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汉化组][B'sLOG]遗落的公主与圆桌骑士5 皇子的決心


本帖最后由 belle1990 于 2017-1-15 18:46 编辑


原名:おこぼれ姫と円卓の騎士5 皇子の決意

译名:遗落的公主与圆桌骑士 5 皇子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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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石田里奈
  插画: 起家一子
  翻译: Belle
  校对: 月見草、Demonst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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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 遗落的公主与圆桌骑士贴吧
大家如果是抱着看逆后宫的心态而点进来,那恐怕会令你失望……因为这不是逆后宫。


封面及简介:



决定好王的专属骑士(圆桌骑士)的第三个人,被称为"遗落的公主"的评价也渐渐有所变化的下任女王蕾蒂丝雅。在这个她的身边,来自东方的凌皇国的公主榭岚来访。身穿不能认为仅是为了游历诸国的豪华服装,护卫只有一人——蕾蒂对她的情况生疑,看来榭岚的目的是成为"下任国王的新娘"……!?揭露最强女王诞生秘闻(?)的第5回!



目录


第一章 红色新娘装
第二章 黄叶的湖面
第三章 白色恐吓信
第四章 黑龙的去向
尾声
后记




身为索鲁威尔国的王立骑士第六骑士的杜克·巴尔黑德,与备受尊敬的副团长库雷格·巴德一起,脱下穿了七年的王立骑士制服。
自己的主人,第一公主蕾蒂丝正在为即任下任国王进行着准备。为了配合她,杜克在骑士团一个年度完结的时候进行了交接……这已经是前几天的事情了。
——你今后大概会越来越忙,所以我就在那之前为你的未来祝福吧。
辞去骑士团后,杜克立刻收到了朋友的口信,心想能慢慢谈话的时间也只有这阵子了,就抽出了时间来。
“好久不见了啊,威路。”
“嗨,好久不见。虽然这样说,但我偶尔会在王宫看见你呢。你看起来很忙,所以我也不知不觉地错过了跟你搭话的时机啊。”
说着“来吧来吧”地邀他进入个人房间的,正是杜克骑士学校时代他的同窗威拉德·奥尔兰迪。琥珀色长发被打理的很好,配上恍如宝石般湖绿色的眼瞳,再加上拥有擅于社交性格,这就是威拉德,隶属于弗莱德海姆派的奥尔兰迪伯爵家的嫡子。
“总之,先为未来的王的首席专属骑士(圆桌骑士)干杯吧。把你带来的那瓶红酒开了没关系吗?就商标看来像是那种喝了都觉得可惜的酒啊。”
“这是在守卫边境时,用卡牌游戏打发时间时成功从前辈手上夺过来的珍品。我还有一瓶,所以别在意,喝吧。”
要在平日为了开酒瓶塞子,威拉德会让佣人随侍在旁,但他的房间除了杜克以外没有其他人在。这是威拉德的周到之处,可以两人独处、不用顾忌地喝。
一边感谢他的照拂,杜克一边开着塞子,在打开的瞬间,停下动作。
“……这,是红酒,对吧。”
面前是威拉德备好的两个空玻璃杯。然后杜克手中的是瓶子。
本应自然而然地将酒倒出的话,醇厚的香气逐渐散发开来,但杜克却迟迟地说出了“这是红酒吧?”这种毋庸置疑的事。
“怎样看都是红酒吧?”
被威拉德这样一说,杜克稍微举起手中的瓶子。
“……我不小心,打开了红酒的塞子。”
“嗯?”
“只看样子,就知道这大概是红酒。凑近了从香味上更能够确信,喝下去就能确认是红酒无误了。”
“是这样呢。“
“现在,我处于与打开了塞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迷惘状态。”
威拉德点头表示原来如此。然后夺走了杜克手中的红酒。
“我心情非常好啊,杜克。因为你没有选公开自称是杜克好友的弗莱德海姆殿下,而是选了我来作商量恋爱事情的人。”
威拉德把红酒倒进两个玻璃杯其中的一个。
注满玻璃杯的,是高透明度、渗着橙色的红色液体。首先散发出来的是柑橘类的清爽香气,树莓的香气紧随其后。
“你呢?”
“我之后有工作所以不喝。”
“……我就想你会这样说,所以特意准备了苹果梳打水。”
“你喝这边的呢”,威拉德说着,拿起小瓶子。将稍微染上琥珀色的液体倒进另一个玻璃杯中,放在杜克前面。
“那么,为你光辉的未来干杯。”
“为未来女王陛下的荣耀干杯。”
“还是一贯地正经呢。明明在这种时候,为自己干杯也没什么。”
在这方面完全没变呢,威拉德这样取笑杜克。
“那么,我们进入正题吧。你害怕自觉到那是‘红酒’吗?不过,我也在遇上恋爱这个难题时,一想到对方,就对未来感到不知所措呢。”
“与其说是害怕……我倒觉得,有自觉没什么关系……”
杜克现在能够体会到,没自觉反而比较可怕。
伸出手,拿起红酒的酒瓶,为威拉德的玻璃杯中添酒。一直添到即将满溢出来,接下来就拿起苹果水的玻璃杯。
“原本已经满溢至极限的感情,再加上这边的感情,混合而成的那无法分辨的感情就会满溢而出吧?”
“对,的确会溢出来呢。”
威拉德意味深长地笑着,露出高兴的表情。
“最初是银汤匙。接下来是陶瓷小茶杯。然后是家用汤盘。明天一定是色拉碗——对你的爱慕与日剧增,为了不使其满溢而将容器更换。我日复一日地在碗柜中狩猎。”
“……啊?”
威拉德突然呤出某首诗。
即使被他用充满自信的表情问:“怎样?”,杜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是我的恋人送给我的情诗哦。感情溢出来?没问题。你只要赶紧回家翻找碗柜就行了。”
威拉德拿起杜克那杯苹果水,倒进红酒瓶中。……的确,只要倒进大容器中就不会溢出来。
“我不能区别混合起来的东西中,从哪部分开始是‘红酒’,从哪部分开始是‘苹果水’。……这种事,我不在行。”
“你还是喜欢让事物黑白分明呢。那就试着从这角度说服你吧。有喝过纳帕尼亚国的桑格利亚酒吗?今年夏天很流行的。”
“有听说过。”
“桑格利亚酒是在红酒中加上果汁和果肉等,做成的甘甜又易入口的饮料。我心爱的人不喜酸味过强的酒,却会说桑格利亚好喝。”
威拉德把混合了红酒和苹果水的东西,再次倒进空了的玻璃杯中。
不是酒,也不是苹果水,有着不可思议的色彩的液体。
威拉德将其毫不犹豫地饮进口中。
“看——吧,好喝。虽然对我来说不足以让我感觉到陶醉,但因人而异,有人可能会觉得是比红酒、比苹果水更好喝的东西呢。"
听了威拉德的话,杜克想起了后辈阿斯翠德的话。
数月前,说起“你中意殿下的哪一点”时,杜克将错就错地说他中意殿下的缘由不是作为女性而是作为主人,阿斯翠德则用“对我来说,我不懂两者之间的区别”来回应了他。
——事到如今,杜克好像开始能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如果是大容器,那混合也没问题,吗。威路现在的容器大概有多大?”
“我很忧愁于恋慕之情的不断满溢,就这样写了回复哦:心爱的人,在有喷水池的家中组建家庭吧。”
“这样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对于威拉德这样自信满满的断言,杜克露出了苦笑。和威拉德说话期间,他开始感到整件事很愚蠢。
“不用担心,恋爱就是丢脸的事。古往今来周遭的人都应该温暖地守望才对。但弗莱德海姆殿下是过份的人呢,当我堕入爱河苦恼时,他居然跟我说他的秘藏茶叶会染上湿气,叫我别摆出那副样子。”
“既然是弗莱德海姆殿下,大概就会跟你说这种话吧。”
因为威拉德和弗莱德海姆同年出生,所以在他懂事前已被决定好要当“弗莱德海姆殿下的学友”。可能因为这是被决定好的路,所以才会产生反抗。有违周遭的人的期待,两人完全不投契。
“不觉得他很过份吗?所以我把殿下秘藏的茶叶全部放进城中的喷水池里去了。我和他说,这样就不用担心会染上湿气了。请尽情享受冷水泡出来的茶。”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从格兰山回到王都的前一阵子。他非常怒气冲冲地对我说‘变态就去死吧’,所以我大概这阵子都不会出入宫廷吧。我可以在这里思绪深陷地思念爱人了。”
“你最好还是这样做吧……!”
杜克打定主意眼下绝对不想遇上弗莱德海姆。要是见面了,毫无疑问会因这件事而被迁怒。
弗莱德海姆和威拉德都是善于社交的人。即使对着讨厌的人也能摆出笑脸、圆滑地应对。可是为什么偏偏对彼此就会做出这么孩子气的事呢。……虽然明白这是两人之间别扭的友情,但还是会想抱怨,年纪都不小了,这是在干什么呢。
(唔?这种事,在别的地方也……)
"对了",杜克想起来了。弗莱德海姆和古多,还有自己的主人蕾蒂的兄妹关系也很乖僻。明明互相重视,却是不能公开表现出来的关系。
但蕾蒂那种还算可爱吧……刚想到这里他就摇了摇头。
“……不,的确是令人微笑。小我六岁的人的那种乖僻,的确是能纳入令人微笑的范围。"
“你有小你六年的弟弟或妹妹吗?”
“比我小七岁的嚣张后辈的话,倒是有一个。”
“啊啊,是最近成为公主殿下的骑士、作为天才少年享负盛名的阿斯翠德·加尔吗。恋爱上有劲敌,你每天都会很愉快吧。”
杜克不曾在口舌之战中胜过威拉德。所以他无视想要否认的地方,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他部分。
“不是每天。因为阿斯翠德王立骑士团的工作没空闲时就不来这边。”
“原来如此,他的职责是王立骑士团的间谍吗。另一位骑士――库雷格阁下也在某处进行着间谍活动吗?在王宫中几乎没看见过他。”
“利用他所到之处皆有恩于人的经验,他被殿下任命和贵族进行事前商讨。”
蕾蒂说“首先必须要积累身为一个人的经验”,所以阿斯翠德被留在王立骑士团中过着和以往一样的生活。
库雷格卸任王立骑士团副团长一职后,并非待在蕾蒂身边,而是奔赴各地贵族的所在。比起骑士更像是蕾蒂工作的事前协商人员。
“……嘛,圆桌骑士虽说是骑士,但几乎都没人在做骑士本来的工作啊。就这个意义上,公主殿下的圆桌骑士可称得上牢靠。”
威拉德对自己的话点头说是这样吧。虽然点头接受,却没赞同。
“公主殿下的圆桌骑士,太牢靠了却很没趣呢。现在有三人出身王立骑士。其中一人是平民,这也是在间接主张会考虑国民而实施政策……这精神是很出色,但过于侧重实至名归中的‘实’了吧。”
“这样就好了吧。华而不实的圆桌骑士才让人担心。”
如果蕾蒂成为女王,圆桌骑士将执掌国家军事。比起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行动的贵族,一直立足于国境警备这最前线的库雷格、或者是比任何人都要精通于暗杀的阿斯翠德之类的人,于蕾蒂则更有助益。
“侧重实质都到了这个地步,第四位骑士要是能大张旗鼓地揪住一个有名无实的骑士就好了啊。圆桌骑士是国家的代表。还是得多留有一点游戏的心态啊。”
“国政可不是游戏。”
“我想说的是要保持从容。看看弗莱德海姆殿下。尽管未婚妻以‘既然不能成为王妃那就没你事了’为由被弃婚,但也没有再找下一名未婚妻的迹象。”
“……他那是只在最普通的受伤了而已……。对他温柔点吧。”
杜克说拜托了你们好好相处吧,然后站了起来。
“已经要回去了吗?我觉得有点太早了。”
“再继续和你这样说下去,我的下场就是不知不觉地把那杯红酒喝下去了。”
“享受桑格利亚吧”,杜克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奥尔兰迪家。
他还没打算,走到喝了酒才自觉到“是酒”的那种地步。


第一章 红色新娘装

这里是“诸王的会议室”。在铺满整个房间的地毯上,众神的故事被金丝线绣出的稻穗围绕。天花板垂下木质的大吊灯,地毯上是古雅美丽又坚实的槲树桌子。用同一种木材造成的椅子上到处都刻着装饰,椅背上的镂空雕刻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这个房间中聚集着谥号“骑士王”的初代索鲁维尔国国王克里斯汀的转生的人的意识,第一公主蕾蒂丝雅以睡梦的形式出入这个房间。特别在年幼时期对自己的存在感到不安时,出入更是频繁。
“……我,无法成为王。”
能够出入这个房间的,只有骑士王的转生——背负上作为王的命运的人。即使蕾蒂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王,她却无法接受。
“因为有弗莱德海姆哥哥大人,和古多哥哥大人嘛。还有雷恩。我成为王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当然是哥哥大人他们比较合适。”
蕾蒂对话的对象,是过去中的索鲁维尔国的国王。对蕾蒂来说是历史书中登场的人物。
“即使这样你还是会成为王。能进入这里就是证据。”
“不会成为。……我才不想当。”
“谁管你的希望哟。用脑袋想想看吧。明明有适合为王的王子们,为什么你会成为王?”
“……那是……”
拥有像鬃毛般美丽金发的王,喉咙深处发笑。
“命运有两种。要不是你压制兄长展示出作为王的器量,要不……那些家伙全死掉,陷入你不得不为王的状态。"
“不对!……我,不是飞鸟也没关系,是花就好了。作为公主的我只要是从地面仰望天空的花就好了,苏菲雅王妃和罗莎琳德王妃,都是这样说的!”
所谓王是飞到最高处的飞鸟,蕾蒂深爱的义母们都是这样说的。所有人都仰视、以此为印记、跟随其行走。她们说,那就是王。
然后她们也说了,公主不能不是花。美丽地绽放,仰望天空。为了一睹那姿态,众多的男人会特意走来。她们让她成为这种花。
想成为这样子,这个时候的蕾蒂仍是这样想的。

◆ ◆ ◆

从窗外看见的天空中,有鸟飞过。
蕾蒂因此而回想起从前的事,放任思绪奔驰于一去不返的过去的日子中。
蕾蒂有两名优秀的异母兄长。所以她觉得自己不会成为王,而且为了索鲁维尔这样子就好。但她有一天发现自己的想法太肤浅了。
过于优秀的第一王子弗莱德海姆和第二王子古多,正因过于优秀所以一直在争夺下任王座,发展成被暗中低语道被不管哪一边成为王都必定会发生内乱的局面。
——结果,蕾蒂低喃。
(作为回避内乱的秘策,我被决定要成为王。)
作为现任国王的父亲,在她的十七岁生日中,宣布下任国王既不是弗莱德海姆,也不是古多,而是第一公主蕾蒂丝雅。
蕾蒂从被誉为是美丽、楚楚可怜又温柔善良的公主的范本,一转为拾起从王子们身上遗落的王位的公主,得到“遗落的公主”这个不光荣的称号。但她已经不能继续当遗落的公主了。
“唔——,凌皇国的公主大人吗。特地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因弟弟的声音,蕾蒂的意识被扯回现实中。
站在蕾蒂身旁、歪着头的,是同母弟弟的第三王子,雷恩哈路德。
他是唯一由第一王妃所生的王子,过去被说是最接近王位的人,但现在献身给学问,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甚至被人说是怪人的代名词。
平时致力于历史学的研究中、该是不出现在表面舞台中的雷恩哈路德,作为迎宾的其中一人而出现,这是有原因的。
“希望那位公主大人是不惜特意渡海也想要见识各国的奇异之人吧。……十日前接到从公主处传来的通知。没有足够的时间找懂凌皇国语的人呢。要是凌皇国一行中没有任何人能理解索鲁维尔语,那就要拜托你当翻译员一阵子了。”
今天凌皇国的公主到访王宫。蕾蒂作为索鲁维尔国的代表,一直在等待公主到达。
公主来访的事,是十天前左右才接到的消息。即是说,公主是渡了海、到达位于西大陆东边的奥尔撒古国的港口,在那里才托人传达“从现在起过来”的信。
跳过本应有的“请问能到访贵国吗”、“没关系哦”的过程,对这突如其来的到访,蕾蒂无奈地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他国的贵妇人要来,这边明明也有必要作出相应的准备的说。”
“女性很辛苦呢。但王姐一直都很漂亮喔。”
“你,和阿斯翠德说了一样的话呢。”
蕾蒂在一个月前,才刚从邻国诺兹尔斯公国回来。
诺兹尔斯公国在三个月前,被从伊尔斯托国吹去的炎热干燥的风——“热浪”所袭,受到大型的山火所害。山火波及索鲁威尔国、诺兹尔斯公国及基尔夫帝国,甚至烧到了三个国家主张为其领土的格兰山上,结果蕾蒂作为索鲁威尔国的全权大使,被对此事的对应问题所催赶。
由于在残留着热浪的影响的土地中,渐渐减少吃睡,致力做现在能做的事,过着这种让人忙昏头的日子,所以她的头发失去光泽,怠慢了保养的手指变粗糙,因干燥肌肤的紧致度也……陷入对公主来说非常不满意的状态中。
昨天,对低喃说这一个月中总算是成功回复正常的蕾蒂,她的骑士们各自说出感想。
首席杜克·巴尔黑德说出了“虽然我知道有不同,但完全搞不清楚是哪里不同了”,这种不知道他是明白还是不明白的暧昧不清的话。
第二席库雷格·巴德说:“原本就十分美丽了,但现在益发动人了”,比杜克更巧妙地回避了直接说清楚事实。
然后成为第三席的阿斯翠德·加尔说出了“公主大人一直都很漂亮!”,这种让人想说“不是在说这个”的话。
(即使让男人陪在身边,也没什么有趣的事。得认真找懂得说话的侍女了……)
蕾蒂投向寻找侍女的意识,被敲门的声音扯回来。
“凌皇国一行到了。”
两名王宫护卫兵作为先导,带领着一行人进入了为与客人见面而设置的房间里。他们身后是盖着头纱、体格纤细的公主、和面无表情的青年侍从。
当公主在蕾蒂身前停下脚步时,侍从便恭敬地揭开那头纱。
出现的是拥有比黑玛瑙更深色的美丽长黑发,及同色大眼瞳的、十四岁的可爱少女。
不输给那富有光泽的黑色,红色的上衣的袖子和衣襟等色泽鲜艳,上面以金线绣着飞鸟和蝴蝶等刺绣。黑发间隙中叮当作响的耳饰,是花状的金饰和石榴石组成的。以金打造而成的步摇上绽放着翡翠之花。
公主露出了不符她年龄的,优雅又艳丽的微笑。
“我是来自凌皇国的第八公主,雪苒·红绫·夙。仓促到訪仍获接纳,真是非常感谢。很荣幸能与您结交。”
从榭岚口中说出的是索鲁威尔语。那流利的发音代表她有学习到一定程度。那么就不需要翻译了,蕾蒂向前走出一步。
“我是索鲁威尔国第一公主蕾蒂丝雅。很庆幸索鲁威尔国能迎来像您这样的贵客。”
(插图页)
“谢谢。这是凌皇国皇帝陛下的亲笔信。请您接过。”
蕾蒂接过由公主递出的亲笔信,交给待在一旁的文官。
“蕾蒂丝雅公主,贵国的人好像很难念我的名字,所以请叫我‘榭岚’。如果其他的各位也能这样叫我会很高兴的。”
凌皇国的语言中,即使是相同的声音,但音调不同时意思也会完全改变。
蕾蒂她们以不习惯的发音说“雪苒·红绫·夙”,也只会无法念出正确发音,变成不同的意思吧。与其如此,倒不如希望以爱称来叫她,榭岚让人感激地先提了出来。
“那如果您也能叫我蕾蒂,我会很高兴的。”
从非常非常遥远的异国前来的,凌皇国的公主。蕾蒂之前在担心她会是怎样的怪人,但仅看她打招呼、思虑、举止,榭岚是“完美的公主殿下”。
(说不定是有什么其他目的,只是和索鲁威尔国打个招呼路过呢。……只以担忧了事真是太好了。)
但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安静地看着她们互动的雷恩哈路德低喃:“新妻?”的声音,传到了蕾蒂的耳中。虽然想问那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没办法。
之后,蕾蒂和榭岚客套了两、三句,会面就和平地完结了。蕾蒂向待在一旁的女官使眼色,让人带路至为宾客准备的房间。
“您的侍女在哪?我让人带她至您房间去。”
“不,我的侍从只有他。这是护卫希枣。他有幸能和您结交。"
榭岚向侧面踏了一步,让在她身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护卫希枣对上蕾蒂。黑发黑瞳、面无表情的青年,深深地低下头。
“……一位、护卫?中途是否发生了什么……”
就算是凌皇国的公主,也不可能只带上一名护卫出门。如果是在海上被海贼所袭、在陆上被盗贼所袭,或是有别的隐情而来到这里……
蕾蒂想到各种可能性,但榭岚对她明确地表示了否定。
“从一开始随从就只有希枣一人。比起这件事,蕾蒂,觐见国王陛下是理所当然的,但请也容我拜见将成为索鲁威尔国下任国王的大人。”
最初心想“难道”的是见识广博的雷恩哈路德。因为他知道在凌皇国中,红色上衣上绣着金线凤凰所代表的意思。正因如此才会会说出“新妻”两个字。
其后心想“难道”的是蕾蒂。不是特定的某人,而是想见“下任国王”,她注意到榭岚抱着明确的目的。
“我听说下任王是第一王子殿下或是第二王子殿下……”
只有每年一度大海不狂暴的期间内,才能前往东大陆。换句话说,不同大陆的情报更新频率,是每年一次。
去年中大概是“索鲁威尔国的下任国王是第一王子弗莱德海姆或是第二王子古多。不管决定是哪一边成为王都必定会发生内乱”吧。可是索鲁威尔国的形势在这一年中发生了剧变。

“……索鲁威尔国的下任国王,决定是我,第一公主蕾蒂丝雅了。当我成为女王之时,我希望能和凌皇国进一步加深交流。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一直在微笑的榭岚“咦?”了一声,表情初次转暗。
“那……蕾蒂是、下任、王吗?”
“嗯。我想现在这件事也该传到凌皇国中了。”
和来这里的榭岚交替而过,索鲁威尔国的下任国王是第一公主蕾蒂丝雅这情报大概也传到凌皇国去了吧。
从蕾蒂口中听说了新情报的榭岚,怔了一阵子,低喃着:“不是吧……”。从那手中,掉下了施有纤巧细工的扇子。
“我,听说是王子……所以我……怎么会”
然后,不是公主该发出的尖叫响了起来。
“下任是女王————!?”
张大口大叫的行为,不符公主的身份。但即使如此也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就是蕾蒂的义务。
“长途旅程大概疲乏了,所以请慢慢休息至晚上吧。”
蕾蒂不是对仍然张着口无法作声的榭岚,而是对护卫希枣这样劝告道。因这句话而回过神来的希枣深深低下头,环过仍然怔着的榭岚的肩头,说:“走吧。”
由着女官带路,摇晃脚步蹒跚地走出去的榭岚,以及扶着她的希枣。沉默地目送这光景的蕾蒂,在关上门、房间中的人除了自己只剩下雷恩哈路德和杜克时,她开口说。
“……真可怜。可能好一阵子都不能从打击中回复过来吧。”
见面前还在想她是多么奇异的公主。
看着她打招呼的样子,以为她是完美的公主。
然后看着她尖叫的样子……看来会变成麻烦的事了,蕾蒂头疼起来。
“榭岚公主,对下任王是女王有什么问题吗?”
对独自理解情况的蕾蒂,杜克说他不是很明白。从榭岚的样子看来,虽然能想象出她大概是抱着什么隐情而来到索鲁威尔国,但他不明白进一步的情况。
“我只是凭直觉察觉的。雷恩,你一看见榭岚时就抱着疑问地说‘新妻?’,说说看你的见解吧。”
雷恩哈路德和蕾蒂使用的看法不同,他的推测大概最接近真相吧。
“东大陆凌皇国中的婚礼礼服就是使用那种红色的。绣上的刺绣是永恒的爱的象征比翼鸟。各处都是喜庆的金色。另外还有在嫁进夫家时表示‘一切皆顺从于您’的意志,不带上和夫家不同的侍女这一习俗。”
红色婚礼礼服。誓言永恒的比翼鸟金线刺绣。带来的只有护卫一人。
然后,榭岚想见的,是索鲁威尔国下任王。
“听了你的话我确信了。即是说榭岚是想成为索鲁威尔国的王妃,特地来的吧。可是持有的情报有点过时。不知道下任王将是女王,满心打算硬塞过来当妻子而来……”
了解到自己绝对无法成为王妃,就变成那种状态了。
“即使如此明确知道了榭岚的目的,也完全无法窥见她行为的理由呢。”
王族的结婚是有含义的。和平之时是为了不发生战争,加强国与国之间的联系。战争时期是为了得到名为妻子的人质,使自国不会被背叛。即是说,结婚和“战争”息息相关。
但是东大陆和西大陆距离过于遥远,首先就不可能会横过大海发生战争。除此以外,即使收到通知与邻国发生战争或是内乱,仅是要去援助就已经要花上一年。这种距离过于遥远的国家之间即使通婚,也没什么意义。
“以防万一,先和弗莱德海姆殿下和古多殿下说要留神周遭吧。要是发生什么事就太迟了。……雷恩,你也是哦。”
“好的好~的。王姐也请多留神啊。要是榭岚公主把心一横说要当王姐的王妃的话,就会变成愉快……哦不,是麻烦的事了。"
以“女性”为武器而前来的榭岚。以那年幼程度来说,蕾蒂的两名兄长大概甚至都不会对她起心思,但不知道和她年龄相近的雷恩哈路德会怎样。
“殿下也要留神比较好。也有可能她把心一横的方向是‘把公主暗杀掉,谁也没关系了总之要让王子成为下任王’。”
“这方向还比较有可能呢。在这意义上,只有一名护卫前来真是得救了。只要警戒一个人就行了。”
蕾蒂说:“现在先观察情况呢”。要结束话题的瞬间,远处传来悲鸣。
“呀呀呀呀呀呀呀!”
对年幼的榭岚的叫声,蕾蒂以骤看之下优雅、却是和奔跑没多少分别的速度走了过去。在问出“怎么了”前,红色婚礼礼服变得凌乱的榭岚飞奔了出来。追在她身后的希枣也出来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请、请别碰我!”
榭岚拒绝了杜克问着“没事吗”而伸出的手。
对完全无法理解状况的蕾蒂她们,希枣低头说万分抱歉。
“索鲁威尔国准备的侍女阁下想帮忙为榭岚大人更衣……。但我国身份高贵的人,即使是侍女也没让他人看见其肌肤的习惯……因此受惊了。”
希枣的手快速地整理起榭岚凌乱的衣服。那手势流畅得让人想他比起护卫不是更像是负责照料的人吗。
“是这样吗。……那真是失礼了呢。”
根据国家不同,习惯也不同。大陆不同的话差异大概更大吧。
“侍女就由我来和她再交代一次,让她按凌皇国形式来伺候。要是有什么不便就别客气,和我说吧。”
“非常感谢。……但是,榭岚大人说了要按照贵国的风俗生活。”
因希枣的话,榭岚眼中突然恢复神采。
“啊,对,对的。对不起,蕾蒂。我有点吓了一跳。我会努力尽快适应这里的。”
榭岚连忙摆出一副很抱歉的表情。
蕾蒂一边微笑说“您能这样说我很高兴”,一边理解到榭岚和希枣话中隐藏的含义,心想:“这该怎么办呢。”
(……尽快适应……即是说,榭岚大概仍打算作为王妃住在这里。)
但情况有所改变。榭岚是女性,无法成为同是女性的蕾蒂的妃子。
“之后要一起观赏秋天的玫瑰吗?现在正是盛放的时候,请务必一看。”
“非常感谢,蕾蒂。拜托您了。”
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榭岚,再次恢复了原来的完美公主殿下的样子。




过了一阵子,蕾蒂和杜克一起到榭岚的房间来迎接她。
榭岚并非身穿红色新娘装,而是披着柔和的淡红色外衣。让人意识到结婚的大而华丽的步摇和耳饰等,都换作为让人平静的可爱首饰。
这是“感谢您的迁就,我很放松”的表现,但看了榭岚那动摇的样子,就知道这大概只是社交上的客套表现吧。
(今后榭岚会怎么办呢。成为“下任国王的妃子”这一目的已经无法达成。是会老实地回去,还是选择采取别的行动呢。)
榭岚刚刚才知道她们硬塞过来当妻子的计划失败了。说不定还没商量好有关今后的事。现在比起打探,还是打好关系缩短距离比较好吧。
“榭岚,有看过玫瑰吗?”
“凌皇国中也有培育玫瑰的人,我也曾看过一次。但遍地玫瑰的光景还是第一次见到。”
榭岚像是很期待地微笑,蕾蒂为她带路至王宫北边的庭园。
向上强而有力地生张的大朵玫瑰、添上许多小花的玫瑰、攀着墙壁像是在俯视般悬挂着绽放的玫瑰、花瓣在中间变色的罕有玫瑰等等。
庭园中各种品种的玫瑰遍地盛放,不仅是色彩,也可以享受散发出浓厚的高贵香气。
“真漂亮啊。如果能描绘下这副景色拿回国中,妹妹一定……啊、妹妹是……那个”
榭岚刚说起妹妹,突然就慌张了起来。
虽然蕾蒂不知道她怎么了,但总之先露出了微笑。
“请再和令妹一起来索鲁威尔国吧。我听说您有比您年少两岁、和年少三岁的可爱公主。”
“是、是这样的!……如果有机会……和妹妹一起。”
索鲁威尔国和凌皇国距离太远,仅是概括地掌握王族成员和有权势的贵族的名字就已是极限了。情报是每年更新一次。
蕾蒂作为知识掌握的,是榭岚现在十四岁,算上异母和同胞手足,共有八名兄长、七名姐姐、一名弟弟、两名妹妹。榭岚说出想要让那两名妹妹看,没什么奇怪。
(……啊啊对呢,无意中说出‘想要回国’所以慌了呢。因为榭岚的目的是要成为这里的王妃。)
如果成为了王妃就不能再回国。明明是这样,榭岚却说出眷恋国家的话,慌忙地警戒自己不够觉悟吧。
从这样子来看,榭岚看来只是一个率直老实的公主。但她所做的事很大胆。和第一印象奇怪地不符合的原因是……
(在背后操纵榭岚的,是护卫希枣。虽然护卫也是他的职责,但参谋也是呢。)
心想得加强警戒,把希枣的容貌记进脑海中,蕾蒂抬起头来。
“……哎呀?”
争执的声音随风传来。而且她对这两个声音有印象。
蕾蒂对榭岚致歉说要去看看情况,带着杜克走向庭园深处。
“要是有预先让人赶人就好了呢。”
被秋玫瑰点缀的庭园是王妃们非常喜爱的地方。为了不妨碍王妃们小小的乐趣,不仅是在王宫中工作的人,连贵族也小心不出入此处。看来有人忘了这份顾虑。
“从声音听来…….是威拉德,和弗莱德海姆殿下的骑士汉尼斯大人吗。”
“哎呀,同样是弗莱德海姆派的人,这是在干什么呢。”
弗莱德海姆派的罗恩斯坦因侯爵家、古多派的奥伊兰贝尔格侯爵家、还有现在已没落的古莱恩舒密特侯爵家。本来拥有王族血统的三家,即使身在侯爵之位,亦从同为侯爵的人中受到特别看待,被称为“三大侯爵”。
当然,不同派系之间关系很差。但是威拉德和汉尼斯同属弗莱德海姆派。既然如此,这是个人之间的争执吧。
“稍微看看情况吧。”
说不定能掌握到二人的某些个人弱点。预先得到未来臣子的弱点也是作为未来的王的工作。
蕾蒂消去脚步声,隐身在玫瑰的阴影中。


