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rd Heart Beat 2 夜姬天炎[伊东京一][台/简][录入完结][系列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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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rd Heart Beat 2 夜姬天炎
  作者:伊东京一
  插画:pako

  堤欧虽然如愿成为国定骑鸟选手见习生,但是和过去一样莽撞的飞行方式,让他只得过着与冠军无缘的日子,同时,在堤欧的帮助下进入天都的亚克国公主──玲,则在和舒尔王的婚礼时间尚未决定的情况下,在城内接受严格的新娘训练。就在这个时期,天都出现了专门绑架贵族的“三叉羽幽灵”,而堤欧竟然因为间接证据而被当成嫌犯逮捕!也因为这起事件,让堤欧与玲为了追查真正犯人而重逢,却也因此被卷入潜藏在其中的阴谋……令人感动的完结篇终于登场!







  作者
  伊东京一(Kyoichi Ito
  栖息于到处都是旧书店的城市,疑似是喜欢动物的作家这类的生物,虽然最近为了照顾两只猫咪而忙得不可开交,但只要有工作,还是会骑着脚踏车赶到Enterbrain,兴趣是摄影、登山和猫咪。
  ——不过,本作品则是大胆地选用“鸟”及“当男孩遇上女孩”为题材,希望各位能喜欢这部作品。

  pako
  福冈出身的年轻插画家,口头禅是“肚子好饿……”看过我网页的人,可能会有人误认为我的笔名是”未来系的“pako”或“paco”,其实我真正的笔名是“pako”,请大家多多指教!另外,我也负责绘制“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系列(三田诚着/角川sneaker文库)的插画。

  CONTENTS
  目录
  序章
  第一翔 Connection Again」重拾回忆
  第二翔 Expeditiong Far」朝彼方出发
  第三翔 Friction Cool」寂静的接触
  第四翔 Igition Heart」在心中燃起灯火
  尾声
  后记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1-24 16:27 编辑 ]


  Bird Heart Beat
  STORY
  至今发生的故事

  在巨鸟楼息的溪谷之国莱比奴生活的少年——堤欧,
  他的梦想是成为竞鸟骑手,每天都过着和爱鸟缪维尔一起在天际邀翔的生活。
  一天,堤欧帮助了一只受伤的大鸽与在大鸽背上的异国少女——玲,
  后来才发现她竟然就是背负着要嫁给莱比奴王舒尔的命运、
  来自亚克国的第二公主——莉朵妮!
  为了从企图让世界陷入混乱的里欧鲁克斯圣教皇的魔掌中,
  保护两国的命运以及玲所期望的未来,
  两人一路朝着天都前进。
  虽然一路上遭遇许多生命危险,
  但是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友人拉拉、伊斯卡,
  以及莱比奴引以为傲的竞鸟骑手们的帮助下,
  堤欧等人终于抵达天都。
  最后,堤欧在舒尔王的安排下成为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
  但是无论如何,
  他都将注定与成为莱比奴王妃的玲渐行渐远……

  序章

  艾巴隆俯瞰着进入梦乡的天都街景。
  呼——呼——
  呼——呼——
  笼罩在黑暗中的石造街道间回荡着鸟叫声,大概是角鸮吧,那可是在天都一带十分不容易儿到的夜行性鸟类。
  「跟丢了吗……」
  从自言自语的艾巴隆脚下传出了「咕~~」的声音,那是持续以低空滑翔的方式飞行的达摩鹰葛拉夏在问究竟还得在这种地方待多久。
  在没有任何星光的阴天夜晚,就算是凶猛的猛禽巨鸟,也实在无法自在飞行。
  该怎么办呢?
  艾巴隆受到焦虑所煎熬,额上渗出了汗水。
  「哎呀哎呀,有天帝之名的大人物竟然被人轻易甩掉了吗?
  奥塔维欧突然飞到艾巴隆的后方,用以男人来说偏中性的声音说道,做为他坐骑的青鹫艾斯帕达则像在附和主人的话语般「嘎」地叫了一声。
  「你真敢说,好像这件事和你无关似的。」
  「确实和我无关啊,我也只是跟着你飞而已。」
  听到他面不改色地这么说道,艾巴隆也只能苦笑。
  他们是在国定竞鸟骑手年度排名中,分别拿下第一名与第二名的两人。提到天帝艾巴隆与暴君奥塔维欧,在莱比奴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两各莱比奴国内速度最快的骑鸟士,此刻正面色凝重地在黑夜中飞行。
  「说什么都没用,那个叫三叉羽幽灵的家伙,轻轻松松就从我们手中溜掉了。」
  「不,还很难说喔。」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见那个声音吗……?
  经艾巴隆这么一说,奥塔维欧立刻沉默下来。
  他听见在自己爱鸟的振翅声中,混杂着角鸮的叫声与风声。
  除此之外——
  咻!
  咻!
  他还听见宛如刀刃撕裂空气般的锐利声响。
  「巨鸟……?不对,以巨鸟来说速度太快了……」
  在四面八方各个方向都能听见划破气流般的声音,而且比之前更靠近、更强烈。
  呼——呼呼呼呼、呼——呼——
  当一连串角鸮的叫声在脚边响起的瞬间……
  「奥塔维欧!在上面!
  艾巴隆大声喊道,奥塔维欧也于同时做出反应。
  葛拉夏在空中一个侧翻,后方的青鹫也让自己庞人的身躯施展了连续两次的后翻。
  两者的动作都是让人难以相信是大型巨鸟能做出的神技级速度。
  经过了眨眼的瞬间,有个不知名的物体以剧烈的速度从上方落下。
  一股彷佛巨大柴刀般的压力,划过了先前奥塔维欧所在的空间。
  在那一瞬间,艾巴隆的眼睛捕捉到了巨鸟的身影。
  那难道是……垂直俯冲!?
  「唔!」
  黑夜之中响起了奥塔维欧的叫声,只见他所骑乘的青鹫折断的羽毛飘散在空中,并朝天都街道坠落。
  「奥塔维欧!
  但是,艾巴隆没有余力伸出援手。
  咻!
  因为那阵划破空气的声响,随即从他的右方传来。
  对方明明才刚从头上下降,究竟是什么时候……
  虽然对手那难以置信的飞行能力让他咬了咬牙,不过艾巴隆还是立刻做出反应。他让达摩鹰半转过身,接着靠惊人的反射神经挥动缰绳,能立刻对缰绳的指示产生反应的葛拉夏,自然不是平凡的巨鸟。
  葛拉夏朝黑暗中击出锐利的钩爪。
  但是传回来的只是些微的碰撞感触,就在下一秒,艾巴隆被一阵强烈的冲击侵袭。
  「嘎!
  艾巴隆连同嚎叫的葛拉夏一起在半空被击飞。当艾巴隆回过神时,他们已经被重力所掌控,正朝眼下的城镇坠落。
  「快拍动翅膀!葛扯夏!
  在即将撞上天都地面的前一刻,葛拉夏靠受伤的身体仅仅拍动了一次翅膀。
  而其余无法抵销的冲击,则全靠牠粗壮的双腿来缓冲。
  轰!
  与坠落仅有一线之隔,琥珀色的巨鸟顺利地伴随震耳的地鸣声,降落在石造城镇。
  「那家伙呢?
  艾巴隆抬起头望向天际,此时视线中仅能看到黑暗的天空。
  「片寂静的夜空中,早已没有神秘巨鸟的踪影。
  「唉~~连天帝都被干掉了吗?
  从远方传来一道中性的声音,看来奥塔维欧也没有大碍。
  艾巴隆在内心松丫一口气之后,才注意到有其它人存在的迹象。
  「唔……唔唔……」
  那是相当微弱的呻吟。艾巴隆定神一看,才发现有人倒在葛拉夏脚边的石造道路上。
  而且还是一名年幼的女孩。
  「惨了……底下有人吗。」
  艾巴隆连忙从葛拉夏的背上翻下来。
  呼——呼——
  呼——呼——
  笼罩在夜幕之中的天都,回荡着角鸮的夜啼。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1-1 08:37 编辑 ]


  第一翔 Connection Again 重拾回忆

  1

  缪维尔在大气中拍动飞羽,让自己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加速。
  当姿势受乱流干扰时,缪维尔则靠着膝部的摆动来得到稳定。
  耸立于两侧的断崖绝壁,在转眼间就被抛在后方。
  「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
  堤欧边说边朝自己身后瞥了一眼。刚才还飞在自己前方的两只巨鸟,现在已经落到缪维尔后头,其中一只是斑鸢,另一只是白颊雀鹰,两者都是由国定竞鸟骑手驾驭的中型猛禽。
  他们即使被超过也没有显露出丝毫焦虑,巨鸟锐利的鸟喙仍笔直地对准行进方向,对手那仿佛在告诉别人自己随时都能重新超前的态度,让堤欧感到有些生气。
  「哼!我们就保持现在的速度转过下一个弯道,这样不但可以让他们大吃一惊,也能让我们在预赛稳坐中游的位置。」
  缪维尔不知是否听懂了堤欧所说的话,只见牠「啾噜~~」地回应了一声。牠和堤欧一样充满干劲,在左翼上有十字纹样的翅膀,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拍动。
  「嘿嘿,就是要这样!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不减速的情况下转过下一个弯道,这是一场得仰赖运气的赌注。
  眼前是被称为『龙头』的一百八十度弯道,在垂直耸立于两侧的岩壁之间,是一道宽度约可容三只巨鸟通过的溪谷。这里棘手的地方在于越是深入,弯道也会越陡。
  按常理来说,这里应该是个非得减速才能通过的路段,但是这么做又会让人陷入另一个瓶颈,因为在这个弯道后面等着堤欧的是『擂钵谷』。
  『擂钵谷』正如其名,是一座擂钵状的圆形山谷,必须要靠垂直上升才能通过。相较于翅膀面积较小、较不易利用上升气流的姬笠鶫,这里对拥有宽广羽翼的猛禽来说定比较有利的路段,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甩掉后方的两只巨鸟,唯一的选择就是以现在的速度冲入山谷。
  风向是顺风,震耳欲聋的激烈气流加快了速度,堤欧在冲入左转弯道的同时,也让缪维丽均身体全力倾抖。
  他们几乎和地面呈垂直状态,视野的左右分别是谷底与天空。
  为了能维持高速弯过『龙头』,堤欧打算将弯道分成两部分来决定路线。首先是入口处的缓弯道,在这里要维持速度,以接近直线的路线转弯,让自己暂时先处于外道。
  这样的路线虽然会比一般紧贴内道的路线距离还要长,但是也能确保相当的过弯速度,让自己以更接近直线的方式飞过后续弯道。不过,这些都必须在弯道之间能进行锐角的方向转换才得以成立。
  只见缪维尔毫不减速地通过了第一部分的弯道,一直到紧邻外侧断崖前都让缪维尔加速的堤欧,在这时扯动缰绳。
  有胜算。在『龙头』内吹起的风,正好会在这一带形成逆风,只要利用风势,就算要实行锐角飞行也没问题……
  「转过去!
  但事实和堤欧说出的话正好相反,缪维尔的身体无法转向,牠的身躯在空中画出巨大的弧线,一路朝绝壁冲去。
  他们的速度明显过快,原本想要仰赖的逆风,也几乎没能发挥任何作用。
  「惨了……」
  正当堤欧全身僵硬的时候……
  「啾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头上的冠羽朝天竖起,牠紧接着将双脚向前方伸出,利用原本应该会撞上的岩壁,以难以置信的腿力奋力跃回半空中。
  一阵强烈的冲击侵袭堤欧,虽然这让堤欧整个人差点被甩离骑座,不过似乎已经免去了撞上绝壁的下场。
  「你、你真是太乱来了……不过我也因此被你救了一命。缪维尔,你的腿还好吧?
  「啾、啾!
  一定麻痹了吧。只见缪维尔一边飞行,一边不停地甩动双腿,牠还是一样健壮。堤欧在松了一口气之后,随即重新握紧缰绳。
  因为这次的停顿,使先前超越的那两只猛禽趁隙从堤欧的视线中掠过、飞向弯道的出口,现在堤欧并没有能追上他们的手段,既然这样,就只能等到垂直上升后的垂直下降路段再重新超前了。
  「好,冲吧!缪维尔。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呢。」
  「啾!
  缪维尔在脱离『龙头』的同时,身体也被来自下方的气流朝上空撑起,于是缪维尔利用这股上升气流,在这个被擂钵状绝壁环绕的空间中螺旋上升。
  这个时候,两只超前的巨鸟已经飞到遥远的上空,缪维尔则是拼命地拍动翅膀,让自己紧追在后。
  一旦飞越断崖顶部,眼前的景色便豁然开朗,先前的上升气流像是错觉般地不见踪影,四下笼罩着一片寂静。
  眼前是万里无云的蓝天,一座窜入天际的巨大圆柱耸立在堤欧的面前。
  莱比奴的首都被誉为世界上最接近天空的城市,这座『天之高地』——别名天都,此时正出现在堤欧眼前。
  它就是八个月前,自己和玲搏命前往的目的地。
  然而,堤欧现在无暇沉浸在怀念的气氛之中,他们只是任凭这个在自然巧手下诞生的壮阔建筑越过视线,一心只顾着不断振翅、加速。
  「看你的了!缪维尔。垂直俯冲!
  垂直俯冲是野生的大隼在狩猎时垂直下降的高难度技巧,是完全不抵抗重力、全力下降的飞行动作,一旦完成加速,就没有任何人能够追上。
  「啾!
  缪维尔将鸟喙对准谷底,眼前的是深不见底的山谷。缪维尔看见了那些正逐渐降低高度的巨鸟们,并且紧盯着牠们的尾羽,接着开始加速,但是……
  「慢着!堤欧,你在做什么!
  突然出现的鲜红色巨鸟,从正后方朝他们撞去。
  这下就连缪维尔也失去平衡,在空中翻转两圈之后,又撞上一个莫名的玩意儿。所谓的:「莫名的远葸儿」,是一只有着纯白羽翼的猛禽——白隼。
  出现的人是拉拉与伊斯卡。两人和堤欧从小一起长大,和他一样是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他们分别骑着爱鸟佩加索与帕乌,将缪维尔的身体夹在半空。
  「妳、妳这臭丫头在搞什么鬼啊!
  「这才是我要说的。堤欧,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危险的飞法呢?你在龙头的表现我都看见啰,而且你刚才正打算要做垂直俯冲,对吧?。」
  「那又怎样?。垂直俯冲有什么不可以?
  「你已经忘了吗?你前一阵子就是在比赛中用了垂直俯冲,才会撞到其它两名国定竞鸟骑手,虽然没闹出什么大问题,但不久前你才被人禁止使用垂直俯冲,不是吗?
  「我是被禁止在正规比赛中用,如果是预赛的话就没关——」
  「没关系才怪!
  拉拉拿下护目镜,一头红发在空中飘散,然后她将手中的护目镜朝堤欧丢去。
  其它飞出擂钵谷的巨鸟,纷纷以险些发生碰撞的距离,穿过放弃竞速的堤欧等人身边,堤欧见状虽然很焦急,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超前。
  「啊~~被一堆人超过去了啦……」
  堤欧投出求救般的视线,却只看见伊斯卡无奈的微笑。
  *
  「都怪拉拉那丫头,竟然跑来碍事……」
  堤欧蹲在鸟舍前,满脸不悦地抱怨着。结果预赛的成绩垫底,连带明天的正式比赛也得从最末端的起跑点开始,这下想拿到前几名的成绩恐怕很难了,若想要把国定竞鸟骑手头衔后的『见习生』去掉,更不知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那边那个人,别一直发牢骚,我们都是被你牵连,做出在预赛进行中、于赛道间滞空的危险行为,才会和你一起受罚的耶。」
  拉拉用地板刷指着堤欧说道。拉拉那双和她的稚嫩脸庞不甚相称的好强双眼,此刻也瞪着堤欧的脸。
  「那是你们妨碍我垂直俯冲所受到的天谴,是你们自己不对。」
  「你那是什么话!
  堤欧连忙闪开朝自己飞来的水桶。
  堤欧虽然气愤,却也不是不能了解拉拉为何生气,因为在预赛中做出危险行为的处罚,是要他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打扫所有国定竞鸟骑手用的鸟舍。
  这个工作光靠他们三人是不可能做完的,况且今天是正式比赛的前一天,光罢曼将饲料分配给四十七只巨鸟,至少就得花上一个小时,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我干不下去了……」
  堤欧将原本拿在手上的树枝插在地上,双手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拉拉看见堤欧这种态度更是暴跳如雷,为了让拉拉消气,伊斯卡来到堤欧身旁。
  「堤欧,你在画什么呢?
  伊斯卡的嘴角挂苦一如往常的微笑,并用手指将前额的长浏海往后拨,低头看着堤欧的脚边。
  「这是明天要飞的路线。」
  正如伊斯卡所说,堤欧在地面上所画的图样,是明天在天都举办的国定竞鸟路线之粗略俯瞰图。堤欧接着在蜿蜒的两条线中,又画了一条变化更加复杂的弧线。
  「这是我所追求的理想路线。」
  听堤欧这么一说,伊斯卡「嗯……」地应了一声,接着就弯下腰,端详堤欧画的路线。
  「怎样啦?你『嗯……』是什么意思啊?
  「我认为这的确是理想路线。看了这个之后,我总算明白你所追求的飞行是多么高层次的境界。」
  「喔!真不愧是伊斯卡,果然还是要天才才能了解天才。」
  堤欧得意地哼了一声,并看了拉拉一眼,但是野丫头拉拉并不把堤欧放在眼里,而是用恐怖的眼神瞪着地面上的飞行路线。
  「不过呢,堤欧。我认为这个路线的层次太高,肯定无法实现。」
  「妳凭什么这么说?难道妳想说我的理论有错吗?」堤欧瞪着拉拉说道。
  只见伊斯卡随手拿起一旁的树枝,开始在泥上上画出另一条路线。
  「这是其它国定竞鸟骑手们所选择的路线,虽然会因为巨鸟的种类而有些许差异,不过一般来说应该都是这样。」
  伊斯卡所画的路线,和堤欧先前所画的路线相比,呈现出明显和缓许多的弧线,而且每个转角之间的连接十分洗练,甚至会让人感受到几许艺术气息,这跟堤欧那每个弯道之间以锐角方式相连、并且试图以接近直线方式过弯的路线相比,可说是天壤之别。
  「也就是说,堤欧,你是想尽量用直线来争取时间,维持一贯的速度冲入弯道,并在不减速的情况下继续加速吧?
  「没错。在直线超越对手、在弯道也要超越对手,这就是我的竞鸟哲学。只要再加上垂直俯冲的垂直下降技巧,就没有人能飞在本大爷前面啦。」
  拉拉听堤欧说得那么堡葸,立刻接着说「你是白痴啊?」,泼了堤欧一桶冷水。
  「妳竟然把天才当白痴!
  「谁是天才?堤欧,你自己想想看,要是那种飞法有可能办到,肯定所有人都会那样飞吧?在弯道尽可能选择和缓的弧线来重拾入弯时减慢的速度可是竞鸟的铁则,要是以不减速的直线过弯,肯定无法顺利加速的,下是吗?
  「那是凡人的情况,我是天才。」
  「这不是转不过弯还差点撞上山壁的人有资格说的话吧!一般来说,那都有可能演变成重大事故,你应该要好好感谢强壮的缪维尔才是。」
  拉拉毫下留情的指责,让堤欧无话可说。
  「唔!拉拉,妳给我记住,明天的比赛我一定会让妳后悔说了刚才那些话。」
  「咦?你还想那样飞啊!
  拉拉说完,立刻用地板刷刷掉堤欧所画的飞行图。
  「啊!妳竟敢把我的作战给……」
  堤欧正要发火时,从他身后传来的中性嗓音制止了他。
  「这件事你就放心吧,因为明天的国定竞鸟要中止了。」
  *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已经有两名男子站在堤欧身后,两个人都是他们认识的面孔。其中一人是天帝艾巴隆,他是在这四年来,一直紧守国定竞鸟年度冠军宝座的天才竞鸟骑手,他端是的容貌与气质出众的举止看起来就像一名骑士,没有任何皱折的骑鸟服穿在他身上,就宛如贵族的礼服一般潇洒,难怪他会拥有许多女性支持者,令人嫉妒的是,他在人气方面,也是年度冠军级的男人。
  另一人则是暴君奥塔维欧,他是连续三年年度排行第二的竞鸟骑手,虽然以竞鸟骑手来说,他的身材属于比较高大的,但是他无论是在样貌或语调,都给人几分中性的感觉,『粗犷』与『美』的分界线,在他身上保持着绝妙的平衡。
  他那身以三原色构成的鲜艳骑鸟服,搭配着用鸟羽毛做成的耳环,就算在堤欧眼中也显得十分时髦,不过不知他是否有另外化妆,总觉得格外红润的嘴唇让人感觉有些恶心。
  但是无论如何,这两个人都是在莱比奴善于驾驭巨鸟竞速的骑鸟士中,分占一、二名的高手,对堤欧来说,也是他最为尊敬的对象。
  「艾巴隆先生跟奥塔维欧……」
  堤欧的嘴不由自主地说道,结果却在下一秒被奥塔维欧的大手连同下颚一把抓住。身材矮小的堤欧一旦被这个彷佛是肌肉集合体的男人抓住,甚至连笼中鸟都不如。
  「好痛、好痛、好痛!放手啦!
  「小子,为什么你会在艾巴隆的名字后面加上『先生』,在我的名字后面就没加?你该不会是瞧不起我吧?
  「谁、谁教你……那么喜欢欺负人……」
  堤欧会这么说,是因为奥塔维欧就是提议要堤欧他们打扫鸟舍的罪魁祸首。虽然他仅是一介竞鸟骑手,但是因为和舒尔王的交情不错,所以就算是堤欧也无法和他作对,对堤欧而言,他是个一点都不会给人情面的家伙。
  「谁欺负你了?要怪就怪你自己老是喜欢危险的飞法。要是你不愿意打扫鸟舍,那么改成剥夺你的临时参赛权也成,你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吧。」
  奥塔维欧把脸紧贴着堤欧,丢出这些恐怖的威胁后,才将堤欧放开。
  「要是下巴脱臼怎么办?你这个凶暴的骑鸟士!」——堤欧才刚发出这样的叫骂,又再次被对方粗壮的手臂抓住。
  「请问……」
  伊斯卡平静地对着艾巴隆问道,只儿艾巴隆用将气质与优雅具象化的反应转过头,说了声:「你想问什么?伊斯卡。」
  「是有关你刚才说的事。你刚刚说明天的竞鸟要中止吧,为什么呢?。」
  堤欧也很关心这件事,他从奥塔维欧手中得到解放,一边搓揉自己疼痛的下颚,一边竖起耳朵等待艾巴隆的说明。
  「你们知道三叉羽幽灵事件吗?
  伊斯卡跟拉拉二皆点了点头。
  「那个叫……三叉羽幽灵的是什么?
  见堤欧不解地歪着脑袋,拉拉立刻「你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吗?」地出言嘲讽。
  「这是在最近一个月以来,贵族们连续被绑架的事件。到昨天为止的被害者已经增加到五人,而且他们全都是向莱比奴王家宣誓效忠的名门贵族。」
  所以说,犯人很可能是依附里欧鲁克斯前圣教皇的贵族们。
  里欧鲁克斯圣教皇是谋害前莱比奴王、长年态意摆布国政的人。他把年幼的舒尔王当成傀儡,企图从大国卡严杰尔巴手中夺回里比特教的圣地『索尔』,他为了建立出兵的踏板计划先对邻国亚克发动侵略,是个企图杀死身为亚克国第二公主的玲之卑鄙小人。
  听说在地方贵族当中,现在仍有效忠于前圣教皇的贵族存在,现在传闻里欧鲁克斯之所以行踪不明,是得到那些贵族们协助藏匿,这个说法具有相当的可信度。
  也就是说,权力虽然回到王家手中,但是国家仍尚未脱离混乱的局势。
  「等等,为什么要叫做三叉羽幽灵?
  「因为犯人会在犯案现场留下奇妙的三叉鸟羽。对方总是挑深夜犯案,趁暗对贵族的宅邸下手,奇妙的是负责警备的天都警察,竟然没有任何人看见犯人的身影。听说昨天被绑架的弗拉德公爵身边甚至还有六十名警卫,你说犯人是不是很像幽灵。」
  拉拉说完露出一脸「怎么样?」的表情。
  不过就算拉拉这么说,堤欧也不打算跟她一般见识。
  「嗯……没差,那种事不重要啦。我想知道的是那个叫三叉羽幽灵的家伙,和明天的竞鸟怎么会扯上关系?
  回答堤欧疑问的人是艾巴隆。
  「其实昨天我和奥塔维欧接受国王的命令,在弗拉德公爵的宅邸附近戒备。也就是说,国王是希望三叉羽幽灵一出现,我们就能将他抓住。」
  如果犯人是靠着巨鸟逃跑,那么想要甩开天帝及暴君逃走几乎定不可能的。
  「可是,对方还是逃走了吧。」伊斯卡说道。
  「对方岂止是逃走,还彻底修理了我们一顿,结果不只是公爵被抓,我和奥塔维欧的爱鸟也受了伤,而且还牵连了一名少女。舒尔陛下认为事情的严重性已经无法忽视,所以决走在这起事件解决之前中止国定竞鸟。」
  「所以说,这就是你们两位今天没有参加预赛的原因啰?
  看见伊斯卡径自表现出掌握状况的模样,堤欧忍不住插嘴说道:
  「等、等一下,你刚才说葛扯夏跟艾斯帕达都受伤了?也就足说,对方也有骑巨鸟啰?对方一共行几只巨鸟?
  「一只。」
  「一只?。你是说对方只靠一只巨鸟,就同时解决了天帝和暴君两个人吗?
  「是啊,说来惭愧,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艾巴隆平静地说道。就他的说法,艾斯帕达有五片飞羽被扯断,葛拉夏则是胸部受到创伤,虽然都不算是重伤,但两只巨鸟都有一段时间不能飞了,
  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堤欧在过去的竞鸟中,别说超过这两个人,就连要紧跟在他们后头部办不到,虽然说是在深夜飞行,但是竟然有人能胜过他们……
  「那么,那个叫三叉羽幽灵的家伙是什么样的人?
  「老实说,我们也没有看清楚,毕竟事情发生在深夜,我们所看到的,最多也只是剎那间的巨鸟身影而已,不过……」
  艾巴隆瞇起了眼睛,俯视若比自己矮小的堤欧。
  「那家伙所施妓的飞行技术,看起来简直就像垂直俯冲。」
  「什么……!?
  堤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奥塔维欧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该不会就是你吧?
  「我、我怎么可能会——」
  「堤欧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堤欧话说到一半,拉拉就扬起眉毛插嘴。
  「堤欧有什么理由要绑架贵族?况且堤欧他根本不可能会攻击你们两个,不是吗!
  伊斯卡也站到激动的拉拉前方说道:
  「你们也不是真的在怀疑堤欧吧?
  「这就得看这个矮冬瓜的态度再说了。」
  堤欧并没有把奥塔维欧的话听进耳里,无论是三叉羽幽灵,还是自己遭到怀疑的事实,他都不在乎,让他在意的问题只有一个。
  「只要没抓到那个三叉羽幽灵,国定竞鸟就无法举行吗?
  「嗯。」艾巴隆面色严肃地应答。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们就先安分一阵子吧。对啦,别说一个星期,就让你们一直负责打扫鸟舍吧,直到幽灵被抓到为止。」
  听见奥塔维欧落井下石般的提议,让堤欧不禁感到晕眩。
  「真是的,怎么会这样……」

