会讲到妈妈去世这种难过的回忆,之后再请他们跟我说吧。
  目前只要知道随从们为何如此喜欢妈妈就够了。
  「呜呜……我去扫地。」
  被训了一顿的诺艾儿啜泣着离开,与此同时,迪静静站起来看着我们。
  「艾莉娜小姐,我也去打扫。」
  迪留下这句话便走出客厅,脚步比平常还快。莫非……
  「……迪是要去安慰诺艾儿吗?」
  「正是如此。我负责训话,迪负责安慰。诺艾儿习惯和迪相处后就一直是这样。」
  「嗯,我知道原因。迪不会对诺艾儿发火对吧?」
  「是的。迪连诺艾儿沮丧都看不下去,更别说看她哭了,所以迪不会骂她,除非她真的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说起来,他本来就不太懂该如何表示愤怒。」
  迪非常宠诺艾儿。
  诺艾儿肚子一饿,迪就会偷偷给她面包吃。知道诺艾儿喜欢我前几天做的布丁,迪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厨师,而是为了做给诺艾儿吃才拼命学会做法。
  「诺艾儿和迪是两情相悦吧?」
  「您果然也发现了呀。」
  「要不发现才难。迪向诺艾儿告白——看来还没。」
  从艾莉娜紧皱的眉头来看,他们俩似乎没在交往。
  「那两人对我来说就像弟妹似的,我希望他们可以在一起。所以我工作时好几次都安排他们两人独处,结果却……」
  据艾莉娜所说,诺艾儿好像下意识认为万一周遭的人发现迪和曾为奴隶的自己交往,会害他不幸,因此不敢主动告白。这是奴隶时期留下的心灵创伤,勉强她也只会导致反效果。
  迪则表示不能丢下我——以前则是妈妈——一个人得到幸福,没那个心力谈恋爱,一副想要逃避的模样。
  这理由近似于借口,但要是他们在这种状况下交往,生下小孩的话,很可能没办法维持现在的生活,所以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满足于现状,我们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想必至今以来,艾莉娜试了各种办法。然而每次都是徒劳无功,艾莉娜便决定放弃插手,默默在一旁守护。
  「辛苦你了。话说回来,他们感情是怎么变那么好的?起初诺艾儿不是会全力逃开吗?」
  「用一句话解释……就是靠喂食。」
  「……这词用在诺艾儿身上一点都不奇怪,怎么会这样。」
  详细情况就是,诺艾儿被妈妈捡回家后,花了半年左右找回笑容,却还是一样会躲迪。虽然不会再尖叫,诺艾儿明显会警戒迪,从来没有主动接近他。
  这时,迪使用面包当饵,试图和诺艾儿打好关系。
  顺带一提,提出这主意的人是我妈。
  「这办法当然没用,诺艾儿反而提高戒心,害迪变得更难过。」
  脑中浮现从房门后面探出头低吼着的诺艾儿。
  人家把她当动物对待,诺艾儿会警戒也不意外。但迪没有放弃,执行下一个作战计划。
  「接着是在诺艾儿床上放料理和纸条,征求她的感想。」
  负责放的人当然是妈妈和艾莉娜。
  一开始诺艾儿都当没看见,过几次就变得会拿料理来吃,也会写感想给迪。
  「她第一次只回了句『好吃……』,迪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经过几次一来一往,他们感情好了起来,也可以正常交谈。不知不觉,这份好感就转变成了爱情。」
  最后诺艾儿甚至会向迪点餐,看来用「喂食」形容并没有错。
  本想多问一些,艾莉娜也有工作要做,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