“——即使你说要决斗,我也会很困扰的,我可没带着剑走路啊。”
从威拉德的话看来,争执似乎从口舌之争开始向危险的发展方向演变了。
要是让他们在这里决斗那玫瑰会……在偷听的蕾蒂皱起眉。
“剑我有预备。因为你之前可就用这种借口拒绝过。"
“咦——那很重的剑是不行的。最近我已到了连银汤匙都觉得重的年纪了。”
“我带的是护手刺剑。因为以前也让你这样说着逃掉了。”
“……啊有这种事啊。啊,等等,现在我要想想好的借口……”
威拉德耸肩说这样子逃不掉了。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朝着藏身于玫瑰藤蔓阴影中的蕾蒂和杜克露出笑脸。
“哟,好朋友杜克,来得正好。能当我的决斗代理人吗?啊啊,公主殿下您也贵安。”
威拉德完全是向杜克打招呼后顺道向她打招呼,蕾蒂没对他生气,露出身姿后优雅地微笑道:“贵安。”
对突然出现的公主的身姿,汉尼斯慌忙地低下头。
“公主殿下,在庭园中喧哗真是万分抱歉!”
“贵安,汉尼斯。你身为弗莱德海姆殿下的骑士,居然会向弗莱德海姆殿下的学友提出决斗,这是有多么复杂的内情呀?”
如果是无聊的事就换个地方吧。蕾蒂让自己的话带有他意。
是有注意到弦外之音还是没有呢,汉尼斯猛地睁大眼睛。
“请听听,公主殿下!这个男人明明是弗莱德海姆殿下的学友,却做出侮辱弗莱德海姆殿下的愚蠢行为!至今仍没谢罪、还厚着脸皮出现在王宫中……!”
把握到大致上的情况的蕾蒂和杜克,点头说原来如此。
这似乎是,前几天、自己还没回到王都前,弗莱德海姆和威拉德之间发生的,真是非常无聊的“喷水池红茶事件”的后续。
“我倒是觉得小孩子的争吵及其报复可不算是‘复杂的内情’。”
蕾蒂自觉这句话以温柔善良的公主来说有点太严厉,所以只用杜克能听见的声量低喃。
“这是所谓的,对着学友,就会不自觉中回到当年的心境吗……”
因为学友是特别的,杜克用这种理由,不自觉地袒护着弗莱德海姆和威拉德。
“我没有学友所以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心情啊。”
“……那么,想成是男人有无论如何都无法让步的骄傲……”
“我只是因为是女人,就每天被人侮辱那份骄傲呀。小事就给我忍耐一下吧。”
公主蕾蒂丝雅是,明明不是称王的材料,却拾起从兄长的王子们之间遗落下来的王位的,“遗落的公主”。最近这种评价终于慢慢在变化。
但展现出作为王的力量后,拥着来的就是这个。“明明是女人”、“因为是女人”——蕾蒂每天都曝露在周围这种声音中。
“对了!公主殿下,我来带路游览这个玫瑰园吧。我即使这样子也是详细地知道屋邸中的培育的玫瑰品种……——”
威拉德想到了逃走的藉口,对蕾蒂这样说,但被汉尼斯打断。
“你这混蛋别逃!如果是男人就爽快地接受决斗吧!”
“汉尼斯阁下真是纠缠不休啊。……那么杜克,拜托了。”
嘭、威拉德拍了下杜克的肩头。
“威拉德!指派绝对会赢的人当代理人,你不感到羞耻吗!?”
“不羞耻呢。反正都要决斗那我比较想赢。”
要是决斗,这个国家中没人能赢过杜克·巴尔黑德,因此汉尼斯更愤怒了,让杜克当代理人太卑鄙了。
“杜克·巴尔黑德绝对会赢出决斗——真是麻烦的高评价呢。明明我打算要是被人提出决斗就全部让你当使代理人交给你。……算了。”
待在一步之遥看着的蕾蒂,踏前一步,站在威拉德和汉尼斯之间。
“我了解你们的意思了。的确,让杜克当威拉德的代理人不公平呢。”
汉尼斯认为第三方蕾蒂也站在他这一边,加重语气地说:“没错。”
威拉德对蕾蒂露出“咦咦?”的困扰表情。
——一个、人情哦。
对这样子的威拉德,蕾蒂没发出声音地动了动双唇。
“为了公平起见,我来代替杜克当代理人吧。为了防身我也懂得基本的剑术,放心吧。”
蕾蒂推荐自己,代替威拉德的杜克的代理人。
吃惊的不只是汉尼斯,威拉德和杜克也一样。
“但是,殿下……”
“裁判就交给第三方的榭岚公主。……能拜托您吗?”
不知何时来了看看情况的榭岚和希枣,突然被搭话,吃了一惊。对不曾回过身来的蕾蒂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以及被托要裁判这两件事。
“请、请等等!蕾蒂,您要决斗这种事……!”
榭岚感到混乱,看向希枣。
“……您是打算输掉吗?”
希枣与榭岚不同,像是观察蕾蒂般地看着她。
挑战绝对不会赢的比赛,意义何在。希枣想,是不是想让“汉尼斯”胜出而主动提出要当“威拉德”的代理人。
“是怎样呢。”
蕾蒂给出模糊的回答,伸出手。
“我也和威拉德一样,没带着这剑走路呢。能借我你准备的护手刺剑吗?”
“……殿下,那不管怎样说也太……”
“强过头了无法成为代理人的人别说话。……我有个想法啊。”
被靠过来的杜克劝阻,蕾蒂小声地向他传达后半句。
既然蕾蒂说“有想法”,杜克也只能让步了。
“如果像是会受伤,我会强行介入的。”
“我已经告诉过你,即使我想受伤也受不了了吧?即使受伤也会马上愈合。”
蕾蒂从诺兹尔斯公国回到王都后,对杜克说出了自己的秘密。那时也说了,如果只是被剑砍到,她是不会受伤的。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你这种自虐的想法。”
因为不会受伤、因为马上会癒合。
——以此为理由而乱来,是错的。
杜克明确地这样说,蕾蒂点头说对呢。
“刚刚的事是我不对。但放心吧,我是不进行赢不了的比赛主义者哦。”
蕾蒂从不知该怎样办的汉尼斯手中夺过护手刺剑。
“来,开始吧。榭岚,拜托了呢。”
“咦?……呃,好的……”
榭岚偷瞄希枣,因为希枣点头了,所以她即使迷惘仍接受了当裁判。
汉尼斯是下好决心了吗,表情变得严肃,和蕾蒂面对面站着。换了平时,该是绝对绝对不能以剑指着公主殿下,但汉尼斯看来是和希枣一样,判断蕾蒂打算故意输掉。
这样子放松警戒,对蕾蒂来说正好。
(……首先用疾风之剑消去剑的重量。)
蕾蒂确认压在手上的重量,集中意识在右手上。
在蕾蒂体内,约定好要保护骑士王的十二把剑中的一把“疾风之剑”。使用那力量调整缠在手上的风的份量,让剑轻得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接着,决定要朝那里作出一击。)
一如过去中被剑术的老师所教般持起剑,蕾蒂以剑锋指着汉尼斯的颈部右边。
“……开始!”
(和声音同时间,向背部,吹起风!之后只要伸出手!)
从身后推前的强风。将感受不到护手刺剑重量的右手直直地伸出。
拿着沉重的剑向上挥,和只是快速地伸出和移动右手。蕾蒂早已知道哪一边比较快。
“……!?”
但对手是弗莱德海姆的骑士汉尼斯。剑术确实了得。
汉尼斯承认蕾蒂预料之外的速度,马上转为回避。在刚刚来得及的距离中向左避过尖锐的剑锋——把身体反过来打算反击,却、"咦"了一声、停下了动作。
“没避过!?”
大家都和希枣一样的惊讶。
汉尼斯在还差一点的距离中避过了蕾蒂的第一击。明明看上去是这样,但汉尼斯的右边衣襟漂亮地裂开了。这是蕾蒂所持的护手刺剑划过的证据。
“刚刚的是……”
打断困惑的汉尼斯,高高的声音响起。


“到此为止!”


大叫的是榭岚。她磕磕绊绊地介入蕾蒂和汉尼斯之间。
“是、是成功作出一击的蕾蒂胜出。就决定是这样子吧!再继续下去蕾蒂会受伤……!”
蕾蒂对汉尼斯施加的,只是剑锋稍微划过衣襟这种什至不能称为攻击的东西。这样子是不可能分出决斗的胜负的,但被拜托成为裁判的榭岚宣告“这样就结束了”。这句话是绝对的。
“……那么,我——威拉德这边的胜利,没怨言吧。”
蕾蒂以熟练的手势把拔出的剑收回剑鞘。中途沉重的重量压到手上,她换成双手拿着后伸给汉尼斯。
“和女性决斗输了的汉尼斯、托女性当代理人的威拉德、还有明明有着作为公主这种立场却接受当代理人的我——三人各做出不该有的行为,要是被人知道会受到大家的责怪。”
蕾蒂停下说话,看着俯视自己的玫瑰,不自觉地放松表情。
“‘玫瑰下的对话是秘密’……遵循古时的习惯,让这成为仅限在这里的事吧。这是作为胜者的我的期望哦,可以的吧。”
“……是的,万分抱歉。”
汉尼斯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低下头。
相对地,威拉德苦笑说:“这代价比预想中更高呢。”
“榭岚,您担任裁判真是帮上大忙了。向右走会有稍稍不同的玫瑰,请一同去看吧。”
蕾蒂对威拉德和汉尼斯说:“失陪”,带着榭岚走开了。



榭岚选了玫瑰,在让园丁去除荆棘。
看着这情景的蕾蒂,被希枣搭话。
“……方才一事,令在下印象深刻。也让我清楚地明白了蕾蒂丝雅公主会成为下任王的理由”
“我只是劝戒臣子的纷争哦。这是会让人印象深刻的事吗?”
对蕾蒂冷淡的声音,希枣断言说:“全部都是。”
“活用护手刺剑较轻的重量,您决定必定要在最初的一击击中。您对自己确实能办到这一点非常有自信。然后您甚至能预测到,只要能擦过一下,对决斗持否定态度的榭岚大人便会在那时终止比赛。加上为了不让臣下留下祸根,您那句说三方都输了的话。在开始前已看见一切的那双慧眼,在下认为确实适合被称为索鲁威尔国的宝物。”
对蕾蒂一连串的行为,希枣不啬惜地送上的称赞。
“居然被外国的人率先承认,这也是奇怪的事呢。我就感激地收下你这番话吧。”
说不定没有”遗落的公主”这先入为主的观念的人,才能比较坦然地接受事实。她在想从外围改变评价也是一个策略时,看见榭岚正从园丁手上接过玫瑰。
“在冷风吹起前回去吧。”
蕾蒂送榭岚至她房间前,吩咐女仆装饰起玫瑰,带着杜克走到走廊上。
“威拉德?”
等着蕾蒂出来的人,是决斗骚动中的当事人之一威拉德。
他并没有对之前的事感到尴尬的样子,而是手中拿着一朵白玫瑰,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我先说好,你给我发誓不会对凌皇国的公主出手吧。”
虽然有不少想说的话,但蕾蒂认为首先应该从这里开始。
来到这里,目标肯定是看上去很年幼的榭岚吧。威拉德有着让蕾蒂难以理解的对女性的喜好。
但威拉德耸了耸肩,轻快地说不会哦。
“说是看上去年幼,但榭岚公主也有一定年纪了吧。是我的喜好范围以外。我不会做一切任何使公主殿下担心的事。”
把十四岁断言说是有一定年纪,对威拉德这的“真的年幼”的判断范围,蕾蒂只能以冰冷的声线说:“是吗……”
“为了稍微回报之前的人情,我对公主殿下有一个报告。……在此前,杜克,退后一点吧。”
威拉德的话似乎只想告诉蕾蒂。远离自称为好朋友的杜克,变成和蕾蒂单独相处。
“您能区分钻石和玻璃吗?”
“嗯,因为光辉不同。”
突然被提出没关联性的话题,蕾蒂一边思考他的意图,一边慎重地回答。
“为什么能分辨真货和假货呢?那是因为殿下的视野中只存在着美丽的钻石。看惯了真货,看到混在真货中的一粒假货,就犹如能感受到假货自己在发出声明一样,马上就能分辨出来。”
“你想说什么?不能想个办法治好你那迂回的比喻方式吗。”
“不愧是弗莱德海姆殿下的妹妹呢。居然说出相同的话。”
威拉德说:“那么开始正题吧”,却果然还是用了迂回的方法开始说话。
“殿下您知道我的喜好吧?我最爱美丽的花终于长出花蕾的时期。花朵会是怎么样的美丽颜色、会变成怎样的大小、花瓣会有多少枚……最涵含着可能性,能让人浮想联翩的那个时期。”
扼要来说,就是抱有着喜欢年幼女孩子的特殊嗜好,明明这样说就好了,威拉德却夸张地像写诗般表达。这种麻烦的男人,不属蕾蒂的喜好范围。
“所以,我能够分辨那是不是花蕾。”
“……怎么回事?”
“爱着刚长出的花蕾,并守护它。重复做着这种事的我,能够自然地知道那究竟是不是花蕾。看惯了真货,就能发现假货。”
看来回到了最初的钻石和玻璃的话题上。
“公主殿下,恐怕,榭岚公主……”
威拉德轻轻地把手中拿着的白玫瑰别在蕾蒂的耳朵上。屈下身,让在白玫瑰旁边低喃的话语,只蕾蒂一人能听见。
“……玫瑰下的对话要保密。这件事是我们两人的秘密了。”
蕾蒂思考着“榭岚公主”的事而沉默,威拉德从她身边抬起头,看向待在一点距离外看着蕾蒂,守护她的杜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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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克没作声地说出两个字的过激词,威拉德对他得意地笑了。
“对你不接受当代理人的,小小报复噢。快点自觉吧。”
孩子气的吵架及其报复,在杜克和威拉德之间也发生了。




这里是在索鲁威尔国王宫中为凌皇国公主设置的房间。因为预料会有大量侍女和侍从,其中设有连续好几个宽敞的房间。
榭岚坐在放在这宽敞的大厅中的长沙发上,发现柔顺地晃动的长发上散发着玫瑰的香气。看来不知何时染上了玫瑰园的香气。
“榭岚大人,蕾蒂丝雅公主虽是女性,但看来会成为很出色的王呢。”
“是的呢。……决斗令我吓了一跳。虽然我明知道蕾蒂考虑了各种因素、知道会赢才接受……真厉害啊,明明是女人。”
虽然口中说着厉害,但榭岚喉咙深处感到一点苦涩。自己真正想说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对了,蕾蒂是女人。希枣,之后要怎么办?既然下任王是女人,我这副打扮的意义就……”
【注:之前榭岚的自称一直是男女皆可的"わたし",现在这段中是男孩子的"僕"。】
“事到如今就只集中在您原本该做的使命上吧。凌皇国的公主和下任索鲁威尔王结婚,只是为了能顺利达成使命的一个手段。”
“对呢……。要是,我能顺利地找出那个东西……然后得到手中,就没必要结婚了。”
榭岚站起来,拿起被送进房间中的行李的其中一件。那是被布围绕着的,又长又重的东西。解下缠着的布,其中是黑色的剑。
“我的使命……”
从黑色的剑鞘中拔出剑,黑且闪耀着的刀刃便显现了出来。美丽的剑刃上,没有任何损伤。
轻轻以手指抚过剑刃,榭岚的眼神变得深沉。
“到底到哪里去了呢……黑龙……还有妹妹。”
垂下头时,和剑身同样是黑色的头发沙沙作响。
“……榭岚大人,和蕾蒂丝雅公主加深交流,如何?”
“和蕾蒂?”
“蕾蒂丝雅公主是下任王。大概持有很多权限。加深交流变得亲密应该会有助达成使命。”
加上……希枣在心中补上。
虽然身为女性,但有着作为王的器量,以自己的双脚前进的那个身姿。说不定会是对主人榭岚有好的刺激。
“只要能达成这个任务,您坐上皇帝之位一事再也不会是空想。那时候如果和索鲁威尔国王交好,应该会成为助力吧。”
对希枣所诉说的未来,榭岚静静地开口。


“……我这种人不可能会成为王啊。因为我和王兄们不同,我没有那份才华。”


话中没有渗出不甘或嫉妒。作为理所当然的事实, “我这种人”这样的话从榭岚口中吐出。
心想又是平时的那个吗,希枣叹了一口气,说:“我去准备茶”,便停下了对话。
“和蕾蒂丝雅公主亲近一事,由我来花工夫。这对使命来说是必要的,所以请达成自己的责任。”
只说了这句,希枣便从榭岚房间中走了出去。
(……听说索鲁威尔国第一王子和第二王子都很优秀。恐怕,由于国政势力的考量,所以第一公主被推举为下任王。……今后会很辛苦呢,不,应该已经在辛苦了。)
当希枣为决斗一事称赞蕾蒂时,蕾蒂说了“居然被外国的人率先承认”。拥有作为王的器量,却没被承认,她一直和这种现状战斗着。
“在一旁看着那身姿,榭岚大人也一定……”
说不定会有什么变化。希枣希望会这样发展。



第二章 黄叶的湖面

蕾蒂看了从凌皇国来的亲笔信的抄本,叹了一口气。
“……为了进一步加深我国与贵国的友好亲善关系,以共同建立和平及繁荣为目标,在这次拜访中……”
即是说,蕾蒂低喃。
——以榭岚和索鲁威尔国的王子结婚,来保持良好关系吧。
亲笔信中载着的内容和榭岚的目标一致。
“即是说那硬塞过来当妻子的事,不是榭岚个人的目的,而是凌皇国的目的呢。可是为什么会想要和这么遥远的国家联姻呢。”
即使凌皇国中发生战争,索鲁威尔国也无法前去帮助。说到能办到的事,就只有接纳逃命而来的王族吧。
“……逃命,吗。不知道基尔夫帝国的将军基里亚科夫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呢……”
三个月前在格兰山山脚下,蕾蒂被基尔夫帝国的将军瓦雷利·基里亚科夫所托,请她接纳基尔夫帝国第四王子逃亡而来。
虽然演变成当山火一事安顿下来再详细讨论这件事,但在蕾蒂一度回到鲁威尔王都的期间,他似乎被唤回了基尔夫帝国的帝都。此后,他的副官担任代理人处理山火的事务,直到最后也没再见过瓦雷利。
“不,他的事还是先搁置吧。现在是榭岚、凌皇国呀。”
把亲笔信的抄本放在桌上,蕾蒂看向窗外。
“……希枣提出的‘榭岚大人期望能和您更加亲近’,该怎样看待才好呢。另外,威拉德所说的榭岚的事也……”
凌皇国表面上的目的是‘和索鲁威尔国加深关系’,结婚是其中的一环。但不管怎样想,也都是为了隐瞒暗地里的目的。
为了达成那个暗地里的目的,希枣打算让榭岚接近她。
另外那个榭岚事实上是……
“殿下,已完成出发的准备了。榭岚公主也随时能起行。”
看来在思考期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蕾蒂对杜克的声音点头。
“那么出发去伊路古伯爵的别墅吧。”
蕾蒂会离开王都一阵子。虽然说是一阵子,也只是来回只需两天的短暂旅程。
这项旅程的目的地是伊路古伯爵的别墅,目的是和伊路古伯爵进行交涉。
将被蕾蒂拜托事务、现在离开了王都的第二骑士库雷格,以及有王立骑士团的演习的第三骑士阿斯翠德留下,只带杜克,蕾蒂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被希枣请求请务必带上榭岚,结果只好让她也同行。
虽然心想揽上了棘手的事,但说不定……蕾蒂这样想。她虽然现在无法看出榭岚的目的,说不定会因什么契机而看得见。
“……榭岚,我来介绍。他是我的第三个骑士。”
在准备好的马车前,榭岚和希枣一起等着蕾蒂。由于来目送马车的阿斯翠德也在,蕾蒂心想正好,就介绍了阿斯翠德。
“我是王立骑士团第十骑士阿斯翠德·加尔。”
阿斯翠德一如所习得般,取过榭岚的手装着要亲下去。
“有任务在身所以无法同行,但我祈愿这会是一趟好旅程。”
“谢谢,阿斯翠德。”
榭岚微笑说,下次再悠闲地来谈话吧。
阿斯翠德有礼地低下头说谢谢,便离开了榭岚身边。
“……前辈,我有点话。”
他奔向的,是原王立骑士团的前辈,现在也是作为蕾蒂的骑士的前辈杜克。
“怎么了?”
“是有关榭岚公主的事……呃——,我自己也无法好好地用说话表达出来,对不起。总之我会说很多事,请能传达到。”
“想个办法治好那崩坏的索鲁威尔语就是你今后的功课啊……”
阿斯翠德先偷瞄了一下榭岚,“唔——”地歪了歪头。
“我,在干前职时也曾做过不少变装。”
“你那危险的前职,不是在晚上一身黑衣潜进去用刀子一下子捅进目标吗?”
“最近不做这种事了。如果不知道目标睡在哪里,就不得不在屋子中四处游荡,这样子很危险,所以先要作为佣人被请聘,事先调查家中的格局。调查完毕后,就这样子工作,在葬礼时一定会有人说出‘这种危险的家真讨厌’,所以再乘着话势辞职——这就是基本做法。”
“你的业界的内部见闻真是活灵活现。”
虽然对前暗杀者阿斯翠德的业界见闻很有兴趣,但杜克不明白这到底和榭岚有什么关系。
“我在工作时仍是孩子,所以为了达成招聘女仆这个条件,我也曾作女装打扮。那时我学了在这种时候要注意什么。”
阿斯翠德摊开手掌让杜克看。
“是指甲。说是女人很在意指甲,所以要好好修整再去。”
“指甲?女仆吗?”
“因为会做很多洗灌之类的工作,所以会有缺损,不可能会像是贵族的女人般漂亮的指甲,但好像很享受尽力好好地修剪形状、用指甲刀磨甲。”
“所以”,阿斯翠德一脸认真地说。
“……如果前辈对榭岚公主感到‘咦?’的时候,请回想起这番话。”
“你不觉得你要再努力一点传达给我吗?”
“因为我还没确定啊。我也仍在‘咦?’的阶段。”
“那么,一路顺风”,阿斯翠德擅自停下对话。




伊路古伯爵的别墅位于从王都以马车向西走一天的地方。
通过染红的森林,眼前便展开了一幅满是金黄的画面。像是镜子一般的湖泊及围绕着它的黄叶。被这美丽的光景所包围的别墅,是伊路古伯爵招待朋友,把酒畅谈,用作这种优雅乐趣的场所。
榭岚对着这副美丽光景,心想这次应该是为工作而来对吧,迷惘地问道。
“那个……今天是怎么样的拜访呢?”
“我现在,正在推进修整索鲁威尔国内街道。因为在今后的时代中,如何能快速地搬运物资将会成为关键。通过伊路古伯爵领土的街道也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哦。”
但事情没这么简单吧。“考虑到国家的未来而负上修整街道的责任吧”,被她这个遗落的公主这样说,就会回应“好的,我会这样做”的贵族会有多少人呢。
蕾蒂得到情报,说伊路古伯爵离开了领地,暂时会留在这里,她便马上展开行动。她已透过使者传达她想就修整街道一事进行商议。虽然她认为,到底自己还是个公主,不至于会让她吃闭门羹……
“家主大人有要事出外了。无法迎接公主殿下,大人感到十分痛心。晚上就会回来了,所以在此前请悠然地度过。”
别墅的执事深深地低下头,为伊路古伯爵不在一事而谢罪。
不让进门实在是太无礼,有可能会变为大不敬之罪。但在表面上欢迎她,先说出太忙了无法会面,就不会失礼到不敬的地步,伯爵似乎是这样想的。
“……一如我所想呢。但依对方所言,老实地等到晚上吧。虽然即使到了晚上,大概又会有新的理由为不来见我而谢罪。”
蕾蒂已经做好这会是长久战的觉悟。她打算如果会花上很长时间,就先回一次王都,再次空出时间,下次就直接闯进伊路古伯爵领地。
“榭岚,之后一起去赏湖吧。这个湖泊因为会被染上金黄色,很有名哦。”
蕾蒂关心着等待伊路古伯爵期间大概会感到无聊的榭岚。




公主来访,既然要住下来,提供的客房就是最好的房间。蕾蒂被带路到无论何时都能观赏到美丽湖泊的房间。
在已经准备好的房间中,不属于蕾蒂的行李混在其中。长棒型、看上去像是被布绕着的沉重行李中,怎样看都是一把剑。
“是榭岚……不如说是希枣的东西吗。杜克,去问问看。”
受蕾蒂所命令,杜克抱着沉重的行李走向榭岚的房间。站在门前,敲了敲门,希枣便打开了门。
这趟旅程中,并没有侍女跟来。因为榭岚说有希枣就行了,蕾蒂也说伊路古伯爵的女仆就行。
(一般来说……淑女的房间里,即使是护卫,男人在非必要时也不能进入的……)
杜克所抱持的常识属于索鲁威尔国的。他心想凌皇国中这可能不是要注意的事吧,让自己接受这做法后,让希枣看他手中拿着的行李。
“送到公主殿下的房间中了。请问是榭岚公主的行李吗?”
“……是的!是我的!”
回答的不是希枣,而是榭岚。她慌张地跑过来,从杜克手中接过剑。对像是安下心来的榭岚的样子,杜克不可思议地想这是很珍贵的东西吗。
“非常感谢,杜克阁下。”
希枣踏向前站在榭岚前方,代榭岚道谢。
“请问是重要的东西吗?看上去里面是剑……”
“……是的。注入从灾害中守护榭岚大人的愿望,是守护之剑。”
蕾蒂和杜克认为是希枣的剑,但似乎是榭岚的东西。听见是守护之剑,便理解地心想原来如此。
“那么,请确认有没有损伤。我搬运时虽然有小心,但这里的佣人不曾被告知这件事。”
榭岚倒抽一口气,慌忙想要解开布。
杜克说“我来吧”,再次拿着剑,帮忙解开。
“没问题,没有损伤。……太好了。”
出现的是被黑色剑鞘所包着的一把剑。被雕上精致手工的剑柄上,也有被磨蚀的部分,仅能知道这是相当古老的东西。正如希枣所说这是守护之剑,不是用来砍人的剑吧。
杜克谨慎地把剑交给榭岚。
榭岚把接过来的剑交给身旁的希枣,希枣便马上用布重新卷好,小心地放到桌上。
(……咦……?)
对这一连串的行为,杜克感到不对劲。
“非常感谢。”
“啊……不,没事就太好了。”
杜克说失陪了,开始走回蕾蒂的身边。但那脚步在中途停了下来。忽然,在王都出发前听见的,阿斯翠德的话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如果前辈对榭岚公主感到“咦?”的时候,请回想起这番话。
“的确,指甲……”
阿斯翠德说过去中要变装时,要注意指甲。
“……咦?”
和阿斯翠德一样完全没有确信,但是,杜克心想“说不定”,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从山脉东边通过的街道已经在修整中了。但考虑到今后的发展,这边的道路也应要修整才行。”
蕾蒂的手指抚过地图的中央。
榭岚凑近地图,以黑色眼瞳盯着。
“但即使走这边的路,也不能缩短时间……对吧?”
“这是地形的问题。因为东边是和伊尔斯托之间分境的山脚。夏天中被称为热浪的热风吹下来时,人和马匹的体力会被加剧消耗掉。”
蕾蒂被漂亮地修整好的指甲继续北上,到基尔夫帝国附近停了下来。
“通往诺兹尔斯公国的道路,今后会变得重要。这个国家总有一天会变为基尔夫帝国和伊尔斯托的贸易中枢。”
“诺兹尔斯公国看上去是小国……是有矿山或是别的东西吗?”
“是资源贫乏的国家喔。但他们反过来利用这点,以技术为卖点。我推荐您和诺兹尔斯公说一次话看看。一定会有能学习的事。”
榭岚点头说是。
“——我离开一会儿。”
蕾蒂这样说,只向杜克投以视线。仅是这样,杜克便已了然,跟着她走。
“这是伊路古伯爵不在别墅的第三天。藉口也差不多该用完了呢。”
明明是公主来访,伊路古伯爵却找藉口说很忙、有要事,这三天一次也没来露面。对方大概心想让蕾蒂快点放弃回去,但她并没打算这样。
“即使是漂亮的湖泊,连续看三天也会烦厌啊。“
利用空闲的时间,一开始是在享受美丽景色,但每天看着感觉也会变淡。
被希枣所托,希望她教榭岚有关索鲁威尔国的事,这件事还是更好的消遣时间的方法。
“总之,见不到伊路古伯爵,事情就无法进展。得找一个让他不得不来见我的方法才行……”
蕾蒂视线投向窗外能看见的漂亮湖泊。
隔着窗看,温暖的阳光正倾泻在湖面上,但如果走到外面去的话,应该能够感觉到风已经变得颇为冰冷。
(……毕竟,对那件事,还是会感到踌躇呢。)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但只是想象那办法,就已经觉得寒冷。
“要是感冒,伊路古伯爵会来探望我吗。”
“要使出装病这个手段吗?虽然这样子说不定会露面……”
“如果只是身体不适,结果就仅仅会是从王都唤医生过来啊。”
可能会被说是柔弱的公主,造成进一步嘲弄她的理由。果然必须得让事情变成“伊路古伯爵是原因”不可。
“只是想想就觉得寒冷。需要一点时间去决定呢。”
“……你在想什么?”
“如果现在是夏天就会毫不犹豫实行的事哦。”
蕾蒂的视线聚集在湖面上。
夏天、湖泊……杜克串起这些词,领悟到蕾蒂在想的事。
“那是……住手吧。这个季节中耶。我来干。”
“即使你溺水伯爵也不会来探望你。实行时,得避开喜爱的裙子和鞋子。因为鞋子会被舍去呢。”
舍到湖底去,蕾蒂补上。




那天晚上,蕾蒂结果再次无法与伊路古伯爵见面。
已经不做不行了,在她这样做好觉悟的第四天早上,确认着天气。
少云,太阳照射湖泊,几乎没有风,是超好的实行计划的天气。
“虽然有点冷,但这个时期的景色是有如画中映照出来般美丽哦。”
“嗯,真的。让你陪我来真是抱歉。”
蕾蒂对在湖泊中准备舟的伊路古伯爵的佣人微笑。
来访这个别墅的第一天时,执事推荐了乘小舟赏湖。蕾蒂心想,当时先说定在没有风的日子泛舟真是太好了。
“榭岚,不冷吗?”
“没问题的。”
对说出泛舟赏湖的蕾蒂,榭岚打算毅然实行希枣所说的事,提出说“我也去。”
幸好小舟只可以载两个人。榭岚和希枣乘上另一艘小舟,所以会被卷入计划中成为牺牲者的只有为蕾蒂的小舟划水的伊路古伯爵的佣人。虽然觉得他可怜,但没办法,她理智地想。
“让小舟慢慢地走吧。”
两艘可以载两个人的小舟,逐渐离开湖岸。
“风景真是名不虚传呢。”
由于小舟在前边,她感受到本不该有的风。蕾蒂押着头发,悠然地看向湖泊中央。
(回来时,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展开行动。)
蕾蒂完全不让人知晓她在想什么,一直装出只是在享受景色的公主的表情。时不时向在附近前进的小舟中的榭岚搭话,就这样悠然地绕了湖泊一圈。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待太久会感冒的。”
“对呢。让我看见了很棒的风景了。”
蕾蒂一边看着湖水,一边思考大致上的水深。如果是这附近,就是勉强脚不到地的地方。这里该行了吧。
深呼吸一下,下定决心后,蕾蒂以右手触到小舟底部。就这样子集中意识,发动水镜之剑的力量。湖水遵从蕾蒂的意志,无声无息地侵蚀船底——造成一个小洞。
突然响起不祥的声音,在划舟的佣人变了脸色。
“有洞……!?”
小舟上突然开了个洞。那代表了什么意思。——谁都明白,是沉没。
“呀!”
“谁来!请准备小舟!这艘要沉了!”
突然剧烈地摇晃、倾斜的蕾蒂所乘的小舟。还有大喊要沉没的叫声。
察觉到情况有异的不只是在附近的榭岚他们,在岸上的杜克等人也慌张地动了起来。
“呜、冷……!”
舟身很小,所以下沉速度也很快。倾斜的小舟无法保持这个状态,把蕾蒂和佣人扔到湖中,然后翻了过去。
能听见发现了骚动的女仆和佣人的惨叫。也听见杜克叫“殿下!”的慌张的声音。虽然是演技,但也有在真心担心她没错。
(……即使做好了觉悟,这也太冷了……!)
如果这真的是突然翻船,蕾蒂说不定会溺水。可是因为做好了觉悟,所以能冷静地对应事态。首先要做的是立刻踢开会碍脚的鞋子。动起变得便于动作的脚,依附在翻了船的小舟上。
同样地,之前划舟的佣人也向小舟的一边伸出手。这样子就没事了吧,正要安下心来时,听见“蕾蒂!”的呼声,她抬起头。
“能伸出手吗!?”
榭岚的小舟回到附近来了。纤幼的手伸向蕾蒂。榭岚拼命地探出身来,想要抓住蕾蒂……因此单一边被压上重量的小舟正剧烈地晃动、倾斜下去。
“榭岚大人!请抓紧!”
希枣的警告为时已晚,榭岚支撑着身体的手滑开了。榭岚的身体就着势头慢慢靠近湖面,响起啪的一声巨响,沉了下去。
“榭岚!”
“榭岚大人!”
蕾蒂从小舟上放开手,拨开水朝着榭岚的位置过去。比追着榭岚而跳进水中的希枣早一点点到达,抱过身穿因吸了水而变重的衣服、在挣扎的榭岚,探出水面。
“殿下!”
“先救榭岚!”
一如计划,杜克立刻指示大型舟前来救助。
单手捞过被蕾蒂的手抱着的榭岚,让榭岚乘到舟上。榭岚没有意识,已经完全瘫软下去了。
被杜克的手扯上去的蕾蒂,马上确认榭岚的呼吸和心跳声。虽然两样都谨慎地确认好了,但在榭岚恢复意识前不能大意。
“准备更衣和热水浴!也把医生唤来!”
宁静的别墅,一下子骚动起来。




根据蕾蒂的指示,榭岚立刻被搬进房间里。只有数个女仆在准备更换的衣服和热水浴、往暖炉中点火、唤医生……忙得团团转。
虽然希枣坚持地说“榭岚大人由我来照顾……”,但杜克说“你自己先更衣去”,不容置喙地把他带出房间。
“我来为她脱衣服!准备好毛巾!……总之,得让榭岚的身体暖起来……”
蕾蒂不在意自己一身湿濡,把手放在榭岚的衣服上。总算是松开吸了水分变紧的带子,脱下上衣。进一步把手放到下方缠着穿着的衣服的带子,松开。
因为衣服放松了而感到舒服了一些吗,榭岚忽然张开大眼睛。
眨了数次眼睛,确认蕾蒂和自己的样子。
“已经没事了哦,榭岚。先要把身体……”
“看、看见了吗!?”
“诶?”
看什么?蕾蒂有一瞬间在想。然后马上察觉到是指裸体的事吗。凌皇国的王族即使是侍女也不会让她看见其肌肤之类的,之前确实……
榭岚误会蕾蒂的这个停顿是肯定的意思,开始发抖。
“我* 、我都做了什么……!!”
【注:此处是用男孩子的自称“僕”。】
“榭岚,冷静。我……”
“对不起蕾蒂!要是您期望的话我会负上责任的!居然、居然让您看见这种身体……!骗了您真是非常抱歉!!”
(插图页)
因榭岚的话,蕾蒂心想难道,停下了手。
想起了王都中,从威拉德口中听说的话。那时候心想“不可能”而否决掉了,但说不定真的……
——公主殿下,恐怕,榭岚公主……


“如您所见,我是男人……!真的是万分抱歉……!!”