  2

  这里是天都王宫内的东宫殿。
  玲隔着庄严的石造建筑窗户眺望着天空,天都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湛蓝,不知是否因为更加接近天空的关系,这里天空的蓝色,总让玲觉得比自己生长的亚克国天空更深沉。
  到处都是深谷及岩石的莱比奴;境内充满湿地的水之国亚克。
  不过,玲之所以会怀念起故乡,并非是因为自然环境的差异。
  玲看了一眼堆栈在典雅书桌上的厚重书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玲在这八个月以来,已经阅读了许多记载莱比奴历史的书籍,然而将已读与未读的两座书山相比,其高度仍然是一比三,看来距离登顶还需要不少时间。
  「看这么多书,又有什么用?
  玲不自觉地喃喃自语后,不禁对于自己最近就算不特别去意识,也可以自然说出里比特语的变化感到有些高兴。
  虽然里比特语教师说自己还不成气候,但是和必须先用亚克语思考之后再翻译成里比特语的以前相比,这或许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也可说是从雏鸟成长到离巢的阶段吧。
  「莉朵妮公主,您刚才说了什么吗?
  一名气质端庄的中年妇人,从桌子对面对玲投射出锐利的视线。这名负责教摄历史的女教师总是以这种态度在监视自己,甚至让玲感到喘不过气。
  「刚才、我只是出声念了内容。这个、很有趣。」
  女教师露出狐疑的表情,随即询问玲现在阅读到哪个部分,玲在无可奈何下说明之后,女教师那像线一般的细眉便一跳一跳地抽搐起来。
  每当她这么做,就代表这名女教师正在克制自己歇斯底里的反应,想必不久后,她那会绕上好一大圈的尖锐嘲讽,就会像在空中画出拋物线的箭矢般朝自己射来吧。
  玲咬着嘴唇,做好忍受刺痛的准备。
  「公主。」
  「怎样?
  「不可以说『怎样』,要说『是的』。」
  「是的……」
  「据我所知,公主您所出身的亚克国一旦有国王驾崩,就会选择一处湿地进行水葬,并用千年的时间祭祖其灵魂。」
  「是的。老师,妳好清楚。去世的国王会在千年间成为那片湿地的守护神,所以在不久之后,亚克会变得到处都是守护神。」
  女教师在玲说到这里时故意干咳了几声,玲思考了对方这么做的理由,才惊觉不妙地闭上嘴巴。
  这里和亚克不同,莱比奴的里比特教属于一神教,在坐拥大圣堂的王宫内,被认为有复数神明存在的多神教教义是被严格禁止的。
  「公主。换成我会这么说,亚克拥有在国王去世时,会花千年替国王哀悼的优良习俗。您觉得如何?
  「没错。」
  「不是『没错』,要说『您说的对』。」
  「……您、说的对。」
  玲完全看不出对方到底想说什么,只好偷偷往上瞄着女教师。
  「关于公主您先前说有趣的部分,其章节所叙述的是纳普尔之乱,内容正好在说纳普尔之地过去的单比特神殿骑鸟团,用卑鄙的手段杀害第五代莱比奴王的悲惨史实,那一点都不有趣。公主,您其实并没有在看吧?
  原来这次是来这招。女教师带剌的语句刺穿了玲的胸口,原本在云上消失的箭矢,这回岂止是从头上落下,感觉就像是如回旋镖般画出弧线,并深深地插入自己背后。
  既然知道我没在看,一开始就明说嘛。
  「呃……老师,正确答案,我、其实没看。知道这件事,我认为很厉害。超能力发师。」
  「您不需要做那种奇怪的赞美。为什么公主您总是不能专心念书呢?您要是以骚在这副模样成为舒尔陛下的王妃,结果也会给您自己带来困扰的。」
  女教师的指责如同针扎般,让玲的胸口一阵刺痛并感到如坐针毡,在玲的眼中,眼前的书山看起来就像是拷问用的刑具。
  玲判断现在只能选择撤退,所以决定使出绝招。
  「我不能专心,是有理由的。我、从刚刚就一直想去补妆,为了专心念书,我可以去吗?
  「哎呀……」
  真是太丢人了。连玲都看得出女教师正努力克制这句接下来的话。
  于是玲趁着女教师说出更多讽刺的话之前就站起来,并快步离开房间。
  *
  日复一日,除了上课还是上课。历史、语言、地理、宗教学、民族学,再加上王家特有的习俗与礼节,玲可说是从早到晚部在上课。
  虽然说这些全部是为了成为王把所做的修行,但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八个月之久。玲心想,我是来当舒尔王的新娘,可不是留学生。
  自从那唯一一次遭作废的婚礼仪式之后,舒尔就从来没有向自己提过结婚一事,玲也不知对方到底在盘算什么。
  ——等莉朵妮公主想和我结婚时再说就行了,在那之前就先把婚礼延期吧。
  自己确实同意了舒尔这个建议,但是仔细一想,这简直就是要女方主动要求男方结婚,不管再怎么说,自己都不可能这么做。
  况且自己也不过是以亚克国第二公主的身分,为了亚克与莱比奴的国民着想,才迫于无奈同意这桩政略婚姻的。
  没错——就只是这样……
  玲现在置身于几乎从本宫殿独立出来的东宫殿,她穿过长廊,沿着向下的螺旋阶梯朝楼下走去。在心情不愉快时,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庭院中散步。当玲抱着这样的想法走到阶梯的一半时,从阶梯平台的窗外传来了细微的谈话声。
  玲好奇地将头探向窗外。她发现有两名少女正背靠着宫殿外墙站在窗户下方,她们穿着紫色连身洋装,搭配纯白的围裙与头饰。这两名玲认得的王家侍女们手中拿着报纸,正开心地聊着八卦。
  那种用木板印刷的非定期情报刊物,对与俗事隔绝的玲来说,是令她很感兴趣的宝物。玲不自觉地睁大眼睛,位于报导一角『十字鶫干扰预赛进行』的标题跃入她的眼中平
  这让玲的心激烈跳动。十字鶫,那是缪维尔在天都的昵称,看样子堤欧和缪维尔似乎在竞鸟中制造了麻烦。
  玲待在宫殿的八个门中,只跟堤欧与缪维尔见过一次面,但是玲原本想藉由和舒尔的婚约,而勉强自己将这个怀念的记忆赶到记忆角落,结果却在此时想起对方,让她坐立难安。
  于是玲将碍事的礼服裙襬拉高到大腿位置,并扯了两条头饰上的缎带、将裙子固走在大腿上,这种只是为了不让多余的布料敞开的绑法虽然不太好看,不过倒也可以当作临时的短裤使用。
  只见玲脱下鞋子,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出窗外,窗户距离地面的高度约有她身高的三倍,但是这种高度对玲来说是轻而易举。
  对拥有亚丸王家血统的女性而言,宫廷武术是必修技能之一,以便当亚克公主出嫁的国家对亚克显露出敌意时,可以暗杀相当于上谋的对象、藉此封阻对方的行动,亚克王家宫廷武术就是这种秘策中的秘策。
  侍女们看见有人影自头上落下,都看得目口呆,然而玲只是一边将裙子恢复原状,一边向她们说道:
  「那份报纸,让我看一下。」
  「莉、莉朵妮公主!……」
  只见两各侍女大吃一惊,连忙将手中的报纸藏到身后,不过现在才这么做已经太迟了:
  「那个、让我看。」
  「不可以,这只不过是普通的报纸,不值得让公主您玷污尊眼。」
  身为长辈的侍女战战兢兢地说道。她叫做莫蕾娜,玲记得她是个比自己年长四岁的精明侍女,她似乎误以为玲要指责他们工作偷懒,于是就像是要袒护那名叫做莉慈、将一头黑发绑在脑后的后辈侍女,让她站在自己身后半步,这种作风让玲颇有好感。
  但是想要和国王的未婚妻抗衡,她还需要更多人生经验才行。
  「不让我看、我很可能生气。和将来的王妃作对,肯定没有好下场。」
  玲稍微恶作剧了一下,以显示出自己的地位与权力,不过由于两名侍女仍是犹豫不决,让玲决定展开追击。
  「有事隐瞒、不好。那是重罪,在亚克是死刑。」
  一听到这句话,莫蕾娜立刻全身僵硬,而从她手中夺过报纸将其交给玲的人,是个子虽高,但却让人感觉相当懦弱的后辈莉慈。
  「公、公主!请您不要判我们死刑!
  只见莉慈泪眼汪汪且面有惧色地恳求若。
  「嗯,妳们亲切。那是好事。」
  玲露出微笑,接苦将视线落在报纸上。报上除了说明缪维尔在预赛飞行中试图尝试垂直俯冲的危险飞行,结果导致骑师被罚打扫鸟舍外,其中还记载着『十字鶫是贵族绑架犯?』的文字。
  堤欧和缪维尔是贵族绑架犯!?
  玲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就在这时候,莫蕾娜连忙从玲手中将报纸夺走。
  「这……这个只是大家常说的八卦小报!
  莫蕾娜带着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连忙向玲解释。
  堤欧。
  他是冒着生命危险带自己来到天都的恩人。
  对生于王家的命运感到痛苦的自己来说,他同时也是让自己找到生命价值的少年,他让在权力与矫饰中成长的自己,得以一窥脚下的壮阔世界。
  玲回想起堤欧眼神凶恶、个头矮小的外貌,而这也让玲过去一直封闭在内心深处的思念,像是溃堤般地瞬间爆发、难以压抑。
  玲住此时才深刻地了解到,虽然堤欧和自己不过是在短短一个星期当中共度一段旅程的关系,但是堤欧对自己而言,却已经成为了无可取代的存在。
  这样的堤欧怎么可能是绑架犯……
  玲的手隔着胸口礼服的布料,紧紧握着那连接两人的羁绊。
  玲手中那个堤欧送给她的鸟笛,至今仍挂在她的脖子上。
  「谢谢妳们,死刑中止。还有这个,是给妳们的谢礼。」
  玲将做为头饰的缎带交给两名茫然的侍女,接着便快步迈向宫殿的后院。

  3

  少女缓缓地睁开眼睛。
  在透过窗帘的柔和阳光照射下,一对碧蓝的双眼映照出美丽的光泽。
  看着这一切的护士露出微笑,接着在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身旁弯下腰。
  「太好了,妳终于醒了。」
  从外表来看,这名女孩大约十岁左心,中等身材,有着白皙到近乎病态的肌肤,还有与其形成对比、长度及地的黑发。
  只见那各少女的视线急忙地左右移动,接着她突然想要起身,却只是让自己那稚气未脱的脸上多了几分扭曲。少女双手抱着缠行绷带的头部,就这样愣在床上。
  「现在妳还不能急若动,因为妳的头受伤了。虽然伤势不算很严重,但我想妳还是再躺一小阵子会比较好。」
  不知这名少女是如何诠释护士小姐的话,只见她难掩心中的动摇。直到她察觉自己只穿着一件睡袍,才慌忙拉着被单盖到嘴巴,她似乎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穿着这件衣服。
  「妳不用担心,原本的衣服有人帮妳送洗了。妳前天晚上在在路上的时候,有只巨鸟掉下来撞到妳,当时妳差点就被压成肉饼了呢。妳还记得吗?
  「…………」
  少女不发一语,但是她还是思考了一下,然后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
  「这也难怪,一只巨鸟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任谁都会搞不清状况吧。」
  少女始终保持沉默,她就像是把寂静常衣服穿在身上一样,极为自然地闭着嘴。面对这样的寂静,护士涌现出一个想法。
  「呃、如果猜错的话,我先跟妳道歉。妳……该不会无法出声吧?
  少女注视着天花板一阵子,然后将头藏在床单后微微点头。
  「一直都是这样吗?
  少女想了一会儿,虽然她的态度有点含糊,但还是做出了肯定的反应。
  「这样啊……」
  真可怜——护士好不容易将这句话在说出扣之前咽了回去,因为那不过是身体健康者的傲慢表现,尽管身体拥有障碍的人生活会有点不便,但绝不是可怜的存在。
  「总而言之,我晚点再告诉妳事情的详细经过。我先去叫医生来,这段时间妳就躺在床上休息吧,布莉莎小姐。」
  少女露出了摸不着头绪的眼神,仿佛是在问护士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妳叫布莉莎对吧?妳的名字有写在妳的首饰上喔。」
  少女伸手拿起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首饰,接着仔细端详首饰上的银色名牌,在这么做的同时,少女皱起了眉头。
  「妳怎么——」
  不等护士把话说完,少女便抱着头、将脸埋入自己的膝内。她的神情既痛苦又难过,简直就像是完全无法回想起首饰上的名字。
  「妳、妳的记忆该不会……」
  护士说完后,立刻奔向走廊呼叫医生。

  4

  天都宫殿是山东宫殿及西宫殿所组成的本宫殿、还行比栉而建的里比特教大圣堂、取代被解散的圣法厅圣堂骑鸟兵团而新设的天都近卫兵团所使用的宿舍、国定竞鸟骑手宿舍与鸟舍、过上让国王侧室居住的南北两塔、天都宫廷医院——以及其它合计共达二十一座的建筑物所组成。
  堤欧此刻就置身于那些建筑物之一的国定竞鸟骑手专用鸟舍当中。他穿着清扫用的连身裤及长靴,头上还绑了毛中,一边将水桶的水泼在地上,一边使用刷子用力地刷着地。
  污垢已经渗入长年使用的石造地板,形成斑驳的图样,因此无论堤欧怎么刷,所刷之处都看不见地板原来的颜色,就连现在地面究竟干不干净都不知道。
  一想到自己从早上做到现在的工作有可能只是白忙一场,就让堤欧感到很空虚,从打扫鸟个的第二天起,堤欧就强烈了解到自己并不适合这种工作。
  「可恶,为什么我得做这种事……」
  堤欧将手中的地板刷甩到地上,岔开双腿站在原地。「这种蠢麦谁还干得下去啊?」堤欧的反应仿佛如此说道,更何况原本应该要和自己一起打扫的伊斯卡跟拉拉都没现身,现在的堤欧根本提不起丝毫干劲。
  「可恶!这全是三叉羽幽灵害的!
  堤欧抱怨的不是指打扫鸟舍,而是指三叉羽幽灵导致今天预计要举行的国定竞鸟遭到中止,一想到这个事实,便让堤欧心里燃起一把无名火。
  更不用说自己还因此背上绑架贵族的嫌疑了,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堤欧总觉得自己在打扫鸟舍的时候,梦想似乎正逐渐离自己远去,而这种焦躁更令他感到煎熬。
  ——磨练技巧成为正式的国定竞鸟骑手。
  这是他从懂事以来就怀抱的梦想。堤欧一直都追求着比任何人都快的巨鸟飞行速度,并心无旁骛地朝这个目标努力,这个梦想是正确的选择,堤欧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八个月前,与玲的邂逅让自己产生了变化。不,也许该说是和玲分开之后才开始的。
  玲为了和舒尔王举行自己并不期盼的婚礼,只身来到莱比奴,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少女为了国家与人民,决定舍弃自己的未来并接受命运
  现在的自己已经能明白这个选择有多么困难。自己在和玲度过的那段旅程中,体会到了为他人而活的意义,因为在那段抵达天都为止的旅程里,自己也是为了玲而在空中飞翔。
  最后,自己达到了目的。堤欧实现承诺,将玲送到了王宫。
  而自己所得到的,是短暂的充足感,以及无限的空虚。
  「玲……」
  堤欧透过隔着铁栏杆的窗户仰望宫殿,口中说出了那个怀念的名字。
  来自异国的少女现在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在宫殿里的莉朵妮并非堤欧所认识的玲,而是一个居住在自己遥不可及的世界中的异国公主。
  当堤欧明白这个事实的时候,内心深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水分从裂痕中流失,让堤欧的心逐渐干涸,现在堤欧心中所剩下的,唯有仅存的一滴水滴。
  ——成为正式的国定竞鸟骑手,赢得年度冠军的宝座。
  在自己专心一意想抓住这个梦想时,国定竞鸟却宣告中止,让堤欧不禁觉得自己的内心顿时失去依靠。
  「啾噜!
  就在这个时候,在鸟舍内休息的缪维尔,用自己的嘴叼起了地上的刷子。
  「你是想帮我的忙吗?真不好意思……」
  缪维尔真不傀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搭档,堤欧想到缪维尔察觉自己沮丧不已,并想鼓励自己的举动,心中产生一股暖意,没想到……
  「啾噜噜~~」
  缪维尔将地板刷交给堤欧之后,用自己的鸟喙指了指其中一块地板,牠看堤欧露出不解的表情,于是发出「啾噜噜噜」的声音,并再指了几下。
  仔细一看,那里的脏污特别显眼。
  「……你该不会是在叫我打扫那里吧?
  「啾!
  正是!缪维尔就像这么响应一般,扬起了头上的白色冠羽。
  「这、这家伙……我还以为你想要安慰我呢!
  堤欧发火了,他使劲将地板刷甩到地上。「这是你睡觉的地方,所以自己去扫!」堤欧话刚说完,缪维尔又再次叼起地板刷的木柄。
  这次缪维尔改瞪着堤欧。缪维尔的眼神原本就是天下少有的凶恶,那丝毫不像姬笠鶫会有的眼神让堤欧按捺不住情绪,一把将木制的地板刷折成两段。
  「唔……」
  当堤欧惊觉不妙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只见缪维尔举起自己的左翼,接着用有着十字图样的翅膀挥向堤欧的脑袋。
  砰!
  从头顶落下的翅膀压力,让堤欧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
  ——快点把鸟舍扫完,我们一起去飞吧。
  缪维尔似乎正这么说道。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走开啦!你这只笨鸟!我又不是你的仆人!
  于是双方开始激动地互相叫骂,而某个熟悉的嗓音,正巧在这个时候响起。
  *
  「还是老样子,你们两个。」
  是怪腔怪调的里比特语。这个令人怀念的声音,让堤欧停止了动作。
  不知何时,鸟舍的栅栏中已经站着一名高挑纤细的少女,她拥有翠绿色的双眼与淡红色的嘴唇,正对着自己露出柔和的笑容。
  堤欧绝对不会认错的,她的名字从堤欧的口中脱口而出。
  「玲……」
  玲从神殿骑鸟团手中逃脱时自行弄断的黑色长发,似乎已稍微长回了一点。
  玲身上所穿的衣服,和他们在毕纳溪谷初次相遇时一样,是一身黑色皮革制的飞行外衣跟长裤,这身令人怀念的打扮让堤欧心中涌出一股怀念感,内心也澎湃不已。
  堤欧真不敢相信,玲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



  这八个月来,两人虽然同样住在王宫之内,但是却仅在去年的国定竞鸟之前见过一次面。堤欧有多得像山一样高的话想对她说,心里也有无数话语蜂拥而上,然而喉咙却像是被东西哽住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面对同样不发一语的玲,鸟舍中出现了漫长的沉默。必须说点什么。没想到在这样的想法不说出口的内容,竟然粗鲁到连堤欧自己都感到厌恶。
  「妳跑来这里干什么?。女巨人。」
  「女……」玲在停顿一下之后,扬起眉毛说道:「我、不是女巨人,是堤欧太矮了。」
  看见玲跟八个月前没有两样,堤欧在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恼火起来。
  「我才不矮!而且妳干嘛跑到这种地方?!一定是舒尔王发现妳是个暴力女,所以把妳从宫殿里赶出来啦。还是说,是妳长得太高被人家嫌弃了吗?
  「舒尔、不是那种人。堤欧你也别说别人,你又在竞鸟时发生失误了,我是担心你才过来,你那种说法有点失礼。」
  「失礼的是谁呀?我才没发生失误!
  「有。报纸上写得很清楚,还说你绑架贵族。」
  「唔、妳这个公主怎么会知道那种东西……」
  一下子被对方刺中要害,堤欧顿时无法反驳,结果他只能在进退不得的情况下,与玲互瞪彼此。
  而打破这个窘境的,是露出翅膀上十字图样的巨鸟缪维尔:
  「啾噜噜!啾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展开翅膀,将堤欧挤到一旁,然后走到玲的身边,玲也很高兴地用双手抱住缪维尔的头。
  「缪维尔,你还记得我。这样、我好高兴。」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低下身子、竖起尾羽,仿佛是要玲坐到自己背上。
  「你这个叛徒……」
  虽然被挤到墙边的堤欧嘴上抱怨,但只要想到能看见玲的笑容,感觉实在不坏。一思及此,堤欧的嘴角也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
  「堤欧,你有绑架贵族吗?
  「我哪会做那种事!我当然是被冤枉的。」
  「是吗?那就好。」
  玲一边摸着缪维尔的背,一边平静地说道,这教堤欧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件事不重要,妳自己在王宫过得还好吗?
  「嗯。大家都很亲切,所以我过得很好。」
  虽然堤欧从玲的声音当中隐约感受到些许阴影,不过他多少也能想到原因。虽然说玲是为了自己出生的故乡亚克而来到此地,但她毕竟是在这个年龄、就只身一人进入文化及语言都不同的异国王室,不难想见她一定遇到了不少辛苦的事。说起来,玲今天会跑到这里,会不会也是因为难以忍受待在王室的苦闷呢?
  如果妳对王室感到厌烦,随时都可以离开——堤欧心里虽然想这么说,但说出口的却是完伞不同的话。
  「是吗。嗯,那再好不过了。」
  「嗯……」
  两人在彼此对望的状态了,又出现了一阵尴尬的窖白。
  相隔八个月的重逢,让堤欧了解到一个事实。
  ——我果然喜欢上玲了。
  堤欧的心中有股冲动,想将这份心意传达给对方,但这同时也是绝对不能对身为公主的她说的话,可是,若只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很想见她一面……
  「其、其实……」
  正当堤欧下定决心要开口的时候,一阵让人联想到暴风的声音打断了他。
  「玲!真的是妳!
  是拉拉!她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拉拉完全不把堤欧放在眼里,她晃动着那头略显凌乱的红发搭着玲的手臂。
  「啊……现在已经不能叫玲,该叫莉朵妮公主了吗……」
  看见野丫头拉拉有些顾虑地这么说,玲缓缓摇了摇头。
  「叫玲就好了,我也比较喜欢这样。拉拉和伊斯卡,你们感情还是一样好,能再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循着玲的视线望去,是举起一只手代替招呼的伊斯卡。堤欧想起他们之前不知道跑上哪里,再加上对拉拉不会挑时机出现的不满,让他不禁露出不悦的眼神瞪着伊斯卡,伊斯卡承受堤欧的视线,却仍不以为意地露出微笑的态度,更让堤欧感到不快。
  「玲,妳今天是怎么了呀?一国的公主跑出宫殿没有关系吗?
  这也是堤欧想问的。然而玲只是和先前一样,重复说着「在报纸上看到堤欧的报导,因为担心他才过来」的理由。
  「真的假的?」听见堤欧如此质疑,玲回瞪他一眼说道:「我没说谎。」
  「既然这样,那玲来得正是时候。」
  伊斯卡一边用手指整理浏海一边说道。
  「既然看过那篇报导,那么玲应该也知道三叉羽幽灵的事吧?我们正是为了这件事而从今天早上开始到处调查呢。」
  这个事件堤欧也是现在才知道。玲则像是没有仔细看过报导内容似地小声说道:
  「三叉羽……幽灵?
  拉拉看见玲的反应,又再次得意地开始说明。她向玲说明了这一个月以来,贵族们陆续遭到绑架的事,目前被害者一共有九人,所有人都是表明效忠莱比奴王家的名门贵族,加上犯人都会在现场留下三叉状银色羽毛,因此被称为三叉羽幽灵。
  听完拉拉的说明,玲莫名地皱起了眉头。
  「玲,妳怎么了吗?
  听见拉拉这么问,玲只是摇摇头,说了句「仅什么」。这家伙真怪。
  「对了,伊斯卡。你们到底是去调查什么?
  「你知道前天晚上,艾巴隆先生他们追赶三叉羽幽灵受伤的时候,不小心让路上一名少女受伤的事情吧?
  「经你这么一说,他们好像是有提过。」
  「所以说,那名少女有可能看见三叉羽幽灵的样貌,我们到街上打听之后,得知三叉羽幽灵和艾巴隆先生他们在展开空战之前,有人看见一只巨鸟降落在镇上,听说当时一片昏暗,因此巨鸟的种类和骑鸟上的相貌都无法辨认,不过,我猜想多半是三叉羽幽灵企图待在镇上以躲过两名追兵。但是,当时那名少女却出现在那里,结果在犯人连忙升空的时候,才遇上了艾巴隆先生他们。」
  「原来如此。」
  堤欧应声后,随即又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不过那又怎样?那种事交给天都警察不就好了?
  「天都警察到日前为止连一点线索都掌握不到,你觉得可以交给他们处理吗?堤欧。」
  「这话怎么说?
  堤欧不明白伊斯卡的意思,他一闭上嘴,拉拉就说了一句「你真笨」,然后接着说道:
  「堤欧,你忘了吗?。在三叉羽幽灵被捕之前,都不会举办下一次的国定竞鸟。而且在下次国定竞鸟决定举办之前,我们都得一直打扫鸟舍喔。」
  堤欧不禁啊了一声。「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亲手抓到犯人,竞鸟就能重新举办,打扫鸟舍的处罚也能一笔勾消啰?
  「就是这么回事。」
  我懂了,伊斯卡真不愧是天才,他打的盘算真是天衣无缝。剩下的问题就是……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抓到犯人?
  「必须先找出刚才提到的那名受伤的少女。我们已经查到她被送进了天都宫廷医院,我们刚才就是要去见她。」
  「哦?那么,少女记得三叉羽幽灵的长相吗?
  「很遗憾,我们没能和她见面,因为天都宫廷医院原本就是为了王室及特定贵族而成立,凭我们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的身分是不可能进入的。」
  「什么嘛,让我空欢喜了一下……」
  堤欧的肩膀垂了下去,伊斯卡却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转头看着玲说:
  「所以我才会说『来得正是时候』啊。」
  「我完全听不懂。」
  「我这样说吧,既然那里是王室的医院,那么和王室有关系的人自然就能进去了。玲,妳可以帮我们说话,让我们面会那名少女吗?

  5

  在洞穴深处,有一只巨鸟在让翅膀休息。
  巨鸟身上的羽毛定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深蓝色,在柴火火光的映照下,巨鸟的双眼散发着明亮约架江光晖。
  这只巨鸟有着纤细的流线型身躯。由于翅膀过大,因此叠起的翅膀末端就像尾巴般朝后方突出,加上细长开岔的尾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可能会误以为那只巨鸟的后方长了四条尾巴。
  这是在莱比奴相当罕见的巨鸟,其扁平的嘴上装备着金属制盔甲,左右脚上都各有一根脚趾武装了被称为『爪刃』的巨鸟用武器。
  乔邦走近那只以战斗为目的而培养的巨鸟,伸手抚摸分岔成两条的其中一条尾羽。
  两天前,被国定竞鸟骑子折断的羽轴,已经透过紧急处理进行补强。
  但是要完全固定,还需要花几天的时间。
  「抱歉,艾洛。为了吾等族人的悲愿,我得再借用这对翅膀一阵子。」
  这只被称为艾洛的巨鸟张开了披着金属盔甲的鸟喙,发出简短的「唧」声。
  乔邦轻柔地摸了摸重要爱鸟的背部之后,为火堆添了一些柴薪,接着他藏在灰色头中下的双眼,露出了如刀刃般的眼神。
  乔邦拥有异于常人的修长体态,在包覆身体的斗蓬之下,缠绕于扎手腕上那条看似念珠的饰口发发出红色的光泽。
  话说回来……
  虽然事前早已有所听闻,但是国定竞鸟骑手还真是不容小觑,自己明明在视线不佳的黑暗中抱着一名贵族,对手竟然能紧紧追着在族人之间被誉为风神的艾洛,甚至还能预测到自己的动作,以利落的缰绳手法企图反击,真是神乎其技。
  对方是舒尔王的匕首——国定竞鸟骑手。若乔邦想亲手取回族人的未来,他们想必是无可避免的对手吧。
  但是在那之前,自己还有些非做不可的事。
  其中一件事,就是两天前被送进天都宫廷医院的少女。虽然透过目前所能看到的报导,他还不能确定对方的名字或长相,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对该名少女置之不理。
  天都宫廷医院就如其名称所显示,是栋设立在卫宫内的医院,虽然负责警备的天都警察和天都近卫兵团相当棘手,不过还是得设法侵入不可。
  还有另一件事——就是自己还有一项必须弄到手的情报。
  乔邦抓了一根燃烧着火焰的柴薪,迈步走向洞穴深处。这座洞穴可能是由大啄岩鸟之类的鸟类所挖掘,在深处有个垂直的深洼。
  深度超过巨鸟身长的深洼底部,有五名男人的身影。
  「关于『瑞鸟的气脉』,你们有人想说了吗?
  一齐仰望乔邦的五对眼睛之中,都带着混合愤怒与畏惧的色彩。
  「我们不知道什么瑞鸟的气脉。比起这个,你最好快把我们放出去。我们是效忠莱比奴王家的尊贵贵族,你现在所做的,可是罪该万死的行为。」
  这名出口毫不示弱的人,是两天前才刚被抓到这里的弗拉德公爵。他之所以会被人誉为贵族中的贵族,可从他高傲的态度中窥知,但是在化身为野兽的乔邦眼中,他只不过是个不错的猎物。
  「身为自古便支持莱比奴王家的贵族末裔,我可不认为你会对瑞鸟的气脉一无所知,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过纳米普初法典中的记述。」
  提到瑞鸟的气脉,在里比特教纳米普初法典的传说记述中,仅简洁地描述其是建设天都之要。
  至于那到底什么样的东西则无从得知。有说法认为那是一千一百年前,遭卡严杰尔巴之民赶离安住之地的初代莱比奴王,抵达别名『天都』的天之高地时,行经的两条路段之一。
  其中一个路段,是相当于断崖裂壁所形成的峡谷『王冠之道』。
  而另一条路,则是从溪谷底部通往天之高地顶端的『瑞鸟的气脉』。
  在纳米普初法典中,描述如果没有瑞鸟的气脉,就不可能建成天都,并且还叙述瑞鸟的气脉就是天都的心脏,是上天赐与的宝物。
  没有人知道以上叙述是否为事实,但只要能够解开『瑞鸟的气脉』之谜,也许就能……
  「瑞鸟的气脉不过是个传说,说到底,大概也只是某种宗教象征。我们贵族又怎么可能会知道那种东西?。」
  弗拉德公爵用不屑的门吻说道,他的态度既像演技,也像是在述说事实。
  「那就等你们想到时再说吧,在那之前,你们休想离开这里。」
  乔邦简短丢下这些话便转身离去。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长达一百八十年都被埋葬在黑暗中的族人未来,都扛在自己的双肩上。
  就算自己堕落为禽兽,也全是为了达成这个使命。
  经过千锤百炼的利刃直到断折之前,唯有和艾洛继续飞行一途。

  6

  天都宫廷医院位在王宫的范围内,座落于北方的郊区。
  这栋一般人连靠近都不被允许的医院,主要是为了王室成员、贵族、司教以上的圣职者、著名学者,还有国定竞鸟骑手等身分的人所设立。
  因此就算住王宫之内,也仅有特定人士得以在此出入,而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在天都近卫兵的敬礼下通过医院大门,自然是因为玲表明身分的缘故。
  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玲带着堤欧、拉拉、伊斯卡来到了一间病房。在两大前的夜里,因为追捕三叉羽幽灵的艾巴隆之爱鸟而负伤的少女,任天帝的请求及舒尔王的认可下,被允许住进这间医院。
  根据他们从护士那里得知的消息,少女的头部受到强烈的冲击,因而失去记忆。再加上她无法出声讲话,因此对话似乎也仅限于笔谈。
  「初次见面,我叫玲。妳还好吗?
  少女对陌生的来访者们露出了充满戒心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负伤的小鸟,披在她身后的黑色长发,让人联想到受伤的翅膀。
  少女的年纪大约是十岁前后。对玲而言,她自己也有一个留在亚克的妹妹,年纪是九岁——不,应该已经十岁了,所以这名少女应该和自己妹妹同年吧。
  玲先依序向少女介绍堤欧等人,即使这样,她还是在床上抱着膝盖,投射出充满戒心的视线。由于少女不只是无法讲话,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印象,因此她似乎并没有想自报姓名的意思。
  「嗯~~布莉莎,名字带有『微风』的意义。好名字。」
  少女仍旧不发一语,但是过了一会儿,她便动手在素描簿上写下文字。
  『妳是什么人?
  是带有少女气息的可爱字迹。
  「呃、我是……」
  玲才刚开口,就为了不知该如何说明感到困扰,虽然玲有想过要隐藏身分,令对方放松戒心,但是却没有准备替代用的头衔。或许是察觉到玲心中的困惑,聪明的伊斯卡决定出手相助。
  「我们是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玲则是从关国来学习竞鸟的留学生。」
  布莉莎狐疑地皱起眉头,仿佛在问所谓的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到底来找自己做什么。
  「因为在王宫内出入的人当中,我们和妳的年龄比较相近,要是只有医生和护上的话,妳可能会感到不自在,因此我们想说来当妳的聊天对象也好,所以就取得允许来看妳了。换句话说,我们是妳的朋友,不管妳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尽管对我们说喔。」
  这是个高明的谎言,戒心似乎已经从布莉莎的双眼中退去。
  「布莉莎,妳最近有回想起什么吗?
  听玲这么一问,布莉莎摇了摇脑袋,然后低着头。
  「什么嘛,原本想说她可能是知道幽灵身分的唯一证人……」
  堤欧在后面小声咕哝,玲几乎在同时瞪向堤欧,拉拉也踢中堤欧的小腿。
  「你说的是什么话呀!这个没神经的家伙!
  「很痛耶!一般人哪会用骑岛靴踢人!
  玲为了弥补堤欧的失言,亲切地对布莉莎露出微笑说道:
  「布莉莎,不用担心。记忆迟早会回来。在那之前,我们都会帮助妳。」
  布莉莎是否有看见三叉羽幽灵的长相,老实说他们并不知道,但在没有其它线索可循的现任,也只能依靠布莉莎了。
  ——三叉羽幽灵。
  当玲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心中产生一阵悸动,这是遗留在自己记忆角落的负面遗产。
  玲不愿意相信,但如果真的和自己所想的一样,那犯人的目的就是……
  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确定他的身分。
  而且要抢在天都警察之前,可能的话,也要抢在堤欧他们之前。
  ——那是留有亚克国王家之血的人所背负的使命。
  而在玲身后的堤欧,则正在回敬拉拉一记踢腿,结果却遭到猛烈的逆袭,甚至连打圆场的伊斯卡也遭到池鱼之殃。对玲来说,这是会令她感到怀念、流露出会心一笑的光景,可能的话,自己也不希望将他们卷入这场纷争。
  玲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在不知不觉之间,从布莉莎的嘴角间隐约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是与她年龄相符的天直让夭存。
  拉拉似乎察觉到布莉莎的反应,突然出声说道:
  「对了,我们来为布莉莎做饭吧。就算这里是宫廷医院,应该也只能吃到疗养餐吧?对一个正在发育的女孩来说未免太委屈了。玲,我们一起来帮布莉莎做一些好吃的吧。」
  拉拉并没有留给玲拒绝这个提议的机会。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1-1 08:38 编辑 ]