  当时他们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跟艾莉娜一样,想要为他们打气,但让他们关系变好的契机竟然是食物,令我感到一丝不安,因此我决定直接去问那两个人。
  一走出客厅,我就看到被迪哄得心情大好的诺艾儿在边哼歌边扫地,便立刻跑去问她。
  「咦!?我、我对迪先生有什么感觉……?我、我不讨厌他呀!?」
  「哎呀,大家都知道你把他当一个男人喜欢啦。回归正题,我有点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迪的。」
  大概是因为我讲得太直接,她放弃狡辩了吧,诺艾儿红着脸开始游说。希望不要是「他给我饭吃,所以我喜欢他……」这种原因。
  「一开始我会怕得逃开,尽量不要去注意迪先生,可是等我开始心想『这人会做好吃的菜给我吃……』后,我就发现迪先生会在我犯错时默默帮我一把。他做给我吃的菜也都有配合我的喜好,真的是很温柔的人,于是我不知不觉就喜欢上……啊——!」
  她害羞得飞奔而去。
  我放心了,看来诺艾儿确实是认识迪这个人后才喜欢上他。是说她打扫到一半就跑,之后应该会被艾莉娜骂吧。

  接着,我在庭院发现迪在修剪树木,向他提出同样的问题。这次我问得很直接。
  「我……我喜欢上诺艾儿的原因吗!?」
  迪比想像中还要慌张,我告诉他艾莉娜和我说了什么后,迪就叹了口气,乖乖坦承。
  「……我只是想看诺艾儿的笑容。」
  诺艾儿以前看到他只会面露恐惧,迪似乎为此感到十分不甘。
  在他的努力下,两人走得越来越近,变得可以正常交谈。诺艾儿第一次对迪露出自然笑容时……迪说他惊为天人。
  「看到那抹笑容的瞬间,我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
  迪深深着迷于诺艾儿天真的笑容,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自己爱上她了。
  「你不向她告白吗?」
  「唔!我、我不能丢下少爷您,自己得到幸福……」
  「呃,我不在意啊?我反而想叫你快点让我抱抱你们的孩子。」
  「孩子!?我、我很感谢您的心意,可是现在这个状况……」
  我爸虽然会提供扶养费,光凭那些钱只能供大家过活。
  果然如我所料,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谈恋爱。
  「抱歉。一直在帮我做事,好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怎么会!能服侍亚里亚大小姐和天狼星少爷,我真的很幸福。而且,能跟诺艾儿一起工作,我就很满足了。」
  「……其实你是不敢告白吧?」
  「对不起。艾莉娜小姐有交代我事情做,失陪了。」
  迪落荒而逃。我说中了吗?
  你们俩真的很适合,都选择逃走。
  也就是说,迪不告白的理由是因为现在的状况和他太胆小。
  看来迪告白的机率微乎其微,除非多赚点钱,让他没办法拿生活艰困当借口,或是要有个重大契机。
  而且现在还要存我的学费,短期内很难改善。
  这问题只能暂时搁置。
  而且他们好像都很满意现状,等到真的忍不下去自然就会在一起了吧。我和艾莉娜一样,决定默默守护两人。

  ※ ※ ※ ※ ※

  在那之后过了几年。
  事情发生在我把艾米莉亚和雷乌斯带回家,得到他们信赖的数天后。
  那一天全家人都在,姊弟俩在念书。中途雷乌斯忽然丢出一个问题。
  「欸,大哥。诺艾儿姊和迪哥是夫妻吗?」
  这个瞬间……空气顿时凝结,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诺艾儿和迪身上。雷乌斯应该是因为刚好学到「夫妻」一词才会这么问,想不到扔了颗大炸弹出来。
  诺艾儿盯着迪,脸泛红潮,看起来并不讨厌被这么说,然而……
  「……我去煮晚餐。」
  最重要的迪却夹着尾巴溜了。
  实在很没用,但要是他有办法在这种时候表明心意,早就向诺艾儿告白了。
  拜大家辛苦赚钱所赐,现在生活过得比较宽裕,可是我又捡了两姊弟回来,导致家里多了两个人要养,或许是因为这样迪才迟迟不告白。
  而且,我最近发现他意外地是个浪漫主义者。
  之前我把上辈子向女性告白的各种方式告诉他,顺便为他打气,迪认真做了笔记。
  我不小心看到一些笔记内容,上面把「我会骑白马来接你」、「在灿烂星空下递出戒指,同时诉说爱的告白」这些部分圈了起来,可见迪似乎也有自己的坚持。
  因此,在日常生活中——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迪不可能有办法告白。