性别是男性,威拉德是这样说的。
榭岚的话肯定了那番定论,蕾蒂对此感到愕然。从头发上滴下的水滴,落到地毯上接连地被吸收。
“……总之,我们双方先更衣吧。我去叫希枣来。”
她想,在这种时候,人会想要冷静脑袋思考。
但蕾蒂想要温暖冰冷过头的脑袋来运作思考。




——更衣后来谈谈。
蕾蒂换好衣服后来到榭岚之处探访时,榭岚也已更衣,坐在暖炉前。他立刻站起来,深深低下头说非常抱歉。
“榭岚大人!”
“好了,希枣。……因为、已经知道了。”
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希枣大概从榭岚口中听说了吧。希枣稍微犹豫了后,便和榭岚一样谢罪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说给我听吗?”
拿着凌皇国真正的亲笔书的榭岚。有怎样的目的,才有必要伪装性别呢。
“……我是凌皇国的第八皇子。这次到访索鲁威尔国,其实应该是和妹妹同行的。”
榭岚的话断言了明明是男人却伪装成女人的事情。
这完全是外交问题,但首先要听听情况。
“妹妹在一年前,嫁到了邻国。但半年后丈夫早一步逝去了。由于实在是过于早逝,连孩子也没有生下来。妹妹被皇帝陛下叫回去,夫家公婆也劝告说她还年轻所以能再次结婚,她便回到凌皇国来。”
但爱着丈夫的妹妹并不如此期望。她想思念着已逝的丈夫,祈望在有回忆的地方平静地生活吧。
“妹妹回来后,凌皇国中马上发生了某件事。然后根据占卜,显示出能指引解决那件事的东西在这个索鲁威尔国中。”
榭岚为了这而千山万水地来到这个国家。
委身于又长又危险的船旅,和希枣两人单独来到西方大国。
“在东大陆中妹妹是丈夫先走一步的未亡人公主,这件事广为人知,皇帝陛下想如果是西大陆应该没问题吧。妹妹被命令嫁到索鲁威尔国,我则被命令一同前来寻找处于索鲁威尔的东西。”
“可是……”,榭岚的声音沉了下去。
“就在出航前,妹妹失踪了。妹妹房中残留着大量长发。……这件事所代表的意思,是妹妹跑到某处的佛堂出家去了。绝对不要嫁给别的男人,她拒绝皇帝陛下的命令。”
榭岚没有寻找妹妹的时间。能渡海至索鲁威尔的时期,一年只有一次。能做的只有运用留下的长发,让人准备假发。
“皇帝陛下的命令是绝对的。要是被知道妹妹逃跑而没有嫁到索鲁威尔国来、被人找到她的藏身之处……仅是叱责是不能了事的。”
“……所以你就当了妹妹的替身了吧。”
“是的。一开始只是打算装出妹妹有乘上前往东大陆的船的样子。但是希枣说索鲁威尔国中应该没有知晓妹妹相貌的人,说不定能在妹妹被找到前的期间,能骗过去……真的,非常抱歉。”
蕾蒂没有责备再次深声地低下头的榭岚。
蕾蒂也曾同样当过失踪的表姐夏洛蒂的替身,非常明白他想要袒护亲人不当行为的心情。
另外也有索鲁威尔国与凌皇国实在过于遥远这个缘故。即使想将此看作成外交问题,在一年只能往返一次的遥远距离下,也只能以“没有下次”作结。
“我明白你不得不成为妹妹的替身的理由了。那么你的目的是?”
“……希枣,把那个拿来。”
“榭岚大人,真的好吗?那是……”
“我做了不得了的事。我认为起码要诚心诚意地好好把事情说出来才对……”
“可是……”,希枣一脸不满。但被榭岚再次催促,他无可奈何地拿来被布卷着的东西。
解开那匹布,杜克昨天看见的那把黑剑便露了出来。
“所谓国家中发生的事情,就是这个。”
榭岚轻而易举地拔出剑。现出的是毫无损伤的黑色剑身。
“这是凌皇国的国宝。”
漂亮的手指抚过剑身。缓慢地描着曲线。
“这剑身中寄宿着龙。拥有五指的黑龙。”
神力高超的五指黑龙。守护凌皇国的龙,确实曾在这里。
榭岚自己也曾看过一次。
“这把剑封印着黑龙。可是在半年前,那条黑龙突然消失了。”
当然造成大骚动了。可能是被某人掉换了剑。可能是用了某种手段带走了黑龙。什么也好,他们渴求线索。
其中之一就是占卜。完全没有线索,甚至不得不依附这种暧昧不清的东西。
“占卜指示我去来个国家。说是在这个国家中我会找到寻找的东西。”
寻找的东西当然是黑龙。然后榭岚便被皇帝所命令。
考虑到万一黑龙落入索鲁威尔王家手中这种情况,便决定让妹妹成为王妃笼络王,把黑龙拿回来。


“——我是为了寻找黑龙,而来这里的。”


被清楚地告知了榭岚抱持的“理由”。




忽然从睡眠中醒过来的榭岚,注意到有温柔的手在抚着自己脸颊。
“……蕾蒂?”
“你还在发烧,慢慢休息吧。”
被说发烧,榭岚想起不久前的事。
落到湖中,身体冰冷下来,因此当天晚上就发烧了。因为原因非常明确,前来的医生说了“总之要保暖休息”。
“蕾蒂……不休息……?”
“为了探望你,伊路古伯爵也马上要来了。我没事,所以不能不工作。”
“……可是,您的手,并不冷……”
像是担心地碰他额头的希枣的手、为了测量体温而放上的医生的手、为他拭汗的女仆的手。不管哪只手都是冷冷的,感觉很好。
但刚才碰到的蕾蒂的手,不觉得冷。不如说比自己更……
“看来你清醒过来了呢。……对不起,我们来说点话吧。”
蕾蒂温和地向榭岚诉说。
想起了,从前也经常这样对雷恩哈路德这样做的事。
“从前,有两个王子和一个公主。”
这是说给小孩子的、无深意的童话。对榭岚来说大概很无聊吧。
“两个王子为了成为王而在斗争。站在中间的公主,想找个方法停止这斗争。……在这时候,公主遇上了命中注定的人。”
榭岚对蕾蒂的话,闭上双眼倾听。
“命中注定的人,对玫瑰下的公主这样说了。‘和我一起成为王吧。只要这样做,王子们的斗争就会终结哦。’”
蕾蒂在这里停下话。抚摸榭岚的头,低喃说晚安。
“……蕾蒂。”
“怎么了?”
“请让我……听下去。公主成为王了吗……?”
“……嗯,下次吧。”
蕾蒂静静地离开榭岚的房间。忽然,觉得世界在旋转。
踉跄的身体,立刻被在走廊中等着的杜克所支撑。
“……是不是烧得更高了?”
“别这样说,被这样说就会觉得是这样了。”
脑袋深处很痛。声音嘶哑。视野时不时会摇晃。——完全是感冒的症状,蕾蒂也有自觉。烧得有多高……她不想去想。
“难得得到了和伊路古伯爵见面的机会啊。我没打算让它溜走。”
“难道说你能用这种脑袋来交涉?”
“我能。虽然你有时候会摇晃,但总会有办法的。”
“那是殿下头晕,我可没摇晃。……没能完全依照计划啊。”
由于小舟的管理不足令公主跌进湖中,就算是伊路古伯爵也得来直接谢罪吧。
正如蕾蒂所想,伊路古伯爵透过执事提出想要道歉。利用这个机会,制造就修整街道的交涉的契机。虽然到此为止都没问题……
(只有有关榭岚的事出乎意料呢。没想到居然会跌进湖中……)
虽然以此为契机,揭发了不得了的事实,但看着因发烧而痛苦的榭岚,就会开始认为这种事实不是不知道也没关系吗。
“……说起来,你即使知道榭岚是男人,也没多么惊讶呢。”
“幸亏阿斯翠德在来这里前指出他没有修整指甲。加上因为榭岚公主……不,是皇子,‘单手’接过那把黑剑啊。”
那份违和感与阿斯翠德的提醒。杜克在三天前找到了真相。
“威拉德也断言‘不是「女孩子」’哦。该说是不愧是他吗。”
威拉德抱着打从心底看着幼女的喜好,因为一直只看“真货”,马上看破了“假货”。
那种抱歉的喜好偶尔也能派上用场呢,蕾蒂一边无奈地想,一边开始走路。
“等等,起码在没他人目光的地方时,扶着我走吧。”
“不要。在这种状况中被温柔对待,我好像会不小心叫你哥哥大人耶。”
先是侍女、情人,接下来是哥哥大人。
杜克苦笑着心想职责多了起来,不容分说地往支撑蕾蒂身体的手使劲,让她即使只有一点也能比较轻松地走路。
“……和伊路古伯爵见面后,再去看看榭岚的状况吧。他会发烧是我的责任呀。”
蕾蒂对就结果而言利用了榭岚的事,感到很抱歉。“可是现在”,她心想,转变心情。作为下任女王,现在是要做该做的事的时候。



半夜时,榭岚再次醒过来。
撑起身体的动作,也能轻松地办到了。热度褪下了不少,他安下心来。
“没事吗?喝点水吧。”
“……蕾蒂?”
在榭岚身边的,是蕾蒂。从水瓶中倒水进玻璃杯,递给他。就这样没放手,直到榭岚喝掉水为止,一直扶着杯子。
“蕾蒂,请您也休息吧。已经这么晚了……”
“我来看看你的状况。看来已经没事了呢。”
对蕾蒂的样子,榭岚感到一些违和。然后他注意到。即使夜深,蕾蒂仍穿着正规的裙子。
“难道,还有和伯爵的相谈……?”
“因为这就是我该做的工作。你现在该做的事是好好地休息喔。”
晚安,抚过榭岚头发的蕾蒂的手——很热。
明明应该是在发烧,却以完全不让人看出那样子的步履离开房间。
在寂静下来的房间中,榭岚闭上眼睛。
“蕾蒂的手……很热。”
和榭岚相同,蕾蒂也跌进湖中。那么和他一样会感冒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之后就不同了。即使榭岚睡下了,蕾蒂也没打算休息。为了履行责任,一直站着。


“没办法……啊。因为我这种人……”


从眼睛中流下的泪水,被床单所吸收。




伊路古伯爵和蕾蒂的相谈,一直持续到快要天明的时候。
幸好是晚上吗,伯爵没注意到蕾蒂脸色差劲。
“……下午时再……”
可能是因为热情传达到了他那里,总之蕾蒂成功地从伊路古伯爵口中扯出“下次”这个词。现在就休息至那时为止吧,她倒到床上。
在近乎是失去意识的睡眠中,她梦见了从前在诸王的会议室中曾进行的对话。


◆ ◆ ◆

“已经不行了,哥哥大人们停不下来。不管说尽多少话,也无法被阻止。”
古多从骑士学校毕业以后,和弗莱德海姆的关系急速恶化。
蕾蒂心想不能找个办法吗,向两人搭话,但双方都是相同的反应。
“为什么……谁也不阻止……?”
如果是再年幼一点的时期,蕾蒂就能坚信哪个大人会来找个办法吧。但她已经不年幼了。明年的十三岁生日就要和古莱恩舒密特家的嫡子马迪亚斯订婚。“大人”这个时刻已经逼近眼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蕾蒂也明白。正因如此,她深知两人的对立是无法阻止的事。
“这样子下去会变成无法挽回的事态……”
蕾蒂流下泪水
她只能看见其中一方不在了的未来。明明她不想失去,重要的两个哥哥。
“……你为什么在哭?”
蕾蒂被散漫地坐在椅子上的王问。
“因为、难过。因为其中一个哥哥大人会不在……。马迪亚斯是这样说的。”
“是吗?我看上去可不是这样。”
他指出不对。
“那泪水是对自己的愤怒。是对什么也办不到、没用的自己的怒火。”
不是放弃了的悲伤泪水。因为希望做点什么、面对前方才会有的泪水。
蕾蒂摇头表示不对。自己什么也办不到。只要保持是漂亮地绽放的花就行,她是被这样说着,被养育的。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要怎样办才好。


“没办法……呀。因为,我这种人……”


只被当作公主养育长大。根本没有能阻止两个哥哥的力量。
为自己辩护的话,声音嘶哑。


◆ ◆ ◆


在像是痛苦地睡着的蕾蒂身旁,杜克守护着她。
明明在发烧却固执地持续交涉,从伊路古伯爵口中扯出“继续”。蕾蒂的这一份坚持,已经让他超越尊敬而觉得像是笨蛋。
(所以我不能放着她不管啊。)
现在能做的事,也只有拭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要是能多做点什么……杜克的心在焦急。
“……啊……”
因冰凉的布的感触,蕾蒂的眼皮颤抖。
“殿下?还有点时间所以继续睡也……”
“马迪亚斯……?”
因发烧而睡得不安稳的蕾蒂说出的,不是“哥哥大人”。
被唤作“马迪亚斯”的杜克,不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盯着蕾蒂的脸。
“马迪亚斯是谁?”
(插图页)
再次回到梦乡的蕾蒂没有给出答复。
不自觉地想要向蕾蒂伸出的杜克的手,被“什么东西”拍开了。
“……哟,在我面前就会出来啊。”
像是袒护堕入梦乡的蕾蒂的,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黑手。
阿斯翠德因为力量相克的问题而和这黑手变成天敌,说是几乎没看见这姿态,但它时不时会进入杜克的视野。
蕾蒂虽然说是宠物,但杜克总觉得很像是之前魔法阵骚动时见过的手印。
“知道了,我不会妨碍殿下睡眠。……你,认识马迪亚斯吗?”
看见杜克举手投降,黑手褪下敌意,轻轻地挥手。大概是打算说不知道吧。
“……喂,你的本体是怎样的?”
黑手理解了杜克的话,做出像是回答一样的反应。
从杜克的角度,他不认为手本身有智慧,感觉上是这手下面埋着本体……
“嗯?长?”
再多了一只黑手,变成两只。两只同样只伸出食指后,扩大间隔。那个动作看上去像是在说“本体”有这么长哦。
“……这样子的手,身体很长……是黑色蜥蜴之类吗?”
蛇又没有手,杜克联想到不同动物的样子。
黑手动着,表达不对不对,用上两只手,让杜克看见它像是要进一步从黑暗中爬出来的模样。
杜克小声地大叫,“不用也没关系!”。
“行了,我明白了。我非常明白你有本体了。所以不出来也没关系。”
在蕾蒂没有意识期间,要是这黑手的本体出来就麻烦了。杜克没有对抗这手的手段。
“就这样守护殿下睡眠吧。拜托你啊。”
被杜克拜托的黑手握起做出拳头,表示交给我吧。


第三章 白色恐吓信

和伊路古伯爵的交涉结束、回到王都的蕾蒂,仅休息了一天,便马上回到工作状态中。因为她固执地坚持说是感冒是自己自作自受所以不能放任自己,杜克也只能在旁看着她。但到了晚上好像有好好地睡觉,所以她有打算让身体回复到原本状态吧。
杜克判断不需要为了制止她的乱来而看守她,便把看护蕾蒂的事情交给阿斯翠德,再次去了王都某屋邸。
平日中用上灯火、在深夜仍能够醒着,是上流阶层的特权。杜克的目标威拉德当然也醒着,对杜克表示欢迎。
“哈,榭岚公主果然是男人啊。”
“殿下无奈地说威拉德·奥尔兰迪真是太名不虚传了。”
“真开心呀,能得到美丽的公主殿下称赞真是惶恐至极。”
轻巧地接受讽刺,威拉德催促问道:“然后呢?”
“你可不是闲得能来聊天的人啊。今晚是公主殿下的使者?”
“是我个人的事。……马迪亚斯,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马迪亚斯?”
“从前照顾公主殿下的人、侍从之类……这种身边亲近的人中有没有叫马迪亚斯的男人?”
因发烧而睡得不安稳时蕾蒂所叫的“马迪亚斯”。
蕾蒂说了在这种状况中被温柔对待,就好像会不小心叫他作“哥哥大人”。明明是这样却扔下了哥哥大人,被叫了名字的马迪亚斯到底是什么人呢。
“……曾在公主殿下身边亲近的马迪亚斯……那么,大概是马迪亚斯·古莱恩舒密特吧。”
“古莱恩舒密特?有马迪亚斯这个名字的男人吗?”
杜克被蕾蒂把国内贵族的名字及其家族成员都硬记进了脑袋中。
虽说是没落了,但古莱恩舒密特是三大侯爵家之一。如果是其中一人那他绝对会记得的,但……
“你不知道才比较不可思议……啊啊是吗,是你去了守卫边疆的时期吗。”
“是有名的人吗?”
“马迪亚斯·古莱恩舒密特比我小一岁。对公主殿下来说是大五岁。身为古莱恩舒密特家嫡子的他,预定中会成为公主殿下的未婚夫。”
“殿下曾有未婚夫吗……”
"既然身为第一王妃的第一公主,作为棋子的价值也是最高等级的。未婚夫什么的,在出生前就有才比较自然啊。……但现在没有吧?他还是‘预定’要成为啊。”
威拉德的声音中,有着些微的踌躇。
杜克感觉,威拉德一向直率说话,这样子真罕见。
“公主殿下十二岁时,大人们安排了‘偶然的遇见’。在王宫的北边玫瑰园中公主殿下和马迪亚斯第一次碰面了。……预定中那完全会变成政治联姻。陛下想削弱三大侯爵家的罗恩斯坦因家和奥伊兰贝尔格家的力量,打算重振古莱恩舒密特家。其中一环就是决心把公主殿下赐给古莱恩舒密特家。”
国王认为,只要三家再次互相敌视,能防止孕育着内乱危机的索鲁威尔国一分为二吧。
“……可能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呢,那两位。自此后,好像能频密地看见两人在玫瑰园中关系良好地聊天的样子。”
两人接受了政治联姻,打算在一起。周遭的人对此松了一口气,开始准备在蕾蒂十三岁的生日发表婚约。
“可是,现在的殿下没有未婚夫。”
“正是如此呀,杜克。……马迪亚斯·古莱恩舒密特突然逝去了。”
威拉德的话速渐渐放慢。
那让人觉得他是在谨慎地选择要说的话。
“和公主殿下‘偶然地遇上’后三个月,他摔死了。”
“意外吗?……还是说,因其他家族的他杀?”
“……自这里起的事,很奇异啊。我时至今天,仍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威拉德回想起当时的事,垂下眼睛。
“他的遗体,是在东边的亭子屋顶被发现的。……既是王立骑士、又完全知晓王宫构造的你,已经能察觉到奇怪了吧?”
东边的亭子位于喷水池附近,引进了水路,是建造得让人能凉快地度过夏天的地方。然后,四周没有“高处”。
“他是从‘哪里’跌到屋顶上呢。”
不算是谁怎样看都是从高处跌下来的遗体。
在别的地方跌下,被运到这里来——这样子的痕迹也,一点都没有。
“不是他杀也不是自杀亦不是意外,他是这种死法。”



杜克听完了奇异的事,回到蕾蒂所在的王宫,叫住完成职责打算回到王立骑士团兵营去的阿斯翠德,传达了在伊路古伯爵的别墅中发生的事。
“呜哇,发展成不得了的事了呢。”
阿斯翠德直到昨天为止都在参加骑士团的演习、没参加伊路古伯爵的拜访,心想跟不上情况,对不少事情都放弃了思考。
“果然榭岚公主,是男人吗……明明是女孩子却没有修整指甲,我就觉得奇怪啊。”
“有关这件事,我可以不啬惜地赞赏你和威拉德的眼睛。”
喜爱年幼少女的威拉德,看穿了榭岚不是“真货”。
阿斯翠德从过去的经验中看穿他不是“女孩子”。
“可是,刚才看见榭岚公主仍是公主的打扮呀。不变回皇子的身份吗?”
“殿下说东大陆太远了,放弃发展成外交问题。就算寄出抗议的信,信回来时是两年后。好像已经决定让事态停在这里,所以你也以这个打算行动吧。”
知道榭岚是男人这个事实的只有蕾蒂、其骑士杜克他们,以及蕾蒂的弟弟雷恩哈路德。
“请他再打扮成榭岚公主一阵子,寻找适当机会请他离开索鲁威尔国,再立刻换人,‘第八皇子’会来访……好像是想用这种形式。”
“不会被揭穿吗,那样子。”
“说到相似的兄妹,实际上索鲁威尔国中也有吧。”
第一公主蕾蒂丝雅和第二王子古多的母亲不同。但两人长着同样漂亮的脸,让不管是谁怎样看都能马上知道是兄妹。


从伊路古伯爵的别墅回到王都十天后,回复身体状态、工作也告一段落的蕾蒂,把雷恩哈路德叫到书房。
“让你久等了~。是有关黑龙的资料哦。但不管哪一份都只是童话世界的黑龙。”
“承蒙您特意调查,真是非常感谢。”
在这场合中同席的榭岚有礼地低下头。
雷恩哈路德虽然从蕾蒂口中听说“榭岚是男人”,但不管怎样看都只觉得是年幼少女,不由得说出“东大陆真厉害耶”的结语。
“既然人齐了,从最初开始确认吧。”
有关黑龙的资料,以及黑龙之剑。然后是持有知识的雷恩哈路德,以及剑的持有人榭岚。全部都齐全,终于能进展入具体的情况。
“榭岚,黑龙消失是什么意思?”
榭岚的目的,是寻找被封印进守护凌皇国的剑中的黑龙。
和认真的榭岚相对,身为索鲁威尔人的蕾蒂和雷恩哈路德歪着头。被画在剑上的黑龙消失,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黑龙在半年前失踪。虽然你说了,那并非把整把剑换掉,而是黑龙真的从剑身中消失……”
“是的。一开始我们也怀疑是某人把剑换掉了。可是,剑柄上的小伤痕和装饰品的磨擦位置没有改变。要造出相似到这个地步的‘假货’是很难的吧。与其如此,还不如把剑本身偷过去比较简单。”
“可是啊”,雷恩哈路德看着榭岚拿过来的黑剑。
“如果那条黑龙是以什么东西雕出模型后再倒进黑色染液的话?那么只要巧妙的磨掉表面的话,不就会‘消失’吗~?”
“……该怎样表达才好呢……黑龙并非在表面,而是存在在‘里面’。从表面和里面都能看见相同的形状。”
并非磨削表面而画上黑龙,而是在里面存在。
可是学者雷恩哈路德否定说,要是能雕得好,也有可能看上去会是那样子呢。
“那是,像是有花在内的琥珀的东西?”
“是的!”
“……虽然能想象黑龙是怎样存在,但这样子就不能理解如何不折断剑而取出黑龙呢。”
雷恩哈路德摊开几本他拿来了的文件。
“剑和飞龙的故事,只要有心找就要多少有多少。在剑柄以飞龙为象徵的装饰也有不少。”
“真的吗!?”
“很可惜,太多了根本无法掌握啦啊哈哈哈。”
榭岚认真地看着雷恩哈路德指着的书的插图。
蕾蒂心想“那么该怎办呢……”,思考今后的事。
(……说到底,雷恩不相信黑龙被封印的事。他认为是用了某种手段而只换掉了剑身,或是消去了装饰等等,应该有以人力有可能做到的方法。——正常来说都会这样想,但是……)
蕾蒂是骑士王的转生,曾在诸王的会议室中从过去的王口中听说过去的事。所以她知道在众神仍存在的时代中,被称为飞龙的东西曾真的存在。还知道有关作为封印它的手段的“魔法”的事情。
封印了黑龙的剑留到现代——因某种原因,魔法被解开,黑龙被解放。或者,被封印的黑龙无法再保持存在,消失了。
(可能性高的是后者呢。因为连骑士王的转生,也随着年月而逐渐失去力量。)
如果是这样,蕾蒂能做到的只有一件事。
向榭岚显示出“这个国家中没有黑龙哦”,希望他回国。
目的是寻找黑龙而作女装、果断做出硬塞过来的妻子的事,这样子的榭岚和希枣今后也只会引起会麻烦事吧。
“雷恩哈路德,我会借藏宝库的钥匙来。索鲁威尔国的国宝中应该有几个和龙有关的东西。这段期间,你就和榭岚爱说多少说多少有关飞龙的事。另外,要带杜克去,知道了吧。”
雷恩哈路德虽然像是讨厌地说“诶~”,但还是说着“没办法呢”地点了头。
看见两人这样子的互动,榭岚吐出了心中的疑问:”说起来…”
“请问雷恩哈路德王子没有骑士吗?杜克是蕾蒂的骑士对吧?”
“公然说出与王座相比,选择了学问的怪人的我,不是能让骑士献上忠诚的出色王子哦~。即使如此,我仍处在会被卷入麻烦事的立场上呢。”
“虽然我有打算想个办法”,雷恩哈路德说着,站了起来。



雷恩哈路德将榭岚带去的地方,是位于王宫深处的长廊。陈列历代王的画作的地方。
“这是第十二代国王亚历山大。谥号是狮子王。他曾将这片大陆的一半握于手中,是战争上的天才哦。”
“只有这幅画,很独特呢。”
“虽然还有其他更厉害的画啦。即使是这样子,陈列出的也只是尚可接受的画耶。要看看吗?虽然我想这样说,但可能刺激会太大?”
“那些画有那么可怕吗?”
“画着骸骨戴上王冠、骑上飞龙上让它喷火的画等等,这类型的。因狮子王的肖像画,‘印象式地画出人类的内在’这种风格开始流行起来了哦。”
附上雷恩哈路德的说明,两人一边看着画一边走着。
在和他们有一点距离的地方,杜克和希枣守护着他们。
然后再更后方,两位王子带着护卫骑士悄悄地跟了过来。
“那就是榭岚公主?既然年龄是十四岁,那刚好相配的对象就是雷恩哈路德吗?”
躲在阴影中看着榭岚和雷恩哈路德的,是弗莱德海姆和古多。
两人当然知道从凌皇国来的亲笔书的内容。
心想该看看硬塞过来的公主的脸吧,弗莱德海姆带着偶然遇见的古多,兴致勃勃地跟来了。
“唔——,比想象中普通呀。不,是异常。那个雷恩哈路德居然对着最喜欢的王姐以外的人好好地笑脸相迎……。这是那个吗,在伊尔斯托中流行的弟弟先结婚的那个吗?”
如果被抢先了该怎么办啊,弗莱德海姆低喃着,古多却对奇怪的地方作出了反应。
“……伊尔斯托中流行着这种事吗?我都不知道。”
“说笑啦,古多。仅限伊尔斯托国的过了二十处还说‘不想结婚耶’的超青春第一王子维克托。……可是明明对着公主,对话却非常正常啊。”
正常来说该是蕾蒂或是身为同年龄层的公主柯奈莉亚接下带路,以及处理各种事的责任。但这责任竟然由自称“我很忙而且正感到困扰”的雷恩哈路德主动担任了。
虽然对话内容有些缺乏浪漫元素、踏进了学术的领域,但能够和那个雷恩哈路德成功对话,榭岚公主已经非常厉害了。


“飞龙……西方的龙,是有四根手指的吗?”
“咦?东方不是吗~?”
“普通的龙是有三根手指,但等级高、持有强大神力的龙有五根。身体形状也不同呢,这边的像是蜥蜴。”
“东方的是这种形状的”,榭岚以手指在空气中描绘着。
雷恩哈路德对那描绘的形状的细长度感到惊讶。
“那种长度,不是用作模型的夸张表现吗。呼呼,真想确认一下呢。图书室里应该也保存了挺多东大陆的文书,去看看吗。”
“好的。我也想看西边的龙。”