  7

  当拉拉看见玲的身影出现在鸟舍时;心里其实同时混杂着喜悦与不安。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拉拉看见堤欧和玲不发一语地对望着彼此。
  这让拉拉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要是放着不管他们会非常危险。拉拉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立刻冲出去拉住玲的手臂。
  那是刚过中午时发生的事。尽管拉拉仍然对玲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堤欧面前存有疑问,但她觉得现在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为了让可怜的布莉莎打起精神,拉拉和玲两人打算为她做一顿餐点。当然,双方要分别做不同的料理,然后让布莉莎品尝过成品后,再由她判定哪边做的比较好吃。
  虽然拉拉对布莉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是女性之间的料理对决,换句话说,是展现自己女性本领的好时候,也是在堤欧面前证明女性不光只是性别不同的大好机会。
  拉拉抱着这样的想法,强硬地将玲带往厨房。
  「喔,真不隗是宫廷医院的厨房,无论是食材或器具都很讲究,简直就是豪华旅馆嘛~~」
  拉拉边说边仔细端详厨房,其实却在内心暗自感到惊讶。这里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调理场,光是石灶的数量就高达三十组,石造烤炉也将近有二十组,两者和拉拉在翠纳镇打上的面包店相比,都大约多了五倍。
  而且这里使用的燃料并非柴薪或木炭,而是先进的天然气。
  锅子、平底锅、菜刀等器具的种类跟数量也非比寻常,常数量多到这种程度时,就连要使用哪种工具都会让人犹豫,毕竟所有的规模都和自己认知中的差太多了。
  这里约有五十名左右的厨师,他们一发现有陌生而孔出现,个个都保持距离,每个人都用奇妙的眼神看着她们,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人知会他们其中一人是莉朵妮公主,所以并没有任何厨师出声抱怨,可是拉拉开始感到后悔。
  不对,料理靠的不是设备,而是手艺与材料。拉拉虽然平常给人野丫头的印象,不过在料理方面,倒是拥有不输给一般职业级厨师的自信。
  拉拉调整自己的心态之后,立刻开始确认储藏库的内容。从平日常见的食材到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高级品都可以在这里看见,无论是蔬菜、鱼、肉、调味料,全都齐全得让人不敢置信。应该不会定有人想在这里开市场吧?
  来到储藏库深处,拉拉看见天花板上吊挂着大鸭的腿肉,而且并非是部分、而是整整一只大鸭的份量,无数类似的食材也被排放在标示有『盐釜』的小房间内,并且是被埋在盐山当中。
  虽然到这里为止,拉拉还能猜出这些大概是用来制作火腿的材料,但是隔壁房间那像是在酸掉的豆料内加入鸟类内脏的玩意儿,拉拉就完全摸不着头绪。由于那接近腐臭的气味让拉拉感到目眩,因此她在心里强烈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去碰这些东西。
  「这座医院里到底有几百名病人呀?奢侈也该有个限度吧?」
  听拉拉随着叹息说完后,玲面不改色地回应道:
  「本宫殿的厨房,规模大概是这里的十倍。」
  「啊……是喔。」
  所谓的王室,还真是浪费税金的天才。
  「总而言之,我们开始做菜吧。内容就由我们两人各做一道主菜跟一道汤。没问题吧?
  「为什么主菜跟汤要两份?。我想布莉莎吃不了那么多,分工合作比较有效率。」
  那样不就没办法对决了吗!?——拉拉硬生生地将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然后接着说道:
  「毕竟还有堤欧和伊斯卡嘛,多做几道菜让大家分着吃也比较愉快吧?。」
  「嗯……」
  见玲歪着头露出不解的表情,拉拉说着「好啦、好啦,再不快点动手,布莉莎就要饿死啰」来催促玲,丝毫不留给她思考的余地。
  「那么,我要做『百雅饭』跟『毕纳汤』。妳呢?
  「嗯~~唔~~……」
  在玲犹豫不决的时候,拉拉已经开始从储藏库中收集需要的材料。先前拉拉和玲在大致熟悉环境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自己所需的食材,拉拉刻意不选择高级食材,主菜也选择了自己所擅长的米饭料理,毕竟要是因为太贪心而胡乱料理,结果让味道无法融合的话,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拉拉选用的材料有米、大蒜、野西红柿,还有被称为『路卡』的绿色蔬菜,另外还有洋葱、四季豆、辣椒、番红花、鸡腿肉跟鸡胸肉。由于鸡骨汤现在已经来不及处理,因此拉拉决定去确认之前看到的大锅子,不出所料,在沸腾的清澈液体底部,沉有大量的鸟类肋骨。
  到目前为上都是『百雅饭』的材料。拉拉接下来还找到了在杂烩蔬菜汤、即『毕纳汤』当中要用到的山芋、葱、胡萝卜、西红柿、蒜苗,这样材料就全部凑齐了。
  要利落完成料理的诀窍,就是要在一开始就准备好材料。「那么,我们就开始吧。」拉拉说完随即朝玲看了一眼,但是那个应该是自己竞争对手的少女,却还是用食指抵着嘴角,不断「唔~~嗯~~」地摇头晃脑。
  「妳在做什么?玲,妳还没决定好要做什么吗?
  「嗯~~就快想起来了,再等我一下。」
  想起来?虽然拉拉不明白玲究竟是在回想什么,但是在拉拉的心中,还留有一段鲜明的记忆。
  那是在八个月前,拉拉和玲初次见面时发中的事。当时在『快递帕哈罗』的事务所兼餐厅内,堤欧正吃着玲所做的早餐,听说那个如同石头般的黑色块状物,还有像是将鲜血淋在生菜上的食物,似乎是烤面包跟蔬菜汤。虽然堤欧不发一语地将那些食物吃下肚,但事后据堤欧的说法,那些东西的味道简直可以杀人。
  「胜负几乎已经注定了嘛。」
  拉拉一边奸笑,一边进行料理的前置工作。她首先帮蔬果类去皮、切成需要的大小,然后。边思考接下来的步骤,一边将各种材料分别放入竹篓内。
  住这段过程中,拉拉也不忘开始在用来煮毕纳汤的锅内烧起热水。
  接着将浅底的平底锅放在行灶的火上,淋上油后加入切碎的大蒜,接着加入路卡、洋葱、四季豆,让火充分烹炒,蔬菜演奏的和弦刺激着拉拉的嗅觉,让她仿佛置身于日光浴的幸福感当中,这是一段令人想忘情享受香气的短暂时光,不过,拉拉很快就想起自己无暇沉浸在幸福之中。
  她趁着蔬菜还没被炒焦前迅速让鸡肉下锅,带有油脂的肉块立刻散发出浓浓的香气,宛如鸟群在翠绿森林中发出的暸亮鸣啭。
  拉拉利落地将那些群鸟翻面,直到其表面变色。等肉块变成适度的黄色后,拉拉又加入事前切碎的野西红柿来为菜色添加一抹朱红,肉与蔬菜混合而成的红色,令人联想到染上暮色的高原。
  但那也只有短短的瞬间。因为西红柿很快就会发出焦臭,为了避免那种情况,拉拉适时淋下先前准备好的鸡骨汤,让汤汁布满菜肴。
  夜色造访了高原,先前的鸣啭如幻影般消失。
  拉拉一边倾耳确认这份寂静,一边转头寻找玲的身影。玲不知跑哪儿去了,而刚才应该都还在自己身边的人,不知何时也已经不见踪影,拉拉因为专注于料理,竟然不小心忘了竞争对手的存在。
  「有了、有了。」
  拉拉看见玲从储藏库中走了出来,看来她似乎是跑去寻找食材了。玲的手中有番薯、洋葱、黄瓜、大蒜,还有一种叫做『帕兹』、带有苦味的绿色蔬菜,另外玲的手中还捧着两颗拳头大小的大鹌鹑蛋。
  「妳决定要做什么了吗?。」
  「嗯,是我平常在宫殿吃的蛋料理跟汤。那个、非常好吃。」
  见玲神态自若地说道,让拉拉心中不禁产生焦虑。
  「宫廷料理……」
  意思是说,她学会怎么做宫廷料理了吗?这么一提,玲是个和舒尔王有婚约的人,而且拉拉不久前才听说玲在带他们来医院之前,每天都得不断上课,辛苦地学习许多课程。
  如果玲为了新娘修行而跟随专业级厨师学习过料理的话,事情可能就棘手了。
  此时玲一手拿着菜刀开始深呼吸,她那端正的姿势让人联想到高举脖子的天鹅,深深吸引住拉拉的日光。
  四周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下一瞬间,先前的停滞仿佛幻觉一般消逝,玲开始切起蔬菜,菜刀在砧板上舞动,厨房内响起一阵清脆的声响,简直就像是森林内用嘴敲打树干的啄木鸟,连续的打击乐音色形成阵阵回音传入众人耳内。
  那些变成观众的天都宫廷医院厨师们纷纷发出惊叹声,当中明显蕴含着赞叹。
  这让拉拉回想起在毕纳的恋爱舞会上,玲所展现的那段舞蹈。
  当时,拉拉原本是打算用自己擅长的舞蹈来让玲在众人面前出丑,然而玲却出乎她的预料之外,展现出宛如各空中飞翔的美丽舞步。
  输了——当时的自己其实是这么想的,虽然观众纷纷为两人献上了毫不保留的掌声,但是拉拉在自己心中已经清楚地分出胜负,因为就连拉拉在踏出舞步的同时,也为玲的舞步着迷,被玲带入了忘我的飨宴之中。
  而玲现在又透过料理开始起舞了。她到底要做什么?拉拉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她的心中明白一件事。
  ——一旦在这里败北,会让自己在「女人」方面,和玲产生决定性的差距。
  「这次我绝对不会输的!
  在鸡骨汤煮沸之前,拉拉先在料理内加入盐巴调味,旅将辣椒与番红花放入浅底平底锅内,紧接着又将生米放入汤中。
  白米沉入了西红柿色的湖水之中,染上了红色的波光,但是并不单单只是就此变成鲜红,属于菖浦科花朵的番红花,将为红色的湖面添加黄色的花朵,如果无法呈现出这样的色彩,百雅饭就不算完成。除了口味与香气之外,外观上的美感也是料理不可或缺的要素。拉拉是如此认为的。
  在不知不觉之间,玲那如舞蹈般的菜刀动作也已经停止,玲的手边堆起一座切得细碎的食材小山,原本的蔬菜已经不见踪影。
  「怎么会……食材的份量明明那么多,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处理完了吗?
  这难以置信的速度让厨师们献上了赞赏的掌声,但玲并不理会看热闹的观众,开始动手将食材放入两个擂钵当中,接着拿起擂槌,开始以同样惊人的利落身手将蔬菜捣碎。
  蔬菜发出了清脆的乐章,玲的动作在旁人眼中看起来似乎毫不费力,可是那形如流水般的动作,却让先前零散的蔬菜在转眼间合而为一,仿佛现在的状态才是那些食物原本应有的面貌。
  拉拉涌现出焦躁。她曾听说在技巧纯熟的厨师手中,食材会以自己的意志成为料理,玲也许是个料理天才。
  自己真的能够胜过这名美丽的少女吗?我会不会再次尝到败北的滋味?拉拉甩了甩头,努力抛开这些示弱的想法。
  「还早得很呢!
  在铺满米粒的浅底平底锅中,拉拉确认湖水开始呈现自己想要的色泽后,便将火力转成大火。
  烹煮一段时间之后,拉拉再接着用烤炉以小火加热。浅底平底锅最忌使用锅盖,让其中的配菜发挥锅盖的作用,正是制作美味百雅饭的诀窍。
  拉拉再为白米稍稍加热,刻意让平底锅底部产生锅巴,那些散发香气的焦黄米饭,正是百雅饭最重要的最后调味。
  在中间加斩的等待间隔中,拉拉则利用时间将山芋、葱、胡萝卜、碎西红柿、蒜苗等材料加入大锅的热水中。
  『毕纳汤』正如其名称所示,是毕纳镇的地方汤点。这道使用大量蔬菜的乡土料理并不需要花费太多工夫,而是一道仅靠食材本身的味道,就能呈现充分美味的料理,之后只需要细心地控制蔬菜的苦味,再加入做为基本调味的鸡骨汤跟调味料就大功告成了。
  结束大半工程之后,接着就只需要等待料理成熟。不管怎么说,至少自己应该会比玲先完成料理吧,姑且不论味道上的较量,利落的身子也是决定料理人技术的条件之一;此时拉拉被料理的热气与香味笼罩,同时也沉浸在一时的满足感中。
  而将那样的拉拉拖回现实的,是厨师们的惊呼。
  「喔~~」
  他们部将目光集中在玲身上。仔细一看,原本应该在玲手边的食材,在不知不觉间已不见踪影,从石灶上摆着一个尺寸颇大的平底锅来看,先前所有的材料现在应该都在里面。
  拉拉好奇地朝中底锅内瞄了一眼,一道早现鲜艳黄色的料理,正冒着腾腾热气。
  这时拉拉才总算明白,玲所做的料理,是被称为『莱比奴蛋饼』的莱比奴地方蛋饼,这道料理是用碎蔬菜来做内馅,也就是所谓不加肉的蛋饼。
  而现在,那像座有弹性的小山一般,在平底锅内晃动的东西,则是食材中的大鹌鹑蛋。
  那道已经淋上西红柿酱的菜肴,转瞬间就被玲移到手边的大餐盘上,其手法之利落,简直就像是魔术表演。端放在纯白餐盘上的蛋料理除了鲜艳的黄色外,还点缀着吸引观者目光的鲜红酱汁,诱人的色泽在柔和的热气中摇曳。
  「完成了!
  玲表露自己的喜悦,双手「啪!」地在胸前拍响。
  怎么可能!拉拉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到日前为止,玲也仅有将平底锅放上石灶而已,也就是说,玲应该还没有煮汤才对。
  「等一下!还没完吧?玲,妳不是还没煮汤吗?
  听到拉拉的指责,玲露出洁白的牙齿,一派轻松地伸手指向身旁。
  「已经好了。妳石,在这个锅子里。」
  仔细一看,在玲身旁的锅子里,确实有一座散发美丽色泽的红色汤泉。
  这到底是……
  想到谜底的拉拉忍不住脱口说道:
  「莱比奴冷汤……」
  莱比奴冷汤是使用捣碎的熟西红柿及蔬菜调味,不需用火即可完成的汤点。原来如此,这样不但能和『莱比奴蛋饼』共享同样的材料,而且还无须烹煮,这样的选择巧妙地省下了料理的工夫与时间。
  「被将了一军。」
  拉拉一手扶着调理台,沮丧地垂下肩膀。
  *
  看样子,玲肯定接受过宫廷厨师的指导吧,否则她不可能调理得如此熟练。
  但是还没结束,料理这种东西味道才是一切,现在胜负还没揭晓。
  「来吧,布莉莎。我们做了很多,妳可以尽管吃喔。」
  回到病房的拉拉抱着一丝希望,凝视着面前摆放着料理的布莉莎。
  在拉拉、玲、堤欧及伊斯卡的围绕下,布莉莎带着狐疑的眼神注视着盘中的餐点,接着行些不情愿地吃了一日拉拉做的百雅饭。
  下一刻,布莉莎扬起了眉毛。
  「怎么样?
  这名无法说话的少女当然无法做出响应,但是她接下来不断将百雅饭送入口中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太好了,她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对了,这边的毕纳汤妳也可以喝喝看喔。」
  布莉莎点点头,将汤匙放入碗中,接着一样陆续将还冒着热气的毕纳汤送入口中。
  「很好!
  拉拉做了一个简洁的胜利动作。
  「妳在『很好』什么啊?
  见堤欧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拉拉只回了句「没什么」,接着将脸别向一旁。
  不过在堤欧身旁的伊斯卡,脸上露出的苦笑倒是让拉拉有些在意。
  「那么,也吃吃看这些吧。这个、是我做的。」
  玲说完便将餐盘递给布莉莎,那柔嫩带有弹性、且点缀着红色酱汁的黄色蛋饼,模样看来十分可口。
  拉拉咽下口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场比赛的发展。此时布莉莎已经放下戒心,见她毫不犹豫地将蛋饼送入口中——接着夸张地扬起眉毛。
  「好吃吗?
  面对玲的问题,布莉莎的反应十分沉默,她只是眼中泛着泪光,凝视着玲的脸。
  「…………」
  病房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正当所有人都摸不着头绪的时候,布莉莎突然伸手拿起一旁装行冷汤的容器,神色慌张地将其中的液体倒入口中。
  下一瞬间,布莉莎夸张地瞪大了双眼,接着她双手捂住嘴巴,双脚痛苦地胡乱踢着床铺,这种反应莫非是……!?
  「有毒吗!?」堤欧代替拉拉道出心中的感想……
  「我才没下毒!」玲激动地反驳。
  「那她怎么会难过成这样?如果没有毒的话,妳自己吃吃看啊!
  「……好吧。」
  玲一脸不悦地吃了自己做的蛋饼,然后她就这样僵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
  「妳那是什么反应?不是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吗?
  堤欧说完一把从玲手中夺过餐盘,接着将盘中的蛋饼放入口中。
  「唔……」
  堤欧连忙伸手拿起冷汤往嘴里灌,但是鲜红的汤汁又立刻喷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啊!?这个蛋饼跟汤都是腥味!玲,妳到底放了什么东西?怎么会弄成这种味道?
  「腥味?
  拉拉把鼻子凑近玲的料理嗅了一下,确实闻到了奇怪的腥味。
  伊斯卡也闻了一了那个味道,随即皱起眉头。
  「这个……不是西红柿酱呢。」
  「不是西红柿酱?
  拉拉反问,伊斯卡接着用手指沾了一点酱汁,用舌头稍微尝丁一下。
  「果然。这个蛋饼的酱汁跟冷汤用的红色调味料,我想应该都是用来做『血肠』的鸭血吧。」
  察觉数双要求说明的视线射向自己,玲一脸困惑地反问:
  「血肠、是什么?我只是用了储藏库里的西红柿汁。宫殿里端出的料理中,也用了一样红红的东西。」
  「我说妳啊……一样的只有颜色吧!女巨人!
  「不能怪我。我身边没人肯教我料理,他们说我不需要下厨,我是看着桌上的料理,记住颜色与形状。」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在开始做料理前,玲要特别花时间回想的理由。
  在途中厨师们的惊呼,大概也不是因为玲利落的身手,而是因为她错把做血肠用的鸭血淋在料理上的关系吧。这么说起来,在玲所准备的食材当中,确实没有看到西红柿,毕竟要制造出这么多的「红色」,应该得用到大量的西红柿才对。
  「玲,妳不要再下厨了。妳也不想闹出入命吧?
  「堤欧,你那样很失礼。失败谁都会。」
  「这种话是至少有成功过一次的人才有资格说吧!
  于是两人激动地吵了起来,一旁的拉拉不禁傻眼,伊斯卡此时在拉拉耳旁悄声说道:
  「恭喜啊,这场较量是妳赢了。」
  「唔……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跟她较量。」
  伊斯卡没有回答,脸上只是挂着微笑,看到伊斯卡那仿佛看穿一切的态度,拉拉不禁气得将染血的蛋饼一把塞进伊斯卡嘴里。
  「赢是赢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点赢的感觉都没有。
  拉拉瞪了一眼还在吵嘴的堤欧跟玲,难以释怀地抱起胳臂。
  而在这时候,拉拉才发现抬头看着两人的布莉莎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布莉莎的脸上,扬起了与她尚带有稚气的脸庞十分相称的可爱笑容。
  「算了,也好。」
  一胜一败,就当布莉莎的微笑是这场较量的战利品吧。

  8

  在本宫殿内的办公室里,舒尔置身于巨大的办公桌前,埋首在公事之中。
  由于前圣教皇里欧鲁克斯的恶政,让莱比奴国内饱受摧残。
  为了夺回遭邻国卡严杰尔巴夺取的里比特教圣地『索尔』,里欧鲁克斯向国民征收重税,并投注大量心力用来强化直属于里比特教的军事组织。
  而在这当中,藉由亲近里欧鲁克斯来从中获利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典型的前圣教皇派代表,便是艾马利洛溪谷的多雷斯枢机主教。
  多雷斯枢机主教正在招兵买马的消息已经传入舒尔耳中,当中也有传言指出八个月前失去踪影的里欧鲁克斯,正藏匿在枢机主教的势力范围内。
  此外,在传出这些消息的同时,又爆发了三叉羽幽灵事件。代代宣示效忠莱比奴王家的名门贵族陆续遭到绑架的这起事件,很可能是枢机主教企图打击王家派贵族所做的行动。
  因为这个缘故,舒尔在艾马利洛溪谷周边配置了为数可观的国军骑鸟兵团,之所以要国定竞鸟中止,也是为了动用国定竞鸟骑手来探查多雷斯枢机主教身边的动静。
  「真是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来。」
  舒尔将原本就穿得十分邋遢的礼服外衣丢到一旁,并让衬衫的胸口敞开。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大门在一阵敲门声之后开启
  「舒尔陛下,您贵为一国之君,那样的穿著是否得体呢?
  和其指责般的内容相反,这如同潺潺溪水般、让听者心灵得到慰藉的声音,是来自于舒尔熟识的王家侍女。她拥有如珍珠般的双眼、带有波浪的长发,举止就与她的面貌一样轻柔,让人联想到在田野中悄悄绽放的花朵。
  卡洛塔——她是王家侍女当中,唯一一名专属于国王的侍女。
  卡洛塔接替身为王家侍女的母亲所留下的职责,从小就一直负责照顾舒尔,她的年纪小舒尔两岁。虽然两人之间是主从关系,但是对舒尔来说,她也是唯一可以让自己敞开心胸交谈、可称为儿时玩伴的存在。
  「我这个大名鼎鼎的愚王,现在还需要装模作样吗?
  「那只是民众不了解真实的舒尔陛下罢了。」
  从卡洛塔放在桌上的茶杯当中,飘出了诱人的花草香气。
  舒尔轻啜了一口杯中的花草茶,接着发出一声粗鄙的哼笑。
  「那么,妳这次是来做什么?
  「我想您应该累了,所以端茶来给您喝。」
  「那只是借口。应该还有其它原因吧?
  卡洛塔露出了如同林荫间阳光的微笑,说了声「真不愧是舒尔陛下」,接着低下了头。
  「客套话就免了。到底有什么事?
  「是关于莉朵妮公主的事。最近这四天,公主似乎都跷掉了下午的课程,跑到本宫殿外面。您不知道这件事吗?
  「天都近卫兵团是有跟我提过。我记得她最近常跑去宫廷医院是吧?
  听舒尔这么说,卡洛塔轻叹了一口气。舒尔无视于卡洛塔的视线,事不关己般地将脚跷到桌上,他知道这时候的卡洛塔非常棘手,田野间的花朵乍看之下虽然柔弱,但却不会轻易折断。舒尔开始暗自绷紧神经。
  「陛下果然知情吗?那么,您也知道公主她在做此。什么吗?
  「一定是去调查三叉羽幽灵的真实身分吧?而且是跟堤欧他们在一起。听说幽灵展现过类似垂直俯冲的飞行技术,所以为了让堤欧摆脱嫌疑,莉朵妮公主会采取行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既然这些事陛下部清楚,为什么不阻止她呢?
  「我有什么理由非得那么做?
  「因为她是陛下的未婚妻。要是公主发生什么意外,可能会演变成亚克与莱比奴之间的国际问题。」
  被卡洛塔如此斩钉截铁地指出核心,让舒尔感觉相当不是滋味,自己缺失和莉朵妮公主有婚约在身,而且对方无论是身为亚克国第一公主的头街或是容貌,做为自己的王妃都是无可挑剔。
  但是这种怎么看都像政略婚姻的安排,对舒尔来说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绝对不是浪漫主义者,但是这样将自己国家与小国亚克之间的友谊摆在眼前,总让人觉得莉朵妮公主就像是一个被交到自己手中的人质,让人提不起兴致。
  况且,自己也已经有……
  想到这里,舒尔硬是中断了自己的思绪。
  「反正既然是在宫廷内,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人家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况且若是公主他们真的能抓到三叉羽幽灵,那不是再好不过了吗?现在无论是军队或国定竞鸟骑手,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可是很缺人手的呢。」
  默默注视着舒尔的卡洛塔在此刻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房内。最近这一阵子因为埋首于政务的关系,舒尔这才发现季节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产生变化,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气息。
  「笼中鸟一旦尝过飞行的滋味,可是不会轻易回笼的,因为靠自己的翅膀在空中邀翔的喜悦,更胜过安稳的居所及享用不尽的食物。」卡洛塔接着转过身。「要是到那时才发现那只鸟的美丽,可就太迟了喔。」她说教般地如此说道。
  虽然舒尔也自觉一国之王被侍女说教实在难堪,但是自己在卡洛塔面前抬不起头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舒尔沉重地将身体靠上椅背,对眼前的儿时玩伴露出苦笑。
  「我有注意到那只鸟的美丽,也注意到了她的珍贵与器量。」
  舒尔看见卡洛塔脸上出现意外的表情,于是露出坏心眼的笑容继续说道:
  「她的样貌、翅膀、羽毛的色泽、声音,全都是天下逸品,如此珍贵的鸟不但是我前所未见的,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到第二只吧。我的心已经被紧紧虏获,可能的话,我真想立刻亲于抱住她。」
  舒尔夸张地层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动作,就在这个时候,热水突然朝舒尔跷在桌上的双脚淋下,让舒尔连忙将脚收了回去。
  「好烫!
  站在桌子对面的卡洛塔满不在乎地说道:
  「啊、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陛下想多喝一些花草茶呢。」
  卡洛塔的态度跟她说的话完全相反,根本没有丝毫歉意,更何况茶杯里的花草茶舒尔也只喝了一口,明明还剩很多。
  「……」
  「邀有什么吩咐吗?
  「不……我只是觉得很烫。」
  「喔,说得也是,我立刻就去拿替换的裤子过来。」
  卡洛塔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这是什么反应?难道是嫉妒吗?
  舒尔皱着眉头,对卡洛塔的背影问了一个问题。
  「对了,卡洛塔,妳知道那只鸟是怎么从笼中逃出去的吗?就算有翅膀,应该也无法在不被近卫兵团发现的情况下出入本宫殿吧。」
  「如果空中不行,那就一定是从地下吧。」
  「地下?妳是指王室专用的地下通道吗?
  卡洛塔微微颔首,但是有关地下通道的事,那位公主应该还不知道才对。
  「莉朵妮公主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公主是个聪明人。」
  卡洛塔神态自若地说道。毕竟她是躲过卫欧鲁克斯前圣教皇的魔掌,一路来到莱比奴宫殿的公主,这点事情或许真的没什么好奇怪。
  然而问题是,为什么连负责宫殿警备的近卫兵团都不知道的情报,身为侍女的卡洛塔却一清二楚。
  有时候,卡洛塔会像这样展现出锐利的观察本领,有时甚至会让舒尔认为在宫殿内发生的大小事,不会有人比卡洛塔更清楚了。
  「所以,妳是想要我在莉朵妮公主的脖子上拴上绳子吗?
  「您或许也可以选择将这件事交由我全权处理。」
  「喔……」
  看样子,卡洛塔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盘算的吧。仔细一想,在最近这八个月以来,卡洛塔似乎行事没事就会提到莉朵妮公主,仿佛比起舒尔,莉朵妮公主更加吸引卡洛塔的注意。
  「也好,这件事就交给妳去办吧。」
  「感激不尽。那么,我现在立刻去拿替换用的裤子。
  「比起这个……卡洛塔啊。」
  「运行什么吩咐吗?
  「我有时候会觉得妳突然变得很可怕。如果方便的话,妳能用妳的千里眼帮我一窥莱比奴的未来吗?
  卡洛塔带着些许讽刺的态度挑了一下眉毛,这朵在田野间悄悄绽放的花朵,露出了柔机的微笑。
  「只要舒尔陛下跟莉朵妮公主健在的一天,莱比奴的未来部将一帆风顺。」
  卡洛塔说完深深低下头,并转身离开房间。

