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本スイ]金色文字使3 ~被四名勇者波及的獨特外掛~[台/繁]


本帖最后由 1870406485 于 2016-10-16 23:00 编辑


  金色文字使3 ~被四名勇者波及的獨特外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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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十本スイ
  插畫:すまき俊悟
  譯者:邱香凝
  圖源:真妹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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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攻略了布斯卡多爾研究所後,日色一行人繼續踏上異世界之旅。距離目標《獸人界》就差一步了!
  然而,他們此時又被迫停下腳步,因為在國境遇上了宿敵――《獸檻》。
  「喂喂,該怎麼通過邊關啊?」
  「如果語言無法溝通……只好靠蠻力?」
  在這樣的一行人面前,出現一個自稱泰尼的可疑畫家。
  因為同為獸人而與阿諾魯德他們意氣相投的泰尼主動提出協助,
  「用這個魔法通過邊關吧!」他的《魔法畫筆》描繪出的「特殊」通關法是……?
  外掛伙伴之間迸出火花!正式進入驚險刺激的《獸人界》篇!

  作者簡介
  作者:十本スイ
  日本輕小說作家。自詡為比起閱讀更喜歡寫作,一整天坐在電腦前敲打鍵盤也不以為苦的創作阿宅。


  「我有個通過邊關的好主意,要不要試試聽我的?」

  泰尼•庫耶斯
  Lv.?? HP:???/??? MP:??/??
  《種族》獸人族?
  《裝備》魔法畫筆?

  自稱旅行畫家的奇妙人物。他的畫筆畫出的是……?

  「這次不會放過你了,紅長袍!」

  霍爾斯•華格納
  Lv.58 HP:925/925 MP:576/576
  排斥獸人的集團《獸檻》幹部

  「若是遇到危險阻礙——我唯有硬闖。」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奇特的畫家
  第二章 誘餌與魔法畫筆
  第三章 獨特怪獸
  第四章 金色的初生之啼
  尾聲
  後記





  序章
  
  
  沐浴在穿透雲間照射下來的日光中,丘村日色右手推高眼鏡,對著眼前開闊的景色嘆了一口氣。
  朝前方不遠處往去,看得見目的地的城鎮。來到這裡之前,一直不斷趕路,正為了好不容易可以到城裡休息而高興時,不願面對的事實映入眼簾。
  「喂,喂,日色!別站在那裡發呆,過來幫忙啊!」
  一起旅行的同伴之一,有著一頭衝冠藍髮的料理人兼廚師阿諾魯德•歐席恩正雙手緊握大劍,朝日色喊叫。
  躲在阿諾魯德背後的是一個嬌小的身影。她有圓滾滾的大眼睛,一頭銀髮在陽光下閃動熠熠光輝──這個少女名叫繆兒•卡斯托蕾亞。
  在她身邊的另一個女孩薇卡•吉歐,手中高舉與矮小身材不成比例的長槍,黃髮隨風飛揚,睥睨著阻擋在前方的東西。
  日色站在他們後方稍遠處,現況讓他覺得很麻煩,於是又嘆了一口氣。
  站在他們前方,不由分說阻擋去路的那幾個東西,體型大約和人類的頭部差不多大,全身上下長滿仙人掌般的棘刺,身體中央只有一個大眼睛,兩隻短腿牢牢踩在大地上。
  (呼~就快到城裡了,居然在這兒遇上怪物……)
  要是可以的話,實在不想讓自己更累,但是繼續這樣下去會被阿諾魯德煩死,無奈的日色只好拔出掛在腰間的刀──《刺刀•貫穿》。
  「看我的!解決一隻!」
  阿諾魯德一個箭步向前,大劍將一隻怪物砍成了兩半。薇卡則同時突擊兩隻怪物,只見面無表情的她,手中長槍一閃,瞬間將兩隻怪物砍成好幾截。
  「……弱。」
  「啊嗚!」
  附和薇卡的聲音,跟著吠叫的是站在她不遠處,體型像一隻小狗的天狼。薇卡為牠取了「羽丸」的名字。天狼拍動背上的翅膀,尾巴也甩來甩去的,煞是可愛。
  「日色哥!到你那邊去了!」
  日色當阿諾魯德不存在似的,從一旁走過時,正好聽見繆兒提醒自己已被怪物鎖定。那三隻朝日色突擊的怪物,還整整齊齊地排成了一直線。
  「唔姆,正合我意。」
  日色將刀尖指向跑在最前頭的怪物,青白色魔力集中於右手食指,在刀身上寫下文字。他寫的字是『伸』。
  「伸長吧,《文字魔法》!」
  當他一說完,寫下的文字瞬間產生放電現象,同時刀身也變得愈來愈長。伸長的刺刀貫穿怪物,漂亮地連成一串。
  看著一眨眼就成功討伐了怪物的日色,繆兒這才鬆了一口氣。
  (剩下的就交給大叔他們吧。)
  日色一副已經沒自己事的樣子,在刀身上寫下「原」字,發動魔法,恢復原本的長度後,將刀收入刀鞘。
  
  ※
  
  踩在前幾天下過雨的濕黏土地上,腳底傳來黏稠的聲音。
  正在走路的人忽然停下腳步,從小高丘上眺望眼前的城鎮。身上穿著在旅途中弄髒的褪色長袍,因為罩著兜帽的關係,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不過,還是看得到他嘴角的微笑。接著,他輕輕「呼」地嘆了口氣,卸下背上的大背包,往地上一放。
  慢慢打開袋口,右手伸進其中。在一陣喀嚓喀嚓的聲音之後,抽出的右手上握著一枝筆。
  把筆叼在嘴上,右手再次伸進背包。這次拿出來的是一片大板子,形狀為長三十五公分,寬三十公分的長方形。
  板子上貼著一張純白的紙。接著這個人拿出像是調色盤的東西,再把有各種顏色、看似顏料的液體倒在調色盤的幾個凹槽內。
  直接往地上一坐,板子放在盤坐的腿上,拿起筆沾了些調色盤上的液體,開始在紙上描繪起什麼。
  這麼看來,此人取出的東西應該是一套畫具,而他現在應該正在畫畫。是在寫生眼前的城市景色嗎──雖然這麼想,躍然紙上的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紙上畫的不是城鎮,而是遠在城鎮另一端的群山風景。原來他一開始注意到的就不是城鎮,而是另一端的風景。
  只見他毫不猶豫地動筆,瞬間就為一片空白的紙張注入新生命。
  成品非常出色,完成度也很高,說是放在攤販上賣的商品也不奇怪,肯定能賣錢。換句話說,這個人的畫功非凡。
  在短時間內完成一幅畫的這個人,拿起畫紙和眼前的風景比對,點頭露出認同的表情。
  這時,空中飛過一隻輕輕發出啾啾叫聲的小生物,仔細一看,是麻雀之類的小鳥。
  奇妙的是,小鳥全身上下只有一個顏色,簡直就像從頭到腳都被淋上綠色顏料一般。
  小鳥停在那人肩膀上,嘴喙在他耳邊微微抖動,好像在說悄悄話。
  「……是喔。」
  這時,那個人第一次發出聲音。從這聲音聽來,此人應該是男性。男人伸長指尖,輕輕撫摸小鳥的頭,小鳥又飛上天空了。
  男人在此地待了一段時間,陸續又畫了幾幅畫。忽然之間,似乎有什麼吸引了他的視線,目光集中之處,是四個做旅人裝扮的人。
  只是,那四人正和出現在眼前的怪物戰鬥。他們看起來實力堅強,轉眼間就將怪物打倒了。
  最令男人目瞪口呆的是其中一人,只見那人手中的刀突然伸長,一眨眼便搞定了三隻怪物,非常厲害。
  男人吹了一聲口哨,表達對那人手法的讚嘆。戰鬥結束後,男人依然興味盎然地觀察這四個人。
  四人附近有一隻藍色的小獸,邁著蹣跚的腳步接近其中一人,那個人摸摸牠的頭。能和怪物如此和睦相處的人,自然而然吸引了男人的目光。
  「那是……」
  低喃著,臉上浮現微笑,視線的另一端是一名黃髮少女。此外,另一名身穿紅長袍的黑髮少年也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這個世界,擁有黑髮的人並不多。然而,男人望向黑髮少年的目光,並不只是看見稀奇事物的好奇,還蘊含著另一層意義。畢竟,這個少年就是能使刀伸長的那人。
  男人凝神注視這群人,黃髮少女忽然停下腳步回頭,似乎察覺了男人的存在。
  
  ※
  
  「小薇,妳怎麼了?」
  怪物全數討伐完畢,阿諾魯德鬆了一口氣,看到站在原地不動,緊盯某處的薇卡,疑惑地問。
  聽見阿諾魯德的聲音,薇卡仍背對著他,視線牢牢望向小山丘。
  「怎麼了,小薇?對面那邊有什麼嗎?」
  帶著可愛大帽子的繆兒也和阿諾魯德一樣困惑,轉頭望向薇卡視線的前方。
  「……是我多慮了嗎?」
  薇卡是個將一頭黃髮編成及腰麻花辮的女孩,不過她最大的特徵還是頭頂翹起如天線的髮束,那束頭髮現在正左右擺動,彷彿在接收什麼訊號。
  只見這樣的她歪著頭,凝視山丘的眼神更專注了。然而那裡什麼都沒有。至少大家都沒看見什麼。
  「……應該還是我多慮了吧?」
  薇卡沒有回答兩人,兀自喃喃自語,阿諾魯德與繆兒面面相覷,眨眼不解。
  雖然阿諾魯德他們也很清楚,薇卡不是第一次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但薇卡依然動也不動。
  「到底怎麼了啊,小薇?」
  阿諾魯德終於忍不住,粗獷的臉上堆滿困惑的表情,又問了薇卡一次。
  「唔……沒什麼。」
  薇卡搖搖頭,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再次往前走。
  看到她這樣,兩人即使仍感到疑惑,也因阿諾魯德一句「噯,薇卡就是這樣」而釋懷,跟著邁步向前。
  然而,對薇卡的行動感到疑惑的並非只有阿諾魯德和繆兒。
  黑髮少年丘村日色漆黑的眼眸依然持續注視剛才薇卡凝望的山丘。
  眼鏡後方的眼神閃過犀利的光芒,如同正在找尋獵物的獵人般瞇起雙眼。
  不知道日色是和薇卡一樣感應到什麼,還是單純對薇卡方才的舉動感到不解,總之,他盯著那座山丘看了好一會兒。
  「喂,日色,快走了啦!」
  直到聽見阿諾魯德的呼聲才反應過來,轉移視線重新向前走。
  「剛才看到的那裡就是【薩久】喔!就快跨越國境了!」
  阿諾魯德的聲音難掩欣喜,繆兒也滿面笑容。
  跨越國境從人界進入獸人界,是他們兩人的最優先目標,知道自己愈是接近國境,自然愈是開心。
  日色也是為了跨越國境才來的,心情當然並非不愉快。只是因為走了太多路,肚子餓了,所以有點不高興。
  餓肚子的可不只日色一人,薇卡和像隻小狗般跟著她打轉的天狼羽丸也餓了。
  抵達城鎮之後,先去填飽肚子吧。剛剛這麼一說,薇卡和羽丸都流口水了。
  日色雖然不至於流口水,但也不否認現在只想儘早穿越國境,到城裡吃個飽,好好休息。
  四人自然加快了腳步,朝離國境最近的城市【薩久】前進。
  
  ※
  
  確定日色一行人的目的地是【薩久】後,男人繼續站在小高丘上觀察四人。
  有些安心似的鬆了一口氣,嘴角微微上揚,大概是慶幸自己沒被發現吧。
  這時,薇卡察覺男人的氣息,視線再度轉向他。只可惜男人早一步採取行動,順利躲藏了起來。
  「《月光》和……紅長袍……?」
  掌握薇卡與日色特徵的男人喃喃低語,將整套畫具收回背包。
  再次望向四人背影,露出愉悅的表情。
  「有意思,試著和他們接觸看看吧。」
  男人以期待的口吻自言自語,揹起背包,也開始朝【薩久】前進。


  第一章 奇特的畫家
  
  
  抵達國境邊界城市【薩久】的日色一行人,遇上意想不到的事態。
  「喂,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
  日色不高興地皺眉,身邊的阿諾魯德臉頰抽搐。
  他們眼前是吸引了熱鬧人群的眾多攤販,周遭更擠滿數不清也懶得數的人潮。
  對討厭嘈雜的日色來說,這種人口密度和從中產生的熱氣,在在令他煩躁不已。
  「今、今天是不是有……祭典啊?」
  可愛的繆兒歪著頭,眼中散發感動的光輝。或許這些多得令人眼花撩亂的店家令她產生期待了。
  「嗯……好多香味。」
  「啊嗚!」
  薇卡和羽丸翕動鼻翼嗅聞,從攤子上傳出各種香噴噴的食物香氣,引誘得她們東張西望,口水直流。
  阿諾魯德思索了一會兒,突然驚覺:
  「等一下,今天是《烏魯伊》的第一天嗎?」
  「是啊,大叔。」
  他說的《烏魯伊》,是這個世界的《月份名稱》。
  
  一月 奈爾萬    二月 尼奴伊   三月 古娃耶隆
  四月 古威力斯   五月 羅斯隆   六月 諾魯伊
  七月 凱爾卑斯   八月 烏魯伊   九月 以旺涅斯
  十月 奈爾卑涅斯  十一月 斐蘇伊  十二月 吉力斯隆
  
  在這個世界裡,每個月各有三十天。這套曆法稱為《阿諾魯曆》,今年是《阿諾魯曆 二一一四年》。
  「今天是什麼日子?」
  「日色,你不知道嗎?今天是每年慣例舉行《拉耶亞祭》的日子啊。」
  「《拉耶亞祭》?」
  這個世界也有季節的不同,以下是對應日本春夏秋冬的季節名稱。
  
  春 艾斯伊魯 夏 拉耶亞
  秋 亞瓦斯 冬 力烏
  
  「現在的季節是《拉耶亞》吧?為了消暑,到處都會舉行這種熱鬧的祭典喔。」
  聽了阿諾魯德的說明──
  (原來如此,大概等於日本的夏日祭典吧。)
  日色明白之後,愈來愈覺得不高興。天氣已經夠熱了,身邊還有個這麼熱血的傢伙,再加上這擁擠的人潮來助長熱氣,真是教人煩得受不了。
  「你剛在想什麼沒禮貌的事對吧?」
  「啊?我什麼都沒想,只覺得大叔你熱血得很煩而已。」
  「我說你啊!就算這麼想也不要承認,就說『沒有』或其他否認的話不好嗎!幹嘛老實說啊,臭傢伙!」
  「你就是這種地方熱血得令人厭煩啊。」
  「你、你這個小鬼真是吼……」
  阿諾魯德氣得握拳發抖。這時,視線不經意瞥見繆兒的表情。她雙頰潮紅,雙眼不斷轉動盯著熙來攘往的人群。
  這時,阿諾魯德不知想到什麼,拍了拍手。
  「好~我決定了!不管誰怎麼說,我就是決定了!」
  「怎麼這麼突然?你終於瘋了嗎?」
  「少囉唆啦!」
  驚訝的繆兒她們也眨著眼睛不知所措。
  「今天要在這裡過夜對吧?既然如此,何不盡情享受祭典!」
  聽了這句話,不只繆兒,連薇卡的臉都發光了。她們一定很高興吧。
  其實她們或許很想參加這種歡樂的祭典,但又不好意思說。雖然薇卡可能只是想吃東西而已。
  「是喔,那你們去玩吧,我先找個旅店吃飯去──」
  「等等。」
  日色正要邁步走開時,被阿諾魯德抓住肩膀。
  「放開啦。」
  「不行,這種時候你何必說那種話?大家一起享受祭典嘛?」
  「我沒興趣。」
  「喔~你說這種話真的好嗎~?」
  「…………幹嘛?」
  阿諾魯德豎起食指,笑得賊兮兮。他的表情激得日色有些火大,好不容易才忍住一拳撂倒他的衝動。
  「聽好嘍?在【薩久】舉行的《拉耶亞祭典》規模可是相當大。」
  「…………」
  「不只攤位數量很多,這裡的祭典最大的特徵,就是有會超人氣店家來擺攤!」
  「超人氣」這個字稍微有點吸引人,日色挑了挑眉。
  「而且,【薩久】的祭典還會舉行人氣攤商大賽,選出最受歡迎的攤位,呵呵,往年都是賣食物的攤位獲勝……說到這裡你應該懂了吧?」
  「…………原來如此,也就是可以吃到相當美味的東西?」
  「一定能讓你心滿意足喲。」
  「唔姆……」
  阿諾魯德熟知這個世界的情勢,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參加【薩久】的祭典了。日色判斷他應該沒說謊,事實是也找不到他說謊的理由。
  這麼一來,「美味食物」這誘因立刻使他食指大動。
  精神都來了,日色下定決心,往眾人面前一站。
  「喂,喂。」
  見日色什麼都不回答,阿諾魯德還以為自己說服失敗。露出失望的表情。沒想到,日色看著前方,撂下狠話。
  「快點帶路啊,要是那至高無上的美味賣光了怎麼辦,變態。」
  「不、不准說我變態!」
  阿諾魯德橫眉怒目,破口大罵,嘴角卻帶著淡淡微笑。繆兒和薇卡也很興奮,四人一獸就此決定,暫時前去享受歡樂的祭典吧。
  
  
  「……《火燒桃子糖》?」
  日色對著攤販前的招牌嘀咕,阿諾魯德則驚喜地睜大雙眼。
  「喔,有賣這種稀奇的水果啊!」
  「人客,歡迎喔!要不要來一點啊,會算你便宜的!」
  攤販老闆是個熱情的老爹,堆滿笑容招呼眾人。繆兒和薇卡看到排在攤子上的《火燒桃子糖》,眼睛都發光了。
  「老爹,給我四個這個……不,給我五個!」
  阿諾魯德連羽丸的份都算進去了。薇卡一道謝,他就笑著說:「不用客氣啦。」
  「好喔!喔喔,兩位小姐這麼可愛,給妳們特大的吧!」
  「謝、謝謝您……耶嘿嘿!」
  「嗯唔……老爹真慷慨。」
  繆兒和薇卡開心地笑了。日色和阿諾魯德也分別接過桃子糖,拿到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觀察一番。接著,日色問阿諾魯德:
  「這好吃嗎?」
  「喔,超好吃的啦~這種形狀像燃燒火焰的果實,雖然用糖果包起來了,可是口感柔軟好嚼。總之,你先吃吃看,就知道為什麼叫火燒桃子了。」
  聽他這麼一說,日色姑且試吃了一口。喀啦一聲咬下,確實不覺得硬。在嘴裡咀嚼了幾下,品嚐味道,突然口中有什麼劈哩啪啦的彈跳起來。
  「────嗯?」
  「嘿嘿,嚇到了吧?一種會在舌尖彈跳的果實,這就是《火燒桃子》的真髓呀!」
  阿諾魯德得意洋洋地大喊。日色心想,這確實是會讓人上癮的滋味,不會太甜膩,又能享受有趣的口感,這種食物在孩子之間一定很受歡迎。
  繆兒也以手捧頰,陶醉在美味與新奇的口感之中。薇卡張大櫻桃小口,盡情大嚼,羽丸也喀吱喀吱吃得不亦樂乎。
  因為肚子本來就餓了,日色一行人很快吃完火燒桃子糖,走進喧鬧的人群中。
  「好!接下來是那裡!」
  在阿諾魯德帶領下,展開了一場美食饗宴。
  (原來如此,這就是祭典啊。反正有美味的東西吃,逛逛也不壞。)
  對於在日本時從未去過祭典的日色而言,這也不失為一次新鮮的體驗,他深深受到祭典的氣氛吸引。
  不過,要是沒有這麼多人就更好了。會有這種想法,真不愧是日色。
  祭典裡有各種攤販,也有打靶和抽抽樂等日本祭典裡常見的攤販。
  繆兒和阿諾魯德、薇卡一起盡情享受這些吃喝玩樂,在夜市裡逛了一會兒之後,日色的精神計量表終於突破極限值了。
  (唉,我不行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被人推擠、踩腳……這些人怎麼不全部去死啊。)
  腦中開始浮現恐怖的念頭。此時,目光瞥見一個特別大的攤販,招牌上寫著:
  
  《幸福鯊三明治》
  
  看見同一塊招牌的阿諾魯德表情驚愕,好像看到鬼一樣。
  「不、不會吧……竟然是那個……幸福鯊?」
  「你知道那什麼?」
  「當、當然知道啊!只要是廚師,人人都想料理一次的食材!」
  從他激動的狀態推測,那一定是相當厲害的東西。
  「你知道嗎?幸福鯊只棲息於【大藍海】中,而且牠們只生活在深海裡,很少浮上淺海的。只有在極少數的產卵時期,才會有那麼一小段時間能在海面看到牠們的蹤影。這種鯊魚的身體是美麗的桃紅色,頭則是翡翠綠,頭上還長有角。全身上下包括牙齒、身體和角都可食用,是被譽為『完整食體』的生物呀!」
  阿諾魯德激動得全身發抖,熱切訴說關於幸福鯊的事,對動物生態基本上沒興趣的日色左耳進右耳出,只想知道一件事。
  「所以咧?好吃嗎?」
  「當然啊!你知道嗎?那魚身的美味啊……甚至公認超越《水獵犬肉》呢!」
  「去給我買來,現在立刻去買。」
  日色的眼神瞬間轉變,展現近乎殺氣的魄力。
  「喔、喔喔……可、可是……」
  「怎樣?」
  「你看那個啊。」
  「唔?」
  朝阿諾魯德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般商店街常見的轉輪抽獎台,以及一旁大排長龍的人群。
  「因為數量有限……所以只有抽到的人才能吃。」
  「你說……什麼?」
  日色大受打擊,沒想到都來到這裡了,竟然不能吃到那麼美味的食物。他咬緊牙根,這簡直是難以形容的酷刑。
  「一人好像只能抽一次,而且已經有好幾個人抽中了……喔,板子上寫著還剩八人份……既然已經有這麼多客人排隊,這下大概別想抽中了吧。」
  看到進入完全放棄模式的阿諾魯德,日色不甘願地握緊拳頭。薇卡似乎也因阿諾魯德的話而深感絕望,臉色鐵青。
  看來她也和日色一樣,無論如何都想吃吃看那種肉。
  (等一下,《水獵犬》已經夠好吃了,眼前竟然有比那更美味的食物,卻告訴我吃不到?這種事太過分了吧……不,我的字典裡沒有放棄!)
  日色猛地抬頭,瞪著攤販看。
  「姑且跟你道聲謝,大叔。」
  「啊?」
  「謝謝你讓我跟那東西相遇啊。」
  「話是這麼說,我們又吃不到……」
  「不,沒理由放棄。」
  「可是,用一般常識想,根本就不可能吧?」
  「開什麼玩笑,如果抽籤當選機率低是一般常識,那我就要顛覆這個常識!」
  日色望向正在轉動抽獎台的人,看起來,抽中時只會掉出金色珠子。
  眼看現在又被抽中了一份,只剩下七人份了。動作不快點不行。
  (既然如此……)
  將魔力集中於指尖,日色的食指尖端發出淡淡的青白光芒。
  「喂,你們幾個,把手伸出來。」
  「「「……咦?」」」
  日色的話,令三人一頭霧水。
  
  
  排隊抽籤的人愈來愈少,陸續有人抽中,現在只剩下四人份的《幸福鯊三明治》了。
  運氣好的是,接下來不再有人抽中。終於……
  「輪到我了。」
  輪到日色上前抽籤。他吞了一口口水,慢慢轉動抽獎轉輪,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咕咚。
  
  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滾出來的珠子顏色是──────
  「哇哈哈哈哈!對我來說沒有不可能的事!」
  一副中二魔王模式全開的日色放聲大笑。
  沒錯,他順利轉出了金色的珠子。就在他握拳高舉的手背上,寫著一個散發青白光芒的文字。
  那個字就是──────『幸』。
  到底該寫什麼字才好,著實令日色苦惱了一番。寫『運』好像也可以,不過他不確定那樣是否可以指定幸運或厄運。

  或者寫『出』?這麼一來確實會滾出珠子,只是未必會是金色。
  要不然,寫個『中』?這是讓他猶豫最久的一個字。寫上『中』字或許會抽中,然而他不知道寫在自己手上會不會有效果。
  寫在轉輪抽獎台上效果自然是最完美,可是不寫在自己手中就失去意義了吧。
  所以,最後他決定寫『幸』字。有了這個文字,就能想像自己幸運中獎的樣子。
  魔法是一種想像,若是心懷雜念就會降低魔法的效力。這也是為什麼日色選擇辨識度高又不易混淆的『幸』字。一如往常開了外掛。
  而且,他還加了四重保險,在其他三人手上也寫了一樣的文字。這麼一來,四個人中有任一人抽中的機率就會大幅提昇。
  然而這麼做的前提是日色使用的魔法將會曝光,不可否認這確實是個問題。
  (嗯,不過為了美味的食物,我並不後悔這麼做。)
  比起魔法曝光帶來的麻煩,他更無法戰勝的是對食慾的貪念。再說,魔法早就在阿諾魯德和繆兒面前曝光過了。事實上正因如此,日色並不是太猶豫。結果,竟然開出了四人連續抽中的大滿貫。
  這驚人的現象使阿諾魯德與繆兒驚愕得說不出話,日色心想,事到如今也只好向他們說明了。反正他現在心情非常好。
  至於薇卡,就只是很高興而已。
  「喂,喂,日色……」
  「我知道你有話想問我,但是現在……先吃這個吧!」
  等一下再向阿諾魯德說明吧。
  拿到手的食物類似漢堡,中間夾的當然是幸福鯊肉。肉的顏色是漂亮的櫻花粉紅,再夾上類似萵苣的蔬菜,塗抹的醬汁味道甜甜辣辣。
  「啊姆…………嗯唔?」
  …………這、這裡是哪裡?
  一陣海潮的香氣湧現,令人瞬間產生置身海洋的錯覺。
  深海的水壓使魚身肉質緊縮有彈力,鮮味也很濃厚。和酥脆的麵包形成絕配,只要吃一口就能感受來自大海的生命力。
  魚肉在口中逐漸融化,刺激著舌頭……不,刺激著整個口腔感官。同時之間,還能品嚐到顆粒狀的口感,這就是阿諾魯德說的魚角吧,真美味。
  比有著絕妙鹹度的炸軟骨還要好吃數倍。包括骨頭和牙齒,身體毫無抵抗地接受了這樣的美食。
  (喂喂,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這應該比過去吃過的任何食物都要美味吧,吃下肚後,那魚肉彷彿還活著一般,在胃中掀起一場暴動。
  那種感覺卻是非常美妙,甚至感到身體不斷湧出力量。
  這是……這是……
  (……毫無疑問,這是中大獎了啊!)
  臉上自然而然綻放了微笑。
  沉浸在這種放鬆與恍惚的感覺之中,或許會就此睡去。真的太舒服了,彷彿身處於溫暖陽光下,自在悠遊於大海中。
  看看阿諾魯德他們,繆兒正一絲不苟專心吃著,她也喜歡吃東西,能吃到這麼厲害的美味,心情一定非常好。
  另一方面,阿諾魯德他───不知為何居然在哭。
  說真的,一個大叔邊吃東西邊哭,實在不是很好看的畫面。
  算了,由此可知這種食物有多麼美味。話雖如此,日色還是覺得有點掃興,決定等下揍他一頓。
  薇卡臉上帶著紅暈,連自己那一份也跟羽丸一起分享。所有人都從食物中獲得幸福。
  「哎呀~太滿足了!老子真是心滿意足~」
  阿諾魯德欣喜地拍拍鼓脹的肚子。
  「嗯,好好吃喔。呃……那個……」
  繆兒望向日色。
  「那個……謝、謝謝你,日色哥!」
  「日色,謝啦,真好吃。」
  薇卡也和繆兒同時道謝。日色只回了「別放在心上」。
  不過,趁著她們這麼一說,阿諾魯德理所當然問起《文字魔法》的事。
  「那麼,可以告訴我們嗎?關於剛才你在我們手背上寫字的事。至今你一直不肯告訴我們,也差不多可以說了吧?」
  「…………好吧,可以。」
  「咦?真的要說嗎?」
  還以為鐵定會被拒絕的阿諾魯德,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怎麼?要是你不想聽,那我就不說嘍?」
  「啊啊不是不是,快告訴我們!那個文字……那到底是什麼?肯定是魔法沒錯吧?」
  其他兩人也緊盯著日色的嘴巴。這神祕的魔法果然令人深感興趣。阿諾魯德身上過去曾被日色寫上文字,比起她們兩人更是興致勃勃。
  「沒錯,那就叫作《文字魔法》,是一種獨特魔法。」
  「我就知道。」
  阿諾魯德似乎早就察覺那是獨特魔法的一種。說得也是啦,雖然每次時間都很短,但是在他面前使用過那麼多次,要不察覺才奇怪。
  不管怎麼說,文字魔法不但能製造火與光,還能治癒傷口,甚至提高別人的身體能力。阿諾魯德自己也曾親身體驗,會發現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啊,和我至今見過的獨特魔法比起來,這種魔法好像更為奇妙。它的原理到底是什麼?」
  其實日色不確定究竟該說到什麼地步。因為心情好,所以提供一點情報是無妨,但也沒必要全部坦承吧。
  這麼一想,他轉而思考起對自己而言,他們幾個人的立場是什麼?是在奇妙的緣分下相識,一路走來一起旅行的夥伴。
  老實說,這三人的個性都是濫好人兼傻正直,也都很珍惜同伴。對他們而言,應該早已將日色視為夥伴了吧。
  至少,自己和他們一起經歷了一段類似生死關頭的經驗,日色心中也對他們增加了不少信任感。這麼說來,或許可以再告訴他們多一點吧,心意已決,日色再次開口:
  「我不是在你們手背上寫了文字嗎?」
  「嗯,是啊。」
  「那是我住的地方的人使用的文字,我的能力就是藉由文字的效果引發某種現象。」
  這個世界沒有漢字,他們三人也不會唸。接下來,日色又簡單說明了魔法,除了薇卡,另外兩人聽了之後都顯得很訝異。
  尤其是阿諾魯德,將雙手環抱在胸前沉思:「哪裡有那種文字啊?」
  薇卡則以「喔喔~」的驚嘆表達內心的感動。
  「話說回來,日色你的魔法也太強了吧?」
  「嗯嗯!」
  阿諾魯德這麼一說,繆兒立刻點頭表示贊同。
  「我哪知道啊,這是天生的才能啦。」
  「呃,你說的是沒錯……即使如此,還是比我過去聽聞的任何獨特魔法都要強大耶!」
  「喔,比方說你聽過哪些?」
  日色對和自己不同的獨特魔法很有興趣。
  「我想想看喔,比方說挪移空間的魔法,洗腦別人的魔法,還有……找尋怪物的魔法。」
  「確實每個聽起來都很強。」
  其中尤以「洗腦魔法」最令日色感到不妙。雖然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洗腦,能剝奪人心思考的力量,這種魔法未免太強大。
  「可是啊,只要有你的那個《文字魔法》,我剛才舉例的魔法,不就都能使用了嗎?」
  老實說,的確可以……細部的控制能力姑且另當別論,透過文字應該能達到與這幾種魔法類似的效果。
  「的確是可以啦。」
  「我就知道,好卑鄙喔~你太作弊了啦~!」
  繆兒雖然沒有說話,卻以點頭表示同意。
  「不過,我的《文字魔法》雖然萬能,卻決不是無敵啊。」
  「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我沒義務告訴你這麼多。」
  就不用連缺點都坦白招供了吧。就算他們是能稍微信賴的對象,有些事還是不能說。
  「可惡…………不過,你確實不是那種會把自己的缺點告訴別人的笨蛋。」
  「就是這麼回事。」
  「可是,撇開這個不談,你的魔法實在太有魅力了!真可說是浪漫幻想!」
  「隨便你怎麼說,我已經累了,到旅店去吧。」
  「你聽人講話好不好!」
  日色一如往常的我行我素,阿諾魯德嘆了口氣,乖乖跟著他走。
  「怎麼?祭典玩夠了嗎?」
  看到他們跟上來,日色感到疑惑。
  「咦?喔,我是已經玩得很滿足了啦……」
  「我也玩得很開心!」
  「小薇也……玩很多了。」
  「啊嗚!」
  「那麼就這樣吧。」
  「既然如此就快去訂旅店吧,我的家僕。」
  「要我說幾次,我才不是你的家僕!是說你該對年長者尊敬一點吧,混帳!」
  「你只是早點出生罷了,有什麼了不起。」
  「只是早點出生,就比你多了不少人生經驗啦!給我道歉!現在立刻馬上給我道歉!」
  看到光天化日下大聲嚷嚷的阿諾魯德,日色說:
  「………………妳們長大後可別成為這種大人喔。」
  「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這個混帳!」
  日色看了繆兒一眼,她似乎也無法替阿諾魯德辯解,一臉傷透腦筋的表情。
  丟下吵吵鬧鬧的阿諾魯德,日色率先朝旅店走去。不料,問題就在這時發生了。
  
  ※
  
  「……咦?沒房間?」
  阿諾魯德錯愕地站在旅店櫃台前。站在他身後的日色全身上下都散發出極度不高興的氣息。
  「不好意思,客人。適逢祭典期間,拜此之賜,現在沒有空房了。」
  話雖如此,那現在該如何是好。尤其是後面還站著一個目露殺氣的凶神惡煞,該如何說服他可是個大問題,阿諾魯德煩惱得額上冷汗直流。
  他緩慢安靜地轉過身,凝視那個黑髮少年。
  「你打算怎麼辦,大叔?」
  「這、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呀!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
  「…………呼,明明進了城卻要露宿街頭嗎……」
  難得看到日色露出空洞眼神,口中喃喃自語的模樣。老實說,這一路走來都是露宿野外,還以為好不容易可以在房間裡睡個好覺。遺憾的是,這個夢想還沒實現就消失了。
  「可惡……臭祭典……我要去炸了它。」
  雖然聽到他這麼嘀咕,日色自己在祭典裡還不是玩得很開心,應該不至於真的抓狂吧。
  早知如此,在去逛祭典夜市前就該先來訂房才對,阿諾魯德心想。不,或許那時候就訂不到房間了。無論如何,他還是為沒有事先確認感到後悔不已。
  「那個……」
  櫃台工作人員這麼說著,阿諾魯德沒精打采朝對方望去。
  「如果不介意,幾位要不要去公會看看?」
  「公會?」
  阿諾魯德反問。
  「啊,是的,公會裡有職員用的假寐室,只要說明情況,或許能開放借宿?」
  聽了這句話,阿諾魯德一掃臉上的陰霾,點頭回應:
  「沒錯,至少這種日子應該肯借吧。」
  「要去看嗎?」
  繆兒小心翼翼抬眼詢問,阿諾魯德拍拍她的頭。
  「是啊,去試試最後的希望也好。」
  「希望不要白跑一趟啊。」
  「我說你啊,日色!為什麼要說這種話!至少期待一下嘛!」
  「那還不如趕快去吧。」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聽人說話!」
  日色快步走出旅店,眾人趕緊跟上前去。
  
  ※
  
  公會裡已有不少人留宿。想盡辦法拜託,好不容易終於獲得一間能讓四人加一隻過夜的房間。幸好沒有白跑一趟,日色一行人也鬆了一口氣。
  被帶到假寐室後,日色第一個躺在床上。打從心底感嘆,比起露宿野外,床睡起來果然舒服多了。
  「對了,接下來怎麼辦?」
  阿諾魯德問的是接下來要如何穿越國境,日色一邊享受舒適的床舖一邊說:
  「……邊關不能擅自穿越嗎?」
  「是啊,如果持有官方發行的《通關証》,那又另當別論。」
  「你有嗎?」
  「嗯,有我和繆兒的兩份。小薇呢?」
  「嗯……我有。」
  薇卡的目標是找到在世界各地旅行的父親,她當然也會有通關証。
  「那東西要怎麼取得?」
  「喂喂,你連這都不知道還想穿越國境喔?」
  「如果語言無法溝通……只好靠蠻力?」
  「太恐怖了!本來我一定會笑你白痴,可是在知道魔法的事之後,只覺得這個答案太恐怖了!」
  反正他一定在打一些用《文字魔法》掃平守關官員的恐怖主意吧,阿諾魯德想著想著,臉都抽搐了起來。
  「我告訴你,《通關証》要去公會申請發行啦。你看!」
  說著,阿諾魯德拿給日色看的是一張比電車票大一點的東西。上面寫著發行日期和有效日期等字樣。
  「那我就在這裡申……」
  「不,就算這間公會可以申請,等到許可下來也要很長一段時間喔。」
  「……真的假的?」
  「真的。正確作法應該是請【人類國度】的公會發行。就算是那樣也得等上一個星期左右。在這裡申請的話,這裡的公會職員必須先取得【人類國度】公會的確認,獲得許可後才能拿到《通關証》。」
  首先要提出申請,由公會調查申請人的經歷、家世背景等。不用說,如果是有犯罪紀錄的人,那就一定無法獲得許可。
  唯有判斷人品沒問題,又有充分通關理由的人,才能獲得公會管理者蓋上許可章的許可證。那就是《通關証》。
  「喔,這麼說來,【維克特里亞斯】的公會管理者地位很崇高嘍。」
  「你在說什麼啊?你不就是從那裡來的嗎?怎麼會不知道?」
  「因為我沒興趣。」
  「……唉,聽好了,這些事記起來對你有益無害。日色,你知道人類中有幾個SSS級的冒險者嗎?」
  「沒記錯的話,是三個吧?」
  「對,其中一個就是【人類國度•維克特里亞斯】的公會管理者。」
  「是喔。」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就算阿諾魯德這麼說,日色基本上對別人的事就是不感興趣,這也沒辦法。
  「那可是很厲害的事耶。只有實力和人望都夠優秀的人才會被選上。據說他連體能都和獸人不相上下,名符其實的怪物等級。」
  「我只知道那個怪物還是抵擋不了地位和名聲的誘惑。」
  「我、我說你啊……我確實聽人說過,【維克特里亞斯】的公會在有戰爭發生時,能夠行使與國王同等的權力……不過,這應該言過其實了吧?」
  「我哪知道。」
  「……呼,那你一定也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吧?那個人的名字叫作──」
  