年轻的两人得出结论要去图画室。
作为护卫而跟来的杜克和希枣打算追上……感受到在更后方一群想要跟过来的气息,他们停了下来。
“两位殿下差不多该回去了。我们会好好地看着,不让两人之间有奇怪的错误。”
杜克和希枣心知榭岚是男人,所以正确地理解了现在的状况,知道只是年岁相近的少年就飞龙的话题说得兴起。
可是对不清楚情况的弗莱德海姆和古多来说,只看见兴趣相投、享受对话的王子和公主吧。
“总感觉,要是让这逃了那么雷恩哈路德就绝对不会再娶到妻子了,所以干脆如果有发生错误就关上门,看守着别让任何人进去啊。不对,可是要是被他说要先结婚,我能从绝望中站起来吗?”
虽然我已经做好觉悟会被蕾蒂丝雅抢先了!对这样抱怨的弗莱德海姆,古多问出他最近在意的事。
“蕾蒂丝雅和威拉德·奥尔兰迪的流言是真的吗?”
“是真的。蕾蒂袒护了被提出决斗的威拉德。汉尼斯就是证人。”
弗莱德海姆从满尼斯口中听说了有关不久前的决斗骚动一事,在不是谎言的范围内造出了对他有利的流言,散播了出去。真相是汉尼斯向威拉德提出决斗,蕾蒂只是劝诫他们“够了”而已,威拉德和蕾蒂之间什么都没有。
“……是吗。可是威拉德身份不够。”
“没事啦,情人也行。重要的不是表面上的,而是内在啊。如果蕾蒂丝雅说不管怎样也想要威拉德,那我就让威路当我的养子。”
弗莱德海姆知晓威拉德的喜好,明白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才说出了这个玩笑。
虽然不知道古多理解这个玩笑到什么地步,但在他身后的古多的骑士们应该会不看作是玩笑,而会认为是真有其事。今天过了中午后这个消息就会传到身为古多派中枢的奥伊兰贝尔家,让他们一下子开始焦急起来吧。
弗莱德海姆预想着奥伊兰贝尔的行动,心想今后好像会变得有趣起来,无法抑制地窃笑着。即使他抑制对蕾蒂的攻击,但他可没打算在对彻底的政敌奥伊兰贝尔家的攻势上客气。
“杜克,如果你只继续保持着在一脸想说什么的样子,我就原谅你背叛身为好友的我而和威路喝酒的事。”
杜克在迷惘该不该对古多派的人说出决斗是事实但除此以外的是说谎。
弗莱德海姆察觉到这件事,先说定让他绝对不要说出来。
“我没和威路……威拉德大人喝酒。”
“那我原谅你背叛身为好友的我去探访威路的事。”
“请问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
“被威路炫耀了啊!他说‘他好像成为了我的好朋友的样子啊,你活该’呀!”
喷水池红茶事件似乎仍在继续。杜克不想进一步掺和到小孩子的吵架中去了,强行停下话题,追榭岚和雷恩哈路德去了。
“……那两位,就是第一王子弗莱德海姆大人和第二王子古多大人吗?”
被希枣追上时,便被确认两位王子的身份。杜克点头说是的。
说起来,榭岚和希枣最初的目的应该是笼络那两人。但知道了蕾蒂是下任女王,然后现在连真正身份也被知道,他们大概放弃了那目的吧。
“还没有和榭岚大人见面呢。之后会找机会的。”
“我记得索鲁威尔国中弗莱德海姆王子和古多王子是对立的……”
“现在决定由蕾蒂丝雅公主殿下成为女王,两人之间相当平静下来了。”
杜克给了希枣还不算是谎言的回答。
和凌皇国相距太远,没有直接进行战争的危险。但是希枣虽不是敌人亦不是友方。要是被他向他国出卖索鲁威尔的内况就麻烦了。
为了不让他进一步对此感兴趣,杜克改变了话题。
“雷恩哈路德殿下是被大人围着而生活的,所以如果在榭岚大人回凌皇国后仍能继续交流就好了。”
“是的,想必对榭岚大人也会成为良好的刺激。”
虽然继续交流是自己先提出来的,但杜克还是得强忍着不说出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把雷恩哈路德殿下带来的坏影响误会成好刺激好像不太好吧”。
(可是,“刺激"这真是有趣的说法啊。希枣阁下对主人抱有不满吗。——那么,所谓不满是针对什么地方?)
即使是由杜克看来,榭岚也是很听从希枣的话的“好孩子”。不觉得他会做出什么让希枣困扰的事。
(难道说,就是因此?)
在有着耍得人团团转的主人的杜克看来,认为侍奉榭岚的希枣应该不太辛劳,但可能希枣反而感到不充实。为多少有点乱来的难题而奔波,才会感到“正在侍奉主人”。
“试试拉开距离看一看,说不定能看见之前看不见的东西。”
如果希枣是自榭岚年幼时起就照顾他,,应该亲密到快让人烦厌的程度才是。他也有可能被只在近处才能看见的东西所囚,变得无法察觉从远方看见的榭岚。
要是这趟来索鲁威尔的到访能成为对希枣他们有意义的东西……杜克这样想。




榭岚和雷恩哈路德在图书馆中比较着西方的飞龙和东方的龙,就它们虽然不同但也有共同之处互相讨论着。
“最终,飞龙和龙都是在空中飞翔的空想中的生物吗。大型鸟、形状奇怪的黑色雨云……大概是起源自这种东西吧。”
“在这边是认知为邪恶的东西呢。在凌皇国中,龙是神圣之兽,被描述为守护人的东西。”
“因为飞龙大多都是饰演被勇者打倒的角色呢。如果是正面角色的话,那么也是有喜欢上公主~等等这种类型的书呢。”
对榭岚来说,这里是全是书,甚至会感受到压迫感的地方。完全不知道怎样的书收在哪里,但雷恩哈路德完全是一副全部都看过的样子,可以毫不犹豫地伸手拿起目标。
“您有着很棒的知识呢。您和蕾蒂都是,和我这种人不同。”
对榭岚的话,雷恩哈路德低喃,“这种人”啊。"
“说起来王姐以前也说自己是‘这种人’啊哈哈。”
“……蕾蒂她?”
“是什么时候起不再说来着?唔~?呀,对了。”
雷恩哈路德后面的声音变得像是自言自语般。
“是马迪亚斯死了后开始吗……”
马迪亚斯?正当榭岚想追问时,蕾蒂拿着钥匙来了。
榭岚和雷恩哈路德的对话在此停了下来,榭岚放跑了追问有关马迪亚斯的事的机会。



蕾蒂带着榭岚和雷恩哈路德,进入藏宝库。
一边看着美术品目录,一边一件一件地确认着描绘上飞龙的美术品。如果没有目录,这会是让人发昏得要死掉的工作吧。
“……描绘上黑龙的东西,连一件也没有呢。”
虽然存在几件从东大陆来的美术品,但那些是描绘着花、鸟等的东西。没有细长又在空中像是畅游般前进的东方的龙。
蕾蒂把最后一件美术品收进箱子中,对榭岚说找的地方不对哦。
“占卜是说‘在索鲁威尔国中’而不是‘索鲁威尔王家拥有的美术品’吧?赃物也很有可能从向大众出售商品的商人手中流至不为人知的在某个地方的家中。如果是那样,就很难找出来呢。”
前前任王内政王卡尔海因兹制成的美术品目录,虽然网罗了索鲁威尔王家的东西,却没有记录个人收藏的东西。如果像是名门代代相传的东西,那么蕾蒂也在一定程度上知道一些,但也只是一定程度上而已。
“我去拜托威拉德协助看看。如果是他,大概会对社交界中的传言很熟悉吧。”
有没有贵族最近得到描绘上东大陆的黑龙的美术品。如果炫耀说得到了珍贵的东西,就可能可以找到。
“幸好,有亲近弗莱德海姆殿下的贵族发来的晚宴邀请。邀请函大概也会送到威拉德手上,就利用这个吧。”
“谢谢,蕾蒂。”
蕾蒂平时不会在只限特定派阀人员参加的晚宴中露面。为了表示不加入弗莱德海姆派和古多派任何一方。
但是为了向大家介绍身为异国公主的榭岚,带她出席索鲁威尔的社交界是理所当然的事。既然有藉口,那么即使出席弗莱德海姆派的晚宴,所有人也应该会理解吧。
虽然心想这样就没问题了,却发生了在别的意义上的问题。



蕾蒂给出会带上榭岚出席弗莱德海姆派的晚宴的回复的两天后,到雷恩哈路德房间中拜托他工作时,被古多追上了。
“和威拉德·奥尔兰迪的流言是真的吗?”
古多虽然口中说是找雷恩哈路德有事,却不是对雷恩哈路德而是对蕾蒂搭话了。明明一开始的目标是蕾蒂却掩饰这件事,是因为有不想被人打探的重要的事要说。
“不是指威拉德的喜好的那个流言吗?”
“我听说你特意拜托威拉德护送陪同你出席罗恩斯坦因派的毕贝克侯爵家所举行的晚宴。至今都让弟弟担任这职责的公主,亲自指名了其他男人。看来两人成了特别亲近的关系,我是这样听说的。”
“那真是挺欢乐的流言呢。我拜托雷恩哈路德护送陪同榭岚公主了。虽然也可以拜托弗莱德海姆殿下护送陪同我,但我不想欠他人情。”
蕾蒂以为如果是有着出名的“抱歉的对女性的喜好”的威拉德,就任何人都不会以公主和他的关系传出流言。可是,看来是想法太天真了。
“和这件事关联起来,流言变得不太好。”
“不太好?”
“和威拉德成了情侣的公主,为身份差距这个问题而苦恼。身为要成为女王的这个身份,无法为恋爱而活。为了和威拉德私奔,打算把王座让给心爱的弟弟,正在准备让他和拥有凌皇国为后盾的榭岚公主结婚——之类的。”
不管是多大的国家,东大陆的国家也一点作用也没有、而且说到底榭岚是男人等等,蕾蒂有很多想要澄清的事。
对她一脸无奈的样子,古多点头说我想也是。
“……当然,捏造流言的人本人也知道这是在找碴。你的政治手腕很稳健,没有可乘之机。所以只能以这种方法来中伤你。”
蕾蒂的政治方针比起弗莱德海姆更接近古多。精密的计划,还有为了实行而在事前进行的不起眼却又踏实的交涉。几乎没有发生到了实行阶段才开变更、重新计划等等的事。
对其作为王的能力感到不安——最近很难说出这种话。
“加上和伊路古伯爵的交涉成功了,这也和奥伊兰贝尔格的焦躁有所关联。”
奥伊兰贝尔格派伊路古伯爵。他不把“遗落的公主”当成是一回事,根本连会面都拒绝,但由于蕾蒂的热情而坐上交涉的椅子——前几天终于因为达成协议而握手。
从想让古多当上王的奥伊兰贝尔格派看来,这是苦涩的结果吧。
“可是,你该注意的人,不是正因认同了你所以才中伤你的奥伊兰贝尔格派的过激份子。是真心相信那个流言的‘担忧国家未来的人’。”
“……对呢。如果以为正在做正确的事,也会决定选择过激的手段。”
如果是信赖蕾蒂的贵族就不会相信奇怪的流言。但是,至今仍认为蕾蒂是“遗落的公主”的贵族就会相信奇怪的流言。
为了治理国家,得到不会受无聊的流言左右的众多信赖是很重要的。
“虽然不能治本,但我下次会在奥伊兰贝尔格派的晚宴中露面。这样做的话,起码那些制造流言的人会满足吧。”
“就那样办吧。还有一件事,榭岚公主好像对收集黑龙的美术品有兴趣。奥伊兰贝尔格家中应该也有几件东大陆的美术品。别等到晚宴,尽早来看看吧。”
“知道了。……我会尽早。”
古多会强调,即是情况比蕾蒂想象中要严峻吧。
蕾蒂些微的行动,就会左右到各派阀今后的情况。虽然又麻烦又棘手,但不得不更慎重地行动。
“以防万一,暂时注意身周。别让骑士离开你身边。”
“没问题,我就是打算这样做哦。”
“雷恩哈路德,你也是。如果是我,就会做出对‘心爱的弟弟’出手之类的事。”
“好的好—的,我知道啦~”
古多说完了想说的话,为了装出“找雷恩哈路德有事”的样子,从四处散落的书里拿起一本。说着“我借了”,不等回答便走了出去。



从伊路古伯爵的别墅回到索鲁威尔国的王都后,蕾蒂从百忙中抽空,和雷恩哈路德一起协助榭岚寻找黑龙。
在和希枣两人独处的房间中,榭岚深深叹了一口气。
“太好了,索鲁威尔的人们全都是好人……”
但希枣一脸严肃,提出逆耳忠言。
“榭岚大人,您率真又正直的温柔之处是美德,但贵为皇子仅是这样是不行的。请也学习一下狡猾的智慧。”
这次幸好凌皇国是远得让人觉得发展为外交问题反而太麻烦的国家,才能让索鲁威尔国的人们不追究被骗的事。
但如果这是在处于相同大陆的国家中?……刁难对方说“贵国的伯爵让榭岚皇子跌进湖中感冒了。负起这责任吧”,让对方不得不承认是这边的错。
这是这个“好孩子”的皇子做不到的事。
“……你和蕾蒂说了一样的话啊,希枣。”
“和蕾蒂丝雅公主?”
“她对我说‘还是多学一点进退的方法比较好’。……真是温柔的人呢。”
“这是认为被小瞧了而生气也没关系的事。”
对希枣的话,榭岚苦笑说办不到啊。
“这么软弱要怎么办啊。找到黑龙,成功带回国那一刻,您就能接近皇帝之位。请更振作一点,抱有自己的意志。”
“成为不了的啊……我这种人。我赢不了王兄他们。这样子就好。”
希枣叹了一口气,说去冲茶,离开了房间。
“……我也根本没想,成为皇帝,或是找到黑龙。”
只是因为被皇帝命令,所以无可奈何才来到索鲁威尔。
只是因为妹妹逃到佛堂出家了,所以当了她的替身。
——虽然他自己也,的确在内心某处对只是随波逐流地活着的事,抱着嫌恶的感觉。
被动、仅是等待的人生。
和兄长们不同的自己适合这种方式,榭岚已有自觉。




希枣走到走廊上,关上门后叹气。
(这样子,什么也没改变……!)
尽管身为女性却拥有王的器量的第一公主蕾蒂丝雅。
虽然被期望成王,却以自己的意志选择未来的第三王子雷恩哈路德。
明明以为这两个人对榭岚会成为良好刺激,但却没有。榭岚虽然会说两人很厉害,但仅是这样。停留在平时的“我这种人”的心态上。为什么不改变呢。明明存在着能成为范本的大量的兄长皇子。
(就是因为,您这样子……!我以为这趟旅程中会有什么改变,只要有所改变,我就……!)
抱着太多无处发泄的愤怒,希枣很晚才察觉到靠近过来的气息。被那人所搭话,他连忙回身过去。
“是凌皇国的希枣阁下吗?”
笑脸以待的男人是不认识的人。虽是这样说,但希枣对出入这个索鲁威尔王宫的人大致上都不认识。
“……是的,没错。找榭岚大人有事吗?”
“不,想先和您聊一下。……在寻找黑龙的美术品之类的。有关这件事想要交谈一下……”
被说换个地方吧,希枣点了点头。




被雷恩哈路德拜托办事的杜克,探访了榭岚的房间。平时都是希枣作为中间人出来,但今天罕有地是侍女出来。
“希枣阁下呢?”
“说是准备茶而出去了……已经是挺久前的事了,所以我想他差不多要回来了,但是还未……”
侍女说“让我代为传达吧?”,杜克拒绝了。他只是在意希枣不在的事,要事本身是要找榭岚。
“我为雷恩哈路德殿下有东西要交给榭岚公主而来。公主在里面吗?”
“非常感谢,让我为您转交吧。”
“不,很重所以我拿去吧。”
杜克抱着的是大量的书。他没打算把这交给女性。
穿过侍女为他打开的门,杜克进入榭岚休歇的房间中。
“榭岚大人,我被雷恩哈路德所托交这些书给您。”
“特意前来真是非常感谢。能代我向雷恩哈路德王子道谢吗?”
把书放在桌上的杜克,本来打算说失陪了,就此离开。
可是榭岚说:“那个……”,挽留了他。
“杜克,你认识名叫马迪亚斯的人吗?”
“马迪亚斯.....?”
曾预定为蕾蒂的未婚夫的马迪亚斯・古莱恩舒密特。最近杜克也听说了他的名字,在意起来而刚刚向威拉德询问过详情。
“请问榭岚大人是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
“是从雷恩哈路德王子。……那个,似乎是和蕾蒂的过去有关的人,我有些在意……”
对榭岚来说,蕾蒂是无可挑剔、拥有王的器量的公主。聪慧、高贵、温柔。比任何人都坚强,所有人都抱着憧憬地仰视她。
这样子的蕾蒂从前说过“自己这种人”。但那以“马迪亚斯”的死为界线而不再说……
“能请您稍待片刻吗?我去拿资料来。我最近刚成为公主殿下的骑士,所以对从前的事不太清楚。”
“最近?杜克不是一直都是蕾蒂的护卫的吗?”
杜克不离开蕾蒂身边,守护着她的安全。
对榭岚来说,他把杜克和蕾蒂的关系理解作像是自己和希枣般的关系。以为大概是双方家族有所关连,从小时候起就在身边。
榭岚以为所谓“骑士”就是护卫的别称,但他弄错了吗。
杜克是察觉到榭岚的疑问了吗,他为榭岚解释骑士一职。
“索鲁威尔的骑士,是以自己的意志选择主人的。……我在立场上本来该是侍奉古多殿下,但因为想守护公主殿下而选择了这条路。”
“……自己选择、出路……?”
“期望、被期望。我认为主人和骑士应该是有着这种关系。”
知晓“骑士”的意思,榭岚心想,如果是我……
(希枣会,选择我……吗……?)
期望亦被期望——……自己两人有这种关系吗。
“我这种人的骑士,希枣不会想当吧。”
“……榭岚大人?”
“我和蕾蒂不同,所以无法成为能被某人期望的主人。”
榭岚的话中没有蕴涵着嫉妒或是焦躁等等,这类情绪。存在在其中的,只是对自己的放弃而已。




从榭岚的房间中出来的杜克,直接走向王立骑士团的兵营。目的是阅览有关五年前发生的马迪亚斯跌下事件的纪录。
不再是王立骑士的杜克其实没有阅览骑士团纪录的权力,但有现役时代中曾施予的恩情帮忙。拜托管理纪录的负责人,他便会不情愿地接受下来吧。
“……听好了,这件事对任何人都别说出来啊!要是被人知道我让外人看资料我就得辞退骑士团了!和你不同我可没有再次就业的地方啊!”
“知道了知道了,快点把资料给我。就在这里看,马上还给你。”
一如杜克所想,前同事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递了纪录给他。
翻过一张纸,就是五年前的日期和马迪亚斯・古莱恩舒密特的名字。接下去,是以时间顺序排列的事件的详情。
快速地以眼睛阅读文字,把情报记进脑袋中。
“资料只有这些吗?其他呢?”
被递过来的纸只有三张。虽然杜克问问看除了正式纪录外有没有别的东西,但前同事断言没有。
“我也稍微参与了这件事。可是即使调查,也只有奇怪的地方,什么也查不出来,是奇怪的事件。所以纪录只有三张纸。”
明明没有高处却“摔死”的马迪亚斯。
应该有内情,王立骑士团这样心想,进行了仔细的调查,但一点结果也没有。
“……帮上大忙了,谢谢。工作加油啊。”
杜克道了谢,一边走一边思考有关马迪亚斯的事件。
不是自杀。他没有非死不可的动机。
也不是他杀。如果是他杀,犯人不做出抱着马迪亚斯飞在空中,再在空中放手这种不可能的事,就无法成功。
那么……他是被“什么”杀死的呢。
“杜克,真迟呢。”
杜克脑海中虽然满满是马迪亚斯的事,但双脚也好好地走到了蕾蒂的房间去。明明原本的任务只是放下书而已,却绕路到王立骑士团去了,所以回来得相当晚。
不呆笨老实对蕾蒂说出他在调查有关马迪亚斯的跌死事件,杜克选择糊弄过去。
“……和榭岚大人稍微说了点话……”
“你和榭岚之间也有能聊得兴起的话题吗?”
“聊了点有关‘骑士’的事。说了骑士不仅是护卫的事。”
蕾蒂似乎因此理解了。从他国看来,索鲁威尔的骑士制度一言蔽之就是奇怪,她点了点头。
“榭岚大人说不定向殿下学习一点比较好。要是您断言说‘我这种人’,我也能明白希枣阁下的心情。”
“……这种人,啊。其实就这样下去不也挺好的?榭岚是第八皇子,也不可能会想要当上皇帝吧?”
和杜克的预测相反,蕾蒂干脆地推开榭岚。
“我还以为殿下会对榭岚大人生气想他振作一点。”
“榭岚尽了作为皇族的责任。要不要进一步向上是本人的自由啊。”
为了完成皇帝的命令,作为皇子的榭岚渡海来到索鲁威尔国中。
看着至今榭岚的言行举止,她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有好好地尽了作为皇子的责任这种事。
“你好像理解到希枣的心情,但我能理解榭岚的心情。……那孩子,和以前的我很像。”
蕾蒂只说了这句,便改变了话题。
“在毕贝克侯爵家的晚宴中,你也去传出榭岚的流言。侯爵对美术品感兴趣,所以晚宴中大概会有很多好事者,马上就会传开来。”
只要蕾蒂带着榭岚到处走,传出在寻找黑龙的美术品的话,说不定可以得到什么新情报。她也打算顺道拜托威拉德让他调查。
蕾蒂心想,帮忙到这个地步,榭岚也差不多该满足了吧。只要说占卜不准,黑龙可能流到其他国家去了,榭岚就应该会放弃,离开索鲁威尔国。
也只需再忍耐一阵子应付榭岚的麻烦事,蕾蒂这样说给自己听。





晚宴在罗恩斯坦因派的毕贝克侯爵家中举行。
蕾蒂的裙子采用的是鲜艳且高级的苹果花的颜色的绢布。富有色彩的刺绣朝着脚向下延伸,线的颜色随之渐渐变深,最后变为深红色,直接编成纤细的蕾丝,看上去像是脚下盛开了一大朵花,是现在流行的样式。
装饰漂亮地被梳起来的头发的,是白色蕾丝和深红花朵组成的发饰。装饰在花朵中央的是珍珠和金子制的精巧雕刻。最后把珍珠粉撒在头发上,进一步为整体添加了一层光泽。
在某种意义上,比起和榭岚见面时,蕾蒂更用心。对从东大陆来访的榭岚,以高贵又让人强烈意识到索鲁威尔风貌的传统正装相对就好,但对稍后要见的人,就不得不是采用“现在的流行服装”,却又不过份迎合世界的流行,是“有个性”的东西。
“今晚您也非常美丽,能承蒙您赐予站在身旁的荣誉,我感到很高兴。”
虽然有关恋爱的喜好兴趣有点太独特而让她皱眉,但除此以外的品味好得只要是索鲁威尔的贵族谁都得承认,仅凭他那广大的人脉和人格就可以被誉为社交界宠儿的威拉德·奥尔兰迪。
对社交辞令很完美的威拉德,蕾蒂微笑说:“真会夸人呢”。正当为了乘上马车而想要下楼梯时……脚下轻轻响起了“叮”的声音。
垂下视线一看,是用在发饰上的珍珠掉了下来。
“哎呀……发生这种事情真少见呢。看来只是线断了,这样子大概就不需要唤裁缝来。对女仆说一下让她现在起修补也来得及喔。”
威拉德把捡起的珍珠交给女仆。
因为发饰是造得和裙子成对,如果发饰不行了那么也不得不换掉裙子。心想不花时间比较好,蕾蒂决定回到房间中让女仆修补。
“可是不能把雷恩哈路德殿下和榭岚公主卷入迟到的可能性中。请两位先出发吧。”
突然多了要做的事,女仆们变得慌忙起来。
蕾蒂小心不让裙子起皱,谨慎地坐在椅子上。
女仆立刻从蕾蒂头发上拿下发饰。
“……虽然我不喜欢这种话,但断线似乎是不幸的前兆。”
“例如,跳华尔兹时我踩到殿下之类吗?”
“那是你的不幸。掉了耳环、钩到裙子等等,对贵妇来说有很多不幸的可能性,很苦恼啊。”
“原来如此”,威拉德点头。




先行出发的马车中的是榭岚和雷恩哈路德,还有榭岚的护卫希枣。雷恩哈路德说“机会难得”,告诉榭岚今天的参加人员中的重要人名。
“作为美术品的收藏家而出名的男爵应该也会来,所以如果能顺利聊起来就好了呢。因为那种白痴收藏狂热者,对赃物都会出手呀。”
“想要收藏什么做到这个地步,我不太能理解。……雷恩哈路德王子有什么兴趣吗?”
“算是有调查解开历史之迷的兴趣吧。为了这个要学习各地的语言,又要走到遗迹去调查,是麻烦的兴趣啊啊哈哈。你呢?”
被问到兴趣,榭岚想了想看。但他没有特别强烈地“想要做这个”、或是“想做一做那个”这种想法。
“……我没多少自己主动想要做的事。剑术也是,学术也是,乐器也是,好像只是因为被说要学习才做的。”
这次寻找黑龙也一样。兄妹们想着要是能找到就能接近下任皇帝之座,红了眼睛在找,但榭岚只觉得能找到就好了。
占卜中榭岚所寻找的东西——黑龙可能在索鲁威尔,只是因为被命令来找,他才来了……
“我常常被希枣责骂。说是,要更加,抱有自己的意志……!?”
“呜哇!!”
这时马车激烈地摇晃了一下。重重地撞到肩头、掉了眼镜的雷恩哈路德,为了确认发生了什么事而从窗户看向外面的黑暗。
“殿下!请快逃!!”
听见车夫的叫声,雷恩哈路德毫不犹豫地踢飞马车的门。
“快点”,雷恩哈路德回头看向榭岚,停下了动作。
“……雷恩哈路德王子,能请您保持这样子别动吗?”
“希枣……!?”
希枣,把用来守护主人的剑,抵在榭岚颈上。
雷恩哈路德以现有的所有线索判断发生了什么事、谁是己方。
(他们拿了榭岚当人质。那么这件事的目的不是取人性命。是为了作为威胁某个人的手段,对雷恩哈路德的“绑架”。)
然后,希枣和绑架犯有连系。什么样的马车上带上了几个护卫走哪条路,他大概把这些情报泄露了没错。
“希枣,蕾蒂丝雅公主殿下和威拉德·奥尔兰迪乘的马车在哪?”
身穿黑色衣服手持武器的男人看进马车中。
“公主殿下梳妆迟了,应该之后过来”
“……糟了。居然不是两人一起。”
雷恩哈路德冷静地想要把握现状,安静地听着对话。
(从这口吻听来,主要目的是王姐和我。但那失败了一半。……放我逃跑,是不可能的吧。包围马车的大概是十多人。夺回榭岚突破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老实待着吧,雷恩哈路德干脆地放弃抵抗。
“没办法,姑且先把这两人带走吧。谁来绑起他们。谨重地绑啊。”
雷恩哈路德和榭岚的手被绕到身后,手腕被用绳子绑着。乘上了准备好用于转移的檐篷马车。马夫和护卫们被带到另外一辆檐篷马车上。
(……之后会发出什么事,我也一样不知道。只能互相祈祷没事。)
与安静地遵从的雷恩哈路德相对,榭岚抵抗着。
“希枣!!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明白。为了不让你吵人的嘴巴被封住,像雷恩哈路德王子那样老实待着比较好喔。”
虽然是以凌皇国语交谈的对话,但雷恩哈路德能听明白。
(这真是变成麻烦的事了呀……不过还好王姐不在。)
檐篷马车不是朝着举行晚宴的屋邸,而是朝其他方向出发了。

雷恩哈路德的眼镜只是一片薄玻璃。他的视力很好。在黑暗中,缓缓地只移动着视线,他一直观察着四周。
檐篷马车的一边有希枣和另外两人。另外在马车旁也有同行的马在奔跑。
(从绑架犯的说话内容看来,这比起过激派失控,听上去更像是为国家着想而作出的苦涩决断……。是古多王兄说的“担忧国家的笨蛋”吗。)
现在知道的只有这些事。找出幕后黑手名字的工作就交给蕾蒂吧。
“榭岚,保持这样子别动,听我说。用这个,切断绳子。”
以防万一被听见,要让除了希枣以外的人听不懂,雷恩哈路德以凌皇国语向榭岚搭话。然后不让任何人察觉地把宝石上的扣针交给榭岚。只要花上时间,应该够一点点地削断绳子。
“我身为索鲁威尔国的王族,非保护身为凌皇国皇子的你不可。”
虽然不清楚绑架犯和希枣有着怎样的连系,但看上去不像是想要加害榭岚。他甚至反过来忠告说“为了不被杀死,老实待着吧”。雷恩哈路德相信当中是有感情的。
“一起逃走是做不到了。而且我的身体不健壮,所以只是跑一点路就会喘气呢。——这次绑架的目标不是你。即使顺手绑架的你逃了,也不会为了带你回来而派很多人追过去吧。你能不能逃掉,这是五五对赌。”
即使榭岚看上去像是柔弱的公主,他也是男人。只要能好好地利用这片黑暗、成功向王立骑士团寻求保护,就能得救。
“要是逃掉了就跑进王立骑士团的兵营,把王姐——蕾蒂丝雅公主叫来就行了。如果能平安见到王姐,我有两个传言希望你传达。”
是进入了没被铺建的小路中吗,马车“嘎吱嘎吱”作响地摇了起来。
“第一个,这次绑架的犯人是‘担忧国家的笨蛋’。”
只是这样蕾蒂就能明白。只要知道犯人身份就没必要盲目地采取行动。
“第二个。——此身早已奉献给未来女王陛下。事态紧急时请不要犹豫地舍弃我。”
雷恩哈路德之后会被利用为威胁手段。一定会踏入对蕾蒂来说无法退让的地方去吧。他不想扯她的后腿。
“……雷恩哈路德王子……可是,对我这种人来说……”
榭岚被雷恩哈路德托付了他的觉悟,为其重量感到震惊。马车外面一片漆黑的空间,只为他带来不安。
能不能顺利逃出,能不能到达蕾蒂身边,他只能想象出讨人厌的未来。
“我呢,拜托你做连‘这种人’也能办到的事啊,榭岚。我没要求你切断绳子把在这里的所有笨蛋全给制伏吧?”
连“这种人”都能办到,被这样强力断言,榭岚用力咬唇。

(插图页)