  9

  这是一条会让人联想到钟乳洞的通道,周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仅有玲手中的油灯光芒,照亮着在高处布满苔藓、带有阴森气息的洞顶。
  「这条路真的能通到鸟舍吧?
  堤欧对走在前面的玲说道。
  「收心,包在我身上。」
  「这句话妳已经说过十遍啦。对吧?布莉莎。」
  布莉莎抓着玲身后的衣角、战战兢兢地紧跟在玲的后头,用手指分别比出「十」跟「一」的数字,她应该是想说这是第十一次吧,这个女孩的记忆力真好。布莉莎看到堤欧身后的拉拉及伊斯卡异口同声地说「正确答案」并拍起手来,也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自从四天前吃过玲与拉拉制作的料理之后,布莉莎逐渐对他们敞开心房,而她之所以会和玲特别亲近,大概也是因为玲比其它人都疼爱布莉莎。对把妹妹留在亚克的玲而言,或许她也把布莉莎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了。
  此时的布莉莎已经拆掉头上的绷带,也已经能够自由行走,加果她接下来还能回想起一些有关三叉羽幽灵的线索,那就皆大欢喜了。
  布莉莎突然提到想要外出,那是时间刚过中午时发生的事。身为一般人的布莉莎无法获准从属于宫廷区域内的医院外出,就在这个时候,玲提议使用位于医院地下的秘密通道,带布莉莎去逛国定竞鸟骑手的鸟舍。
  这座挖掘凝灰岩建成的地下通道,似乎可以通往宫廷内的所有建筑,这大概是为了在受到外敌侵略时,能让王室成员逃出宫殿而准备的避难通道吧。这座通道拥有足以让五人并排行走的宽度,从途中设有数处岔道的设计来看,简直宛如一座迷宫。
  玲先前曾在布莉莎听不到的状态下,悄声告诉堤欧等人自己是在本宫殿中闲晃时,无意中发现这条秘密地下通道。
  原来如此。虽然玲没有明着说,仉她肯定就是利用这条地下通道,才得以每次都顺利溜出宫殿吧。既然是这样,若是他们被近卫兵逮到,恐怕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大概是这里。」
  玲站在一处十字路口前,手指指着左边说道。
  「『大概』址什么意思?妳该不会迷路了吧?
  「我没迷路。只是第一次从医院通往鸟舍,不知道方向。」
  「这不就是迷路吗!
  「还没迷路。我现在正在找。堤欧,你稍微安静点。」
  「这、这家伙……」
  她根本没有丝毫反省的意思,相信玲的自己实在太蠢了,经过这八个月的时间,让堤欧完全忘了玲原本就是个欠缺常识的骄傲公主。
  「放心吧,堤欧。我一直都有在我们走过的路上留下记号。」
  「是啊、是啊,我们早就料到一定会变成这样了。」
  堤欧看见伊斯卡和拉拉用小石头在墙壁上刻下痕迹,初次打从心底认为身边有这两个人在真是值得庆幸。
  但玲无视于堤欧的心情,打算带着大伙儿转向左边的通道,却在这时被布莉莎莫名地拉住手臂。布莉莎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激动地用手指指着右侧通道。
  「怎么啦?布莉莎。那边有什么吗?
  走在前面的玲突然停下脚步,堤欧因此一头撞上玲的背。
  「妳干嘛突然停下来啊!女巨……」
  堤欧没将已经出口的抱怨讲完,因为在转过通道后的彼方,没有看见原本应该要有的地下通道。
  油灯的光亮被吸入一片黑暗当中,左右的墙壁和洞顶都是一片漆黑,仅有脚下反射灯光的地板仍旧主张着自己的存在。前方似乎是一处和先前的通道无法相提并论的宽阔空间小仅仅只靠一盏油灯的亮度,似乎无法让光线照到墙壁或洞顶。
  「这到底是……」
  他们感到一阵微风拂过,油灯的火焰随风摇晃,接着周围就陷入一片黑暗。
  「油灯灭了……喂、玲,快点再把灯点亮啦。」
  「这件事、不太可能。因为没燃料了。」
  「什么!?
  「拜托!玲,怎么会这样?这下不是连我们留下的记号都看不见了吗?这要我们怎么出去啊?
  「嗯~~」
  「现在不是『嗯~~』的时候了!
  这下惨了,而且还不只是惨而已。他们已经别想要抓到三叉羽幽灵了,因为所有人可能都得变成地下通道的幽灵,这也太不妙了吧。
  要不是拉拉听到伊斯卡冷静的声音,或许会当场发摄。
  「前面有光,我们过去看看吧。」
  仔细一看,在一片漆黑的尽头——确实从地面下隐约散发出淡绿色的亮光。
  *
  那道光芒是从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深处散发出来的,阶梯的尽头是一扇不小的门屝,他们别无选择地推开那扇门后,全都为眼前的景象而呆站在原地。
  「这是什么……」
  堤欧的话被玲与拉拉的感叹声重叠。
  「好漂亮……」
  在他们脚下是一座深度令人感到目眩的巨大坑洞,它不但是个垂直挖出的钟乳洞,也像是一条巨大的隧道。
  坑洞的面积甚至足以容纳整座莱比奴宫廷……不、说不定更大。从那座坑洞底部不时吹出强风,并响起如龙吟般震耳欲聋的风声。
  最令他们惊讶的是,围绕坑洞的壁面本身竟然散发着淡绿色的磷光,那些光亮并不刺眼,其亮度甚至微弱得让人怀疑是否该称为光亮。即使如此,层层的磷光仍布满这座宽广的洞穴,直到深不见底的洞底都还持续相连,令人感受到强烈的庄严气氛,构成一幅如梦似幻的景色。
  「为什么在天都内部会有这种坑洞?
  没有人能回答拉拉的疑问,就连天才伊斯卡都沉默不语。
  「你们看!这里有一道阶梯,大家快过来。」
  玲完全不在乎这个谜题,她拉着布莉莎的手大胆前进,他们前进的方向确实有一道沿着墙壁的螺旋状阶梯一路延伸至洞底。
  「这道楼梯,会一直通到天都底下吗?
  「连妳都不知道了,我哪会知道啊。」
  「嗯……也是喔。」
  玲用手抵着下巴,而在她身边的布莉莎则难掩兴奋地睁大眼睛,不断张望这座巨大坑洞的洞底。
  「喂!小丫头,妳把身子探得太出去了,小心别掉下去啰。」
  布莉莎虽然对堤欧的警告点了点头,身体却也同时不稳地摇晃起来,要不是堤欧实时抓住她的衣领,她可能就会摔下去了。
  「妳看吧!笨手笨脚的。」
  布莉莎被堤欧瞪了一下,气得用指甲朝堤欧的手上一抓,然后躲到玲的身后,接着又对堤欧扮了一个鬼脸、吐了一下舌头。
  「这、这个臭小鬼……我总有一天要妳好看。」
  见堤欧将拳头高举到脸旁,拉拉立刻责备地说:「不要吓小孩!
  「对了,这个墙壁,为什么会发光?这个、真不可思议。」
  玲略显兴奋地问道,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伊斯卡。
  「那是光苔。在带有湿气的溪谷洞穴中偶尔会生长同样的东西,不过规模如此壮观的光苔,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玲「哦……」地发出了感叹。或许是因为她鲜少有机会离开宫殿,所以在这方面的反应跟小孩没两样,她的精神年龄肯定跟布莉莎差不多。
  玲站上那道勉强可容纳一人通行的阶梯,仔细确认立足点的状况。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从这里摔下去肯定没救,由于阶梯表面也布满了光苔,因此脚步容易打滑,就在堤欧心中浮现不祥的预感时……
  「我们沿着楼梯下去看看。既然这里特地建造了阶梯,一定有路可以出去。」
  「呃、果然是这样……」
  没想到先前在地下通道走得筋疲力尽的双脚,现在还得再受折腾,而且这次要走的还是不知会通到哪里的螺旋阶梯。
  「我们真的能活着出去吗?
  堤欧脱口而出的牢骚,似乎没有传进玲的耳中。
  「你们看、你们看!那个、是什么?
  玲完全不受脚下光滑的阶梯所困扰,她缓缓地步下阶梯,前方有座足以将人关人其中的巨大鸟笼被吊挂在墙壁上。那是一个奇持的鸟笼,底鄗还行个人头大小的吊钟,既不会随风晃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仔细确认笼中后,会发现里面关若约二十只左右、在溪谷内随处可见的鹦哥,牠们各自停在栖木上歇息。
  「为什么会有人把鸟养在这种地方?
  「天晓得。不过饲料盒内确实装了食物,而且还有水。也就是说,有人在负责照顾这些家伙。」
  「看来鸟笼的底网设有机关,应该是只要有鸟掉在底网上,笼底的吊钟就会响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被拉拉这么一问,伊斯卡也只是简洁地回了句「不知道」。
  「那么,只要让这个吊钟响起,自然就会知道了。」
  「啊、傻瓜!
  根本没人来得及制止,玲一把抓住吊钟之后,就胡乱地将它摇响。
  喀啷、喀啷。意外的巨大声响,在坑洞的壁面间回荡。
  「天啊……」
  这里是王家的秘密通道,要是他们擅自闯入这里的事被人发现,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就在堤欧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气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从坑洞底部浮现的影子。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是堤欧所熟悉的巨鸟叫声,就在他暗自感到不妙时,巨鸟的身影已经掠过堤欧等人的身旁,接着踩住螺旋阶梯的台阶,紧靠在带有光苔的壁画上。
  是闇夜鹰。这是一种能在黑暗中靠自己的呜叫来进行回声定位,并藉此住黑暗中飞行的罕见巨鸟,而且也是天都警察或近卫兵团用来执行夜间警备的巨鸟。
  「惨了,快跑呀!!
  「等一下,堤欧。那是……」
  玲制止了打算折返的堤欧,堤欧顺着玲的视线确认眼前的景象,随即明白了玲的意思。那只闇夜鹰的骑鸟士看起来是一名老人,在他肥胖的身躯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飞行夹克,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警官或近卫兵。
  老人让闇夜鹰停住阶梯上之后,解开骑座的安全带,在爱鸟的协助下悠哉地踩上螺旋阶梯。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乱晃到这里的?
  那名老人眨了眨眼,像是还没睡醒般地揉揉眼睛。他应该已经年近七十了吧,在他那带有工艺家气息的粗糙面孔中,隐约可看出一些淘气之心。
  「我们、从上面来的。老伯,你是什么人?
  玲好奇地问道。
  「我吗?我叫胡格,是负责看守这座巨坑的洞穴警卫。」
  「洞穴警卫?
  「没错。大概有五十年以上,我都独自在这里警备着洞穴。」
  「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啊。」胡格这么回应后,随即又说道:「啊,不是闲聊的时候了,你们让一让。」
  胡格将玲和布莉莎推到一旁,开始熟练地检视鸟笼。只见他细心地用手指数着笼中的小鸟,然后夸张地像松了一口气般,用手轻抚自己的胸口。
  「既然小鸟们都平安无事,那么应该就是你们把吊钟摇响的吧。真是的,让我穷紧张了一下。」
  「为什么你要紧张?
  「当然是因为……」
  胡格说到一半便含糊其词,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堤欧看到他的模样,反而变得更加在意。
  「比起这个,小妹妹。妳刚才说你们是从上面来的吧?说谎可不是好事喔。能从上面到这里来的只有王室的人,一般人是不可能进到这里的一一难道你们是从下面走来的吗?不对。那应该也仃问题……」
  见胡格开始支支吾吾地自言山语,伊斯卡在一旁插话。
  「我们是国定竞鸟骑手的见习生。我们在打扫鸟舍的时候发现通往地下的通道,想说进来探险才会跑来这里。」
  这是个巧妙的谎言,这样玲是莉朵妮公主的事也不会被布莉莎知道。虽然原先只是为了放松布莉莎的戒心才决定隐瞒,但是可能的话,他们也希望这件事能一直对布莉莎保密。
  「国定竞鸟骑手的见习生?
  胡格看着躲在玲身后的布莉莎,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那女孩叫布莉莎,是她的妹妹。」
  双方出现了一阵沉默,接着胡格带着像是青蛙吃到腐臭猎物时的表情、沉思了一阵子之后……
  「大约在二十年前迷路到这里的粗心鬼,现在可还关在牢里……」
  胡格在说出这件让人不寒而栗的事实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既然部是像你们这样的小孩,我也不好向国王报告吧。」
  「老伯,你人真好。」
  玲拉起对方的手,和胡格握了个手。
  这个把大家带到这种危险场所来的始作俑者,似乎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
  「对了,这道阶梯会通到哪里?我们想出去,该怎么做?
  「这还不简单,只要走到底部的『尾巴』……」
  话才说到一半,胡格连忙闭门。
  「您刚才是说『尾巴』吗?
  胡格装作没听到伊斯卡说的话,用手摸了摸自己早已秃光的后脑。
  「那种事情不重要啦。比起这个,你们还是快点回鸟舍吧。还有,你们到过这里的事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们会倒大霉的。」
  「可是……我们、油灯的油用完了,所以回不去了。你看。」
  玲从自己的门袋里掏出火柴试着点火,但走在油料已经耗尽的油灯中,只有一小团火苗微弱地晃动着。
  「笨蛋!
  胡格突然展现出让人难以相信他是老人的反应,一把抓起油灯将其摔在阶梯上。这让堤欧等人完全摸不着头绪,胡格接着用力拉扯玲的手臂,并用激动的语气对被吓傻的玲大吼:
  「只有蠢蛋才会在这里用火!好了,你们快点离开!快点沿着你们来这里的路回去!
  胡格蛮横地推着玲的背部,催促所有人沿着接替往上走。
  「你别那么急嘛!老们。」
  「少啰唆!矮冬瓜给我安静点!
  「唔……」
  他现在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就算是伊斯卡,此刻也只能摊开双手,想个出任何办法。但是话说回来,因为没有灯光,所以他们还是无法回去。
  正当堤欧考虑在逼不得已时,干脆把老伯的闇夜鹰抢过来的时候,却见到胡格正开始收集墙壁上的光苔,并将全部装入自己手中的网子里。
  「只要有这此一份量,就够撑上一整天了。如果只是要照照路应该不成问题吧。等你们上去之后,就直直走到墙壁,沿着那里的阶梯往上走就是大圣堂,不走那里的楼梯往右转再直走的话,就能从鸟舍出去了。」
  「他说大圣堂?这条路哪里是通往鸟舍啊?
  堤欧瞪着玲说道,但是他的脚却被玲用脚跟狠狠地踩了一下。
  「这、这个家伙……」
  不管怎么说,看来不需要死在这种地方了。
  「老伯,谢谢你。」
  听见玲用天真的语气道谢,胡格并没有转过头,只是背对着他们挥了挥粗糙的手。
  「可别再跑来这里喔。」
  当一行人沿着伊斯卡所留下的记号返回医院时,太阳早已下山了。

  10

  数道冲天烈焰染红了天都的街道,同时有五个地点发生了火灾。由于发生处皆在贵族的住所附近,因此虽然时间已是深夜,仍让整座都市陷入一片混乱。
  「不会吧?
  位在天都宫廷医院中庭的堤欧目瞪口呆地低喃着,就连堤欧现在所处的位置,仍不时可看见天都警察与天都近卫兵团们骑着闇夜鹰、穿过深蓝色夜空朝火灾现场赶去,即使是在没有门光的阴天夜晚,也不难看出动员数量至少超过百人。
  「这应该是三叉羽幽灵干的吧,他肯定是想闯进来。」
  「伊斯卡,你怎么知道?
  「因为会做出这么引人注意的行动,除了声东击西外,我也想不到其它可能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堤欧心里虽然这么想,嘴角却自然地浮现笑意。
  在最近这一个星期中,堤欧都过着上午打扫鸟舍、中午陪布莉莎、晚上睡仆人都市廷嘴院中随的十在天都宫廷医院中庭的生活,这都是为了等待三叉羽幽灵自投罗网,因为玲认为那家伙不可能放过可能看见自己长相的布莉莎。
  虽然堤欧对玲的看法半信半疑,然而如果这是事实,对堤欧来说反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主。因为只要能逮到三叉羽幽灵,除了能让国定竞鸟重新进行、让自己从打扫鸟舍的生活中得到解脱,还能洗刷自己所受到的嫌疑。
  况且对方可是连天帝艾巴隆及暴君奥塔维欧连手都无法逮到的对手,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去掉国定竞鸟骑手之下的『见习生』三个字来当成奖赏呢。堤欧为自己心里打的如意算盘露出笑容,同时跨坐上一直躲在一旁银杏树后的缪维尔背上。
  「都准备好啰,伊斯卡。」
  拉拉回到他们眼前,她的手中握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一旁的银杏树梢上,并且还继续延伸到隔壁的银杏树梢,而这条环绕整栋医院的绳索,则在事前浸饱了油。
  三叉羽幽灵所骑乘的巨鸟,肯定是类似闇夜鹰之类能适应夜间飞行的鸟类,只要能够看见对手的身影,飞行技术优异的缪维尔肯定能逮到他。总而言之,这是一种用来充当照明的的陷阱。
  「看你的啰,缪维尔。」
  「瞅噜!
  在堤欧的双腿了充满跃动感、像是在说明自己随时都能起飞的肌肉,正传来阵阵兴奋的波动。缪维尔大概也透过夜空中那些闇夜鹰的身影,察觉到事态非比寻常吧,加上最近这阵子都没能进行训练,缪维尔也累积了许多不满的情绪。此刻,缪维尔似乎已经难以压抑自己想好好发泄一顿的冲动,头顶上的冠羽末端正不断抽动。
  「我话先说清楚,我们的目的只是要把三叉羽幽灵抓住,你到时候可别太激动喔。」
  不知缪维尔是否有听懂堤欧的话,只见牠转过头看了堤欧一眼,简洁地「啾」了一声。
  缪维尔信心满满的眼神,反倒让堤欧感到有些不安。
  「似乎来了,堤欧。」
  伊斯卡的声音中带行罕见的紧张感,在这同时,将窖气撕裂的风声也从头上传来。
  *
  「开始了……」
  玲正从病房的窗帘缝隙中看着窗外。中庭的树梢上亮起了一道火光,只见那道火光窜过半空中,随即延烧到一旁的树梢上。
  那是伊斯卡安排的陷阱,他们计划让三叉羽幽灵走到亮处,然后堤欧他们再三个人合力将对方制伏。在这段期间内,玲为了预防万一,要做好带着布莉莎躲到医院地下的准备。
  不久前察觉到外面有异的布莉莎也从病床上起身,脸上写满了不安,就断玲告诉她「没问题」,布莉莎不安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减退
  「布莉莎,妳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妳。三叉羽幽灵,很快能抓到。」
  没错,无论如何都得抓到他,而且要抢先在天都警察或天都近卫兵团之前。
  如果三叉羽幽灵的身分。如自己所料,就必须让一切消失在黑暗中。
  在阴暗的房间内,布莉莎将一张纸片交到了玲的于中,上画写着:
  『玲,别管我了,妳快逃。也请告诉堤欧他们,快点离开这里。』
  这应该是布莉莎在慌乱之下写的宇,字迹显得相当潦草。
  「不用担心,我们、其实很厉害。加果对方只有一人,绝对不会输。」
  假设事情加玲所料,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尽管如此,他们仍有十足的胜算。只要在这这宫廷之内,就算是传闻中的三叉羽幽灵也很难以寡击众,在行动上肯定会大大受限。
  布莉莎伸手抓住玲的手臂,她就像个耍赖的小孩一样,激动地对玲摇头。
  「妳不用害怕。」
  玲伸手抱住了布莉莎,她可以感受到布莉莎娇小纤细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于是玲像是要消除布莉莎的恐惧一般,温柔抚摸着布莉莎的头,直到她平静下来为止。
  布莉莎的颤抖逐渐平息,她轻轻地闭上眼睛,然后抬头用那一对大眼睛注视着玲,在那对眼眸当中,潜藏着这名少女过去未曾展露过的温柔。
  布莉莎的手指在玲的胸口移动,玲很快就察觉她正在写字。
  『玲,谢谢妳。』
  无法出声的少女传达了这样的讯息。接着布莉莎缓缓离开玲的怀中,并露出哀伤的微笑,然后突然冲出病房。
  「布莉莎!妳要去哪里!?
  玲追着布莉莎的背影,跟着跑出病房。
  *
  呼——呼——。堤欧听见他不熟悉的鸟叫声,大概是角鸮吧。这种在天都少有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话虽如此,现在的堤欧可没闲情去倾听这些声音。
  「怎么会这样!?
  堤欧小声地说道。
  虽然缪维尔正发出「啾噜噜噜」的威吓声,却欠缺以往的魄力,从缪维尔慌乱的振翅方式,可以看出牠正因畏惧与屈辱而不知所措。
  咻!!
  从左侧传来了锐利的破空声。
  在暗夜当中,深蓝色的巨鸟在篝火的照耀下短暂地露出身影。下一瞬间,巨鸟的身影突然消失,而燃烧的银杏树梢也掉落地面而熄灭。
  「这下照明就全没了。」
  听堤欧有些自嘲的声音,伊斯卡也回了句「看来真的是这样」,在他的声音中,带着罕见的焦虑。
  「快想想办法啊!这样不是什么部看不到了吗!?
  堤欧他们已经体会到,正让帕鸟在空中停下的拉拉为何会如此激动。
  事情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三叉羽幽灵所驾驭的巨鸟简直有如一道闪电,对方的飞行速度明显超越了缪维尔。不,不只是缪维尔,对手甚至比国定竞鸟骑手所驾驭的任何竞技鸟都要迅速。
  就堤欧所知,能有这种本事的,只有世界最快的巨鸟——凤凰岛的里贝尔达拉,或是靠垂直俯冲才能办到,这下堤欧总算明白艾巴隆他们为什么会怀疑自己了。
  但是那个深蓝色的对手并没有凤凰鸟那么庞大,牠在篝火中瞬间现身的样貌,最多也只比缪维尔稍微大了一圈,在巨鸟中大概属于中型鸟。
  此处是低空的事实,还有那能任意朝前后左右各个方向飞行的方式,也说明了对手的动作并非垂直俯冲,而且最令人惊讶的是,那家伙在如此高速之下,似乎还能在空中完成锐角的转向。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肉眼才能法掌握。对方在自己以为看见的瞬间,又将飞行轨道转到其它方向,就像一阵烟雾般消失在黑暗中。
  先前堤欧虽然闪过了对方两次的攻击,不过在失去照明的现在,堤欧并没有还能避开下次攻击的自信。
  「那只巨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牠能那样飞?
  「我也不知道,不过能确定绝对不是普通的闇夜鹰,因为那只鸟古相当长的尾羽。」
  听兑伊所卡模糊的答案,反倒让堤欧心里更加不安。
  「拥有惊人的飞行技术,而且在黑暗中也能灵活飞行的巨鸟吗……」
  堤欧实在想不到订哪种巨鸟能有这般能耐,如果能够知道答案,或许还行机会想到手段与其对抗。
  「你们两个快想点办法呀!这样根本不可能抓到他嘛!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落得和艾巴隆他们一样的下场!
  听到拉拉不讲理的抱怨,堤欧也回了一句:「要不然妳来当肉盾啊!」再下一秒,堤欧几乎能确定自己的后脑感受到的轻微冲击。八成是那个野丫头丢出的护目镜造成的。
  现在不是自己人起内哄的时候。姬笠鶫缪维尔、白隼佩加索、舞妓燕雀帕乌,三只巨鸟背对着彼此,保持能够提防四周的滞空飞行……
  在没有上升气流的低空不可能一直持续这种状态、因为将身体固定在空中的滞半飞行,会对肌肉造成很大的负担。
  「没有什么办法吗?
  混杂角鸮呜叫的破空声爪逐渐逼近。
  原本以为位于右侧的声音,下一刻又出现在左侧,简直就像是特技飞行或魔术表演。
  「上面!」
  伊斯卡突然放声大喊。
  就在同一时刻,堤欧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力,正间不容发地从头上落下,简直就是垂直俯冲!
  他们没办法躲开,因为持续过长时间的滞空飞行,减慢了缪维尔对缰绳的反应,拉拉也眼自己一样。
  「可恶!
  堤欧在瞬间下定决心,既然无法躲开,那也只剩下一个选择,而缪维尔似乎也明白了堤欧的想法。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发出威吓,并于同时反转身躯,将自己的钩爪对准上空。
  反正都要死,至少要报一箭之仇。堤欧透过手中的缰绳,能感受到缪维尔的决心。
  堤欧看见了那道从头上落下的巨影,就在堤欧为那骇人的速度感到惊恐的时候——在他眼前,出现另一道身影占据了他的视野。
  当堤欧明白那是伊斯卡的巨鸟佩加索时,已经是在两只巨鸟剧烈冲撞之后。
  「唧!
  佩加索发出哀叫在空中不断翻转,最后坠落地面。
  堤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伊斯卡!
  堤欧和拉拉同时发出了吶喊。
  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
  此时,角鸮的叫声听起来又仿佛来自遥远的彼方。
  *
  玲追着布莉莎来到医院屋顶时,是在听到外面传出巨响之后。
  有巨鸟坠地了。
  在混乱的医院内,玲就算没有听到近卫乓这么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来自己祈求这件事别发生在堤欧他们身上的愿望,并未传达到神的耳中,当玲看见屋顶边缘有两个紧邻的人影时,全身的汗毛不禁倒竖起来:
  较小的人影是布莉莎,而另一个人影——那格外细瘦的轮廓,明显不是堤欧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三叉羽幽灵。远离那个女孩,否则我会真的生气。」
  那个人影对玲的威胁没有丝毫惧色,不知是否闪为察觉对方是女性,他用讥笑般的态度怱视了玲的警告。
  「过来。」
  随着这声让人联想到风沙的声响,幽灵拉住了布莉莎的手臂,布莉莎激动地摇着头,企闹将对方的手甩开,然而两者的力量却有悬殊的差距。
  绝对不能把布莉莎交给他,我不想看到那么柔弱的少女、那个失去声音的女孩,还得遭遇更多的不幸。
  ——玲,谢谢妳。
  不久的布莉莎在自己胸前写下的文字,已深深刻入玲的心中。
  「把你的脏手拿开!
  玲的脚往地上一蹬,瞬间扯近了自己与三叉羽幽灵之间的距离,就在自己看似要顺势扑向对方时,她将上身突然往下沉、双脚前后劈开,下颚几乎擦过地面。
  在对手的眼中,玲看起来多半像是突然消失一般。利用死角、以无法预测的动作发出必杀一击的暗杀拳——是亚克王家的宫廷武术:
  玲仿佛是一只滑过湖面的水鸟,以那样的姿势将自己身后的腿朝上空踢出。
  升隼脚。
  玲的踢腿看起来就要命中三叉羽幽灵的下颚,但是没想到这毫下保留的一击,却只是穿过了虚空。
  玲的背上渗出了冷汗,因为前一刻还在自己眼前的对手突然从视线中消失,简直就像一阵怦雾。
  「唔!?
  在瞬间的停滞后,玲察觉到来自下方的杀气,立刻朝身后一跃。
  一记锐利的踢腿掠过自己的颚尖,要是再慢一眨眼的时间,玲的下巴肯定会被踢碎。
  这是……升隼脚……!?
  令人惊讶的是,刚才那招踢腿分毫不差地重现了玲先前的动作。
  而且对方踢腿的功力比玲锐利数倍,动作也正确无比。
  双方再次拉开了距离,和之前不同的是,现在布莉莎已经在玲的身边,这代表玲兼具攻击与解救人质的行动顺利发挥了效果。
  「妳竟敢……」
  三叉羽幽灵不悦地说着。在一片黑暗中,玲看儿了对方异样的外表。
  对方拥有足以俯视玲的长身,身上则穿着一件覆盖整个身躯的黑色斗蓬,就算隔着斗蓬,也能看出那名男子的肢体相当细瘦,简直就像枯木一样,可是却感觉不到丝毫脆弱的印象,尤其在灰色头中之下,那锐利且炯炯有神的三角眼,反倒让人联想到紧盯猎物的毒蛇。
  玲向前站出一步,让布莉莎处在自己身后。
  但是失去声音的少女却拉住玲的手臂,仿佛要阻止玲继续涉险。
  「别担心,这里交给我。」
  玲轻轻摸了一下布莉莎的头,接着重新和正面的人影对峙。
  「你是什么人?绑架贵族,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三叉羽幽灵的嘴角微微抽动,接着他以咒骂般的语气说道:
  「我叫做乔邦。我所期待的是战乱,为了取回吾等族人的未来,要以莱比奴作为基石。」
  「族人的未来是什么?要以莱比奴为其基石又是什么意思?
  这名自称为乔邦的男子没有回答,所以玲接着举出一个答案。
  「那些、和亚克有关,是吗?
  玲看得出眼前的毒蛇正产生动摇。这瘦长的人影周围有某种热气般的东西在黑暗中摇晃,玲感觉得出来,这是从男子身上所涌出的杀气。
  果然……
  「妳该不会是……」
  原本打算向前踏出脚步的乔邦,突然向一旁跃开。
  「玲!
  上空传来热悉的声音,同时从空中俯冲而下的橙色巨鸟也踢出了钩爪。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只见那只巨鸟随即对着以毫厘之差躲过攻击的男子,展开自己带有十字图样的翅膀。
  「堤欧!缪维尔!
  太好了,堤欧和缪维尔似乎都平安无事,所以之前在中庭坠落的巨鸟,可能是拉拉或伊斯卡。
  「没事吧!玲、布莉莎|。」
  「我们没事。我想先问,刚才是谁摔下去了?
  「伊斯卡坠落了,都是这个混帐幽灵害的。」
  堤欧沉痛地说道,双手也紧紧握住缰绳。
  「我饶不了你,我绝对要你好看!
  不知乔邦对堤欧的威胁有什么感想,他以狰狞的眼神注视着玲,并以平静的语气简短地说道:
  「我们下次再见吧。」
  随着一阵撕裂空气的风声,如暴风般的风压突然朝玲与堤欧扑来。
  定神一看,玲与堤欧的视线已被一道突然出现的深蓝色巨影占据,当暴风停歇时,那道巨影及乔邦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就像幽灵一样。
  但是留在他们脚边的东西,说明了对方并非幽灵。
  三叉的银色羽毛。
  另外,还有一个闪着红色光辉、像念珠般的装饰品……
  「慢、慢着!
  对方无视于堤欧的吶喊,破空的巨鸟振翅声在夜空中逐渐远离。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1-1 08:39 编辑 ]