  ※
  
  「嗯?喔,好久不見了,威爾。」
  「久疏問候,朱頓大人。」
  【人類國度•維克特里亞斯】的國軍第二部隊隊長威爾,帶著爽朗的笑容迎向一個名叫朱頓•蘭卡斯的男人。
  朱頓雖然有一口漂亮的白鬍子,年紀其實才四十八歲。剃得短短的白髮絕對不是因年老褪色,而是天生的。
  柔和的表情,散發一種連小孩都能感到安心的氣質。只不過,一旦他站起身時,體格隨即給人一種異樣感。
  身高超過兩公尺,鍛鍊有素的手臂堅硬得如同鋼鐵。
  全身上下包覆著一層宛如鎧甲的肌肉,叫人擔心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否一用力就會繃破。
  「哇哈哈!別這麼客套!你現在可是一位了不起的隊長大人了呢!」
  朱頓豪爽大笑,在威爾背上拍了幾下。或許他自認為只是輕拍吧,卻具有足以令威爾的HP徐徐下降的衝擊力道。
  「咳咳!啊,您一點都沒變啊,朱頓大人。」
  摩挲著背部,威爾也高興地笑了。
  「有什麼事嗎?什麼風把你吹來這種地方?」
  「我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想拜託身為公會管理者的您。」
  這裡是公會,現在兩人所在的地方正是管理者室。威爾一臉嚴肅,朱頓聳聳肩問:
  「喔?又有麻煩事啦?別這樣嘛,我都已經退休了,第一線的工作,還是交給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去做吧。」
  「您別這麼說,當今世上還沒有一個冒險者能與您匹敵呢。」
  「哇哈哈!你太過獎、太過獎了!再說,我可是有所耳聞,你們不是成功召喚勇者了嗎。現在應該是屬於他們的時代了吧?」
  朱頓問這個問題時,目光有些犀利,威爾故意裝作沒看見。
  「不不不,時代始終需要的是強者。尤其是像您這樣的強者。」
  聽了威爾的回答,朱頓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黯淡,又隨即恢復原樣。
  「所以說,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啦。現在的我頂多和那些SS等級的傢伙不相上下。拚老命也沒辦法像過去SSS等級時身手那麼俐落了。」
  他自嘲地說,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憂慮還是豁達。
  「您太謙虛了……剛才朱頓大人曾說,第一線的工作就交給前途無量的年輕人?」
  「是啊,我是這麼說了。」
  「那麼,我想請您指導這些前途無量的年輕人,教教他們戰鬥的方法。」
  「…………你指的是勇者?」
  「是。」
  兩人相互凝視了許久。朱頓看著威爾真摯的眼神,懷念地笑了。
  「那時,你的眼神就是這樣。當年,你志願投入我門下時。」
  「結果您拒絕我了。朱頓大人當時是這樣對我說的:你不夠資格當我的徒弟,我只收和我站在相同高度戰鬥的人為徒弟。」
  「我說過這種話啊?」
  朱頓嘴裡一邊嘟噥「我當時也是太年輕了」,一邊露出難為情的笑。
  「現在,能和您站在相同高度戰鬥的人出現了。」
  臉上的笑容消失,朱頓只回答了威爾:「……是嗎。」
  「請您務必指導他們!一切都是為了我們『人族』的未來!」
  「為了『人族』的未來……是嗎……」
  朱頓望向威爾的眼神堅定,那是一雙只筆直看著前方的眼睛。朱頓取出菸斗點火,緩緩呼出一口香菸煙霧。
  「我說威爾啊。」
  「是。」
  「你知道我為什麼當上公會管理者嗎?」
  「這……不,我不知道。」
  「發生戰爭的時候,公會管理者擁有與國王同等的指揮權限。」
  「朱頓大人……」
  「當我還是個冒險者時,總是在思考為什麼這個國家,不,為什麼這個大陸爭戰不斷。」
  「…………」
  「我每天都在祈禱,總有一天有人能令世界和平。這完全是依賴別人的想法。可是,種族之間的鬥爭愈演愈烈,我們國家也遭到無妄波及。我義不容辭地為國上戰場,因為有想要守護的事物。可是,你知道當時的公會管理者到哪去了嗎?」
  或許早已知道答案,威爾也露出苦澀的表情。
  「那個公會管理者遠離了這個國家。那傢伙拋棄了這個國家啊。利用身為公會管理者的權威,自己一個人逃跑了。因為這樣,無人出面迅速統領冒險者,不知多少本該得救的生命因此喪生。」
  「朱頓大人……」
  「指定那個人擔任公會管理者的是國王。」
  聽著朱頓的話,威爾沉默不語。
  雖然指定公會管理者的國王必須負起責任。然而,朱頓也氣自己沒能看穿那個管理者的真面目。
  「所以,我拚命讓自己變強,以成為公會管理者為目標。當戰事發生之際,才能在國王面前堅持權限,確實採取應變行動。這麼做,使公會管理者成為形同另一個國王的存在。」
  「…………」
  「我的目標是成為唯一能指摘國王錯誤的人。這是身為一個冒險者的我所能做到的極限。可是……」
  他心有不甘握緊雙拳,這副模樣令威爾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直到今天,國王的決定還是絕對不可推翻。然而,一旦發生關乎冒險者本分的戰事,決定權就輪到公會管理者掌握。
  朱頓平靜地,對威爾投以冰冷的視線說道:
  「現在,國王又犯錯了。」
  「什麼!您在說什麼啊!」
  想不到朱頓竟突然開始批判國王,威爾驚呼失聲。再說下去,就算他是公會管理者,也有可能犯下侮辱罪。
  然而,朱頓絲毫不以為意,繼續冷冷地說。
  「犧牲了三個人的性命,國王究竟想做什麼?不,其中一人算是勉強活下來了是吧。」
  接著,他將視線轉向威爾,以眼神催促答案。
  「這……這……」
  「召喚勇者……?這個國家確實陷入危機,可是我認為在召喚勇者之前,還有更應該做的事,也曾如此向國王進言。」
  「有這回事……?」
  不知情的威爾皺起眉頭凝望朱頓。不料,朱頓接下來說的話更驚人。
  「為什麼國王拒絕與對方和平交涉呢?」
  「和平……交涉?這是怎麼一回事?」
  「唔姆,你未獲告知是嗎。不過,這也難怪。」
  朱頓無奈地搖搖頭。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朱頓大人!」
  「在很久以前,『魔人族』應該曾經送來和平協議書。」
  「怎麼可能!我從來沒聽過這件事!」
  「鐵定是上位者隱瞞了吧。」
  朱頓說完,「呼~」地吐出香菸煙霧。
  「不,不,可是!就算您說的是真的,『魔人族』送來的協議書也不可信啊!」
  「為什麼不先試著展開兩國間的對話?」
  「……咦?」
  「是否真的不可能,要先試過才知道吧。」
  「這……」
  朱頓說的是正確的道理,威爾心知肚明也無法反駁。
  「我明白你的心情。也知道在很久之前,對方曾送過一次協議書,卻在準備會談時背叛我國。可是,在犧牲親生女兒的生命之前,國王應該還有其他可努力去做的吧?」
  「但、但是,這麼做陛下本身也很心痛。」
  「失去女兒和心痛是兩回事吧!」
  剛才柔和的表情為之一變,現在的朱頓臉上滿是驚人魄力。威爾全身滲出汗水,不知不覺顫抖起來。這就是退休冒險者的霸氣嗎……
  朱頓搖頭嘆息。
  「就算不用那麼做,只要來找我商量,不管是會談還是哪裡我都願意陪國王去。你們或許不知道,無論是『獸人族』還是『魔人族』裡都有好人。只可惜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沒、沒錯,或許你說的是真的。可是,『魔人族』的王想毀滅『人族』卻是不爭的──」
  「事實?」
  「沒錯!」
  「那你知道這件事嗎?『魔人族』的王已經換人當了。」
  「……咦?」
  「換了新王,想法也會改變。那份協議書也是新王送來的,反觀我們的國王,不但不願認真思考我說的話,一心只想從異世界召喚不相干的人來。」
  「怎麼說是不相干的人……勇者大人們是為了我國……」
  「為了我國賭命……嗎?」
  「…………」
  「我不知道異世界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可是啊,那些勇者們在遇到自己的生死關頭時,還會為這個世界的天下擔憂嗎?我不認為。要是我的話,一定會丟下擅自把我誘拐來此的你們,踏上自己的旅程。」
  他說的正是那個叫日色的少年所做的事,威爾不由得大受打擊,僵立在原地。
  「可、可是勇者大人們是真的……」
  「那是因為他們還沒面臨可能喪命的局面吧?在絕望中還能挺身而出的人可不多喔?」
  「…………」
  「那些人也有故鄉吧?將他們召喚而來的國王真正該做的,是將他們平安送返,不是嗎?」
  威爾低下頭,緊閉雙眼。他的表情和動作顯示了毫無反駁的餘地。
  「我聽說,還有一個被召喚來的傢伙,嚷著自己沒有義務幫忙,不知道上哪去了吧?」
  「啊,是。」
  「我認為……與其相信勇者,不如相信那個人。」
  「這、這又是為什麼!」
  威爾怒氣沖沖,一副對這句話追究到底的氣勢。
  「連這個都不知道,可見你還不夠成熟。」
  「朱頓大人……」
  朱頓又恢復威爾剛到訪時的柔和表情,將菸斗放在桌上。
  「你回去吧,威爾。」
  「可、可是!」
  「現在自己該做的是什麼,回去再好好思考一次。下次,該輪到你試著在國王面前進言了。」
  「這麼可怕的事,我……」
  「連臣子與友人的話都聽不進去的人,要怎麼拯救世界。」
  至此,朱頓連一句話都不再多說,威爾只能愕然從房間離去。
  
  ※
  
  「朱頓•蘭卡斯?」
  「對,朱頓•蘭卡斯。原本是個冒險者,外號《衝擊王》。」
  看來那是他的稱號,只不過聽了阿諾魯德的介紹,日色眉頭都皺了。
  「聽起來好中二……」
  「終二?」
  「當我沒說。」
  「是喔?好吧,反正你記住他就是了。他擁有崇高的人格,當『人族』實在是太可惜了。」
  「喔?我怎麼覺得只是個抗拒不了地位與名聲誘惑的傢伙?」
  「我就說了,對方不是那種人!我也曾受過他的照顧,雖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阿諾魯德目光望向遠方,似乎懷念起過往。
  「算了,那種人的事不重要,重點是這樣下去我無法通關吧?」
  「竟然說不重要……唉,對啦,等到你可以通關可能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日色陷入沉思,忖度接下來該如何是好。雖說慢慢等也是一個辦法,連到【維克特里亞斯】的公會申請都得花上一星期了,在這裡一定會等更久。再怎麼說,一個地方待久一定會感到厭倦。
  日色開始思索解決方法,阿諾魯德則轉而對正在和羽丸玩耍的薇卡說:
  「小薇啊。」
  「嗯?」
  「妳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要和我們一起度過國境嗎?」
  儘管在奇妙的緣分下,阿諾魯德等人與薇卡一起展開旅程,可是她也有她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找尋父親。
  因為喜歡日色,想將日色當作自己的王來奉侍的薇卡,就這樣隨波逐流跟著自己和繆兒走也沒問題嗎?阿諾魯德想問的是這個。
  「……不行嗎?」
  薇卡歪著頭問。和日色一樣,從她的表情也看不出內心情感起伏。
  「不、不是不行,而是妳沒問題嗎?妳老爸說不定還在人界裡啊?」
  這個叫【伊蒂亞】的世界總共有三塊大陸,彼此之間以橋聯繫。『人族』住的大陸稱為人界,『獸人族』住的世界稱為獸人界,『魔人族』住的世界就叫魔人界。
  要是薇卡專程越過國境前往獸人界,她的父親卻還在人界的話,豈不是又得再回來一次。與其如此,不如留在人界仔細調查清楚。阿諾魯德如此建議。
  然而,薇卡卻大搖其頭。
  「把拔不在人界。」
  「是、是喔?」
  「……我有這種感覺。」
  「直覺咧!」
  阿諾魯德的吐槽在房內顯得特別大聲,但是薇卡仍繼續說:
  「小薇的直覺很準的喔。」
  「可是,就算妳這麼說……這麼說吧,用直覺當判斷基準,真的好嗎?」
  「嗯……可是小薇想要跟大家在一起久一點。」
  「唔噗!」
  阿諾魯德忽然以手捧胸,做出心臟被刺穿的動作發出呻吟。接著又像個危險人物似的小聲嘀咕:「那雙眼睛太犯規了……犯規中的犯規啦……嘿嘿。」
  「……大叔他還好吧?」
  連日色都覺得有點反胃,朝繆兒看了一眼。
  「呃,呃……他平常都這樣……吧?」
  看來繆兒對這樣的阿諾魯德容忍性相當高,不會為了這種小事驚慌,只是有點受不了的樣子。
  薇卡抬眼看人的模樣,對蘿莉控阿諾魯德(只有日色這麼認為)而言,確實具有驚人的破壞力。
  (要是他就這樣爽死的話,一定會成為後代傳說。)
  日色決定,就將阿諾魯德塑造成以極度滑稽的方式死去的偉人,讓他的糗態流芳百世。呻吟了好一會兒,阿諾魯德才擦乾額上汗水,說了聲「太危險了」。
  「總、總之妳會一起來吧?小薇?」
  「是呀~」
  薇卡高舉羽丸表達肯定之意。羽丸也像贊同似的吠了幾聲。
  「這麼一來,問題只剩下日色的通關証了……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這個嘛,也不是沒有。」
  事實上,只要日色願意,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能用《文字魔法》克服。
  「比方說騰空飛起,從關隘頂上飛過去就行了。」
  「……你還會飛喔……果然很奸詐~」
  其實日色早就在空中飛過了。問題是要從邊牆上方飛過關隘,無論怎麼做,引人注目的可能性都很高。只能祈求不被判斷為可疑人物,用魔法擊落。
  有必要想一些不那麼醒目的方法。就算要用飛的,最好是能找到不被注意的方法。另外還有一件事也是日色擔心的。
  「在這個鎮上似乎沒看見,不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最近都沒聽到那些傢伙的消息了。」
  日色的話,令阿諾魯德與繆兒表情僵硬。
  「……你是說《獸檻》嗎。」
  聽見阿諾魯德的低喃,薇卡睜大眼睛。
  在人界,有一個自作主張視獸人為禁忌,以消滅或管理獸人為目的而成立的組織──《獸檻》。
  他們對獸人的攻擊特別毫不留情,無論是在城裡還是郊外,都能滿不在乎地施暴,最糟糕的狀況,甚至會剝奪對方的性命。
  最近日色一行人才剛與《獸檻》交戰。起因是繆兒被對方抓走,為了救回她而展開的一場奮戰。
  指揮《獸檻》這個組織的男人叫霍爾斯。被日色使用魔法打倒之後,他宣稱總有一天一定要殺死日色。
  此外,日色一行人又不巧闖入與《獸檻》有某種關聯的怪物實驗場【布斯卡多爾】,在那裡幫助了被囚禁的羽丸和牠的天狼家人。
  與薇卡就是當時相遇的,這件事也促成她後來與眾人一同踏上旅途的緣分。
  遺憾的是,最後得救的天狼只有羽丸一隻。雖然成功摧毀【布斯卡多爾】,一旦霍爾斯得知日色等人的行蹤,一定會隨後追上。
  他很可能選擇在前方國境埋伏。
  「不管怎麼說,都要小心行動才行。」
  阿諾魯德沉重地下了結論,眾人都點頭同意。即使是對日色來說,能平安無事通過邊境還是最好的。
  話題告一段落時,有人敲了門。這裡原本是職員的假寐室,大概是誰要進來小憩吧。每個人的視線都往門口望去。
  門慢慢推了開來,站在那裡的是一個身穿骯髒長袍,纏著頭巾的男人。
  
  
  「……泰尼•庫耶斯?」
  聽到走進假寐室的男人自報姓名後,阿諾魯德反問了一次,那個叫泰尼的男人點點頭,臉上浮現親和的笑容。
  一問之下,原來他也是想在鎮上過夜的旅人,因為沒有空房間,和日色他們一樣聽說公會有假寐室,所以才來到這裡。
  從頭巾中露出的綠色頭髮完全沒打理,亂蓬蓬的。從攜帶的大背包看來,他確實是個旅人。
  阿諾魯德姑且一人包辦了大家的自我介紹。日色雖然不喜歡自己的名字被擅自說出來,但是說都說了也沒辦法,只好在一旁悶不吭聲。
  「哎呀~還想說一個人過夜一定很寂寞,沒想到有這麼多旅伴,好熱鬧呢,真不錯!」
  笑得一臉開懷,似乎真的很高興的他,看起來是個沒有心機的青年。這時,他忽然慢慢脫下頭巾,放在床上。
  動作本身明明沒什麼驚人之處,眾人卻愕然無語望向某個部位。
  那就是──他頭上那對人類不可能擁有的獸耳。
  「你、你是獸人?」
  阿諾魯德眼睛睜得大大的,凝視著他的耳朵問。
  「是啊。咦?幾位該不會是討厭獸人的那一類人吧?」
  泰尼尷尬地反問,阿諾魯德卻露出比剛才更放心的樣子,笑了起來。
  「什、什麼嘛,不不不,我們最歡迎獸人了!畢竟我和這孩子也是啊。」
  阿諾魯德說著,把手放在繆兒頭上。
  「是這樣啊……咦?可是你的耳朵……不,問這種事情太失禮了。不好意思。」
  泰尼似乎判斷那是不方便探聽的事,識相地點到為止,不再深究。
  阿諾魯德曾有過以家畜奴隸的身分與人類共同生活的過去,耳朵就是被當時的主人撕碎的。現在他頭上的人耳,其實是做出來的義耳。
  「呵,不用介意。彼此都在人界生活過的話,應該知道會有各種苦衷吧?」
  「……是啊。」
  「別提這種不開心的事了,泰尼,你到這個城鎮做什麼?」
  「我嗎?」
  「是啊,我們是為了通過國境而來的。」
  「咦?國境?……那邊幾位也是嗎?他們是人類嗎?」
  泰尼望向日色與薇卡。
  「是啊。日色是為了觀光,小薇算是他的隨從吧。這種時期居然說要觀光,是不是很好笑?」
  「你想找人吵架嗎,大叔?」
  日色惡狠狠瞪了阿諾魯德一眼。
  「上次也跟你說過了吧?以現在的世界情勢,人類想前往獸人界根本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而且理由竟然還是觀光?會被取笑也不奇怪啊。」
  的確,如今存在於【伊蒂亞】的三種族分別是『人族』、『獸人族』與『魔人族』,彼此之間關係緊張,處於非常危險的狀態。
  只要一點燃導火線,戰爭立刻勃發,整個世界都將遭受波及吧。
  在這種情形下,想以觀光為名遍遊世界的日色會被視為異常,只能說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站在客觀的角度,日色自己也這麼認為。然而,既然決定要好好享受在異世界的生活,又怎能因為畏懼情勢,躲起來哪裡都不去呢。
  「我就是我,若是遇到危險阻礙──我唯有硬闖。」
  日色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在【人類國度•維克特里亞斯】的王族召喚下,才會來到這裡。
  必須附加說明的是,來這裡並非出自他的本意。和日色一起被召喚來的,還有另外四個人。
  那四個人被視為勇者召喚而來,日色只是在他們受到召喚時剛好待在旁邊,就為了這不合理的原因硬是遭受波及,一起來到這個世界。
  然而,日色認為這未嘗不是一種巧合的幸運。他在日本沒有朋友,也沒有父母。對喜歡閱讀和美食的日色而言,日本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
  因此,受到召喚進入異世界,還幸運地擁有魔法的力量,對日色而言,倒不如盡情享受在異世界探險的樂趣吧。
  這個世界一定有許多稀有書籍與珍奇美食。一一讀遍也嚐遍,盡情享受在在異世界的生活,這就是日色立定的目標。
  由於認為與勇者一起行動不但不自由還會有危險,一個人踏上旅途的日色與阿諾魯德他們相遇,心想只要和身為獸人的他在一起,就算前往獸人界,也能從他身上獲得寶貴的情報,所以決定像這樣一起旅行。
  原本就喜歡獨處的日色信奉現實主義,沒有利益的事就不會去做,正因為思考過後認為和他們一起旅行對自己有利,現在他才會在這裡。
  聽了日色的大言不慚,阿諾魯德聳了聳肩,泰尼卻不知為何笑了起來。
  「日色這個人真怪。」
  「你自己也夠怪了吧。」
  「咦?我嗎?」
  「除了你還有誰?」
  「…………你覺得我很怪嗎?」
  泰尼似乎真的聽不懂,向阿諾魯德尋求答案,阿諾魯德也歪了歪頭,無法理解日色為何這麼說。
  「本來就是啊,你沒想過萬一我們是排斥獸人那一派怎麼辦嗎?」
  是啊,如果是那樣,他輕易在人前脫下頭巾,表明自己獸人身分的行動就未免太輕率了。阿諾魯德和繆兒這時才察覺日色所說的意思,不由得心頭一驚。
  「我不知道你旅行的目的是什麼,但既然也是獸人,你一定知道《獸檻》吧?我們要是那個組織的同夥,現在你大概已經被抓起來了吧?」
  聽日色這麼一說,泰尼先是顯得有些驚訝,接著又笑了起來。
  「沒問題的啦。」
  「……?」
  「別看我這樣,我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
  泰尼耶嘿一笑,一臉得意洋洋的表情。原本期待他給出像樣一點的答案,聽了這個回答,日色不禁為之語塞。
  日色呆若木雞,望向泰尼的眼神完全就是「遇到怪人了」。看到他這幅模樣,泰尼臉頰抽搐:
  「咦咦?難道我看錯人了嗎?」
  於是,阿諾魯德嘆了一口氣:
  「啊哈哈哈!泰尼,你這傢伙真有趣!」
  「是嗎?常有人這麼說耶。」
  兩人都爽朗地笑了。
  「好、好像有兩個大叔喔……」
  繆兒說得沒錯。這種不經大腦的思考方式以及過度樂觀的想法,都和阿諾魯德很像。
  (獸人男性該不會全都是這樣吧……?)
  日色情不自禁嘆氣。不過,這時他又想。
  (雖然不知道這傢伙說的話可不可信,既然能一個人在人界旅行,應該具備足以在這裡存活的技能吧。)
  尤其是在當今世界情勢之下,要能平安無事地生存,想必擁有某種防身能力。
  然而,就在下個瞬間,薇卡說的話使得日色的思考當場凍結。薇卡湊近泰尼,直盯他的臉說:
  「……噯,你剛才是不是……在那個山丘上?」
  日色確定泰尼的笑容在臉上僵住了。
  
  
  (山丘上……?)
  薇卡沒頭沒腦對泰尼拋出的疑問,令日色心中頓時雪亮,眉頭也皺了起來。
  阿諾魯德和繆兒還不明白其中的真意,只是傻傻愣在一旁。
  剛才一行人正要進入城鎮時,感覺到來自山丘上的視線的不只薇卡,日色也隱約察覺了。
  正因如此,她現在這番話,使日色開始懷疑泰尼真正的企圖,迅速做好隨時可能行動的準備。
  那時,視線途中消失了。這就證明對方刻意躲藏,不想被日色等人發現。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遇到這種情形時,對方通常會說些「什麼事啊?」之類的裝傻台詞,當然也有可能真的搞錯人了。日色飛快展開思考,該怎麼做才能確認真相。
  不料,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人意表。
  「是啊,我在那裡。而且一直盯著你們看,妳好厲害,竟然會知道。」
  絲毫不見驚訝之色,泰尼很乾脆地承認了。這麼一來,就連日色也大感錯愕,眨了好幾次眼睛,懷疑泰尼腦袋是不是有問題。
  「……嗯,因為你散發的氛圍跟那時很像。」
  薇卡敏銳的感受力確實值得驚嘆,但是更讓日色想不通的是泰尼。他為什麼如此乾脆招供,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喔,那時薇卡察覺到什麼,就是因為泰尼在看我們?」
  阿諾魯德說得一副若無其事。
  「你為什麼要看我們啊?」
  簡潔有力地問了他原因。日色也對答案很感興趣。
  「看你們的理由嗎?」
  於是,泰尼在背包裡翻找了一會兒,取出一塊相當大的板子。板子上貼著紙。見到這個,阿諾魯德說:
  「難道你是畫家?」
  「是的,我在畫從那座小山丘上看得見的山岳。」
  「是喔,畫得真好呢。」
  也難怪阿諾魯德這麼佩服,就連不懂畫畫的日色也看得出來,那幅畫確實畫得很好。
  躍然紙上的立體感,深深吸引人心。然而──
  「喂,等一下,這和你看我們有什麼關係?」
  阿諾魯德也一邊附和「啊,說得也是」,一邊朝泰尼望去。看來,阿諾魯德只因為對方也是獸人,就完全安心了吧。
  雖然明白他的心情,目前還無法確定是不是真的可以對泰尼如此放心。日色仍未放棄警戒,和他保持一定距離。
  「喔,關於這點呢,其實我是這位《月光》小姐的粉絲啦。」
  「……啊?月光?粉絲?」
  日色情不自禁反問。
  「咦?你們不知道嗎?這位薇卡•吉歐的別名就叫《月光》啊。」
  這時,日色想起過去窺看小薇《狀態》時的內容,確實有列出《月光》這個名字。
  還有,上次遇到《獸檻》時,也有個小嘍囉這麼稱呼薇卡。
  「喂喂,小薇這麼出名啊?」
  「好、好厲害喔,小薇!」
  阿諾魯德嚇了一跳,繆兒則是對薇卡投以崇拜的眼光。
  儘管大家這麼看她,薇卡本人卻是歪著頭,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樣子。
  「在剛才日色也提過的《獸檻》以及老資歷的冒險者,尤其是獸人之間,《月光》可是很有名的喔。」
  「這麼有名,大叔你卻不知道?」
  「唔……不,因為我不是很熟冒險者的事。」
  這麼一說,日色才想起以前遇過的人類冒險者拉普,當時阿諾魯德也說只略有耳聞。
  拉普似乎是個相當知名的冒險者,還曾氣得質問阿諾魯德為何不認識他。
  「哎,說起來我幾乎都靠自己一個人完成任務,和其他冒險者聯手的機會不多,尤其是遇上繆兒之後,一直只有我們兩人獨自行動。」
  「唔,嗯!」
  可以理解他的理由。阿諾魯德和繆兒為了隱瞞獸人的身分,想來也不敢隨便和別人接觸吧。
  儘管不是所有人都鄙視獸人,一概隱瞞到底還是比較好,他們一定是這麼判斷的。
  「《月光》……薇卡小姐……」
  「叫我小薇就好……吧?」
  「咦?啊,好的。那麼我可以叫妳小薇嗎?」
  「嗯……」
  薇卡點頭同意。
  「你們別看小薇這樣,她可是排名S級的冒險者喲。」
  「是、是這樣嗎小薇!好厲害喔!」
  也難怪阿諾魯德這麼驚訝。薇卡自豪地比了個勝利手勢。
  冒險者的排名由低至高分別是F•E•D•C•B•A•S•SS•SSS,S級就是排名第三高的等級了。
  SS和SSS級,必須先向公會提出申請,獲得特別認證,只有極少數人能到達這兩種特別排名。因此,S級實質上可說是冒險者中最高等級的排名。
  當然,要達到S級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完成各種任務,實力到達一定程度級別的人,才有可能獲得。
  這條路艱險難行,即使如此,S級仍是幾乎所有冒險者都嚮往獲得的排名。至於現在的日色嘛──
  
  NAME:日色•丘村  SEX:MALE     AGE:16
  RACE:人類     FROM:UNKNOWN  RANK:D
  QUEST:
  EQUIPMENT:
  •WEAPON:刺刀•貫穿
  •GUARD:紅長袍
  •ACCESSORY:
  RIGIN:58700
  
  公會卡上登記的等級為D。換句話說,日色的排名遠低於薇卡。對日色來說,公會只是用來賺錢和收集情報的地方,他並不在乎排名高低。
  更何況,現在比起排名的事,日色更關心泰尼窺看他們的事。
  如果他是以薇卡粉絲的心情偷看她,為什麼當薇卡回頭時,他要躲藏起來呢……
  直截了當這麼一問,泰尼便笑吟吟地說:
  「那還用說,當然是因為害羞啊。她可是我崇拜的偶像耶?偶像突然看過來,我當然緊張得手足失措,差點從山丘上滾下去。」
  他用全身表現出的誇張肢體動作,逗笑了阿諾魯德他們,日色卻隱約察覺話題被轉移了。
  (既然如此,為何現在又出現在這裡?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這就是日色懷疑的地方。他既然在那裡窺看,一定看得出這夥人正在旅行吧。現在天色也暗了,察知他們會在鎮上過夜而尾隨前來,並不是一件難事。
  換句話說,不難推測日色一行今晚會在這裡過夜。因為泰尼自己也是被旅店拒絕,才會來到公會。
  他當然會發現自己崇拜的薇卡就在這間公會的假寐室裡。
  (要是害羞得連對方的眼睛都不敢直視,也可以選擇不要來啊。就算是想藉此接觸與薇卡親近,他面對薇卡時的態度,也不像粉絲見到偶像的感覺……)
  老實說,見到薇卡時的泰尼,態度和見到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如果他真的是粉絲,應該會表現出見到崇拜對象時,那種慌張失措的態度才是。
  (總覺得這傢伙……有問題。)
  日色狐疑地望著正與阿諾魯德及繆兒談笑風生的泰尼。這時,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服。
  「日色,不用擔心。」
  「……擔心什麼?」
  是薇卡。她的表情一如往常不帶情感,只有嘴巴在動。
  「不覺得……那個人壞……」
  聽起來,她似乎從一開始就感覺到泰尼的存在。只是她從泰尼身上並未感受到敵意或危害之意。
  既然行旅多年的薇卡都這麼說了,應該能夠相信她吧。
  不過,日色原本就不把別人的評價當一回事,正想在指尖聚集魔力,寫個『窺』字來確認泰尼的《狀態》時──
  「你怎麼了嗎?」
  泰尼突然對日色說話,日色不動聲色地消除指尖的魔力。
  「嗯?有什麼事嗎日色?」
  聞言,阿諾魯德也轉向日色。他臉上──不、不只是他,繆兒臉上的表情也說明了他們對泰尼沒有一絲警戒。
  「沒什麼事啊。」
  「是嗎?啊,你該不會還在記恨旅店的事吧?沒辦法啊,光是能在這裡有床睡就已經該心存感謝了。」
  「是啊~旅行的時候,能躺在床上睡覺就夠幸福了,是該好好感恩。」
  「喔!不愧是同志!夠明理!是不是,繆兒?」
  「嗯,要好好感謝才行呢!」
  果然,只因同為獸人,阿諾魯德他們對這陌生人的門檻設定得相當低。日色曾經聽說,獸人和其他種族不同,族人之間有著很強的羈絆。
  他們似乎堅信獸人是一種不會背叛的種族。正因如此,阿諾魯德和繆兒的態度才會如此親善。然而,對日色而言,對方的獸人身分並不代表什麼。
  (會背叛的傢伙就是會背叛。)
  只要是人,就會有感情,其中當然包括自卑感和嫉妒、憎恨等負面情感。即使是獸人也不例外。
  縱然至今從未有獸人背叛過,也無法保證今後不會有。
  (就算大叔和小不點還有那個天線女都相信他,我也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尤其在剛才泰尼於絕妙時機對自己開口之後,這種想法更加強烈。
  拜此之賜,日色無法使用魔法了。雖不是不能強行調查,只怕萬一對方是個自己對付不了的高手,一不小心激怒了他反而麻煩。
  (……真麻煩。)
  儘管泰尼現在也正在跟阿諾魯德他們說話,日色仍感到他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又不能輕易使用魔法……
  (……只希望別被捲入什麼棘手事件啊。)
  一邊留意這個奇怪的畫家,日色一邊在床上躺下,暗自決定找機會好好調查他。


  第二章 誘餌與魔法畫筆
  
  
  就在丘村日色抵達邊境城市【薩久】的七天前,在【人類國度•維克特里亞斯】的《王座之室》,受王族召喚到這個世界的四名勇者,正在謁見國王魯道夫•瓦安•史特勞斯•埃爾克雷亞姆。
  「咦?要我們前往國境巡邏?」
  魯道夫給了四名勇者一個任務。因為在位於國境的邊關一帶觀測到凶暴怪物的出現,希望他們能前往確認並加以調查。
  此外,魯道夫也下令在可能的情況下討伐怪物。剛才為了確認而提出反問的,是勇者中唯一的男性──青山大志。
  「沒錯。因為邊關靠近獸人界與海洋,那一帶偶爾會出現凶暴的怪物。雖然多半不會闖入人界,這也算是個難得的機會,各位正好可在前往邊關的途中走訪人界各地。」
  魯道夫這番話令四人雀躍不已。畢竟至今雖已接受不少任務,必須長距離移動的任務還是頭一遭。
  所以,他們為了能順便旅遊觀光而面露喜色。
  「威爾隊長有其他任務在身,無法與各位同行。不過,料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若掌握到任何新情報,也可以透過魔具聯絡。請你們立即動身吧,會準備速度最快的馬車,請放心。」
  「是,明白了!旅途中我們的等級必然會提昇,又能夠順便觀光,對我們來說,簡直是一箭雙鵰!」
  或許是欣賞大志應允得乾脆爽快,魯道夫微微一笑:
  「盤纏也不會少了各位的,請儘管去增廣見聞吧。」
  四人異口同聲,開心地答謝慷慨的魯道夫。
  
  ※
  
  日色一行人遇到奇妙的畫家泰尼後,又過了一天。阿諾魯德和繆兒很快就和同為獸人的泰尼相處融洽。
  唯有日色,總是覺得泰尼的行動有著說不上來的怪,到現在還無法完全信任他。不過,薇卡和羽丸似乎都未感覺泰尼有危害之意,日色也就姑且保持警戒,不隨便輕舉妄動。
  現在,眾人正一起在公會內,一邊吃早餐一邊談論公會裡的冒險者們議論紛紛的傳聞。
  傳聞中,有凶暴的怪物出現在邊關一帶。仔細打聽之下才知道,邊關因為所處環境的緣故,經常發現怪物出沒。
  有時可觀測到棲息於海中的巨大怪物爬上陸地休息,有時則是從獸人界飛來的鳥型怪物,停在關隘高牆上小歇。
  這次出現的也是類似的怪物,官方暫且發布了警報。不過,大部分情況下,只要不對牠們出手,最後也就相安無事。
  「邊關的警備工作還真辛苦~」
  阿諾魯德一邊把麵包放進口中,一邊說著風涼話。這時,他似乎想起什麼,這麼問了日色:
  「啊,對了日色,你想好要怎麼通過關隘了嗎?」
  「嗯啊,反正只要使用魔法就能輕鬆搞定。」
  「啊~是是,我想也是。」
  儘管阿諾魯德說得有點酸,日色卻一點也不在意,繼續吃他的飯。不過,或許是對兩人之間的對話感到好奇,泰尼問阿諾魯德:
  「要動用到魔法,表示日色沒有《通關証》嘍?」
  「就是啊,不用擔心啦,對日色的魔法來說,通關這種事只是小意思吧。」
  這時,沒有人注意到泰尼微微瞇細了眼睛。不過,他隨即收斂目光,朝日色望去:
  「是喔,真想見識見識日色的魔法~」
  「付錢就讓你看啊。」
  「啊哈哈,幹嘛這樣啦~那還真可惜~」
  泰尼嘻皮笑臉地笑著,日色卻總覺得他的笑容不對勁,似乎背後有鬼。就這麼過了一段無所事事的時間,吃完飯後,日色一行人決定是該朝邊關出發了的時候。
  「泰尼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嗯~對啊~我也還有想畫的畫,不能和大家一起通關,不過難得有緣,至少讓我送各位一程吧。」
  泰尼爽朗地咧嘴一笑,阿諾魯德也很欣慰,搥了搥泰尼的背:「不愧是獸人,重情重義!」泰尼只能苦笑接受阿諾魯德的搥打。就在此時,剛走進公會的冒險者們說的話飄入耳中。
  「喂,你們聽說了嗎?那些人又來了。」
  「我有看到,三輛馬車,那一定是《獸檻》吧。」
  聽見這群冒險者的對話,日色一行人,尤其是阿諾魯德和繆兒感覺像心臟被人戳了一刀。一臉猙獰表情的阿諾魯德逼近其中一名冒險者,抓著他的肩膀,硬是要對方回頭。
  「喂喂,你等一下!」
  「嗚哇!你、你做什麼啊?」
  「你、你說看到《獸檻》?他們在哪裡?」
  「咦?就、就在邊關啊。是說,你這傢伙誰啊?」
  阿諾魯德沮喪地垂下肩膀,口中低喃:「可惡……」心懷警戒的冒險者揮開他的手,不高興地嘟噥離開。
  「《獸檻》啊……他們好像經常來這裡喔。」
  「真的嗎?」
  日色反問泰尼。
  「是啊。這裡是人界與獸人界的邊境,換句話說,就是待在人界的獸人要回獸人界時,一定會經過的地方。」
  「意思是,只要來這裡就能抓到更多獸人對吧?」
  只要在邊關埋伏,對排斥獸人的組織《獸檻》而言,簡直像守在塗了蜂蜜的木頭邊,等待成群蟲子飛上門,想必輕易就能抓住大量獸人。然後,再利用抓住的獸人為人類,不,為《獸檻》牟利。
  (想也知道,大叔一定大受打擊。)
  站在阿諾魯德和繆兒的立場,因《獸檻》造成的心理創傷是不可抹滅的,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正因如此,在好不容易逃到比較安全的範圍內時,聽到那群人出現的消息,內心受到的衝擊自是不言可喻。
  「你一點都不在意嗎?」
  見日色一臉「與我無關」的表情,薇卡一邊輕撫羽丸的頭一邊問他。
  「嗯……要是妨礙到我們,只有打倒對方囉……?」
  阿諾魯德似乎聽見了這句話,肩膀倏地一動。
  「也、也對。這一路走來不都平安度過了嗎。再說……」
  阿諾魯德望向繆兒,她正不安地凝望阿諾魯德。
  「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有繆兒,有薇卡,還有日色在身邊。」
  「嗯!」
  聽了阿諾魯德強而有力的發言,繆兒也用力點頭回應。
  「不過,現狀是通關困難,這個問題還是存在啊。」
  「喂,我說你啊日色,人家好不容易振作了,你就不能配合嗎!」
  「總之,先觀察一下情況再說吧。」
  「……也是啦。」
  為了振奮精神,阿諾魯德舉起雙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臉頰。
  「好!我們走吧!」
  「嗯!大叔!」
  「喔~」
  「啊嗚!」
  除了日色之外,每個人都摩拳擦掌、幹勁十足。這時,泰尼舉起手。
  「請、請問,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咦?喂喂,雖說只是觀察情況,可也是挺危險的呀。你又是獸人,萬一發現了你,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要緊!別看我這樣,還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呢!」
  泰尼豎起大拇指。的確,都能一個人旅行了,而且又是個獸人,相信他一定自有一套在這世界上生存的本事。
  「嗯~」阿諾魯德為難地沉吟了好一會兒。
  「好吧,可是遇到危險時,即使丟下我們也要自己逃命喔!」
  「沒錯,泰尼先生!請以您自己的性命為最優先考量!」
  「嗯……他們兩個說得沒錯。」
  「阿諾魯德兄、繆兒小妹,還有小薇……你們人真好!」
  看在日色眼中,這時泰尼的表情顯得有些抱歉。
  (這傢伙果然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算了,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壞人。)
  即使還沒完全解除戒備,日色也已能理解,站在一般角度來看,泰尼的人格特質確實給人良好的印象。
  「好!既然這麼決定了,那就出發吧!」
  阿諾魯德登高一呼,眾人點頭同意,日色一行人立刻動身前往能夠打探邊關情況的場所。
  