(……雷恩哈路德王子没说让我带他走。那一定是为了即使只有一点也要增加让我逃掉的可能性。)
和蕾蒂一样温柔的人,榭岚胸膛发疼。
——想做点什么……!如果即使是我这种人,也有能办到的事……!
只要能逃掉、向蕾蒂传达情况,为了救雷恩哈路德王子,索鲁威尔的士兵应该会采取行动。
——现在非做能做的事不可!
榭岚拼命从脑海中挥开“见死不救”这个词。
“……还差一点。”
用雷恩哈路德交给他的扣针挑开绳子的纤维,用扣针无数次削掉一根一根变得幼细的纤维。如果手腕动了就会被发现。榭岚抑制焦躁的心情,只用手指重复这个动作。
“能走了。”
榭岚对身旁的雷恩哈路德这样说。雷恩哈路德回答,“会给你讯号的。”
雷恩哈路德等待着马车激烈摇晃的一瞬间。车轮轧上石头、站在行李一边的男人们蹒跚的那个时刻,雷恩哈路德自己向前倒了下去。
大家的意识都集中在雷恩哈路德身上,在身旁的希枣想扶雷恩哈路德起来而把手放在他肩上。
“——走!!”
“是!!”
虽然榭岚身穿裙子,但他的行动比雷恩哈路德想象中要更加快速。比吃惊的男人们伸出手时要早一点点,从奔驰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榭岚不可思议地没有感受到恐惧。感受到的只有“得快点通知蕾蒂这件事”这一点。
所以对于没能好好着地,脸颊和膝盖又痛又热这件事,也仅在意了一瞬间。湿润的液体流过皮肤的事也,怎样都没关系。
“追!!”
马车虽然继续走着离开,但在旁跑着的马为了追上榭岚而连忙转变了方向。马蹄踢上地面的声音渐渐变大。
(……雷恩哈路德王子!!……希枣……!!)
我一定要逃掉,榭岚拼命动着双腿,但人和马的脚之间的差距很大。
榭岚把为头发增添色彩的步摇拿在手中。能成为武器的只有这个。
“多少受点伤也是没办法的事!抓住她!”
听见那句话,榭岚笑了。既然没打算杀他,那就对这边有利。即使是他这样子,他也有从小一直认真练习武术。
“……别小瞧我!”
榭岚避过从马背上挥下来的剑,用簪子刺上马的侧腹。被突如其来的痛楚所袭,马匹嘶叫,把马背上的人颠了下来。
趁这个机会,榭岚跳上了受了伤的马,用力拉过缰绳。“驾!!”
紧握缰绳,紧咬牙关,榭岚朝向下一个追兵。
接下来手中想要点什么武器,他眯起眼睛。



摆脱了追兵,榭岚终于到达有灯光的地方。那里有着刻有王立骑士团的徽章的门。
就是这个……!榭岚从马上下来,打量着自己的样子。
头发散乱、裙子破烂、到处都染上血迹。打算尽可能整理衣服……不,他改变念头。
(没有能证明我的出身的东西。比起说自己是凌皇国的皇子,说是蕾蒂认识的女孩子应该比较容易让人相信……!)
比起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的男人,遍体鳞伤的女孩子比较能得到别人同情。
只整理头发,伤口就此保持不变,榭岚冲进门中。
“拜托你!请救救我!”
在兵营中的是两个王立骑士。因榭岚的样子而吃惊,打算向里面报告说有女孩子被卷入某种事件中。
“不!请别对任何人说!拜托你!请把我带到蕾蒂……第一公主蕾蒂丝雅所在之处!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现在的索鲁威尔国是怎样的情况,榭岚也不是什么也不知道。
一年前完全没被举名为下任国王的蕾蒂。压下两个有才能的王子,决定她成为女王。国内应该有多如繁星的敌人。所以这次差点被绑架了。
但榭岚即使知道她有很多敌人,却不知道谁是敌人。那么便不能轻易张扬这件事。
“你,冷静下来。你受了伤,我叫医生过来。要说的话之后再……”
“这件事非常着急!这种伤怎样都没关系!拜托,请带我到蕾蒂所在之处!不然会发展成无法挽回的事态……!”
这样子只是随波逐流生活的自己,和抱持目的珍惜每一天的雷恩哈路德。
因为是凌皇国皇子,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就得救了。他没有被救的价值,自己明明最清楚这件事……!
“拜托!!”
该怎样办呢,两个骑士面面相觑。


在晚宴中寻找榭岚和雷恩哈路德身影的蕾蒂,被王立骑士叫住,停了下来。似乎是某一位小姐,说想要和蕾蒂说话而来到了屋邸外面。
“……某一位小姐?”
“殿下,有头绪吗?”
“会采取这种脱离常规的行动的小姐,我只能想到成为了伊尔斯托国第二王子妃的表姐夏洛蒂呢。”
蕾蒂带上杜克和阿斯翠德,跟随王立骑士的带领,走到屋邸外去。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靠近过去时,像是等不下去的样子,门打开了。
“蕾蒂!!”
在马车中的,是凌皇国的皇子榭岚。
“榭岚!?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应该和雷恩哈路德一起先过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蕾蒂!是我的错,我……!!”
“……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榭岚的手腕被绷带包着。披在肩上的王立骑士团的外衣下面,能看见变得模样凄惨的裙子。没有穿着鞋子,取而代之包着绷带,完全看不见皮肤。
“雷恩哈路德王子,被绑架了。马车中途停了下来,被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们包围……希枣,背叛了我,把我拿作人质,所以……雷恩哈路德王子没能逃掉……!”
——雷恩哈路德,被绑架了。
一瞬间,蕾蒂脑袋一片空白。平时压抑着的“真正的自己”在身体中大喊,大叫着“说谎”。
(……振作一点,蕾蒂丝雅!)
无条件地救蕾蒂的故事中的王子是不存在的。即使哭着大叫“我不要这种事”,也不会发生任何事。
蕾蒂鞭策着像要发抖的喉咙,发出冷静温和的声音。
“谢谢,榭岚。你为了传达这件事,连受了伤也过来了吧。”
“不是的!是因为雷恩哈路德王子让我逃掉了!原本雷恩哈路德王子明明也非逃不行的,却为了保护凌皇国的我……!”
“那样子就好。保护你个重要人物,是索鲁威尔王家成员的责任哦。”
“不对!”
榭岚摇头。但蕾蒂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的,之后就交给我吧。你受伤了,回到城中休息吧。……阿斯翠德!”
“是的!”
“榭岚就拜托你了。绑架犯可能会再盯上榭岚。直到我回到城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保护好他。知道了吧。”
蕾蒂打算关上马车的门。但榭岚说等等,停下她。
“我还有非传达给蕾蒂不可的事……!”
榭岚控制着像是要哭出来的自己。直到完成责任把一切都传达给蕾蒂为止,他必须保持着清醒。
“雷恩哈路德王子,对蕾蒂说犯人是‘担忧国家的笨蛋’。还有……此身、……此身早已奉献给未来女王陛下。请不要犹豫地舍弃我……”
雷恩哈路德不是说蕾蒂丝雅,也不是王姐,而是特意说了“未来女王陛下”。蕾蒂明白这句话中蕴含的意思。
这次绑架事件中,原来蕾蒂也应该是其中一个目标。但是系着珍珠的线偶然地断了,蕾蒂得之后再过去,只有雷恩哈路德和榭岚被带走了。
(目的是,我和雷恩哈路德放弃持有的王位继承权——吧。)
不久前,古多来忠告说过“小心”。加上绑架犯盯上她和威拉德打算出席罗恩斯坦因派晚宴的这个时候。犯人是奥伊兰贝尔格的某个人。……古多所说的“担忧国家未来的人”。
(受流言摆布的某个人真心为国家着想,使出了绑架这种强硬手段。……思考吧,蕾蒂。这是自己引起的事。自己解决吧!)
绑架对他们来说是正义。那么蕾蒂不能不凭自己显示出"那不是正义"。
“榭岚,不要哭。幸亏你来了,我才能在恐吓信送到前采取行动。真的很感谢你。”
“……蕾蒂!您会救雷恩哈路德王子吧……!?舍弃他这种事,您不会做吧!?他是您的弟弟……!”
“我不会允许对王族的侮辱。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把他找出来。”
但事情有优先次序。雷恩哈路德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向蕾蒂传话说舍弃我吧。接受他那份心意,非最为优先身为下任王的自己不可。只有这点不能搞错,蕾蒂这样劝戒自己。
“回到城中,不论谁来房间也绝对不能开门。知道了吧。”
“不,我要留在这里!拜托了!……蕾蒂您,现在起要做什么事吧?和我这种人不同,如果是您……!”
“……那么绝对不要从马车中出来,只有这点要遵守。阿斯翠德,榭岚就拜托你了。绝对不要离开他身边。”
之后的事交给阿斯翠德,蕾蒂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杜克。
“回到晚宴中。要策谋计划。”
“……考虑到自身的安全,殿下现在马上回到王宫中比较好。”
“好机会只有现在了。绑架犯的计划半吊子地被实行。我乘坐的马车晚了,这件事应该是出乎意料的。现在他们面临被迫修改计划,沉不下气。这边虽然也不能作任何准备,但要抢得先机就只有现在了。”
蕾蒂急步走着。一边走路一边拼命思考。
(断线是不幸的预告……会让人觉得“就是指这件事吗”呢。)
如果和榭岚他们一起走、一起被袭击,就应该能说打动他们说“只有其他人,就请放跑他们吧”。因为不管被带到哪里去,持有骑士王的约定之剑的阿斯翠德也能察觉她身处的地方,再派遣王立骑士团,马上就能解决事态。该被绑架的是自己。
(……等等,该被绑架的,是自己……?)
在思考现在起的事期间,蕾蒂和杜克和在大厅中一角等待着的库雷格会合了。
从杜克口中听说了状况,库雷格和杜克一样提出了回到王宫去的建议。
“殿下,是否应该向弗莱德海姆殿下说出情况,增加护卫人数回王宫呢。这里很危险。”
“这件事就此不再外扬。多亏和威拉德的那个胡扯的流言传了起来,谁都能马上联想到绑架犯就是焦虑的奥伊兰贝尔格派的贵族。这样子下去罗恩斯坦因派就会兴高采烈地攻击奥伊兰贝尔格派。这个平衡还不能崩溃。罗恩斯坦因派和奥伊兰贝尔格派非互相牵制不可。”
要削弱作为三大侯爵家的罗恩斯坦因家和奥伊兰贝尔格家的力量。
可是现在是不可能的,做好周详的准备、直到好机会来临前都不能出手。
“这是命令哦,虽然是胡来但协助我吧。”
正好阿斯翠德作为榭岚的护卫离开了这个地方。之后是这两个人。
“这次绑架的目的是我。可是走运地……不,是不走运地,我成功逃掉了。然后知晓事情的榭岚也逃了。”
既然这是误解她和威拉德的关系、担忧未来的奥伊兰贝尔格派的贵族的计划,那从策划到实行的期间应该很短。却在这期间漂亮地拉拢了希枣。绑架犯的主脑是有胆色又能作出冷静判断的人。
“绑架犯如今很焦急。这样下去,知道了事情的公主会加强警备,为了威胁而进行接触就会变得困难。——要动就只有今晚了,他们会这样想。”
如果这件事暴露在阳光下会变成怎样。
蕾蒂会在王宫深处被保护,变得谁也无法出手。别说是出手,连绑架犯想送恐吓信给蕾蒂也办不到。一旦接触就会从那里被顺瓜摸藤,被发现。
拖久了——作为人质没有用处的雷恩哈路德会变成怎样呢。
也是为了不变成这样,她只能现在想个办法解决。
“殿下所想的是想抓住今晚应该会来接触试试看的绑架犯……这样吗?这由我们三人来干很难啊。如果有阿斯翠德在……”
“不是抓住他们。是让他们抓。”
对绑架犯来说,越是花时间去威胁,被抓的风险便越高。立刻解决这件事的方法——是有的。


“让绑架犯再次绑架我。这样应该是最快能分出胜负的。”


虽然明知道这是在胡来,但只有这个方法了。
“那样太危险了。我无法认同。”
对蕾蒂的胡来率先进谏的是杜克。但蕾蒂重复说这是命令哦。
“这是只有一次的好机会呀。放跑了这机会,就只能和重振旗鼓的绑架犯进行花费时间的交涉了。随着时间,雷恩的性命也有危险。”
今晚是仅有一次的赌博。她不想放跑这个榭岚拼命为她制造出的、说不定会一切顺利的好机会。
“殿下,你觉得只是绑架就会完事了吗?如果对方作出言语以外的威胁的话?”
“引起火灾、让房屋崩塌等等,我会尽力想个办法解决的。”
如果只是自己一人就能想个办法解决。
对蕾蒂毫无迷惘的声音,杜克沉思了一会儿。
“……知道了,我认同。”
等同协助蕾蒂的计划的这句话后面,加上了“但是”。
“作为我认同的代价,我要一次对命令的拒绝权。今后有我绝对不能认同的事的时候,让我使用吧。”
“脑袋变灵光了呢,杜克。”
蕾蒂同意条件说可以呀,眼睛看向第二骑士。
在某意义上可能比杜克更难以说服的库雷格。那份顽固程度甚至连蕾蒂都要认输。
“殿下,如果公主被绑架的事在这里发生,晚宴的主人毕贝克侯爵的脑袋可能会被砍掉呢。”
“……回来时,我会解释说是我的错。”
“这也不行。没能保护下任王,当中是不是有什么企图。……‘犯人‘为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会追究无罪之人的罪行吧。如果弹劾声音几大,陛下也不得不采取行动。”
蕾蒂不仅是一个公主。被决定成为下任王,身处在国王之下次要的地位。一如库雷格所说,“保护不了公主真是非常抱歉”,是无法了事的。
“您打算如何处置本该承担罪名的人?”
“如果雷恩平安无事回来,这次我就放跑他们。他们是为国着想,认为这次绑架是正义的。让他们这样想的责任在我身上。……加上现在,还不能让罗恩斯坦因和奥伊兰贝尔格之间的势力关系崩溃。”
事实上是想抓住犯人,让他吐出身为幕后黑手的贵族的名字,给予应有的惩罚吧。可是要对三大侯爵出手,现在还太早了。正因如此,蕾蒂以前在斯提因山中被罗恩斯坦因家的手下袭击时也压下了那事实。
(可是,的确需要负上责任的人……不想把无关的人卷进来。……怎么办?果然这里还是该稍微退一步……)
——不想把无关人员卷进来。可是不想放跑现有的好机会。
在蕾蒂眼中找到一点阴霾的库雷格,苦笑说想说的话跑题了。
“个人来说,我认为胡来和辛劳是年轻人的特权。”
年轻时,反抗国王、踢飞成为圆桌骑士的未来,做出这种胡来的事的库雷格这样说,听上去就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么,不年轻时有怎样的特权?”
“有踢飞年轻小子的后背,代为负起责任的特权。虽然善于保护国境,却不善保护公主……就这样找藉口吧。”
如果让蕾蒂计划的“让公主被绑架”成功,就会有人被追究责任。库雷格提出,那份责任全部由自己负起来,所以不要犹疑,放手做想做的事。
“竟然被你看作是年轻小子,我也还差得远呢。能踢飞公主的后背的也就只有你了啊。”
不是像杜克般没办法地放弃,而是能向蕾蒂要求她更胡来,这就是经历上的差距吧。
“库雷格、我会用尽办法以闭门思过这种程度解决这件事。当这件事告一断落,你就去南边的我的直辖地中享受休假吧。”
“遵命。我很期待。”
这样子,蕾蒂就跨过了说服两个骑士这第一阶段。现在起是第二阶段。
“为了让绑架犯能再一次绑架,要故意制造可乘之机。绑架的机会要准备两个。这次晚宴中途,和回到王宫前的回程中。”
首先是晚宴。为了让绑架犯容易接触,蕾蒂不得不一人独处。
“阿斯翠德就当作是和雷恩一起跟在感到不适的榭岚身边吧。接下来是你们,要不显得不自然地从我身边离开。”
“骑士离开主人身边……啊。”
那么该怎样办呢,当杜克和库雷格这样思考时,大厅的一角中“哇”地响起了欢呼声。被绑架事件夺去注意力的蕾蒂一行,心想发出什么事了,连忙把视线投向那边。


“我已经忍不下去了!威拉德·奥尔兰迪!和我决斗吧!”
“……在这种地方中吗?”
“参加这个晚宴的所有人都是见证人!你这家伙对弗莱德海姆殿下的不敬简直让人看不过去!要是输了就加入七重天,诚心诚意地侍奉吧!”


立刻就清楚来龙去脉,蕾蒂以无奈的声音低喃“搞什么呀”。
“实在是非常无聊的决斗。我还以为是汉尼斯再次造成决斗骚动,原来是其他的七重天?”
弗莱德海姆的私设骑士团“七重天”中,不仅是汉尼斯,其他人也认真地对待了威拉德对弗莱德海姆的这份无聊的反过来的友情,因而怒火中烧吧。那份愤怒在今天爆发,似乎又再次把他扯进决斗骚动之中。
“说是,要是赢了就献上敬意……弗莱德海姆殿下他,拥有出色的骑士呢。”
“……因为那里有点过度敬爱了啊。”
当事人弗莱德海姆似乎没打算插嘴。从他一脸麻烦的样子看来,他本人也自觉到敬爱过度了吧。
“算了,反正刚好。杜克,你去自动请缨说想当威拉德的代理人吧。既然是骑士团中首屈一指的剑术,威拉德就不会拒绝。”
“该赢?该输?”
“那就看你和威拉德的友情有多深厚了呢。……比起这个,你要拖延时间。只要大家集中注意力在决斗骚动中,相对地我身周就会有可乘之机。”
“遵命。”
杜克拨开人群,对威拉德说“直率地道歉吧”,以一副多管闲事的样子介入了其中。威拉德欢喜地心想刚好来了合适的人,说出“为了好朋友当代理人吧”这样的话。话刚落下,弗莱德海姆就嚷着说那不公平,又开始吵了起来。
这样子看来,杜克会好好地出演引起大家注意力的角色吧。安下心来时,库雷格伸出手来。
“那么殿下,能让我拿您一只耳环吗。”
“你想拿它做什么?”
“因为不见了,所以我去找。从沃哈尼斯口中听说了这是殿下擅长的技俩。”
以前蕾蒂曾吩咐阿斯翠德装作找不见了的耳环,一边做别的事。那时候骑士团长沃哈尼斯虽然察觉到蕾蒂捏造了“找耳环”这个藉口,却没有证据而没深究。恐怕,对库雷格说了不会再让她使出同样的手段吧。
“……使用同一个藉口就不有趣了,这次就用发饰吧。等等。”
蕾蒂以指尖扯断缝上发饰上的珍珠的线。那一刻,珍珠轻轻地跌了下来。
“那么我走了。……请一定,要无事归来。”
“嗯。”
库雷格为了寻找主人该是掉了的珍珠,离开了蕾蒂身边。
这样子蕾蒂身周就没有骑士了。然后大家都在注目开始越来越热闹的决斗骚动。
(……拜托了,行动吧。现在就能轻易把我一人叫出去。)
决斗得出结论,变成七重天的其中一人和杜克决斗。会成为很罕见的激烈比赛,大家都激动起来。
还不来吗,蕾蒂在等待绑架犯的接触。要是放跑了这次,接下来就是回程中。务必要,快点……!


“公主殿下,在下这里保管了一封给您的信。”


蕾蒂忍着不大叫出“来了”,像平时一样没变地优雅转身。
拿着信的,是这屋邸的佣人。
“是哪位给的?”
“这是遗落物。收信人是公主殿下,寄信人是这样子的。”
写着收信人是“怜爱的蕾蒂丝雅公主”,寄信人是“恋着您的人”。
(有好好想过了呢。考虑到某个佣人会意识到这是情书、大概会机灵地送来,所以特意遗落下来。这样就能不让任何人知道而传达传言。)
蕾蒂亲切地微笑,道谢。
拜托已经准备了开信刀的佣人说“能帮我打开吗?”,在他开启信封封口后再接过。
确认恭敬地低下头的佣人离开了后,轻轻地张开信纸。
“……上钩了呢。”
写在信上的是简单的地图。加上叫她一人前去的文字。
为了万一有人拆封了,看见了内文也没关系,装成了为了进行爱的告白而叫她出去。




另一方面,在马车中等着蕾蒂回来的榭岚,聆听着优雅的歌曲。
为了让不安感被蒙混过去,他向身旁的阿斯翠德搭话。
“……阿斯翠德和雷恩哈路德王子亲近吗?看起来,年龄好像相近。”
“雷恩哈路德殿下是骑士学校时代中的恩师。虽然严厉,但是是温柔的老师。”
“王子当过老师吗?”
“是的。承蒙他教了修养。我是没用的学生,一直给他添麻烦。”
那时候的阿斯翠德拼命在学索鲁威尔语,阅读以索鲁威尔语写成的教科书已很辛苦。考试时也是,只是把认识的单词连在一起已是极限了。雷恩哈路德每次考试时,都说“好的很遗憾要重来~”,仅是轻轻瞥了一眼阿斯翠德的答案就扔掉了。
“我说‘我这种人是办不到的’,就让他生气了。他说,才能和出身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只有努力是任何人都能办到的。‘这种人’,是只有曾经努力过却没有回报的人的权利。”
“……‘这种人’,是……权利?”
“是的。总之先做一下学习这种努力,对这份努力会相对地给予分数——他这样说着让我补考了。以这个给了我学分。”
阿斯翠德被雷恩哈路德的教育方针救了多少次呢。
虽然严厉,但是温柔。——可以知道他和蕾蒂真的是姊弟。
“我,绝对会救老师。因为对老师的恩情,我还完全没能有所回报。”
榭岚对没有犹豫的声音安下心来,一边在马车中抱着膝盖,轻轻吐出郁着的气。
“……我、这种人……是……”
像是理所当然地使用着的话,感觉像是非常沉重的话。




举行晚宴的大厅中,现在大家都集中视线在决斗的骚动上。
蕾蒂谨慎地看向四周,确定没有人对自己投放注意力,轻悄悄地离开大厅。朝着去的地方,不是大厅对着的庭院,而是后方的庭院。
掩去脚步声,一边祈祷不被这屋邸的佣人发现,一边慢慢地走着。
“说的是这个庭院呢……”
穿过通向庭园的拱门,蕾蕾走到庭园中央。
保持站着不动一阵子,就从远方听见欢呼声。是决斗分出胜负了。
——务必要,快点!
是蕾蒂的愿望传达到了吗,出现了三个以面具隐瞒面容的黑衣男人。善于夜视的蕾蒂已经捕捉到三人的身影,但还是装着没察觉一会儿。
“……蕾蒂丝雅公主是吧。”
“是谁……!?”
蕾蒂装出被出声搭话才察觉到的样子。让对方放松警惕、觉得轻易而举,就会变成比较容易作出绑架公主的决定。
“能请你就这样老实地跟过来吗。”
“等等,雷恩没事吗!?还活着吗……!?”
“只要你遵从我们的指示,我们就不会加害雷恩哈路德王子。你也一样,马上会放走你。”
故意向对方装出迷惘的样子,退了一步……蕾蒂装出一副放弃了而率直地遵从他的样子。
这些男人应该认为她是“温柔善良的公主”。大概也觉得她是想要救弟弟、将自己的安危暴露在危险中的愚蠢女人吧。蕾蒂不带上护卫而独自来到这里的不自然之处,应该能糊弄过去。
“我遵从你们。拜托,只有雷恩,将他平安地还给我……!”
蕾蒂朝着男人们走过去的瞬间,响起女性的尖叫。
被看见了!蕾蒂和男人们都回头看去。
“谁啊!来人!公主殿下她!!”
惨叫的是这屋邸中的女仆。公主一人站在庭园中,被三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包围,任谁都会认为是公主出大事了吧。
“糟了!被发现了!”
蕾蒂也同样想大叫“糟了”。既然被发现了,人群马上就会聚集起来。
(拜托,就这样带我走!)
男人迷惘要不要带蕾蒂走——对大量的脚步声感到胆怯,决定要撤退。推开蕾蒂,慌张地跨过围栏。
“各位,是这里!有什么人对公主殿下……!!”
“蕾蒂!!没事吗!?”
率先跑到跪在地上的蕾蒂身边的是弗莱德海姆。
蕾蒂以嘶哑的声音低喃什么也没有。
(……失败、了。放跑了最初也是最后、榭岚制造的机会……!)
公主差点被绑架。这被大家知道了。这件事马上会传到父亲耳中,蕾蒂的警备会被强化吧。之后,绑架了雷恩哈路德的犯人,会变得难以接触蕾蒂。
“喂杜克!你那里的骑士在干什么!”
因弗莱德海姆的怒吼,蕾蒂心想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抬起脸。
“不要,是我不对。是因为我看腻了决斗,回应了叫我出来的邀请!”
“蕾蒂丝雅,你闭嘴。这是没能保护好你的骑士不对。”
蕾蒂想要阻止他说不对。这是蕾蒂的计划。杜克和库雷格、阿斯翠德都没有错。
“殿下。”
只说了这一句,杜克只以眼神向蕾蒂传递“行了”。
蕾蒂为了袒护杜克一行,就得对弗莱德海姆说出详细情况。可是,那是办不到的。
“喂,叫王立骑士团来。这种骑士是无法保护重要的下任女王陛下的吧。”
蕾蒂只能沉默地垂下头。




晚宴立刻被中止。结果绑架公主未遂一事的详情马上传了开来,王立骑士团被叫来,进行对犯人的搜索。
另外幸好以绑架未遂作结的蕾蒂,在警戒森严的护卫中,回到王宫。
“……雷恩。”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让女仆帮忙更衣后,蕾蒂拜托让她一人待着。平时女仆会遵循她的指示,但只有今天,她们摇头。
“国王陛下下达命令,绝对不能让公主一人。……我会小心不进入公主的视野中,恳请允许我在您身边侍候。”
“我明白了。就按陛下所言去做吧。”
蕾蒂想独处、责备自己愚蠢。但连这个也不被允许。这是对现在的自己而言最痛苦的责罚。
(……有没有受伤呢。有没有因为寒冷,身体感到不适?)
有关重要的弟弟现在怎样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希望有谁来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祈祷着“拜托了”,她疲倦而感到昏昏欲睡的意识中,浮现了过去中曾经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的他的事。


◆ ◆ ◆

“初次见面。——我是马迪亚斯・古莱恩舒密特。”
在盛放的秋季玫瑰之下,十二岁的蕾蒂和马迪亚斯相遇了。
那是大人制造的“偶然的相遇”,但不论是蕾蒂还是马迪亚斯都理解着当中的意义。自己两人终会,和这个人结婚。
“如果能把我想成像是哥哥一样的人……对了,蕾蒂……这样叫你没关系吗?我想和你好好相处,还是说这是不敬之罪?”
“蕾蒂就可以了。因为如果是哥哥大人,就会是这样叫我的。”
该怎样对待十二岁的未婚妻,马迪亚斯也感到迷惘吧。
为了不被拒绝,马迪亚斯说想让她把他想成像是哥哥一样的人,蕾蒂便这样做了。大概是因为她眷恋开始拉开距离的哥哥们吧。


——可是身为哥哥的马迪亚斯的眼睛……有点,可怕。


此后蕾蒂和马迪亚斯在玫瑰之下见面了好几次。
距离一点点缩短。
“我说,蕾蒂。这样子下去你的两位哥哥大人可能会死呢。”
某一天,和平时一样在放置到玫瑰园中的椅子上、并肩而坐时,马迪亚斯看着王宫一隅这样说道。
今天早上发生的罗恩斯坦因家与奥伊兰贝尔格家的激烈冲突,连蕾蒂也听说了。
“……已经不行了吗。我的话,传达不到哥哥大人们那里。即使说住手,他们也不住手。要怎样办……要怎样办才能再次好好相处呢……”
她希望有谁来教她。蕾蒂的祈望,由马迪亚斯来实现。
“我说,蕾蒂。这里是在玫瑰下。所以接下来的话,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哦。”
马迪亚斯轻轻以食指靠近双唇,之后沉下声线。
“……和我一起成为王,蕾蒂。”
“成为……王?我,和你?”
“是哦。仅限于女王,能够出让一半的权利给丈夫,成为共同统治者。只要能让三大侯爵家之一古莱恩舒密特家再兴,就能如那个卡尔海因兹王所期待的一样,让三家互相敌视的情况复活。”
不用把国家一分为二也行哦,马迪亚斯作出甘甜的低喃。
“蕾蒂,你的愿望由我来全部实现。……所以,和我成为王吧。”


——马迪亚斯的眼睛,总是有点可怕。
当中在很深很深处隐藏着像是疯狂的野心。
可是对能让蕾蒂看见她所期望的未来的野心……她可能被吸引了。
这个人会让她成为,只需等待便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故事中的公主。


可是,马迪亚斯在那之后的十天后死了。


“……为什么马迪亚斯会死了?”
蕾蒂听说是跌死。不知是他杀,还是自杀。不,他是不属这两者的奇异死法,蕾蒂从流言中听说了这件事。
蕾蒂没能于马迪亚斯的葬礼中列席。父亲阻止说,没必要出席还不是正式未婚夫的外人的葬礼。
“为什么死了?”“为什么连葬礼也不能去?”
不安感使蕾蒂精神动摇,每逢黑夜来临就被诱至诸王的会议室去。
在只有狮子王亚历山大的空间里,蕾蒂说出了比较像是自言自语的对话。
“你说的马迪亚斯是谁?”
“……本该成为我的丈夫的人啊。……他教我,如果想阻止哥哥大人们,只要一起成为王就好。”
如果是我和你就能办到这件事。马迪亚斯给予蕾蒂甘甜的话。
亚历山大是对“马迪亚斯”感兴趣吗,他讽刺地笑了起来。
“那可真是野心挺大的家伙。居然会有家伙够胆子利用我创造的、为了我自己的法律啊。”
狮子王亚历山大原本是伯爵家的三男。由于在动荡的时代中出生,两个兄长战死,亚历山大继承了伯爵家。在战争中立功,作为该奖赏,他可以迎娶身为王的庶子的公主为妻。
——哪部分是荣耀的战死、哪部分是故意的他杀,连活在当时的人也弄不明白吧。在战乱世代中,王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迎来死亡,王位继承权甚至轮到身为亚历山大的妻子的公主身上。
史无前例、连帝王学都没学过的,女性的王即位。为了抑制那份不安,亚历山大和宰相尤利乌斯共同创造了某条法律。
女王不可单独即位,必须出让一半权利给丈夫,共同统治。丈夫即使在女王死后也能继续保有作为王的权利。
现在因内政王卡尔海因兹,法律被修改,变得只有女王即位也可以。可是丈夫的权利并非被废止了。如果蕾蒂如此期望,就能让出一半权利给马迪亚斯。
“那个叫马迪亚斯的家伙,想要杀掉你啊。不需要什么共同统治人。”
“……说谎!没有这种事!”
“我就这样做了。成为王后,毒杀女王成为了唯一的王。”
“你……、的妻子的第十一代索鲁威尔女王……、说是被敌对势力之手毒杀。”
“那只是把罪名安在讨厌的家伙身上罢了。真相不是这样。尤利乌斯和我在那家伙的膳食中混入了毒药。你已经知道结果了吧?我持有大地之剑,不会因毒药而死,但那家伙是普通人,轻易地死了。”
王夫妇被下了毒。王虽然奇迹地留下了一命,但女王死了。
谁都不会怀疑这个事实。连后世的人也不会。
“马迪亚斯打算杀掉你。所以被杀了。”
“被……谁杀了?”
“当然是被称为命运的什么东西。你有身为女王要做的事。为了让你做那些事,命运排除了障碍物。”
马迪亚斯想要杀掉失去用处的蕾蒂。
但为了守护蕾蒂作为女王的未来,命运杀了马迪亚斯。
“……说谎,不可能。没有这种事。”
“就是因为你这样子一直从自己的命运中逃走才会变成这样。快点觉悟成为王吧。不然命运又会为了你杀人。”
蕾蒂是公主,拥有王位继承权。但是也有优秀的兄长和第一王妃的长子弟弟。活在和平时代中的蕾蒂,如果这样子下去是不会成为王的。——无法成为。
“你,的确是有哥哥吧?……还要死多少人,王位才会轮到你身上呢啊?”
“……不要说了!!”
蕾蒂大叫,跌坐下去。即使对自己说“不会变成这样子”,在某处也存在着明白到“可能会变成这样子”的自己。
优秀的两个兄长争夺王位,总有一天会流血吧。
如果只看血脉,最接近王的弟弟身体虚弱,不知道他的人生何时会终结。
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蕾蒂当王的“准备”——。
“不对!我不想成为王!”
可是,蕾蒂明白。
马迪亚斯已经——会让蕾蒂成为“公主”的“王子”已经不在了。