  第二翔 Expedition Far 朝彼方出发

  1

  玲离开本宫殿『平议之间』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与三叉羽幽灵交手已经是昨晚的事了,为什么玲会在深夜出现在天都宫廷医院呢?她又是怎样溜出本宫殿的?以舒尔王为首的各个王室评议会成员,以及各种的教师们皆列席其中,花费足足半天的时间要玲做出答复。
  只不过舒尔始终对玲抱持着同情的态度,他穿着和以往一样邋遢的服装,并且一直表现出嫌麻烦似的敷衍应和。
  最后众人也是看在舒尔的份上,仅仅只是下了『今后若无许可,禁止擅自离开本宫殿』这种和以往一样的决定,就让玲从评议会中得到解放。
  玲走在大理石长廊上,并且确认了自己身边的状况。
  她虽然没有受到处罚,但是从今天开始,将在她身边安排两名近卫兵负责监视她的行动。不过就目前看来,人选似乎尚未决定,换句话说,玲现在还是自由之身。
  玲走下楼梯,跟路上的王家侍女打过招呼后,便先回到自己的房间,接着迅速换上方便行动的黑色皮制骑鸟服,蹑手蹑脚地下楼。
  玲的目的是地下通道。如果趁现在行动,应该还能有一次溜出去的机会,玲已经抱着事后会挨骂的心理准备,但无论是留在天都宫廷医院的布莉莎,还是伊斯卡的伤势——最重要的是,那个从自己手中溜掉的三叉羽幽灵,这些都让玲放不下心。
  宫廷地下并不如地面建筑那般富丽堂皇,而是以无数条构造简单的凝灰岩通道组成,现在也仅剩这里还保留着一千一百年前,初代莱比奴王建设天都时的残影。
  玲毫不犹豫地穿过眼前那条终年点着煤气灯的阴暗通道,最后在道路尽头一座石室的地板上找到了她要找的暗门,那就是与分布于宫廷地了的地下通道栅连的入口。
  就在玲打算要打开那扇暗门时,听见头上传来一阵振翅声。
  抬头一看,一只毛色黄黑相间的可爱鹦哥,正从通道彼端飞来。
  也许是因为环境舒适的关系,玲在宫殿内也经常看到类似的鹦哥,说不走在宫殿的某处还能发现鹦哥筑的巢呢。
  就在玲察觉自己看着小鸟的视线前方,出现了一个不知何时冒出的人影时,不由得全身僵硬。
  「是谁?
  人影发出脚步声缓缓朝玲走近。对方穿着紫色的连身服,并且穿戴着纯白的围裙与头饰,这名女性身上穿着玲所熟悉的侍女服装,而且拥有如田野花朵般的轻柔仪态。
  「卡洛塔……」
  她是舒尔王的专属侍女。由于她自小就一直服侍舒尔,因此也是个比任何人都了解舒尔的人。换句话说,她和舒尔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两人之间的信赖关系,有时就连身为舒尔未婚妻的玲都会感到嫉妒。
  不过平常总是待在舒尔身旁的卡洛塔,现在又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公主,您打算上哪儿去呢?
  卡洛塔发出如潺潺溪水般的悦耳嗓音,但玲察觉到在那潺潺溪流之下,潜藏着在川面下的强劲暗流。
  「只是去医院一趟。」
  「王室评议会不是才刚禁止您那么做吗?
  「妳真清楚。卡洛塔、顺风耳。」
  现在即使玲试图装傻,大概也无法骗过这朵田野中的花朵吧。只见卡洛塔用她那明亮的大眼睛直直注视着玲,并无视于玲的调侃开口说道:
  「公主您现在对莱比奴来说……不、就算对莱比奴周边诸国来说,也是重要的支柱。要是您有什么万一,这座大陆建立在微妙平衡上的和平局势,将有可能从根本开始倾斜,这点请您务必牢记在心,所以现在,请您跟我回去吧。」
  卡洛塔以如同树叶随风飘动般的动作伸出手,示意玲该走的方向。
  玲明白正如卡洛塔所说,自己是为了成为莱比奴与亚克的友好桥梁而来到这里。如果两国的关系出现裂痕,难保他国不会趁机发难,尤其是和莱比奴关系不合睦的卡严杰尔巴,肯定不乐于见到亚克与莱比奴互相友好。
  但是现在,玲自己也面临一件无法置之不理的问题。
  玲几乎可以确定三叉羽幽灵——那名自称乔邦的细瘦男子的身分,而且就在昨晚,他也亲口这么说道:
  ——我所期待的是战乱,为了取回吾等族人的未来,要以莱比奴作为基石。
  玲很清楚对方话中的意思。现在将乔邦置之不理才会引来灾厄,而拥有王家血脉的自己,必须视手铲除眼前的灾厄之芽。
  「我必须去探望我的朋友。之后就会得到许可,所以没问题。」
  「您不会得到许可的。」
  「妳怎么知道?
  「因为与公主有关的一切事宜,已由舒尔陛下交由我全权处理。也就是说,我不打算许可您这么做。」
  「舒尔他……」
  玲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况且就算卡洛塔拥有国王专属侍女的头衔,身为准王妃的自己竟然要由一介上家侍女来全权负责一切事宜,这对玲来说更是前所未闻,
  不过玲也明白,如果就舒尔的个性来看,他确实有可能这么做……
  「我总觉得舒尔和卡洛塔,你们怪怪的。你们总是在一块儿。简直像夫妻一样。」
  虽然这只是玲闹别扭而随口发出的抱怨,但卡洛塔的神情却莫各地透露出狼狈,那清新脱俗的面容,也增添了一抹朱红。
  「公主!您、您别胡说!要和舒尔陛下成为夫妻的是公主您,而不是我。开玩笑也该有所节制!
  平常总是神态自若的卡洛塔罕见地手足无措,并紧张地将紧握成拳头的手放在胸前。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
  「喔~~」
  玲露出作弄人的微笑。卡洛塔也许是察觉了玲的笑容所象征的意义,所以只能闭上嘴、在心中大叹不妙。形势已经遭到逆转,玲脸上带着得知有趣情报的喜悦,兴致船然盎然地上下打量着卡洛塔。
  然后……
  「我明白了,公主……」
  卡洛塔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如果您只是要去探望朋友,这次我就当做没看见吧。不过条件是,我也要随行。」
  田野的花朵露出了羞涩的微笑。

  2

  「对不起,伊斯卡。为了保护我们,害你变成这样……」
  堤欧小声地对坐在床上的伊斯卡表达歉意。
  为了保护堤欧和拉拉免于三叉羽幽灵的奇袭,伊斯卡受到了大臂骨折、额头需缝上数针的重伤,这也让平日的美男子变得十分凄惨。争于伊斯卡的爱鸟佩加索,也一样受到了右翼骨折的重伤。
  「这是三叉羽幽灵的错,所以你不需要在意。幸好佩加索的骨折并不复杂,听说经过接骨之后,休养两个月就能飞了。」
  「在伤好之前,无论是伊斯卡或佩加索,我都会负责照顾的。」
  拉拉也收敛起平常蛮横的态度,文静地这么说道。
  头上还缠着绷带的伊斯卡看见布莉莎在纸上写下『要快点好起来喔』的文字,也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不可饶恕……!
  堤欧紧握着拳头心想。三叉羽幽灵绑架了贵族、让国定竞鸟被迫中止、企图带走布莉莎,并且让好友身负重伤。
  昨天的事件虽然让堤欧得以洗刷嫌疑,但是他现在的心情却糟到谷底。最让堤欧无法原谅自己的,就是当时虽然是在一片黑暗当中,自己却在最擅长的飞行领域上败给对方这件事,而且还是在三对一的状况下。
  那撕裂空气的破空声仍在耳际挥之不去,光是回想起对手神出鬼没的飞行动作,就让堤欧冷汗直流。现在就算能再次和对手一较高下,老实说,自己也没有能胜过对方的自信。
  尽管到了现在,这种混合屈辱与恐惧的感情,也一直让堤欧倍感煎熬。
  即使是这样,堤欧还是认为除非自己能报一箭之仇,否则怎么都无法释怀。
  「堤欧,三叉羽幽灵的事就交给天都警察和近卫兵团吧。这间医院的警备已经比昨天更加严密,只要待在这里,就算是那家伙也无法随便出手的。」
  「你的意思是,凭我赢不了三叉羽幽灵吗?
  伊斯卡默默地点了点头。伊斯卡如此干脆的反应虽然让堤欧感到恼火,但一想到无法做出任何否定的自己,也一样让堤欧感到难以忍受。
  「你那是什么表情,看来你似乎很难接受呢。」
  「那还用说。若我是这样就认输的人,才不可能立志要当国定竞鸟骑手咧。」
  「既然这样,我就用能让你接受的方式来说明吧。」
  伊斯卡神情严肃地说道,接着拿起了摆在床头柜上的厚重图鉴。
  「昨天我被三叉羽幽灵击落的时候,佩加索扯下了对方的一截尾羽。那是一根相当特殊的长尾羽,我从早上开始便针对尾羽进行调查,最后找到的是这只巨鸟。」
  伊斯卡在图鉴中所指出的图片,是一只拥有流线型身躯的深蓝色鸟类,其中最具特色的部分,是长度几乎与身体相同的双叉尾羽,还有收起后长度仍与尾羽无异的长翼。堤欧在看见那只巨鸟的名字后,倒抽了一口气。
  「是大刀燕……」
  听堤欧这么一说,拉拉也惊讶地瞪大眼睛,反复确认图鉴中的内容。
  「那是不可能的,我从没听说过大燕科的巨鸟能被驯服成骑鸟。」
  「是啊,我也没听过。据说大燕能飞出接凤凰鸟的速度,而且还能巧妙利用两条长尾羽在空中进行锐角的转向。大燕之所以无法被驯服,上是因为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那种剧烈的飞行方式,而且牠们除了筑巢之外,一生几乎都在空中度过,无论是捕食、洗澡、睡眠全都在空中进行,由于牠们的生活圈与人类截然不同,所以能看见牠们的机会也不多。」
  「意思是说,三叉羽幽灵能够任意驾驭大刀燕吗?
  「没错。我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况且我也没听说过大刀燕有夜视力。但如果这是事实,那我们绝对部不是三叉羽幽灵的对手。」
  伊斯卡最后的强调,似乎是特别针对堤欧所说。
  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如果对手是大刀燕,那昨天的恶梦也就全部说得通了……
  就在堤欧紧咬牙关在内心挣扎时,有人敲响了病房的门。
  是玲。她的手上捧着一人几乎无法环抱的花束,由于隐约还可看见门外站着一名穿着侍女服装的美丽女性,因此不难想象一定是昨晚的骚动,让王室对玲多加了一重枷锁。
  「伊斯卡,你还好吗?
  「还好。虽然还会痛,但不是什么会死人的伤。」
  玲勉强自己露出微笑,并摸了摸一旁布莉莎的头
  布莉莎也只是回望着玲,并没有特别抵抗。
  就这样,所有人都陷入沉默。或许是因为面对三叉羽幽灵一败涂地,使大家灰心丧志的关系,房内的气氛仿佛是在举办葬礼,而往生的事物,是他们各自身为竞鸟骑手的尊严。
  「三叉羽幽灵,一定要抓到。」
  听见玲开口说话,堤欧才回过神。
  「今天,国军骑鸟兵团朝艾马利洛溪谷出发了。大家都说多雷斯枢机主教很可疑,再这样下去,莱比奴说不定会爆发内乱。」
  玲似乎是想说,他们必须阻止事情演变到那种地步。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手段能逮到三叉羽幽灵了,毕竟布莉莎的记忆还没恢复,那家伙大概也不会再冒险来抓她了。」
  布莉莎虽然一脸愧疚地低下头,但当她重新拾起头时,却对堤欧吐了舌头。
  「唔!这小鬼头……」
  先前保持沉默的伊斯卡则在这时叹了一口气,当所行人都不解地看着他时,伊斯卡这么说道:
  「还有一个勉强算办法的办法,能够找到三叉羽幽灵的线索。」
  「什么!?你这个优等生干嘛不早说?
  「我有告诉天都警察,只不过他们根本不当一回事。」
  伊斯卡苦笑着说道,接着用自己没有受伤的右手拨了一下头发。
  「况且要是让堤欧知道,他可能会失控地自己冲出去,所以我才不想说。可是,如果事情真像玲所说的,那就不能对三叉羽幽灵放着不管了。」
  「别把我说得像山猪一样。不提这个了,你说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三叉羽幽灵除了尾羽之外,还留下了另一样东西,那是一个用小水晶球串成的手环,堤欧,你们没看见吗?
  听伊斯卡这么一说,堤欧想起三叉羽幽灵逃跑后,好像是有遗落类似的东西,不过堤欧倒是一点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又怎样?那玩意儿上总不可能会写对方的名字跟住址吧?
  「当然不会。不过我将手环拿给天都警察看的时候,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那个像念珠一样的手环,其中的水晶珠是使用一种被称做火炎水晶的水晶制成,因为此种水晶中含有的红色矿物看起来就像火焰,所以才有这样的名称。」
  堤欧还是完全摸不着头绪,在无可奈何下保持沉默,却听到拉拉接着说道:
  「我知道!是幻之水晶,我听说那是一种没有人知道原产地的结晶。」
  「没错,火炎水晶就是幻之水品。到目前为止,仅有经过加工的成品,曾数次在市面上出现过,可是据说每次追踪其来源,都一定会追到某座山谷,也就是位于艾尔-哈达尔溪谷深处的暴风谷。传说在那座终年刮着暴风的山谷内,有一座地图上没有标示的村落,不过终究也只是传说罢了。」
  优等生说到这里转头看向玲。
  「玲,妳能用妳的力量找出那座村落吗?因为那里说不定会有三叉羽幽灵的线索。」
  伊斯卡的意思,应该是要玲动用莱比奴王家的力量吧。的确,如果只是传说,警察是不会行动的,因此才要使用权力从上头进行动员。
  听了伊斯卡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玲面有难色地考虑丁很久。
  仅有不知道玲真正身分的布莉莎,一脸不知所以然地仰望着她。

  3

  「莉慈,来一下。」
  玲叫住了路过走廊的马尾侍女,拜托她拿来大量的茶水与茶点。
  在走廊上另外站着两名天都近卫兵团的士兵,两人都拥有让玲难以应付的高大体魄,他们就是日后为了每天监视玲的举动而派来的监视人员。
  「辛苦了。」玲露出笑容问候两名卫兵。
  夜幕早已低垂。玲在本宫殿的私室中将头发绑成马尾,并等待侍女送来茶水。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自己几乎没有什么旅行时非带不可的东西,只要有骑鸟服和自由就已经足够。目的只有一个,就算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换,也一定要阻止三叉羽幽灵得逞。
  「呃……我送茶水跟茶点来了。」
  感觉十分胆小的侍女推着手推车进入房间。
  「谢谢。」玲一边道谢,一边等待莉慈将门关上。
  莉慈是之前让自己得以看到那份报导的侍女之一,玲之所以叫住她,是因为她看起来比较胆小伯事,还有与自己相似的发色跟体型。
  「对了,莉慈。」
  「请问公主有何吩咐?
  「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妳。妳能答应我吗?
  「呃……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
  看莉慈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玲便走近说道:
  「妳的衣服,和我的交换。然后妳一直在这里睡到天亮就好。」
  「咦!?
  没想到莉慈差点大声嚷嚷,玲立刻捂住莉慈的嘴巴,并在对方耳边小声地说:
  「在亚克拒绝未来王妃的请求,是终生刑,莉慈,妳知道吗?
  见莉慈激动地摇着脑袋,玲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4

  堤欧为缪维尔的背部装上骑座,并且仔细地固定,使其不致于松动。
  缪维尔背上的骑座并非竞鸟用的单座样式,而是过去堤欧在『快递帕哈罗』时所使用的运货用骑座,现在骑座上的货架已经被卸下,并改装成复座式,调整成可载运两人及所需行李的样式。
  而缪维尔也因为许久未能工作,高兴地发出「啾噜、啾噜」的叫声。
  这家伙似乎只要能飞,不管做什么都无所谓,毕竟以牠的体质来说,只有彻底劳动牠那身蠢好欲动的肌肉,才能让牠得到发泄。
  『这只鸟的眼睛好可怕。』
  堤欧眼前的素描簿上突然出现这句话,布莉莎似乎为了用笔谈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写在纸上的文字也显得扭扭曲曲,她好像认为这样还是无法表现她的心情,因此为了不让自己和缪维尔的视线相对,还刻意用素描簿遮住自己的眼睛。
  「要是为了这点小事就害怕,可是无法跟缪维尔相处喔,毕竟要是让这家伙生气,牠可是会吃人的呢。」
  听到堤欧这么说,布莉莎的表情为之扭曲,赶忙躲到堤欧身后。看到布莉莎怕成这样,堤欧说了声「胆小鬼」,接着放声大笑。
  现在堤欧要载着这个丫头一路飞往艾尔-哈达尔溪谷。那个位在天都北方、距离约六天行程的溪谷就算在莱比奴当中,也算是地形格外险峻的边境。飞到那座溪谷深处的暴风谷将玲找回来,就是这次旅途的目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昨天,堤欧在探访过伊斯卡后,在病房门门撞见了一个似曾相似的女性。
  那名穿着紫色侍女服、态度低调的清纯女性,正是前一天和玲一起来到医院的人。这么说来,代表玲应该也来了,但就在堤欧打算询问玲在哪里时,反而被对方拉住手,近身这么说道:
  「堤欧先生,请您帮忙寻找莉朵妮公主。」
  堤欧听见自称是卡洛塔的侍女一脸担忧地说明事情的经过,才知道玲在那天早上溜出了宫殿。她似乎是在前一天夜里吓唬侍女并抢走了侍女服,装扮成侍女的模样瞒过卫兵离开的。而玲所爱用的骑鸟服也与成堆的茶点掉包了,到处都找不到,玲还带走了里贝尔达拉,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您知道公主上哪儿去了吗?
  堤欧虽然不知道,但是并不是没有头绪,因为前一天玲才从伊斯卡门中得知寻找三叉羽幽灵的线索。
  堤欧猜想,玲多半是前往位于艾尔-哈达尔溪谷深处的暴风谷了。
  毕竟堤欧也看得出那家伙对三叉羽幽灵有股莫名的执着。堤欧之所以为了保护布莉莎而每晚夜宿医院,也全都是玲的主意。
  如果玲是依自己的意志前往艾尔-哈达尔的话,其中肯定有什么不能向他人说明的复杂理由,因为那家伙每次沉默行动的时候,总是背负着某些麻烦。
  「真拿她没办法。好吧,我会到处去找找看。相对的,请妳帮我跟舒尔王求个情,让这次打扫鸟舍的事情一笔勾淌。」
  堤欧这么对卡洛塔说完后,便接下了这件寻找玲的工作。
  问题是布莉莎。她似乎躲在走廊听见了堤欧和卡洛塔的对话,因此……
  『是谁不见了了?
  『刚才的人是王家的侍女吧?
  「莉朵妮公主不见了吗?
  『可是,刚才堤欧是说玲。』
  『玲就是莉朵妮公主吗?
  布莉莎在卡洛塔回去之后,就用笔谈不断追问。布莉莎见堤欧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接着写下孩子气的文字,并高举着素描簿逼近堤欧。
  『带我一起去,我也想帮忙找玲。她救了我,我想向她道谢。』
  布莉莎是认真的,她在知道自己被三叉羽幽灵当成目标的情况下,仍旧想挺身帮助玲。
  堤欧之所以对布莉莎的诚意让步,是基于自己终究都要为了寻找玲而出发,既然这样,借着布莉莎一起走,其实比让她待在这里更难让三叉羽幽灵发现。
  当然,这件事堤欧没行对任何人透露,他把布莉莎藏进他在地下室发现的一只麻布袋内,顺利将她带出医院,并在昨天就先将她带往鸟舍。
  布莉莎现在之所以穿着不合身的堤欧衣服、做成男装打扮,主要是为了掩饰身分。而这名扮成少年的少女,现在却拿若一截折断的地板刷,不知基于什么理由,一直想绕到缪维尔的背后。
  布莉莎还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做出『坐上骑座并不会被吃掉』的结论,但最后她还是因为谬维尔发出「啾噜、啾噜」的威吓,而吓得跌坐在地上。
  「看来带着这个小丫头一起走,可能是个误的决定……」
  堤欧虽然心中很后悔,却还是握紧了缪维尔的缰绳。
  「好啦,要走啰!你们两个!玲所骑乘的是世界最快的凤凰鸟,我们一开始就要全力冲刺,要有所觉悟喔!
  听堤欧这么说,缪维尔也张开了带有十字图案的翅膀,开心地发出「啾、啾」声。

  5

  「这是怎么回事?在布莉莎不见之后,怎么连堤欧也跟着不见丁?还有,我在布莉莎病房的垃圾俑里找到了这个!
  拉拉语气激动地边说边把被揉成纸团的纸片递给伊斯卡。
  上面写着『莉朵妮公主不见了吗?』、『可是,刚才堤欧是说玲。』等等像是布莉莎与堤欧对话的无数文字。
  「所以说,这代表堤欧为了找回失踪的玲,也把布莉莎一起带走了吗?再加上鸟舍里的缪维尔也不见了……伊斯卡!你快说话啊!。」
  拉拉不断骂堤欧是个有女童嗜好的绑架犯、自作主张的竞鸟白痴,并激动地将纸片撕碎。她还是老样子,一旦碰上跟堤欧有关的事就会立刻失去理性,如果堤欧还是为了寻找玲而行动,那就更不用说了。
  「真是的,那个笨蛋!三叉羽幽灵都还没逮到,就把布莉莎也拖下水!他根本就不晓得现在擅自行动有多么危险!要是被幽灵逮到,他又打算怎么办?你说话呀!伊斯卡。你不要一脸穷不关己的样子,好歹也说句话嘛!堤欧和玲都已经不见了耶!
  伊斯卡看见拉拉在病房里不断来回踱步,还激动地瞪着自己。
  这让伊斯卡只能无奈地顺了顺头发,接着试图安抚拉拉似地说道:
  「妳其实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堤欧和玲他们部不是小孩了。」
  「就是因为不是小孩,所以我才担心啊!
  拉拉高举拳头大叫之后,才察觉自己说了失礼的话,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看来无论是堤欧或拉拉,在对该如何坦承自己感情的这件事上,还真是半斤八两。
  「拉拉,我跟妳说,他们两人去的地方是艾尔-哈达尔的暴风谷。」
  「暴风谷……」
  「没错。玲应该是想循着三叉羽幽灵留下的手环,拆穿对方的真面目吧。」
  「为什么玲要自己一个人去做那种事?既然她是将来的王妃,动员军队还是什么的去处理不就成了吗?」
  「妳跟我抱怨这些也没用呀……」
  伊斯卡之所以让玲知道寻找三叉羽幽灵的线索,原因也跟拉拉说的一样,是希望她能以王室的权限动员组织的力量,毕竟玲会一个人采取行动,也是伊斯卡始料未及的结果。
  玲这次的行动存在着让人难以理解的部分,不过伊斯卡也不清楚实际原因……
  就在这个时候,一颗纸团砸在伊斯卡的脑袋上,让伊斯卡傻眼。
  「等一下!这么说,一切都是你大嘴巴害的啰?要是你没有提到什么火炎水晶的话,不管是玲还是堤欧,都不会跑去那个叫艾尔-哈达尔的地方嘛!
  「这种说法应该算是迁怒了吧?况且……拉拉,我刚才也说过,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因为他们只是去调查火炎水晶的来源,三叉羽幽灵并不一定在那儿。相反的,那家伙还留在天都附近的可能性高上许多,因此他们离开天都反倒比待在这里安全多了,不是吗?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以堤欧他们没有闯入暴风谷为前提。伊斯卡曾有一次机会亲眼目睹那座山谷,那里正如其名,是座始终刮着强烈暴风的山谷,据说有不计其数的巨鸟与骑手在进入那座山谷后丢掉性命,光是远观就令人不寒而栗。
  就算是堤欧他们也不可能会想闯进去,即使伊斯卡察觉自己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不过他还是这么认为……
  拉拉或许也在反复思索伊斯卡的话,她抱着胳臂、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一会儿之后,拉拉准备转身离去。
  「妳要去哪里?
  「艾尔-哈达尔,我也要去找玲。仔细想想,问题其实很简单嘛,两人胜过一人,三人胜过两人,既然只是单纯去找线索,那人手当然是越多越好。」
  见拉拉面不收色,伊斯卡不由得发出叹息,接着他一时想不出该如何接口,只好用右手摸了摸脑袋。
  伊斯卡并不想让拉拉跟去,他确实认为那里不会行什么危险,但是这样的思绪之外,伊斯卡察觉自己内心某处正敲响警钟。
  这就是直觉吗?对于总是以逻辑去思考事物的自己来说,直觉并不是一种让人想去相信的东西,那么,这种感觉究竟是……?
  「对了,拉拉。我记得前几天妳应该说过,在我和佩加索的伤势治好以前,妳都要负责照顾我们吧?
  「这是两回事。」
  拉拉脸上毫无歉意地说道,现在拉拉的心,大概早就已经追着堤欧飞到艾尔-哈达尔去了。在这个时候,伊斯卡才注意到自己那颗不愿让拉拉离开的心。
  伊斯卡认为自己一定是因为受伤的关系,导致心灵也变弱了,因此才会让平常能够轻易压抑的感情开始抬头。这是嫉妒,这是自己对能让拉拉如此着迷的堤欧所产生的强烈嫉妒,同时也是到目前为止,自己绝对不会显露出的、真正的自我。
  原来如此。
  一旦明白原因,就没什么难解决的。
  我只需要像往常一样露出微笑、压抑感情就够了,只需要守在两名重要的儿时玩伴身边,继续扮演身为优等生的自己。可是……
  「那我就先走啰,伊斯卡。」
  看见拉拉准备转身离开,伊斯卡极为自然地伸手拉住拉拉的手臂。
  因为除此之外,伊斯卡想不到其它让拉拉改变心意的方法。
  「拉拉,妳能不能不要去?
  拉拉回过头,伊斯卡继续说道:
  「不要走。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
  「咦……」
  拉拉露出惊讶的表情,伊斯卡才总算意识到自己这番行动所代表的意义。




  6

  在阴暗的山谷深处。
  吾等一族度过了长达一百八十年的漫长光阴。
  在这段岁月里,我们避人耳目地断绝与外人交流,在暗地里磨利刀刃。
  但这把刀却没有挥动的机会,也无缘收入鞘内,它在出鞘的状态下被弃置于荒野、被人遗忘。
  之后便从未改变,就这样日复一日。
  吾等忍受沉默、等待着不会到来的讯息,直到今日。
  然而……

  轰!
  营火在洞窟深处熊熊燃烧,将视线染成一片赤红。
  乔邦双眼注视着放置于火炎上的大锅,牙齿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昨晚,自从前往宫廷医院之后,乔邦的心就一直饱受煎熬。
  乔邦想到那三名似乎也是国定竞鸟骑手,并再次阻挠自己的一伙人。其中一名驾驭白隼的骑手再一次扯断了艾洛的尾羽,虽然算不上什么重伤,但这下大概又有三天无法飞行了。
  自己重要的手环也因为姬笠鶫的钩爪而遗失,那是受族人的规定束缚、在毫不抵抗下结束一生的父母留给自己的遗物,因此让乔邦感到强烈的遗憾。
  但是,这份让内心感到煎熬的憎恨,正个是对那些骑手发出的。
  那名在爵院屋顶上见到的高挑少女,以及少女所使出的锐利踢腿,直到现在还深深烙印在乔邦眼中。
  那招踢腿……不会错,是不折不扣的亚克王家宫廷武术——升隼脚。
  这么一来,少女的身分就是亚克国第二公主,莉朵妮--克里尼斯塔!
  这是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珍贵的猎物,亦是剥夺族人未来的仇敌之一。
  下次如果再有机会碰面,我势必要取她性命。
  并且要用那些人深值在这肉体当中的污秽刀刃。
  不过,在一切都随自己之意发展的现今,这也只能算是余兴。
  呼——呼——
  呼——呼——。
  豆角鸮在岩棚上鸣叫着。
  带着胭脂色羽毛的豆角鸮,是大小足以放在掌中的罕见角鸮。共计八只的豆角鸮频繁地转动脑袋,展开翅膀发出独特的叫声、牠们似乎正在讨食。乔邦看见他们的牠们的反应,便把作为饲料的野鼠丢进了如同小小饰品的角鸮群小:中。
  「就快了,解放的时刻近了。你们很快就会和我们一样,也能……」
  乔邦轻轻抚摸角鸮的背部,角鸮们发出了心情愉悦的声音。
  乔邦不希望再见到任何族人受到伤害。乔邦不愿见到任何同伴和未能实现梦想便离开人世的父母一样,这些人包括了自己唯一的亲人、爱鸟艾洛,还有这群角鸮。
  自己也正是为此而让自己成为野兽,这都是为了亲于扯断那条绑住族人未来的锁炼。
  乔邦提着热腾腾的大锅走向洞穴深处。在洞穴深处有一座深坑,五名贵族都被监禁在那儿,现在也到了给他们饲料的时间。
  「吃吧。今晚值得庆祝,但在目的实现的那天到来之前,我都不能享受象样的食物,因此你们就代替我享受吧。」
  乔邦看见贵族们各个坐在岩石上,用畏惧的眼神仰望自己。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乔邦明白他们之后的死活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瑞鸟的气脉果真是实际存在的东西,不过我之前倒是做梦都想不到竟然是那样的玩意儿。」
  乔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平息怒火,嘴角也浮现出笑意。他现在心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得到复仇手段的喜悦,甚至让他涌现想大声吶喊的冲动。
  瑞鸟的气脉——对天都而言,是绝对不能失去的生命恩惠,同时也是会带来灾厄之火的诸刃之剑。
  一旦点燃火焰,那些人也将无从选择地任其吞没。
  而吾等族人也将从黑暗中得到解放。
  这一切都将以那美丽、壮阔的天都瓦解为序曲。
  要实现这个心愿,还必须先找到通往瑞鸟气脉的入口,反正这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呵呵呵……」
  乔邦最后终于无法克制自己的笑意,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演变成乔邦独自一人的狂笑,回荡在这个和乔邦成长的溪谷一样阴暗的洞穴中。