  ※
  
  ────────【朵哈斯橋】。
  連結人界與獸人界的橋。橋的入口築有高大的圍牆,中心是一道需要抬頭仰望的巨大門扉。
  圍牆兩側分別站著從【人類國度•維克特里亞斯】派來的大量士兵,在此充當守衛。
  這裡是國境,也是人界的重要出入口,隨時戒備森嚴。只要發現任何一點異常狀況,無論大小事都會一一向【維克特里亞斯】的公會報告。
  若接獲報告的公會管理者判斷有著手調查的必要,情報便會更進一步上呈到國家單位,由政府判斷是否出動國軍或委託冒險者。因為在國境守備的是國軍,大多數情形都會派國軍出動。
  另一方面,若判斷與邊關情勢無關,就會委託冒險者前往處理。
  這時,三輛馬車正好抵達人界這一側的大門前。
  負責守衛的士兵受到驚動,也提高了警戒。從馬車上現身的,是幾個身穿白長袍的人。
  其中感覺最不好惹的一個傢伙,朝士兵走去。
  「你們應該是《獸檻》的人吧!來這裡做什麼!該不會企圖闖入獸人界吧?」
  士兵緊握手中的長槍,連珠砲似的發出質問。
  「哼,區區一個國境警備隊士兵,口氣竟然這麼大。」
  「你、你說什麼!」
  男人的態度激怒了士兵,舉起長槍。
  「你以為我們想進入那塊充滿野獸臭味的土地?說什麼夢話啊!」
  「可惡……既然如此,你們到這裡來的目的是什麼!」
  士兵問的是再合理不過的問題。這裡是國境,除了關隘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打算渡橋越境,還有其他率眾聚集的理由嗎。
  「問你一件事。有沒有一個穿紅長袍的小鬼和獸人男子及獸人小孩從這裡通關?對了,如果報告無誤,與他們同行的應該還有《月光》。」
  「……啥?那是什麼?」
  「別管這麼多,回答我就對了。他們到底有沒有來?」
  士兵們面面相覷,同時皺起眉頭。看到他們的舉動,男人明白自己正在找尋的目標尚未來到這裡,這才放鬆緊繃的表情。
  「嘻嘻嘻,先繞過來果然是對的。情報指出那幾個傢伙也正朝這邊前進,恐怕是想穿越國境吧。別想得逞,我要把他們所有人送去血祭!」
  殘酷的男人的表情扭曲,士兵們看得毛骨悚然,不由得倒退一步。
  「你、你到底是……?」
  「喂,喂,這傢伙應該是那個吧?統率《獸檻》的霍爾斯•華格納。」
  士兵和同伴分享情報。
  正如士兵們所說,眼前這男人就是霍爾斯•華格納。過去曾與日色等人戰鬥,最後成了日色《文字魔法》手下敗將的那個人。
  從那時起,他成為誓言殺死日色等人的復仇者。職業殺手般的犀利目光,以及右眼的黑色眼罩和日本武士的髮髻造型,都是霍爾斯的註冊商標。
  大概是認定可以在這裡殺死日色他們,霍爾斯面露期待的笑容。
  士兵們一臉困惑,似乎不知該如何應對,於是霍爾斯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
  「喂,你們這幾個傢伙,我要在這裡抓幾個人,不准妨礙我喔!」
  「你、你在說什麼?一個月前有人提出申訴,內容就是抗議你們《獸檻》!」
  「…………」
  「你要在這裡跟獸人戰鬥,打算抓他們?這是給我們製造麻煩!」
  「什麼?你們說這種話還算是個人嗎?我們是在幫大家驅逐骯髒的獸人,你竟然說這種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見!」
  「就、就算對方是獸人,只要沒有國家命令,就不能逮捕無罪的獸人,那是不對的!你應該也接過好幾次這種警告才對吧!為什麼總是視若無睹!」
  「無名小卒閉嘴啦!」
  接收到霍爾斯充滿殺意的視線,士兵們退縮了。不過,在他們身後的其他士兵似乎嗅到爭端的氛圍,紛紛趕過來支援。
  「喔?想妨礙我們《獸檻》的行動嗎?」
  「這、這裡的巡邏警衛工作由我們國軍負責!違背國家規範的是你們《獸檻》!」
  情勢可謂一觸即發,身穿白長袍的獸檻成員與士兵怒目相視,迸出衝突的火花。
  
  ※
  
  邊關附近有座蒼鬱茂密的森林,這裡正有一群人藏身其中,屏氣凝神地注視關隘附近的狀況。他們就是日色一行人。
  「喂,好像爭執起什麼來了?」
  阿諾魯德看著眼前發生的狀況提出疑問,回答他的是泰尼。
  「大概是《獸檻》的人故意挑釁國軍警備隊吧。」
  「挑釁?」
  「是啊?國軍原本就不允許任何人在此捕捉獸人。」
  「說得也是。要是放任《獸檻》和獸人在這裡吵鬧失控,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把凶暴的怪物吸引過來。」
  到目前為止,只要不先出手刺激怪物還能保持相安無事,一旦戰鬥的喧囂對怪物造成刺激,說不定會引發難以收拾的事態。
  最糟糕的狀況,連邊關都可能被怪物破壞。因此,即使國軍向來對《獸檻》的存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能允許他們在邊關擅自活動。
  「尤其是有獨特怪物出現的日子,光靠這裡的防衛軍力,應付起來會很吃力吧。」
  日色對泰尼口中的「獨特怪物」感到好奇,還來不及問,阿諾魯德就先開口了:
  「可是,那又該怎麼辦才好呢?要是他們真打起來,事情鬧大了,我們將會無法通關哪!」
  阿諾魯德說得對,如果警備隊和《獸檻》正式展開衝突,關隘將會暫時封閉。同時,關隘附近的士兵人數也會增加,想偷偷通關就會變得很困難,這麼一來可傷腦筋了。
  從外觀上粗淺判斷,關隘是以岩石砌成的建築,由高度超過三十公尺的堅固圍牆構成。中央有一道門,未經許可者,無法從這道門進出。
  就算想從其他地方偷渡進獸人界也沒辦法,因為除了關隘圍牆之外的地方,這一帶全部都是斷崖絕壁,除非橫越海洋,否則無法進入獸人界。
  然而,對日色一行人來說,突破海洋的困難度極高。彷彿為了阻止入侵者一般,海中存在好幾處洶湧的漩渦暗潮,海流速度快,海浪也很高。最重要的是棲息於海中的怪物等級之高,人界的怪物等級根本無法與其相提並論。
  海洋中充滿連高強的冒險者都無法獨力對付的怪物,還得考慮在海洋中行動受到的限制,人類根本不是那些海洋怪物的對手。
  (這麼說來,最好的辦法還是在邊牆上打洞穿越嘍?)
  無論邊牆多厚實,只要使用『穴』字魔法就能打穿一個洞。問題是關隘隨時都有士兵守衛,如果要這麼做,就必須趁隙進行。
  (趁著戰鬥混亂之際打洞通過?不,為了應付混亂,過來支援防衛的士兵可能會增加,人一多就難脫身了…………嘖、那個髮髻男,老是給人找麻煩。)
  日色恨恨地從遠處瞪視霍爾斯,霍爾斯一點也沒有察覺,還在和士兵們爭執。
  當眾人正在思考最佳對策時,泰尼又默默舉起手來,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往他身上集中。
  「請問……大家都認識那個人嗎?」
  那個人指的是霍爾斯。於是,阿諾魯德便對泰尼說明了和霍爾斯之間的過節。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那個人非常痛恨各位,尤其是日色,對吧?」
  「是啊,被惡整成那樣,任誰都會記恨吧……」
  阿諾魯德想起當時的事,出神地望著遠方。日色確實曾打倒霍爾斯,用的是以『黏』字魔法令他無可動彈,再毫不留情放火燒遍全身的方法。
  當時,以俯臥姿態趴倒的霍爾斯受了嚴重燒傷,這還不打緊,因為衣服全部燒得一乾二淨,全裸的他因此被迫在眾人面前暴露翹臀。遭到如此對待,真是要他不恨日色也難。
  (喔,這麼說來,他燒傷的地方都痊癒了呢。是擦了什麼藥嗎?不愧是火屬性的魔法師,對燒燙傷的治癒能力也比一般人高啊。)
  下次如果還有機會燒他,不如從那根髮髻下手吧。日色腦中打起了邪惡的主意。
  「換句話說,日色和大家是為了通過關隘而朝這裡前進,途中遇上《獸檻》,起了一場爭執,因此被對方盯上,像個跟蹤狂似的追蹤你們這裡來嘍?」
  「可以這麼說啦。」
  聽了泰尼簡潔扼要的歸納,阿諾魯德點點頭。
  「再者,你們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通關,要是那個人大鬧邊關可就傷腦筋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泰尼一邊思考,一邊頻頻點頭,又立刻豎起食指。
  「那個……我有個好主意,要不要試試聽我的?」
  「好主意?在這種狀況下?」
  日色懷疑地看著泰尼,然而他依然不改微笑表情,從那個像登山背包的袋子裡取出素描本和一支筆,還有水彩畫用的調色盤。必須說明的是,美其名為素描本,其實只是在板子上貼幾張紙而已。
  「喂喂泰尼,在這種狀況下,你該不會說要畫畫吧?」
  「咦?我正想這麼說啊?」
  「啊?」
  阿諾魯德原本只想說個玩笑話,不料泰尼卻是一臉認真,令人為之語塞。只見泰尼一邊哼歌,一邊在調色盤上滴下黑色與綠色的液體。
  「你、你在說什麼啊泰尼?」
  「別這麼緊張,請看我做就是了。」
  接著,泰尼開始在紙上熟練地描繪起來。
  (姆?魔力……?)
  日色從他手中的筆感受到魔力,不由得一陣狐疑。阿諾魯德他們對泰尼使用魔法畫出的東西似乎不感疑問。不,說不定他們根本就沒發現他用了魔法。
  就在日色暗自思忖時,泰尼仍不斷動筆,很快地畫出一隻小鳥。
  「畫出這個要做什麼?」
  阿諾魯德不解地望著紙上的小鳥,驚人的事發生了,小鳥竟然浮出紙面。
  「哇喔!」

  小鳥飛了起來,兀自停在驚叫的阿諾魯德頭上。
  「咦?啊……咦?這、這是什麼!」
  「大叔,安靜點,你想被發現嗎?」
  「啊,抱歉抱歉。」
  阿諾魯德在日色的糾正下坦然道歉。不過,日色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驚訝。事實上,儘管沒有發出驚呼,在場所有人都為眼前這一幕感到驚訝不已。
  「啊哈哈,其實啊,這是一支《魔法筆》啦。」
  「魔、魔法筆……?」
  阿諾魯德複誦了一次,泰尼微笑點頭。
  「只要像這樣畫出圖案,就能變成實體喔。不只如此,還有更特別的使用方法。」
  「特、特別的使用方法?」
  「是的,只要使用那個方法,就能通過關隘。」
  「還、還能辦到這種事喔?」
  「嗯,只要我料得沒錯,事情就能順利進行。混亂也不會在關隘正門前發生。」
  除了泰尼之外,所有人面面相覷,各自露出詫異的表情。於是,阿諾魯德代表大家對泰尼提出疑問。
  「噯,泰尼,你為什麼要幫我們幫到這個地步?只因為我和繆兒都是獸人?」
  聽了他的話,泰尼一時之間顯得有些驚訝,又隨即笑著回答:
  「這很簡單啊,別人遇到困難時,出手相助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日色緊盯著他的笑容,此時的他,臉上已完全沒有剛才那種不對勁的感覺。他是打從心底說出這句話的。
  只不過,光是相信他也不是辦法,日色依然不改嚴肅的表情,如此問泰尼:
  「既然如此,說說你的方法吧。」
  「……好啊,日色。」
  接下來,泰尼說出他想出來的對策。聽了之後,所有人都難掩驚愕之情。
  
  ※
  
  「夠了吧!你要是再繼續無理取鬧,國境警備隊將正式出動,將你逮捕!」
  與霍爾斯對峙的其中一名士兵,朝他發出敵對宣言。霍爾斯額上冒出青筋,不耐的表情與話語都含有敵意。
  「喲,區區國境警備隊竟然想逮捕我?有意思,那你們就試試看啊……?」
  話才剛說完,霍爾斯全身僵硬,原本目光凶狠的眼睛睜到了極限。不只士兵們,看到他突然愣住的模樣,連身旁穿白長袍的同夥都難掩內心疑惑。
  「喂,你怎麼了?」
  士兵對還僵立在原地的霍爾斯大喊。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霍爾斯臉上突然冒出邪惡的笑容,發狂似的高聲尖笑起來。
  「啊哈哈哈哈哈哈!」
  已經所有人都無法理解霍爾斯奇怪的反應了。此時,他原本狠狠睥睨士兵的眼神,夾帶著比剛才更重的殺意,朝士兵們身後望去。
  「找到了……咯咯,好不容易找到你了,紅長袍啊啊啊啊啊!」
  在他視線前方的,正是身披紅長袍的黑髮少年日色,就在他即將通過關隘時,被霍爾斯發現了。
  「我現在就要報當時的一箭之仇!深紅長矛!」
  霍爾斯手中燃燒紅蓮火焰的長矛,朝日色發射。
  「什、什麼?」
  面對霍爾斯突如其來的攻擊,士兵們紛紛縱身閃避。當然,他的攻擊目標並非士兵,而是站在關隘附近的日色。
  然而日色輕巧轉身,嘴裡「哼」了一聲,臉上浮現挑釁的微笑。霍爾斯的攻擊並未命中日色,只燒焦了一塊地面。
  「你、你這個臭小鬼!」
  認為自己受到藐視,霍爾斯凶狠的表情因憤怒而更加扭曲。日色依然一臉淡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就這樣從關隘飄然離去。
  「別想逃!紅長袍!」
  霍爾斯忘我地連番發射魔法,試圖追上日色。穿白長袍的同夥也急著跟上去。
  剩下士兵們一頭霧水,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給我站住,紅長袍!」
  霍爾斯一邊追趕,手中一邊施放魔法,使用的仍是剛才的火焰長矛。然而,日色絲毫不為所動,不但身手矯健地閃躲了攻擊,轉眼間更已遠離關隘。
  就這樣持續了好一陣子的你追我趕,日色忽然停下腳步。當然,追在他身後的《獸檻》成員也跟著停了下來,眾人同時團團圍住日色,不讓他逃脫。
  「咯咯,你已無路可逃啦,紅長袍!」
  霍爾斯取下眼罩,露出隱藏的眼睛──宛如昆蟲複眼的右眼。據霍爾斯自己所說,這隻複眼,是過去遭獸人埋入眼中。當時的痛苦與悔恨,造就了今天的霍爾斯。
  高度的觀察力是這隻複眼最大的特徵,對手的一舉手一投足都逃不過複眼的眼力。上次,日色只不過微微移動手指想要使用魔法,複眼立即捕捉到這個動作,當場制止了他。
  仔細觀察他的複眼,周圍還留有燒傷的疤痕。
  「看清楚了!只有這裡的傷疤,是我故意留下來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日色只是沉默看著他。
  「這個傷是我人生的汙點,是個教訓。在搞死你之前不能治好它!」
  霍爾斯這個人的性格,可能比想像中還熱血。
  「你們幾個,別讓那傢伙逃了!不過,不准對他動手!只要在他想逃時攔下就行了!」
  霍爾斯如此吩咐手下,手下們也做出明白的回應。接著,他緩緩拔出掛在腰間的劍,面露得意微笑。
  「紅長袍,我一定會殺了你!火彈!」
  巨大的火球,從霍爾斯手中發射。日色擦身躲過,頭髮發出燒焦的氣味。
  「哈哈哈哈哈!在沒搞懂你的魔法是什麼之前,我不會貿然靠近的!」
  看來霍爾斯打算先採取遠距離攻擊,他不斷朝日色發射火球。
  在不斷閃避火球之間,日色發現自己來到霍爾斯手下的攻擊範圍內。對方彷彿就等著這一刻,揮劍朝日色襲來。
  「唔?」
  突如其來的攻擊,令日色在倉促之間失去平衡,儘管勉強閃過一擊,也順勢拉開了距離,霍爾斯的火球卻又算準時機朝他飛來。
  「嘖!」
  日色將全身力量放在左腳,朝右邊一跳。沒想到──
  「火焰攻擊!」
  好幾個紅色凶彈同時朝日色飛來,眼前一片火紅。
  「去死吧!紅長袍!」
  背後是霍爾斯的手下,前方是火球阻擋了去路。再這樣下去,肯定會因對手的密集攻擊而受重傷。
  霍爾斯堅信自己即將殺死日色,高興地笑了起來。然而,日色卻睜大雙眼,從火球與火球之間鑽過,於千鈞一髮之際閃躲成功。
  轟轟轟轟轟轟轟──攻擊落空的火球把地面砸出了幾個大洞。
  「怎、怎麼可能……?」
  沒想到日色竟能從攻擊中全身而退,不只霍爾斯,所有《獸檻》成員都嚇傻了。
  「既、既然如此,只能用這個解決你了!熾燃火霧!」
  霍爾斯攤開雙手,紅色霧狀物體開始從手心噴出,逐漸將周圍的空氣覆蓋。不久,紅霧飄到日色身邊,霍爾斯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
  下一刻,霍爾斯朝紅霧發動火球,火球在接觸紅霧的瞬間引爆,造成的威力之大,連一旁的手下都轟飛了。
  這麼看來,那種紅霧應該是某種可燃氣體。身處紅霧漩渦中的日色這次得狠狠承受這一擊了──────沒想到,日色還是順利自紅霧中逃脫。
  衣服固然有幾處焦灼的痕跡,看來身體並未受到損傷。不過,就在日色擺脫紅霧時,高舉著劍的霍爾斯也同時擋住了他的去路。
  「──唔?」
  沒想到霍爾斯將攻擊計畫安排得這麼縝密,日色大吃一驚,瞬間呆住了。
  「去死吧!」
  所有人都認為,日色肯定會死於這一擊之下。霍爾斯的攻擊時機抓得恰到好處,日色本身又正好失去平衡,絕對無法閃躲。一切都要結束了────
  「什麼?」
  然而,現實卻是霍爾斯不知何時腹部吃了一腿,滾倒在地。除了日色之外,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跟不上眼前發生的事,陷入一陣驚慌失措。
  即使是被踢得飛了出去的霍爾斯本人,也弄不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不解為何腹部傳來一陣疼痛。
  「你這、傢伙……又使了魔法……?」
  霍爾斯認定日色又施展了他所不明白的魔法。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那一瞬間,日色只是在霍爾斯手起劍落之前,就已搶進霍爾斯身前,朝他腹部踢了一腿,如此而已。只是他的速度實在快得太不合常理了。
  因為日色的速度遠高於常人,在場才會沒有一個人看得清他的動作。
  日色遠遠朝關隘投以一瞥,臉上浮現微笑。不過,看在霍爾斯眼中卻認定他是在嘲笑自己,內心激憤不已。
  「可惡啊啊啊啊啊啊!」
  以劍支撐著身體站立,挾帶一股驚人的氣勢朝日色接近。然而,霍爾斯這忘情的攻擊,卻連日色的身體都沒擦到,就又被他躲開了。
  「混帳!混帳!紅長袍!你這個混帳東西!」
  劍「鏗」的砸在地面上,日色依然連大氣都不喘一下,霍爾斯似乎再也受不了了,抱著自己也可能受傷的覺悟,朝地面放出火球。
  地面炸了開來,爆炸產生的氣流和被掀起的地面土石,紛紛朝一旁的日色與霍爾斯襲來。霍爾斯被衝擊氣流高高吹起,再重重摔落地面,摔得遍體鱗傷。
  他死命掙扎起身,在漫天煙塵中瞪大了眼睛找尋日色。這時,煙塵中出現了驚人的事物。
  那是一群綠色的巨大怪物,偏偏有著二頭身的外表,像是穿上了某個吉祥物的布偶裝,又大又圓的頭上帶著尖帽子,模樣逗趣可愛。
  總共有六隻這種怪物,在煙塵之中發動突擊。
  怪物們還瞇起一隻眼睛,大大的口中吐出舌頭以示挑釁,那模樣像極了吐舌扮鬼臉。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怪物手中拿的是平底鍋和湯杓。
  怪物自四面八方蜂擁而上,襲擊《獸檻》的成員。不只霍爾斯,所有人都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二頭身怪物朝白長袍們橫衝直撞,逼得他們發出哀號,落荒而逃。
  怪物竟然是以靈巧地伸出舌頭,舔遍敵人全身的無厘頭方式發動攻擊,也有的會用平底鍋及湯杓毆打敵人。話雖如此,這些攻擊仍具有相當大的威力,許多人被打得飛了出去,明明是事實卻像一場惡夢。
  「這、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霍爾斯的低喃說出所有《獸檻》成員的心聲。不久,煙塵散盡,從煙霧中出現另外一隻怪物。這次的怪物外型像是迷人的小豬,而日色正騎在這隻怪物背上。更驚人的是,怪物背上長著小小的翅膀。
  不管怎麼看,都很難相信這雙小翅膀具有帶動那巨大身軀飛上天空的潛力。
  「啊,紅長袍!原來是你搞的鬼!」
  在剛才霍爾斯的自爆攻擊下,日色的紅長袍已是千瘡百孔,不過皮膚倒是完整無傷。日色輕蔑地俯瞰霍爾斯,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哎呀~沒想到你還挺有本事的,嚇了我一跳喲~」
  「……咦?你、你是……」
  霍爾斯抬起頭,皺眉細看日色。不知為何,日色俏皮地吐舌,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在霍爾斯的認知裡,日色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當霍爾斯正想對日色多說點什麼時,日色騎的那隻小豬忽然轉個方向狂奔起來。明明是隻豬還跑得這麼快。翅膀雖然拍動著,看這情形果然是飛不起來。霍爾斯忍不住想嘲諷這對翅膀的存在意義。
  「等、等一下!」
  可是小豬腳步不停,將地面踩得咚咚作響,就這樣跑遠了。被拋下的霍爾斯站在那裡,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
  
  騎著從自己的魔法中誕生的小豬,名符其實耍了霍爾斯一頓的日色,閃身進入前方發現的岩石後,從小豬身上跳下來,一邊輕輕喘氣,一邊伸展筋骨。
  接著,小豬忽然咕嘟咕嘟開始融化,像放著沒吃的冰棒一樣崩塌走樣。瞬間,地上多了一攤綠色的液體。
  驚人的是,日色的身體也同樣開始融化,紅色及黑色的液體朝地面流淌。然而,日色的形體並未完全消融,外層融化之後,中間出現的是泰尼•庫耶斯的身影。
  最令人驚訝的是,泰尼頭上的獸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臉頰兩側出現了一對尖尖的耳朵,皮膚的顏色也變成褐色。這些都是一般認知中『魔人族』的外觀特徵。
  「呼,日色他們應該順利通關了吧?」
  達成任務的泰尼轉動肩膀。
  「嗯~那幾個孩子暫時放著不管好了,只要繼續在那裡掀起混亂,就能把注意力從關隘引開。」
  「那幾個孩子」,指的是泰尼做出來的綠色怪物們。利用霍爾斯引爆產生的煙塵,泰尼當下迅速從懷中拿出預先藏好的紙筆,畫在紙上的怪物便活靈活現地誕生了。
  「話說回來,沒想到那個人這麼恨日色啊,瞧他那股氣勢,還真是非比尋常。」
  泰尼想起霍爾斯最後展現的氣勢,不由得苦笑起來。實在想不到他竟然寧可自爆也要對日色報一箭之仇。
  不過,這也表示他想打倒日色的決心就是如此強烈。動作雖然溫吞,光憑氣勢和執念就夠驚人了。
  「可是……」
  泰尼朝關隘方向望去。日色一行人現在應該已經渡過【朵哈斯橋】了吧。想起他們,泰尼不由得笑了。
  (之前雖然已收集了不少情報,知道他們就是瓦解【布斯卡多爾】的人時,還是不免嚇了一跳呢。情報顯示,當《月光》因《獸覺》而失控時,制止了她的人是日色……明明他看起來等級並不高啊……)
  毫無疑問的,日色是那群人的核心角色。但是,若只論戰鬥能力,《月光》薇卡•吉歐的實力應該在他之上。
  然而,得到的情報卻指出是日色制止了失控的薇卡,這是最玄的一點。正因如此,泰尼在第一次看到他們時,才會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想辦法找上他們攀談。
  (不過,日色可是從頭到尾都沒停止懷疑我呢。)
  泰尼早已發現,日色連一刻都沒有鬆懈,自始至終保持戒備。
  (而且他還打算使用某種魔法吧。那時候他到底想做什麼呢……最初見到他時,那種讓刀子伸長的力量……那也是魔法嗎……?)
  思考了一會兒,仍得不出結論。當時日色或許想對泰尼做什麼,卻被敏銳的泰尼發現而制止了。雖然盡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這件事也讓日色起疑心了吧。
  (還說要去獸人界觀光,真是個有趣的傢伙。)
  泰尼忍不住咯咯發笑。沒想到如今這個世局,還會有人專程想去與人類敵對的獸人大陸觀光,真教人難以置信。可是,他是認真的。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
  (其實還想繼續觀察下去,可惜我還有別的任務在身。)
  這次,他轉頭朝【人類國度•維克特里亞斯】的方位望去。再度取出紙筆,不知開始畫起什麼。原來是一隻綠色的小鳥。小鳥脫離紙面成為現實之後,輕巧地停在泰尼肩膀上。
  「這次的戰爭,人類打算採取旁觀的立場,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我會立刻進入獸人界收集情報,拜託你將這件事轉告給那個人嘍。啊,還有,也要好好報告我遇到有趣的人們的事情喲。」
  小鳥「啾啾」叫著,彷彿能聽懂泰尼的意思,朝天空展翅而飛。小鳥飛走後,泰尼再度轉向關隘。
  「對你們說了謊實在於心不忍,希望還有機會再相逢呢,日色和大家。」
  泰尼重新在紙上作畫,這次畫出的是擁有一對獸耳的自己。泰尼伸手觸碰那幅畫,畫中便迸射出光芒,將他重重包圍。當光芒消失後,泰尼頭上的尖耳朵已不見蹤影,而他也再次成為擁有獸耳的獸人。
  泰尼「唰」的披上髒兮兮的長袍,消失了身影。
  
  ※
  
  現在,日色等人已經通過關隘,站在【朵哈斯橋】上了。除了他們之外,橋上沒有其他人。因為在當今情勢之下,幾乎沒有人會在這兩個大陸之間往來。
  加上有《獸檻》在邊境埋伏,對獸人而言,要進入人界肯定成了非常艱難的事。
  即使如此,日色還是嘆了一口氣。嘆氣的對象是現在正在過的這座橋。這座【朵哈斯橋】全長將近十公里,橋下就是廣闊的海洋。
  光是橋寬就足足能容下五輛車並排通過,為了防止遭海洋生物破壞,橋身更是打造得非常堅固。
  通過這座橋,是走路進獸人界的唯一方法。如果這座橋壞了,其他可以選擇的移動方式就更少了。
  日色回頭望向邊關。出了關隘之後,並不會馬上銜接上這座橋,關隘與橋之間還隔著好大一片人界的土地,得走上一小段路才能抵達橋邊。
  順道說明,日色並未按正式手續通關。只有阿諾魯德他們對駐守關隘的士兵出示事先申請的《通關証》,等士兵開了大門後,他們便直接走大門通關。
  那扇大門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打開,一直讓日色滿心好奇。原來大門是以魔法上了鎖,士兵的魔力則是用來解鎖的鑰匙,只要讓魔力通過鎖孔,門就會自動開閉。
  不過,手邊沒有《通關証》的日色並沒有通過那扇門。他之所以能來到橋邊,用的是其他方法。
  日色寫下『飛』字,發動魔法後,從關牆盡頭開始往上飛,一邊戒備周遭狀況,一邊一路飛到橋上。拜泰尼引起的騷動之賜,警衛隊的注意力都放在他和《獸檻》那夥人身上,日色即使飛在半空中也不引人注意,輕而易舉通過了關隘。
  飛行途中,日色也趁著這難得的機會儘可能飛到高處,從天空俯瞰獸人界。
  和人界大陸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那片豐饒的自然風光了吧。當然,人類居住的大陸也有不少植物和美麗的山脈。
  然而必須承認的是,無論大地、森林、湖泊或河川,甚至是棲息於其中的生命,獸人大陸都要比人界大陸來得生機盎然。
  (或許每一塊大陸都有各自的優點吧。)
  人界大陸的優點就是人類的活力,也藉此發展為一塊工商蓬勃的大陸。
  (『魔人族』的大陸又是什麼情形呢……?算了,改天再親眼去看看吧。)
  日色回想著剛才看見的情景,視線從邊關轉移到前方。
  「不過,不知道泰尼那傢伙是否平安無事……?」
  從剛剛開始,阿諾魯德回頭朝邊關看了好幾次,他一定也很擔心吧。
  「既然那傢伙都說可以了,一定沒問題的啦。」
  「喂日色,就算他那麼說,正常人還是會擔心啊。」
  「是、是啊,日色哥,只有他一個人去當誘餌,實在是……」
  「嗯……有點擔心。不過小薇覺得……沒問題。」
  和阿諾魯德意見相同的繆兒,忍不住問薇卡為什麼這麼說。薇卡輕輕歪著頭:
  「……直覺?」
  「竟然是直覺!」
  「嗯……不過小薇的直覺很準喲?」
  「唔~可是還是很擔心啊……」
  不是不能理解繆兒的擔心,日色回想剛才和泰尼分手前的事。
  
  
  「誘、誘餌?」
  泰尼提供了一個能對付霍爾斯那群《獸檻》的方法,那就是讓他一個人去引開那夥人,好讓日色一行人利用這個機會迅速通關。不用說,阿諾魯德當然大力反對。
  「不行不行!這太危險了!怎麼能給你添這麼大的麻煩!」
  「是、是啊,泰尼先生!一定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一個人……太危險。」
  「啊嗚!」
  除了日色之外,所有人都反對泰尼的作戰策略。泰尼忽然看著日色問:
  「日色的看法呢?」
  「……誘餌也有很多種,你的方法是用那個東西實現嗎?」
  日色指的是泰尼手中的《魔法筆》,泰尼一聽就笑了。
  「沒錯呢,請看!」
  接著,他使用紅色和黑色等顏色,快速畫出了一些東西。完成的畫頓時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咦?啊,這是……日色哥?」
  一如繆兒所說,紙上畫的正是日色的畫像。不但如此,畫像的水準高得已經超越繪畫的境界。
  泰尼的右手一碰到畫,畫面立刻發出一陣刺眼的光芒,眾人不得不瞇起眼睛。光芒消失後,再望向眼前的泰尼時,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因為,站在那裡的已經不是泰尼,而是日色。
  「咦?咦?啊?什麼?」
  阿諾魯德先看看原本是泰尼的那個人,再朝真正的日色盯著看,驚訝得臉頰抽搐。不,何止是他,連日色都因眼前的狀況而震撼得說不出話。
  就在阿諾魯德和繆兒差點發出驚叫的瞬間,變成日色的那個人在唇邊豎起食指,一邊眼睛眨了幾下。
  「這樣應該就能騙過那個叫霍爾斯的人了吧?」
  的確,他現在不管怎麼看都是日色了。只要看到他出現在關隘,霍爾斯的注意力肯定會從警備隊身上轉移。
  「你打算以這副外表前往關隘,然後再迅速逃開。髮髻男以為是我,一定會追上去,而我們就趁這時候趕緊通過關隘。這就是你寫的劇本吧。」
  「不愧是日色!」
  真希望他別笑得那麼毫無心機。繆兒和薇卡不知為何感動得雙眼閃閃發光,繆兒的臉頰甚至有些潮紅,不知道理由是什麼。大概就像看到魔術秀的孩子一樣興奮的感覺吧……
  (話說回來,這傢伙……真的是靠那支筆的力量嗎?)
  日色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因為不管怎麼看,泰尼都使用了魔力。當然,運用某些魔具也可以施展魔力,可是世上真的有這麼方便的魔具嗎?這未免太教人難以置信。
  「我明白了。可是泰尼啊,這樣還是太危險了!那個叫霍爾斯的混帳真的很痛恨日色,要是你被抓住……他一定會殺了你。」
  這沉重的一句話,令空氣為之凝結。然而泰尼卻咧嘴一笑:
  「沒問題的啦,其實我還有一兩樣祕密武器,而且從前也曾有過被《獸檻》包圍的經驗。」
  「咦,是喔!」
  「是啊。當時也毫髮無傷地逃離了呢!所以阿諾魯德兄,請你們就放心通過關隘吧!」
  見泰尼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齒,阿諾魯德和繆兒、薇卡卻皺著一張臉,萬分過意不去。畢竟彼此才剛認識,怎麼好意思拜託他這種事,更何況還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實在太對不起他了。
  「你們聽好嘍。我會將那些人的注意力從關隘引開,各位就趁這個機會趕快通關吧!」
  「…………噯,我再問你一次,為什麼要為我們做到這個地步呢?」
  阿諾魯德重複了剛才的疑問。
  「是啊,老實說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我喜歡你們。」
  「咦?喜、喜歡?」
  「是喲!」
  「就、就只為了這理由?」
  「哎呀?我覺得這理由很重要啊?而且我……」
  泰尼瞄了日色一眼,日色也察覺他的視線,挑了挑眉。泰尼再次望向阿諾魯德,臉上露出笑容。
  「不,沒什麼。那我出發嘍!」
  「啊,等一下泰尼!」
  無視於阿諾魯德的制止,泰尼飛奔而出。
  「大、大叔,怎麼辦?」
  繆兒放不下心,阿諾魯德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我們能做的,只有通關了。」
  「你說什麼?日色,你要對泰尼見死不救嗎?」
  「那麼,難道你要置小不點於危險之中嗎?」
  雖然自覺這麼說有些卑劣,日色還是抬出繆兒來當擋箭牌。果然,阿諾魯德頓時支吾其詞,不知如何回應。對他而言,繆兒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所以,對他說這句話最有效。
  「如果你想放棄那傢伙費心幫我們製造的機會,寧可選擇更危險的路,那就請便吧。不過,到時後悔可不關我的事喔?」
  「…………可惡!」
  「大、大叔……抱歉,都是因為我……」
  「繆兒,不是的,妳一點錯也沒有。」
  阿諾魯德溫柔地輕撫繆兒的頭髮,看得出他溢於言表的慈愛之情中,摻雜著一絲為難。
  (獸人之間的情感連結就是這麼強烈啊……)
  在日色讀過的歷史書籍中,從未見過獸人背叛夥伴的例子。倒是人類和魔人經常做出背叛同伴的行為。
  由此可見,獸人這種族群有多麼重視夥伴。真是個重情重義的種族,要是這個世界的所有種族都能以這種情感羈絆為傲,或許根本就不會發生戰爭。
  「大叔,雖然這是老生常談,但信任夥伴不也是一種羈絆嗎?」
  「日色……?」
  「再說……」
  日色瞇起眼睛凝望泰尼,眾人也隨他的視線望去。只見泰尼輕易閃避了霍爾斯所有的攻擊。一邊逃跑,一邊巧妙地陸續躲開霍爾斯施展的各種魔法。
  「看他的動作,就知道這傢伙一定沒問題了吧?」
  「…………」
  長長的沉默之後,阿諾魯德終於下定決心說:「好吧。」為了不辜負泰尼的行動,儘早離開關隘才是正確的決定。
  就這樣,日色一行人展開行動。
  