◆ ◆ ◆


“……在,干什么?”
蕾蒂从最差劲的假寐中醒过来,从窗子中进来的阿斯翠德以白光之剑对着黑手。互相估计距离,慢慢地窥探着可乘之机。
“呀,公主大人!呃呃,在对瞪?”
“女仆呢?”
“我说换班便出去了。虽然我从窗子中进来时她吓了一跳。”
“是吗。”
蕾蒂把握到发生了什么事,踢向自己的脚下。
“在我睡着时从窗子中进来的人,不包括阿斯翠德也没关系。回去。”
半年前起成为了蕾蒂的宠物的黑手,大概是忠实地遵从着蕾蒂说的排除在她睡着期间的入侵者的命令,想要赶走进来的阿斯翠德吧。
这个宠物虽然对蕾蒂的命令非常忠实,却不懂变通。
“公主大人,吵醒您非常抱歉!请再睡回去!我,不管看多久睡颜也不会厌倦所以没问题!”
“我开始觉得逐一提醒你有问题的发言很麻烦,就让我全部无视掉吧。”
蕾蒂以手指梳理凌乱的头发。幸好,房间中没有开灯。如果被看见刚起床的脸,她就打算命令黑手赶他到外面去。
“……榭岚怎样了?”
“一副冷静不下来的样子。我认为女仆比我更适合做这种工作,有关的事便交给她了。”
榭岚的伤,当成是从楼梯跌下来了。侍女和女仆相信这说词,担心地一直跟在身旁。
“另外是报告。随雷恩哈路德王子及榭岚大人同行的护卫,被发现在王都外停着的檐篷马车中。被下了药而睡着了,但所有人都活着。”
“是吗,太好了。封口呢?”
“前辈说他先去做。为了听说详情,在等着他们醒过来。”
少了一件挂心事,蕾蒂放心下来。
犯人并非想要杀掉蕾蒂的过激份子。他们真心觉得是为了正义而无可奈何地犯罪。对杀掉所有护卫来封口一事感到犹豫。
“我说,阿斯翠德。你想救雷恩哈路德?”
“当然,因为老师是我骑士学校时代中的恩师。绝对会救。”
“……对呢。”
阿斯翠德很率直。这份光辉不论何时都照亮着蕾蒂的前路。
“我也是哦。绝对想救。”
考虑到万一的情况,蕾蒂至今都没就救助雷恩哈路德一事上说过绝对。可是应该说的,蕾蒂反省地想。因为她是王,所以傲慢也没关系。应该断言说会得到一切。
“阿斯翠德大人,请问公主情况如何?”
和放轻了的敲门声一起,响起了女仆低声的呼唤。
“如果是找我,我醒着哦。有发生什么事吗?”
“榭岚公主说,若公主醒着,想和您说话……”
对想趁早从榭岚口中听说详情的蕾蒂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请求。
“榭岚的脚受伤了吧。回答她说由我去她那边。”
蕾蒂站起来,想要马上前去,无意间向下看自己的裙子。
(……以认真谈话来说,有点过于凌乱吗。但因为同是女性……)
想到这里,蕾蒂摇头心想不对。
虽然榭岚看起来是比自己更加非被保护不可、完全是一副公主的样子,但他是能摆脱追兵而赶到这里来的出色男人。




蕾蒂好好地更衣,探访了榭岚的房间。
坚持说因为有榭岚在所以她不是独自一人,她让阿斯翠德、侍女和女仆离开到门外。
“夜深时份真是非常抱歉。……要是您醒着,我想我不得不为希枣的事,代凌皇国谢罪……”
要是希枣没有背叛榭岚,绑架的结果说不定会有所不同。
榭岚一直为此感到后悔。
“这件事就先放在一旁吧。我把你卷进了绑架之中。你的护卫希枣协助了绑架。有关推卸责任的事,等到解决事件后再来做吧。”
蕾蒂有她的立场。不可以对榭岚说“你没错”。
一切都完结后,大概也能得到与之相称的谢罪和保障吧。所以现在,不是要往后看,而是该往前进。
“……虽然这是在问残酷的事,但你对希枣背叛你的理由有头绪吗?”
“没有。……希枣的母亲是我的乳母,所以和希枣是乳兄弟。因这关系,从小时候他就一直在我身边。为什么会协助绑架雷恩哈路德王子……”
“希枣的性格会为金钱而改变主意吗?”
“不,希枣非常认真。一直为我着想……为了保护妹妹而装作妹妹的样子出国的事也是,因为只要能达成寻找黑龙的命令那我就能确立国内的地位,提议说因此让我继续装出妹妹的样子怎样的人,也是希枣……”
榭岚一直按照希枣所说的话来办。
心想因为那就是正确的事,随波逐流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情况。
“……如果,希枣向你进言说‘为了寻找黑龙,应该协助绑架雷恩哈路德王子’,你会作出怎样的决定?”
如果希枣说“这是为了您”,而向榭岚寻求协助。
榭岚思考了一阵子,低语道:“这样的话”。
“说不定会说……就这样办吧。……如果被希枣说了,我可能即使抱着罪恶感,也会泄露蕾蒂的情报。”
心想那样做比较好,他很有可能会随波逐流,做出不可以做的事。
对不起,榭岚以快要消失的低语向蕾蒂道歉。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你还是更狡猾一点比较好哦。虽然我觉得率直是你的优点。虽然以我的立场不该说这种话……我会担心你呢。”
对蕾蒂的话,榭岚露出像是要哭的微笑。
“真是温柔呢,蕾蒂。……对不起,明明最痛苦的是您。”
弟弟被绑架,蕾蒂到底抱着多深的不安和担忧呢。
榭岚听见女仆低语谈话说“公主殿下在晚宴中途差点被绑架”。明明暴露在这种危险中,却稳重又冷静,甚至担心怀着背叛者问题的榭岚。
——世上,有这种人。
有笔直地,持有自己的意志,向前走的人。
所以雷恩哈路德为了保护这个人,留言说舍弃自己吧。
“其实我知道我不能不自己思考再自己采取行动。但我还不成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榭岚至今都是随波逐流,没有自己的意志,惘然度日。
即使知道那是不行的,但心想自己这种人是不行的所以没办法,感到嫌恶却放弃着自己。
但这种事已经要终结了。“这种人”,是只有曾经努力过的人的权利。


“只有现在就好!拜托了,请告诉我该怎么办!我无论如何都想救雷恩哈路德王子!”


蕾蒂很清楚,为了改变现时的自己而请求教导的榭岚的样子。
这是过去的自己。失去了教她该怎么办才好的马迪亚斯,对命运准备好的未来感到绝望,做好觉悟要走上唯一的捷径的,自己的样子。
(……那時候,被我請求教导的亚历山大王,就是這种心情吗。)
被某人拜托教导他。那是被肯定了至今的生存方式。被人承认沒有浪费至今的日子——……。
“我还不是能教导其他人什么事的,出色的人。”
蕾蒂握上榭岚的手。
“所以一起思考吧。恩考为了救雷恩,该怎么办。”
“——好的!”
蕾蒂接受榭岚抱着笔直又强烈的意志的视线,微笑了。


◆ ◆ ◆


直到成为大人的年龄,还剩下不到一年。已经不能再当小孩子了。梦见温暖又温柔的梦的时间要完结了。
“……亚历山大王,现在的你是什么时候?”
蕾蒂询问前前骑士王转生的狮子王亚历山大。
“谁知道,怎样都没所谓吧。”
话中暗藏着的焦躁和刺。蕾蒂察觉到这是刚开始来这个房间的时候的亚历山大。那么就只有现在了。
“我有事想拜托你。请教我作为王所必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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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去拜托臣子吧。你起码也有老师这种东西吧。”
“没有。跟着我的老师,只会教我作为公主所必需的东西。”
有一个人也能学到的东西。
弟弟雷恩哈路德房间中,应该真真正正齐集为了成为王所必需的书本。
(——可是,那样子就太慢了!!)
不借他人之手去学习是花时间的。已经没有时间了。
“只要你找,也会有肯教你的怪人吧。加上没有男人会被那漂亮脸蛋拜托时说会说不要。”
“我想要的是最好的老师啊。”
索鲁威尔的最好的老师,都跟着兄长们和弟弟。
所以蕾蒂只能自己找。在这个诸王的会议室中。
“十二年,我浪费了足足十二年的时间!”
被说要成为被爱的花朵,按着那样做而度过的每一天。
自己这种人不会成为王。她就一直以那样子从未来撇开双眼。
“如果不让最好的老师来教我,我就无法追上哥哥大人——弗莱德海姆殿下和古多殿下!为了超越那些人、得到王座,身为最强的王的你的力量是必需的!”
“要是不这样做”,蕾蒂大叫。
“哥哥大人和雷恩会被命运杀掉!我不能不磨炼出连对命运都能先发制人的力量!”
蕾蒂以灰蓝色的眼睛瞪着亚历山大。
“……要拜我为师吗。学我所到达的末路是因被背叛而死,噢?”
狮子王亚历山大,是最强的王。掌握了一半大陆的他正因那份强大——被既是宰相又是好友的人所杀。
那就行了,蕾蒂点头。
“你,不知道吧。所谓背叛,是有信赖为前提才能成立的。你建立了能被称为背叛的信赖关系啊。”
亚历山大说不出话。
眼前站着的少女说出的对“背叛”的解释,是新颖的说法。


“我想成为像你那样能被背叛的王!拜托了,教给我作为王所必需的东西!”


——那是十二岁的秋天。蕾蒂决心要成为王。非成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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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龙的去向

蕾蒂的骑士杜克、库雷格和阿斯翠德三人围着桌子,盯着放在上面的四封信。
昨天刚在晚宴中发生的“绑架第一公主未遂事件”瞬间在王宫中传开来了。
对伪装成情书叫出公主的犯人完全没有头绪。既然是这样,大家愤怒的矛头便直指离开了主人身边的三个骑士。
“国王陛下、第一王子殿下、第二王子殿下、王立骑士团骑士团长阁下……哪个好?”
信纸的内容是简洁的“叫出来”的话语。叫出来要做什么,这是摆明的。
就是因为被决定要当未来的圆桌骑士而趾高气扬,才会让主人暴露在危险之中、给我好好反省一下,肯定会受到这种说教没错。
“……这可能也是无法回避的命运啊。由我来到陛下那里去吧。”
库雷格伸出手,拿起最雍容华贵的信封。
阔别二十多年以来除了报告以外的“对话”居然会变成这样子……他叹着气低语。
“即使不去之后也会被个别叫去的,所以我去让骑士团长责备吧。”
接下来阿斯翠德拿起从骑士团长送来的信纸。
“那么我就去两位殿下那里。”
杜克拿过剩下的两封,顺利地完成了分配被责骂的工作。
“……在不得不保护公主大人的时候,为了被责骂而离开她身边,感觉好像哪里弄错了呢。”
阿斯翠德罕见地说出非常正常的话。
“当然去被教训也是轮班制的。虽是这样说,但现在殿下身边的人多得即使三人同时去被骂也没问题啊。”
现在,蕾蒂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但被保护的当事人无奈地说“这是软禁呢”。





“公主,榭岚公主来访。”
“我知道了。让榭岚进来后,你们就退下。”
以保护蕾蒂为名的软禁,是从绑架未遂骚动的第二天早上开始的。
当她想要出席早上的会议时,就接到国王的命令,说现在没能找出犯人是谁,也不知道目的是什么,所以别走出来。
但蕾蒂无法接受。明明她身处下任王的立场,如果传出流言说她害怕被绑架而闭门不出,她逐少建立的“明明只是遗落的公主”的这种评价就会被破坏。
“您还好吗,蕾蒂。走廊中有很多人哦。侍女逐一为我介绍,所以花了许多时间才到达蕾蒂这里。”
“……司掌国家军事的圆桌骑士在干什么啊。”
现在,蕾蒂这里来了三个现任圆桌骑士。
圆桌骑士并非总是所有人都待在国王身边的。也有成为只挂名的名誉骑士的贵族,他们只会参加典礼,平时待在自己的领地里。
常驻王宫中的现圆桌骑士有五人。蕾蒂的父亲把五人中的三人跟着蕾蒂。
“因为保护要继承的蕾蒂,也是王的一件重要工作呢。”
在榭岚眼中蕾蒂一定是“没有能保护自己的方法的公主”。看见深严的警备,反而安下心来了吧。
“对呢……现在不老实地完成被保护这件工作不行呢。”
“如果要说话就由我来担任对象吧,所以请随时叫我。……那个,我有一件事想先报告。”
榭岚的声音低了下去。
心想是对昨晚的绑架事件回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吗,蕾蒂切换意识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公主,弗莱德海姆殿下……”
“我进来啰——。我把今天会议的会议记录拿来了。”
遮盖了女仆的声音,麻利地自动进入蕾蒂房间中的是弗莱德海姆。
看见他的身影,榭岚马上站起来。
“贵安,弗莱德海姆王子。打扰了。”
“……哎呀这不是,榭岚公主吗。让您看见这幅杂乱的样子真是抱歉。”
切换成“公主”的榭岚和善地微笑,回答说“没有的事”。
“看来是重要的话的样子,我先失陪一阵好了。”
“不,既然榭岚公主在就刚好了。请问能让我同席吗?”
被弗莱德海姆留下,榭岚虽困惑,但仍再次坐到椅子上。
“今天的议题中也提上了蕾蒂丝雅公主的绑架未遂事件。我看了王立骑士团写成的详细报告,但有几个疑问。”
“如果是我能回答的事,我尽量回答。”
昨晚沃哈尼斯来到蕾蒂这里,讯问了发生的事情。基于那对话——只凭那对话而写成报告。
“首先是第一个。榭岚公主和雷恩哈路德在哪里做什么?”
“昨晚,榭岚因为晕马车而身体不适。虽然抵达了侯爵屋邸一次,但马上就要回去,我就让阿斯翠德作为护卫跟着他们回去了。”
“那在报告中也写到了。但没有任何人看见‘榭岚公主和雷恩哈路德’。起码也会有一个人看见马车到达或是身体不适的情形吧?”
“只是偶然地没看见吧?”
蕾蒂紧绷精神。诱骗这个人是至难的事。但不这样做不行。
“第二个,从昨晚起就没看见雷恩哈路德的身影。好像对骑士学校的修养课程说是‘有事而暂时停课’。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找到珍贵的研究资料之类的,就走了。是常有的事呀。”
的确,弗莱德海姆点头。一个一个地解答,事情就没不自然之处。
“第三个,你并不愚蠢。即使被情书叫出去也不该会自己一人去。”
“我刚好厌倦了愚蠢的决斗骚动罢了。有关我没警戒心地去出去的事,就像这样子我有在反省。”
虽然她一副绝对没有在反省吧的态度,但弗莱德海姆没有提及这点,毫不犹豫地切入主题。
“那封信虽然没有寄信者的名字,但你,对此有头绪。或者是有某种设计让你知道。所以回应了被叫出的事,一人去了。”
蕾蒂没有做出像是逃避弗莱德海姆那像是打探、并且已经得出答案的眼神。动摇就代表肯定。
“第四个,榭岚公主受了伤回到王宫。虽说是从楼梯跌下来了……明明该造成大骚动,却果然还是没人看见。”
榭岚的伤口现在几乎被衣服和鞋子所掩盖。虽然先命令了女仆和侍女要对伤口的事缄口,但大概是某人随意认为这不是多大的事而泄漏了吧。
“那么,蕾蒂丝雅,我再问一次。雷恩哈路德在哪里?”
“我说了吧,他找到珍贵的研究资料就走了。”
弗莱德海姆点头说是吗。蕾蒂不会因这种程度的试探而动摇,这是预想范围以内的。
“那我改变对象吧。榭岚公主,请问昨晚,前去晚宴途中没发出什么事吗?”
“……诶?”
预想到比起难缠的蕾蒂,还是柔弱的公主比较容易被攻陷吧。弗莱德海姆把矛头转向榭岚。
“是和雷恩哈路德一起同乘马车对吧?”
“嗯……虽然,是这样。”
“中途,那马车没有被某些人袭击吗?”
弗莱德海姆不留情地踏进核心。
“停下这种像是审讯的行为!昨晚榭岚把能说的话都对沃哈尼斯说了!”
她拜托了榭岚说希望他就雷恩哈路德被绑架一事缄口。也教了他如果被人问起昨晚的事该怎样回答。可是如果被弗莱德海姆诱导,说不定会给出使事态变得无法挽回的答案。
“事实上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弟弟对我很重要。”
看见说着弟弟很重要的弗莱德海姆的脸,榭岚轻轻垂下视线。然后轻声地,“昨晚……”,开始说了起来。
“那个,我……那时候,其实……”
“榭岚!”
“不,蕾蒂,说出来比较好。那时候,我……”
看,很简单吧。弗莱德海姆确信自己的胜利后,榭岚大喊了出来。


“是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在马车中做出缠着雷恩哈路德王子要求、接、接吻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雷恩哈路德王子被绑架了。在等着这句的弗莱德海姆,被完全不同的话摆在面前,呆了一阵子。
“呃……呃?”
“万分抱歉,弗莱德海姆王子……!都是因为我作出不知廉耻的请求,所以雷恩哈路德王子吓到了!”
“……是,这样吗?”
“我想要追上吃惊而下了马车的雷恩哈路德王子,在那时候跌倒了……。到了早上就留下字条说是暂时出外研究……我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子!”
羞耻地掩着脸的榭岚摇着头。
弗莱德海姆想都没想就看向蕾蒂。
(榭岚替我所作的谎言,就让我感激地圆下去吧!)
蕾蒂对着弗莱德海姆重重地点头。
“……不能揭穿、亲人的耻辱吧?被进攻,吃惊地逃了什么的。”
所以说了很像那么回事的谎来蒙混过去,蕾蒂以谎言来圆谎。
榭岚所捏造的“真相”很有冲击力,加上弗莱德海姆认定了一脸率直的榭岚应该不会说谎,他似乎相信了这个真相。
“我开始对雷恩哈路德各方面担心起来了……”
“真巧,我也是啊。”
弗莱德海姆被蕾蒂拜托说“拜托了这件事别对别人说”,点头说“对”。一边低语说“总觉得很累啊”,一边把会议纪录放到了桌上,说“再见了”便站起来,走出去了。
响起了门关上的声音,榭岚便轻轻地笑了起来。
蕾蒂也被牵引,忍不住笑了起来。
“非常,心跳如雷……!”
“我也是哦。”
“我第一次自己捏造谎言。那样子就可以了吗?雷恩哈路德王子被绑架的事,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事对吧?”
“嗯,这个‘真相’非常棒。谢谢,榭岚。”
心想太好了,榭岚露出笑容。
蕾蒂有赖榭岚而顺利地把雷恩哈路德的事给蒙混过去,想起了在弗莱德海姆来访前他想要说话。
“说起来,你说想报告的事……”
“是希枣的事情。”
最后一次见到希枣,是当榭岚看见他协助绑架雷恩哈路德一事、和犯人们一起乘上檐篷马车。为了不被周围的人起疑,总之现在先说他“去购买画上黑龙的画”。
“从凌皇国拿出来的国宝的剑不见了。”
“说是黑龙被封印在其中的,那把黑剑?”
“是的。如果是希枣就能轻易取出去。只有他才能办到。”
带走封印着黑龙的剑、协助绑架雷恩哈路德的希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我是毫无意义的主人。”
希枣的行动中有很多谜团。但蕾蒂想到一个榭岚没有发现的可能性。
(该说吗……可是,这只是一个假说。不应该做出会让榭岚抱有期望的事。)
考虑了一阵子,蕾蒂决定说出来。但附上只陈述事实这个条件。
“……榭岚,你把自己想成是雷恩的绑架犯,从这个角度思考看看。”
“作为绑架犯,吗?”
“对。你想绑架雷恩。但不愧是王子,被保护得滴水不漏。如果是你会怎样做?”
“会收集情报。如果想要做什么,就得先从这一步开始做起对吧。”
榭岚思考怎样的情报是必要的。
护卫的人数、平时常去的地方等……只要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变高。
“另外间谍是必要的。”
“那么让谁当间谍?那是正因被信赖,才能待在王子身边的人们哟。”
“……如果有什么软肋就威胁他。如果生活贫困,说不定会因金钱而协助我这边。”
“我也会这样做。——我想说的是,绑架犯拥有能和希枣进行交易的东西。”
不会有人突然被说“我想绑架雷恩哈路德王子所以来协助我吧”就答应说“好的我会做的”。软肋、金钱等,应该会暗示这种东西。
“为了得到黑龙的情报,榭岚在搜集画上黑龙的美术品,这个流言已经在索鲁威尔贵族之间流传起来了。任何人都会认为,身为主人的榭岚的想法,和侍从的希枣的想法是一样的吧。”
榭岚猛地抬起头。
“希枣以黑龙美术品作交换,协助绑架雷恩哈路德王子一事……!”
“大概,最初是打算对榭岚说出交易的事吧。”
拥有着您主人所期望的东西。以此为交换希望您能协助某件事。
希枣被绑架犯这样提议了。但希枣没向榭岚报告,独断回答说会协助,取走黑剑。
“希枣的目的……和我一样……?”
找出黑龙,拿回国。
希枣想要做的事,是榭岚想要做的事。
“……有什么必要背叛呢。如果被希枣坚决地说‘只要协助绑架就能得到黑龙’,我一定会那样办。这样子的我,希枣应该是最清楚的。”
为什么非背叛榭岚不可呢。最难以理解的就是这点。
“例如……”
蕾蒂谨慎地选择言辞。
“找到黑龙,拿回国。即使想抢在你前头……也太奇怪了。”
“奇怪?为什么?”
“前往凌皇国的定期船要十个月后才从奥尔撒古国出航。如果要背叛,应该临近出发前才是最好的。”
如果在前期背叛,从榭岚口中听说事件的索鲁威尔一方有可能会采取行动抓捕希枣。那么让榭岚得到黑龙、在临近回国前背叛、一脸若无其事地先回去比较安全。不,干脆回国后才背叛,索鲁威尔便不会来介入。
“过早背叛了。我是这样觉得的。”
“的确是这样呢。明明让我协助绑架会比较好……”
蕾蒂只能说到这里。接下来的由榭岚去想就好。
(……如果现在背叛,榭岚就能成为被害人。他是不是这样想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希枣有必要独自得到黑龙。但次序是“得到”“背叛”也应该不会有问题。
该这样做的原因……感觉上现在这个状况在显示原因了。
四周的人觉得被背叛的榭岚可怜。榭岚没错、有错的只有背叛主人的希枣。他们可以这样想。
可是如果次序倒过来会怎样呢。榭岚应该会被人认知为比希枣更“有错”。因为下命令的是身为主人的榭岚。
(希枣,即使背叛榭岚,仍很珍视他。)
蕾蒂这样觉得。但这只是她擅自的想象。没能对榭岚说出来。



到了黄昏,蕾蒂通过库雷格得到了王立骑士团就盗品的搜查结果。真是非常感激库雷格曾是骑士团长沃哈尼斯的前上司的过去。
(人脉,和大量卖人情,必定会在未来派上用场。)
近期她也应该要得到在贵族圈子中影响力深远的骑士吧。
“请问内容如何?”
“能满足哦。不少事都联上了。”
绑架公主未遂事件的犯人,亦是绑架雷恩哈路德事件的犯人。
由于王立骑士团处于完全没有线索的状态中进行搜查,没有进展。但蕾蒂有几个线索。
“奥伊兰贝尔格的某个贵族,不久前似乎得到了东大陆的美术碟。但看来那不是正规的貿易品,而是流过来的盗品呢。”
拜托沃哈尼斯的事是“找出榭岚过去拥有却被盗的黑龙美术品”。這是表面上的理由,事实上是找出希枣以背叛为代价得到的“某东西”。只要知道这是什么就能轻易顺藤摸瓜地找到犯人。
“美术碟的样式是以在这边无法得到的用贵重鲜红色颜料画成的花。其他也有画上像是黑龙的东西……恐怕就是这个吧。”
虽然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榭岚在找的黑龙,但希枣抱着某种确信、想要得到它。
“可是殿下,很难查出那是在哪里被卖的。所谓的盗品买卖,是正因不会留下曾到何人之手的记录,才会成立的。”
库雷格是前王立骑士团的人。库雷格把一切投放入国境警备中,他的敌人不仅是发动战争的邻国。把盗品拿到别国中的商人也是其中一个敌人。有多次取缔商人的经验。
但即使抓捕专门处理盗品的商人,盗品是从哪里得到、打算运到哪里去,这些之后的事情都完全不清楚。着是满满都是辛劳的麻烦工作。
“先给你说吧。王族打从以前开始就和买卖盗品的商人有联系。”
“……那是一直以来默认了买卖盗品吗?”
“至今为止似乎是这样子呢。虽然即使我成为王也还会这样做。”
索鲁威尔国藏宝库中沉睡着大量大有来历的宝物。但因各种缘故,可能会在市面上流通。
“要是‘王家的宝物’外传,之后会很麻烦的哦。‘我是骑士王的末裔,拥有这个就是证据’——会出现这种谎称。因为的确是真货,所以说不定会成为‘证据’。”
为了预防这种事态,王家通过某个代理人,和处理盗品的商人保持着联系。平时对他们所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当王家宝物流通时就会为了买回来而采取行动。
对方也只收集王家宝物,虽然大概会怀疑不论多少钱都能付的代理人的身份,但同样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因为确实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客人。
“我会拜托这个代理人,让我得到买了画上鲜红色的花和黑龙的美术碟的贵族名字。我还以为在我这代中不会使用这联系,但出乎意料地能派上用场呢。”
“王家各位,才是王立骑士团的敌人啊。”
蕾蒂一脸若无其事,一副没听见那句发言的样子。
“另外还有一件事,中立派协助的要求怎样了?有进展吗?”
“能匹敌一个师团……虽然不能说是达到这规模,但成功聚集了能压制屋邸闯进去的人数。清单在这边。”
库雷格所做成的清单中,长长地列着王立骑士中既非弗莱德海姆派也不属古多派、愿意加入蕾蒂这方的口风紧密的骑士的名字。
看见当中某个名字,蕾蒂抬头。
“……等等,有弗莱德海姆派贵族的名字在啊。”
“啊啊,他和我在骑士学校时代中是同期,是可以信赖的人。想必能不顾派阀协助殿下吧。由我来保证。”
既然库雷格这样说便真的是这样吧,蕾蒂更正了势力图。
“我之前也从杜克口中听说过,但‘同期’真的那么特别吗?”
“标准答案该是‘曾同甘共苦的朋友会变得特别’吧。”
“你个人的答案呢?”
“大概是拥有共同的秘密能缩短距离,吧。”
如果曾亲身体验的杜克,即使只凭库雷格简洁的话也足够能传达这意思吧。
但蕾蒂至今仍不明白为什么仅凭这样就能变得特别。
“骑士学校宿舍的二楼,从东边数过来第三个窗框是歪曲的,骤眼一看像是锁上了但其实是没锁上的。……当时还是骑士学校学生的我,责怪朋友未经许可晚上外出,发展成打架,结果框子歪曲了。此后,就变成了宿生溜出去的出口。如果没被修理,那现在也在被使用着吧。”
蕾蒂回想起来,库雷格是时到如今变得沉静了,但从前可是相当血气方刚的。弄歪窗框的打架的详情,即使听也肯定没趣。
“只要遇上那时同期的朋友,就一定会说起这件事。‘那窗框,不知道修理好了没?’‘现在的年轻小伙子大概不知道是我们做成的吧’。”
那是小小的共同秘密。但那能造出坚固的联系。
蕾蒂听了库雷格的解释,觉得稍微能理解为什么“特别”了。



接库雷格之后来报告的是杜克。
“有关对公主殿下的‘恐吓信’的调查,暂时没有报告。接近女仆来拜托传话、把装成情书的信托给王立骑士等等的事,也完全没有。”
杜克打听了不管怎样的事也好、有没有收信人不明的信和传话等等,但结果白忙一场。
“看来变成难以和我接触的状态呢……”
“如果我是绑架犯,现在我也不会行动。会暂时看看情况吧。”
明明蕾蒂和绑架犯都想快点采取行动,但被“警备”所阻碍着。
能自由地行动、和绑架犯及蕾蒂有接触、让大家保持沉默的人。
(——这个人,由我这边来准备。)
能胜任传话这件工作的人,只有一个。



“虽然是危险的请求,但能拜托你吗。”
“当然。请交给我。”
榭岚被拜托当绑架犯和蕾蒂的中间人,说“是重要的责任对吧”,鼓起了干劲。
蕾蒂选阿斯翠德当榭岚的护卫。绑架犯心想是小孩子而轻视两人,会觉得比较容易接触吧。
之后是榭岚带着阿斯翠德,故意做出显眼的行动。
——我在找黑龙美术品哦,为了这个我什么都肯做哦。
如果能让对方认为榭岚公主就是这样的人,那他们就应该会利用希枣取走的黑剑或是黑龙美术品,接近说“如果协助我们就还给你”。
为了这个,榭岚和阿斯翠德要一起王都中走动着。
“呜哇……真有活力呢。”
“请小心不要走散。不过即使走散了,大概也很容易能找到榭岚大人吧。”
“是吗?”
“只要爬上高处,就能马上看见受人注目的您。”
两人来到了城下街的大路上。
榭岚这次为了引人注目,特意作着一身凌皇国的打扮。虽然盖着头纱看不见脸容,但从间隙中能窥见被保养的漆黑长发。头纱和鲜红色上衣也明显是高品质的布料。不管是谁看来都是地位高贵的异国少女微服外出。
“不过,阿斯翠德明明是蕾蒂的骑士,却来当我的护卫没问题吗?拜托其他人比较……”
蕾蒂的骑士在榭岚身边。榭岚担心这看起来会不会像是在说“在利用榭岚设下陷阱哦”。
可是阿斯翠德断言说没问题。
“我是王立骑士,也会因工作而当异国贵人的护卫,所以不会那么不自然呀。”
“那王立骑士和蕾蒂的骑士的意思是不同的……对吧?”
“是的。王立骑士是守护国王陛下和身为陛下之子的国民,而所谓名誉骑士……是虽然不是王立骑士但向某个人誓言忠诚,意思是不同的。”
阿斯翠德所说的不同意思,榭岚大概也能够理解。
“可以问一下吗。阿斯翠德为什么成为蕾蒂的骑士?”
“因为我想保护公主大人。”
“那即使维持是王立骑士的身份也能实现对吧?因为蕾蒂也是国王陛下之子。”
被榭岚一说,阿斯翠德心想的确没错。
“……因为要是不在身边,就有不能做的事?”
“身边?”
“我,在成为公主大人的骑士前,曾当过公主大人的临时骑士。那时候我知道也有着只有我能办到的事,但明白到为了可以马上做这种事,果然不待在她身边不行。……加上我想成为被公主大人最为依靠的那个。”
保持着王立骑士的身份,在远方看着蕾蒂来鼓励自己不要弄错作为人重要的东西,也有这条路吧。
但阿斯翠德希望能在她身边。有待在她身边能办到的事。另外如果不在身边,在突发时候就不会被她依靠。
“如果不在身边,就办不到的事……”
“虽然现在被说‘去累积作为人的经验’,经常不在身边呢。”
阿斯翠德“啊哈哈”地笑着,榭岚察觉到他眼睛深处的认真眼神。
蕾蒂一定是被这份率真所吸引吧。
“……谢谢。我稍微看见,自己想怎样做了。”
被道谢的阿斯翠德歪头心想他做了什么来着吗。
“阿斯翠德,直到流言传到对方为止前是长期战斗,但即使稍微早一点也好,为了快点回到蕾蒂身边,我们加油吧。”
“好的!”