  7

  堤欧在下着豪雨的溪谷中紧握着缰绳。
  打在身上的雨粒与雾气妨碍了视线,让堤欧边冒着冷汗,边在狭窄的岩壁缝隙间穿梭。堤欧选择了一条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装上耸立岩壁的危险路线。
  灰沉沉的天空瞬间闪过了一道闪光,紧接着是一阵轰隆巨响,堤欧之所以会飞在溪谷内,也是为了避免遭到雷击。
  「可恶!在上空飞明明很轻松,但现在这种天气根本无法飞到云层上!
  一听见堤欧抱怨,缪维尔随即发出「啾、啾」的同意声。
  这是一段危险的飞行,或许暂时先找地方躲雨,让缪维尔整理羽毛才是聪明的做法,但是让他们无法这么做的理由,正紧贴在堤欧的背上。
  堤欧只要稍微放松缰绳,背部就会立刻被槌一下。回头一看,一个扮成男装的女孩明显举着一只手,紧接着在堤欧穿着飞行夹克的背上传来『再快一点』的文字触感。
  「要是再飞得更快,妳这个小不点可会被风吹走喔。」
  堤欧发出不输给强风的声音说完后,背部又被槌了一下。
  『不要紧,别在意。』
  「唔!这小鬼,让人超火大的……」
  堤欧真的不明白要在什么环境下长大,才会变得像她一样,因为布莉莎在全速飞行的缪维尔背上简直没有丝毫惧怕。莫非她的恐惧感跟记忆一起丧失了吗?如果是不习惯速度的人,处在现在这样的剧烈飞行中,就算早已昏迷也不奇怪。
  为了前往位于艾尔-哈达尔内部的暴风谷,这已经是堤欧他们从天都出发后的第四天了。在这段期间,他们一直以这个步调在飞行,行程也因此十分顺利,原本计划要花六天的路程,似乎在明天上午就能抵达目的地了。
  但是话说回来——堤欧心想,玲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前往暴风谷呢?而且还是在没有告知王室、只身一人的状态下。
  自己完全不明白那家伙对三叉羽如此执着的理由,最重要的是,她就连在八个月前和她一同赌命的自己也什么都没说,这实在让人不是滋味。
  对玲来说,自己究竟算什么呢?
  只是带她前往天都的导游吗?
  之前她会跑来鸟舍,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吗?
  这样的怀疑折腾着堤欧的心,堤欧发觉仿佛心里出现裂痕的感觉比以前更严重了。
  「玲……」
  在堤欧自言自语的时候,背部突然被人猛力敲打,将堤欧拉回了现实。
  堤欧回神后,才发现在前面的雾气后方,有棵生长在绝壁上的巨大树干。
  那是一棵巨大的岩松,令人联想到巨人手臂的粗大树干,斜伸在前方阻挡住去路。
  惨了!看样子是避不开了!
  「啧!。」
  「啾噜噜噜!
  在堤欧拉扯缰绳的瞬间,缪维尔也同时做出反应。缪维尔展开翅膀来降低速度,同时将双脚朝岩松的方向伸出,这是在无法躲开的情况下,选择至少减缓冲击的做法。
  「小丫头!抓紧了!
  听堤欧这么一喊,布莉莎也立刻照做,她用双臂环抱住堤欧的身体,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固定,但是她的动作并未就此结束。
  布莉莎在紧抱住堤欧的状态下,突然让身体跃离骑座。堤欧因为身为竞鸟骑手的自尊,平常都未使用安全带之类的工具,理所当然地,堤欧就这样连同布莉莎的身体一起从骑座旁滑落。
  「笨、笨蛋!
  两人的身体最后以吊挂于骑座旁的方式停止,堤欧之所以没有摔下鸟背,全是因为绑着安全带的布莉莎将他牢牢抱住的关系。
  两个人的身体吊挂在空中,让跃起身体以减速的缪维尔失去了平衡,牠原本朝正前方突进的身体,就这样倾斜地滑过右下方的空中。
  令人料想不到的是,因为这个缘故,缪维尔原本即将与树干相撞的庞大身躯,改而从树干的下方穿过。
  真是太走运了!
  堤欧看见被大雨淋湿的树干,就在伸手可及的距离通过自己的头上。
  缪维尔则立刻恢复平衡,一边振翅一边让险些从骑座上摔落的堤欧跟布莉莎回到背上。
  「啾噜噜!
  「抱歉啦!缪维尔。」
  堤欧抚摸着缪维尔宽大的鸟背答谢伙伴的辛劳,接着朝身后瞪了一眼,并伸手扯住布莉莎的耳朵。
  「臭丫头!妳刚才那样很危险耶!我们差点就落鸟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布莉莎用手灵巧地进行笔谈,她继续在堤欧背部写下:
  『因为,人家以为会撞到嘛!
  『明明是堤欧东张西望害的!
  『是你技术不好!
  『欺负人!
  『笨蛋!
  「这小鬼……竞然一点部下懂得节制。」
  虽然不能说话,不过她真是个口无遮拦的小鬼。
  不过,布莉莎说得也没错,况且也是因为她,才能避免撞上树干。
  『不可以再东张西望了。懂了吗?!懂了吗?
  「懂、懂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我就原谅你吧。
  布莉莎用这样的态度露出灿烂的笑容,接着完全不把摆臭脸的堤欧放在眼里,开始用手拍打缪维尔的背部。
  『既然懂了,就快点飞吧。眼神凶恶的鸟先生。』
  「牠叫缪维尔!而且妳写在我身上有意义吗?
  『别在意、别在意。』
  缪维尔从傻眼到说不出话的堤欧腿下,发出了「瞅噜噜」呜叫声。
  似乎是臀部被布莉莎这么一拍,让牠燃起了干劲,眼神里明显燃起火焰。
  「算了,随便你们吧。」
  堤欧在开始加速的缪维尔背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8

  「老婆婆,妳知道火炎水晶吗?
  在雨过天晴的天空下,面容慈祥的老婆婆听到玲的问题,不禁瞪大眼睛。
  「火炎水晶?。」
  「对。在小玉块中,有红色矿石的东西。听说就在这座村子后面的暴风谷内。」
  老婆婆好像听懂了玲的来意,却一脸困扰地摸了摸自己的白发。
  坐在她附近的五名老人也或多或少露出同样的态度,仅有一名年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兴致盎然地注视着玲。
  「在现在这个时期,这可真稀奇呢。在几十年前,倒是有很多像小姐一样来寻找火炎水品的好事者,他们都是以这座村庄为据点、要前往暴风谷的人。火炎水晶是幻之水晶,所以那些人想靠它来一夕致富。」
  「那么,有人找到了吗?
  「没有,通通没有。什么火炎水晶的,最后也只不过是传说,虽然我好歹也活了超过七十午,可是就连我的曾祖母都跟我说她从没看过呢。」
  老太婆说完开心地笑了起来,玲不禁垂下肩膀。
  玲离开天都已经过了六天,她在今天早上才抵达艾尔-哈达尔,虽然以里贝尔达拉的速度应该能再早一天抵达,但因为半路搞错方向而损失了宝贵的时间,虽说玲来到莱比奴已过了八个月,但几乎无法离开宫殿的境遇让她吃了大亏。
  玲靠着里贝尔达拉在暴风谷上空绕了约半天的时间,她的心中抱着淡淡的期待,希望能在眼下发现某些和三叉羽幽灵有关的线索。
  但暴风谷正加其名,是座刮着激烈强风的巨大溪谷,超过西座以上扭曲的断崖绝壁,构成复杂的图样耸立于眼前,看起来既像吞没大地的无数巨浪,又像自然打造的庞入迷宫。
  在这座溪谷中,还有强风奔腾其中并拒绝所有人侵入,虽然玲好几次想骑着里贝尔达拉靠近,然而强劲的风势总让玲无法飞人谷中。
  所以玲才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前往艾尔-哈达尔的村庄,试图找寻有用的线索。
  艾尔-哈达尔的村庄正如玲所听闻的一样,位于边境之地,依靠断崖的洞穴住居数量不达两百,和堤欧他们的故乡毕纳镇相比,人门大概连三十分之一都不到。取而代之的是许多的田地,利用断崖的岩棚开垦而成的细长田地,在层层相叠了,为满是岩石的溪谷增添了美丽的绿意。
  最后玲在村庄最高处、一座盖在断崖上的风车小屋附近看到人影,但是玲降落到地上之后打听到的结果,却像刚才一样一无所获,于是她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继续向眼前的老婆婆问道:
  「老婆婆,知道有谁熟悉暴风谷吗?。」
  「嗯,我倒也不是不知道,不过……」
  老婆婆转过头去,她所面朝的方向坐着一位带着草帽的老爷爷,老婆婆指着那位老爷爷兑道:
  「那个人也是以前来这座村庄寻找火炎水晶的好事者之一,他也早在五十年前放弃了那个梦想,现在过着耕田的生活。不过,实际上他是因为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才会留在这个村庄的吧。」
  老婆婆说到最后的部分时,将嘴凑近玲的耳边,小声且愉快地这么说道。
  「老太婆,妳少胡说八道。对了,这位小姐,妳是来找火炎水晶的吗?
  看起来有些古怪的老爷爷,用手提起帽沿瞧了玲一眼,玲向对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我叫玲。老爷爷,你找过火炎水晶,是真的吗?你有火炎水晶可能在哪儿的线索吗?
  「哼!要是我有那种东西就不会放弃了。那玩意儿只是传说,要是太过贪心,人生可会一无所获喔。」
  爷爷的话让老婆婆的额上浮现皱纹。
  「你指的应该不包括娶了我这件事吧?
  听了老婆婆的话,老爷爷只是哼了一声不加理睬:
  「我不是来找火炎水晶。我要找的,是有火炎水晶的地方。」
  「那不是一样吗?
  「旁的老人忍不住发出笑声,玲不知该如何说明,于是这样问道:
  「呃……各位老爷爷,你们知道三叉羽幽灵吗?
  大家听玲这么一问,暂时安静了一下。就在玲不知所以然的时候,老人们彼此交互看了看,接着像是终于按捺不住地放声大笑。
  「她竟然说幽灵!现在还是大白天呢!
  「先是火炎水晶,接着又是幽灵吗?真是太有趣了!
  老人们边笑边说道。看来报纸并没有送到这个村庄,在天都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在边境之地却被当成普通的鬼故事。
  这下麻烦了,结果没有任何收获。现在只能先在这座村庄住下来,等明天再前往暴风谷了吗?
  就在玲打算放弃的时候,一个声音在玲的旁边说道:
  「妳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是走路来的吧?
  说话的走在这里唯一一名年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亲切的笑脸与容貌十分相称,声音也很悦耳。
  「我是来自关国的留学生。我从毕纳镇的朋友那里听说火炎水晶的事,很感兴趣。我怕我骑来的巨鸟会造成困扰,所以停在其它地方。」
  玲微笑着说出准备好的谎言。她不能表明自己是莉朵妮公主,之所以将身为凤凰鸟的里贝尔达拉留在其它地方,也是为了避免身分被人察觉。
  「哦?妳是邻国的留学生吗?。那么为了促进友好,我们应该要多少帮个忙啰。」
  少年说完后,看着其中一名老爷爷说:
  「柯尔卡爷爷,你就把以前画的那张地图给她好了。只要有那份地图,不就可以知道暴风谷的风向了吗?而且我记得在那上面,也有爷爷你标示的可能地点。」
  天无绝人之路。玲双手合在胸前,嘴角露出笑容。
  「请您务必伸出援手。」

  9

  在雷雨停歇的隔天早上,堤欧骑着缪维尔在深谷上空滑翔。
  堤欧脚下到处都是扭曲的绝壁,构成了蛇形的路线,并在大地上描绘出仿佛迷宫般的复杂模样。
  在断崖绝壁当中,带着浓雾的气流正快速流动。那是风的浊流,就连毕纳溪行的针岩谷也相形失色,要是被那道浊流吞没,就算是缪维尔也应该无法全身而退吧。这里是座名符其实的暴风谷。
  「玲那家伙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堤欧在上空找不到里贝尔达拉的踪影,若是她已经跑进这座山谷内,事情可就麻烦了。
  凤凰鸟是种像鹫与鹤混合的巨鸟,但说是就,牠的脚太长;说是鹤,脖子又太短。在牠金黄色的身体上,还长有覆盖住颈部的琉璃色耀眼鬃羽,此外,在巨鸟当中也算格外庞大的身躯上,还有一对与身体相称的宽广双翼。
  那种翅膀肯定会受到气流的强烈影响,要是进入这座山谷,就算牠是世界最快的巨鸟,也会变成毫无用武之地的废鸟。最重要的是,一旦其庞大的身躯无法动弹,恐怕也不会有任何能将牠从暴风谷中救出的手段,最后等待牠的唯有死亡。
  「毕竟玲对这一带的地理环境不熟,就算还没抵达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这是堤欧的希望,但是看样子,他似乎想得太美了。
  堤欧的背部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很痛耶!臭丫头!就在堤欧打算这么大叫的时后,才察觉到布莉莎的手指着下方。
  『那里有一只大鸟,为了不被风吹走正抓着石头。』
  「什么!?
  堤欧望向布莉莎所指的方向。在婉蜒曲折的山谷中,带着浓雾的气流正以惊人的速度流动,透过在激流中偶尔现身的浓雾缝隙,堤欧才隐约看见有东西在底下晃动。
  那是一座在深谷之间的岩棚,有一对金黄色的翅膀在强风的吹拂下紧贴着岩块。
  不会错,那是里贝尔达拉!
  「玲那家伙,做事也不考虑后果!
  『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快想办法。』
  堤欧感受到布莉莎正用她擅长的笔谈,在自己的背上激动地诉说。
  用不着她说,堤欧也已经看出风的动向,只要在进入蛇行的绝壁之前,从上风处冲入激流,应该就能抵达那座岩棚,之后的事就到时候再想吧。
  「布莉莎,妳先下去。我过去救她,妳在山谷上等我。
  堤欧的背部又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布莉莎对他摇头表示拒绝。
  『我也要去,我一定要去,我要救玲。』
  坚定的眼神与笔谈的强硬语气,反映出布莉莎的意志。
  「说不定会死喔。」
  『没问题,有堤欧和眼神凶恶的鸟先生,一定能救到她。』
  「就跟妳说牠叫缪维尔了。」
  『对,我就是说那个鸟先生。』
  算了,也罢……
  「听好啰,布莉莎,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手从我腰上放开喔。」
  布莉莎用手指比出一个圆圈表示明白,并点了点头,接着堤欧在搭档的背上拍了两下。
  「啾!
  缪维尔自然是干劲十足,牠就像是随时都能出发似地凝视着谷底。
  「拜托你了,因为这次也只能依赖你了。」
  缪维尔配合堤欧拉紧缰绳的动作收起了翅膀,接着他们就以这种状态冲入暴风谷中。
  *
  谷内充斥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强烈气流,不只是气流很剧烈,就连空气的量也非比寻常。
  这已经不是气体的流动,而是波浪,是拥有液体般压力的强风浊流。
  而且因为浓雾的关系,视力也难以发挥作用,仅能偶尔从宛如白色窗帘的浓雾裂缝中确认自己的位置。
  「撑住!谬维尔!
  「啾、啾!
  在白色浊流的翻弄下,缪维尔拼命地拍动翅膀,他们正逆流而上,朝上风处飞行。但是缪维尔的身体却在暴风的摆布下,逐渐被推向后方。
  目的地就在身后。换句话说,到目前为止都符合堤欧的计算,但是和计算不同的是,超乎想象的暴风,让缪维尔连保持平衡部做不到。
  现在他们处于只要稍不留神,就会立刻撞上绝壁的状态。
  在震耳欲聋的狂风呼啸中,堤欧紧抓着骑座的框架回头望着后方。
  在身后的岩棚上,堤欧隐约可以看见金色巨鸟的身影,是里贝尔达拉。牠用长脚紧抓住岩石的模样彷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堤欧也看到了在牠的背上、身穿黑色骑鸟服的玲。
  「再左边一点!缪维尔。一旦被吹到下风处,可就再也到不了岩棚了。」
  堤欧虽然这么说,但就算是缪维尔,也没有余力能回头确认位置。现在缪维尔光是要而朝前方保持平衡就费尽了全力,虽然牠透过堤欧缰绳的引导尝试水平移动,然而现在仍处于尾羽稍微偏斜就有可能失去平衡的状态。
  「这样子不行,只能先飞出暴风谷再重新试一次……」
  就在堤欧咬牙的时候,突然察觉缪维尔的身体正向左移动。
  是风吗?堤欧虽然这么想,但是随即便察觉原因。
  是因为堤欧背后的布莉莎,将自己娇小的身躯横向悬在骑座外,她的手脚仍维持在骑座上的姿势,仅让上半身跟腰部移向骑座左侧。
  似乎是因为这样,缪维尔才得以在保持平衡的状态下,水平朝左侧移动。
  这简直像是特技,堤欧从没见过这样的骑鸟技术。
  「妳这样会被吹走喔!
  布莉莎看着堤欧点了一下头,似乎是『放心交给我』的意思。
  「哼!小丫头还想学大人啊!
  「那就看妳的了!」堤欧大喊,接着拉紧缰绳。
  现在除了正面的暴风之外,上下左右都有强烈的气流袭来,缪维尔努力承受着强风的压力,同时逐渐朝里贝尔达拉接近。
  「很好,缪维尔,抓住岩石!
  「瞅噜!
  察觉到堤欧缰绳的指示,缪维尔用钩抓紧紧抓住岩石。在岩棚正面,也就是堤欧正后方的位置,有着黄金色巨鸟的身影,现在的里贝尔达扯已经不是堤欧在八个月前看见的那只幼鸟,尽管还不算是成鸟,但光就大小来说,也已经比缪维尔大上一圈,琉璃色的鬃羽也比以前更加华丽。
  「啡——!」
  不知是否因为里贝尔达拉还记得堤欧的关系,牠对堤欧叫了一声。相较于那露大的身躯,牠的胆量却似乎不怎么样,里贝尔达拉的叫声反映了牠的个性,堤欧能从其中感受到牠的胆怯。
  紧抓住牠背部的玲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堤欧,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虽然强烈的风声打散了玲的声音,但堤欧还是能从玲嘴唇的动作明白她说了什么。
  ——堤欧!
  玲刚才是这么说的。她想必很惊讶吧,毕竟玲是在未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溜出宫殿的,她肯定连做梦都想不到,有人会在这时候跑来救她。
  「嘿嘿!」
  知道厉害了吧!堤欧心想,本大爷可不会被妳轻易骗过去,我要趁现在让玲彻底明白这件事。
  「听好了!小丫头,妳要乖乖待在这里喔!
  堤欧向布莉莎丢下这句话,便以华丽的动作跃下骑座——他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因为暴风的关系,堤欧摔在岩地上连滚了好几圈,要不是在里贝尔达拉身上的玲伸手拉住堤欧,堤欧恐怕会直接滚落山谷。
  「堤欧,你在干什么?那样、非常危险。」
  「妳没资格说我!
  「你连布莉莎都带出来,要是被三叉羽幽灵发现怎么办?
  「就说妳没资格说我是听不懂喔!
  她还是一样,是个不知道什么叫常识的家伙,人家难得想用帅一点的方式登场,被这么一搞总有一种划不来的感觉。
  堤欧臭着一张脸,抓着骑座的框架站起身子,就在这个时候,玲将嘴凑到堤欧耳边。
  「谢谢你,堤欧。你来救我了,我现在好感动。」
  见玲突然表现出淑女的一面,让堤欧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虽然堤欧很想让玲知道自己有多么为她担心,却没有勇气把心里的想法确实地用言语表达。
  「我、我并不是自己想来的,只是因为卡洛塔拜托我这么做喔。」
  「卡洛塔她……」
  玲的表情浮现出些微的不满。早知道会变成这样,还是应该要多卖一点人情才对,现在真后侮。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里贝尔达拉开始发出痛苦的声音,无论如何,都得先想办法离开这座暴风谷。
  「总而言之,再这样下去堆贝尔达拉会受不了的,我们要离开这里。」
  「好。那么,要怎么离开?里贝尔达拉,好像不能在这座山谷飞。」
  堤欧被玲用那对翠绿色的双眼盯着,抱着胳臂陷入沉思。他虽然在上空一见到玲就不假思索地冲入暴风谷,不过并没有事先想好离开的方法。
  话说回来,真的有方法能让里贝尔达拉庞大的身躯离开这里吗……?
  「难道……堤欧,你什么办法都没想?
  「唔!呃、怎么会呢……」
  「真的吗?
  「那、那还用说!」虽然堤欧这么回答,却还是没行想到对策。
  里贝尔达拉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堤欧实在不认为牠还能抵抗风势飞到上空,但是如果任凭气流摆布,也是死路一条。
  就在堤欧伤脑筋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小腿不知道被谁拍了一下,低头一看,才发现为了不被强风吹走而低着身子紧抓岩石的布莉莎,正抬头看着自己。
  「妳这家伙,我不是才跟妳说很危险,叫妳不要过来吗?。」
  堤欧一边抱起布莉莎,一边激动地说着,但是布莉莎却一脸没有听见的样子,伸手攀住玲的手臂。
  「布莉莎,妳是因为担心我才跟来的吗?」
  布莉莎点了点头,玲也伸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脑袋。因为两人那是黑发的关系,看起来就像一对真正的姊妹。
  布莉莎在这时露出严肃的表情转过头,伸手在堤欧的手背上写下文字。
  『在下一个转角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洞穴,如果能飞到那里一定能得救。』
  「妳怎么会知道有洞穴?
  『刚刚在上面看到的。』
  真的有那种东西吗?堤欧虽然对自己的视力也颇有自信,但是在浓雾的干扰下,根本看不到什么洞穴。
  「妳确定没看错?
  『不会错的。』
  布莉莎的一双大眼睛直视着堤欧,看来她有十足的信心。
  堤欧向布莉莎说了声「好吧」,接着做出决定。反正也没有其它方法,也只能试试这个提案了,现在的问题是,里贝尔达拉能否撑到抵达洞穴。
  就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堤欧察觉风势突然趋缓,转头察看上风处,发现缪维尔莫名其妙地张开了翅傍。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发出威吓的叫声,看来那个家伙似乎在向这阵暴风挑衅。
  有本事杀了我,就尽管来吧——缪维尔用这样的姿态、高高竖起头上的冠羽。
  「别为了那种事浪费体力啊……」
  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家伙,但是也多亏了缪维尔,让堤欧想到了一不好点子。
  「玲。再过去有个洞穴,我们到那里去。我先飞在上风处,妳则让里贝尔达拉飞在缪维尔的正后方,用我们来减低风阻。」
  「我明白了。」
  见玲充满信任地应声同意,堤欧暗自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带大家脱离险境。
  *
  在全身承受着激流的状态下,缪维尔努力拍打翅膀。
  然而,无论缪维尔如何卖力地挥动双翼,仍然缓缓被推向下风处。
  堤欧实在不敢相信如此努力飞行的缪维尔,竟然会输给风压。
  在身后不远处,可以隔着薄雾看见里贝尔达拉的身影,就算有缪维尔在前方阻挡强风,还是无法完全避免暴风打在牠庞大的身躯上。从里贝尔达拉飞行的模样可看出牠已经不剩丝毫余力,现在谁也不知道牠究竟还能再撑多久。
  「缪维尔,再稍微靠右一点。」
  「啾噜噜噜噜!
  也许是因为动作无法随心所欲的影响,缪维尔的反应开始浮现焦躁。
  面对这样的暴风,看来就算是缪维尔,最多也只能做到维持平衡。
  就算试图偏向右侧,在强风的攻势之下,最后也会被赶回山谷中央。
  『看见了,在右后方!
  是布莉莎的笔谈。堤欧透过雾气的缝隙仔细观看,看见了在绝壁上的裂缝。
  那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就尺寸来看,就算是巨鸟也能轻易通过,从洞穴的宽度来判断,就算要让里贝尔达拉张开翅膀通过也不成问题。
  「玲,就快到了!
  玲看见堤欧用手比了几下,转过头确认了洞穴的位置,接着点点头。
  看见获救的希望,玲也能透过缰绳,感受到里贝尔达拉的翅膀重新涌现出力量。
  接下来就只要想着如何飞到那里了。不过,这也是最大的问题……
  此时布莉莎又再次将身体朝右倾斜,虽然不知道布莉莎是从哪里学到这种技巧,但是缪维尔的身体也确实地开始朝右侧水平移动。
  这种骑鸟技术虽然让堤欧感到不可思议,但仔细一想,也觉得这种方式不无道理。缪维尔现在保持着水平状态朝正前方飞行,也就是说,这样能让牠在左右翅膀的力量均等、全力飞行的状态下,仅靠着骑鸟上移动体重来政变方向,这也代表着将完全不会浪费缪维尔振翅的力量。
  这招很管用,只要将这个招数练熟,相信在国定竞鸟上也能缩短时间。
  说不定也能让自己更接近追求的飞行路线。
  「缪维尔,你就这样保持直飞喔。」
  「啾!」
  在缪维尔保持水中的状态下,堤欧将自己的身体悬在骑座之外。
  突然袭来的强烈风压让堤欧差点被吹走,要不是他连忙恢复姿势,险些就会摔下鸟背。
  缪维尔受到堤欧的动作影响,也差点失去平衡,之所以能设法撑住,主要还是由于平日的锻炼发挥了成效。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
  「抱、抱歉,缪维尔,我稍微失误了。」
  看见缪维尔竖起冠羽抗议,堤欧也透过缰绳表示歉意。
  『不可以让整个身体都伸出去,手和脚要维持不变,只能移动上半身跟腰部。』
  「上半身跟腰部?
  布莉莎笔谈的内容让堤欧皱起了眉头,感觉还挺有难度,必须在自己跟谬维尔都维持平衡的状态下,只让体重移动才行,况且又是在这样的强风下,这对骑鸟士的体力也有相当大的考验。
  堤欧听从布莉莎的建议,试着将腰部移到骑座外,这次堤欧的动作特别缓慢,深怕再次失去平衡,就在堤欧自己也觉得这种姿势很难看的时候……
  『堤欧是在扭屁股,你忘记上半身要动了。』
  被布莉莎在背上写下了屈辱的字句。
  「唔!这丫头真让人火大。」
  这次堤欧让腰部的动作稍微大胆了一点,而上半身也跟着移动到骑座之外。
  轰!
  堤欧压低身躯,努力承受着非比寻常的风压。
  虽然十分缓慢,不过缪维尔的身体也确实地朝右侧移动。
  『对,大致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心理的松懈造成了灾难,突然从左侧袭来的强风吹翻了缪维尔的身体。
  「唔!」
  眼前出现一片绝壁,堤欧连忙拉扯缰绳,缪维尔则在同时翻转身体,靠脚跳离岩壁。
  那是缪维尔在『龙头』也施展过的断崖踢。多亏了这一个绝活才免于撞上绝壁的危机,但是在暴风的侵袭之下,缪维尔的身体也迅速被吹向下风处。
  「啾噜噜噜!
  缪维尔高声呜叫,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衡,然而真是的问题是原本在后方的玲。里贝尔达拉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换到了缪维尔的前方,在突然少掉缪维尔挡风的情况下,里贝尔达拉虽然拼命振翅,却明显地不敌风势,碍于宽大的翅膀,里贝尔达拉眼看就要被强风吞没。
  『堤欧!右边!
  堤欧定神一看,发现目标的洞穴就在自己的身边,要是继续被刮向下风处,里贝尔达拉和玲就没希望了,机会只有一次。
  「撞上去!缪维尔!
  「啾噜!
  里贝尔达拉开始随风摆布,堤欧对准了牠的侧腹,拉扯缰绳对缪维尔下达指令。
  堤欧在拉扯缰绳的同时,也一口气将自己的腰部跟上半身悬在骑座外。
  「上吧!
  从未感受过的强大重力侵袭了堤欧伞身,缪维尔转成直角,一头朝里贝尔达拉撞去。
  巨鸟与巨鸟的碰撞产生强烈的冲击。
  在暴风当中,三个人与两只巨鸟全部在半空中弹起。