  
  想著和泰尼的對話,阿諾魯德與繆兒還是很擔心。就在此時,他們面前的橋上,出現了一隻小鳥。驚人的是,這隻小鳥極為酷似泰尼畫出的東西。
  突如其來地,這隻小鳥像冰棒一樣開始融化,失去原本的形體。繆兒害怕地看著這一幕,過了一會兒,薇卡忽然開口:
  「……文字。」
  「咦?妳說什麼,小薇?」
  阿諾魯德一反問,薇卡便輕輕用下巴朝小鳥所在的方向努了努。
  「有……文字。」
  「咦…………啊!」
  那裡寫著這行字:
  
  『你們似乎已順利通關了呢!我也平安脫身了喔!有緣再相見吧!』
  
  看到這行字,眾人立刻明白這是泰尼送來的聯絡,得知他平安無事的消息。
  「太、太好了~」
  「嗯!真的是太好了~」
  知道泰尼平安無事,阿諾魯德和繆兒打從心底為他感到高興。另一方面,薇卡似乎對剛才的小鳥感到好奇,靠過去用掉在一旁的木棒戳弄。羽丸也以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跟著嗅聞氣味。
  (竟然還有這種能力……這傢伙奇怪的地方真是愈來愈多了。)
  基本上,一個魔具只配備一種能力。就日色所知,這是一般魔具的規則。當然,也有特別優秀的魔具,其中可能棲宿著不只一種魔力。
  即使如此,就日色看來,還是不認為那支看似平凡無奇的筆能蘊藏這麼厲害的能力。
  (算了,下次再見到他,不管怎樣都要調查他的《狀態》。)
  這麼一來,一定能知道些什麼。日色心中打定主意,繼續與沉浸於喜悅中的阿諾魯德他們一起過橋。
  
  ※
  
  當日色一行人正在過橋時,《獸檻》成員正被泰尼創造的二頭身怪物整得七葷八素。
  武器竟然是平底鍋和湯杓,簡直是前所未見的奇妙怪物。不只如此,這怪物還十分好戰,力量也很強大。霍爾斯的手下們嚇得紛紛怪叫:「這是什麼新品種的怪物嗎?」
  不知為何,至今從未見過關於這種怪物出現的報告,難道會是某種幻想怪物嗎。明明有著可愛的外表,動作卻出奇地敏捷,這是最教人困惑的地方。
  「夠了!沒時間陪這些傢伙玩!大家現在馬上返回關隘!」
  霍爾斯如此吶喊,似乎打著放生怪物的主意。正當手下們打算按照吩咐離開戰場時──
  「雷擊!」
  一道雷電從上空劈落,其中一頭怪物立刻停止動作。
  「事情我們已經聽說了,《獸檻》!你們竟然還想逃走,到底在想什麼啊!」
  出現在《獸檻》面前的,是一身鎧甲,手持大劍的青山大志。
  「朱里、忍,讓怪物停下來!」
  「好!」
  「交給我們!」
  跟在大志身後的是皆本朱里與赤森忍。她們將魔力集中於雙手──
  「綠枷鎖!」
  「麻痺!」
  朱里手中產生呈螺旋狀的風團團圍住怪物,限制了牠們的動作。忍手中發出劈哩啪啦的聲音,產生的是一個正在放電的球體,就用這個砸向怪物,麻痺牠們的身體。
  「很好!解決牠們吧,千佳!」
  「看我的!」
  接著出現的是鈴宮千佳。四名勇者都到齊了,大志與千佳跳上半空,各朝天空伸出一隻手。於是,無數光粒子開始朝他們上方聚集,形成數不清的光箭。

  光箭瞄準地面上行動受到拘束的怪物,一齊發射。
  「「光箭!」」
  宛如閃光的箭矢紛紛朝地面落下,受到攻擊的怪物們瞬間煙消霧散。
  「很好!討伐成功!」
  大志與千佳笑著擊掌,朱里與忍也伸出雙手,興奮地與對方互擊。
  追隨勇者前來的士兵們,見到勇者打倒怪物的英姿,情不自禁發出讚嘆。
  一陣歡喜之後,大志憤怒地轉向因勇者的出現而驚愕不已的《獸檻》。
  「你就是《獸檻》的指揮者吧!」
  「……我明白了,你們是那幾個從異世界召喚來的勇者嘛。」
  或許是被霍爾斯輕蔑的態度激怒,千佳指著他說:
  「我聽說了!就是你大鬧邊關的吧!看到凶暴的怪物竟然不加以討伐,還想逃之夭夭嗎!」
  「妳說什麼?」
  霍爾斯惡狠狠地瞪著千佳,千佳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這時,大志走到千佳面前:
  「我們前來這裡時,透過通訊魔具從國王那裡聽說了你的事。《獸檻》的所作所為會在邊關造成問題,希望你能停止這麼做。」
  霍爾斯嘖了一聲,口中低喃「從國王那裡啊……」
  「還有,國王對你們最近做的事也很不滿!請你隨同我們回中央一趟,接受國王的處分。」
  「開什麼玩笑,我之所以這麼做都是為了人類,你們卻說要制裁我,這是什麼道理?應該接受制裁的是那些獸人,還有擁護牠們的那群人才對吧!」
  感覺到霍爾斯的殺氣,大志暗自戒備。
  
  「────────因為你只想到你自己,霍爾斯。」
  
  一個在腹部引起共鳴的低沉聲音,進入每個人的耳朵。
  隨著沉重的腳步聲走來的,是一名高大的男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當霍爾斯聽到聲音而朝他望去的剎那,難掩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為……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的聲音細微得沒有人聽見,因此也無人反應。只見霍爾斯臉上滿是驚愕的神情。
  仔細一看,附近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馬車。
  這輛馬車和霍爾斯率領的《獸檻》乘坐的馬車外觀大不相同,並非是由馬一般的動物拉動的簡易木造板車,而是擁有洗練外觀的車廂,造型就像貴族所乘坐的馬車。
  車身由青銅製成,光看材質就能想像它有多麼堅固,車廂上還費事地設置了車門與車窗。牽引馬車的動物則是一頭身軀漆黑高大,鬃毛高聳挺立,表情精悍,長有六條腿的生物。
  這種生物的軀體如鋼鐵般強壯雄偉,其他種類的馬完全無法與之相提並論。光就身體大小來比較,就有普通馬匹的好幾倍大。
  出現在霍爾斯面前的這號人物,聲音聽起來是個男人。
  身上穿的服飾看來也十分高貴,只可惜臉上戴著一張鐵面具,襯托不出那一身昂貴的服裝。
  男人塊頭高大,散發的威嚴與魄力都強大得令霍爾斯望塵莫及。
  霍爾斯慌張地走向男人,屈膝跪地。其他《獸檻》成員也做出一樣的動作。
  此人朝臣服的眾人投以一瞥,目光緩緩轉向霍爾斯。
  「……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由於臉上戴著面具的緣故,男人的聲音聽來低沉而毫無情感,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冷漠。那種冷淡的語氣,彷彿他正在對卑劣的賊人說話。
  霍爾斯低下頭,從沿著臉頰流淌的汗水,就能看出他內心多麼緊張。
  「……我、我應該有向您報告過了……」
  微微顫抖的聲音。
  「是啊,可是我接獲的報告是你輸給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小鬼和獸人,卻沒收到你會前來此處的報告?」
  「這、這個,請容我向您說明……」
  從霍爾斯的態度就看得出來,眼前這個戴面具的人身分地位崇高,至少擁有霍爾斯不敢忤逆的力量。
  突然現身的這號人物也震懾了勇者,大志等人只能沉默著,在一旁觀看。
  霍爾斯提心吊膽地對戴面具的男人說明自己來到國境的理由。男人默默傾聽了好一會兒。
  「喔,換句話說,你這次是挾私怨出動部隊的?我說的沒錯吧?」
  「……是。」
  剛答完話的霍爾斯臉頰一陣劇痛。他被揍了。
  「《獸檻》的存在目的充其量只是排除獸人,不是為了維護你個人的面子問題。」
  「可、可是……」
  「可是什麼?」
  「啊,沒……非常抱歉。」
  即使被打得倒在地上,霍爾斯甚至不敢表示疼痛,畢恭畢敬低下頭。一旁,霍爾斯的手下們各個臉色鐵青,不發一語。
  「在此宣布褫奪你的指揮官頭銜,暫時好好冷靜一下吧。」
  「……是。」
  「這些人我帶走了。」
  男人似乎要帶走霍爾斯的手下,到了這個地步,分不清是懊悔還是慚愧,霍爾斯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
  接著,男人朝大志的方向轉身,四人同時加強了警戒。
  「不用這麼緊張,這次完全是我方的錯,我會將這些人帶回國接受處分。」
  「……呃,請問您是?」
  大志小心翼翼地探詢。
  「收到國家的報告,前來制止這群人的人。」
  「呃、喔……」
  「霍爾斯,下不為例,明白了嗎?」
  「是、是!」
  從霍爾斯依然戒慎恐懼的模樣看來,大志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簡單。男人走回那輛令人望之生畏的馬車,帶著霍爾斯的手下們離開了。
  「那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大志的喃喃低語,說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問。不過,男人一走,也讓眾人從緊張中獲得解放,大大鬆了一口氣。
  
  
  「謝謝你們,各位勇者大人!」
  押著霍爾斯回到關隘,用手銬將他銬在馬車裡,看守關隘的士兵們便上前對大志等人致謝。
  「有困難時彼此幫忙,這是應該的啦!」
  大志一臉羞赧地如此回應。
  「哎呀~不過原本還真擔心該如何是好呢。要是讓那個霍爾斯抓狂起來,事情可就麻煩了。我們是拉都拉不動他啊。」
  士兵們面露苦笑,說得有些心虛。大志笑著回答:
  「幸好我們及時趕上。」
  「不過,也得感謝那個把霍爾斯耍得團團轉的紅長袍少年呢。」
  「咦?紅長袍?你說的是真的嗎?」
  千佳如此反問。畢竟,士兵提起的是最近四人經常聽聞的謎樣少年。
  「是的,就在我們差點和霍爾斯動起手來時,那個少年一眨眼就出現了。現在想來應該是巧合,不過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呢。」
  「是喔,又是那個紅長袍。」
  「咻~」赤森忍別有深意地吹了一聲口哨。
  「拯救村莊,救出獸人母女,更厲害的是瓦解了一整個研究所。這傢伙還真是做了各種事呢。」
  忍說得沒錯,大志和其他人也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不過,既然他來到這裡,就表示已通過邊關了吧。」
  朱里提出疑問,士兵們卻搖頭否定。
  「不,結果他和《獸檻》的人一起離開之後就沒有回來了喔。完全搞不清楚他到底來這裡做什麼。」
  的確,如果原本來此的目的是通關,暫時離開之後,應該會再度返回關隘。若已經被霍爾斯殺死,那也該留有屍體,但是也沒有發現。
  「大概逃跑了吧。」
  大志如此分析,眾人認同地說:「有這個可能。」
  「話說回來,還真想會一會那個紅長袍呢。」
  「好像有人說過他和丘村很像?」
  千佳說著,聳了聳肩。
  「啊哈哈,不可能是他啦,那傢伙怎麼可能幫助別人!」
  大志笑著推翻這個說法。
  「說得也是。我看,那傢伙現在鐵定龜縮在什麼地方,盡情享受他的孤獨生活吧?」
  「啊哈哈,有可能有可能!」
  「真是的,千佳、大志,你們太失禮了啦。」
  朱里不得不出面指摘他們的態度,兩人一邊走回馬車,一邊嘻皮笑臉說著「抱歉抱歉」,一點也不以為意。
  「真是的……」
  「我們也快走吧朱里,得回國跟國王報告呢。」
  忍拍拍朱里的肩膀,兩人一起走回馬車。一旁的士兵們目送她們離去。
  勇者出現在邊關,不但討伐了怪物,更制止《獸檻》過度踰矩的行動,這件事迅速傳遍人界,大大提高了勇者的知名度。
  回國之後,大志等人除了獲得國王的讚美與金錢獎賞之外,更得到大公主莉莉絲及導師威爾的嘉許,高興得飄飄然。
  另一方面,擅自與國軍為敵的霍爾斯則必須接受國王處分,遭到嚴厲的刑罰,暫時得在監獄住上一段時間了。
  在這之後,有一段時間都不再聽聞關於紅長袍少年的事蹟。只不過,誰都不知道那是因為紅長袍少年──也就是日色已從人界進入獸人界的緣故。
  甚至流傳起紅長袍少年已死的謠言。
  
  ※
  
  大志等人帶走霍爾斯時,日色一行人已從【朵哈斯橋】上離開。這時,阿諾魯德忽然「啊?」地大叫了一聲,轉身望向日色。
  「怎麼了?你終於出現幻聽了嗎?」
  「才不是咧白痴!什麼叫『終於』啊!我從以前到現在都健康得很,好嗎!真是的,我擔心的是你的外表啦!」
  阿諾魯德指著日色大叫。
  「啥?外表?我有哪裡不對了嗎?」
  日色朝自己身上看了看,想檢查是否有什麼奇怪之處,然而,看起來並不覺得和平常有什麼不同。
  「不是啦,不是啦。而且不只日色,小薇也是。」
  「……咦?小薇……也是?」
  面無表情的薇卡疑惑地歪著頭。
  「沒錯,你們還不明白現在自己站在什麼地方嗎?」
  「你在說什麼啊,不就是獸人界嗎?」
  「是啊,可是你們屬於什麼種族?」
  「什麼種……原來如此,是這個意思啊。」
  換句話說,阿諾魯德想說的就是這個。現在各大陸之間原本就關係緊張,幾乎沒有人會橫越大陸到與自己不同種族的地盤上。
  獸人從人界回到故鄉獸人界,自然不足為奇。然而,人類從人界進入獸人界可就是異常情勢了。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還會被當成入侵者,甚至有遭到攻擊的可能。
  獸人本是好戰的種族,加上現在大多數獸人都敵視人類,像日色這種人類在獸人界裡走動,一旦被發現,一定會演變成麻煩事。
  最糟糕的狀況當然是陷入戰鬥。那麼一來,在獸人大陸旅遊觀光的事就別提了。阿諾魯德頭上雖然也沒有獸耳,只要露出尾巴來就能證明獸人身分,問題似乎不大。
  「怎麼辦才好~像繆兒一樣戴帽子把頭遮住吧?」
  「啊,那我把帽子借給小薇就行了!」
  繆兒脫下頭上的帽子,交給薇卡。薇卡也接過帽子,戴在頭上。身材和繆兒差不多的薇卡,戴上這頂帽子剛剛好。
  這帽子實在很適合她,戴起來非常可愛。阿諾魯德莫名其妙地對薇卡豎起大拇指。
  「問題是日色……黑髮的獸人相當稀少,真是傷腦筋……」
  正當大家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時,日色本人倒是若無其事開了口。
  「如果是擔心這個問題,這麼做就行了。」
  日色將魔力集中在右手食指,指尖發出青白色的光芒。接著,他緩緩移動手指,寫出一個文字。
  『化』。
  發動魔法,文字發出燦然亮光,光芒將日色包圍。於是,日色的頭髮染上了銀白色,但仍隨處殘留他的招牌黑髮。此外,眼瞳也保留黑色。更驚人的是,頭上砰砰彈出兩隻漂亮的獸耳。雖然隱藏在衣服下看不見,但也確實長出了尾巴。
  「這樣就行了吧?」
  日色的變化令其他人頓時為之語塞,像時間暫停般僵在原地。阿諾魯德笨蛋似的張大著嘴,繆兒仰望日色的臉則不知為何紅了起來,至於薇卡,則是一邊發出「喔~」的感嘆,一邊感動得雙眼發光。
  日色做了什麼呢──那就是用《文字魔法》寫下『化』字,再參考繆兒的外表想像並變化為獸人的形象。如果用『模』字,恐怕會變成和繆兒一模一樣的外表,所以便以『化』字代表「獸人化」的意思。
  就算只是想像,生理上也無法接受自己擁有阿諾魯德的外表,所以便參考了繆兒。因為她就在眼前,想像起來很容易。
  不過,這裡的「獸人化」只限外表,身體上的能力則沒有絲毫改變。
  
  就在這個瞬間,此處誕生了一個擁有銀白髮色的眼鏡獸人少年。日色摸摸腰部,確認尾巴的存在。嗯,很蓬鬆,真不錯。
  (有尾巴的感覺真奇怪。身體也覺得莫名輕盈,該怎麼說才好呢,好像三半規管變強了似的。)
  也就是說,身體的平衡感變好了。話說回來,野獸們原本就是靠尾巴保持身體的平衡,也擅長感受周遭的微妙氣息。
  「你、你、你你你你你!」
  「這位藍頭髮的獸人先生,您想說什麼?」
  「吼──真是的!這是怎樣啦!你竟然連這種事都辦得到喔!」
  阿諾魯德一如往常,激動得令人厭煩。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啦。
  「不要叫這麼大聲。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嗎?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的外表啊!為、為什麼跟繆兒一樣是銀髮啊你!」
  看來,阿諾魯德無法原諒日色和心愛的女兒擁有相同的外觀特徵。
  「呼…………這個傻老爸變態蘿莉控。」
  「你說什麼混帳東西!」
  「大、大叔,你冷靜點!」
  繆兒死命拉住阿諾魯德,眼眶含淚的阿諾魯德問她:
  「我問妳,繆兒,妳一定也不想跟那個笨蛋一樣對吧?是說,快告訴我妳討厭跟他一樣!」
  「咦?啊,呃……我、那個……」
  偷瞄了日色一眼,繆兒羞得整張臉都紅了。
  「應、應該不討厭……吧?」
  「怎麼這樣啊啊啊啊啊啊?」
  阿諾魯德沮喪跪地,一臉彷彿世界末日降臨的表情。不管這個傻爸爸到底溺愛繆兒到什麼程度,討厭麻煩的日色已經不打算再改變外表了。
  這時,感覺有人拉扯自己的衣服,低頭一看,薇卡仰望的臉上寫滿渴望。
  「……幹嘛?」
  「小薇……也可以嗎?」
  「啊?」
  「小薇也想……弄出那個。」
  薇卡指著日色頭上的獸耳說。
  「妳也想獸人化?」
  薇卡用力點頭。
  (說得也是,比起戴帽子遮掩,不如直接將外表變成獸人,或許更加安全。)
  考慮到接下來的旅程,站在日色的立場也希望能儘量避免麻煩事,這麼做倒是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可以啊,來。」
  再次寫下『化』字,改朝薇卡發動魔法。同時,薇卡脫下跟繆兒借來的帽子。瞬間,薇卡頭上冒出狐狸般的尖耳朵,臀部也長出一條蓬鬆的尾巴。
  因為曾見過她變身獸人的模樣,發動魔法之際,想像起來更是容易。
  「其、其他人也行喔……」
  阿諾魯德臉頰抽搐,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薇卡則笑著摸摸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展示給羽丸看。她一定很開心吧。
  「我真的搞不懂了,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別什麼都想搞懂嘛,否則會禿頭喔。」
  「不用你管!」
  搖搖晃晃起身的阿諾魯德放棄地嘆了一口氣,忽然又輕輕喊了一聲:「啊!」
  「你不是說過,這麼做的效果只有一分鐘嗎。難道每次復原又得再次使用魔法?」
  「你想我會做這麼沒有效率的事嗎?這次的效果會永遠持續。」
  「咦?是喔?」
  「是啊,讓形體改變的效果,似乎可以一直持續。」
  「嘿~這麼方便啊~」
  繆兒佩服地睜大眼睛。
  但也因此,如果要復原,就必須使用『原』字魔法,或是再用一次『化』字,也可以變化回原樣。
  「日色,謝謝,小薇,高興。」
  「啊?喔,我只是覺得這樣對自己有利才做的。」
  「小薇,好看嗎?」
  薇卡左右扭動身體,擺出各種姿勢。不時前後擺動耳朵,尾巴也左搖右晃。
  別說好不好看了,只要一想到不久前她也曾以這副模樣現身,不但差點將阿諾魯德逼上死路,還把日色毆得飛了出去,現在看到這樣的她,除了恐懼之外別無其他感想。不過,這話說出口只會破壞氣氛,日色終究是忍住了。
  「嗯,很符合妳的個性,不錯啊。」
  日色只說了些不置可否的話含混帶過,薇卡卻高興地笑了起來,尾巴搖得都快斷了。接著,她將手上的帽子還給繆兒。
  「謝謝妳,繆兒。不過,不用了。」
  「啊,好。對了,小薇。」
  「嗯?」
  「可、可以摸一下妳的尾巴嗎?」
  「唔嗯……可以啊。」
  「嗚哇~好蓬鬆好柔軟喔~」
  薇卡尾巴的毛量確實超乎尋常地多,看起來就很好摸。日色也有股衝動想上前摸摸看,想想薇卡畢竟是異性,還是忍住了。
  「大叔,那我們接下來要上哪去?」
  日色這麼一問,阿諾魯德便指著前方說:
  「從這裡筆直往西走,有個叫【多加姆】的村子。」
  「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是『熊人族』居住的村子。」
  原來如此,日色點點頭。繆兒和薇卡也對這話題感到興趣,結束蓬鬆柔軟時間,湊過來側耳傾聽。
  (原來是熊人啊。之前曾在圖鑑裡讀過,那似乎是一種和熊聯想不起來,性格和平穩重的種族。)
  在【人類國度•維克特里亞斯】時,為了補充知識,日色將公會裡的圖鑑全部看過一次,內容也大致記在腦中了。
  「哎,熊人都是些溫厚的老實人,就算你們人類的身分曝光,他們也不會襲擊的。不過,我想是不會被發現啦。」
  果然沒錯,日色證實了自己腦中的知識無誤。
  「還有啊,熊人們做的蜂蜜點心可好吃了呢。」
  「喔,這倒是令人期待。」
  「咦,是喔。」
  「怎麼,小不點妳沒去過嗎?」
  看到繆兒和自己做出相同反應,日色判斷她應該也沒去過那個村子。
  「啊,是。其、其實我……」
  繆兒不知有何難言之隱,一方面吞吞吐吐,一方面又似乎覺得自己不把話說清楚不行。於是,日色像趕蟲子似的揮了揮手:
  「喔,不想說就別勉強。」
  「咦?」
  繆兒驚訝地盯著日色看,阿諾魯德的表情也和她一樣訝異。
  「反正我對你們的過去沒興趣,只要有一點不想講的心情,那就別說了。」
  「……不、不是這樣的……」
  看到繆兒沮喪的樣子,阿諾魯德為了打圓場,刻意用宏亮的聲音說:
  「哎呀,日色都這麼說了,妳就別介意了嘛,繆兒!」
  「大叔……」
  「別為這種小事磨蹭了,快走吧。」
  說著,日色自顧自往前走,薇卡和羽丸也隨後跟上。
  阿諾魯德摸摸繆兒的頭,在她耳邊溫柔地說:
  「妳擔心的事我懂,但是想想那傢伙的個性吧,就算聽了也只會說『那又怎樣』吧?」
  「嗯,嗯……說得也是。」
  在阿諾魯德的安慰下,繆兒總算放開心,表情也開朗了些。
  「總有一天能告訴他就好了。」
  「嗯!」
  「很好!妳看,我們要被拋下了,快跟上去吧!」
  「嗯!請等一下,日色哥!小薇!羽丸~!」
  繆兒邁著腳步趕上前去,望著她的背影,阿諾魯德不由得喃喃讚嘆:「哎呀~真可愛~」這副模樣要是被日色看見了,肯定又會說他是潛在犯罪者了。
  
  
  ────────獸人界。
  過了朵哈斯橋,眼前展開的是大片壯闊的自然風光。遠方看得見無數聳立的高山,吸進肺部的空氣也散發一股說不出的清新。進入這塊新大陸後,日色的心跳便下意識加快起來。看來,自己比想像中還要期待。
  穿越眼前的大草原,迎接他們的是一片深邃的森林。阿諾魯德剛才說的目的地,就是這座森林。
  這裡連吹的風都和人界不同。該如何形容才好呢?風中飽含草香與泥土的氣息,還混合著從更遠的海洋飄來的海潮香,總之,就是大自然的味道。
  或許是氣候酷熱的緣故,人界吹的總是溫熱而令人喘不過氣的風。然而,即使在同一個季節,獸人界的風還是使人心曠神怡。不知這是否該稱為大自然的恩賜,無論如何,這已足以令日色明白兩塊大陸的環境確實有所差異。
  走了一會兒,久違遇上了怪物。對方總共有三隻。
  「沒記錯的話……這些傢伙是『布可布可』吧?」
  名為布可布可的怪物,外型看來就像一本書,大小約莫與大型圖鑑差不多。而這種怪物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
  ──────劈哩啪啦!
  「嗚喔!一上來就使出電擊啊!」
  阿諾魯德大叫著,身體倉促後退。
  沒錯,這種叫作布可布可的怪物會使用魔法。而且,不同種類的布可布可使用的魔法種類也不一樣,光憑外表無法判斷,這就是牠們最棘手的地方。
  日色、阿諾魯德與薇卡前方正好各有一隻充滿敵意的布可布可。只見牠們彷彿拍動翅膀般不斷開闔,飄浮於半空中。
  「好久沒遇到這種值得攻略的怪物啦,大叔,那隻就交給你處理,你可要負起責任解決喔。」
  「這有什麼問題!讓牠見識見識我阿諾魯德的劍術吧!繆兒,妳退下!」
  「嗯、嗯!」
  「天線女,另一隻妳負責。」
  「嗯……」
  於是,每個人各負責對付一隻怪物。
  (大叔的對手是雷屬性,我的對手是……)
  隨著轟隆隆的聲音,地面突然出現隆起,接著逐漸變成一隻大手的形狀,朝日色抓來。
  「原來如此,你是土屬性啊!」
  迅速拔出鞘中的《刺刀•貫穿》,斬斷那隻用土作成的手。沒想到,布可布可隨即在地上製造了小型的地裂,試圖阻止日色前進。
  「別以為你可以──」
  將魔力集中於指尖,先在空中寫下『靜』字,再朝地面擲去,發動魔法。
  於是,地裂突然平息,一切歸於平靜,裂縫也來不及拓展到日色腳邊。布可布可似乎想不通發生了什麼事,躊躇著不敢做出下一波攻擊。
  「──稱心如意!」
  趁著這個機會,日色如閃電般衝向布可布可,縮短雙方的距離。然而布可布可也不甘示弱,立刻做出一道土牆防禦。
  「別以為這種東西阻止得了我!」
  不改衝刺速度,直接撞向土牆,日色輕而易舉衝破障礙,手中刺刀貫穿了布可布可的身體。在一陣啪哩啪哩的碎裂聲中,怪物動彈不得,就此崩解。
  「接下來,看看大叔那邊……」
  看情形,阿諾魯德也快結束戰鬥了。只見他一邊漂亮地閃開雷擊,一邊接近怪物身邊,舉起大劍斬擊。
  「看到了沒!這就是老子的實力!哈哈哈哈!」
  簡直得意忘形。話說這種怪物雖然棘手,等級卻偏低。不過解決了一隻這種怪物,根本不值得一提,這傢伙真是自我感覺良好得令人羨慕啊,日色會嘆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再望向薇卡,那邊的戰鬥早已結束,她本人正蹲在地上興致勃勃地觀察剛發現的蟲子。
  (什麼時候結束的……這傢伙果然不是等閒之輩。)
  敵人可能什麼都還來不及做,就被她一擊解決了吧。從她周遭絲毫不見魔法痕跡看來,這個推測應該沒錯。那隻布可布可還沒出手就被斬成碎片,只能說遇到薇卡算牠倒楣。
  以這場戰鬥揭開序幕,每走一陣子,就會再次遇上怪物。就這樣經過了幾次戰鬥之後,一行人終於來到森林中央。
  
  ※
  
  「穿過這座森林就是【多加姆】了!」
  跟著走在隊伍前頭的阿諾魯德穿過森林,途中經歷了幾場與怪物的戰鬥,這附近的怪物等級似乎不高,不費吹灰之力就打倒了牠們。
  話雖如此,這隨機遇敵的機率畢竟高了點,儘管對手都是些小嘍囉角色,一次應付這麼大量的敵人還是教人厭煩。
  森林很深,據阿諾魯德所說,得花上一段時間才走得出去。此時正好看到一處水泉,眾人便決定暫時在此休憩一番。
  「大叔,要是有怪物出現就交給你嘍。」
  「喂,喂,日色!」
  日色只說了這句話,就靠在樹幹上閉起眼睛。
  「真是的,真拿你這傢伙沒轍。」
  「啊哈哈,日色哥累了嘛,剛才施展了不少魔法。」
  繆兒為日色緩頰,阿諾魯德不滿地撇著嘴,找了顆石頭坐下。繆兒也輕巧地坐在他身旁的石頭上。
  薇卡和羽丸似乎不知疲倦為何物,在水邊嬉戲了起來。
  「是說那傢伙,這種狀況下竟然還睡得著……神經到底有多大條啊?」
  「呵呵,是啊。」
  的確,能在這種充滿怪物的環境中鼾然入睡,日色的神經之粗,用品質保證來形容也不為過。樹葉間灑落的陽光溫柔地包圍著他。阿諾魯德不經意望向日色,摸摸下巴上的鬍子說:
  「話說回來,真不知那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
  「咦?這話怎麼說?」
  「妳想想看嘛,明明只是個毛頭小子,卻擁有那種程度的戰鬥力?再加上平時那傲慢的態度……算了,這個就先不提。還有獨特魔法的事也是……追根究柢,為何那傢伙自己一個人旅行,身為人類卻說想來獸人的大陸?」
  「他不是說了嗎?想來這裡觀光?」
  「是這樣沒錯啦,可是一般的冒險者,尤其是熟知當今世局的冒險者會這麼做嗎?完全是自殺行為吧?」
  「嗯、你說得也對……」
  繆兒點點頭,阿諾魯德說的也有道理。
  「他的等級比我低,可是戰鬥能力卻未免太強了,這點也令人想不通。不管是體能……還是性格……」
  「呵呵,性格應該另當別論吧?」
  「嘖,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小鬼。而且,當他知道我們是獸人時,表現出的態度也令人意想不到呢。」
  「是啊,說什麼『我對那種事沒興趣』,啊哈哈。」
  「要是其他人,不是瞧不起我們,就是懼怕我們。」
  「是啊……」
  看到繆兒落寞地低下頭,阿諾魯德瞇起眼睛。
  「妳還怕人類嗎?」
  「…………嗯,不過……」
  「不過?」
  「不知為何,對日色哥就沒問題……好像。」
  「哎,這是因為那傢伙各方面都不符合規格吧。說到底,搞不好他根本就不是人類喔?」
  「啊哈哈!那不然是什麼?」
  「肯定是什麼邪神轉世投胎,要不然就是惡鬼,天邪鬼之類的。」(註:日文中的「天邪鬼」有喜好故意與人唱反調,性格彆扭的意思)
  明知這裡是怪物棲息的土地,繆兒還是忍不住放聲大笑。看到她這麼開心的模樣,阿諾魯德也浮現溫柔的笑容。
  「看到妳能笑得這麼開心,我也很高興喔。」
  「大叔……」
  「妳是那傢伙託付給我的孩子,我死也會保護妳到底。」
  「……不,我自己也要變強才行,我想要變強!」
  「繆兒……」
  兩人彼此凝視著對方,阿諾魯德溫柔地摸摸她的頭髮。繆兒似乎很高興,閉起眼睛感受。
  「………………」
  日色微微睜開眼,從旁朝兩人投以一瞥,再度靜靜閉起眼睛。
  
  ※
  
  「好,我們繼續趕路吧。」
  充分休息之後,日色一醒來就逕自往前走。阿諾魯德半翻著白眼看他。
  「……哎,你恢復體力了是好事沒錯,也不想想我們剛才都是在等你耶!」
  因為繆兒看日色睡得舒服,就說不要吵醒他,一夥人只好等到他睡醒為止。
  「呵呵呵,好啦,走吧!」
  在繆兒的催促下,阿諾魯德只得無奈聳肩,邁開步伐向前走。薇卡依然活力十足,帶著羽丸四處跑上跑下。
  繼續走了一會兒,似乎看得見森林的出口了。
  「喔,終於到了啊!」
  阿諾魯德不禁加快腳步,一走出森林,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大片花田。
  「嗚哇~!」
  繆兒看傻了眼,陶醉得說不出話。花瓣乘著微風飛舞,真是難以形容的美景。
  「這就是【多加姆花園】。」
  「這花田是熊人栽培的?」
  日色這麼問,阿諾魯德輕輕點頭。
  「是啊,是他們栽培的。很美吧?還有這花香也香得讓人受不了對吧?」
  這麼說來,周遭確實飄散著一股甜美的香氣。可以想見,從這些各式各樣的繽紛花朵,一定可以採收各種美味的花蜜。
  (蜂蜜點心用的蜜,應該就是這裡的花蜜吧。)
  這麼一想,日色滿心期待品嚐使用這些花蜜作成的蜂蜜點心。
  「前面就是熊人們的村莊,【多加姆】!」
  阿諾魯德率先走進花田,此時已是日落時分。


  第三章 獨特怪獸
  
  
  沿著石板路穿越花田,抵達的是一個小小的村子,一處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落。
  抵達目的地的丘村日色一行人,在花香包圍中進入村子。
  一走進村中,就看見熊人們聚集在一處空地。好奇的日色等人也上前湊熱鬧。
  看到一個身材特別高大的熊人時,阿諾魯德高興地綻放笑容,快步走上前,拍了拍那寬闊的背。
  「嗨,馬克斯!」
  「好痛……咦?喔、喔喔喔!你是阿諾魯德?好久不見了呀,阿諾魯德!」
  「你這個胖子怎麼一點都沒變啊,馬克思!」
  彼此勾肩搭背,打著招呼。
  「嗯?阿諾魯德……你的耳朵?」
  「啊?喔,嗯。」
  阿諾魯德瞬間露出不想多提的表情,又立刻拋下不愉快,以開朗的語氣說道: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熊人馬克斯。他是我從前來到這個村子來時,一同吃飯喝酒的好夥伴。」
  說著,阿諾魯德為日色等人介紹了馬克斯。馬克斯巨人般的大臉上堆滿親切的笑容。
  「馬克斯,讓我來介紹一下這幾位。」
  接著,阿諾魯德又將日色等人一一介紹給馬克斯。
  「這女孩是我親愛的天使,充滿笑容的可愛小花──繆兒•卡斯托蕾亞!」
  阿諾魯德說得得意洋洋,卻教所有聽的人尷尬得不知所措。繆兒本人也羞得滿臉通紅。
  「請、請多多指教!」
  看到她慌張低下頭的模樣,其他人不禁莞爾一笑。
  「還有這位,魅惑人心的不可思議女孩,實際上卻是個超強女戰士──薇卡•吉歐!」
  「嗯……請多指教。還有這是羽丸。」
  薇卡低頭鞠躬,順便輕輕抱起羽丸打招呼。羽丸也元氣十足地吠了一聲:「啊嗚!」
  「啊~至於這邊這個嘛,該怎麼說呢,這小鬼名叫日色。」
  態度明顯與繆兒和薇卡時不同,不過日色一點也不在乎,對阿諾魯德視若無睹。
  「喔,大家好啊!我是馬克斯!」
  馬克斯的外表,說好聽點是高頭大馬,事實上一看就知道是代謝症候群的中年發福。頭上有一對像熊一樣的圓耳朵,龐大的身軀也確實和熊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仔細觀察其他熊人,也不乏身材纖細者,馬克斯的塊頭在熊人之中更顯得特別高大。
  (與其說他是熊人,不如說是隻豬熊吧。)
  日色腦中暗自想著這種非常失禮的事。
  阿諾魯德問馬克斯,為什麼村裡的人都聚集在這個地方。
  「我們正要去採蜜。」
  「採蜜,是為了那個嗎?」
  「對啊,你們真是來對季節了呢。我們現在正要去【蜜嶺】採些美味的花蜜回來,你們在村裡等會兒?應該不趕著離開吧?」
  「不,我們就是為了嚐蜜才來的,只要能吃到新鮮花蜜,等多久都沒問題!」
  「那太好了,不過,價格也相對高昂喔?」
  「啊哈哈,不能算便宜點嗎?」
  這兩人的交情似乎真的很好,你一言我一語,抬槓得不亦樂乎。仔細一看,原來不只馬克斯,聚集在此的成年熊人背上都揹著罐子,應該是要用來存放花蜜的吧。
  日色正如此分析時,忽然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爸爸,準備好了喔!」
  出現的是一個比繆兒還嬌小,有著茶色短髮的女孩。小小的臉上,一雙栗子色的大眼睛閃閃發光。可愛的小腦袋瓜,戴著用花作成的髮飾。
  「妳遲到了喔,蘇蘇。」
  「討厭,女生要做的準備很多嘛!咦?爸爸,這些人是誰~?」
  名喚蘇蘇的少女帶著疑惑的表情打量日色一行人,阿諾魯德驚訝地望向馬克斯。
  「喂,馬克斯,你、你……竟然有女兒了?」
  「嘿嘿嘿,說得也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她還沒出生呢。讓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兒蘇蘇。」
  「真的假的……你什麼時候娶了老婆?」
  「就在你離開村子不久之後。」
  「呼~這樣啊,呃……妳叫蘇蘇是嗎?我是馬克斯的朋友阿諾魯德,請多指教。」
  接著,阿諾魯德也為蘇蘇介紹了日色等人,輪番介紹完後,蘇蘇彬彬有禮地低下頭。
  「啊,我是蘇蘇,今年七歲。請多多關照我爸爸。」
  「哇喔,沒想到你竟能把女兒教得這麼好啊,馬克斯。」
  「哈哈哈,她像我老婆啦。」
  「真令人羨慕死了……啊,尊夫人呢?」
  「在家睡覺。」
  「……身體不舒服嗎?」
  阿諾魯德皺起眉頭,擔心地詢問,不料,馬克斯卻搖搖頭:
  「不是不是,我老婆懷孕了。」
  「第二胎嗎?」
  「不…………第三胎了。」
  「你也太會生了吧!」
  打聽之下才知道,馬克斯的妻子在家中,和即將滿兩歲的次女正在睡午覺。關於她的身孕,因為已經進入即將臨盆的孕期,為了保留體力生孩子,所以讓她多睡一點。
  「培養體力最好就是補品就是【蜜嶺】採收的花蜜!」
  蘇蘇這麼說。據說這種蜂蜜對母體和胎兒都具有極高的營養價值,安胎時有它最放心。馬克斯的太太最近雖然已吃過那種蜂蜜,但家裡有的都吃完了,村裡儲備的份量也所剩不多,所以現在才要再去採收。
  「要讓媽媽吃到很多好吃的花蜜!」
  少女的笑容是如此純真,阿諾魯德感動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看,我女兒很乖吧?」
  「是啊,你這老爸幾乎配不上她呢,馬克斯。」
  「哈哈哈!這話倒是說得沒錯!」
  其他的熊人已整裝就緒,前來告知馬克準備朝【蜜嶺】出發。
  「那我去去就回,會帶回很多蜂蜜的,你們就好好期待吧,阿諾魯德。」
  「好喔!我們打算暫時在村中叨擾,等個三四天也沒問題!」
  「喂喂,不必花這麼多天,明天就回來了啦。」
  「這麼說來,我也記得【蜜嶺】好像並不遠?是說,你是明天回來嗎?回來時應該都天黑了吧?」
  「是啊,因為還有點事得在那邊處理,結束之後再回來,時間是會晚一點。」
  「這樣啊,總之,路上小心吧。」
  「好的。」
  就這樣,日色等人在村中目送馬克斯他們離去。
  「嗯~好期待喔!」
  「真的這麼好吃嗎?」
  連阿諾魯德都表現得如此期待,日色也開始期待大快朵頤了。
  「是啊,記得上次我也說過,用馬克斯他們採收回來的花蜜做成的蜂蜜點心真的超級美味!」
  「是喔……」
  「除了甜味之外,最重要的是那股高雅的香氣,用來作成的點心更是……只能用絕品來形容了。這裡雖然只是個小村莊,那種蜂蜜點心可是獸人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產呢。」
  阿諾魯德的說法完全挑起了日色的好奇心。這下非得吃到才甘心了。馬克斯他們前腳才剛踏出村莊,日色已在心中強烈祈禱他們早點回來。
  