自榭岚和阿斯翠德开始在王都中走动的三天后。古多和奥伊兰贝尔格家三男莫里茲来到蕾蒂的房间。
两人让佣人谨慎地拿着的箱子里,放进了蕾蒂约好说“带榭岚去看”的美术品。
“万分感谢您周到的安排。劳烦您真是非常抱歉。”
榭岚道谢,古多便露出外交时用的笑容。
“不,我想您陪着蕾蒂丝雅,可能会感到不自由。要是能为您稍增乐趣便是万幸。”
在这状况中,蕾蒂无法出外。拜托古多说“能不能把约好的美术品拿到私人房间来呢”,他就爽快地实现了。房间中摆满美术品,蕾蒂和榭岚、以及古多和莫里茲四人观赏着它们。
“请,榭岚公主。这是画上飞龙的缂织壁毯。这种斜织法现时已失传,只有极少数珍品没受损伤而留了下来。”
“恩,像是画画般的纤细织品呢。”
榭岚是凌皇国的皇子,拥有鉴赏美术品的眼光。专注在该惊叹之处以及该赞叹之处,扮演着“对美术品甚有造谐的公主”。
“凌皇国中也有相似的织品。但和这边的光泽完全不同……这真是十分出色。龙好像随时都会动起来一样。”
榭岚与莫里茲对着逐件美术品赞叹、交谈。
蕾蒂在有点距离的地方看着他们。表示出一副“我没多感兴趣”的样子,让榭岚的好奇心的印象更深刻地留在莫里茲中。
“蕾蒂丝雅,你不看吗?”
被古多问到,蕾蒂摇头。
“虽然多少会鉴赏画作,但此外不是很懂。”
蕾蒂的那对画作的品味,按杜克的说法似乎很差。
骸骨的狮子王、其头部戴着染血的王冠、披着鲜红色的披肩、以红色及橙色的火焰点缀的画,他看见时不时看着这幅画的蕾蒂,无奈地说不能理解。明明她只是看着让“画出想象中的形象”流行起来、狮子王时代的天才画家哥特哈德恩斯特的画作而已。
“……我有书要还给雷恩哈路德,他什么时候回来?”
古多确认莫里茲没把注意力放在这边,若无其事地问蕾蒂。那是之前来忠告“小心奥伊兰贝尔格”时,作为借口拿走的书。
“不知道。快点回来就好了。”
口中说出蒙混过去的话,但她没认为古多会和弗莱德海姆一样接受。这个人应该已经踏进真相之中了。
“……我再等十天。如果到那时还没回来,我就会开始行动。”
十天,蕾蒂低声重复。
奥伊兰贝尔格派支持着自己,他却没能制止其失控,能做到的事只有对政敌罗恩斯坦因派的严厉追究有所觉悟。
“一定要等十天。我绝对会在期间想个办法解决。”
虽然这样说,但绑架犯仍没来接触。抑制焦虑和急躁是蕾蒂唯一能做的事。



自榭岚和阿斯翠德开始在王都中走动的五天后。对方终于有所行动了。
这天阿斯翠德仍和榭岚同行,确信自己被跟踪了。从刚才起一直有相同的人保持一定距离跟着过来。
“榭岚大人,请面向前方不要吃惊地听。有人在跟踪。盯上‘公主’而瞄准随身物品,或是……”
“是绑架犯想利用我接触蕾蒂……要是上钩就好了。”
“即使是为了让对方疏忽,也要暂时装着没发现、按计划行动吧。”
但中途人的气息就消失了。
回王宫的路上,阿斯翠德遗憾地想“跟踪的只是普通的扒手吗”时,便被路边店里的人叫停了。
“那边的年轻骑士先生。身旁的小姐有掉了东西吗?”
“掉东西?是怎样的东西?”
“说是黑色长发的小姐似乎掉了胸针,有亲切的人把东西寄托在咱店里。说是回程大概会通过这里。”
阿斯翠德接过小型的布袋,确认当中如他所言只有一个普通胸针,便交给榭岚。
榭岚看见胸针,倒抽了一口气。
“这个……那个、谢谢!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下次小心一点比较好啊。值钱的东西马上就会被流到当铺,回不来的。”
榭岚拼命保持着笑容,再次道谢便开始走。
“阿斯翠德,这个胸针,是雷恩哈路德王子戴在身上的东西!”
“等等,胸针背面写上了字。”
胸针背面以某种东西被刻上了三个数字。
阿斯翠德“唔—”了一声,烦恼该怎么办。
“有线索吗?”
“……有。不如说,这是王立骑士团使用的用在王都地图上的数字。第一个是街道的号码,接下来是在第几个弯转弯,最后是左边还是右边。……一定有王立骑士的人协助。”
——王立骑士团中有罗恩斯坦因派也有奥伊兰贝尔格派。你就想成只有骑士团团长真正是我这边的吧。
阿斯翠德想起蕾蒂以前说过的话。
“因为我一直在榭岚大人身边,所以对方大概心想仅这样就能传达了,就写了吧。”
之后就难以判断了。该和榭岚一起去指定的地方,还是该独自一人去。还有一个办法,先回王宫一趟,取得蕾蒂的判断,唤支援的人来。
“走吧,要是我不去,对方便不会行动。”
榭岚强力推了一把迷惘的阿斯翠德的后背。
“我,虽然挺强的,但不善于保护人。可能会让榭岚大人受伤。这样也没关系吗?”
“当然。我也是男人,所以或多或少能战斗哦。”
榭岚虽然看上去是这样子,但也是从绑架犯手中逃走后,以一根步摇逼退骑马追来的男人。他不像外表那么软弱。
“请尽量不要离开我身边。”
“好。”
阿斯翠德警戒着四周,一边朝数字所指的地方前进。
越来越没有人的气息,如数字所指地拐弯后便到了没人的小巷。
“信?”
在小巷尽头的墙壁上的裂缝中插着一封信。
榭岚伸出手,拔出那封信。马上打开信封,确认内容。
“……要是不希望雷恩哈路德王子受到伤害……”
仅是看了这一句,榭岚便快要喘不过气来。因羞愧及悔恨而差点垂头丧气。
(但我已经决定、不再这样做了……!)
现在非做能做到的事不可。榭岚快速地看了信后,便交给阿斯翠德。比起自己拿着,一定是让阿斯翠德拿着比较安全。
“请小心不要弄丢信。”
“我知道了。……有人,在跟踪。请绝对不要回头。”
阿斯翠德察觉到自己两人被看着。消失了一次的气息再次来到附近。
(大概,如果我是一人就能抓到他。但不能丢下榭岚大人……现在只能老实地回王宫吗。)
跟踪的目的不是加害他們,而是确认信有沒有送到。
现在要忍耐!阿斯翠德这样说给自己听。



蕾蒂看过恐吓信,交给杜克说“可以看哦”。
信从杜克手中,又传到库雷格手里。
“……如果想救雷恩哈路德王子,就复制这信……啊。”
恐吓信强迫蕾蒂制成某个文件。
“我想和威拉德結婚。為此我会让雷恩哈路德成為王,所以希望诺兹尔斯公支援我。”
從恐吓內容中能看出绑架犯所期望的发展。
“有好好地思考过呢。即使威胁要求我放弃王位继承权、我遵照要求宣告放弃,一旦取回雷恩哈路德,我就可能会主张自己是被威胁的所以放弃无效。考虑到仅是威胁是没意义的,结果就是这哦。”
事实上就是这样,所以肯定会无效吧。
所以绑架犯决定要造出“证据”。
“这次是看看情况。为了衡量我会不会遵从,所以没深入要求能动摇我的根本的内容。……下次一定会要求我写出无法找到借口脱身的内容的信吧。”
要是蕾蒂遵照威胁而写信,下次就会说让她捏造出提及有关报酬的信吧。内容恐怕是“认同格兰山是诺兹尔斯公国领土也没关系”。
“绑架犯想造出无法否认的证据,指出‘为私自的理由而把我国领土卖给诺兹尔斯公国的公主’。只要有这个,即使我不放弃王位继续权,也会因不适合当王为由而被扯下来。”
能作为她打算卖国的证据的信,被设定为由“担忧国家这样子下去会怎样,蕾蒂丝雅公主近身的某人向我等告发”而拿过来,打算把如何得到信的不自然之处蒙混过去吧。
“这信的范本,和公主大人的笔迹一模一样呢。”
“是花了心思的威胁哦。是想说,对方知道公主的笔迹,我无法让他人代写之后再以此为借口说不是自己写的。”
可是也有只有本人才能做到的小习惯。所以绑架犯想要即使和真货仔细比较也没问题的“真正的信”。
“怎么办?还没从威拉德得到那件事的答覆。”
被杜克这样说,蕾蒂点头。
威拉德没联络,这边就不能行动。
“现在要拖延时间。就照他们说的做吧。”
虽然这边也是,但绑架犯也同样焦虑。焦虑这次绑架和威胁成不成功。冒险得到的这个人质有没有价值呢。
……焦虑有时候会引起极端事态。
“算是为了让绑架犯冷静下来,有必要有‘让他们放心的饵’。公主必定会听从这边的话。我要让他们这样想。”
“……回收信时会很麻烦的。不肯定能否在对外公布前拿回来。”
“有关回收就由我来想办法吧。我有准备对策。”
为了写一如犯人期望的信,蕾蒂让女仆准备平时的纸和笔。
把两张纸叠起来,以和平时一样的流畅字体,写出打算卖国的文章,对着角折起。



榭岚拿着蕾蒂写好的信,在城下街中走。一如恐吓信中所写,他没带阿斯翠德以外的护卫。
两人从指定的小巷尽头,朝着墙的另一边扔去信。
“下次会怎样来接触呢……”
“对方在警戒着不让人抓到马脚,所以说不定会为了便于接触而再次在城下街中走动。”
第二天榭岚还是引人注目地行动,但没人来接触。虽然不安地想这是怎么了,但接下来恐吓信不是送到榭岚,而是送到了阿斯翠德的手上。
“放在王立骑士团的宿舍中的我的房间里。很多人出入,所以我想即使问了王立骑士的所有人也不会知道是谁拿来的。”
“把我的信传去的是榭岚。把从犯人来的信接过来的是阿斯翠德。分配好角色了呢。的确比起抓住榭岚让她拿过回覆,还是透过你比较简单呢。”
蕾蒂看从阿斯翠德手中接过来的第二封恐吓信。一如所料,接下来的要求是写出“认同格兰山是诺兹尔斯公国的东西”的信。
蕾蒂按着指示写着内容时,突然来了好消息。
“嗨,公主殿下。我拿来您拜托的东西了。这样子就还了决斗时的人情。”
以来见杜克为借口而来到蕾蒂身边的是威拉德。蕾蒂接过威拉德拿来的小小的被折起的纸。
“不用我告诉你花了多少吗?”
“我已经预料到被抓到弱点会花上相当大的金额了。之后按着平时的程序去报销吧。”
威拉德的奥尔兰迪伯爵家,其祖先是侍奉初代骑士王的十二人的圆桌骑士(圆桌骑士)其中一人,是大有来历的血统。因此,有代代相传的“职责”。
“担当代理人一事,辛苦了。你能退下了。”
“谨遵所言。”
和买卖盗品的商人交涉的“代理人”。和王家关系密切的这个职责,现在由奥尔兰迪伯爵嫡男威拉德承接下来。
“……这样子就能行动了。”
想要的情报已到手。已经没必要拖延时间了。
蕾蒂不仅写了按着绑架犯要求的信,还另外写了一封信。
“我已经无法忍受下去了。我会找个方法逃出城堡,我们来直接交涉吧。”



蕾蒂至今都按着对方的要求行动着。
想取回平安无事的雷恩哈路德,连绑架犯是谁也不去搜索,老实地写出愚蠢的信的笨蛋公主。绑架犯大概是这样认为的。既然小瞧她,那应该会答应蕾蒂这个邀请。
榭岚拿着第二封被人叫要捏造的信,和蕾蒂的要求的信,走到城下街去。然后三天后,蕾蒂透过阿斯翠德得到“回答”。



“……后天的晚上,第一公主蕾蒂丝雅与榭岚公主独自到西边森林的镜石遗迹来。”
如蕾蒂所想,对方答应了公主愚蠢的请求。
多亏他们随便认定老实造出“证据”的蕾蒂大概不会设下陷阱。
“榭岚,你不来也没关系哦。绑架犯对凌皇国的你没兴趣。你不来也不会对交涉人质的事有所影响。”
“不,我也去。必须有能保护您的人。”
决定要代雷恩哈路德保护蕾蒂,榭岚意志坚定。不管被劝说多少次,都不让步,说绝对要去。
“加上我想希枣会来。我想和他聊一下。”
“……那和我约定好。要是有危险就自己一人逃走。”
蕾蒂很强。只要有骑士王的力量,连要受伤都很难。
比起和榭岚一起前去,还是自己一人去比较自由又安全,但接触到榭岚的强烈心情,她让步了。
(要是黑手的调教得好一点,说不定就能让它潜进榭岚的影子中,把护卫的工作交给它,但……)
那是需要握着缰绳的主人的生物。不能随便放手。虽然如果是拥有对抗手段的阿斯翠德就能想个办法应付。
“……那么,蕾蒂,要怎样从王宫逃出去?”
“对……问题就在这里呢。”
现在蕾蒂被软禁。走廊上和外面的庭园中也有为了保护蕾蒂的护卫在走动,无法轻易逃出。
“只能在晚上,从窗户下去呢。”
混在黑暗之中能不能蒙混过去呢。蕾蒂持有暗黑之剑,夜视能力很好。即使没有光也知道哪里有什么东西。
可是听着对话的杜克断言说不可能。
“如果是说庭园,那里会点起篝火,士兵整晚都在看守。”
“……强行突破走廊呢?”
“新旧圆桌骑士的战争吗……如果殿下之后会负起所有责任,我会尽全力的噢。可是即使突破这里也会马上摆出第二阵来。”
完全是友方是敌人的状态。该怎么办才好,蕾蒂烦恼。
(例如下午时,造出不得不出外的工作,摆脱护卫……。不行呢,想不出好办法。)
蕾蒂和榭岚陷入沉思时,杜克说出有一个提议。
“虽然比起对策,更像是无聊的小工夫。”
“那也没关系。说来听听。”
“……金发的女仆,王宫中要多少有多少吧?”
蕾蒂察觉到杜克想说什么,仔细斟酌提议的“小工夫”。虽然不觉得会成功,但的确除了这种办法外也没有其他的了。
就这样办吧,蕾蒂很快下了决定。



杜克与库雷格和现圆桌骑士的人一起看着一个金发女仆抱着花,说着“失礼了”走进房间。
“可是还真无聊啊。我还认定会有第二次袭击而期待着的。”
“那可是会招来不敬之罪的发言。在袭击前看来你就要被陛下降下怒气了。”
被派出当蕾蒂护卫跟着她的圆桌骑士,是身手特别好的三个人。年纪不小了还血气方刚……杜克无奈地心想。
“杜克,你也感到无聊对吧。作为消遣,在走过的女仆当中找出最可爱的吧。”
而且血气方刚接下来是好色。又不是骑士学校的学生……杜克忍着没说出来。
“……那种事,有点,困扰。”
“对女人的喜好这种事就告诉我吧。又不会少块肉。喂库雷格,你知道点什么吗?”
“最近好像改变主意喜欢上年轻强势的美人。可是说到女性的魅力,可不仅限于外表。内在的光辉会自然地……”
“啊啊啊啊你真烦!太认真了从以前开始就真的很无聊!”
圆桌骑士们对库雷格的后半部分嚷了起来,无视前半部分。
杜克拼命安抚动摇的自己。
(为什么会知道!?不,不对,我不知道!只是在取笑我而已!)
杜克对自己说当中应该没有深意时,通向蕾蒂房间的门打开了。
“那么我马上就拿过来。”
女仆年轻的声音,使圆桌骑士们一同把视线转向门。
女仆对着房间低下头,那时抱着的花中有一朵掉了下来。
“啊啊,不,我来。请。”
杜克立刻屈身拾起,交给跪着的女仆。
“……杜克大人?那、……那个,谢谢!”
接过花的女仆像是要隐藏脸容地跑走了。
圆桌骑士们看着那情景,心想得到能捉弄年轻小子的题材了,不怀好意地笑着。
“帅哥真辛苦啊。”
“你的名字是?之后要一起吃饭吗?你刚才该这样说啊。”
“不管怎样说那真是下手得太快了!杜克,多亏你那没用地高的身高,完全看不见刚刚的女仆的样子呀。最可爱的女仆大选从下一个女孩子开始。”
无视随意骚动起来的圆桌骑士,杜克飞快地瞥了一眼库雷格。
库雷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完全是在以现在的状况取乐。
“呜哇,非常可爱!这么可爱的女仆小姐,我是第一次看见!”
对着在王宫墙外非常兴奋的阿斯翠德,蕾蒂一边说“啊是吗”一边接过替换的衣服。如果不从王宫女仆装换成大小姐的微服出外装,自这里起的路上,女仆毕竟太显眼了。
“顺利进行了呢。感觉上想起小时候的恶作剧了。”
蕾蒂对榭岚的话点头说对呢。
杜克所提出的“小工夫”是装作女仆从房间脱身出去。
为了不让人看见面容要一口气跑走,为此,需要演“憧憬着骑士的杜克大人的女仆”。虽然蕾蒂对演技有些许不安,但从没被叫停的情况看来,成功蒙混过去了吧。
“之后就如说好的。阿斯翠德,和应该脱身出来的库雷格汇合,压制那边。完了后就让黑手到这边来。”
“是的。……请多加小心。”
“榭岚,走吧。有拿什么当护身的武器吗?”
“阿斯翠德借了小刀给我。没问题的。”
现在是黄昏,从这里骑马朝西边森林去,应该刚好在日落时分到达遗迹。蕾蒂和榭岚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位于王都西边的森林深处,有镜石遗迹。
榭岚即使站在绝壁上被造出来的入口处,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是“石”而是“镜石”。可是一进入里面,以煤油灯照着走路,便马上低喃“真厉害……”。
“这个遗迹是什么时代的东西?这种技术,是哪里……”
打穿岩壁造出的道路。那种穿透的方法,只能猜测到像是把柔软的粘土捏成圆型再穿透一般。试着摸上石壁,能感觉到非常柔滑,像是镜子般。
“即使是打穿、之后研磨也……不可能会这么均匀。”
“你喜欢吗?这是雷恩中意的遗迹哦。‘这个世界中应该有着在历史狭缝中失去的某些东西’,就是他常说的话。”
蕾蒂也试着轻轻以手指抚过石壁。对柔滑的感触,试想如果是自己能办到吗。这不是在历史中失去的技术,而是以魔法所造成的道路。
“小心脚下哦。虽然因人出入而有所劣化,毕竟没有石壁般柔滑。”
遗迹中路只有一条,不会迷路。前路会通到有点广阔的地方,而走到更深处……
“希枣……!!”
向前走的榭岚,呼唤因油灯的光线而浮出的人影。
希枣有礼地低头说很久不见。他手中有被布缠绕的长型东西。里面是封着黑龙的黑剑吧。
“雷恩哈路德王子并不在前方。倒是应该有企图抓起两位来威胁的人。”
“哎呀?明明背叛了榭岚,现在已转而投靠这边了吗?真快呢。”
“因为我本来就对绑架一事本身没兴趣。”
希枣说出,他只是打算背叛榭岚。
对希枣的话,如果是以前的榭岚就会感到受伤、垂头丧气便完了吧。但现在不同。他坚强地看着希枣。
“……转而投靠的对象,是利辉王兄吗?”
对榭岚的话,希枣吃了一惊。
“猜中了,虽然我想这样说,但我能想到的只有利辉王兄。说起来希枣和利辉王兄是跟从着同一个剑术师傅吧。”
凌皇国第二皇子利辉,即使在众多皇子、公主中仍是有力的皇帝候选人。
冷静又沉得着气、重情重义、器量什大。于学术和武术上都优秀。对这样的兄长,榭岚不觉得他是兄长。和自己实在过于不同。
“不,没关系。是利辉王兄、还是别人,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和希枣之间的事。
“靠着乳兄弟这层关系,我没做到任何身为你的主人要做的事。我不是没有让你服从我的器量,而是甚至根本没打算有器量。……希枣,你不在了我才终于明白,你想说什么。”
变得有狡猾的智慧。要更抱有自己的意志。振作一点。
榭岚虽然被希枣说了无数次,却觉得自己办不到而什么都没做。仅是随波逐流地活着。这样子的自己套用“被背叛”这种话,很奇怪。该是“理所当然”才相符。
“蕾蒂,请退后。”
“榭岚?”
“希枣,虽然现在的我不是你的主人,但我曾多年来是你的主人的事也是事实。我觉得要负起责任。……如果你要妨碍蕾蒂,我就要行使武力让你让路。”
榭岚以双手握着阿斯翠德借给他的小刀,摆出迎敌姿势。
对认真显示没打算退让的榭岚,希枣在想什么呢。
“我之前想把作为报酬的美术碟,连同这把剑一起献给利辉皇子。您不应该取得能成为皇帝的功劳。所以我之前想在此前抢过来,传到适合成为皇帝的利辉皇子之处。”
希枣露出自嘲的笑容。
“看到得到手的报酬美术碟,我就觉得这是愚蠢的决定。因为画在美术碟上的黑龙的手指,是三只。”
东大陆的龙基于其神格,手指数量有所不同。
阶级高、拥有强大神力的龙是五只手指。作为皇帝的象徵能被使用的龙是这种的。
“是假货吗?”
“对方大概没打算欺骗我吧。如果是凌皇国的人就理所当然知道象徵皇族的龙是五指,此外是三指,但这边的人不知道。忘了这件事而没有去确认,是我大意了。”
结果,在寻找黑龙上,榭岚和希枣都扑了一场空。
但绑架一事尚未完结。
“请过去。榭岚大人,您没有被杀的价值。”
“……我也这样想。所以,我打从出生起第一次想要改变。”
榭岚把小刀收进衣服袖子里,狠狠地瞪着希枣。
“走吧,蕾蒂。”
“这样就好了吗?”
“嗯,我不想弄错重要的事。现在得尽快救雷恩哈路德王子。”
明确地和希枣诀别了。这样就好了,榭岚说给自己听。



向更深处进发,就来到宽敞的房间。
那是存在无数墓碑的房间。这个镜石遗迹曾经是墓地。
“让你们久等真是抱歉。”
已有六个男人在房间里。
心想快点开始交涉吧,蕾蒂毫不犹豫地接近。
“谁负责交涉?”
“是我。”
一个人向前走了出来。蕾蒂慢慢观察绑架犯们。
(负责交涉的男人明显是负责参谋的人。剩下的五人看来是对身手有信心的人呢。榭岚说过绑架犯总共有十多人,所以留在雷恩哈路德身边的最多是七、八人。)
心中称赞自己地想这样子结果很成功,蕾蒂靠近交涉人。
“看来一如要求,只有两位前来呢。”
蕾蒂和榭岚真是两人单独过来的事,在进入西边森林时已经确认了吧。蕾蒂忍着不说真做作,装出担心的表情。
“我首先要确认呀。雷恩没事对吧?带他来了吗?”
“由我们谨重地看管着。我们请他在非常近的地方等着,一旦交涉完结就马上带过来。”
“……就让我相信你这句话吧。那么,需要的东西是什么?金钱?地位?名誉?如果在一定程度上,那我不介意商量一下。”
虽说是交涉,但蕾蒂也没采取低姿态。掌握对话的主导权,渐渐推进内容。
“我们所要求的,是放弃王位继续权。为此只要再写三封必要的信,交涉就成立了。马上就将雷恩哈路德王子平安无事地还回你身边。那么先蒙上眼睛跟我们走吧。”
“等等,虽然我相信他没事,但我无法相信你们真的会还他回来。提出能让我相信的条件吧。”
蕾蒂抓着交涉人无意的话柄,再驳回。重复这件事无数次。
绑架犯们渐渐怀疑蕾蒂是否真心想取回雷恩哈路德。因为即使迫她移动写信,不知为何她却各种找碴来回避。
“……公主殿下,请给我差不多一点。如果保续这种态度,榭岚公主会有点危险,当然,你本人也是。”
说是交涉,但最后却打算威胁吧。不如说真亏能忍到现在。
(——通知,还没来吗?)
蕾蒂装出迷惘的样子,回避地说那样我会很困扰,一边继续等着某个暗号(东西)。
(快点,拜托了,要平安地……!)
要再争取一点时间,蕾蒂压抑着焦躁。
然后故意地看向不同的方向。
“……咦,那边也有人吗?”
蕾蒂朝着什么都没有的空间说话。
绑架犯们和榭岚被牵引地看向和蕾蒂相同的方向。
“是错觉吧。”
“不,真的有哦。我看见手的影子。——像是孩子的、小型的手。”
“蕾蒂……这里的确是。”
榭岚像是发毛地环顾四周。他似乎察觉到蕾蒂的意图而配合着她。
“对,这里是墓地。有和这墓碑数目一样的死者魂魄在彷徨也不奇怪。”
“公主殿下!即使你做出这种威胁,我们的要求也不会改变。”
交涉人很冷静。即使如此,也让他有一刻心想“难道是”了。让他的意识某处想到可能有幽灵,那一刻便已是蕾蒂的胜利了。
“抱歉,我们是在交涉中途呢。”
蕾蒂回到原本的话题,一边运用疾风之剑吹起风。遗迹中明明该是没有风的,和缓的风却抚过所有人的脸颊。
“……有风……?”
“真是让人发毛的风。是从哪里吹过来的?”
对惊讶的众人,蕾蒂清楚地说出“让人发毛”。
“哎呀,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要再给我演闹剧……”
“真的能听见哦。”
蕾蒂的肌肤颤栗起来。暗黑之剑在向蕾蒂示意要警戒。
有东西穿过黑暗、朝着这里赶过来。
(——来了!)
终于来了,蕾蒂因暗号而松了一口气。自然地绽放笑容。
“喂,笑什么……”
那时,奇异的轻声脚步声传进众人耳中。
其中一个绑架犯环顾四周说:“刚刚的是错觉对吧?”,和一脸不安的同伴对上眼。
“喂,刚刚的……”
“是在外面的希枣吧,别在意。”
但听上去像是有点濡湿的脚步声,以让人毛骨悚然的奇异间隔响起来。不是两只脚的声音,而像是四脚爬行接近的声音。那个声音在慢慢变大。
所有人都紧紧观察通向这个房间的路。
煤油灯的光无法让人依靠,慢慢招来恐惧。


——脚步声,停了。


气氛一触即发,房间充满静寂得像是能听见他人的心跳声。
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状态就此持续了一阵子,在某人终于将要说“可能是错觉”的瞬间。
“拍”的一声,响起轻轻拍打石壁的声音。
众人一起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呜。”
榭岚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传到蕾蒂耳边。明明石壁该是没有任何人在的,却印上了手的痕迹。——这里是墓地,这个事实像是在肯定不可能发生的状况。
然后,拍打石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从其他方向传来。接下来又从别的地方传来声音。
每当声音响起石壁上就印上手的痕迹。
终于,随着声音的间隔缩短,众人开始发现某件事。
——这声音,不只有一个。复数的某东西在发出声音。
“怪、物……!?”
有一个男人,把所有人都在想的事,说了出来。
拍打石壁的声音忽地一致地响起来,手的痕迹以让人发毛的速度增加。