  11

  这是个仿佛绝壁裂缝般的巨大洞穴。
  洞穴内部有胜过入口的宽敞空间,洞顶远在头上的彼端,洞内拥有足以让十只巨鸟并列飞行的宽度,而洞穴的深处被一片黑暗笼罩,更难看出还有多大的空间。
  在洞穴外面,暴风虽然仍旧持续不断,但是洞内却意外地安静。
  「为什么妳要一个人跑出天都?
  面对堤欧仿佛逼问般的话语,玲低声说道:
  「再这样下去,莱比奴会爆发内乱。在那之前,我想找出火炎水晶在哪,查出三叉羽幽灵的真面目。」
  「这不是妳该做的事吧。更何况我要问的是,妳为什么连一句话都没和我们说,就自己一个人跑出去。」
  玲无法回答,她很明白堤欧是在为自己担心,如果将事情告诉堤欧,他一定会出手相劝,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玲说不出口。
  玲不希望继续将堤欧拖下水,而且自己早就明白了三叉羽幽灵的身分。如果在这座山谷内真的有和那个人有关的线索,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将它找出来,因为这是流有亚克王家之血的人所背负的宿命。
  「妳说话呀?!
  「对不起,堤欧。」
  听到玲的道歉,堤欧不悦地哼了一声、将脸别到一旁。
  「又开始装哑巴了。」堤欧小声抱怨。
  在洞穴的一角,里贝尔达拉正在安静地休息,牠似乎相当疲惫,长长的脖子绕到身后,就像睡死了一样。要不是有缪维尔把牠撞进这座洞穴,恐怕会演变成无可挽间的状况。
  一想到这里,堤欧便觉得多少感谢都不足够。
  玲走近在休息的里贝尔达拉,伸手轻柔地抚摸牠的鬃羽。
  「对不起,里贝尔达拉,让你碰到这种危险。」
  在沉睡中仍对玲的话语发出「啡」声回应的爱鸟,让玲心里涌出无限的怜爱。
  里贝尔达拉刚从蛋里孵化的模样,玲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这只喜爱撒娇的巨鸟因为认亲本能而误认为玲是母亲,对玲来说,牠也是如同自己孩子般的存在。
  在洞穴的入口,缪维尔仍持续对洞外的暴风发出威吓。
  缪维尔激动地挥动着翅膀,「啾噜噜」地对着洞外呜叫。
  布莉莎则在缪维尔身后使劲拉扯牠的尾羽,似乎是想警告缪维尔现在的行为十分危险,可是在愤怒的缪维尔一瞪之下,布莉莎也只能慌张地逃到玲的身边:
  『那只眼神凶恶的鸟先生脑袋不好吗?
  得知布莉莎笔谈的内容后,玲笑着回答。
  「嗯……因为缪维尔是一只怪鸟
  *
  即使太阳已经开始西沉,暴风谷的强风仍没有丝毫停息的迹象。
  此刻玲让身体靠着里贝尔达拉的翅膀,不发一语地坐在地上。至于缪维尔,仍持续在洞穴入口对风威吓,堤欧与布莉莎则在缪维尔身后休息。
  玲明白他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这里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而且自己还必须找寻和三叉羽幽灵有关的线索。
  玲打算等里贝尔达拉恢复体力之后就离开这里。可能的话,最好能在不被堤欧他们察觉的情况下独自离开。
  就在玲拿出暴风谷的地图确认地形的时候,堤欧也察觉到地图,于是走到玲的身边。
  「妳是从哪里拿到这份地图的?
  「艾尔-哈达尔的村庄,以前寻找过火炎水晶的人给我的。」
  堤欧看了地图一眼,若有所思地瞇起眼睛。
  「现在我们应该是在这个位置吧,这个箭头应该是代表风向,这么看来,标在旁边的数字应该是风的强度。这里简直就跟迷宫一样,一旦进来,除非一直去到远在南方的风势会合地点,否则都出不去的样子。」
  堤欧只看一眼,就准确地掌握了地图的内容。虽然堤欧只是见习生,但毕竟也是国定竞鸟骑手,就算头脑简单,判断风向的能力也比常人优秀。
  「这条红线是什么?沿着这座洞穴附近的这一条。」
  「那个、是拥有地图的老爷爷跟我说过的地方。听说过去有许多人失踪了,被风吹到这里后。」
  「咦?既然这样就别跑到这里来啊,女巨人!不是差点连妳都要失踪了吗!
  「我不是女巨人,只是堤欧太矮了。」
  「这家伙……每次都让人火大……」
  玲调侃过气愤的堤欧之后继续前道:
  「传说,还有其它的,很久以前,在亿那个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时代,据说有一个男人曾在暴风谷失踪,可是经过三十年后,有人在山谷的下风处发现他的遗体。」
  「三十年后?。那都已经变成骨骸了吧?还能认出身分真是不简单。那个遗骨身上该不会有写了自己名字的物品吧?
  「那样、不对。那个人才刚死不久。虽然也老了三十年,但听说是那个人的朋友,看到脸就立刻认出来的样子。」
  「失踪了三十年,却保有完整的尸体?
  「对,很不可思议。而且那个人,似乎带着一小颗火炎水晶,他很小心地将水晶放在口袋。那个人失踪的地点就在这里,画着红线的山谷。」
  玲就是在听过那个传说之后,才决定跑来这里寻找线索的,她相信火炎水晶——也就是和三叉羽幽灵有关的某些线索,可能就在这个地方。
  「蠢毙了,只不过是传说嘛。妳是因为这种传说才闯进这座山谷的吗?而且妳自己看看地图上的数字,这座山谷可是暴风谷中风势最强的地方,妳好歹也该想清楚再行动吧!
  玲觉得堤欧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自己感到有些恼火却也是事实。
  「堤欧还不是什么都没想就跑来救我。所以彼此彼此,半斤八两。」
  「这不是被救的人该说的话吧!
  「还没被救。里贝尔达拉,你要怎么带牠出去?
  「唔……」
  堤欧说不出话,抱着胳臂想了一下。
  「我看顺着这张地图的箭头飞,应该是最可行的吧。」
  「里贝尔达拉,撑得住吗?
  「以这种风势大概很难吧。也只能等到晚上再出发了,因为溪谷的风通常都会因为太阳的关系,随着热度使上升气流增强,等晚上气温下降后,风势应该会稍微减弱一点,不过我也是第一次来到暴风谷,所以也不能肯定啦。」
  「里贝尔达拉,不能在晚上飞。缪维尔也……」
  「即使是这样,也只能试着飞飞看了。」
  「堤欧你果然什么都没想。」
  「哼……妳还要提这件事吗?
  不知在什么时候,布莉莎也来到了玲的身边,她不知为何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交取石了看玲与堤欧。
  「怎么了吗?布莉莎。」
  被这么一问,布莉莎捡起石头,开始在脚边写字。
  『玲是莉朵妮公主吧?。』
  看到笔谈的内容,玲瞪了堤欧一眼。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那个、说好要保密的。」
  「才不是我说的,是卡洛塔小姐到医院拜托我来找妳的时候,被这丫头偷听到的。说起来这那是妳自己不对,追根究底,还不都是妳偷偷跑出来才会变这样。」
  布莉莎没有理会像是在宣示自己胜利的堤欧,继续写道:
  『你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公主与家臣?
  玲和堤欧对望了一眼。玲过去从未以那种方式去看待自己跟堤欧的关系。在莱比奴有严格的身分制度,从这方面来想,玲的身分确实在堤欧之上,加果玲成为下一任王妃,身为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的堤欧,确实也有可能被列入家臣之列。但是……
  堤欧也一样陷入沉默,而在这安静的空档问,布莉莎又继续问道:
  『还是说,你们是情侣?
  「别、别别、别说傻话!我和玲怎么会是情侣嘛。对吧?
  就算堤欧一句「对吧」就把话丢给玲,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其实也没什么好困扰的,只要说「堤欧说得对」肯定就行了……可是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因为玲总觉得自己要是那么做,就会斩断某种东西。
  玲明白早在很久之前,自己就已经接受了要成为舒尔王王妃的命运,但是在内心的某个角落,却仍存有想以自己的翅膀胰翅高飞的想法。
  而此刻,玲感觉自己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
  玲紧握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她所紧握的是藏在衣服底下、自己与堤欧的羁绊。
  布莉莎打量了一下慌张的堤欧和不发一语的玲,接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在脚边这么写到:
  『我大概明白了。』
  「妳明白个头啦!早熟的小鬼。」
  『我明白堤欧对玲是怎么想的,还有玲对堤欧是怎么想的。』
  「喔?我对玲怎么想?这种事我根本懒得去思考。」
  布莉莎像是要打断堤欧说话似地摇了摇头,然后露出微笑。
  不知为何,那是一种让人感到悲伤的微笑,是一种不应该为女孩所拥行、带有深沉忧郁的笑容。
  『可是堤欧,有件事你千万不能忘记,国王是种会背叛家臣的生物,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就算是公主,一定也……』
  布莉莎只写到这里便转身离开
  「那小鬼是什么意思啊?真怪。」
  然而玲的双眼却始终紧盯着脚边的文字。
  ——国王是种会背叛家臣的生物。
  这句话深深刺伤了玲的内心。

  11

  「妳打算去哪里?
  在一片浓厚的黑暗中,堤欧起身如此问道。
  玲大概是以为堤欧已经睡着了,难掩内心的动摇。
  「堤欧……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我从刚才就一直醒着,因为我在等风势变小。」
  时间大概已经接近午夜,在洞穴外,暴风造成的风声已经稍微平静了些。正如堤欧所预料的,夜晚少了因太阳热景而产生的上升气流,风势似乎也因而减弱,就在堤欧打算再稍微观察一下、而躺在缪维尔翅膀下的时候,刚好察觉了玲的动静。
  「妳该不会打算丢下我,自己先走吧?
  「那个、不对。我只是打算确认风势。」
  「既然这样,那妳干嘛抓着里贝尔达拉的缰绳?
  玲说不出话来,堤欧盘起腿叹了一口气。
  「我看妳从傍晚就突然安静下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妳每次保持沉默的时候,多半都是在想些馊主意,和八个月前相比真是一点进步部没有。」
  这家伙到底隐瞒了什么?为什么她想要独白行动?
  就在堤欧站起身、打算问个清楚的时候,玲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即出声说道:
  「堤欧,布莉莎在哪里?
  「妳少装迷糊了,玲。布莉莎下就躺在里贝尔达拉的旁边……」
  不见了!堤欧记得在天黑之前,布莉莎确实还躺在里贝尔达拉的翅膀下,但现在就算靠着洞外射入的些微月光仔细察看,也看不见布莉莎的踪影。
  「啡?
  堤欧抬起里贝尔达拉的翅膀也没看到布莉莎,然后不抱什么希望地确认了缪维尔下方,但是同样找不到,只有在半夜被吵醒而心情不悦的缪维尔,气愤地啄着自己的脑袋。
  「那丫头跑哪儿去啦?
  「要是在这种地方迷路就糟了。堤欧,快去找布莉莎。」
  「是妳要负责的吧。她原本可是躺在里贝尔达拉的旁边,所以没发现她走丢是妳的不对。」
  「那样、不对。带布莉莎来的是堤欧,所以堤欧是监护人。」
  「谁要当那种丫头的监护人啊!
  「堤欧,不负责!
  「搞不清自己立场的人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就在他们说到这里的时候,听见洞穴深处传来鸟鸣声,两人立刻安静下来。
  呼——呼——
  呼——呼呼——
  「这个叫声,是什么……?
  「似乎是角鸮,不过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
  而且不只一只的样子。有六只……不对,可能还要更多。在洞穴内无论是前后左右,都能听见角鸮的叫声从高耸的洞顶传来,彷佛刻意要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啾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突然大叫,只见牠展开翅膀摆出威吓的姿势。
  缪维尔虽然不善于夜视,不过本能上对外敌十分敏感,附近肯定有什么东西,而且,还是在如此黑暗的洞穴之内……
  「玲,妳坐到里贝尔达拉的背上。」
  「可是,布莉莎还……」
  堤欧一跃到缪维尔的背上,巨大的影子便袭击过来,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缪维尔躲过了这次攻击。
  洞内响起了强烈的破空声,定神一看,一个巨大的鸟影降落在堤欧前方。因为光线昏暗的关系,堤欧无法确认其样貌,但是从影子来判断,体格应该跟缪维尔差不多。
  「叽喀、叽喀、叽喀喀喀喀!
  神秘的巨鸟发出咆哮,是散发着敌意的激烈威吓声。
  「啾噜噜噜噜!啾噜噜噜!
  缪维尔也呼应着对方的威吓,并朝对方冲撞,而那只神秘的巨鸟则在同时起飞,躲过缪维尔的攻击。
  巨鸟的身影就这样融入黑幕当中。堤欧一边搜寻对手的身影,一边吶喊着:
  「快逃!玲!近家伙不是普通货色!」
  *
  在一片漆黑中,玲听见了缪维尔起飞的振翅声,紧接着……
  「啡!
  里贝尔达拉的整个身体就在玲的眼前被撞飞。
  那只神秘巨鸟的身影,压在里贝尔达拉摔倒在洞穴岩地的庞大身躯上。
  下一剎那,里贝尔达拉再度被击飞。
  「里贝尔达拉!
  「啡!!
  原本打算去帮助里贝尔达拉的玲,却在此时停下脚步。
  因为不知在什么时候,玲的前方多了一道人影。
  「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不过玲还是能明白对手非比寻常。明明彼此的距离这么近,对方却能让玲察觉不到丝毫气息,彷佛是黑暗本身正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眼前,像极了亚克王家宫廷武术的隐形术——影舞。
  「你是……」
  乔邦?。玲虽然想这么说,却没有余力将话说完。
  眼前的人影突然消失。不,并非消失,而是整个身子朝地面压低。
  当玲察觉这件事时,人影已经贴近到玲的身前!滑入玲的脚边,玲甚至来不及摆出架势,杀气便从下方传来,玲也在瞬间察觉了那股杀气的真面目。
  升隼脚!
  亚克王家宫廷武术的足技朝玲的下颚袭来,玲瞬间后仰上半身、朝后方翻滚,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攻击,并顺势在岩地上翻滚,与人影拉开距离。
  「等等!我、不是敌人。」
  玲起身说道,却又在这时感受到身后出现其它气息,她因战栗感而睁大双眼。在玲的眼中又出现了其它身影,对方不只一人,有三人、不,可能有五人。
  真正让玲惊讶的是,那些人都与先前的人影一样,修得了隐形术。
  「你、你们是……」
  一阵剧烈的冲击窜过玲的颈部。
  玲就这样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
  「这家伙是三叉羽幽灵吗……?
  堤欧骑着缪维尔在洞穴内飞行,同时难掩内心的焦躁。
  那只神秘的巨鸟在一片漆黑的洞穴内,和三叉羽幽灵一样纵横无阻地来回穿梭,彷佛在这样的黑暗中,一样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堤欧完全弄不清状况,他唯一能明白的,是对手明确地掌握了自己的位置,并试图在空中冲撞自己的事实。
  堤欧听见巨鸟的振翅声从侧身逼近,缪维尔才刚做出反应,就立刻被对手的巨鸟踢飞、在空中失去平衡,接着又被对手击落地面。
  「啾!
  要不是缪维尔有经过千锤百炼的腰和腿,恐怕免不了一番重伤,幸好牠的双腿稳稳地踩住地面,才得以缓和强烈的冲击。
  「啊、好险喔,真是的……」
  虽然空间很宽敞,但是在洞穴内无法自由飞行,再加上光线昏暗,堤欧判断胡乱起飞会招来危险,所以要缪维尔后退。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不断拍打着翅膀发出威吓声,在空战吃亏似乎让牠无法释怀,堤欧光是要压制谬维尔的亢奋就花了不少力气。
  然而堤欧察觉到一件事,就是敌方在自己头上发出的振翅声!翅膀拍动的声音与破空声,与大刀燕发出的声音明显不同。堤欧没有听过那种仿佛将空气撕裂般的声音,对手的速度也并非特别惊人,但是堤欧明白对方也施展着和大刀燕类似的动作左来右往,能够任意地改变方向。
  「这家伙不是三叉羽幽灵吗……?
  那么,他们又会是什么人?那家伙还有同伙吗?。光一个三叉羽幽灵就已经应付不来了,要是对手还以多击寡,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玲!妳还好吧!
  堤欧伸手擦去额头上滑落的汗水,并拉开嗓门喊道,却听不见任何回应,他只能在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洞穴入口附近,听见里贝尔达拉的声音。
  「啡……啡——!」
  是求助的哀叫。牠应该是受到神秘巨鸟的袭击,被赶到入口附近了。
  看来对方企图将里贝尔达拉赶入暴风谷。
  「快跑!缪维尔!
  「啾!!
  缪维尔反映着缰绳的动作,在地上奔跑起来。
  堤欧藉着暴风谷的门光,看见两只巨鸟交叠的身影。
  「逮到牠了,就在那里!缪维尔,就这样将那家伙撞进暴风谷!
  「啾!
  缪维尔对准其中一个影子,使尽全身的力量朝对方扑去,那是缪维尔最擅长的冲撞,要是扎实地吃上这么一击,就连大鹫都很难全身而退。
  堤欧做好了提防冲击姿势,但是……
  原本应该在前方的巨鸟身影,不知何时飞到了头上,对手靠着和三叉羽幽灵不相上下的利落飞行,将缪维尔玩弄在鼓掌间。
  惨了!
  「啾!
  强烈的冲击袭向缪维尔,来自背后的意外攻击让堤欧从骑座上摔落。
  原本打算冲撞对手的缪维尔庞大身躯,就这样顺势被撞出洞外。
  紧接着,缪维尔就被暴风吹得不见踪影。
  里贝尔达拉也和被巨鸟袭击的缪维尔一样,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缪、缪维尔!里贝尔达拉!
  呼——呼——
  呼——呼呼——
  洞穴中到处都是角鸮的叫声。
  巨鸟也在此刻从无计可施的堤欧上方降落。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1-1 08:41 编辑 ]


  第三翔 Friction Cool 寂静的接触

  1

  胡格始终期待着每月一次能回到有儿孙等待的家中。
  除此之外,胡格整年都住在天都深处,那一座黑暗的巨坑之中。
  他过着没有昼夜之分的生活,不过在黑暗当中,时间之类的东西原本就没有多大意义。
  胡格日复一日地在巨坑内巡逻,在光苔的光线中感受四季的流转,这就是洞穴警卫的宿命。虽然是个不起眼的职务,但是这份因祖先得到初代莱比奴王的信任、而代代相传至今的工作,让胡格感到十分骄傲。
  天都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大约五十年前,两代前的莱比奴国王陛下亲自宣布这份工作从此中自己继承的那份喜悦之情,至今仍留在胡格的心中。
  『尊贵的天都守护者』。
  尽管这个被王家如此称呼的家族做的是不起眼的工作,倒也受封了王爵的地位。
  在夜幕低垂的时间,胡格骑着闇夜鹰返回位于天都顶部的家中。胡格住的地方虽然外观朴素,但是不同于位在天都侧壁的洞穴住居,而是石造的独栋建筑。胡格站在种满花单的庭院,对眼前暌违许久的自家风景观望了好一阵子。
  在夜色中返家,也是洞穴警卫的工作需求之一。
  他们的身形不得暴露于人前,工作内容不得为人所知;而巨坑的秘密,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部是洞穴警卫被赋予的使命。
  「主人难得回家,竟然没行任何人出来迎接吗。真是的……」
  胡格一边抱怨,一边打开家门,出现在眼前的是没有任何照明的安静门前空间。如果按照往例,妻子与儿子、儿媳妇,还有三名孙子,应该都会在外头迎接才对,可是今天胡格甚至感受不到任何人在家的迹象。
  「可怪,我弄错返家的口子了吗……?
  正当胡格这么自言自语的时候,脖子突然被东西勾住。
  「别动。」
  沉稳却让人感觉不容反抗的沙哑声音,在胡格耳边响起
  胡格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异常高挑的人影,此人将手臂绕过自己的颈部、限制住自己的行动。他的手臂细得犹如枯木,但隐藏在其中的超常臂力,让胡格感到战栗。
  「你是什么人……?
  「我叫做乔邦。」
  「乔邦?。」
  「如果换成三叉羽幽灵,不知你是否明白。胡格。哈维尔,守护瑞鸟气脉之尊贵的洞穴警卫。」
  「唔!?
  胡格惊讶的理由有两个。
  其中一个理由,是因为背后的人影自称是三叉羽幽灵。胡格记得自己在大约一个月前的报纸上看过那个名字,他是绑架天都贵族的无耻奸贼,虽然胡格已经和世俗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接触,但实在没想到这个人到现在都没被抓到……
  而另一个理由是——这个自称是三叉羽幽灵的人知道『瑞鸟的气脉』,而且他还清楚地指出胡格就是洞穴警卫。
  胡格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你叫做乔邦是吗?你是从哪里得知瑞鸟气脉这件事的?
  「当然是纳米普初法典。上面写着瑞鸟的气脉是天都的心脏,并且还写着如果没有瑞鸟的气脉,天都就不可能建成。」
  「那种东西只不过是传说。」
  「装傻是没用的。我要你现在立刻带我去瑞鸟的气脉,不,也许该说去瑞鸟的尾巴才对。」
  这家伙,竟然连瑞鸟的尾巴都知道……
  胡格紧紧皱起眉头。
  「要是我拒绝呢?
  「那你的家人将全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听到这句话,胡格总算明白了家里感受不到人迹的理由。
  「太卑鄙了……」
  「口等是注定生于黑暗、死于黑暗的一族,而我也早已让自己化为禽兽。」
  那带有憎恨的声音,像剧毒般侵蚀着胡格的身体。

  2

  头顶满是阴暗的岩石,堤欧一边仰望着那些岩块,一边思考着自己现在置身于何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堤欧茫然地想了一阵子之后,鲜明的记忆才重新浮现。
  从洞穴被赶出暴风谷的缪维尔与里贝尔达拉,以及从头上袭来的神秘巨鸟。在那些记忆之中,堤欧觉得自己遗忘了某个重要的东西,那是个光是回想就让自己感到心痛、且无可取代的东西……
  「……玲!
  堤欧喊着玲的名字站起来,在他的身后有一道悦耳的声音响应:
  「怎么了?堤欧。」
  「啊……咦?。妳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我一直都在这里,因为堤欧,你一直都没醒来。」
  玲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腿,看来堤欧先前一直都躺在玲的腿上,也就是所谓的膝枕。
  堤欧光想象那样的光景,双颊不禁热了起来。
  「我、我为什么会躺在妳的膝盖上?
  「这里、都是岩石,会让人很难过。比起这个,堤欧,你有受伤吗?
  被玲这么一问,堤欧先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先前虽然在洞穴中和那只神秘的巨鸟展开激斗,幸好只有手肘有些微的擦伤,也就是说,对方的巨鸟可能有刻意手下留情。
  「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这里是哪里?布莉莎又怎样了?
  「不知道。我也在洞穴里被袭击,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玲低下头继续说道:
  「不过我大概知道。这里、应该是那座洞穴的深处。我们被人袭击,然后被带到这个村子来。」
  「村子?
  见堤欧露出不解的表情,玲指了指墙壁。在玲所指的那面岩壁上,有扇用铁栏组成的铁门,似乎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出入口。也就是说,这里是监狱?堤欧靠近铁门,朝门外观望了一下。
  眼下确实能望见一座村庄,这座村庄四面部被高耸到令人眼花的绝壁所围绕。在溪谷底部建设的村落——堤欧产生这样的联想。而上方令人联想到巨蛇的细长天空,仅能在突出的岩盘与群树的枝叶之间露出些微的踪迹。
  这座村庄很阴暗,光论大小应该比艾尔-哈达尔村还大,若与毕纳溪谷相比的话,也仅仅略小一点,但是拥有如此规模的村子,却让人笼罩在充满压迫的闭塞感中。
  堤欧他们所在的这座监狱,位于能够俯瞰村落的绝壁中间位置。在下方细长田地的田间道路中,能隐约看见如豆粒般大小的人影。
  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不知为何都是充满异国风情的陌生服装。
  「我从来没听说在暴风谷里有这种村子,地图上也没有标示。这该不会是与世隔绝的村庄吧?而且村民穿的衣服也不像莱比奴的打扮,简直就像是叫做『沙里』的亚克民族服装……」
  堤欧转过头,看见玲坐在原地,一脸愧疚地点了点头。
  正当堤欧对玲的态度感到不解时,玲又重新拾起头,用那对翠绿色的双眼直视着堤欧的眼睛。
  「堤欧,接下来的话,请安静听我说完。另外我也拜托你,不要随便抵抗他们。」
  「要我安静听妳说是没问题,但是要不要抵抗,就要看本大爷高兴啦。」
  见堤欧理所当然地如此说道,玲走到堤欧身前,接着轻轻伸手握住堤欧的手臂,并露出温柔的微笑。
  「嗯?
  堤欧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这样的想法也仅止于瞬间,只见玲的手突然迅速移动,接着自己的身体便难以置信地被摔到半空中。
  「妳、妳搞什么鬼啊!暴力女巨人!
  堤欧摔倒在地上之后,猛然起身抓着玲抱怨。但是堤欧伸出的手臂再次被玲用反手抓住,这次换成关节被玲扭得动弹不得。
  「这、这家伙……」
  「如何?堤欧。我的动作,堤欧是掌握不住的。」
  「开玩笑!我只不过是稍微大意了……」
  堤欧话才出口,一阵剧痛便窜过手肘,强烈的疼痛甚至让堤欧跪倒在地上。
  「我求你,堤欧,不要抵抗他们。否则这个村子的人,会对你做相同的事。不、肯定会用更严酷的手段……」
  「这种事妳哪会知道啊!
  「我知道。因为这个村子,不是莱比奴的村子,是亚克的村子。」
  「亚克的村子……?
  「嗯。而且住在这里的人,一定都是流有亚克血统的人,就和三叉羽幽灵一样……」
  堤欧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但玲又从他身后说出更令人震惊的话。
  「他是亚克王任命行动的密探集团成员,为莱比奴带来灾厄之人。」
  *
  「距今一百八十年前,五代前的亚克王是个受到争议的人物,当时的国王为了强化亚克国的国力,做了很多台面下的工作。他为了让这块大陆的诸国互相争斗,在其它国家策动内乱、破坏作物、散播疾病。」
  「毕竟亚克是有名的谋略国家嘛,这点程度的事情到现在不也有进行吗?毕竟亚克是会为了婚姻,将妳送来莱比奴的国家。」
  堤欧一边揉着刚刚才获得自由的手肘,一边语带讽刺地说道。玲对堤欧的说法并未肯定,也没否定,她只是在岩石地面上抱着膝盖露出微笑。
  「那个国王,在那些行动中,还送了莱比奴一个礼物。」
  「礼物?
  「嗯。他送入的是如果有一天、莱比奴想对亚克发动战争时,可以从内部阻止对方的组织。」
  「妳指的是,从事暗杀或恐怖活动之类的人吗?
  玲暧昧地点了头,堤欧对玲的反应「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是彼称做『食火鸡』的密探集团。根据留下的记录,成员总共约有两百人。」
  「食火鸡?是住在亚克与莱比奴国境附近的森林中、像鸵鸟一样不会飞的鸟吗?我听说牠们的大小跟人类惹不多,而且生性凶暴。因为那些鸟隐居在森林深处,所以人们也不怎么了解牠们的生态,但我倒是听过那种鸟袭击人类、把人活活踢死的传闻。」
  「嗯,就是那种鸟。密探集团的全部成员,都是接受过武术等特殊训练的人,无论男女。他们学习莱比奴的语言及文化,以莱比奴人的身分混入国内,等到有天亚克王下命令,就立刻采取行动。」
  换句话说,所谓的密探集团,是一群和身为亚克王家之女的玲,背负着相同使命的人,只是有个人与集团、潜伏于王室与民众的差别而已。
  「可是到最后,任何活动他们都没有进行过。因为九代前的那个国王,在一年后就生病去世了。密探集团的存在,也被去世的国王一直保密。这和在那之后亚克王室内,发生了长达六年的权力斗争也有很大的关系。也就是说,密探集团被亚克王家遗忘了。」
  但是在三十年后,因为一名密探集团成员送给亚克王家的秘密信函,让事态有了变化。该名成员以家臣的身分混入了莱比奴王宫,报告自己监视王家的动向,所以直到收到那封书信后,密探集团的存在才首次曝光。
  据说当时的亚克王家对这封书信大感困惑,毕竟五代之前的亚克王,并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与密探集团的联络方式。
  根据唯一一名潜入王宫的密探所带来的报告,也可以得知密探集团内部正爆发抗争、组织分裂,已经无法和同伴取得联络。换句话说,这也代表着亚克王家与密探集团的连结已完全中断。
  因此,即使亚克王家好不容易才得知其存在,仍然无法掌握密探集团的踪迹,他们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遗忘在莱比奴的深暗溪谷之中。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百五十年,原本应该有两百名左右的密探们,理应也早已远离人世。
  玲认为密探集团的存在会在亚克王家内逐渐风化消失,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他们却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也许该说,是他们的组织仍持续在运作。他们多半是历经了数个世代,并靠后代子孙延续着他们的使命。
  所谓的密探集团,是连同暗杀重要人物也视为份内工作的危险组织。在玲与舒尔王定下婚约、两国正建立友好邦交的现在,他们对莱比奴和亚克而言,都成为了危险的存在。
  玲将这些事情扼要地对堤欧做了说明。
  堤欧皱着眉头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提出了一个当然的疑问。
  「妳刚才说这个村子的居民,是那个什么密探集团的子孙吧?为什么妳能这么肯定呢?而已妳刚才还说三叉羽幽灵也是密探集团的成员,又是什么理由让妳这么想的?」
  「理由很简单。根据留下的纪录,五代前的亚克王,曾赐与密探集团一个模仿食火鸡脚趾形状的徽章。食火鸡的脚趾,是三根。」
  玲说到这里竖起了三根手指,呈现三叉的形状。
  「据说那个徽章直接将这样的外观换成鸟的羽毛,变成了银色的三叉羽徽章。也就是说,银色的三叉羽就是密探集团的徽章、他们的象征。」
  「唔……」
  堤欧抱着胳臂低吟着。
  玲一开始听到三叉羽幽灵的消息时也不敢相信,而这份怀疑之所以转变为确信,是因为她得知了三叉羽幽灵是会使用亚克王家宫廷武术的高手。
  但是玲并未告知堤欧这个害实。因为玲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堤欧知道,她和三叉羽幽灵一样,以暗杀者的身分接受过训练的实情。
  不管怎么说,密探集团仍存在的事实,已经没有怀疑的余地,如此一来,在暴风谷洞穴内袭击玲的复数身影都会隐形术的理由也能得到解释。只是玲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何密探集团成员之一的三叉羽幽灵要绑架身在天都的贵族。
  玲认为既然自己身为流有亚克上家之血的成员,就有义务要确认他们的意志,而且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继续做出恐怖行动。
  这也是为了有许多自己珍爱的人所居住的亚克,以及莱比奴。
  玲会只身一人来到暴风谷,全部是出于这个理由。
  「这个、是亚克王家与他们的问题。对他们来说,我们亚克王家是抛弃他们的仇人,三叉羽幽灵是为了报复我们,才在天都现身。」
  这全是亚克王家与密探集团的问题,所以和堤欧一点关系都没有。玲是这么想的。
  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让堤欧脱身,就算要牺牲自己。
  「这个、和堤欧没钉关系。所以你一定要保持冷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冲动。」
  「别闹了!
  看到堤欧突然发怒,玲惊讶地睁大眼睛。
  「什么没有关系!女巨人!我都被牵扯到这种地步,没有关系个头啦!
  「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我也觉得很抱歉。我会偷偷离开天都,其实也是不希望把你们牵扯进来。可是……」
  「所以说,我会生气就是为了这件事!
  「……?
  玲弄不懂堤欧发怒的理由,只好闭上嘴巴,听堤欧继续说下去。
  「什么密探集团还是亚克王家什么的,那些根本就不重要!那种东西我才懒得管。让我生气的不是我被牵扯进来这件事,而是妳一直不把这件事告诉我。不想把我扯进来?告诉妳,从八个月前我认识妳开始,我就已经被妳拖了水了,妳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把我的人生弄得乱糟糟。这跟妳喜不喜欢没有关系,就算妳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也没有用,我的人生早就紧紧以妳的人生系在一起了,这件事妳最好给我牢牢记住,暴力女!
  堤欧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接着又好像连自己说了什么都搞不清楚般,不耐烦地大叫了一声,然后胡乱搔着自己的头发。
  又过了一段时间,堤欧背对着玲补充了一句:
  「所以说,妳别再说什么和我没有关系之类的话了,听了让人超火大……」
  「堤欧……」
  玲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她只感受到胸口异常发热。
  玲用手按住胸口,才重新发现在自己衣服底下的东西。
  鸟笛。那是八个门前,堤欧在毕纳市集买给自己、用来和鸟儿做朋友的道具。对玲来说,鸟笛是两人舍命前往天都的回忆,同时也是自己和堤欧的羁绊。
  这与两人彼此的身分无关。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这都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绝对不会被切断的羁绊,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像这样将它戴在身上。
  玲取出了那个鸟笛,它就像一个在葡萄酒拴的木片上装上螺栓,并已附有握柄的玩具,这个绘有红色与蓝色小鸟图案的玩具对玲来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宝物。
  「对不起,堤欧。还有……谢谢你……」
  听玲这么一说,堤欧回过头,脸上带着些微的羞涩。
  他试图掩饰羞涩而四处游走的视线,停在那个鸟笛上。
  「那种东西妳还留着啊?
  「嗯,因为是我的宝物。」
  「哼,妳是小孩吗?
  看见堤欧苦笑着说道,玲也跟着露出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牢门突然开启。
  两人转头一看,玲发现那是一张她见过的面孔。是她在艾尔-哈达尔村里遇见的亲切少年,就是他拜托寻找火炎水晶的老爷爷,将暴风谷的地图交给自己的。
  「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件事以后再告诉你。总而言之,你们已经没有嫌疑了,过一阵子就会让你们出去,相对的,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过即使你们想逃跑也不可能办到。」
  少年一改先前的亲切,以瞧不起人的态度睥睨着他们。
  「臭小子!你嚣张什么啊!
  堤欧激动地站起来,玲则连忙制止。
  「没有嫌疑是什么意思?还有,布莉莎在哪儿?
  「你们应该感谢她。要不是有她为你们作证,你们可得一直待在监牢里了。」
  玲对少年的话露出不解的表情,少年这时朝门旁伸出于,在他的动作示意下现身的人韧,让玲跟堤欧都感到愕然。
  「布莉莎!
  门口那名容貌还留有稚气的黑发少女,正是布莉莎。