  
  在明天馬克斯他們回來之前,日色一行人便先借宿於他家。馬克斯出發前也交待過,如果方便,希望阿諾魯德和同伴們可以替他照顧妻子,如此一來也可名正言順留宿他家。
  馬克斯的妻子蘿素大方歡迎他們住下。馬克斯家是一棟很大的木造建築,即使收留了阿諾魯德一行人,空間依然綽綽有餘。當知道這是馬克斯親手蓋的房子之後,連挑剔的日色都表達了敬佩之意。
  「話說回來,沒想到馬克斯能娶到這麼美麗的夫人啊~」
  「別這麼說,阿諾魯德先生。您太過獎了,我可是會得意忘形的喔。」
  挺著便便大腹,蘿素一邊撫摸睡在一旁的次女貝兒的頭髮,一邊這麼說。
  正如阿諾魯德所說,蘿素是一位五官端整配上似乎要折斷的纖細身材的模特兒級美女,跟馬克斯截然不同。
  「嗚哇~好可愛喔~」
  貝兒酣眠的表情令繆兒看得著迷。嬰兒不時吸吮指頭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連薇卡都看得出神,視線緊緊釘在貝兒身上。
  「請、請問,可以摸一下您的肚子嗎?」
  繆兒對蘿素提出請求,蘿素溫柔微笑著回答「可以呀」。結果,連薇卡都嚷著「小薇也要」,搭了順風車。
  兩人輕柔地將手放在蘿素肚子上。
  「啊,剛才動了!動了呢!小薇!」
  繆兒興奮地與薇卡交換了一個眼神,薇卡也點了好幾次頭。
  「不過,母親真的是好厲害啊。」
  「怎麼突然這麼說,大叔?你該不會也想摸吧?奉勸你最好不要喔,對朋友的妻子出手可不是一件有趣的──」
  「你在說什麼鬼啊!」
  「大叔你小聲點!」
  繆兒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發出提醒,瞪著阿諾魯德的眼神好像在說,要是把貝兒吵醒了怎麼辦。
  「對、對不起啦,繆兒……」
  「大叔被罵了。」
  「你、你這傢伙…………呼,跟你鬥嘴太沒意義了。」
  「喔,你也有點長進了嘛。」
  「…………」
  阿諾魯德臉頰抽搐,對日色怒目相視。日色則凝視了蘿素好一會兒,才靜靜閉上眼睛說聲「我出去一下」,便走出家門。
  村中有很多到處玩耍的孩子。他們活力十足地四處奔跑嬉鬧,有個孩子跌倒了哭起來,朋友們便聚過來安慰他。如果有孩子哭個不停,母親就會過來抱著孩子安撫。
  在這樣安詳的氛圍中,日色找到一截樹根,在上面坐了下來。羽丸跟過來跳上日色的膝蓋,打了個舒服的呵欠,便把身子蜷在日色身上。
  日色恍惚地望著天空發呆。
  (雙親……母親……)
  日色想起幼時遭逢意外身亡的雙親,想著直到最後都是那麼溫柔的母親。
  (如果那時,我像現在這樣懂得使用魔法……)
  會產生這種假設性的念頭,大概是因為剛才看到蘿素母女的關係吧……
  (我到底在想什麼……)
  甩了甩頭,日色將腦中思緒拋開,開始讀起從懷中取出的書。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睡著的安靜夜裡,屋內突然響起貝兒的哭聲。是嬰兒夜啼吧。眾人都醒了,和蘿素一起看著躺在床上的貝兒。
  蘿素沒有一絲不耐,拖著肯定很沉重的身子起床,笑著安撫哭啼的貝兒。
  「做母親的果然很厲害。」
  阿諾魯德的低喃很有說服力。就知識而言,日色知道什麼是嬰兒夜啼,不過身為獨生子又沒有小孩的他,從來沒有實際經驗過。
  貝兒幾乎每晚啼哭,每次都要母親安撫到她停止哭泣。只有愛能使人毫不厭倦地這麼做。
  日色也曾聽聞因育兒導致身心疲累而自己先倒下的例子,可見照顧小孩真的是很辛苦的事。光是旁觀其中一部分過程就能明白。
  白天要做家事或工作的母親,晚上本該讓身體好好休息,卻又被夜啼的嬰兒吵醒。更別說有時一個晚上得醒來好幾次。日色心想,如果是自己一定受不了。
  何況,即使蘿素現在有孕在身,育兒的工作還是得持續,而她卻始終面帶笑容……
  (那樣的表情是怎麼來的……?)
  蘿素那充滿慈愛光輝的表情、為貝兒持續溫柔拍背的動作……從中感受不到一絲一毫負面情感,只有為孩子著想的無盡的愛。
  「各位,真抱歉,吵到大家了。」
  如果世上有人聽了蘿素這句話還能表達抗議,日色真想見識看看,就連他自己也什麼都說不出口,靜靜蹲在床邊,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母親……真偉大……)
  在那之後,貝兒又啼哭了好幾次,日色始終靜靜閉著眼睛。不可思議的是,雖然睡眠受到打擾,卻一點也不覺得生氣或厭煩。
  
  
  隔天一早,若是按照預定計畫,馬克斯他們就快回來了。為了給他接風,阿諾魯德和薇卡一起在屋外等待。繆兒則在家陪睡醒的貝兒玩。
  至於日色,他一個人來到村莊附近的花田【多加姆花園】,躺在那裡讀書。
  溫暖的陽光下,在令人心平氣和的花香包圍中,這裡是最適合安靜讀書的場所。
  附帶一提,他讀的是從馬克斯家借來的書。當然已先獲得蘿素許可。聽說這本書是好幾年前經過村莊的某個算命師,為了答謝馬克斯家的一宿一飯而留下。
  
  《汀庫維克爾的冒險》
  
  書的封面上寫著這行字。說到日色為什麼能看得懂這個世界的書,那是因為翻譯成日文的內容,會浮現在這個世界的文字上方。
  這個世界的文字叫作《拉那里斯文字》,當然跟日文完全不同。
  藉由「異世界人修正」功能,語言文字會自動翻譯成日色看得懂的日文,這是日色在受到召喚來此時就聽過的情報。不過,如果想書寫這個世界的文字,那就只能學了。
  來到這世界後,日色姑且練習寫了這裡的文字。沒想到,學習起來出乎意料地輕鬆,這或許和「異世界人修正」功能有關吧。所以,現在筆談對他而言已經不是問題,要完美地成為這個世界的人,在這裡生活也不是問題。
  從小日色就擅長默記,尤其是對自己感興趣的書本內容,憑他的默記能力,基本上讀過一次就不會忘記。在這裡的學習如此順利,或許也是拜這默記能力所賜。
  「這就是所謂的那個吧……勇者的故事?」
  書的封面上,畫著一個持劍站立的年輕人。
  (不過,原來在這個世界也有寫這種書的人啊。我看看,作者是……瑪爾奇斯•布魯諾特……)
  沒聽過這個作者的名字。事實上,到了這個世界之後,日色讀的書可真不少,但這作者的名字還是第一次看見。忍不住想知道故事內容,迫不及待翻開書頁。
  說真的,情節設定很普通,是個隨處可見的故事。書中每個國家都主張自己的權威,聲稱只有自己的國家才是世界的頂點。
  起初,國與國之間還肯坐下來談,慢慢地情勢愈來愈緊張,最終演變成戰爭。
  國際之間的戰爭造成民不聊生,世界各地充斥悲傷與痛苦。
  這時,一個憂心世界情勢的年輕人站了出來,和志同道合的夥伴們攜手合作,逐步平息戰爭。
  (真偉大的正義感。就算世界上充滿痛苦,要毀滅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吧。)
  這個年輕人雖然被稱為英雄,某天卻被殺死了。
  (……搞什麼?主角怎麼死了?)
  而且,殺了他的人,還是將英雄送上戰場的國王。國王以殺害公主的罪名,對英雄處以死刑。
  當然,英雄根本沒做這樣的事。只因為英雄拯救了國家,成為和平的象徵,國王嫉妒他獲得的名聲,結果謀殺了英雄。
  因為這件事,國內再次引起一場混亂,混亂像小火苗引燃了更大的戰火,世界重新陷入悲劇之中。
  (這結局也未免太悽慘了,明明成為英雄,最後卻沒有好下場。)
  然而,他的冒險並未就此結束。
  (竟然還沒結束!)
  英雄還有應該完成的事,是的,他還有未竟的使命。那就是使自己復活,促進世界和平。
  (故事寫成這樣就太煩人了。是說還可以復活,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成為一縷英魂的英雄找尋重返現世的方法。於是,他得到某種魔法。
  那是一種能隨心所欲操控世界的絕對魔法。
  遺憾的是,失去肉體徒留魂魄的英雄,無法使用這種魔法。
  因此,他選擇等待。等待哪天有人能找到他,幫助他復活。
  英雄暗自下定決心當復活那天來臨,一定要使用到手的魔法取得世界的和平。到時候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消滅所有國家。
  (喂喂,這英雄太亂來了吧。)
  將現在這些思想邪惡的國家全部消滅,這必定是能讓世界恢復和平的方法。如此一來,自己就能再次在這美好的世界到處冒險。
  他持續等待,一直等、一直等、不斷地等。
  等待總有一天到來的希望之光。他一直等待。
  沒錯,他就是英雄汀庫維克爾。
  (這傢伙完全壞掉了嘛。不過,是這個國家、不,是這個世界讓他變成了這樣。)
  日色重重闔起書本。
  「根本不該當什麼勇者或英雄,這種事我絕對不幹。」
  就算當上了,也不保證會擁有美滿的結局。俗話說事實比小說更離奇,然而故事終究是故事,只是憑空捏造,並非真正的事實。
  製造和平的勇者,往往也會樹立許多敵人。世界上一定也有從戰爭中獲得利益的人,當然也會有人想要製造戰爭。能在這樣的局勢中將自以為是的正義強加在他人身上,不得不教人感到佩服。
  「自由,我只要這樣就好。不去改變趨勢,隨波逐流地生活。這是最好的方式。」
  日色的喃喃自語中夾雜嘆息。就在此時,好像有人從村子裡來到花田。仔細一聽,對方的呼吸似乎相當紊亂。
  日色抬起上半身,不以為意朝來人望去。映入眼簾的──
  「啊,日色哥!請快點過來!」
  是急得臉色蒼白的繆兒。
  
  
  聽繆兒說,前往採蜜的人回來了。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回來的只有一個人──蘇蘇。
  「這是怎麼一回事?」
  日色加快腳步向前,同時這麼問繆兒。繆兒的臉上滿是悲傷。
  「聽說馬克斯先生他們被出現在【蜜嶺】的怪物……」
  「不會被殺了吧?」
  日色毫不避諱說出最糟糕的結果,繆兒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不知道。可是,蘇蘇說怪物把大家抓走了……」
  繆兒的話說得語無倫次,日色只得趕緊朝前方的人群走去。
  聚集在那裡的是包括村長在內的許多村民,大家正圍著蘇蘇問話。阿諾魯德和薇卡也在人群中。
  「喂喂,日色,你上哪去了?」
  阿諾魯德表情凝重。因為日色只交待了繆兒自己要去的地方,聽見騷動的繆兒才會去把自己叫回來的吧。
  「先別管我去了哪,聽繆兒說熊大叔他們沒回來,是真的嗎?」
  「嗯,是啊。好像出現了那個……」
  「出現了?怪物嗎?」
  「不……這個嘛……」
  阿諾魯德不知為何,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這時,蘇蘇一口喝乾村人給的杯子裡的水,開口說道:
  「爸爸都那麼說了,肯定沒錯。那是…………獨特怪物!」
  聽了她的話,日色不禁皺眉。
  (獨特怪物?好像在哪聽過……)
  沒記錯的話,曾從泰尼口中聽過這個詞彙。雖然曾想問得更清楚些,在當時的狀況,也只能不了了之。
  「大叔,那個叫獨特怪物的是什麼?」
  其實日色心中大概有個底。還在日本時,有些電玩遊戲或輕小說裡也會出現這個詞彙。不過,同一個詞彙在【伊蒂亞】是否具有相同意義,那就不得而知了。
  「簡單來說,就是S級以上的危險生物。」
  阿諾魯德的表情鐵青,彷彿對這件事難以置信。
  「也就是說,是個非同小可的對手?」
  「是啊,獨特怪物通常具有特別的能力或難以應付的特性,一般來說,得要S級以上的冒險者組隊討伐才有勝算。」
  果然不出所料,日色一聽就明白了。關於獨特怪物的定義,和自己的知識相去不遠。換句話說,獨特怪物就是怪物中危險度極高的種類。
  而蘇蘇說,馬克斯他們遭到那種怪物襲擊。
  「我說蘇蘇啊,妳剛才說,那種怪物形狀看起來像蜘蛛,但全身都是紅色的,是嗎?」
  外表看來七十多歲的村長向蘇蘇這麼一確認,蘇蘇不知回想起什麼,害怕得全身發抖,只能點頭回應。
  「這樣啊。看來是沒錯了。」
  眾人皆轉向村長,村長平靜而凝重地開了口:
  「那怪物是──────紅蜘蛛。」
  村長的話,彷彿在村人之間投下一顆炸彈。不,阿諾魯德也顯得很震驚,他似乎早就知道關於這種怪物的事。
  「獨特怪物原本就是神出鬼沒的生物,只是沒想到竟然會出現在【蜜嶺】啊。更沒料到會在蜜蜂的蜂巢附近遇上牠,運氣實在太差了。」
  馬克斯他們前往採蜜的地方,是一種叫作「蜜蜂」的怪物巢穴。聽說蜂巢是馬可斯等熊人為蜜蜂搭建的。因此,為了答謝他們的幫助,蜜蜂會將蜂蜜送給熊人們。
  這次也一如往常前往蜂巢,為蜜蜂整理巢穴、清理土地。之後,只要再向蜜蜂分一點蜂蜜作為謝禮,就可以打道回府。
  這就是馬克斯他們到了那邊之後要做的事。
  抵達蜂巢所在之處,趁著夜晚將蜂巢與地面整頓得乾乾淨淨,天亮之後,也順利回收了蜂蜜。
  不料回程時,道路卻結滿了來時未曾看見的蜘蛛網,無法前進。
  正想避開蛛網繞道而行時,紅蜘蛛突然出現,將眾人一網打盡。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既然是這麼回事,去將他們救回來不就好了嗎?」
  默默聽完事情經過之後,日色這麼一說,村民紛紛露出沉重的表情。
  「日色,你沒有和獨特怪物戰鬥的經驗,難怪你不懂。」
  「什麼意思啊,大叔?」
  「剛才也說過了吧,獨特怪物是S級以上的怪物。」
  「嗯。」
  「紅蜘蛛當然也是S級,一般來說必須由S級冒險者組隊討伐才有勝算。可是啊,這個村子裡住的都是熊人,熊人基本上性情溫厚,不是好戰的種族。」
  「所以?」
  「你怎麼還聽不懂?這裡的冒險者們,排名頂多在D級上下啊。」
  以等級排名來說,D級大概與日色差不多。雖說排名不單純等同於戰鬥實力,但也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能獲得S級的稱號。例如薇卡就是。
  換句話說,阿諾魯德想說的是不管有多少熊人聯手,一旦遇上紅蜘蛛,只能等著乖乖被宰。
  「再說,你看看……」
  在阿諾魯德示意之下,日色環顧身邊聚集的村民。
  「這裡不是小孩,就是女人和老人家。力氣大的男人們昨天都出發採蜜去了。」
  多加姆原本就是個小村莊,村民人數不多。為了儘可能帶回多一點的蜂蜜,召集了所有男人,而現在,那些男人都被紅蜘蛛抓走了。
  「光憑這裡的村人,是無法打倒紅蜘蛛的啊。」
  「這真不像你說的話,大叔。」
  「……咦?」
  「平常的你,一定滿口嚷著『我會想辦法』,早就衝出去救人了吧?今天為何不這麼做?」
  依照日色對阿諾魯德的理解,遇到今天這種事時,他一定二話不說,早就飛奔去救好友馬克斯了。但是今天不知為何,只是露出為難的表情卻不展開行動。
  「你以為我不想去救他嗎!可是!獨特怪物真的是非比尋常啊!更別說我的等級37,排名只有C而已!這樣的實力根本對付不了S級的對手!你應該也知道S級有多強大吧!」
  「……嗯?……你指的是天線女嗎?」
  先前從泰尼口中得知,薇卡是排名S的冒險者,等級也有將近80。過去與她對峙時就曾有過痛苦的經驗,即使日色和阿諾魯德聯手仍陷入苦戰,完全不是薇卡的對手。
  「而且那時的小薇還殘留了一絲理性,所以還好,但是怪物可不一樣啊?牠們下手不會有絲毫猶豫。光憑我一個人,是救不了大家的……」
  阿諾魯德瞥了一眼繆兒。是啊,如果他死了,繆兒就會變成孤兒了。這就是他躊躇不前的原因。
  繆兒也很清楚這一點,為了自己扯阿諾魯德後腿而懊悔不已,緊咬下唇不發一語。
  就在此時,蘿素從馬克斯家趕來,困惑地望著聚集的村民。
  「媽媽……?」
  「妳回來啦,蘇蘇?……爸爸呢?還有,大家為什麼都聚在這裡?」
  這裡距離馬克斯家很近,她大概是聽見大家說話的聲音,所以才會出來查看吧。
  蘇蘇突然流著眼淚緊抱蘿素,一直強裝堅強的她,終於再也撐不住了。
  「媽媽……爸爸他……爸爸他……」
  「咦……?」
  從村長口中得知馬克斯等人被紅蜘蛛抓走的事,蘿素臉上頓失血色。
  「怎、怎麼會……騙人的吧……?」
  「媽媽?」
  蘿素突然昏倒,差點跌在地上,幸虧阿諾魯德在千鈞一髮之際扶住了她。這時,馬克斯家中傳出哭聲,貝兒似乎睡醒了。
  阿諾魯德抱著蘿素回家,日色等人也跟上前去。
  讓蘿素躺在木床上,蘇蘇擔心地用力緊握她的手。
  「不要擔心,蘇蘇,媽媽只是有點頭暈。」
  「可、可是……」
  「不行喔,別哭喪著臉,這樣貝兒也會不安的。」
  繆兒趕緊抱起哭泣的貝兒,在她的安撫之下,貝兒雖然不哭了,但是似乎感受到氣氛不對勁,望向蘇蘇的表情,似乎隨時可能再哭起來。
  蘇蘇站起來一邊向繆兒道歉,一邊從她手中接過貝兒,貝兒總算高興了,發出咯咯的笑聲。看到這一幕,蘿素臉上浮起一抹微笑,卻又馬上愁容滿面望向阿諾魯德。
  「阿諾魯德先生……我先生他……馬克斯他……」
  「……那傢伙好像是為了保護差點被紅蜘蛛擄走的蘇蘇……因為得趕緊讓村人知道這件事,才會叫蘇蘇自己先回來。」
  「這樣啊……這麼說來,我先生他已經……」
  哀傷的沉默開始籠罩四周,不料,有個人卻說了一句彷彿能撕裂這種氣氛的話:
  「還……不能下定論。」
  「……小薇?」
  阿諾魯德回頭凝視薇卡。薇卡則專注地看著蘿素,輕描淡寫地說:
  「是不是已經被殺了,還說不準。因為紅蜘蛛吃東西很慢。」
  「小薇,妳跟那玩意兒交手過?」
  「不,沒有。只是這麼聽說。所以,或許還來得及。」
  如果薇卡說得沒錯,馬克斯他們或許還沒死。然而不管怎麼說,想救出他們,還是得先打倒紅蜘蛛。
  想要在不打倒紅蜘蛛的情形下救出所有村民,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
  「既然如此……打倒就行了吧。就是這麼簡單……不是嗎?」
  「我說小薇啊,妳自己也很強,又旅行了這麼久,應該很清楚獨特怪物有多可怕吧?」
  「嗯……清楚。」
  「……妳認為我們打得倒牠嗎?」
  「不打倒的話,馬克斯他們就會死。那樣的話,阿諾魯德也無所謂嗎?」
  「當然不可能無所謂啊!那傢伙是我朋友!我想救他!可是……我看不出戰勝的可能性。過去我也曾和獨特怪物戰鬥過,當時雖然撿回一條小命,共同作戰的冒險者們卻幾乎都死了,真的是毫無反抗餘地……就算我比起那時已經變強了一點,但我現在……還不能死。」
  「大叔……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不是的,繆兒!這是我自私的藉口!將繆兒好好撫養長大是我的夢想……也是我答應妳老爸的事。」
  「大叔……」
  兩人進入了只有他們自己才理解的世界。就在這旁人無法輕易踏入的氛圍中,薇卡轉向日色:
  「日色,你說怎麼辦才好?」
  「為什麼問我?」
  從剛才起,日色一直抱著手臂旁觀。
  「日色是小薇的王,小薇遵從日色的判斷。」
  薇卡又展現了她那麻煩的忠誠心。日色無法直視那雙不知世間險惡的純真眼瞳,總覺得一旦對上她的目光,連自己的心都會被吸進那雙眼中。
  這麼一來,薇卡又轉移視線,對阿諾魯德說:
  「阿諾魯德,有小薇和日色,這樣還是看不到戰勝的可能性嗎?」
  「小薇……」
  「朋友很重要,不可以死。所以,小薇會盡力。這也是小薇的報恩方式。」
  報恩。指的是當自己失控暴走時,日色等人努力讓自己復原的事吧。薇卡一定一直感念著這件事。
  「而且,朋友難過時,自己的這裡也會緊緊抽痛。」
  薇卡指著自己豐滿的胸部。
  「大叔……」
  「繆兒………………日色。」
  阿諾魯德無力地凝視日色,可以清楚感受到,他就像個溺水的人想抓住什麼的心情。
  不難想像這次的敵人有多麼難對付。日色也輕聲嘆了口氣,凝視阿諾魯德。
  「這次……又要借助你的力量了……你願意……幫助我們嗎?」
  「日色哥,我也一起拜託你!」
  阿諾魯德和繆兒一起低下頭。他們兩人拜託日色做什麼並不是第一次。至今,這種事已發生了好幾次。這時日色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為什麼他們能為別人拚命到這種程度呢……)
  有生以來,日色只有一次想拚了自己的性命去幫助別人。而且對方不但是親人,那更是發生在自己年幼時的事。
  日色一直站在客觀的角度觀察這個世界,在向來輕視人命的【伊蒂亞】,為了幫助別人而拚命到這種地步的人,其實是很寶貴的存在。
  現在回想起來,他們兩人總是為了別人而四處奔走。剛開始日色總看得傻眼,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被那純粹的心意吸引,事實上,現在甚至開始對這種心情感到興趣。
  只不過,感到興趣也只限站在客觀立場時。日色不認為自己能做出和他們一樣的行動,過去不會,今後也不會。
  對日色而言,唯有能滿足自己欲望的事才值得賭命去做。因此,他只是一如往常聳聳肩說:
  「噯,如果熊大叔他們回不來,就不能做蜂蜜點心了吧?」
  「……咦?嗯,對啊,是這樣沒錯。」
  「我是為了吃蜂蜜點心才到這裡來的,對我而言,可沒有不吃就離開的選項。」
  「日色……這麼說來你……」
  「當然,既然獨特怪物敢妨礙我吃蜂蜜點心,只好殲滅牠了。」
  「日色哥!」
  「不愧是日色。」
  「啊嗚!」
  繆兒、薇卡,連羽丸都對日色報以讚賞。阿諾魯德瞇著眼凝視他,忽然噗嗤一笑。
  「哎~呀,你這傢伙真是不坦率。」
  「什麼意思?」
  「沒什麼~」
  阿諾魯德那張臉實在太令人火大,日色用力踩上他的小趾。
  「嗚喔喔喔喔喔!」
  看到阿諾魯德抱著腳在地上打滾的模樣,蘇蘇懷裡的貝兒似乎覺得很滑稽地笑了起來。
  兩人一如往常的抬槓爭吵,引來繆兒鼓起腮幫子的一頓指責。
  就在找到彼此的妥協點,爭吵也告一段落時,蘿素開了口:
  「請、請問,你們真的要去嗎?」
  「咦?是啊,我一定會救出馬克斯的!」
  「可、可是……」
  「別擔心!我的確還很弱,可是這邊這位小薇非常強喔,還有這個冷淡沒禮貌的小鬼,別看他這樣,這傢伙擁有的力量可厲害了。」
  「不好意思喔,我就是冷淡沒禮貌,你這個變態。」
  「你不要斷章取義!等等,你說誰是變態了!」
  「夠了啦,大叔、日色哥,到此為止!」
  繆兒介入阻止他們繼續鬥嘴,阿諾魯德先是像個孩子般尖起嘴「嘖」了一聲,才又換上溫柔的笑容望向蘿素。
  「妳放心去躺著休息吧,這孩子也快出世了吧?」
  視線放在蘿素肚子上這麼一說,蘿素點點頭道:「是啊。」
  「我不會讓這孩子過沒有父親的生活。」
  「阿諾魯德先生……」
  「再說,雖然我剛才說看不到戰勝的可能性,可是只要一想到這傢伙……」
  日色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
  「只要一想到有日色在,總覺得一定會有辦法。」
  「他真的這麼強?」
  「嗯~嗯……我不知道那該說是強還是卑鄙犯規耶。」
  「……嗯?」
  「總、總而言之,只要有那傢伙在,我有預感,大部分的困難都能迎刃而解。這次也是……一定沒問題。」
  站在一旁的蘇蘇聽見這句話,不經意朝日色望去。只見日色依然抱著手臂,面無表情地閉目養神。
  「…………我明白了。」
  蘿素苦笑著說。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希望各位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救外子。不過……」
  蘿素起身,坐在地板上磕頭。
  「外子就拜託各位了。」
  「好!交給我們!」
  阿諾魯德露齒一笑,豎起大拇指。
  在動身前往【蜜嶺】前,日色一行人先去向村長報告。不用說,一開始村長也阻止了。不過,在他們的堅持下,村長總算勉為其難答應。
  村人們聚集在做好準備的日色等人身邊,如祈禱般雙手合十,朝他們膜拜。
  「拜託各位了」、「萬事請小心」、「謝謝你們」日色一行人受到村人們各式各樣的激勵。
  阿諾魯德露出有些不安的眼神對繆兒說:
  「繆兒,剩下的就拜託妳了。」
  「嗯、嗯!雖然我也希望能一起去,但是這次去了似乎真的只會扯大家的後腿……」
  畢竟這次的對手不同以往,阿諾魯德決定讓繆兒留守村中,幫忙照顧蘿素。至於蘇蘇為什麼不能留下來,是因為要請她帶路的緣故。
  因為,只有蘇蘇能正確掌握紅蜘蛛所在的位置。當然,最後並不會讓她深入蜘蛛巢穴,一路上阿諾魯德也會在她身邊加強警戒。
  事實上,這也是蘇蘇自己提出的要求。她說,日色等人為村子做了這麼多,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觀。
  「我們走吧,大叔。」
  日色登高一呼,阿諾魯德、薇卡和羽丸也發出鬥志十足的回應。在宛如即將踏上決戰戰場的氣氛中,日色一行人離開了村子。
  「日色哥……大叔……小薇……羽丸……請一定要平安歸來。」
  繆兒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心痛,同時更拚命懇求神明賜給日色等人平安。
  
  
  ──────【蜜嶺】。
  對日色等人而言,這裡不算非常險峻的山嶺。緩坡上的道路周圍都有岩石環繞,一路上景色單調。棲息在這條路上的怪物,對現在的他們來說也稱不上強敵。
  只不過由於地處岩石密集地帶,經常遭到躲在死角暗處的怪物突擊這點必須多加留意。蜜蜂的蜂巢就在蜜嶺盡頭的廣場上。
  通往蜜嶺的道上有不少岔路,一路上走走停停,對第一次造訪的人來說或許很容易迷路。話說回來,如果是直線道路,也就不必請蘇蘇帶路了。正因有許多岔路,要是花上太多時間找路,馬克斯他們的生命將更危險。
  說到紅蜘蛛的特徵,就是會從口中吐出蛛絲將捕捉到的獵物團團包圍起來,等對方體力耗弱後再慢慢享用獵物的滋味。
  馬克斯他們是在採蜜之後的回程遭到紅蜘蛛襲擊,被捕捉起來的。
  換句話說,那是今天早上的事,以時間來說還不算經過太久。
  猜想此刻馬克斯他們應該還活著,只是仍需加快腳步才行。日色一行人在蘇蘇的帶路下朝山嶺步步前進。
  連一次都沒有走錯路,蘇蘇帶領著他們不斷前進,此時,她忽然對走在隊伍末端的日色說:
  「噯,日色。」
  「……我跟妳很熟嗎?熊子。」
  「熊子?我、我叫蘇蘇啦~!」
  蘇蘇嘟著嘴要求改變稱呼,只可惜日色不打算聽她的。
  「討厭~算了,噯噯,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
  「你該不會是繆兒的哥哥吧?」
  「啊?」
  「咦?不是嗎?可是……」
  蘇蘇用觀察的眼神盯著日色的髮色。這麼一來,日色才想起自己現在的身分是獸人,而且這副外表是參考繆兒做出來的,蘇蘇會覺得兩人相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事說明起來很麻煩,更何況日色打從一開始就不想說明什麼,只好隨便打了個馬虎眼。
  「是啊,算是她的哥哥吧。」
  「啊,我就知道!是喔~可是……總覺得繆兒看日色的眼神,不像是妹妹對哥哥的呢~」
  她觀察得真是仔細,日色不禁佩服起來。自己和繆兒的確不是親兄妹,自然能從兩人的相處模式之中發現突兀之處。不過,日色還是一臉不耐煩的表情:
  「是不是都無所謂吧?世上也有這種兄妹關係啊。」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啦。」
  蘇蘇不知為何忽然小聲嘀咕了起來。
  「喂,妳難道不擔心熊大叔他們嗎?怎麼看妳還是這麼開朗活潑?」
  「咦…………因為,只要一不說話,腦子裡浮現的就都會是不好的事嘛。」
  原來如此,她之所以故作開朗,是為了不讓自己做最壞的想像。
  「既然如此,妳去跟大叔聊天啊。那個男人最喜歡小女生了,一定很樂意陪妳說話。」
  「我聽到了喔,喂!」
  沒聽到才奇怪吧,就是故意講給你聽的啊。
  「為什麼你每次都這樣!到底要把我的社會地位貶低到什麼地步才甘願啊,喂!」
  「喔,大叔你有社會地位這種東西啊?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耶。我知道了,是不是加盟了女童保護組織啊?」
  「我、我說你吼……」
  看到阿諾魯德氣得渾身發抖的模樣,蘇蘇吃吃笑了起來。
  「啊哈哈,你們兩個都好有趣喔~嗯,太讚了!」
  蘇蘇原本灰暗的表情一口氣變得開朗,見她這樣,阿諾魯德也只好嘆口氣,彷彿順便嘆出胸中怨氣,再搔了搔頭。
  「……蘇蘇啊,馬克斯是個好爸爸嗎?」
  「嗯!他是最棒的爸爸!」
  「這樣啊,好,我們一定要救他出來,日色!」
  「不就是為了這個來的嗎?」
  「你這傢伙,現在應該做出握拳高舉的勝利姿勢才對吧!」
  就在阿諾魯德將那莫名其妙的價值觀強加到日色身上時,走在前方的薇卡和羽丸突然停下腳步,自然而然地,日色等人也跟著停下。
  「怎麼了,小薇?」
  阿諾魯德這麼問,薇卡只是盯著前方。
  「……在那裡。」
  薇卡低聲一說,羽丸便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低吼警戒。日色看了一眼蘇蘇,她神情緊張地點點頭。
  「離、離這裡不遠了。彎過那個轉角之後,前面有片空地,應該就是那裡……」
  獨特怪物紅蜘蛛應該就在那裡了吧。
  「大叔,我先過去看看狀況。你們在這裡等一下。」
  「沒問題嗎?」
  「當然。」
  一邊利用岩石掩護,一邊獨自朝轉角靠近。稍微靠近之後,再用『隱』字魔法降低存在感,使怪物不易察覺。
  躡手躡腳地彎過轉角後,眼前的光景令日色不由得毛骨悚然。
  正如蘇蘇所說,那裡是一塊空地。在周圍懸崖般的高聳岩山包圍下,空地的形狀正好形成一個圓形。
  將那個圓形一分為二,或說顯然是為了阻擋去路而設下的,就是一幅巨大的蜘蛛網。
  仔細觀察周遭,地面有幾個罐子滾落。那應該是馬克斯他們揹來裝花蜜的罐子吧。看來蜘蛛對蜂蜜沒有興趣,才會隨便將罐子丟在地上。
  蛛網上,看得見全身纏繞著蜘蛛絲,只露出頭部的馬克斯和其他熊人。
  (好像還活著。)
  快速移動腳步,再靠近一些。現在這裡並未看見那名為紅蜘蛛的怪物,不知道上哪去了。
  (怎麼辦?趁現在破壞這隻蜘蛛的蛛網────)
  正當日色這麼想時,剎那之間,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殺氣襲來,如尖刺般籠罩全身。倉促之間,幾乎是反射性的,日色縱身朝背後跳開。
  一根細長尖銳的物體,刺進剛才日色站的地方。
  (這是什麼……?蛛絲?)
  視線迅速沿蛛絲朝前方望去,懸崖上,一隻通體血紅的巨大蜘蛛,正由上往下睥睨著日色。
  全身竄過一陣惡寒,這時,蜘蛛口中又吐出銳利的蛛絲。
  「嘖!」
  躲進岩石底下閃過了攻擊。然而,光是這一連串的動作就消耗了大量體力,令日色難以置信。
  明明沒有太激烈的動作,心臟卻加快了速度,呼吸也變得紊亂。全身汗水淋漓。
  (糟了,那傢伙……不好對付……)
  只看一眼就能明白,阿諾魯德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
  耳邊傳來「咚沙」的聲音,是那傢伙跳下來了吧。屏住呼吸,試著窺探確認,蜘蛛像是已對日色失去興趣,緩緩爬上蛛網。
  (那傢伙……就是獨特怪物……紅蜘蛛嗎……?)
  果然不是普通的怪物。日色受到的衝擊,比看到薇卡失控時還大。當然,薇卡那時已經夠厲害了。
  只是,她畢竟是自己認識的人,而那時薇卡也並非出於自我意識,因此還不覺得這麼可怕。
  然而紅蜘蛛就不一樣了。方才對峙的瞬間,日色明確感受到對方的殺意。從霍爾斯身上雖然也曾感受殺意,殺意的密度卻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宛如自己的性命被對方握在手中的感覺,這就是對死亡的恐懼。
  (世上竟然有這種怪物……)
  再說,那東西還只是排名S級的怪物,換句話說,在牠上面還有兩個等級。
  (哈哈……真不愧是異世界,驚嚇度完全超乎想像啊……)
  紅蜘蛛的出現,令過去所有交手過的敵人都失去了存在感。更別提日色在使用『隱』字魔法的狀況下,依然被怪物的野生直覺輕易識破。
  日色再次屏住呼吸,慢慢花時間回到阿諾魯德身邊。
  