  之后,诺艾儿因为太难为情也跟着逃掉,所以我向兽人姊弟解释了诺艾儿和迪的关系。
  「好棒唷!我也要为姊姊和迪先生加油!」
  「为什么诺艾儿姊和迪哥不结婚啊?他们之前还在外面深情对看的说……」
  「哎,他们也是有苦衷的啦。」
  「嗯,不可以插手唷。」
  「不要!他们忍得这么辛苦,我看不下去!我离开一下!」
  雷乌斯无视我和艾莉娜的制止,跑去追迪。
  过没多久,雷乌斯回来了,嘴巴好像在嚼什么东西,我想八成是迪拿食物把他打发掉。
  他拿到东西吃,看起来很满足的样子,不过我有话要说。
  「……书都还没念完就擅自跑掉,这怎么行。」
  「我不记得我有教你可以边走边吃唷?」
  「咦!?那个……我是因为诺艾儿姊和迪哥……」
  我和艾莉娜对雷乌斯处以说教和没收点心之刑。
  除此之外,当天的晚餐……
  「迪哥,总觉得……只有我的肉特别小块?」
  「……是错觉。」
  「而且面包也好小喔?」
  「……是错觉。」
  「汤里面的料也好少……」
  「是错觉。」
  「对不起迪哥!我知道错了,不要生气啦!」
  迪用晚餐制裁雷乌斯,让他学会不可以提到这个话题。
  比起天真更接近天然的雷乌斯引发的事故,最后仍然没有让迪告白。其实我有那么一点期待,果然还是不行啊。
  确实,现在生活费多了两人份,我们还必须存钱,实在称不上适合谈恋爱的时候,但也不是完全不行。
  事到如今,我开始觉得迪纯粹只是胆小,所以我到他房间想找他谈谈。其实我来这里担任恋爱谘询师很多次了。
  虽说我们的关系是主人与随从,迪应该不会想听一个怎么看都是小孩的人教他如何谈恋爱,可是我的建议都很有用,迪因此对我深信不疑。
  他现在跪坐在我面前,大概是知道自己今天有够窝囊。
  「迪,你懂我想说什么吧?」
  「是……」
  「你当时的反应怎么看都会扣分。既然你喜欢诺艾儿,就不该这么做。」
  「其、其实,这是有原因的,我……订了戒指……」
  「你说什么!?」
  我接着询问详情。迪去添购日用品的那座城市有他认识的商人,他就是跟那人订制要送给诺艾儿的戒指。
  当然是在告白同时递出去的婚戒。
  顺带一提,这个世界没有告白送戒指的习惯,迪之所以会这么做,是想采用我告诉他的上辈子的方法。
  「我钱不够,但朋友愿意通融一下,所以应该勉强弄得到戒指。不过那是特制的,我还没拿到……」
  「嗯,没戒指也没办法。可是啊,像今天这种状况不能逃避,而是要先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请她再等你一下。那个时候,诺艾儿看起来真的很期待喔。」
  「……受教了。」
  「既然知道,现在挽回也不迟。去告诉她吧,就算只有一句话也好。」
  「那个……这有点……」
  结果由于下午选择逃避的罪恶感,迪那天并没有去找诺艾儿。
  迪明明眼神锐利,散发出难以接近的独行侠气息,心灵却纤细得可怕。