——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被怪物杀死吃掉。


因为恐惧,终于有一个人惨叫了起来。
“呜哇哇哇哇哇哇!我不想被杀!”
以他的声音为契机,绑架犯们一个接一个地一边大叫一边逃向出路。
蕾蒂冷静地看着这情况,把在发抖的榭岚拉到身边。
“没事的。有点吓过头了呢。”
“蕾蒂!这……!”
“是我的喜欢胡闹的宠物做的好事哦。我事先命令它要夸张地吓倒人。可是即使一早知道,还是会毛骨悚然呢。”
可是同时因欢欣而颤抖。
这是由阿斯翠德发出的“救出了雷恩哈路德”的通知。
“……我们也回去吧。库雷格他们想必已经顺利成功了。”
蕾蒂根本没打算和绑架犯们正经交涉。
拜托的周旋在王族和买卖盗品的商人之间的代理人威拉德,让他花费时间打听出今年贸易中流通过来的黑龙美术品被卖到哪里去,再监视那个贵族的行动。
得到雷恩哈路德被抓到哪里去的确信,是在今天白天。勉强来得及。为了尽可能减少看管雷恩哈路德的人,蕾蒂决定作为诱饵来到这个遗迹中。
被作为诱饵的蕾蒂引出来的,是负责指挥绑架的参谋,以及五个对身手有信心的人。
根据榭岚所说绑架犯们总共有十多人,所以应该是成功把一半的人引来这边。
蕾蒂命令库雷格及阿斯翠德进攻对方人手变得单薄的据点。协力者是库雷格招来的中立派。为了保持政治平衡,任何人都不能知道这件绑架案,所有人都发誓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一旦救出雷恩哈路德,就把黑手还到这边来。
蕾蒂让黑手潜入阿斯翠德的影子中,一直在等成功的暗号。
“榭岚大人!!”
已经没必要待在这里了。正好要回去时,希枣飞奔进来。
“希枣!?”
“他们回到入口处说是怪物出现了……!!”
希枣提起炼油灯确认四周状况,对在整个石壁上留下的满满的手的痕迹,说不出话来。
没办法,连蕾蒂第一次看见时也觉得相当毛骨悚然。
“在被怪物杀死前我们也到外面去吧。”
“榭岚大人,请拿着这把剑!您需要保护自身的东西。”
被白布缠绕的剑,被交到榭岚手上。为什么……榭岚疑惑地看向希枣。
“……作为主人已经没有期望。但也仅是如此,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蕾蒂准确地读取希枣的想法,告诉榭岚。
他本人都如此正面明确显示自己在担心榭岚了,已经没必要保持沉默了。
“担心榭岚、不想给你添麻烦的心情,依然存在。只是换了该侍奉的人。……但果然无法割舍。”
杜克也一样。作为主人的人,他选了蕾蒂而不是弗莱德海姆。但他并不是割舍了一切。跟以前一样没变,保留了和弗莱德海姆之间的友谊。
希枣虽然选了榭岚的兄长为主人,但也没打算全盘否定榭岚吧。和以前一样没变,是要保护的对象。
“即使如此,我也是背叛者。……榭岚大人,请把剑准备成随时也能使用的状态。这里很危险。”
“诶……啊,嗯。”
榭岚似乎想说什么,但心想不该在这里谈话,总之要先走到外面去。按希枣所说解开白布,拿出黑剑。只是这样做出没深意的动作过后,榭岚突然像是被弹飞一样,后背被打到石壁上。
“榭岚!?”
“榭岚大人!?”
当事人榭岚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抱着剑因痛楚而呻吟。
另一方面,蕾蒂和希枣看见黑手忽然袭击了榭岚。
“住手!”
蕾蒂的制止也不起效,黑暗吵闹地在蠢蠢欲动,黑手一只接一只地出现,包围榭岚。
希枣脸色大变地为了袒护榭岚而跑过去。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袭击榭岚!?)
黑手为了打暗号而一时之间被解开了暗黑之剑的封印。这是因为它绝对服从蕾蒂的命令,所以她判断大概没问题。
引发这个事态的,是判断错误的自己。
“公主大人!”
听见阿斯翠德的声音,蕾蒂要立刻二者择其一。
是再一次以暗黑之剑把黑手封印。
还是以阿斯翠德的白光之剑净化、消灭它。
——可是,既然说住手它却不服从,那就只能消灭它了。
“把它净化了!立刻!”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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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翠德眼中也看到榭岚快要被黑手所袭击。
毫不犹豫地从体内拿出白光之剑,握在手中。
(这样比较快!)
用尽全力朝着黑手扔过剑。微弱地发光的白光之剑在剑尖碰到黑手的瞬间,便爆发了其净化力量。
过于耀目的光满溢,所有人都马上闭上眼睛。
然后响起东西破裂的声音,天花板的一部分忽然崩塌了。
“榭岚!”
"公主大人!"
那碎石像是要分隔榭岚和蕾蒂般倾倒下来。
白光、跌下的碎石、扬起的灰尘。
一切都平息下来时,凭月光朦胧地看见穿破天花板的东西的真面目。
"……难道是、黑龙……?"
榭岚的话直接穿过脑海。蕾蒂就是如此愕然。
足以穿破这遗迹很高的天花板的大小。黑色细长的身体。胡子、鬣毛、鳞……加上,五指。
突如其来地出现的黑龙之手的形状,蕾蒂对此有印象。
“呃……难道”
榭岚的“难道”和阿斯翠德的“难道”的意义不同。
阿斯翠德也发现了吧。这黑龙之前的样子是怎样的。
“黑手、是……由波雷鲁伯爵以诅咒魔法阵召唤的……”
加上半年前,黑龙突然从凌皇国的黑龙之剑中消失。
的确,时间吻合。
“……但是,为什么会是那种模样……”
“黑手非常污秽。我,处于为了净化污秽而耗尽力量的状态中。”
“诅咒魔法阵”把污秽和黑龙一同呼唤出来。被染满污秽的黑龙因此改变模样,化为大量黑手,在这边露出身影——说不定是这样子,但蕾蒂至今仍难以置信。
“你,就是黑龙吗?”
蕾蒂试着向黑龙伸手。黑龙便屈下身,头部轻轻伸到蕾蒂所在之处。蕾蒂窥进那双深邃得像要把人吸进去的黑瞳。
伸出手,抚上那张脸时……感觉上,稍微明白黑龙——黑手的心情。
“……因为不想回去,所以袭击的不是榭岚而是那把黑剑对吧?”
像是同意,黑龙轻轻凑到蕾蒂手中。看上去什至像是在撒娇。
“可是不行哦。你该待的地方不是这里。”
蕾蒂看向榭岚拿着的黑剑。
“在被唤出的地方中,遇上拥有令人怀念的力量的人。虽然我知道待在那份古代力量身旁感觉很舒服,但不能一直这样待着。……我是人类,所以无法像你那样长久地活着。”
蕾蒂是拥有骑士王力量的“人类”。她不是神。
“要是我过世了,你要怎么办?直到下个骑士王出生为止,会隔一段时间。……会为这个世界的人们添麻烦吧?”
对像是在劝戒它的语气,黑龙好像轻轻叫了起来。
“榭岚”,蕾蒂催促他。
“拿出黑剑,来再次封印。”
“是、是的!”
榭岚仍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遵照蕾蒂的话做。
蕾蒂接过榭岚拔出的剑。
“你有该待的地方所以回去吧。……下任骑士王……他,大概没这份余力,所以我会先去拜托下下任骑士王。拜托说希望他再去见你。……所以不寂寞哦,一定能再见的。”
被说不寂寞,黑龙好像稍微点头了。
蕾蒂温柔地微笑,把力量输进剑中。
(……这把剑,和暗黑之剑很相似。——不只“约定之剑”,也有其他持有古代力量的剑残留在某处,也不出奇……吗。)
和以暗黑之剑封印黑手时相同,蕾蒂为了把黑龙封印进这把黑剑中,使用了骑士王的力量。然后黑龙的身姿摇晃,渐渐像霞光一样融化,被吸进黑剑里。
完成封印的剑身里,浮出黑龙的模样。
如榭岚所说,是像是被关在琥珀中般,那样子的不可思议的剑。
“……把这把黑龙之剑,奉还给凌皇国的皇子。”
“蕾蒂……刚刚的是”
“要解释似乎会说很久呢。可是,我打算回溯到半年前,从头开始解释哦。”
从榭岚看来,快要被不知名的黑手袭击时,黑龙就出现了。大概只能看成是这样吧。
“可是现在,等等。……等我见了弟弟再说也没关系吗?”
“……好的!”
榭岚点头同时,蕾蒂就跑向外面。



“雷恩!”
蕾蒂看到雷恩哈路德平安无事的样子,便抱了上去。
看到蕾蒂以像是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太好了”、欢喜的样子,榭岚胸中渐渐发烫。
(……太好了,我就是想看到这一幕。)
待在一旁看时,和雷恩哈路德对上眼。榭岚也跑过去,祝贺他没事。
“您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真是……太好了。”
“谢了~。啊,希枣也辛苦了。被王姐先一步救出来了啊哈哈。”
因这句话,榭岚回头看向希枣。
“哎,我说,对被抓的我约好说‘如果交涉决裂,必定会从这里带您出去’。可能久违地对书以外的东西心跳加速了~?”
虽然结果对王姐心跳加速了呢,雷恩哈路德笑了起来。
“他想要干什么,虽然我不能理解,但,算了我就原谅他吧。”
榭岚不知道希枣和雷恩哈路德之间居然做了这种约定。因为他觉得他是真心在协助绑架犯。
“……榭岚,要不要追究希枣的罪的事,就由你来决定吧。”
希枣协助绑架雷恩哈路德一事是事实。
可是,打算救雷恩哈路德也是事实。
被蕾蒂委托了判决的榭岚,已经不会再看向希枣问要怎么办。自己思考,再自己得出结论。
“即便如此,协助绑架索鲁威尔国的王子一事仍是事实。希枣,你负起责任,立刻离开索鲁威尔国。不要再踏足这个国家了。”
从索鲁威尔国的流放。虽然觉得是很轻的处罚,但这是榭岚尽力的结果了。
“蕾蒂,这样可以吗。”
“……如果你想我原谅他,那原谅也没问题啊。从阿斯翠德那里听说了,在要救雷恩出来不久前,废墟里的平面图好像传达到聚集起来的王立骑士团团员手中。”
“但要是希枣没向绑架犯透露情报,说不定绑架就不会成功了。”
这样就好了,榭岚对自己说。
“希枣,这个。”
榭岚对沉默地接受处罚的希枣,交过他抱着的黑龙之剑。
“这个交托给你。我想你把这个平安地拿回凌皇国。”
“……那是。”
“把这个当作是利辉王兄的功劳也没所谓。我也觉得这样就好。”
自希枣背叛榭岚,连一个月都没过去。明明是这样,但希枣却认为榭岚有了不少改变。和之前不同,抱有自己的意志、眼神坚强。
“希枣,我想要改变。我想自己好好地思考,以自己的双脚前进,成为像蕾蒂那样的人。我终于有目标了。”
虽然榭岚觉得事到如今才有,但认为事到如今才有也好。要从现在开始。
“我要留在索鲁威尔国。在蕾蒂即位当天为止在她身边,想觉很多很多事。这里一定有很多能成为我的食粮的东西。”
榭岚明确地宣言,要以自己的意志留在这里。
“然后,几年后就回凌皇国。……那时候,我想你重新考虑一次。”
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榭岚身边的希枣。
有关系,只是因为这个理由,榭岚就成为主人。
可是希枣已经看穿了他并不是那块料,选择利辉为主人。
“直到下次在凌皇国中见面前,我会先成为适合当你主人的人。……如果那时你也这么想,我希望你回来。期望、被期望,我想成为那种关系。”
“榭岚大人……”
“凌皇国就拜托你了。要是遇上妹妹,就传达她说让她按自己所期望地活下去吧。”
希枣对榭岚的话,静静点头说是。
他一直以来都对榭岚说,让他持有自我。是因为他希望榭岚身为主人会是那样子,所以才会说这句话。
(——在放手的瞬间,你就改变了。……可能是我成为了障碍。)
说不定因为他想要保护他,而压抑制止了要向外飞翔的榭岚。
——我,现在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呢。
像是要掩饰复杂的心情,希枣低头说:“必定。”



蕾蒂回到王宫,一如预定放过绑架雷恩哈路德的幕后黑手。那是考虑到政治势力关系所作的判断,但对方应该不是这样想。
“公主害怕那信被公开所以放过我们。”
在被判罪前,公开信,扯下蕾蒂。
这行动打算非常明显,让人一清二楚。
“实际上,打算怎样回收信?公开绑架的事,让人知道发生了这种事会比较……”
杜克提议这边先采取行动,对外发表她是无可奈何才做的,但蕾蒂断言说不这样做。
“有关雷恩的绑架,他们没留下证据。要是我反过来被说是因为让人得到了信而感到焦虑,为了让他们入罪而自导自演绑架事件就麻烦了。”
雷恩哈路德被囚禁在王都郊外中没人住的荒废宅邸中。看来毕竟没做出带到自己的宅邸里去的蠢事来。
虽然想生擒起码一个人为证人,但优先保护雷恩哈路德的结果,就是放跑了所有看管的人。到这地步,证据就只有雷恩哈路德和榭岚他们的目击口供了。
“不用担心。我自己会马上回收交出的信。”
如蕾蒂所说,她写给诺兹尔斯公的信,在第二天早上就被公开。


“这封信是由亲近公主殿下的人送来的。”


早上的会议将要完结时,古多派的其中一个贵族站了起来。是即使在古多派中也被称为特别强硬的男人。
“有两封信。似乎是在送给收信人诺兹尔斯公前一刻改变主意,拿到我这边来。……如果写在这些信中的事是真的,那我对公主殿下成为下任王这件事提出异议。”
两封信上,缀写着蕾蒂笔迹的字。纸和笔都是蕾蒂喜欢用的东西。越是有机会看过蕾蒂文件的人,就越能确信这是她亲手写的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殿下。这是您写的东西吗?”
“不,这不是我写的信。”
蕾蒂表情丝毫不变地否认。可是,可不会就此说“是这样吗”而结束。追究变得激烈。
“为了让王位给雷恩哈路德王子殿下,居然向那个诺兹尔斯公提议要把格兰山让给他……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事!”
“如我刚才所说,这不是我的信。”
“不管谁怎样看都是您的亲笔信!”
那是无法动摇的证据。连中立派都开始在想“难道真的……”时,古多看着为了确认而被传阅的信开口。
“……折痕,有奇怪。”
正在主张“现在马上放弃王位继承权!”,气势强烈的古多派贵族,对古多的低喃感到疑惑。
“古多殿下,折痕……是指?”
“蕾蒂丝雅的信,折痕总是特意不会折到文字上。所以边缘不会对齐,而是有点错开。”
古多为了把张开的两封信再次收回信封中,沿着折痕折起来。纸的边缘完美地对齐。
“啊啊,那有这意义吗。我还以为是随便折的。你也有做相同的事吧。”
有机会频密地看蕾蒂的信的弗莱德海姆,肯定了古多的发言,说正是如此。
“可、可是古多殿下,仅是这样……那个,也有所谓的偶然。”
“不仅是这样。好好看看。如果相信这封信的日期,那第一封和第二封之间隔了两个星期。”
“如果要和诺兹尔斯公进行书信来往,这种程度的间隔非常正常。”
的确,考虑到两国之间的距离,是没有不自然的间隔。
被问这有什么奇怪,古多张开第二封信。
“……稍微留下了第一封信的字的痕迹。这是写了第一封信后马上写第二封信的证据。”
写过的轻微笔的痕迹,的确留在第二封信上。
“两星期间,蕾蒂丝雅对任何人都没写信吗?明明这是蕾蒂丝雅平时使用的纸和笔啊?”
蕾蒂身为下任王非常忙碌。每天都写了无数封事务所需的信,送给很多的人。
留着第一封信的笔的痕迹的纸,不可能会在两星期后被使用。
“该要去调查到底是谁模仿笔迹写了这种信。这说不定是绑架未遂事件的后续。”
因古多指出的事,会议室骚动起来。
基于明确的“证据”,蕾蒂一转变为“受害者”。
绑架公主骚动就发生在前几天不久。然后接下来是伪装成公主的假信。
是某个为了扯下蕾蒂的人所采取的行动,这种事连小孩子都能明白。
(……看来这不是软禁,而是会变成监禁啊……)
在不同的意义上跌下自己设的陷阱,蕾蒂放弃了今后的自由。



早上的会议完结后,蕾蒂被国王召见,被说要再增加一点护卫,非必要绝对不要从房间中出来。虽然明白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但还是因监禁宣言而头痛。
蕾蒂一边感到烦厌一边让现任圆桌骑士跟在身后,离开会议室时,古多仍然留在走廊中。说不定是在等她。
“……谢谢,古多殿下。”
“什么事?”
“因为你漂亮地澄清了嫌疑啊。”
在蕾蒂身边的现任圆桌骑士认为这只是单纯的道谢吧。
但蕾蒂包含了更深的含义。这次蕾蒂使用的“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信的小工夫”,是古多在过去中教她的事。
“我只是指出理所当然的事。如果我不说,别的人也会说的。”
古多也是在明白蕾蒂的意思的基础上,暗地里说不用谢。
麻烦的兄妹的来往真意只有两个本人才能明白,是非常麻烦的东西。



綁架公主事件和伪造信事件,即使已经搜查了一个月都完全没有进展,但因为期间没有发生任何事,蕾蒂的监禁便终于变为软禁。在扰攘的期间为了研究而出外旅行的雷恩哈路德也回来了,继续恢复骑士学校的老师的身份。
王宫逐渐恢复和之前一样。
在这种情况中,某天,索鲁威尔国迎来了榭岚公主的兄长皇子。
“真是遗憾,要是没被榭岚公主甩掉,就能叫义兄了。”
在王宫大厅中的弗莱德海姆,对着身旁的雷恩哈路德不怀好意地笑着,以一副完全是在取笑他的表情迫近他。
“……那个,我说。”
“结婚的话题之类的,大概会很热烈吧。什么时候办—?之类,在哪个国家中住—?之类的,满满都是要决定下来的事耶。”
“……我先说明,我和榭岚公主之间没有发生变成那种关系的事实。”
“说的是啊,说是吓得逃了那算啥。你作为男人没事吗?”
“我和古书结婚所以这样就好~”
凌皇国的榭岚公主在差不多十天前离开了索鲁威尔国。似乎是在下个国家增广见闻,一边打算再寻找龙的美术品。虽然和雷恩哈路德之间的关系传出了流言,但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这就是对外的说法。
“接下来是榭岚公主的兄长吗。噢,虽然像、但还是不像呢。果然是男人。”
然后像是和公主榭岚交替地探访索鲁威尔国的是凌皇国的皇子。
榭岚的兄长皇子虽然和榭岚一起从东大陆来到,但因长期船途而身体不适,这一个月期间似乎都在奥尔撒古国中静养。
和榭岚很相似,黑发黑眼的凌皇国皇子,现在正在接受蕾蒂的欢迎的问候。
“我来为您介绍,这是第一王子弗莱德海姆,以及第三王子雷恩哈路德。”
蕾蒂和榭岚的视线投向雷恩哈路德和弗莱德海姆。
在说着无聊的事的两人,一整表情变得端庄,打招呼说初次见面。
“我是凌皇国第八皇子,名叫轩岚·陆·文琮。听说雷恩哈路德王子在学问上造诣颇深。要是方便的话,能请您教我有关这个国家不同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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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结交学问上的朋友真高兴呢。请叫我雷恩就可以了哦。”
“那么我也……仿效妹妹,请叫我榭岚。对这边的各位来说好像很难发音,如果能以加入亲密又方便叫唤的名字来叫我,我会很高兴的。”
“你也是榭岚呢,啊哈哈明白了。从今天起就是朋友朋友~多多指教~”
和雷恩哈路德成为朋友的榭岚皇子再次回到蕾蒂所在之处。
深呼吸一口气,以下了决心的表情,像是挑战地看向蕾蒂。


“……蕾蒂丝雅公主,请问能让我成为您的骑士吗?”


诶!?吃惊的不只是蕾蒂,在这场合中同席的弗莱德海姆和雷恩哈路德也一样。刚刚,到底说什么了。
“我根据占卜显示在这个国家中会找到寻找的东西。我认为所谓的寻找的东西,是指改变我的命运的您。一遇上您就马上这样想了。”
这是一见钟情?弗莱德海姆愕然地低喃,虽然蕾蒂听见了他的声音,但故意无视了他。然后对着突如其来说出有问题的发言的皇子,以像是在劝戒孩子的声音说话。
“您明白在索鲁威尔国中,成为我的骑士的意思吗?”
“我明白。正因如此才请求您。只要成为您的骑士,就能无条件地待在您身边。我想要这个权利。想在您身边学习不同的事。”
当然,榭岚点头。
“我清楚这是勉强您的请求。但我是凌皇国的皇子,借把我收为骑士,您身为下任女王的评价会变高。……如果您能想成是以此为交换。”
“这交换太昂贵了。凌皇国和像是诺兹尔斯公国那样的一个地区不同。是支配大部分东大陆的大国啊。这样子的凌皇国的皇子向他回公主下跪,这种事能被接受吗?”
这和收王立骑士团的副团长为骑士完全不同次元。
是名实中的“名”实在过强的骑士。
“我也觉得不会接受。可是,这件事要传到凌皇国,再回来索鲁威尔抗议,需要两年。请您在这期间即位。只要看到您即位,我就会装作屈服于抗议之下回国。但之后就会成为完全挂名无法侍候您的,真的名誉骑士……。两年,我想在最接近您的位置,学习不同的事。”
索鲁威尔国和凌皇国即使发展成外交问题都需要花费时间。
皇子反过来利用这点,提出如果只是限定于两年之内的骑士。
“看来已经学习了不少有关索鲁威尔的骑士的事呢。连狡猾的捷径都准备好了,真是惶恐。”
蕾蒂叹了一口气。其中包括了投降的意思。
“那么我就在两年内即位吧。以凭收你为骑士我所得到的东西为交换,把在回去凌皇国那天前一起学习‘王’的两年时间给你。”
“……是的!”
像是和回凌皇国的黑龙交替地到访的,是蕾蒂的新骑士。



凌皇国的皇子成为蕾蒂的骑士。
这件事一下子在索鲁威尔国内传开来。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任何人都想要问蕾蒂。
蕾蒂以无视的形式切断他人打探的视线,朝王宫北边走。
“骑士的叙任要怎办?要遵照这个国家的形式正式地办吗?”
被杜克询问,蕾蒂一边走路一边说“对呢”地思考。
照看凌皇国皇子的事总之先交给雷恩哈路德了。至于其他的事,现在全都没定下来。
“榭岚是凌皇国的皇子。不能让他做出跪下来发誓会献上性命的事。为了学习,见证我即位的名誉职责——……我打算以这种形式来做。”
以榭岚只是“名誉上的骑士”的形式。
他的工作并非守护蕾蒂,而是和蕾蒂一起从现在起学习。
“——已经差不多,不再是享受玫瑰的时节呢。”
蕾蒂的目的地,是位于王宫北边的玫瑰园。
一半的花已凋零的玫瑰园中吹过一阵风,响起寂寥的声音。
“玫瑰园中有事吗?”
“嗯,我想和你说说悄悄话之类的。”
在勉强还有花的蔓藤玫瑰之处,蕾蒂停下脚步。然后回身朝着杜克,用像是有点生气的眼神看他。


“有关马迪亚斯的事,你和榭岚一起偷偷地调查了吧?如果有想问的事,不如问问看身为当事人的我怎样?”


杜克没想到居然会提起这种事,好一阵子都没能给出反应。原本姑且是打算不让蕾蒂知道地进行的,但看来观察力敏锐的蕾蒂察觉到了。
……不,也有可能是嚣张的后辈作为蕾蒂的间谍暗中活动。
“那是……”
“你,当时不在王都对吧。我也明白你之后得知案件,会感到有兴趣的心情。……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死了,之类的。”
“啊啊,那个连我也不知道。真可惜呢。”
被事件的当事人干脆地说不知道,杜克便心想“我想也是”,放弃了。因为不管如何调查,越是调查就越是找不到可疑之处,谜团只有持续加深。
“我也想问,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调查马迪亚斯的案件?”
“那是……啊—……”
马迪亚斯的案件在五年前发生。如果杜克是从某人口中听见而感兴趣,就该是从守卫边疆回来的四年前。
杜克结果选择老实地说出来。
“殿下因感冒病倒时,把我叫成‘马迪亚斯’了。”
“……感冒时?……我不记得。”
“我不知道那案件,心想马迪亚斯是谁呢,去问威路就……”
"听说了奇特的案件的事,感兴趣了吧。"
杜克对马迪亚斯感兴趣,并非因这是奇特的案件,但这里就没必要特地解开误会了吧。
“我说……马迪亚斯大人是怎样的人?”
“没从威拉德口中听说吗?”
“脑筋和剑术都很好,性格善于社交。……只是。”
——虽然巧妙地掩饰,但那是很有野心的人。
威拉德是这样说马迪亚斯的。
“……你想想看,那是在感冒的时候叫出名字啊。那绝对不会是在好的意义上叫唤的名字,你想不透吗?”
“是、这样吗?”
“虽然是到了现在才明白……那个人看向我的眼神总是有点恐怖。……大概,是因为他在想要在什么时候杀掉我。”
“威路说,两人关系很好……”
“只是看起来是这样而已啊。他只有看着我拥有的地位和名誉,我也因为觉得他的野心能拯救自己,就对那可怕的眼神视而不见。”
在玫瑰之下,蕾蒂和马迪亚斯说着秘密的话。但视线一次也不曾对上。
“到了现在我就在想。如果在我接受命运之后,遇上马迪亚斯……”
杜克不知为何不想听见接下来的话,撇开视线。
但听主人的话也是自己的职责。他决定之后当成没听见。
“……说不定,会是更有点不同的关系。可能可以建立以王为目标,互相切磋,像是对你来说的同期那样的特别关系。”
蕾蒂的话朝着和杜克预想中不同的方向发展。
脱力的杜克心想,说起来殿下是这样的人,松了一口气。
“马迪亚斯大人是过去中的人,忘掉他吧。作为替代,有榭岚大人在吧?”
“榭岚?”
凌皇国的第八皇子榭岚。第一次来访打算硬塞过来成为蕾蒂的妻子,第二次来访则是硬塞过来成为骑士。
这样子的他,即使说是马迪亚斯的替代,蕾蒂也没有实感。
“榭岚大人是共同学习身为出色的王的方式的对象。有时是互相碰撞,有时是互相勉励……那就是被称为同期的学友吧?对殿下来说,今后会得到难以忘怀的特别的两年时间。”
蕾蒂过了一阵子,同意说“对呢”。
是经已有所体验的杜克的话。不会有错吧。
“虽然年纪上榭岚大人小三岁,但算了,说是同年代也是同年代。”
杜克说看成是同期吧,蕾蒂否定地对他说“不对哦”。
“小三岁的是妹妹榭岚公主的年龄。皇子榭岚应该是和我一样十七岁啊。”
杜克也清楚蕾蒂持有和王族和贵族有关的知识有多广阔和正确。可是即使说榭岚是十七岁,他也无法马上相信。
“十七岁!?看起来比阿斯翠德更年幼啊!?”
“东大陆的人似乎看起来比较年幼呢。”
“不,说是年幼……那也有限度……”
那样子是十七岁!?杜克愕然。因为认知上榭岚是十四岁,所以心想,对感觉上不知晓世事又过于率真是好孩子的地方,也觉得这样子就好了吧。心想为什么希枣要那么拼命地对年幼的孩子……。
“如果已是十七岁,的确会变得各种不安啊。”
“对呢。但他今后一定会改变。……差不多该回去了吧。比想象中更没说成秘密的话呢。”
“那么来说说什么秘密的话吧?”
对杜克混着玩笑的声音,蕾蒂思考有没有什么事。
“……如果是秘密,我有一个呢。在这个玫瑰园中,威拉德和汉尼斯因决斗而有争执,我当了威拉德的代理人吧?”
“嗯。那件事中哪里有秘密?”
“汉尼斯身手很好。如果是我没多了不起的一击,他就能准确地看清再以最小限度的动作闪避。”
“是汉尼斯阁下没能避过。所以榭岚大人决定是殿下的胜利。”
“他避过了哦。衣襟有点裂开了,但那只是以我的风之力斩的。剑刃并没有斩到。”
蕾蒂干脆地揭露了决斗的真相,她做了不正当行为。
对吃惊的杜克,蕾蒂微笑说当然吧。
“我不是骑士,是王。堂堂正正并不是我的工作呀。”
说出了糟糕的秘密的话,杜克叹气。
身为骑士虽然想责怪蕾蒂的不正当行为,但对方是自己的主人。只有成为共犯这条路了。
“你有什么话吗?”
“秘密的话啊……”
在蕾蒂不知道的意义上,杜克也想到几件类似的事。例如弗莱德海姆骑士学校时代的坏事,或是威拉德的恋爱对象的预想之类……。
但那不是自己的秘密,是他人的秘密。有什么自己的秘密……思考时,只想到了一个。
“那么……可能,有一件。”
“哎呀,是怎样的?”
杜克屈下身,在蕾蒂耳边低喃。


“——最近,我有了喜欢的女生。”


蕾蒂金色的眼睫毛不沉着地动了两、三次。
因为想也没想到杜克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虽然还只是大概、呢。为了要自觉,得成为更好一点的男人。”
对仍在沉默的蕾蒂,杜克指向俯视自己两人的蔓藤玫瑰。
“当然,是秘密的话。”
“我知道的啦。……要自觉居然还有条件,真是麻烦呢,你的恋爱。”
“嗯,为了自觉到恋爱的心意得回到家中搜寻器皿柜。这是威路思念的人的格言。”
不明白这意思啊,蕾蒂无奈地说。
但蕾蒂不进一步追问。因为大概正因她没打算追问,杜克才会对自己说这件事吧。
“要是你失恋了我就安慰你哦。”
我期待,杜克正打算这样说时,女仆叫了蕾蒂的名字。


“蕾蒂丝雅公主!有客人从诺兹尔斯公国蒞临了!”


蕾蒂对喘着气的女仆说“这里哦”,让她看见她的样子。
“没有从诺兹尔斯公国来的来访的预定对吧。客人说是找我有事?”
“是的。那是……诺兹尔斯公蒞临了,说是想见公主。”
没有预定的来访,加上是诺兹尔斯公本人。既然如此就是相当紧急的事。
蕾蒂甚至没对杜克说要走了,以接近奔跑的速度开始走路。



本帖最后由 belle1990 于 2017-1-15 18:30 编辑


尾声

从诺兹尔斯公国来的客人,是拥有银发和紫色偏红的眼瞳的青年。
奥古斯都·卡鲁泽恩·诺兹尔斯——统治诺兹尔斯公国的男人,拿着两封信。
“久违了,蕾蒂丝雅公主。看来警戒挺深严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和平时一样啊。那么,到这边来的意思,我可以看成是因为贵国内已经平静下来吗?还真快呢。”
诺兹尔斯公国在三个月前受到热浪所侵害。诺兹尔斯公被对此事的应对所追赶,虽然他的确说了要是平静下来就来访,但不可能这么快就平静下来的。
“我收到有点棘手的邀请。我是为了说这件事而来的……”
诺兹尔斯公的视线指向榭岚所在之处。看来,他是在探究这个看起来不像是骑士的异国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榭岚仅凭这样便察觉到接下来会变成怎样的对话。
“……蕾蒂,看来是内情复杂的事,我就先退下了。”
“你愿意这样做就帮上大忙了。之后再见。”
“好的。”
“失陪了”,榭岚离开房间走了。
“刚刚的是?”
“凌皇国托付这边皇子哦。之后介绍给你。……那么,邀请是指?”
诺兹尔斯公把拿在手上的两封信并排在桌上。其中一封的信封已经被打开。
“是从基尔夫帝国送来的建国祭的邀请。寄信人是瓦雷利·基里亚科夫将军。”
诺兹尔斯公在蕾蒂面前把信晃过。
信封正面写着收信人诺兹尔斯公的名字,然后背面写着瓦雷利的名字。
信的内容的非常常见的字句。以有礼的遣词写上“想邀请您来建国祭”,对此只要回答去还是不去就行了。
但蕾蒂察觉到常见的信中的不寻常之处。
“这,不是基里亚科夫将军的笔迹呢。”
“邀请函由人代笔是很自然的事。”
“……对啊。但只有签名该是由本人来签才对。”
在格兰山避难所中举行三方会议时,制作决议好的各个无谓细节的文件,蕾蒂她们三个国家的代表一个劲地在签名。马上就记起了彼此的习惯,也曾经想过要不要替对交涉感到不情愿的诺兹尔斯公和瓦雷利签名呢。
正因如此,蕾蒂才对这信纸最后写上的“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的署名察觉到其违和之处。
(——最近,流行伪造信吗。)
无视自己所做过的事,蕾蒂叹气。
“基尔夫帝国的使者也拿着寄给公主的信。我说着‘我找公主有事所以交给我吧’而强行抢过来的就是这个。”
“和之前一样没变地乱来呢。……是吗,也有寄给我的。”
蕾蒂叫女仆来打开信封,她再张开信纸。
和寄给诺兹尔斯公的信的内容完全一样。然后——不属于瓦雷利的瓦雷利·基里亚科夫的签名也一样。
“如你所知,瓦雷利·基里亚科夫在会议中途就回帝都了。没掌握到他之后在帝都里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瓦雷利·基里亚科夫在格兰山中,向蕾蒂请求让基尔夫帝国第四王子逃亡,这件事只有蕾蒂知道。现今阶段不知道这件事和这封信有没有关系。
蕾蒂心想这的确是麻烦的邀请,叹气。
“那么公主要怎么办?要去建国祭吗。”
被说是即将发出内乱的北方基尔夫帝国中,现在在发生什么事。
有关这邀请函的意图是什么,除了真正的寄信人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吧。
“——我去。我们始终算是问问‘基里亚科夫将军贵安?’的关系呢。”
“我同意。我们也始终算是碰面然后讽刺几句的关系。”
由瓦雷利寄来的基尔夫帝国的邀请函。
可是签名并不属于本人。


——那么,是谁签了这个签名呢?









本帖最后由 belle1990 于 2017-1-15 18:31 编辑


后记

午安,这是石田里奈。
这次能得您拿起这本书,真是非常感谢。
本文是“遗落的公主与圆桌骑士”的第五卷。蕾蒂重复着相遇和离别、渐渐成长增加同伴,如果大家今后也可以守望着她,我会很高兴的。
给予指导的负责人、画出很棒的插图的起家一子老师、以及和作品相关的各位、百忙中仍顾虑我的职场上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我想再次以新的心情,投入更多努力。
还有以信和电邮给予我温暖鼓励的话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每次重阅我也会得到想要更努力的力量。
最后,给看了这本书的大家。
我期望这是一个在看完时,即使只有一点也好,大家会感到有趣的故事。
如果能在第六卷再见,我会很高兴的。


石田里奈







作者
石田里奈
RinneIshida
爱知县在住。
自站在梦想的起跑线上起,一眨眼已经一年了。
今年沉着地与不同的事奋斗,我希望能一边珍惜时间一边投入更多的努力。
请多多指教。



插画
起家一子
IchikoOkiya
大扫除中在减少行李。
2013年中想搬家……。



更新了第四章和尾声……这样第五卷就正式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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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

10000
tsukasaten 子爵
最近的公主都混的真惨啊

7 年前 0 回復

excalibursaint 公爵
话说不是没有翻译完嘛....标题弄错了吧...

8 年前 0 回復

wuxuwuheng 王爵
刚想说居然一二卷一起出好快……
咦,没有翻译完也能上置顶推荐咩

8 年前 0 回復

belle1990 子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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