  
  「喂,日色,勘查得怎麼樣?」
  回來之後,阿諾魯德問日色,日色卻只露出絕望的表情。
  「喂,喂,不會吧……馬克斯他們……」
  「不,熊大叔他們好像還沒事。」
  「什、什麼嘛~別嚇人好嗎~既然如此,你那是什麼表情啊?」
  「…………我看到那傢伙了。」
  「咦?啊,喔,是說紅蜘蛛嗎?怎、怎麼樣?」
  「就像大叔你說的一樣。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可怕的怪物。」
  日色的話,令阿諾魯德用力嚥了一口口水,臉頰不由得抽搐起來。
  「喂,喂喂喂,平常的日色不是這樣的喲?你怎麼啦?」
  「…………」
  「日、日色……?」
  感到日色始終不回應的態度實在太不尋常,阿諾魯德噤口不語,只能呆站在原地。
  「日色……你害怕?」
  在眾人一片沉默之中,只有薇卡依然不為所動。聽了她說的話,日色才發現自己正微微顫抖。
  於是,薇卡拉起日色的手,面無表情回答:
  「不要怕……小薇保護日色,保護大家。」
  瞬間,日色甚至羨慕起薇卡的強大。如果自己也像她一樣強,一定不會像這樣發抖。日色痛恨自己的無力。
  然而,一旦就此退縮,難得的蜂蜜點心就吃不到了。再說,只要繼續冒險,今後還是會遇到類似的敵人。
  既然如此,現在絕對不能放任不管落荒而逃。
  (就算要逃,也要把能做的事都試試看!)
  壓抑自己的顫抖──不,是為了掩飾自己的顫抖,日色拔出《刺刀•貫穿》。
  「聽好了,熊子,妳絕對不能再靠近那邊,對手實在太強了,我們沒辦法一邊戰鬥一邊保護妳。」
  「嗯,嗯!」
  對蘇蘇耳提面命後,日色望定前方。
  「大叔也打起精神吧,接下來會是一場死鬥!」
  雖然不打算赴死,但這肯定是一場生死邊緣的戰鬥。日色沒有一絲迷惘,因為只要不打敗這傢伙,就吃不到心心念念的蜂蜜點心了。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這場死鬥中獲勝。
  「小薇、先上。你們、掩護我。羽丸、陪蘇蘇留守。」
  「咕嗚……」
  羽丸似乎想說什麼,但是老實說,牠也構不成戰力。
  「這樣比較好吧。大叔,我們上!」
  「好喔~看我的!既然都到這個地步,我也豁出去了!」
  阿諾魯德舉起大劍擺開架勢,和日色並駕齊驅,跟在薇卡身後向前飛奔。蘇蘇抱著羽丸,目送三人背影離去。
  巧妙利用岩石掩護,慢慢靠近巨大蛛網。從岩石縫隙間確認狀況時,看見紅蜘蛛正在吐絲補強,將蛛網織得更大張了。
  「嗚哇,要怎麼跟那種東西打~」
  阿諾魯德的心情日色非常明白。然而,如果就這樣置之不顧,馬克斯他們就死定了。
  「天線女,有沒有作戰策略?」
  薇卡的表情和平常沒什麼兩樣,果然是高手。手握愛槍《萬勝骨姬》,眼神已是一位戰士。她似乎無畏無懼,真是個堅強的女人。
  「小薇引開敵人,日色,你們趁機救馬克斯他們。」
  「喂喂,再怎樣也不能讓小薇一個人──」
  「嗯……就這樣,動作快。」
  說完,薇卡突然衝了出去。阿諾魯德情不自禁大喊「不會吧」,然而,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們上,大叔!」
  「吼,真是的!我知道了啦!」
  日色和阿諾魯德全力衝刺。
  紅蜘蛛根本游刃有餘,不但已察覺日色和阿諾魯德的行動,還能同時朝率先攻向蛛網的薇卡吐出蜘蛛絲。
  光是目睹那怵目驚心的紅色身軀,就已令人一陣反胃。外觀就像以鮮血染紅的毛蛛,而且體積足足有兩台汽車那麼大。真的很噁心。
  「《一段•疾風》!」
  薇卡手中不斷舞動的長槍形成風刃,將蛛絲切成兩段。接著,她先縮短一節長槍,再拉出手柄處的鎖鏈,靈巧地向空中拋擲,纏住蛛絲。
  彷彿拔河似的用力一拉,成功將紅蜘蛛從蛛網上拉起,拋在岩壁上。
  「好、好厲害……!」
  無怪阿諾魯德如此驚嘆,能用這種方式戰鬥的人,也只有薇卡了。
  (而且,沒想到她的槍還能那樣用啊。)
  日色早就知道她的《萬勝骨姬》能分三階段縮短。也知道縮短之後,能從手柄處拉出鎖鏈。
  完全沒料到的是,她竟然會用鎖鏈纏住蛛絲拉扯。只不過,日色現在擔心的是鎖鏈纏了蛛絲,行動難道不會受到限制嗎?
  然而,根本沒必要擔心。不知為何,鎖鏈突然開始發紅發燙,蛛絲逐漸發出滋滋聲融化。
  「小薇的槍……最強。」
  薇卡手中轉動的長槍虎虎生風,再次對準了紅蜘蛛。長槍的性能固然值得驚嘆,打從一開始就設想到這一步的薇卡的戰鬥素質,更是令人肅然起敬。
  日色第一次對薇卡產生強烈的嫉妒之情。要是自己也能像她一樣強,不但無所畏懼,也不用擔心生命危險了。
  真想變強。這份心意將使日色今後加速成長,不過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大叔,縱向的蛛絲沒有黏性。」
  「好、知道了!」
  換句話說,只要沿著縱向的蛛絲爬過去,就能爬到熊人身邊。
  「可、可是爬過去之後怎麼辦?」
  「纏繞熊大叔他們的也是這種沒有黏性的縱向蛛絲,所以,用刀劍就能輕易斬斷。」
  「太好了!」
  這麼一來,就能在不傷到身體的狀況下將蛛絲斬斷,讓熊人獲得自由。
  「喂,馬克斯!快醒醒馬克斯!」
  阿諾魯德靠近馬克斯,試圖叫醒他,然而馬克斯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無奈之餘,只好再爬近一些,伸手拍打他的臉頰,即使如此,還是沒有醒來。
  「喂喂,這是怎麼回事?」
  臉頰還有溫度,應該不是死了。可是,不管怎麼刺激,他都沒有清醒的意思。
  「日色!你那邊情形如何!醒來了嗎?」
  「沒,這邊也不行。只能這麼做了!」
  日色朝熊人投放『醒』字魔法。魔法發動的瞬間產生青白色的放電現象,熊人們皺了皺眉,睜開眼睛。
  「咦、咦?這裡是……?」
  「振作點!」
  「咦?呃……記得你是……」
  「先別管這麼多了,我現在要斬斷蛛絲,你自己好好著地喔。」
  「什麼?著地……?什麼……意思……」
  令人驚訝的是,他又昏迷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下,連日色也難掩震驚。好不容易動用魔法讓他清醒,才不過十秒就又睡著了?
  這時,日色想起阿諾魯德說過的話。
  
  『是啊,獨特怪物通常具有特別的能力或難以應付的特性,一般來說,得要S級以上的冒險者組隊討伐才有勝算。』
  
  想起這段話時,日色心頭一驚,腦中得出一個推論。
  「大叔!纏住熊大叔他們的蛛絲,千萬不要去碰!」
  「啥?為什麼?」
  「那東西大概是──」
  日色正要繼續說明時──
  「日色、阿諾魯德,小心!」
  耳邊傳來薇卡的吶喊。兩人匆匆轉頭往薇卡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見紅蜘蛛從屁股噴出無數小型物體。牠的目標是日色。
  
  
  那些小型物體似乎是蛛卵。每一個球體差不多等於兩個拳頭大。為了不被這子彈般的東西擊中,日色倉皇落地。阿諾魯德也和日色一樣,從蛛網上降落地面。
  接著,那些白色卵狀的物體紛紛黏上蛛網,表面開始出現裂縫。從那些裂縫中出現了小型紅蜘蛛──迷你蛛。球狀物果然是蛛卵。
  不知道牠為何這時突然生下這麼多孩子,但是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因為那些蛛卵正從網上朝日色飛來。
  「很好!我就把這些東西全部吹跑────」
  「你是笨蛋啊,大叔!想讓熊大叔他們都跟著遭殃嗎!」
  阿諾魯德《變裝術》中的一招《風陣爆爪》,確實能從地面朝空中產生廣範圍的龍卷狀風刃,是很方便的攻擊招式。可是現在一旦發動攻擊,連馬克斯他們都會被捲入真空風刃中而受傷。
  「可、可惡!只好一隻一隻解決了!」
  似乎也只能如此。日色拔刀,接二連三朝從蛛網上掉落的迷你蛛斬去。
  可是,迷你蛛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毫髮無傷掉落地面的迷你蛛,還會從下方再次爬上來襲擊。繼續這樣下去,等牠們一口氣爬上身後,日色和阿諾魯德就要動彈不得了。
  更糟糕的是,日色騰不出時間寫出魔法文字。朝阿諾魯德看去,他正揮舞大劍想斬斷這些小又靈活的迷你蛛,但是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阿諾魯德陷入苦鬥之中。
  薇卡的情形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她雖然想採取打了就跑的攻擊方式,試圖在躲過蛛絲攻擊時瞬間拉近距離朝蛛腿攻擊,然而憑她的實力卻連一條腿都還斬不落。
  紅蜘蛛的軀體似乎堅硬如鋼鐵。這種怪物到底有多犯規啊。話說回來,面對紅蜘蛛還能一步也不撤退地戰到這一刻,光是這一點就太厲害了。
  相較之下,即使日色並未實際與紅蜘蛛對戰,怪物的存在感仍令他感到恐懼。只能說,薇卡真不愧是薇卡。
  「嗚哇啊啊啊?」
  阿諾魯德發出哀號,使得薇卡瞬間分心朝他望去。
  因此,對紅蜘蛛吐出的蛛絲反應也慢了半拍,閃避不及的薇卡,手中長槍的中心被蛛絲纏住了。
  再次形成角力的狀況。儘管巨大蜘蛛與嬌小少女的拔河對峙,怎麼看都對少女不利,兩者卻不分軒輊,戰況陷入膠著。
  此時的阿諾魯德全身爬滿迷你蛛,整個人被纏成了一隻簑衣蟲。看來他終於甩不掉這麼大量的迷你蛛,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明知最好先去救他,日色自己卻也無法大意。體力逐漸減弱,動作遲鈍了起來。迷你蛛開始爬上他的背。
  「嘖!煩不煩啊!」
  用力一個轉身,企圖將蜘蛛甩落,即使甩下了一兩隻,卻無法擺脫全部。
  「好痛!」
  右手手背忽然一陣刺痛。仔細一看,迷你蛛正咬在他手上,吃痛的手拿不住刀,就這麼掉落地面。很快地,日色也陷入與阿諾魯德一樣的簑衣蟲狀態。
  (可惡……這樣下去不妙啊!)
  朝視野角落的岩壁緩緩移動,直到距離岩壁一公尺左右的地方。
  微微挪動指尖,讓魔力集中。接著,日色咬牙忍痛,用力閉上雙眼,就在這個瞬間────前方發生了爆炸。
  爆炸威力將日色震飛,也將岩壁炸成了無數岩彈,乘著爆炸氣流飛舞,撞擊日色的身體。
  然而現在,日色身上宛如穿了一層迷你蛛盔甲,幾乎所有的衝擊力道都由迷你蛛代為承受。這麼一來,那些纏在身上的迷你蛛便隨爆炸餘波從日色身上掉落。
  即使如此,由於日色使用『爆』字魔法在近距離內引起爆炸的緣故,自己也被震得倒地翻滾,狠狠撞上另一側的岩壁。
  「咕嗚!」
  背上感到一陣劇烈疼痛,幸好總算順利弄掉身上那些惱人的迷你蛛了。迷你蛛掉在地上抽搐,氣若游絲。
  劇烈疼痛令日色表情扭曲,撿起約莫是爆炸時震落在地的刀,撐著身體站起來。
  下一步,望向仍被迷你蛛纏成簑衣蟲的阿諾魯德。
  「呼,大叔,你稍微忍耐一下。」
  先給了他心理準備後,朝阿諾魯德腳邊投放『炎』字魔法。伴隨著瞬間產生的放電現象,地獄之火從地面朝天空熊熊燃燒。
  阿諾魯德和迷你蛛一起被紅蓮般的火焰包圍,過了一會兒,全身著火的迷你蛛紛紛從他身上掉落,然後──
  「好燙、好燙、好燙啊啊啊!」
  一如平日大聲嚷嚷的阿諾魯德,慌慌張張從火焰中逃回來,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想把身上的火撲滅。
  手忙腳亂了一陣之後,火是撲滅了,阿諾魯德也差點喘不過氣來,人和迷你蛛都氣若游絲。
  「你、你是不會……用別的方法救我嗎……」
  「囉唆,得救就好了,哪這麼多廢話。先別說這些了……」
  問題是薇卡。眼看她在角力中似乎逐漸屈居下風,一點一點被紅蜘蛛拉過去了。
  「為什麼小薇不像剛才那樣燒融蜘蛛絲?」
  「因為她辦不到吧?我猜只有那條鎖鏈才有這個效果,可是,現在長槍的握柄卻被蛛絲纏住了。」
  「那豈不是很糟!」
  「是啊,或許只要丟掉武器就好,可是這麼一來,她就手無寸鐵了。」
  「那怎麼辦,日色?」
  就算兩人再像一開始那樣爬上蛛網救馬克斯,萬一又被迷你蛛纏上,結果還是毫無意義可言。倒不如先去支援薇卡打倒紅蜘蛛,或許才是上策。
  「好,我們先去支援天線女吧,大叔。」
  「也是,只能這樣了。」
  阿諾魯德咬緊牙根站起來。
  「大叔負責斬斷那條蛛絲,我負責朝那傢伙施展魔法。」
  「交給我就對了!喝啊啊啊啊啊!」
  阿諾魯德揮舞大劍朝薇卡與紅蜘蛛中間拉開的蛛絲斬去。
  然而,聽見「砰」的一聲,就像用力擊打輪胎之類的彈性物體,大劍只受到一股反作用力的衝擊,卻無法將蛛絲斬斷。
  「大叔!注意左邊!」
  「咦?」
  紅蜘蛛口中吐出新的蜘蛛絲,從阿諾魯德左側腹纏繞到胸部附近。
  「糟了!」
  接著,一副彷彿已經完事的樣子,紅蜘蛛自行咬斷與薇卡僵持不下的那條蛛絲,朝被捕縛的阿諾魯德吐絲。
  「大叔!」
  「阿諾魯德!」
  日色與薇卡同時大喊,但為時已晚,蛛絲瞬間將阿諾魯德纏成繭狀,只露出一顆頭。

  「可、可惡!我才不怕這種鬼東西!」
  阿諾魯德用力想掙破蛛絲。
  「呼……怎、怎麼回事……突然失去力氣……日色……薇……快逃……」
  砰然倒地,阿諾魯德閉上眼睛,失去意識。然而,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正好證實了日色的推測。
  「果然是這麼一回事!天線女!絕對不要碰到那傢伙吐出的絲!要是被蛛絲纏住,恐怕會強制陷入昏睡狀態!」
  這正是紅蜘蛛這種獨特怪物的特異能力。剛才日色曾對熊人施展清醒魔法,在魔法的效果下馬克斯確實一度清醒,卻立刻再度昏睡。日色判斷原因就出在他們身上纏繞的蛛絲。
  (不但具有鋼鐵般堅硬的身體,又能下蛋產出無數迷你蛛,吐出的蛛絲還有催眠效果?這要怎麼打敗牠啊!)
  日色在心中嘖了一聲,棘手的還有蜘蛛與巨大身軀毫不相稱的敏捷動作。就算朝蜘蛛施放魔法,恐怕也會在野性的直覺下被牠順利躲過。
  唯有一點,畢竟紅蜘蛛終歸是節肢動物,應該還是拿火攻沒轍。只要針對這個弱點攻擊,或許還有勝算。
  「天線女!過來!」
  呼叫薇卡,用『火』字魔法燃燒纏繞在長槍上的蛛絲。
  「謝謝你,日色。」
  「道謝就不用了,天線女,妳有辦法收拾那傢伙嗎?」
  「…………要花一點時間。」
  「但是有辦法?」
  「嗯……弱點是火。小薇用《火群》。」
  「……我不曉得那是什麼,不過用那個就能打倒牠?」
  「大概。」
  日色深呼吸,狠狠瞪著慢慢朝這邊縮短距離的紅蜘蛛。
  老實說,他不確定自己能否為薇卡爭取足夠的時間,好讓她完成《火群》。可是,只要薇卡表明有打倒怪物的可能,就該以她為攻擊主軸,這才是聰明的做法。
  再次「呼~」從肺部擠出一口氣,日色面露嚴肅神情,似已有所覺悟。
  「既然如此就由我來爭取時間。」
  「可以嗎?」
  「妳別管,上吧。」
  「……好的。」
  薇卡一離開日色身旁,便身手矯健地爬上岩壁。日色從地面撿起石塊,朝正打算瞄準她攻擊的紅蜘蛛拋去。
  石頭發出「鏗」的一聲彈開,雖然無法對紅蜘蛛造成任何損傷,但已成功將牠的注意力從薇卡身上引開。
  「你的對手是我,紅蜘蛛!」
  
  ※
  
  日色三人進入【蜜嶺】時,繆兒•卡斯托蕾亞也正努力完成自己受託付的任務。
  「謝謝妳,繆兒。」
  蘿素躺在床上,對幫忙打掃房間的繆兒道謝。躺在她身邊的,是睡得很舒服的小貝兒。
  「別客氣,我本來就很喜歡打掃!」
  繆兒努力保持開朗,因為她很清楚,擔心丈夫安危的蘿素內心一定很不安。繆兒當然也擔心著日色等人,可是,如果連自己都表現沮喪,那蘿素就真的振作不起來了。
  這麼一來,對她肚子裡的胎兒也不好。所以繆兒努力不讓自己失去笑容。打掃完畢後,她從櫃子裡取出一個罐子,倒出裡面的東西。
  罐子裡裝的是閃耀琥珀色光輝的花蜜。這些花蜜是村長送的,說是要讓即將出生的孩子及身為母親的蘿素吃。
  明知應該多吃才會有體力,現在蘿素卻是一吃飯就吐。總之,必須讓她攝取營養價值高的食物才行。
  這種時候,最適合的食物就是名為《哈尼糖漿》的花蜜了。眼看孩子隨時可能出生,必須為蘿素準備更多花蜜才行。
  現在吃的是從其他村民家裡少量分來的,也差不多要見底了。為了補充花蜜,馬克斯才會決定前往【蜜嶺】,也才會發生這次的事件。
  不過,繆兒一方面擔心,一方面也相信日色他們一定能將馬克斯和其他熊人拯救回來。
  除了有自幼便一直保護自己的阿諾魯德之外,還有戰鬥能力高強的薇卡,再說──────有日色在。
  他總是能從絕望的狀況中找出希望之光,帶來快樂的結局。雖然平常總冷淡不愛笑,只要答應過的事,就一定會辦到。
  儘管日色也有不近人情的地方,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就不肯去做,即使如此,最後總是能讓大家擁有笑容。
  他就是這麼一個非常不可思議,非常吸引人心的男生。
  再說,即使面對最糟糕的狀況,憑他的力量也能一舉扭轉局勢。因此,繆兒堅信包括日色在內的三人,絕對會打倒凶惡的獨特怪物,贏得最終勝利。
  「如何?好吃嗎?」
  「好吃,謝謝妳,繆兒。」
  蘿素用湯匙舀一口花蜜,正往嘴邊送時,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又將湯匙放回裝了花蜜的容器上,低頭不語。
  一看到她的表情,繆兒立刻知道,她一定是想起馬克斯了。
  「……沒問題的,蘿素太太。」
  「繆兒……」
  「大叔他們肯定馬上就會帶馬克斯先生一行人回來!」
  「……說得也是。」
  「所以蘿素太太也要相信他們!我相信他們一定辦得到!」
  「…………呵呵,謝謝妳繆兒。妳說得對,我得比任何人都相信我家那口子會活下來。」
  蘿素溫柔一笑,臉色似乎好多了。繆兒心想,太好了。
  「啊,我再幫妳多拿一點花蜜來喔!」
  繆兒走向放罐子的櫃子,將整罐花蜜取下,正想拿給蘿素時,罐子卻掉在地上摔破了。
  因為繆兒一轉身,就看到蘿素按壓腹部,臉上浮現痛苦的表情。
  「蘿素太太!」
  「唔……唔……!」
  繆兒支撐著她的身體,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我沒事……只要躺下……就好……」
  為了不讓繆兒擔心,蘿素才這麼說的吧,感覺得到她的溫柔心意。
  (有什麼是我能為她做的?)
  不知道她為何這麼難受,只能讓蘿素躺下,輕輕握住她的手。這時,貝兒似乎也敏感察覺到不安的氛圍,開始哭了起來。
  繆兒趕緊抱起貝兒安撫,她卻怎麼也哭不停。蘿素臉色發白,似乎正咬緊牙根忍耐。
  (真想讓蘿素太太別這麼難受!我該怎麼做!)
  這時,號哭不休的貝兒忽然停止哭泣,驚訝地睜大眼睛。這也難怪,因為眼前的繆兒頭髮正輕飄飄地浮起,耳朵每擺動一次,就會出現銀色的光粒,在空氣中飛舞。這些光粒緩緩飄落在蘿素身上。
  (我能做的事……!)
  繆兒用力閉緊眼睛,不斷祈禱,希望蘿素能從痛苦之中獲得解放。這麼一來,蘿素緊握的手忽然放鬆了。繆兒心頭一驚,睜開眼睛一看,正好看到蘿素微微睜開眼睛凝視自己。
  「蘿素太太!」
  「……繆兒……妳……那是……」
  不明白蘿素想說什麼,只是看到她的臉色比剛才好多了,繆兒總算放下一顆心。或許剛才只是一時的身體不適吧。
  「咦、咦?貝兒也不哭啦?」
  這才察覺貝兒不知何時也止住哭泣,繆兒嚇了一跳。
  (啊,村長好像說過,有事得通知他才行!)
  繆兒讓貝兒睡在蘿素身邊,蘿素輕輕道了聲謝。接著,繆兒便起身匆忙趕往村長家說明情形了。
  村長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帶了好幾位女性村民一同前往馬克斯家。繆兒被請到屋外等待,屋內再度傳出貝兒的哭聲。
  過了不久,村長出來告訴繆兒,蘿素開始陣痛了。
  換句話說,她就快生了。
  (────大叔!)
  身體不加思索地朝【蜜嶺】方向轉去,繆兒發現自己繼續待在這裡也幫不了任何忙,對村長說聲自己也要去【蜜嶺】找日色他們,話一說完就往外跑。
  (等等喔,蘿素太太!我會趕快把馬克斯先生和蘇蘇帶回來的!)
  繆兒確信,這就是現在自己能做的事。
  
  ※
  
  爬到岩壁最上方的薇卡,一邊俯瞰正在為自己爭取時間的日色,一邊開始高速旋轉手中的《萬勝骨姬》。
  眼看手柄處的鎖鏈變得火紅,開始冒出小小的火花。在空中劃出的紅色閃光,軌跡也逐漸增大。旋轉長槍的速度更快了,火焰包圍薇卡。
  聽見背後傳來薇卡的長槍劈斬空氣的聲音,日色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對手身上。剎那,紅蜘蛛吐出的蛛絲擦過身體,不,應該說還差一點,蛛絲就要射中日色的身體了。
  (可惡!速度好快!)
  沒錯,對於紅蜘蛛的攻擊,日色幾乎沒有餘力做出反應。結果總是只能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這時他也發現,方才與迷你蛛的纏鬥消耗了超乎想像的體力。
  幸好稍早前已事先準備了『速』字,現在只要直接發動魔法提高自身的速度,應該還能保持敏捷的動作。
  朝地面一踢,掀起漫天塵埃,拉近與紅蜘蛛之間的距離。將刺刀舉在眼前,高高跳起,朝蜘蛛背部突刺,試圖刺穿牠的身體。
  然而,紅蜘蛛靈活地伸腿撥開這一擊,同時試圖順勢將日色擊落。日色倉促之間以刀防禦,卻仍敵不過牠的威力,整個人用力撞上岩壁。
  「咕嗚!」
  撞上岩壁的日色往地面跌落時,紅蜘蛛又朝他吐出蛛絲。日色一邊大叫「混帳!」一邊朝岩壁用力一蹬,好不容易躲開這一擊。
  「呼呼呼……」
  自己的疲勞與損傷不斷加重,眼前的對手卻毫髮無傷,甚至感覺牠的形體比第一次見到時更大。
  身體再次顫抖,明確感受到自己與對方實力的差距。幸好,日色手上還有足以弭平這差距的武器,那就是《文字魔法》。
  「燃燒吧,《文字魔法》!」
  指尖彈出的是『燃』字。是的,不管對手有多強,不受常理控制,可隨意引發現象的《文字魔法》永遠都是萬用王牌。
  只要命中目標,無論處於何種頹勢都能扭轉勝負。沒錯──────前提是得要命中。
  然而,紅蜘蛛再度發揮野性的直覺,輕鬆躲過日色的攻擊。只見牠用捲起的蛛絲做成子彈,朝日色的『燃』字發射。文字魔法只對命中的對象起作用,因此──「燃」字魔法就這麼被那顆蛛絲彈擋下了。
  「可惡!如果命中牠這麼難──」
  日色一邊留心不讓紅蜘蛛察覺,一邊朝地面放出『針』字魔法。文字確實命中了地面,不過暫時還不發動它。
  接下來,日色與紅蜘蛛保持距離,開始做出挑釁的舉動,將敵人慢慢朝陷阱所在之處引誘。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對,過來吧……就是這裡!貫穿吧!《文字魔法》!)
  看準紅蜘蛛移動到文字上方的時機,發動魔法。伴隨一陣劈哩啪啦的放電現象,地面上的土塊隆起,形成如仙人掌上的針刺,朝敵人襲擊。這次牠將無處可逃。
  日色算得沒錯,攻擊準確命中紅蜘蛛的身體。只可惜,命中是命中了,土塊形成的尖刺卻輸給那鋼鐵般堅硬的軀體,全數彈開。
  (喂喂,如果是哥布林,這下早就一擊肅清了好嗎。)
  用那種弱小怪物和紅蜘蛛相提並論,這比喻本身當然也有問題。只是,原本以為至少能造成些許損傷,沒想到現實卻是絲毫傷害不了牠。
  對手的防禦能力之高,令日色頓失言語。想對付這隻怪物,即使針對牠的弱點採取火攻,如果威力不夠徹底還是無法打倒牠吧。由此可知,現在需要的是達到驚人程度的火力。
  (怎麼辦……?)
  就在這時,紅蜘蛛突然沙沙沙沙地以疾風之姿縮短距離。日色正想逃離時,背後竄過一陣痛楚,身體瞬間僵硬。
  (糟了!是剛才撞到岩壁造成的?)
  然而,現在面對的不是會放過這一瞬間破綻的對手。紅蜘蛛迅捷地移動,輕易拉近與日色之間的距離,擺動粗短堅硬的腳朝日色一揮,將他拍得飛了出去。
  「嗚啊!」
  彷彿腹部遭到鐵棍擊打般的衝擊,腹腔發出嘎吱嘎吱的難聽聲音。不敢想像萬一承受這一擊的是頭部,將會有什麼後果。
  (天線女剛才就是跟這股力量拉鋸嗎……?)
  再次感嘆薇卡的強大,能與這種堪稱暴虐的力量抗衡,真是令人敬佩。不知為何,在身體的劇痛與跌落地面造成的衝擊中,日色想的竟是這件事。
  這究竟是游刃有餘還是逃避現實,就算知道答案也無法承認。事到如今,真對自己這種不服輸的性格感到厭煩。
  不過,至少還是該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好。依然保持仰臥姿勢,只轉移視線,朝岩壁上方望去。那裡已浮現一顆巨大火球。
  「…………動手吧,天線女。」
  隨著日色的低喃,小太陽朝紅蜘蛛落下。
  「《五段•火群》!」
  薇卡做出的巨大火球直擊紅蜘蛛,在一陣驚人的炸裂聲中,爆炸氣流席捲周遭,身處岩壁附近的紅蜘蛛無處可逃,肯定逃不出火群的攻擊範圍。
  火球的熱量帶有足以粉碎岩壁的破壞力,即使是紅蜘蛛那鋼鐵般的軀體也無法防禦。附近的空氣全因迸散的火群而遽然升溫。
  日色吐出一大口氣,儘管痛得忍不住呻吟,還是強忍疼痛,將姿勢變更為俯臥。接著,轉頭確認紅蜘蛛現在的狀況。
  巨大的破壞痕跡映入眼簾,周圍則有大火團團包圍,不過,仍舊看得到薇卡站在那裡。
  但是,不對,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紅蜘蛛的絲捕縛了薇卡────────
  
  莫名其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薇卡的攻擊不是成功了嗎?
  很快地,日色看到另一幅光景,驚愕得說不出話。是阿諾魯德,被蛛絲纏繞的他,竟然緊貼在紅蜘蛛嘴邊。
  這時日色終於理解發生了什麼事。在薇卡發動攻擊的前一刻,紅蜘蛛吐出蛛絲,將倒在地上的阿諾魯德捲到身邊──成為牠的擋箭牌。
  (竟然有這種事……這傢伙是有智力的嗎!)
  蜘蛛原本就是一種狡猾的生物,會為了捕獲獵物而設下計謀。然而,實在想不到牠竟聰明到懂得利用人質。
  薇卡一定也發現了阿諾魯德,才會臨時更改攻擊方向吧。仔細一看,紅蜘蛛並未移位,崩壞的是牠旁邊的岩壁。
  等薇卡發動全力一擊之後,紅蜘蛛只要利用這時的鬆懈對她吐絲攻擊,她肯定來不及閃避,就這樣被抓住了吧。
  捕縛薇卡的蛛絲纏在她的脖子上,令她呼吸困難。繼續這樣下去,薇卡很可能會窒息。至於被拿來當擋箭牌的阿諾魯德大概已無利用價值,被丟回蛛網去了。
  日色雖想對紅蜘蛛發動文字魔法,無奈距離卻太遠了。拚命想找出方法度過這個難關,卻什麼都想不出來。
  一籌莫展之際,薇卡的手已經無力下垂,恐怕是蛛絲的催眠效果開始生效了。
  此時,耳邊傳來熟悉的「啊嗚啊嗚!」聲音,一隻藍色的小獸正試圖咬碎纏裹薇卡的蛛絲。是羽丸。
  然而,牠不過是隻出生不久的幼獸,就算長為成獸也只是B級怪物,不是紅蜘蛛的對手。
  「羽丸……快逃……」
  薇卡勉強擠出聲音,羽丸卻呲牙裂嘴發出低吼,不願放開蛛絲。這個舉動似乎礙著了紅蜘蛛的眼,蛛腿一伸便將羽丸掃了開去。
  「呀嗚!」
  飛出去的羽丸撞上岩壁,安靜了下來。薇卡顫抖著伸出手,想抓住羽丸,當然抓了個空。
  最後,她與日色四目交接,日色清楚地聽到她這麼說:
  「對不起……」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腦中像有什麼破裂了。這句話──不,在這種狀況下說出的這句話,是日色最忌諱的一句話。
  『日色……對不起……』
過去,寧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希望能得救的那個人,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
  「嗚哇啊呀啊啊啊啊!」
  日色站起來,發出凌厲的咆哮,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忘了身體的疼痛。
  「嗚哇啊呀啊啊啊啊!」
  朝紅蜘蛛衝去,手邊卻沒有刀。刀掉落在紅蜘蛛附近了。
  順利撥開紅蜘蛛吐的絲,一邊從下方滑過,一邊撿起掉在地上的刀。接著順勢蹲低,閃避掃過來的蛛腿,一刀朝紅蜘蛛的顏面揮出斬擊。
  鏗!
  還是毫髮無傷。
  「試試看這個怎麼樣!」
  以自己都難以置信的速度寫下『軟』字,朝敵人發動魔法,同時加上與剛才相同的斬擊。
  噗咻咻咻咻!
  終於成功了。終於能在敵人身上造成損傷。不過離勝利還早得很,只奪走紅蜘蛛右眼的視力而已,刀刃還不足以取牠的性命。
  日色迅速從原地離開,這次在刀身上寫下『伸』字。只要發動這個文字魔法,刀身就能伸長約莫四塊榻榻米的長度,也就是達到伸長八公尺左右的效果。
  就這麼貫穿到底,讓刀伸長,對方將來不及閃避。
  「咕嗚!」
  背部再次感到與剛才相同的衝擊力道,彷彿聽得見背骨嘎吱作響的聲音。日色向前傾倒,劇烈的疼痛竄遍全身。
  (唔……可惡……!)
  還以為終於能給予致命一擊了……日色滿心不甘。可是身體已經動彈不得,疼痛超過一定限度,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就這樣,日色終於被紅蜘蛛的蛛絲捕捉。
  
  ※
  
  同一時刻,在稍遠處等待的蘇蘇,正抱著膝蓋祈求日色等人平安無事。
  突然聽見的巨響使她陷入恐懼,但仍相信大家一定會回來。
  爆炸聲後,羽丸著急地朝薇卡所在的方向奔去,蘇蘇並未逃跑,只是獨自發抖,一邊祈求眾人平安,一邊在原地等待。
  然而,接著降臨的,卻是火焰熄滅後的寧靜。
  「難道……結束了嗎?」
  很想去確認看看卻又害怕不已,雙腳拒絕再往前走。可是,那幾個人是為了熊人而拚命的啊。
  自己又怎能待在這裡什麼都不做呢。該走還是該留,當蘇蘇被迫做出抉擇時。
  「蘇蘇。」
  「噫?」
  肩膀被拍了一下,還以為是怪物出現了,蘇蘇嚇得大叫:「不要!」正想逃離當場時。
  「是、是我啦,蘇蘇!」
  「不要……咦?是妳……?」
  抱頭哀號的蘇蘇回頭一看,原來是繆兒•卡斯托蕾亞。
  「繆兒?妳怎麼會來這裡?」
  蘇蘇疑惑地問突然出現的繆兒。
  「嗯,因為發生大事了!蘿素太太陣痛昏倒了!」
  「咦?媽媽?她、她沒事吧?」
  「嗯、嗯!村長說應、應該是臨盆的前兆。」
  「這、這樣啊……」
  蘇蘇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所以,我是來通知這件事的!」
  「謝謝妳繆兒。原來是這樣啊,媽媽也在加油呢。」
  繆兒的視線望向道路前方。
  「日色哥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
  「呃、關於這個嘛……」
  聽蘇蘇說剛才靜下來的事之後,繆兒想了一會兒,下定決心點點頭。
  「我去看看情況如何。」
  「咦?太、太危險了啦!」
  「可是現在都沒聲音了不是嗎?說不定他們已經打倒怪物,正在救出大家,那我得去幫忙才行。」
  「是、是這樣喔?」
  「嗯,一定是這樣沒錯!」
  「可是……還是很恐怖……」
  「不然,這麼做吧!」
  繆兒緊緊握住蘇蘇的手,對她報以微笑,努力想減輕蘇蘇內心的不安。蘇蘇緊繃的表情終於和緩了些。
  「好、我知道了。不、不過妳不可以放開手喔,繆兒!」
  「嗯!」
  兩人輕手輕腳,慢慢地小心翼翼往前走。走到轉角前,一起深呼吸之後從岩石縫隙之間窺看空地上的情形。
  出現在她們眼前的,是令人驚愕的一幕。
  
  ※
  
  在繆兒遇到蘇蘇之前,日色的意識雖然逐漸模糊,也隱約明白自己宛如行刑前的罪人,身體被釘在蜘蛛網上。轉動眼珠,看得見阿諾魯德和薇卡就在附近。
  腦中滿是後悔。誤判退場時機。明明還不能死,卻因一時的激動導致現在這種下場。
  身體完全無法動彈,甚至連一絲感覺都沒有。
  只覺得睏──如此而已。
  耳邊傳來沙沙沙沙的聲音,有什麼正在靠近。睜眼一看,紅蜘蛛正睥睨著日色。
  (這樣啊……從我開始是嗎?)
  會從將蜘蛛傷得最重的自己開始下手也是理所當然的吧。腦袋出奇冷靜,彷彿事不關己。溶解液般的唾液從紅蜘蛛口中流淌。
  自己就這樣被溶解,成為紅蜘蛛的養分了嗎。
  
  換句話說──就是死。
  
  對手徹底占了上風。說到底,是自己想得太天真,太小看「弱肉強食」的天理了。但是一切──說什麼都太遲了。
  (我……我就要死了嗎……)
  日色放棄掙扎,緩緩閉上眼睛。不知為何,腦中莫名冷靜。還以為會更恐懼更害怕……或許真正面臨死亡的感覺還未湧現吧。
  這時,忽然聽見某個人的聲音。那是似曾相識的聲音。令人懷念的聲音。最喜歡的人的聲音。
  但那也是不存在世上任何地方的聲音,再也無法聽見第二次的聲音。
  那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鮮明地。這或許就是傳說中,人在死亡前腦中閃過的走馬燈吧。
  那個聲音正拚命訴說著什麼。對誰?
  (……是對我說的嗎。)
  說什麼?
  『日色……對不起……』
  心臟重重跳了一下。沒錯,這是那個人最後說的話。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對。
  
  ──────真的是最後嗎?
  