  不久后,戒指似乎做好了,可是迪依旧不敢告白。
  看来想看到他们俩在一起,还得过一段时间。



  后记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作者ネコ光一。
  从网路版开始看的读者们,久等了。本作终于出版成书。
  这同时也是作者的梦想——「想把自己写的东西出成书」实现的瞬间。
  我看了各式各样的小说(类型并不平均),自己也想写点东西,凭着一股气势开始创作,如今终于走到这一步。
  愿意阅读本作的各位读者。
  凭作者对角色形象不清不楚的描述画出美丽插图的Nardack老师。
  以及陪伴本作直到出书的所有人。
  在此致上无尽的谢意。

  好了,各位觉得充满作者妄想的这部作品怎么样呢?
  虽然第一集结尾是这样,这部作品的主题本来可是主角天狼星随心所欲生活的故事喔。
  下一集开始,故事舞台会转移到外面的世界。天狼星面对逆境毫不在意,一边排除阻碍,一边为徒弟奋斗,一家人将大展身手。
  那么,下一集也能见面的话,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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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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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ilovenovel5454 騎士
女僕死了好難過

1 年前 0 回復

星空心 騎士
感謝大佬錄入,第一次看到艾莉娜死的時候也是有點不接受,後來想想就接受了

4 年前 0 回復

qwertim8469 伯爵
喜闻乐见的龙傲天,但剧情还算不错,女仆的去世虽然有点突然但也是挺感人的

4 年前 0 回復

nuclear7792 騎士
本帖最后由 nuclear7792 于 2019-7-4 13:43 编辑


開場確實有像不正經,人設有點重複感,感謝收錄造福群眾,工作辛苦了!

5 年前 0 回復

zxzxa698 王爵
感謝錄入
感情寫得很動人

5 年前 0 回復

银色的夏年 騎士
永远的艾莉娜,感谢翻译。

5 年前 0 回復

SummerBoy 王爵
又來開新坑了
再次是轉生系列
看看有不有趣了

6 年前 0 回復

hehe_wow 勳爵
好像放太久了,图片刷不出来,不过剧情挺不错的!

6 年前 0 回復

猛烈可怕的猫 伯爵
开挂男主+白猫...额白狼,以为进错片场点开了不正经魔术讲师

7 年前 0 回復

僕のソラ 騎士
感觉什么都能异世界啊,异世界题材快啃完了吧

7 年前 0 回復

乂墨乂 騎士
艾莉娜的死 看完真是超感傷的呀

7 年前 0 回復

allenmao71 伯爵
原先看了漫畫版2話...
追文發現輕國有文庫第一集
看完立刻訂了台版第二集= =~
意猶未竟想追哩....
感謝樓主~

7 年前 0 回復

rrn8qvrk67 公爵
看到不少人推就來看了~
第一集不錯呢~最後好感傷
可惜艾莉娜只有第一集戲分...這媽媽很美說
感謝錄入!

7 年前 0 回復

随风飘的飞鸟 勳爵
还是龙傲天系列

8 年前 0 回復

净天使 勳爵
艾莉娜啊啊啊啊,有点难过有点伤心

8 年前 0 回復

╋τāの栤欺凌 勳爵
艾莉娜妈妈 真的是超级稀饭,web一直在追,虽然就看了一遍,但感觉没啥出入

8 年前 0 回復

╋τāの栤欺凌 勳爵
艾莉娜妈妈 真的是超级稀饭,web一直在追,虽然就看了一遍,但感觉没啥出入

8 年前 0 回復

g699 王爵
这小说的艾莉娜的死让我相当感到身边亲人的离去.这痛苦真心很难过.
这小说的确很有泪点.感谢录入

8 年前 0 回復

azno 子爵
' 炎の蛇 发表于 2016-6-3 06:23 艾莉娜和我当初脑补的完全不一样,最后是年老而死的艾莉娜在插画里简直就是20岁一样............ ... '


艾莉娜不是年老而死的吧。。
记得是那啥流失魔力的病而死?

8 年前 0 回復

vic0033 伯爵
乎看完了,感謝录入,跟web版比多了一篇隨從3人番外篇的故事

8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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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8901566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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