  (……不對。)
  那不是最後。後來……還有。對、對了。那個人最後笑著這麼說:
  『你要真摯地活下去……日色。』
  心臟劇烈跳動,像在拒絕死亡。心中似乎有什麼點亮了。某種溫暖而耀眼的東西。那就像漣漪般在身體裡擴散開來。
  (……對了,我……不能死。還沒盡全力。想做的事,還沒全部完成。還有等著我去闖的路!)
  感覺全身火熱得像要燙傷,然而不可思議的是,這感覺卻很舒服。是一種彷彿與太陽融為一體的感覺。
  就在紅蜘蛛張開血盆大口,正要一口吞食日色時──────
  ────────金黃色的光芒,籠罩了纏繞日色的繭。


  第四章 金色的初生之啼
  
  
  繆兒與蘇蘇一同接近紅蜘蛛的巢穴,原本是想確認日色等人目前的狀況,但是,當她們屏氣凝神從岩石縫隙間窺看結了蛛網的空地時,映入眼簾的,是令人倒抽一口氣的光景。
  她們看見的那一瞬間,紅蜘蛛正張開嘴巴,欲吃下被蛛絲包成繭狀的丘村日色。
  在繆兒差點挺身大叫的那一刻,一陣刺眼的金色光芒,從日色身上迸射。
  繆兒皺著眉,瞇起眼睛找尋日色的身影。只見從繭的縫隙間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宛如火焰一般籠罩著整顆蛛絲繭。
  瞬間,束縛日色的蛛絲繭燃燒殆盡,恢復自由身的日色頭下腳上,逕直朝地面墜落。不過,他立刻身手矯健地在半空中翻滾轉身,雙腳順利著地。
  從外表看來,日色遍體鱗傷,衣服破破爛爛,身上也流了不少血。他那明顯疲憊不堪,千瘡百孔的身體,不該做得出如此靈敏的動作。
  日色依然閉著眼,若無其事邁步前進。接著,他轉過身,慢慢睜眼。
  如同包覆他身體的金黃光芒,日色眼瞳中也閃現耀眼的金色光輝。只是,他的眼睛並未聚焦,看得出意識尚未清醒。

  「日色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日色,繆兒困惑不已。
  「繆兒,那是日色……對吧?」
  不確定的蘇蘇尋求繆兒的同意。
  「嗯,沒錯喔。可是,我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日色哥……」
  「這樣啊……不過看到他……就覺得放心了。」
  沒錯。繆兒也有一樣的感覺。從日色身上總能感受到堅強溫柔的感覺,就像陽光一樣溫暖。
  相反地,紅蜘蛛似乎只感覺到煩躁,發出尖銳的叫聲,趴在蛛網上直接朝日色吐出蛛絲。
  日色豎起右手食指,包覆在他身體表面的金色光芒,就都集中到指尖了。
  瞬間,對準飛來的蛛絲快速寫下『燃』字,施放魔法。火焰團團圍住蛛絲,紅蜘蛛慌忙咬斷與自己嘴巴相連的蛛絲,放棄攻擊。
  繆兒這才首次正面看清紅蜘蛛的模樣,那猙獰的長相只令她感到恐懼。定睛一看,不僅阿諾魯德,甚至薇卡都被捉住了,可見得敵人有多強。
  照常理推斷,日色完全不是這怪物的對手。然而,說不上為什麼,繆兒一看到現在的日色就放心了。這種安心感,連紅蜘蛛造成的恐懼都能撫平。
  趴在蛛網上的紅蜘蛛突然用尾部對著日色,對他發射無數球狀物。
  如雨般降落的球狀物陸陸續續孵化為小蜘蛛──迷你蛛紛紛朝日色展開襲擊。
  看到那些迷你蛛,繆兒與蘇蘇噁心地縮了縮身子。日色朝天空舉起食指,寫下『斬』字。
  剎那,明明沒看到他施放文字魔法,從天而降的迷你蛛們身上卻像蓋了印章似的,一一浮現金色『斬』字。接著──
  啪哩啪哩啪哩啪哩啪哩啪哩啪哩!
  驚人的事發生了,迷你蛛的身體全部被斬為兩截,撲簌撲簌掉落地面。氣絕之後,變成沙子回歸大地塵土。
  看來,這種迷你蛛並非真正的生物,而是紅蜘蛛製造出的傀儡。
  「好、好強……」
  見到日色瞬間殺光迷你蛛的手法,從不知道他有這種功夫的繆兒心醉地看著他。
  「真、真的……好帥……」
  蘇蘇和繆兒似乎有相同的感想。
  接下來,日色的食指緩緩指向紅蜘蛛。
  在『斬』字魔法的威力下,紅蜘蛛所有的腳都被斬斷,像剛才的迷你蛛一樣發出金色光芒後,蛛腿全部從紅蜘蛛身上掉落。
  紅蜘蛛發出令耳膜發疼的尖叫,一定很痛吧。失去支撐的怪物從蛛網朝大地直直墜落。
  日色面無表情凝視紅蜘蛛痛苦的模樣,又一次慢慢挪動食指,寫下『治』字並發動魔法。金黃色的光芒再度包覆日色身體,身上的傷轉眼痊癒。
  當金色的光芒如熄滅的火般從日色身上「唰」的消失時,金色的眼瞳也恢復為原本的黑色……
  「……嗯?……咦?」
  聚焦的雙眼重拾生命力,意識也恢復清醒了。
  
  ※
  
  日色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原本不是已經戰敗,還被紅蜘蛛釘在蜘蛛網上嗎?
  當紅蜘蛛靠近時,甚至做好死亡的心理準備了。日色記得的事只到這裡為止。
  後來腦中似乎響起一個聲音──
  「那之後的事就完全不記得了……」
  原本傷痕累累的身體為什麼還能動,而且一點也不會痛。難怪他一時之間會誤以為這是夢。
  眼前的紅蜘蛛失去所有的蛛腿,正在死命扒抓掙扎,怎麼會這樣。
  「到底是誰……?」
  日色當然認為這不是自己造成的,因為腦中根本沒有這一段記憶。所以,也無怪乎他會斷定這是旁人做出的事。
  確認周遭,狀況幾乎和自己昏迷之前一樣。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日色哥!」
  正當日色帶著滿心疑惑思考時,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繆兒。看來,這只是個夢的可能性更高了。
  說不定自己其實已經死了,眼前的一切只是成為魂魄的自己最後希望看見的幻覺吧。
  然而,下一瞬間,他便聽見繆兒脫口而出的一聲:「小心!」也看見紅蜘蛛口中吐出的蛛絲。
  「嗚哇!」
  在反射動作下避開,尖銳的蛛絲淺淺割破臉頰,鮮血噴濺,臉上傳來一陣熱辣辣的刺痛。
  「這……不是夢?」
  摸摸臉頰,凝視實際摸到的一手血跡。
  老實說,腦袋還是跟不上現實發生的事。不過,日色決定種種疑惑還是等離開這裡之後再考慮吧。
  目光緊盯著紅蜘蛛。
  (不可思議……原本那麼害怕的對象,現在看起來卻只覺得矮小。)
  這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感覺,曾經因恐懼和痛楚而不停顫抖的身體,如今絲毫感受不到負荷,動作也和平常的自己沒有兩樣。
  儘管還是不明白到底身上發生什麼事,但是日色莫名這麼相信:
  「我絕對不會──────輸給你!」
  直到現在才都猛然發現,右手食指的指尖正在發熱。不經意低頭一看──
  『爆炎』。
  情不自禁睜大了眼睛。那裡竟已寫著這兩個散發藍光的文字,而且直覺告訴日色,只要用這兩個字,就能戰勝那傢伙。
  日色將文字維持在指尖,朝紅蜘蛛走去。紅蜘蛛已無法行動,但仍能口吐蛛絲。
  牠的攻擊目標雖然是日色,卻怎麼也捕捉不到不知何時已恢復體力的他。
  「到此為止算你厲害!不過,誰說低等級的冒險者打不過S級的怪物!這般常識,現在就──」
  日色縱身跳高,指尖有如槍口般對準紅蜘蛛。
  「看我如何顛覆它吧!炸裂燃燒!《文字魔法》!」
  從日色手中發射的『爆炎』二字準確命中紅蜘蛛的身軀,隨之而來的,是與剛才薇卡的《火群》不相上下的爆炸威力,對紅蜘蛛發動襲擊。
  爆炸後,紅蓮般的火焰燒灼大地。相較之下,日色先前使出的『爆』字魔法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驚人的爆炸氣流,再次將日色的身體轟得撞上岩壁。不過,就算撞痛了身體,也痛得高興。
  因為,日色清楚看見紅蜘蛛炸成碎片的殘骸在眼前燃燒。
  用力吐了一口氣,朝天空握拳高舉,吼出平時的他絕對不會說出口的話。
  「我們贏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錯,這不是日色一個人獲得的勝利。給予致命一擊的固然是他,但是毫無疑問的,這勝利也絕對是拜奮戰不懈的阿諾魯德與薇卡所賜。
  雖然還沒釐清過程中自己身上發生的奇妙現象,總之,日色一行人確實成功討伐了怪物。
  
  
  日色『爆炎』的餘波將巨大蛛網震得支離破碎,不過並未傷及阿諾魯德與其他人。諷刺的是,這是因為他們身上有層層纏繞的蛛絲繭保護。
  日色與繆兒及蘇蘇一起上前將眾人從蛛網上卸下,解開束縛身體的蛛絲。
  「爸爸!」
  蘇蘇哭得臉都花了,緊緊擁抱清醒的馬克斯。這一路上她果然只是強裝勇敢,屬於孩子的脆弱情感這時終於爆發。
  阿諾魯德問日色是怎麼打倒紅蜘蛛的,日色只能回答「靠魔法」。畢竟,真的是靠魔法打倒的啊。
  儘管對這個答案不甚滿意,既然眾人平安無事,阿諾魯德還是高興地接受了。
  馬克斯與其他熊人向日色一行人道謝,也表達想做些什麼回報,不過,為了讓村人放心,阿諾魯德提議還是先回村子吧。
  最重要的是,繆兒帶來蘿素即將臨盆的消息,眾人於是決定,當務之急還是先趕回村中。
  在戰鬥中昏迷的羽丸,也由薇卡出面拜託日色治癒了。
  戰鬥中,好幾個裝花蜜的罐子破了,幸好完整的罐子裡剩下的花蜜份量足夠,熊人們趕緊揹起罐子,返回村莊。
  途中,繆兒問日色。
  「那、那個,日色哥……日色哥你會發出金色火焰啊?」
  「……啊?妳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可能會這種事?」
  「咦?可是……那個……」
  繆兒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咦?是我看錯了……嗎?不對啊,平常都是藍色,只有那時是金色……應該沒錯吧……咦?」見她開始自言自語起來,日色有些狐疑,但也不再追問,自顧自地往前走。
  「日色,抱歉,沒能保護你。」
  這次靠過來的是薇卡。她一定認為是自己力有未逮,才會造成日色與阿諾魯德身陷險境,臉上寫滿了沮喪。
  「妳別誤會了,天線女。」
  「咦?」
  「我又沒說希望被妳保護。」
  「…………」
  「所以,別再對我說那種話。」
  「哪種話……?」
  日色腦中還清楚殘留薇卡那句「對不起……」。重點不是道歉,平時薇卡還不是經常道歉。問題是,在那種狀況下,這是日色最不想聽見的一句話。
  這句話──────他再也不想聽到第二次。
  「總之就是這樣啦。」
  「……嗯,那我知道了。小薇以後會變得更強,下次一定會好好保護日色。」
  「不、不是這樣,妳聽不懂人話嗎?我又不是要拜託妳保護……」
  「我會努力的,看著吧,日色。」
  對上薇卡那雙閃著晶亮光芒,真摯望向日色的清澈眼眸,日色只能抓抓頭,嘆口氣說:
  「……隨便妳啦。」
  反正不管說什麼都沒用吧。薇卡高興地笑了,鬥志十足對羽丸說:「看我的,羽丸!」羽丸也發出「啊嗚!」的吠聲回應。
  
  
  回到村莊時,全村的人都出來迎接他們。因為聽聞蘿素即將臨盆,馬克斯十萬火急趕回家中。
  日色等人也很擔心,向村人打了招呼後,跟著趕回馬克斯家。聽來幫忙助產的女性村人說蘿素就快生了,不只馬克斯緊張,不知為何連阿諾魯德都跟著坐立不安起來。
  「爸爸真是的,冷靜一點啦!」
  「可、可是蘇蘇!她們把我趕出來,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啊!」
  女人們要男人在外面等,把他們都趕出屋外。在熊人的世界裡,產房是神聖的地方,在生產結束之前,男人全部禁止入內。
  「吼,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振作點!」
  「唔……」
  蘇蘇出乎意料地沉著能幹,明明是個小女孩,卻表現得遠比父親勇敢可靠。
  「對、對啊馬克斯,你、你已經為人父了,穩重一點可以嗎。」
  「你、你還敢說我,自己還不是在發抖!」
  「有、有什麼辦法嘛!這是我第一次參與生產過程,當然會緊張啊!」
  「我還不是會緊張,混蛋!」
  這些大人果然很沒用。此時,屋內傳出叫喊聲,是蘿素痛苦難耐的叫聲。
  淒厲的叫聲教人忍不住想摀住耳朵,日色不由得皺起眉頭。仔細一看,村人們都擔心地聚集在屋外,祈求蘿素平安生產。
  「加油啊!蘿素!有我在!」
  馬克斯全力吶喊,希望蘿素獲得激勵,然而,只聽見她愈叫愈淒厲的聲音。日色情不自禁倒抽了一口氣,從沒想過生產是這麼嚇人的事。
  繆兒和蘇蘇都獲准進入家中,幫忙準備熱水和乾淨的毛巾。薇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會兒抓住日色的身體,一會抱起羽丸,怎麼也鎮定不下來。
  看來,她也很不擅長應付這種狀況。時間不斷流逝,到現在還只聽得見蘿素的叫聲。即使站在屋外,也能感覺屋內女人們手忙腳亂的動作。
  (沒想到……生產這麼驚人……)
  這也是日色初次目睹這樣的場景。蘿素不斷尖叫,好像這段時間永遠都過不完似的,真令人難以置信。不,事實上時間只過了一小時左右,只是對她來說,感覺一定像永遠沒完沒了吧。
  在男人從未體驗過的痛楚中,一條新生命誕生在這個世界。只有母親能夠辦到這件事。男人……父親能做的,只有不斷祈禱母子均安。
  一如現在馬克斯做的。他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不停祈禱。阿諾魯德也和好友馬克斯一樣祈禱著。環顧四周,所有村民皆是如此。
  在這麼多人的期待中,即將誕生的新生命,日色愈來愈想親眼見到他了。
  此時,一瞬的寂靜降臨────
  
  ………………哇啊……哇啊啊啊啊啊────!
  
  家中傳出元氣十足的初生之啼。聽見這聲音的那一刻,村人們歡聲雷動。
  「喔、喔喔喔喔!嗚哈哈!喂,馬克斯!馬克斯啊!太好了!蘿素辦到了!」
  「對、對啊……對啊!」
  微微發愣的馬克斯似乎終於感受現實,流著眼淚與阿諾魯德擁抱在一起。
  「太好了啊啊啊啊啊!」
  看著激動大喊的阿諾魯德與馬克斯,日色無奈地聳聳肩。同時也發現,自己的肩膀繃得很緊。
  手心滲出淡淡一層汗水。是啊,日色也為這孩子的平安出生而鬆了一口氣。薇卡也是,正安心地發出「呼~」的嘆息。
  過了一會兒,蘇蘇和繆兒出來了。蘇蘇纖細的臂彎裡,剛誕生的新生命正發出沉穩的鼾聲。繆兒懷裡則抱著熟睡的貝兒。
  「爸爸!生了!是個男孩!」
  「喔喔~!是嗎!讓我抱抱他!」
  馬克斯接過嬰兒,寬大的臉龐上一副陶醉的表情。
  「唔喔~怎麼這麼可愛~這樣啊~是個男孩啊~」
  一定很高興吧。看他笑得合不攏嘴,蘇蘇都受不了了。
  「哎呀~連我都想要生個小孩了。」
  「怎麼覺得這話由大叔你說起來就很猥褻。」
  「為什麼啊!」
  那或許只是阿諾魯德單純的感想,可是真的有點覺得「噁心!」的日色很快地吐了槽。
  日色並不特別想要孩子,只是看到剛出生的嬰兒,也不免深深感動。嬰兒有紅通通的皮膚,小手驚人地舞動著。
  那樣的小手長大之後就會變成這樣呢,日色看著自己的手感嘆。在眾人祝福中來到這個世界,這個孩子今後會過著什麼樣的人生呢。

  可能的話,希望他不要輕易死去。日色腦中浮現借宿馬克斯家第一個夜晚時的蘿素,內心模糊地這麼想。
  看到日色凝視著小嬰兒,突然沉默下來的模樣,似乎令阿諾魯德感到不可思議:
  「什麼啊~我看你果然也想要小孩對吧?老實承認啦!」
  「……呼,真羨慕大叔你總是這麼無憂無慮。」
  「這、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說的那個意思啊。」
  「可惡……你這傢伙還是這麼教人火大……!」
  這兩人的對話令繆兒嘆了口氣,聳聳肩,一邊探頭看著小嬰兒一邊說:
  「你好啊,小嬰兒!」
  村人毫不吝惜地對剛降臨這世界的小生命送上溫暖的掌聲。
  
  
  「妳辛苦了,蘿素。」
  「老公……你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
  馬克斯終於獲准進入家門,立刻奔向蘿素身邊,溫柔地握住她的手。看來,母體的健康無虞,只是因為剛生產而使得體力顯著下降,相信很快就會恢復。
  蘿素眼角瞥見日色等人。
  「抱歉……我以這副模樣見客了……可是,謝謝各位。」
  「別客氣!是說,我幾乎什麼力都沒出啦!」
  阿諾魯德滿懷歉意,苦笑著說。
  「這倒是,大叔就是很快被怪物抓住而已。」
  「喂,我說你啊日色,這時不是應該替我說兩句才對嗎……不過,這次真的還是多虧你了。」
  「…………」
  「厲害的人果然就是厲害呢。」
  不,日色無法坦然接受這句讚美。因為自己……曾一度放棄。
  再說,之所以能打倒怪物,也是因為敵人在莫名其妙的狀況下變弱,而自己則不知為何恢復了體力的緣故。還有,第一次使用的那兩個字的力量……
  如果沒有那些,恐怕就無法像這樣見證一個新生命的誕生了吧。一切都是命運巧合,他是這麼想的。
  「小薇,也謝謝妳。妳和日色一起打倒了那傢伙對吧?」
  「不,小薇失敗了。」
  「咦?」
  「小薇沒能回應日色的期待。打倒那傢伙的,是日色喔。」
  「真、真的嗎?可是日色的等級比我還低……」
  「是真的,大叔!」
  回答阿諾魯德的是繆兒。
  「我和蘇蘇親眼看見了,看見日色哥打倒紅蜘蛛那一刻!」
  「對對對,日色超~帥的!」
  聽見蘇蘇也滿口讚美,阿諾魯德臉頰抽搐,喃喃低語:「真的假的……」不只是他,馬克斯也有相同反應。
  「一個人打倒那傢伙……敢問這位小哥是何方神聖?」
  「我沒有回答你的義務吧。」
  日色一如往常閉上眼睛抱著手臂,一副桀傲不遜的態度。
  「不、不好意思啦馬克斯,這傢伙就是這副德性。」
  「喔、喔,沒事,他救了我們,我唯有感謝。謝謝你,你叫日色對嗎?」
  「別在意,我只是想吃蜂蜜點心罷了。」
  「啥?」
  不知道日色個性的馬克斯、蘇蘇和蘿素都傻眼了。這時,阿諾魯德才簡短說明了日色究竟為了什麼戰鬥。
  「竟、竟然會有這種蠢事……為了這個原因賭命……?」
  「什麼叫蠢事啊?那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事。」
  感覺自己的嗜好遭到馬克斯否定,日色有些不悅。
  這次的敵人的確有些不妙,但是和紅蜘蛛作戰的動力,終究還是來自對蜂蜜點心的渴望。
  不過,這次畢竟學到了教訓。日色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更謹慎判斷離去的時機。自己還有許多想做的事,可不能這麼早死。
  (我要變得更強大,目標未必是天線女,但是一定要強得足夠輕鬆跨越任何障礙。)
  從這次的經驗當中,真的學到很多。話說回來,日色打從心底認為活下來真好。
  「好、好吧,這世界上也是有奇怪的獸人嘛。只是辛苦繆兒了,有這樣的哥哥。」
  「咦?日色哥?不,日色哥是……」
  「喂,繆兒。」
  阿諾魯德當場制止繆兒繼續發言。接著低聲吩咐「就當你們是兄妹吧」。被他這麼一說,繆兒這才驚覺現在日色的外表和自己一模一樣,趕緊對馬克斯擠出笑容:
  「啊,對、對啦!日色哥是我的哥哥。」
  「唔嗯~可是繆兒都直接叫日色的名字嗎?」
  「呃……這、這個……」
  蘇蘇的追根究柢,逼得繆兒狼狽不堪。
  「是我要她這麼叫的。」
  「喔,原來是這樣啊。日色你果然很奇怪呢!」
  日色暗忖,幸好蘇蘇是個單純的女孩。繆兒也鬆了一口氣。
  「總之,不管怎麼說,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謝謝!」
  「謝謝大家!」
  馬克斯、蘿素及蘇蘇輪流道謝。接著,馬克斯咧嘴一笑:
  「今天就請大家好好休息吧,明天會動員全村舉行宴會!當然,為了感謝各位的鼎力相助,請務必來參加!」
  一聽到宴會,日色耳朵一動。
  「喂,到時候會有蜂蜜點心吃嗎?」
  「嘿嘿,交給我吧!保證讓你享用到新鮮《哈尼糖漿》做的最高級蜂蜜點心!」
  聽到這句話,日色覺得一切都值得了。同時,也等不及明天的到來。薇卡跟著一邊嚷著「好期待啊」,尾巴一邊搖個不停。
  
  ※
  
  隔天,『熊人族』住的【多加姆】村中響起充滿節奏感的太鼓聲。宴會在村長的提議下舉行,也是特地為拯救了村人的日色一行所舉辦的活動。
  村子中心搭起木製舞台,上面有敲擊太鼓的人,以及幾個配合鼓聲跳舞的年輕女孩,還有一些吹著木製笛子的演奏者。
  舞台周圍準備了一樣是木製的桌子和椅子,桌上擺滿各式各樣的佳餚。
  看到輕盈舞動的女子,阿諾魯德就興奮起來了,日色則盡情享受桌上以肉類為主的料理,把肚子吃得沉甸甸的,不是普通的飽。
  話說回來,這些食物味道都烹調得不錯,也吃得到各種豐盛的美味。
  拯救村莊危機的日色,無論走到哪都受到矚目。不斷有人向他道謝,說真的實在覺得有點煩。
  然而,由於端出的料理比想像中美味,他也只好無奈地留下來,繼續品嚐。
  這時,一手拿著酒杯的阿諾魯德正好遇見馬克斯。
  「對了,現在說這個好像有點遲,原來你沒事了啊,阿諾魯德。」
  馬克斯一邊仰頭喝酒,一邊這麼說。
  「什麼意思?」
  「我先前聽到風聲,說有個和你很像的獸人被人類當成了奴隸。那應該真的是你吧……你的耳朵該不會就是當時被怎麼了吧?」
  「……是啊。」
  馬克斯一眼就察覺阿諾魯德已經失去曾經擁有的耳朵,加上想起過去聽聞的奴隸一事,直覺判斷那就是阿諾魯德沒錯。
  「我想你大概遇到很多痛苦的遭遇。人類真的太過分了。」
  馬克斯說這話時的語氣,雖然不至於憤怒到忘我的地步,但也聽得出蘊含的怒意。看到他如此為自己生氣,阿諾魯德又是欣慰,又有點難為情。
  「我的確不想再回到那段日子了。再說,我現在過得很幸福喔,馬克斯。」
  「阿諾魯德……」
  「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成為自己一直想當的廚師,現在又有了女兒。」
  「咦?喂喂,女兒……誰啊?」
  「繆兒啊。」
  「你說什麼!」
  「等、等一下啦,別這麼大聲……啊~耳朵痛死了。」
  阿諾魯德耳朵痛得臉都皺起來了。
  「原、原來你也有女兒啊……不過,她應該是像媽媽吧?是說,你怎不介紹一下尊夫人。」
  「啊~不是的,馬克斯。繆兒雖然是我女兒,但沒有血緣關係。」
  「咦?是這樣啊?」
  「對啊,朋友將女兒託付給我照顧。」
  阿諾魯德露出寂寞的眼神,望向遠方。看到他這副表情,馬克斯將杯中的酒一口氣灌入喉嚨,輕聲嘆了口氣。
  「…………看來你真的經歷了不少事。」
  「是啊……真的是不少呢。」
  一時之間,兩人陷入沉默。馬克斯並未無禮地深入追究太多。阿諾魯德就是喜歡馬克斯這樣的個性。
  「這麼說來,日色也是收養的嘍?他是繆兒的大哥吧?」
  阿諾魯德嚇得幾乎聽見心跳的聲音。這麼說來,又忘了日色現在正藉由『化』字魔法變成獸人,而且還擁有一頭和繆兒相同的銀白髮色。
  若照自己剛才所說,日色也變成受朋友之託的孤兒了。
  「呃……啊,對啦!那傢伙是繆兒的大哥沒錯,最近才找到的!」
  「嗯?這麼說來他們曾被拆散……?」
  「沒錯沒錯沒錯!後來我們聽到關於日色的情報,到處找他,最近終於經歷了感動的重逢呢!」
  「原來是這麼回事,從那之後你們就一起旅行了?」
  「啊哈哈!正如你所說!」
  阿諾魯德感覺得到背上冷汗直流。
  (抱、抱歉啊馬克斯,要是對你坦承,我會被罵的。)
  要是在未經同意的情況下說出真相,一定會遭到日色嚴懲。阿諾魯德深知這一點,怎麼也不能說出實話。
  更何況,縱使熊人是性情溫厚的種族,也很難告訴他們其實日色是人類,薇卡是人類與獸人的混血兒。只要有任何差池,現在這歡樂的氣氛可能瞬間就會破壞,讓眾人陷入尷尬之中。
  「話說回來,那傢伙真強啊。從來沒聽說有人能單獨撂倒紅蜘蛛的啊。」
  「喔,是啊,那傢伙啊……在各方面都超越規格。」
  真的是各方面啊。阿諾魯德在心中偷偷嘟噥。
  「一定有什麼理由讓他變強了吧,明明還這麼年輕。」
  「是、是啊。」
  「而且,他一定也是《變裝術》的高手吧?」
  「啊,啊哈哈……對、對啊。」
  總不能說他用的是魔法吧。獸人不會使用魔法,要說明他為何使用魔法又太麻煩了。
  「好了,我也不再多問。你們是村子的恩人,好好享受吧。」
  「好的,謝謝你啊,馬克斯。」
  
  ※
  
  「喂,小不點,不要挑嘴。」
  日色糾正身邊正挑掉青豆等豆類食物的繆兒。
  「咦……可是……」
  「如果不喜歡光吃那個,可以這樣。」
  用放在一旁的肉夾起豆類,外面再用蔬菜包起來。
  「拿去,吃吧!」
  「咦……是,好的。」
  拿給繆兒之後,她似乎還有一點抗拒,抬起眼睛凝視日色,意思是:「真的要吃嗎?」
  於是日色出言要脅「不吃就硬塞進去」,繆兒只好抱持覺悟,一口咬下。
  緊閉雙眼,半是自暴自棄咬了幾口,繆兒忽然歪著頭,發出「咦?」的驚嘆。
  「那種討厭的口感……不見了?」
  日色的矯正偏食大作戰似乎成功了。或許有人真的不喜歡咬下豆子時,那種把豆子內部擠壓出來的口感,日色倒是覺得那才是好吃的地方。
  「反正討厭吃豆子的理由,多半不是口感就是氣味。既然如此,只要花點心思就能解決了。這種肉的味道強烈,再加上外層蔬菜清脆結實,不管配肉或配妳討厭的豆子都很適合。」
  「好、好厲害喔,簡直就像大叔一樣。」
  才剛說完這句話,繆兒的頭就被日色輕輕戳了一下。
  「啊嗚?」
  「誰要跟那個蘿莉控一樣啊。」
  不高興地皺著眉頭,日色將一道又一道的料理放進口中。
  那些食物進了這纖瘦的身體之後,到底都跑到哪裡去了呢?繆兒一邊這麼心想,一邊匪夷所思地望著日色。
  「如果我有哥哥……就是這種感覺吧?」
  「嗯?妳說什麼?」
  「啊,沒事!什麼都沒有!」
  「是嗎?」
  明明聽見她說了什麼,既然她都否認了,大概是自己聽錯了吧。繆兒羞紅了臉,按照日色教的方法吃起豆子來。
  看到這一幕,阿諾魯德望向日色的目光,簡直像是能將人殺死的箭。日色並非沒有發現,反正又是那個傻爸爸的溺愛之情爆發了吧,當作沒看見就好了。
  阿諾魯德就算了,日色與繆兒之間的互動,看在周遭其他人眼中,一定就像一對真正的兄妹吧。原本還擔心會被識破,不料兩人演起兄妹來,還挺像一回事。
  吃著吃著,原先舞台上穿著寬鬆服裝跳舞的女性下台了,接著上台的是穿著較為暴露的另外幾位女性。她們要跳的似乎是不一樣的舞。
  太鼓敲擊的聲音也改變了,曲調變得更為激昂。舞孃們配合樂曲優雅地舞動身軀。
  「哇~好美的人喔~好會跳舞~」
  繆兒用力拍手,痴迷地看著舞台上的舞孃。不過,她身邊的日色還是以吃喝為優先,埋首於眼前的食物堆中。只有嘴裡塞了不少食物時,趁吞下肚消化時的空檔,才會抬起頭來觀賞舞蹈。
  (嘿~熊人也有瘦子啊。)
  得出這種非常沒禮貌的感想後,眼睛再次盯上食物。這時,阿諾魯德色迷迷望著舞孃的模樣,不經意映入繆兒眼簾。
  「吼~真是太難看了。」
  繆兒覺得一陣丟臉,發現自己的父親喜孜孜地看著不認識的女人時,大概就是這種心情了。
  「我去提醒他一下!」
  說著,繆兒跑向阿諾魯德。日色則繼續大快朵頤,同時仰望天空。
  不久,繆兒回來了。阿諾魯德大概被她狠狠訓了一頓,正垂頭喪氣地接受馬克斯的安慰。
  「對了,天線女呢?」
  「咦?小薇在那邊啊。」
  繆兒指著一張桌子,薇卡就坐在那裡,以驚人的速度剷平桌上的料理。和羽丸一起。
  她的食慾還是一樣驚人哪。準備餐點的女性忍不住發出驚呼,不斷為她端上新的食物。日色在心中暗自對那位村人獻上同情。
  這時,舞台上的樂曲又有了變化。這次上台的,只有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
  「咦?不會吧……那是蘇蘇?」
  「唔、啊?」
  日色嘴裡塞滿了肉,視線轉向舞台。蘇蘇身上穿著用亮晶晶的石頭串成的服裝,在光線照射下,閃閃發光的她就像個大明星。
  舞步雖然稚嫩,依然有其華麗奪目之處。聽村人說,蘿素是村子裡最厲害的舞孃。
  繼承了她基因的蘇蘇,果然也有跳舞的才華,踩著華麗的舞步,即使只是個小小的舞台,也能讓自己看來氣宇非凡。
  她自己似乎也非常享受舞蹈的節奏。
  就這樣,轉眼跳完了一曲,蘇蘇走下舞台,朝日色的方向直奔。
  「日色!你覺得我怎麼樣?」
  「啊?什麼事?」
  「吼~當然是指我跳的舞啊~」
  「妳是要我講評嗎?」
  「咦?嗯~不用想得這麼複雜啦,我只是覺得自己應該跳得不錯吧?」
  「妳是指這個啊,嗯,不錯啊。」
  「咦?真、真的嗎?」
  蘇蘇隔著桌子湊上前來。
  「對啊,至少以妳的年紀來說,算是很不簡單。」
  「啊,耶嘿嘿~我被稱讚了~」
  高興地綻放笑容,蘇蘇當場轉起圈圈。接著,她發現了一旁的馬克斯。
  「爸爸~!日色稱讚我了喔~」
  蘇蘇跑去向父親報告。日色忙著將料理送進口中,感覺一道視線朝自己射來。
  「……怎麼啦,小不點?」
  這麼問了繆兒,她卻微微嘟起嘴說﹕「什麼事都沒有!」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到底是怎樣啊……?)
  日色開始有些坐立難安。
  
  
  「這是《酥炸蜂漿》,這是《蜂蜜塔》,還有《蜜三角》和《蜜湯》!」
  馬克斯指著桌上的蜂蜜點心,告訴他們每種點心的名稱。每一種都是前所未見的點心,繆兒的情緒沸騰到了最高點。
  小女生果然喜歡這類點心啊,這麼一想,才發現連阿諾魯德都吞著口水緊盯這些宛如寶石般閃閃發光的蜂蜜點心。薇卡就不用說了,口水照例流得像瀑布似的。
  這些都是馬克斯用昨天採收的蜂蜜《哈尼糖漿》準備的各種蜂蜜點心。
  「啊姆。」
  「不對,你為什麼已經開始吃了!」
  日色早已忍不住大口大口吃了起來,根本沒空理會阿諾魯德的吐槽。於是,其他人也不甘示弱,趕緊開動。
  《酥炸蜂漿》是把鋪成薄薄一層的蜂蜜放入鍋中油炸製成的點心。嶄新的口感只能以驚人來形容,外側酥脆,一口咬下卻又從裡面流出濃稠的蜂蜜。
  這真是最簡單又好吃的一道點心了。帶點鹹味,甜度也不會太過,阿諾魯德讚不絕口,直呼會是最好的下酒菜。
  《蜂蜜塔》則是在塔皮上淋滿蜂蜜製成的點心。鬆軟的塔皮配上帶有花香的甘甜蜂蜜,形成優雅高級的滋味。繆兒似乎最喜歡這一道,從她陶醉的表情就看得出來了。
  《蜜三角》是先將製作披薩的餅皮分成三等分,分別塗上《黑蜜》、《紅蜜》與《白蜜》,再放上各種水果。薇卡和羽丸最中意這帶有三種豐盈香味,口感紮實飽足的一道點心,心無旁鶩吃得津津有味。
  《蜜湯》的作法就像紅豆湯圓,在紅豆湯裡加入口感Q彈的糯米湯圓,湯圓中又包有蜂蜜,一口咬下去,濃稠的蜂蜜立現蹤影。這道由紅豆與蜂蜜共同呈現的美味點心,在三者之中獲得日色的最高評價。
  四人一獸盡情徜徉於美食饗宴之中。
  (不愧是賭上性命換來的……啊啊,真美味。)
  日色現在的感覺就像身處樂園,彷彿昨天的死鬥只是個不真實的謊言。這就是為什麼他總無法停止尋求美食的原因啊。這份感動是會上癮的。
  這個瞬間,日色再次認知到,今後他仍會為了美食而奮鬥到瀕臨極限。
  「哈哈哈!很好吃吧!」
  馬克斯心滿意足笑著問日色等人。
  「是啊,很好吃。只是有件事我很好奇,這《黑蜜》、《紅蜜》和《白蜜》,分別是什麼特別的蜂蜜嗎?總覺得味道好像在哪裡聞過……」
  日色拿起《蜜三角》嗅聞,香氣雖然很熟悉,卻又想不出到底是什麼。
  「這個啊,是用【多加姆花園】裡的花磨碎作成的花蜜喔。」
  「喔~」
  「黑色的是《黑鳶尾花》,紅色的是《紅鳶尾花》,白色的是《白鳶尾花》。」
  原來如此,難怪一樣都是蜂蜜,顏色卻不相同,香氣也各自迥異。
  「順便告訴你們,用這種《白蜜》加工製成的,就是《蜜糖》!」
  「《蜜糖》?你是說那個MP回復藥?」
  「對,最早是用《白鳶尾花》和蜂蜜混合,後來經過改良製造後,成為世界上流通使用的回復藥。」
  沒想到,原來【多加姆】這個村子對世界還有這麼大的貢獻。
  「好囉,我要回有愛妻與孩子等待的家去,各位盡情享受饗宴吧!」
  馬克斯向阿諾魯德等人打過招呼後就回家了,貝兒也跟在他身後。
  從他臉上的表情即可得知,現在的馬克斯有多麼幸福。日色的幸福雖然和他性質不同,但也沉溺在眼前大量甜點帶來的幸福感中,一如馬克斯所言,盡情享受這場盛宴。
  
  
  宴會隔天,日色一行人前往馬克斯家,準備重新踏上旅程。
  馬克斯一家雖然希望他們能在村子裡再住上一段時間,阿諾魯德卻表示還有其他必須去的地方,只能婉拒馬可斯的好意。
  至於日色,在充分享用過蜂蜜點心後,他來【多加姆】的目的已經達成,因此也贊成阿諾魯德的決定。
  馬克斯一家在遺憾之餘,為了聊表心意,為眾人準備了一種叫作「萊匹克」的怪物。
  這種怪物全身長滿白色蓬鬆的羽毛,能在地面奔跑移動,是一種翅膀已退化的鳥類。體型巨大,可供一個大人騎在背上兜風。
  村中正好還有三隻萊匹克,便全數借給了日色一行人,好讓他們騎著前往目的地。如此一來,就不須在遼闊的獸人界辛苦跋涉了,真是一份貼心的禮物。
  借給日色的是額上有上弦月胎記的萊匹克,阿諾魯德與繆兒、薇卡與羽丸則分別騎乘另外兩隻。
  熊人全村出動,前來送他們啟程。唯有蘿素因為身體的緣故不方便行動,在離開馬克斯家時,已經先好好打過招呼了。
  「還是好捨不得呀。」
  「別這麼說,馬克斯,我們很快就會再來拜訪的!」
  「真的嗎?那就等你們囉,趕快來啊~」
  「哈哈哈,好啦。」
  這時,繆兒對阿諾魯德說:
  「可是大叔,要辦的事真的都辦好了嗎?」
  「是啊,來這裡就是為了那些蜂蜜,妳看,這不是獲得許多了嗎~」
  阿諾魯德出示手中的袋子,裡面放的是裝在瓶子裡的蜂蜜。雖然不知道阿諾魯德為何需要這麼多蜂蜜,反正日色也不感興趣,沒有問他。
  看到阿諾魯德他們已騎上萊匹克,日色也正要跨上去時──
  「等一下,日色!」
  蘇蘇氣喘吁吁跑了過來。日色不明就裡地看著她。
  「日色,耳朵借我一下。」
  不只日色,所有人都疑惑地望向蘇蘇。
  「快點快點!」
  無可奈何的日色,只好蹲低身子──────
  
  ──────────啾!
  
  溫熱的觸感印在臉頰上。
  「什麼?」
  驚呼失聲的人是馬克斯。日色當然也驚慌失措跳開,眉頭一皺:
  「妳想做什麼啊?」
  這麼一質問,蘇蘇便吐出舌頭笑了:
  「答謝你啊!再見囉,金光閃閃的日色!」
  「啊?金光閃閃?」
  日色一頭霧水,心想再待下去只會更麻煩,便迅速翻身騎上萊匹克。
  蘇蘇說的金光閃閃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不過,看到馬克斯臉頰不斷抽動的模樣,日色決定還是趕緊離開。
  「再見囉~!」
  「喂,蘇蘇!妳做了什麼!」
  「有什麼關係~!只是答謝他罷了~!」
  不能對救命恩人發火的馬克斯,為了消除無處發洩的怨氣,只好無奈地朝天空大喊:「女兒不會交給你的!」
  看到這樣的馬克斯,村人們只能苦笑以對,有的揮手,有的鞠躬目送日色一行人,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背影為止。


  尾聲
  
  
  「喂,日色!為什麼每次什麼好處都被你拿走了啊!」
  騎著萊匹克出發不久,阿諾魯德突然開始說些沒頭沒腦的話。他大概是想追究蘇蘇親吻自己的事吧,偏偏日色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
  「喔,所以大叔的意思是想跟女童玩親親嗎?你終於進入這種糟糕的境界啦?」
  「才、才不是咧!我、我才不是這個意思!呃……吼!總之你這樣不行啦,各方面都不行!」
  「莫名其妙,什麼意思啊。」
  傻眼到了極點,日色只能嘆氣。不過,態度奇怪的還不只阿諾魯德一個。
  從剛才開始,繆兒就一直含羞帶怯地偷瞄日色,薇卡則緊盯著他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妳想說什麼?」
  這是對薇卡問的。
  「…………小薇也可以啾一下嗎?」
  「這、這摸帶膽!」
  瞬間回答了薇卡的不是日色,而是繆兒。只見她臉紅得像熟透的章魚,口中這麼大叫。聽起來,她想說的應該是「這麼大膽」吧,可惜又吃了螺絲。
  「呼,妳想親的話就親羽丸啊。或是去親大叔也行,他絕對會高興得哭著暈倒。」
  「一定要這樣嗎?非暈倒不可嗎?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怎樣的人啊!」
  「就蘿莉控。」
  「很好~很好~我早就決定總有一天要用拳頭跟你好好溝通了,看來不把你這傢伙揍哭不行!」
  「大、大叔,不要使用暴力!」
  在萊匹克上抓狂實在太危險了,繆兒不得不出言阻止。然而,阿諾魯德依舊朝日色伸出食指,高聲宣言:
  「吾乃阿諾魯德是也!」
  日色嗤之以鼻,從懷中掏出書本,讀了起來。
  「當作沒看見?想不到!你這反應真是太傷人了啦!」
  對叫個不停的阿諾魯德視若無睹,日色早已進入自己的世界。不經意地,忽然想起與紅蜘蛛對戰時的事。
  那時,潛意識中感覺被某種溫暖的東西包圍了,接著就有一股力量流入自己體內。那到底是什麼……
  不過,無論怎麼想也得不出答案。話雖如此,最在意的就是當時使用的《文字魔法》,為什麼平常只能寫一個字的自己,那時突然能夠寫出兩個字呢。
  在那之後,日色曾調出《狀態》查看,打倒獨特怪物這件事,確實使等級急速上昇到了37。
  然而除此之外,能力並未產生特別的變更,再次挑戰也寫不出兩個字。難道那時只是湊巧嗎?
  話說回來,事實上若非託此之福,這次可能無法生存下來。
  (是說,真的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嗎……?)
  想了半天,還是離別之際蘇蘇說的話最令日色想不通。
  (金光閃閃……那傢伙為何這麼形容我?)
  這麼說來,日色這才想起繆兒好像也問過「是不是會發出金色火焰」的奇怪問題。
  (當我失去意識時,當場只有兩個人是清醒的……)
  那就是繆兒和蘇蘇。
  日色用力闔上書本,收進懷裡,視線朝繆兒望去。繆兒似也察覺到他的視線,兩人四目相對。
  「喂,小不點,過來坐我後面。」
  「……咦?為、為為為為什麼?」
  日色突如其來的要求,令繆兒先是一陣驚呼,接著不知為何忸怩了起來。
  「喂,喂,日色!你幹嘛突然這麼說?」
  「我有話問她……小不點。」
  日色伸手拍拍自己騎乘的位置後方,繆兒雖然一臉疑惑,還是連聲答應了。他們暫時讓萊匹克們停下來,繆兒也換到日色的萊匹克上乘坐。
  阿諾魯德抽動著臉頰狠瞪日色,日色卻毫不介意,再次騎著萊匹克緩緩前進。阿諾魯德和薇卡也趕緊追上。
  「我問妳,小不點……妳上次說過什麼金色火焰的吧?」
  「咦?啊……咦?」
  日色依然望向前方,對不知為何紅著臉的繆兒這麼問。繆兒的手並未環抱在他腰上,或許是有所顧慮,只從後方抓緊日色的衣服。
  「我被獨特怪物抓住的時候,妳們一直在旁邊看著吧?」
  「啊,是。」
  「告訴我那時發生的事。」
  「好、好的。」
  於是,日色從繆兒那裡知道了自己昏迷那段時間發生的事。雖是一時之間難以置信的內容,既然當時在場的兩人都提到『金色』這個關鍵字,想必那並非出自幻覺。
  「我被金色的火焰環繞……是嗎?」
  「日、日色哥不記得了嗎?」
  「對啊,完全沒印象。不過……」
  失去意識那段時間,確實曾有包圍在宛如太陽的金色光芒中的感覺。
  「怎、怎麼了嗎?」
  因為日色突然沉默下來,繆兒眨著一雙天藍色的眼瞳問。
  「……不,謝謝妳告訴我,很有幫助。」
  「啊,不客氣。可、可是……」
  「嗯?」
  「那、那時候的日色哥……那個……怎麼說呢……非常漂亮又帥氣!」
  這是她對自己表達安慰的方式吧,日色心想,聳了聳肩,直接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戳了戳坐在後座的繆兒額頭,低聲嘟噥「臭屁的小鬼」。
  「啊嗚。」
  繆兒單手按住額頭,害羞地低下頭。察覺一旁薇卡露出的羨慕目光,來自阿諾魯德的則是充滿怨恨的目光,日色都沒有理會。
  (金色火焰?不,那未必是火焰,不過顯然是與魔力不同的力量……?)
  魔力的顏色是青白色,所以日色判斷那是其他力量的作用。
  (再加上《文字魔法》其實也還有未知的能力……)
  日色再次叫出《狀態》,目光落在某個段落。
  
  《文字魔法》消耗MP 30
  想像魔力棲宿於指尖,在這樣的狀態下寫字。魔法會根據文字的意思引發效力。是一種能夠理解文意,引起具有強制扭曲現象之能力的獨特魔法。此魔法過去曾?%&GR!&*……
  
  (這亂碼到底是……關於這魔法的謎,或許比想像中的還要多。)
  日色原本認為這魔法如果不是原屬自己的才能,就是某種偶然之下的產物,又或是上天賜予的能力。然而現在想想,總覺得這魔法之中似乎還隱藏著什麼。
  (總有一天,當謎團全部解開時,或許關於這傢伙看見的金色火焰之謎也能解開了吧。)
  望一眼還紅著臉坐在後座的銀髮少女,與她四目交接的瞬間,繆兒更害羞地把臉藏進了日色的長袍裡。這樣的動作真的非常可愛。
  日色抬頭仰望天空,蔚藍澄澈的天空中,有雪白的雲朵緩緩飄過。
  (這個世界很廣大,存在各種人,謎團也很多。)
  再次深刻體認了這個世界的廣闊與在此生存的艱難。再次跨越了一條死線,確實為日色帶來更多自信。只可惜,伴隨這份自信而來的還有難解的謎團。
  (今後我也要努力求生,絕對不要在後悔中死掉。)
  日色暗自下定決心,眼神散發堅定的光芒,發誓總有一天要解開這些謎團。
  
  ※
  
  結束談話之後,阿諾魯德很快喚回了繆兒。這時的繆兒心臟實在跳得太快,雖然阿諾魯德以幾近強迫的形式將她拉回去,對她而言,說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
  就這樣乘著萊匹克,繆兒不時羞怯地偷瞄奔馳在身邊的日色側臉,察覺他眼神中蘊含著某種決心,不由得想起那時打倒紅蜘蛛後高舉拳頭,發出勝利宣言的日色。
  那時日色的表情令繆兒為之著迷。光是從他那番宣言就可明白,戰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是經歷千辛萬苦,拚死戰鬥,才好不容易掌握的勝利。正因如此,他才會發出如此純粹的嘶吼。
  繆兒真希望自己總有一天也能如此嘶吼。那一定是充滿成就感與充實感,獨一無二的嘶吼吧。
  可是自己太弱了……現在的繆兒無論身心都太孱弱,能夠發出那種嘶吼的一天還離自己太遠。過去看到薇卡戰鬥時也曾想過,真的好想變強。
  想追上日色、阿諾魯德還有薇卡,與他們並肩作戰。
  這次自己幾乎毫無貢獻,雖然蘿素不知為何說了「託妳的福身體舒服多了」,老實說繆兒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覺得疑惑。
  (我也想那樣大叫!)
  和日色一樣。繆兒抬頭望著遼闊的天空,伸出手,彷彿想抓住雲朵。
  (總有一天,要和日色哥一樣!)
  繆兒再次望向日色的側臉。就這樣牢牢盯著他看,視線不經意轉向他的嘴唇。
  (呼~!)
  想起蘇蘇親吻他臉頰的事,繆兒的臉因害羞而發燙。竟然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親吻他,蘇蘇的心臟真是強得教人驚愕。
  自己絕對做不出那種事吧,繆兒心想。就連待在他身邊,只不過是額頭被戳了一下,心臟就跳得像要破裂似的。可是即使如此──繆兒偷偷想。
  (若心也變強了,就能再靠近日色哥一些了嗎……)
  就算是為了這個也要變強,繆兒打從心底這麼想。不過,就因為腦子裡淨是想著這事,發燙的臉頰怎麼也降不了溫,只好用力甩頭。
  「那、那個,大叔!」
  「嗯?什麼事啊繆兒?」
  「我、我們下個目的地是哪裡呢?」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話題跟阿諾魯德說吧,當務之急是把腦中的念頭甩掉。
  「這個我也想知道。」
  出乎意料的是,日色也加入話題,令繆兒手足無措,拚命深呼吸以保持冷靜。
  「我沒說過嗎?下個目的地是──【獸王國•帕西翁】!」
  「喔,那還真令人期待。」
  日色微笑回答。
  「獸人界自豪的王國啊……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我一直想去看看呢。」
  「小薇也贊成嗎!」
  「嗯……」
  「啊嗚!」
  在阿諾魯德的徵詢下,薇卡和羽丸也表示了同意。
  「很好~那我們就以【帕西翁】為目標!飛奔吧,萊匹克!」
  阿諾魯德吆喝著,萊匹克們拔腿奔馳。
  「真是的……」
  日色和薇卡也駕著萊匹克加快速度。其實沒有趕路的必要,繆兒這麼想。阿諾魯德露齒一笑。
  「抓緊囉,繆兒!」
  「嗯!」
  即使沒有趕路的必要,風吹起來卻很舒服。
  
  ※
  
  正當日色一行人離開【多加姆】時,在【魔國•哈歐斯】魔王城中,魔王伊貝雅姆•葛朗•阿里•伊布寧正在她自己的房間內。
  伊貝雅姆端正的五官扭曲,正從露台俯瞰可見範圍內的城市。
  腦中思考的是先前舉行的魔國會議。伊貝雅姆不喜歡戰爭,是個傾向以協商來解決事情的少女。
  然而,大多數的魔人還是對人類與獸人抱持憎恨。因此,必須承認國內有不少人對伊貝雅姆提出的做法感到不滿。
  可是,一旦掀起戰爭就會有人死傷,而且那恐怕是輕易就會發生的事。戰爭這種事,根本沒有大義可言。
  唯有這個事實:一旦發生戰爭,人就會死。正因如此,伊貝雅姆多次對【人類國度•維克特里亞斯】與【獸王國•帕西翁】送出和平協議書,希望國與國之間能夠展開對話。
  然而,人類對協議書視若無睹,獸人則表示拒絕。
  「為什麼就是沒有人明白……?」
  這時,門上傳來敲門聲。伊貝雅姆一邊回頭,一邊說聲「請進」。進來的人,是伊貝雅姆的親信基莉亞。
  搖曳著一頭雪白的頭髮,基莉亞神情嚴肅地走向伊貝雅姆所站的露台。
  「怎麼了嗎?基莉亞?」
  「不,看您最近似乎很疲憊,要不要喝些花草茶?」
  這時,伊貝雅姆才看見她手中有個小托盤,上面放著茶壺與茶杯。
  「……基莉亞,妳看得出來啊?」
  「是。無論表現得多麼堅強,陛下始終是陛下。」
  「…………喝吧,花草茶。」
  在桌旁坐下,伊貝雅姆凝視基莉亞以熟練的動作將花草茶注入杯中的手。
  伊貝雅姆接過杯子,喝下一口茶。

  「……呼,真好喝。」
  「太好了。」
  體內流過一股暖流,伊貝雅姆的臉頰紅潤了些,暫時感到放鬆的她仰望天空。
  這時,一隻小鳥映入眼簾。一看到輕巧跳上桌面的那隻小鳥,伊貝雅姆神情一動,馬上對基莉亞說「替我準備紙」。
  基莉亞行動迅速,打開伊貝雅姆房裡的某個櫃子抽屜,從一束白紙裡抽出幾張,回到桌邊,將白紙攤開。
  有一身綠色羽毛的小鳥在紙上走了幾步就停住了,下個瞬間,小鳥的身體彷彿開始融化一般,改變了形狀。
  小鳥身體變成的液體流淌在紙上,過了一會兒,在紙面上形成文字。
  「提凱魯的魔法還是老樣子這麼有趣。」
  「是啊,能用這種方式傳送情報,不愧是獨特魔法呢。」
  伊貝雅姆拿起紙張,閱讀上面的內容,忍不住滿臉笑容。
  「怎麼了嗎?」
  「不,只是覺得寫得很有提凱魯的風格。」
  「他寫了什麼?」
  「他說行旅於各地,遇上不少人事物,其中也有意氣相投之輩,和他們交好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他是個個性隨和的人嘛,不管和什麼人都能毫無隔閡地相處。」
  「是啊,這裡還寫著他最近遇見的人們,以及他們的有趣體驗。」
  「有趣的體驗?」
  「說是人類和獸人還有混血兒組成了冒險者團隊,正一起旅行的樣子。這種現象真的相當罕見呢。」
  「的確,在當今世界局勢中,這樣的團隊真的非常稀有。」
  再繼續往下,將所有內容讀完後,伊貝雅姆嘆了一大口氣,沮喪地將紙遞給基莉亞。而基莉亞讀完內容後,也露出凝重的眼神。
  「……人類這次果然不打算改變旁觀的立場啊。」
  「好像是這樣。」
  「那麼提凱魯接下來會繼續收集獸人界的情報嗎。」
  「不是已經聽說獸人可能很快就要採取行動了嗎?為了確認這條情報的真偽,非得讓他去探探狀況不可。」
  「說得也是……」
  伊貝雅姆站起身來,再次仰望天空,神情除了哀傷之外,還帶著一股難以捉摸的空虛。
  
  ※
  
  「太棒了!」
  勇者青山大志狂喜的聲音迴響。不只他,在場的還有雖然一身傷痕累累,但正為達成任務而鬆了一口氣的鈴宮千佳、皆本朱里、赤森忍,以及四人的指導教官,國軍第二部隊長威爾•欽布魯。
  現在他們正完成受國王委託而進行的討伐任務。任務內容為討伐居住在【巴克斯托姆礦山】的「巴克斯托姆龍」。
  從邊關回國後隨即接獲本次任務,當時四人才剛在邊關大顯身手,意氣風發之餘,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成功打倒怪物。對於已經歷過種種任務,排名等級與團隊能力都有所提昇的他們而言,實力已勉強足以打倒A級怪物。
  不過,雖說最終順利打倒了怪物,從與巴克斯托姆龍戰鬥的緊張氣氛中解放之際,除了大志之外,其他人都累得頹然跌坐在地。
  儘管大家的實力都變強了,在對手的猛擊下,還是免不了受到重傷。戰鬥中還能保持一定的注意力,持續戰鬥到最後一刻,都是拜至今的經驗累積所賜。
  「雖然有幾個場面令人膽顫心驚,勇者大人們的表現還是太棒了!」
  威爾英俊的臉龐也換上了喜悅的表情。
  「那麼,拿下討伐部位後,我們就回去吧!」
  眾人紛紛回應威爾的提議,朝巴克斯托姆龍靠近。就在此時,一抹黑影籠罩大志等人所在之處的上空。
  「什麼?」
  大志抬頭查看,那黑影立刻衝向巴克斯托姆龍,降落在龍背上,從高處俯瞰眾人。這位不速之客有著不可思議的姿態,簡直就像。就像鳥與人類的合體──鳥人。
  一方面擁有又尖又大的鳥喙,寬闊的翅膀與銳利的眼神,另一方面,又像人類一樣擁有四肢。
  威爾似乎見過這鳥人,臉色瞬間鐵青。
  「你、你是誰?」
  大志一喊,鳥人便將雙手盤在胸前,開口說道:
  「這獵物我收下了。」
  鳥人的聲音是低沉的男性嗓音,說完之後,深咖啡色的巨大翅膀「啪」的張了開來。
  「喂,等一下,那怪物可是我們辛苦打倒的啊!」
  眼見費勁討伐的獵物就要被對方橫奪,大志不禁發出怒吼。對方表情不為所動,用力剝下龍鱗,朝大志丟去。事實上,那正是這次的討伐部位,《巴克斯托姆龍鱗》。鳥人望著大志,一副「這樣你就無話可說了吧」的眼神。
  鳥人目中無人的態度,令人聯想起往日的某個同班同學,大志因而激發了怒氣,伸手指向對方:
  「夠了!總之不許你擅自帶走牠!你憑甚麼這麼做!」
  然而,威爾立刻制止大志。
  「不可如此,大志大人!」
  「你、你做什麼,威爾!」
  「沒關係!我們想要的部位已經到手了,剩下的就放棄吧。」
  鳥人朝大志與威爾投以一瞥,右手抓起巨大的龍尾,拍動背上的翅膀,就這樣提著那比自己身體大上好幾倍的怪物騰空飛起。
  「好、好厲害。竟然能提著那麼大的東西飛……」
  正如朱里所說,他只以單手抓住龍尾。除了強大的握力之外,飛行力道也不容小覷。鳥人每拍動一次翅膀,周遭就像颳起颱風。
  很快的,飛向空中的鳥人消失了蹤影。
  「……噯,威爾,就這樣放他走好嗎?」
  「沒、沒關係,現在不能和那個人為敵。」
  見到威爾額上的冷汗,忍一臉狐疑:
  「那位鳥先生難道真這麼強?」
  「……是的,他名叫巴里多,正如各位所見,是個鳥人。」
  「是啊,一看就知道那是獸人了~」
  「為什麼不能和那個叫巴里多的傢伙為敵?我們有五個人耶?」
  大志的疑問甚是合理,更何況眾人才剛打倒A級怪物巴克斯托姆龍,不可能打不倒區區一個巴里多吧。然而,威爾搖頭說明:
  「有很多原因,他雖然是獸人,卻不是普通的獸人。」
  「這話怎麼說?」
  「他是侍奉【獸王國•帕西翁】國王的《三獸士》之一,如果和他打起來,『獸人族』不會保持沉默。」
  「那、那傢伙竟然是這種等級的重臣……?」
  「沒錯,他的實力恐怕……在我之上。就排名來說,毫無疑問會是SS以上。和這樣的他為敵太不利了。再說……」
  「再說?」
  威爾露出為難的表情吞吞吐吐,似乎不知該如何說明。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他在收集怪物就表示……戰爭要開始了。」
  眾人頓失言語,僵立在原地。一段時間之後,忍才好不容易開口:
  「戰、戰爭……是說我們會遭到攻擊嗎?」
  「最初見到巴里多時,我是這麼想的,可是,他對我們似乎毫無興趣。」
  確實,鳥人只看了眾人一眼就走了。
  「如果獸人想對『人族』發動戰爭,必定會先消滅我們,畢竟,沒道理放過接下來即將開戰的人類。」
  「這麼說來……」
  「是的,戰爭的對象應該是『魔人族』吧。比想像中還早開戰啊……」
  大志等人也聽說過『獸人族』可能很快會向『魔人族』宣戰的事。
  然而,國王提起這件事時,曾說戰爭不會那麼快爆發,沒想到現實卻是──即將開戰。
  「會、會不會是威爾你搞錯了?」
  大志急著問,威爾再次搖頭。
  「不,各位知道他為什麼要收集怪物屍體嗎?」
  這次,輪到全體勇者搖頭。
  「獸人懂得操縱怪物的方法,而且對象非得是死掉的怪物不可。」
  「什麼意思?」
  「……有位名叫尤希特的博士,他身為獸人,卻是對『人族』、『獸人族』與『魔人族』皆知之甚詳的研究學者。聽說他發明了使死去的怪物變成殭屍,聽憑差遣的方法。」
  聽到「變成殭屍」,大志等人露出背脊發涼的表情。
  「不過,變成殭屍的時間維持不了太久,而且我也聽說只能使用新鮮的屍體。從種種條件推測起來,他收集怪物的理由應該就是……」
  「戰爭……是嗎?」
  「是的。想來是為了增強戰力,所以需要收集更多怪物吧。」
  「這……事態比想像中還要嚴重啊,人界沒問題嗎?」
  「…………我們應該會冷眼旁觀吧。」
  「也就是不加入戰爭?」
  「是的,前往未曾締結同盟的國度,若發生什麼萬一,甚至可能同時遭雙方攻擊。」
  「原來如此。」
  不只大志,千佳她們也點頭表示理解。
  「再說,各位勇者還有許多成長空間,不能讓各位現在參戰,那等於是去送死。」
  「死」這個字,令四人臉色瞬間蒼白。儘管已做好戰鬥的覺悟,實際上還是無法想像這個字眼在現實中發生於自己身上。
  對他們而言,直到現在都還有一種置身事外的感覺。然而威爾卻說若現在加入戰場,毋庸置疑地,大志等人一定會被殺死。隱約感受到死之沉重,四人不知不覺用力嚥下口水。
  「我相信,未來勇者大人們一定能變得更強大,不會輸給任何人。但是,現階段還須堅忍鍛鍊。」
  聽了威爾的話,四人彼此相視頷首。
  「明白了,威爾。現在不是鬆懈的時候,這點我們已經很清楚了。」
  「好的,請利用這場戰爭發生的期間,讓自己獲得無人可及的力量吧!」
  「好!」
  四人一同發下豪語。威爾抬頭仰望巴里多離去的天空。
  (不過,無論那一國戰勝,這世界都將無法避免一場混亂。)
  思及今後世界的走勢,威爾也下定決心要讓自己變得更強。
  
  ※
  
  「爸爸!」
  「我說過,要叫父親或父親大人吧。」
  「別管那個了啦,聽人家說!」
  這個嗓音渾厚低沉,長相宛如獅子般嚴峻的獸人,有一雙驍勇的赤紅眼瞳,更增添他懾人的威嚴。他就是【獸王國•帕西翁】的國王──雷歐伍德•金格。
  而那個叫他「爸爸」的女孩,正是繼承了雷歐伍德正統血緣的公主,克克莉亞。

  和擁有一頭漂亮鬃毛般的長髮,神情充滿威嚴的父親不同,克克莉亞只有髮色是與父親相同的紅褐色,髮型則是美麗的短髮,髮質光滑柔順。
  略顯犀利的目光雖是來自父親的遺傳,那帶點稚氣而人見人愛的可愛五官,則是拜母親布蘭莎基因之賜。
  這樣的她,現在正在重重大樹包圍下建造的城堡《王樹》中找到父親,上前提出詰問。內容是──
  「我問你!為什麼人家不能上戰場?」
  「……要我說幾次,妳還不夠成熟,連《變裝術》都還學得不完全吧?」
  「唔……這麼說是沒錯啦……」
  克克莉亞窘得說不出話,只得轉移視線。被父親戳到痛處了。
  「接下來我軍即將遠赴戰場,想必會面臨一場激烈的戰爭,周遭肯定會有很多人死亡。」
  「可、可是人家是這個國家的公主啊!大家都上戰場了,難道要我一個人在這裡等!」
  「沒錯。」
  「爸爸!」
  「我可一點也不打算吃敗仗,即使如此,也不能讓王族斷了血脈。所以──」
  「所以你只打算帶哥哥去?」
  「沒錯。」
  「唔……」
  克克莉亞不甘心地噙著嘴唇。正因能夠理解父親說的道理,所以才無法反駁。若流著王族血脈的人全部上了戰場,一旦所有人都陣亡,國家該怎麼辦?失去所有支柱的國家將面臨滅亡危機。
  這就是為什麼國王要將身為王族的克克莉亞留下,只帶她兩位兄長上戰場的原因。明知這麼做是為了國家好,也能夠理解,但她就是無法接受。
  「我、我無法接受這種事!不是還有蜜蜜兒在嗎!留下她不就行了!」
  「妳想要九歲的孩子做什麼呢?」
  「唔……可是。」
  蜜蜜兒是克克莉亞的妹妹,身上當然也流著王族的血。可是她還太年幼,無法肩負起治國的重任。不只如此,蜜蜜兒身上還有某個問題。
  「蜜蜜兒雖然流著我的血,妳也知道她有個難以解決的問題吧?」
  「是、是這麼說沒錯……可是那孩子比我聰明多了……」
  雷歐伍德將手放在自我貶低的克克莉亞肩上。
  「妳就要十八歲了,為了國家,妳總是想得比我還多。」
  「爸爸……」
  「因為有妳,我和妳的兄長們才能安心上戰場。」
  「……」
  「當然,我並不打算死。一定會將『魔人族』連根拔除,再來就輪到『人族』了。將與他們之間的過往恩怨都清算之後,天下就是我們的了。」
  雷歐伍德堅定的眼神直視克克莉亞。
  「可是人家也……」
  一陣溫暖的感覺從肩膀傳來,克克莉亞知道是雷歐伍德將手輕輕放在自己肩上的緣故。
  「妳是我的女兒,是我『獸王』的女兒。即使現在還不夠成熟,我相信妳總有一天會成為比誰都強大的獸人。」
  「爸爸……」
  「所以,我不在的這段期間,國家就交給妳了。」
  對克克莉亞點頭說完後,不等她回應,雷歐伍德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的克克莉亞只能喟嘆自己的無力。
  「要是我能再強一點……像哥哥他們那麼強的話……」
  想上戰場。為了國民,為了國家,為了『獸人族』而戰。克克莉亞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鬱悶難耐,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輕聲低喃「好遙遠啊」。
  
  
  《王樹》中正在召開會議。圍著圓桌,眾人的視線集中在國王雷歐伍德身上。
  「諸位,時間終於到了。」
  這句話令所有人雙眼散發光芒,每個人眼裡都寫著「這一天終於來了」。
  「長久以來,我國承受了不少痛苦。『魔人族』總是胡作非為,造成混亂,『人族』則將我族人視為奴隸役使,直到現在,仍有太多族人活在痛苦之中。」
  聽了雷歐伍德的話,在座眾人皆點頭稱是。
  「現在,我們終於獲得了力量。因為不懂魔法而總是被視為劣等種族的我國,終於獲得《變裝術》這最強的武器!現在正是我們發揮武器的力量,讓那些傢伙對我族徹底改觀的時刻!讓我告訴諸位!獸人才是最有資格擁有天下的存在!」
  「喔喔!」
  感受著周圍意志堅定的呼聲,雷歐伍德對值得信賴的臣子們露出微笑。
  「首先是正式宣戰!因為我們和只會趁人之危偷襲的『魔人族』不一樣!我們會光明正大正面宣戰,然後贏得勝利!這就是我們獸人的尊嚴!」
  「喔喔!」
  「正式宣戰之後,第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是跨越國境。魔人當然會在那裡等著我們,不過────────我們要當場獵殺他們。」
  畢竟是體內流著野獸之血的獸人,在場所有人都露出猙獰勇猛的笑容。無論野生的本能或臨陣戰鬥時的霸氣,獸人的魄力都非人類所能比擬。
  「雷格魯斯,宣戰詔書準備得如何?」
  「是,奉父親大人之命,正順利進行中。」
  「唔嗯。」
  雷格魯斯是雷歐伍德的長子──獸人國的大王子。他與父親極為相似,曾有臣子評論,說他無論實力、人望,或是散發出的氛圍,都與國王不相上下。外表也長得就像略為溫和的雷歐伍德。
  「那麼,發布詔書後,本王子就帶領我的部隊前往國境解決那些魔人吧。」
  說這話的是二王子雷尼翁。他的長相繼承了母親較多基因,換句話說,他和克克莉亞也長得很像。
  「唔嗯,但是切記不可大意。一旦發布宣戰詔書,那些傢伙肯定會將戰力集結於邊境,企圖阻撓我們越境。」
  「我明白,就算這樣,還是會將他們斬草除根。」
  雷尼翁畢竟也是獸人,眼神深處蘊藏著相同的凶猛殺氣。
  「發布詔書後,如何增強戰力將會成為關鍵。關於這一點,他們的報告怎麼樣了?」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雷格魯斯。
  「他們陸陸續續收集了不少情報。對了,先前回來過一次的人送回一條頗有意思的情報。」
  「喔?說說看。」
  「是。根據情報,在【朵哈斯橋】附近的【多加姆】村,發生男丁差點全數殲滅的事態。」
  「什麼?後來呢?現在都平安嗎?」
  雷歐伍德的表情極為凝重。
  「是。據說是路過的旅人救了他們。」
  「……旅人?」
  「是的,好像是最近剛通過關隘的幾個獸人。不過,令人驚訝的是……」
  「什麼?」
  「其中一人,具備擊退獨特怪物的實力。」
  「喔喔,那倒是令人想要的人材啊。」
  雷歐伍德眼中閃過詭異的光芒,展現出對那號人物的興趣。
  「不過,情報傳回來時,那群人已經再度啟程,因此無法與他們取得聯繫。」
  「原來如此,那群人挺有意思的嘛。要是能當面說服他們加入軍隊的話,肯定能成為戰力,真可惜。對了,那個打倒獨特怪物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說是個身穿紅長袍的銀髮少年。」
  「少年?將來不可限量啊,令人期待。有機會真想與他交一次手。」
  「為了讓他們能放心繼續旅行,這次的戰爭也不能輸!」
  雷格魯斯的話,似乎刺激了雷歐伍德,雙手朝桌面一拍,發出激勵的喝聲。
  「沒錯!這就是戰爭!當然,最重要的想著一定要凱旋歸來!同時這也是一場決不能輸的戰役!因此,帶著我們獸人的驕傲上戰場吧!將敵人趕盡殺絕!」
  「是!」
  「一星期後,我們將遠赴邊境。在那裡等待的,肯定會是一場激烈的戰役。在那之前,就請各位盡力善待家人,以作為決心的表現吧。」
  眾人點頭回應,雷歐伍德高舉拳頭,為了鼓舞士氣而高聲疾呼:
  「眾人聽著!勝利是我們的唯一目標!」
  「是!」
  「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獸人的力量!」
  「是!」
  「為遭逢遺憾的同胞復仇雪恨!」
  「是!」
  會議室中充滿熱烈的氣魄,士氣高昂到了頂點。雷歐伍德滿意地點點頭,眼中閃動凶猛目光,臉上浮現預感勝利的笑容。
  「很好!那麼,繼續商議打倒魔人的戰略吧!」


  後記
  
  
  初次見面的各位大家好,睽違已久的大家好久不見,我是十本スイ。
  首先,感謝您購讀第三集。
  關於這次的內容呢,最早決定的是主題,那就是──《誕生》。
  已經讀完的各位想必能夠理解,這次我寫下了各種各樣的誕生。雖然故事的發展與WEB版有所不同,當初WEB版的預定計畫也是在進行到這裡之後,讓主角日色稍微回收一些先前埋下的伏筆。
  幸好,最終順利在這第三集裡完成回收,我真是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就讓日色他們先在獸人界大鬧一場,然後────就要前往魔界啦!目前的構想是這樣,不知道能否順利進行呢……不,我會努力的!
  在此宣布一件事。從十月起,將在《AGE PREMIUM》(http://www.fujimishobo.co.jp/sp/201107age_premium/)開始本作品的漫畫連載。請到的漫畫家是尾崎祐介老師,他的筆觸細緻美麗,尤其將繆兒畫得十分可愛。我想大概會讓有些人噴鼻血吧。敬請大家務必一讀,那將是我的榮幸。
  
  最後請容我致上謝辭。
  首先,我打從心底感謝各位致力於讓日色他們的故事化為第三集出版的各位工作人員。
  也非常感謝擔任插畫的すまき俊悟老師,真的謝謝您在百忙之中畫下這些充滿魅力又可愛的插畫。
  也要感謝繪製漫畫版的尾崎祐介老師。期待您今後繼續畫日色他們的故事,我這邊也會努力精進。
  無論是至今仍支持WEB版或實際上購讀本書的各位讀者,我心中充滿了對您們的謝意。
  今後我將持續書寫,希望我的創作能讓買書的讀者有所感動,不後悔自己看了這個故事。
  那麼,衷心期盼下次再與各位相會。
  也祝福各位能遇見更多美好的書。
  
  十本ス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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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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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子爵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只是蹲一段时间监狱。。看着是真怪啊,日本的轻小说作家是不是除了写小说都不接触社会的,没有常识吧,这么写不就是恶心人😂上一个地方刚杀了人,男主就圣母给放了

3 年前 0 回復

sakuya93 子爵
感谢大大的奉献

7 年前 0 回復

klsxf 王爵
透露了,为啥男主变成这样。。。不过,还是开挂解决的问题呀。。。没想到被楼上剧透了。。。

7 年前 0 回復

win900701 公爵
據透小心:日色結局開後宮,和謬卡和伊貝雅母生了孩子,這部真的是到中後期變得很燃

7 年前 0 回復

SummerBoy 王爵
男主開外掛了...
不喜歡這樣大開掛呀
話說全部也是蘿莉...
作者肯定是蘿莉控

7 年前 0 回復

maguirong 伯爵
感谢录入,男主变金闪闪了,还是说超级赛亚人变身,在这个模式下可以写两个字,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加强到写三个字。

7 年前 0 回復

agreatman 王爵
我好想你啊~~
等好久沒看到你發布的消息,害我怕怕的

7 年前 0 回復

syqwinds 王爵
哦哦,感谢lz,你的奉献真是太珍贵了\(^o^)/

7 年前 0 回復

xwin5733 王爵
感恩 這樣就可以接下去看  辛苦了大大

7 年前 0 回復

1870406485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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