  3

  缪维尔正在暴风谷中飞行。
  激流仍和先前一样逆着风向,使飞行变得不听使唤,无论牠如何死命振翅,也会逐渐被吹向后方。
  缪维尔能在上空确认自己的目的地,但是一旦飞入山谷,在大量的浓雾包围之下,根本连飞行的方向部分不清,而且因为稍微扭转尾羽就会失去平衡的关系,就连想转头确认方向都受到限制。
  缪维尔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吹到下风处,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先飞往风势较弱的暴风谷下游,然后再重新飞往上游位置。同样的事,缪维尔从早上开始已经重复了数十遍。
  缪维尔也知道自己从幼鸟时期锻炼至今的肌肉早已发出抗议,有时在意料之外突然刮起的侧风,几乎要将缪维尔的翅膀折断。
  「啡!啡——!」
  里贝尔达拉在山谷上空大声鸣叫着,谬维尔完全听不到牠在说什么,但是透过牠的声音,谬维尔能够明白目标还在稍微偏右一点的地方。
  那个无法在暴风中飞行的家伙,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目标正上方盘旋,换句话说,只要飞到那家伙声音的正下方,就能抵达目的地。
  「啾噜噜!
  我知道啦!你给我安静一点!缪维雨对上空的里贝尔达拉发出抱怨。不知是否是这样的行为遭到了报应,缪维尔顿时失去平衡,被强风一口气吹落到绝壁深处。虽然在拼命振翅后有惊无险地飞了回来,却也看见谷底就近在眼前,实在让缪维尔捏了一把冷汗。
  昨天晚上……
  自己在暴风谷中的洞穴内和神秘的巨鸟交战,虽然说自己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败给对手仍是事实。
  缪维尔原本应该靠着堤欧的缰绳引导,朝月光中的鸟影冲撞,却被对手利落地闪过,并且被撞出洞外。
  当时自己身陷在一片黑暗的暴风谷中,之所以能平安无事,全都是因为风势没有白天那般强烈,再加上幸运才得以脱险。
  缪维尔虽然拼命振翅逃到了山谷上空,但背上已经少了堤欧的身影。
  里贝尔达拉大概也是一样吧。当缪维尔早上和牠会合的时候,并没有在牠的背上看见玲,而牠当时也一边呜叫,一边寻找玲的踪迹。
  堤欧……
  他肯定是在敌人踢飞自己的时候摔落鸟背的。
  这么说来,现在他应该还在那座洞穴内,正等待着我去迎接他。
  最近虽然已经连续吃下两回败仗,但我这次一定要靠这对翅膀让对手知道厉害。
  所以,请住那里再等我一下。
  在我到达那里之前,千万不要出事。
  就算得牺牲这对翅膀,我也一定会上救你的!
  缪维尔猛然拍动翅膀,总算重新取回高度,转头一看,绝壁上的裂缝就近在眼前。
  只差一点,只要再稍微靠→一点。
  「啡——!
  缪维尔听见一阵的高亢的叫声突然从头上传来,同时一团浓厚的雾块像巨浪般,朝自己的正面袭来。
  雾块的速度让缪维尔根本无从闪避。
  「啾!
  强烈的风压仿佛要将谬维尔的翅膀扯去。
  缪维尔的视线被染成一片雪白。牠逐渐被浓雾的浊流吞没,被风压蹂躏的身体甚至剥夺了牠的平衡感。

  4

  科古——这座位于暴风谷深处的避世之村所拥有的名字。
  这是一座建立在绝壁夹缝之间,形状像蛇般细长的村子。
  面积稀少的地面全部被开垦为田地,而在断崖开垦梯田的做法虽然和莱比奴的其它村庄相同,但住居点大多不是洞穴,而是在岩棚上搭盖木造建筑,这一点和莱比奴截然不同。
  这里头上可以见到的天空极端狭窄,而且因为断崖上方突起的岩棚,还有在岩棚上生长的树木,让这里几乎照不到日光,虽然现在时间已经是大白天,但村内的风景却彷佛还停留在日出之前。
  阴暗、潮湿的村落——这是堤欧对科古所抱持的第一印象。
  「这里、和亚克的乡村很像。感觉就像莱比奴和亚克的村子,加起来除以二。」
  玲为眼前的景象睁大眼睛,并小声地说道。而堤欧则是默默听着玲那隐约带有思乡之情的声音。
  他们在不久前从监牢中获得解放,接着就被带往位于村子中央的广场。
  许多村人们郡跑来围绕住堤欧与玲的身边。男女老幼合计约有百人,每个村民手上都拿着农具,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眼光,尽管从他们身上感觉个到敌意,不过那种像是看到稀有动物般的视线,实在让堤欧心里不是滋味。因为这样,堤欧语气激动地对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娇小背影发泄怒气。
  「布莉莎,妳和三叉羽幽灵是同伙吧?妳是故意装作失去记忆,把我们带到这里的吗?妳到底有什么目的?
  玲看得出市莉莎在听见堤欧这些话时身体变得很僵硬,但是也仅止于此、布莉莎没有回头,只是始终保持沉默。
  「妳这个臭小鬼!
  堤欧打算抓住布莉莎的肩膀而伸出手,手却立刻被站在一旁的男子拨开。是那名将堤欧他们从监牢中放出来的少年。他自称大卫,年纪跟堤欧相当,中等身材,虽然柔和的眼角及嘴角都给人淘气的印象,但他自以为是的态度也让堤欧感到十分火大。
  「你在干什么!
  「我劝你最好节制一点,毕竟她可是乔邦先生!我们青年帮领袖的妹妹。」
  青年帮的领袖?
  「对你们来说,三叉羽幽灵这个名字应该比较熟悉吧。」
  「布莉莎是三叉羽幽灵的妹妹!?
  堤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实在让人一下子难以栅信。
  堤欧打算向布莉莎本人问个清楚,但却被玲阻止了。
  玲对堤欧摇了摇头,并以眼神示意要他忍耐。
  「多亏了布莉莎,你们才能像现在这样获得释放。你们应该心怀感激,没有抱怨的道理吧?
  「我们凭什么非得心怀感激不可!
  「你们是靠着乔邦先生遗失的火炎水晶才找到这儿来的吧?我原本以为你们是政府的鹰犬,想说让你们死在暴风谷才将地图交给那个女孩的。老实说,我根本就不认为你们能够平安抵达村庄的入口,如果不是布莉莎作证,说你们是来自关国的好奇留学生和普通的业余竞鸟骑手,原本可是得一辈子被关在那个牢房里。」
  来自关国的留学生跟业余竞鸟骑手?。
  看样子布莉莎并没有老实说出自己的身分,堤欧和玲对布莉莎的意图感到不解,因而对望了一眼。
  如果科古的村人是密探集团的幸存者,那么玲就是抛弃他们的亚克王家成员之一,换句话说,是他们的仇敌。要是身分被他们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果布莉莎愿意一直保密的话,当然是再好不过,但弄不清布莉莎这么做的理由,也让堤欧难以甩开疑惑。
  「喔,头目来了。你们最好注意一下态度,否则我也只好……」
  大卫将手放任颈边,做出横划的动作,接着强制堤欧他们跪在地上。
  一个年纪约过六十的年老男性出现在堤欧他们的面前。他有着已经开始泛白的头发,跟让人联想到猛禽的锐利目光,他的动作不同于他强健的体格,而是散发出如猫科动物般的野兽气息。
  简直就是一名不受岁月影响、威风凛凛的男人。这人不愧是统率密探集团的首领,他光是走近自己,就让堤欧的背上冒出冷汗。
  「我叫文森,是这个村子的村长。虽然大家都称呼我为头目,但我其实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
  文森这么说完后,发出了豪爽的笑声。这种如野兽般似曾相识的风格,倒让人觉得他跟堤欧在毕纳经营货运生意的老爹迪亚哥或许属于同类,实际上看在堤欧眼里,老爹跟这个人大既也只是猩猩跟狮子的差别。
  「你们就是堤欧跟玲对吧?亏你们能活活着传过暴风谷来到科古。我对你们的勇气、行动力、还有年轻感到佩服。从今天开始,你们将可获得自由。你们就成为这个村子的一员,随兴地在这里生活吧。不过……」
  文森的双眼稍微收窄,交互看了堤欧和玲一眼。
  「你们这辈子都不得离开这座村庄,这一点你们最好牢牢记住。」
  「你说什么!?臭老头!
  堤欧正想起身的时候,背部被大卫踹了一脚,整个人趴倒在地上。
  「我不会让你对头目无礼的。」
  堤欧因大卫这句话而恼怒,虽然打算伸手抓住他,却又被大卫用脚利落地扫倒在地。
  简直就跟玲的踢腿一样。大卫的腿上功夫快到堤欧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看样子这并不是发飙就能解决的状况。
  文森的话似乎已经说完并准备离去,就在这个时候,玲出声将文森叫住。
  「慢着。文森先生,我有事想问你。」
  「叫头目。」
  大卫在出声时击出的踢腿被玲轻巧地闪过。
  这让周围的村人稍微产生一阵骚动,而文森也停下脚步。
  「叫文森先生也无所谓。怎么样?玲,妳想问什么?
  「三叉羽幽灵……不、那个叫乔邦的人,想在天都做什么?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们的目的……」
  文森抬起头,目光看向远方,然后以平静的语气说:
  「吾等等并非留鸟,只是耐心等待应有的季节到来。」
  「并非留鸟……?
  文森对于玲重复的话语并没有多加理会,他再次转身离去。文森的态度告诉别人自己已不愿多说,布莉莎则沉默地跟随他离去。
  不管对方想怎样,堤欧明自己还有一箩筐的话想说出口,于是他站起身,语气激动地喊道:
  「什么这辈子不得离开村庄!臭老头!我才不要任这种阴森的村庄待一辈子!我们会从这里出去的!一定会!
  堤欧摆好架势以防大卫接下来的踢腿,但对方始终没有行动,取而代之的,是围在周围的村人们发出的阵阵嘲笑。
  「这、这什么意思?你们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
  村人们只顾着发出让堤欧感到诡异的笑声,大卫的脸上也浮现出无情的笑容。
  「哼!你说你要离开村庄?你要怎么离开?这个村子一共住了两百四十三人,我告诉你,包括小孩在内,这里的所有人都有能徒手杀死你的本事。」
  这实在是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玩笑。堤欧从村人锐利的视线中感受到杀气,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啊、经你这么一说……」大卫像是临时想到什么似地槌了一下手掌。「听说大概近百年之前,曾经有个外人想逃离这里,那个人在这座村子里住了三十年,却想瞒着村人偷走只有在这里才能开采到的火炎水晶,只不过听说那个人立刻就被发现,并且在暴风谷被处理掉了。」
  大卫边笑边陈述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看来那个传说是真的,虽然现在得知了这个事实,不过堤欧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可恶……如果缪维尔在的话……
  如果缪维尔还在,无论对方拥有多厉害的体术都没有差别,自己应该能立刻离开这座村庄吧。
  回想起昨晚爱鸟和里贝尔达拉一起跌入暴风谷中的模样,便让堤欧紧咬牙根。堤欧心中一直萦绕着缪维尔在暴风中是否能平安脱困的不安,但在此同时,堤欧也不认为缪维尔会被区区的暴风夺去性命。
  堤欧认为缪维尔一定能平安脱险,而已现在这个时候,牠一定也还在暴风谷四处寻找自己的下落。
  这样的想法,是堤欧现在仅剩的微小希望。
  「堤欧,你现在该不会在想,如果能够骑上巨鸟,自然会有办法逃走吧?
  大卫像是看透堤欧的想法一样,哼地嘲笑了一声。真是个令人火大的家伙。
  「凭区区的竞鸟骑手,是不可能在我们的骑鸟技术下逃走的,就算是国定竞鸟骑手也不例外。」
  「你说『区区的竞鸟骑手』……」
  「这没什么好生气的吧?你昨晚不是才在洞穴中吃过若头吗?竞鸟终究只是游戏,和我们舍命的飞行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臭小子!昨天袭击缪维尔他们的人就是你吗!
  堤欧不顾玲的制止,想上前揪住大卫的衣襟,但也只是再次尝到对方的踢腿,被迫当场跪倒,看来要比蛮力,自己似乎没有丝毫胜算。
  「看你的表情似乎很不甘心嘛。那这样好了,我们借你一只大鸽吧,如果你能靠着大鸽逃出这座村子,我就让你们两人都活着出去,怎么样啊?
  大卫边说边嘲笑着。堤欧伸手指着大卫的鼻子说道:
  「这句话你最好别忘记!我一定会让你知道厉害的!
  *
  这些人真是脱离常轨。
  堤欧握着大鸽的缰绳,不断冒出冷汗。
  他身在能够俯瞰科古村的上空。在这座被断崖绝壁围绕的狭窄溪谷中,大卫及另外五名骑鸟士都能轻易操控巨鸟。
  他们的动作纵横无阻,施展着不需减速的转向技巧左来右往,让堤欧操控的大鸽无法自由飞行。
  「他们和布莉莎一样,靠着骑鸟士在骑座上移动重心来控制飞行方向,因为这个技巧,让他们能够做出超越巨鸟极限的灵活转向。」
  但就算察觉这个道理,堤欧也没有能战胜的手段。堤欧所骑乘的大鸽虽然就竞技鸟来说无可挑剔,但是巨鸟与骑鸟士的默契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够建立,但即使现在缪维尔也在这里,堤欧也没有自信能够模仿那样的骑鸟方式……
  「这叫钟摆骑法,是我们族人代代相传的骑鸟法。」
  「钟摆骑法……」
  「没错。这了你总该明白区区的竞鸟骑手,为何不是我们的对手了吧。」
  堤欧看见大卫朝自己滑翔飞来,脸上还带着令人火大的悠哉笑容。他骑乘的巨鸟是矢车伯劳,无论是大小还是圆润的体型都与缪维尔相近,白色的身体上有着黑色条纹之像箭一般的细长尾羽是矢车伯劳的特征。虽然牠并非猛禽,但是在饥饿时会袭击巨鸟的雏鸟,属于性格凶暴的中型巨鸟。
  「叽——叽——!叽喀叽喀叽喀!」
  就在这个时候,矢车伯劳突然发出金属音色的威吓声,接着牠翻转身躯,朝堤欧骑乘的大鸽撞来。
  强烈的冲击让大鸽失去平衡,堤欧立刻用大腿夹紧骑座,才幸运逃过落鸟的危机。
  「差不多该认输了吧?不管你试多少次,都不可能从我们手中逃走。」
  「开什么玩笑!
  堤欧拉扯缰绳,让大鸽进行螺旋上升,逃脱路线仅有先前那座通往暴风谷的洞穴,还有头上隐约可见的细长天空,只要能够从空中逃到外面就算赢了。如果大卫没有说谎,那他就会允许玲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
  堤欧一边闪避着溪谷间突出的岩棚,一边让大鸽提升高度。先前虽然在底下没能察觉,但随着高度上升,堤欧发现气流也逐渐变得激烈,到了溪谷的顶部附近,就连要正常飞行都有困难。
  「这风是怎么回事……」
  大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堤欧身后,他回答了堤欧的疑问。
  「这是暴风谷的急流。科古上空是数个溪谷的交会处,也就是暴风的巢窟,这里激烈的气流漩涡,和你飞过的暴风谷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想要在当中飞行是不可能的,那种事也只有乔邦先生能够做到。这座科古村,可是被暴风谷保护的自然堡垒。」
  「你说乔邦那家伙可以……」
  堤欧注视着狂风吹袭的上空,那里存在着非比寻常的强风,堤欧看到飘在低空的云朵被气流卷入,接着被吹得四分五裂。看来光是空气的摩擦,就足以将巨鸟等物体撕成碎片。
  「看来你似乎认识乔邦先生嘛。所以说,你应该已经吃过苦头了吧?毕竟那个人可是特别的。」
  「特别?你是指他用大刀燕当坐骑吗?
  「喔?没想到你竟然会知道这件事。乔邦先生在天都应该只会在深夜飞行,我还以为不会被人发现。」
  不同于说话的内容,大卫的脸上仍带着笑容。在这样的强风中,矢车伯劳仍悠哉地保持稳定,和堤欧腿下的大鸽拼命振翅的模样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一般来说是不可能让大燕科的巨鸟成为坐骑。除了大燕激烈的飞行速度外,大刀燕还会利用分叉的尾羽在空中突然转变方向,人类的肉体根本就无法承受那样的速度变化。」
  「那么,那家伙又为什么能够驾驭大刀燕?
  「因为乔邦先生将自己的体重减到了极限,只要让身体变轻,施加在身上的负担也会变小。那个人为了以大刀燕做为坐骑,已经好几年没正常进食过了。」
  这让堤欧回想起在天都宫廷医院时,自己所见到的三叉羽幽灵身影,对方又瘦又高,就算是在一片黑暗中,堤欧也能明白他瘦得并不寻常。
  「没有人能阻止乔邦先生。那个人是我们的希望,他可是独自背负着吾等一族被绝望笼罩的未来,而在天空遨翔的人。」
  姑且不论细节,堤欧也很清楚三叉羽幽灵的飞行技术非比寻常。如果那家伙是密探集团的子孙,会对亚克怀抱怨恨也不奇怪。
  但那些事对堤欧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乔邦又是多么高明的骑鸟士,这些都和我无关。我只想要把玲从这里带出去,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让步!
  堤欧拉扯缰绳让大鸽急速下降。上面下行就走下面,只要能穿过洞穴,飞往原本的暴风谷就行了。
  堤欧从急速下降转变成滑翔,选择飞向洞穴的最短距离。不管对手的动作有多么灵巧,终究是矢车伯劳,只要对手不是大川燕,完成加速的大鸽可不是能队轻易追过的巨鸟。
  但是……
  「真遗憾呀。」
  在堤欧头上出现了矢车伯劳的身影。
  「什么!?
  当堤欧发现时已经太迟了,堤欧被伯劳的粗大钩爪抓住,硬生生在半空被拖离骑座。
  「这是第五次了,要是我有那个打算,你早就死啦。」
  大卫嘲笑的话语彻底粉碎了堤欧的自尊心。

  5

  「看来就是这里了。」
  拉拉也在突然止住脚步的伊斯卡背后停下,两人之间仅隔着一步半的距离,拉拉察觉伊斯卡回过头看着自己,连忙移开视线。
  「你、你说这里怎么了?是谁的房子?
  「这里是哈维尔子爵的宅邸。」
  哈维尔子爵?拉拉反复打量着眼前这栋建在天都小巷里的凝灰岩建筑,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既然能在天都顶部盖一栋有庭院的独栋建筑,这个人一定是中产阶级,然而就子爵的头衔来看,这栋房子又未免朴素了点。
  况且原本是说要来找三叉羽幽灵才来这里的,真不知伊斯卡在打什么主意。
  为了寻找从宫殿失踪的玲,堤欧和布莉莎出发前往艾尔-哈达尔已经超过两星期,可是现在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拉拉担心堤欧他们可能发生什么意外而放不下心,这段时间一直都焦躁不安。
  其实拉拉很想立刻赶去艾尔-哈达尔,尽管她明白自己只要飞上那里,就不需再忍受这样的不安,但她就是无法这么做。
  她也知道自己无法离开的理由。在知道堤欧为了玲离开的那天,拉拉也打算跟过上,却被伊斯卡阻止了。
  伊斯卡对自己说「不要走」,而臣在那之后还说:
  ——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那是爱的告白?不、怎么可能……
  拉拉实在无法要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再加上伊斯卡之后也没再提过那件事,更让拉拉感到一头雾水。
  虽然拉拉好几次想直接向伊斯卡问个清楚,却不知该从何开口,结果只好一直将这件事情闷在心里,也因此让自己无法离开天都,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们是儿时玩伴。对方是从自己懂事开始就玩在一块儿的朋友,对拉拉而言,聪明冷静的伊斯卡总是拉住莽撞、不顾危险的堤欧,是个彷佛可靠哥哥般的存在。
  也正因为这样,自己从未将他视为异性,也许是因为彼此太过接近,自己才没有注意到像他这样美型、头脑聪明,性格和家世都无可挑剔的男性,其实是相当可贵的,简直可说是完美。仔细想想,他之所以会受到同年女孩们的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样的伊斯卡,真的会将自己视为一名异性看待吗?拉拉整晚没睡去思考这件事,只觉得好像是行这么一回事,却又好像没有……
  从以前开始,自己和伊斯卡就是无论到哪儿都如影随形的关系,就这点来看,他和满脑子只有竞鸟的堤欧相比,确实跟自己亲近许多。
  而且在自己的记忆中,也不曾见过伊斯卡对其他女孩表示过兴趣。虽然伊斯卡被女孩告白是常有的事情,但他总是不假思索地回绝,也正是因为这种司空见惯的光景人过理所当然,才让自己擅自认为伊斯卡对一般女孩不抱持任何兴趣。
  可是,如果伊斯卡的心思其实是放在自己身上,那他全部的行为都能获得解释。
  包括他为什么总是在自己身边。
  以及为什么他那么有异性缘,却从未和其它女孩交往。
  不,可是、可是……
  拉拉觉得自己想得太美好了,加果真的是那样,那他应该也多少会有些反应才对,因为到目前为上,他有很多可以那么做的机会。
  ——不要走。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
  那句话难道不是他单纯因为受伤,而希望自己留下来照顾他的意思吗?如果这样解释的话,事情自然会简单许多,但是就伊斯卡的个性来说,他并不会说出那样任性的话。
  在病房被伊斯卡拉住手臂的那一刻——伊斯卡认真的眼神烙印在自己眼中,自己至今怎么样部无法将那一幕从脑中挥去。
  嗯……
  「妳怎么啦?拉拉,从刚才就一直好安静。」
  听到伊斯卡这么说,拉拉才赶紧回过神来。
  「啊、呃……也没什么啦……该怎么说呢……我在想你的伤是不是已经好了,就只是这样。」
  好尴尬,心中有股莫名的芥蒂。拉拉因此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并赶紧想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伊斯卡现在额头上还绑着绷带,左手臂则包着石膏、用绷带吊在脖子上,虽然现在已经出院,不过仍旧浑身是伤。
  「我已经没事了,接着只需要等伤自然愈合而已。这些话我今天早上说过了吧?
  「行、有吗?话说回来,这栋子爵的房子,跟三叉羽幽灵有什么关系吗?
  三叉羽幽灵在袭击天都医院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度现身,虽然遭到绑架的贵族们也一直没被寻获,但街上已经开始流传事件应该已趋于沉静的说法。
  伊斯卡在堤欧他们离开后,也静待了一段时间,可是从数天前开始,状况有了变化。
  拉拉记得那是四天前发生的事。因为前一天才发生过天都侧壁居所的煤气灯突然熄灭又立刻恢复的事件,因此她记得非常清楚。
  天都是一个天然气含量丰富的上地,但那终究是自然的产物,因此每隔几年就会发生一次天然气供给不稳定的状况。
  伊斯卡在事件的隔天便擅自溜出医院,并从一早就一直待在地方的区公所内,隔天则是跑到街上四处打听,似乎是在调查什么。拉拉很在意这件事,所以今天早上向伊斯卡询问,而伊斯卡给了她『自己正在寻找和三叉羽幽灵的相关线索』这个答案。
  自从受伤之后,伊斯卡明明就是说出要将驱赶幽灵的工作交给天都警察的人,现在真不知道是吹起了什么风。
  关于这件事,伊斯卡怎么也不愿意回答,因此拉拉最后就像现在这样,和伊斯卡来到了这里。
  「妳还记得胡格先生吗?
  「你说的胡格,是我们在宫殿地下巨坑遇见的、说自己是什么洞穴警卫的人吗?
  「对,我就是要找他,我调查的就是胡格这个名字。我看过资料后发现,在天都共有十五个叫做胡格的人,可是现在找过的所有人都不是那名老人,最后就只剩下这里了。」
  伊斯卡边说边伸手指向眼前的子爵宅邸。
  「我之前一直都在调查一般阶级的资料,之后才重新试着调查了贵族阶级,然后在当中找到了胡格-哈维尔子爵,也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那个老伯是子爵?不会吧!?怎样看部不像呀。」
  伊斯卡苦笑了一下,擅自翻过大门进入庭院。
  「等一下!你这样擅自闯进去,会被天都警察抓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
  伊斯卡说了一句让人费解的话,接着毫不客气地进入这座建筑内。
  「真是的!搞什么嘛!平常明明都一副优等生的样子。」
  拉拉在无可奈何之下跟了上去,却在穿过门口时停下脚步,因为她在比想象中宽广的大厅里,看见墙上挂着巨坑中那名老人的肖像画。
  洞穴警卫胡格真的是子爵吗……?
  就在拉拉为这件事发愣的时候,未经许可在他人屋内阔步的伊斯卡走了回来。
  「果然没有半个人在,看来状况恐怕严重了……」
  伊斯卡露出平常罕见的严肃表情,他那招牌的微笑,此刻已不见踪影。
  「『果然』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事情严重了?
  拉拉虽然反复追问,最后伊斯卡还是没有给拉拉任何答案。
  相对的,伊斯卡只说了这么一句:
  「拉拉,妳最好暂时先回毕纳,至少等三叉羽幽灵被捕后再回来。」
  拉拉被弄得一头雾水,她根本不知道伊斯卡在说什么。
  无论是擅自离开的堤欧,还是在这里的伊斯卡,自己的两名儿时玩伴似乎都已经离自己远去,这种想法让拉拉产生胸口彷佛空了一个大洞的空虚感。

  6

  如果白天不行,那就挑晚上吧。
  堤欧坐上大鸽背上的骑座、握紧缰绳。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两星期以上,每天都过着和大卫在空中飞行的日子。他要和玲一起离开这座避世村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此堤欧只要是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就会不断地挑战,每次也都被大卫的矢车伯劳击败。
  到昨天为止的战绩是一百三十九战全败,真没想到自己可以输到这种地步,连堤欧自己都不敢相信。
  堤欧在模仿大卫等密探集团的飞行技术『钟摆骑法』的过程中,虽然没有明显的进步,却仍一点一滴地掌握诀窍,就算是这样,仍旧敌不过大卫与他的矢车伯劳。堤欧甚至想到,如果其它村人也全都熟练这种飞法,那逃亡的机会几乎等于绝望。
  因此堤欧才会选在深夜,像现在这样将大鸽牵出来。
  堤欧决定要利用夜色逃出这里,尽管这种做法让堤欧觉得有些卑鄙,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大鸽在夜色中视线不佳,不过今天是半月,堤欧打算利用头上些微的月光试着逃出溪谷,虽然上空有激烈的暴风谷急流,但气流会在夜晚稍微减弱,这是已经确认过的情报。
  堤欧让大鸽升空,在溪谷内部进行螺旋上升。
  没问题,没有被人发现的迹象。
  堤欧瞭本定打算带玲一起离开。但是玲却摇头拒绝了堤欧的从议
  她似乎打算以亚克王家成员的身分探查山密探集团的目的,并想试图阻止,因此玲决定在自己的目的实现之前,都要留在这座村庄。她每天都在村中四处行走,明明万一布莉莎改变心意,泄漏玲就是亚克王家第二公主莉朵妮的事实,玲连性命安全都很难说。
  既然如此,现在也只能自己先逃出这里了。大卫承诺过州果自己能逃出去,就答应让门己和玲一起离开村庄,所以只要能先逃出这里,之后再拎着玲的脖子拖她回去就好。
  堤欧抱着这样的想法,开始了深夜的逃亡。
  「就这样继续升上去,照我缰绳的指示去做。」
  堤欧对着腿下的大鸽说道,双眼则注视着上空。
  就在这个时候,堤欧听见溪谷中传出角鸮的叫声。
  随着高度上升,那些声音也更加激烈,最后无数的叫声彼此交叠。
  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这样的叫声仿佛是在通知同伴堤欧的所在。
  这么说来,自己和三叉羽幽灵交手时,还有在暴风谷的洞穴内被大卫袭击时,也都确实听见了角鸮的声音,他们能够庄黑暗中自山飞翔,会不会是因为角鸮的关系呢?
  角鸮是闇夜之鸟,牠能用双眼掌握敌踪,并开发出叫声,如果围绕在周围的角鸮鸣叫能让对手在黑暗中正确知道自己的位置,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正当堤欧想到这里的时候,一道巨影从头上落下,那道巨影的动作宛若射出的箭矢,感觉不到丝毫犹豫。
  堤欧听见巨鸟的振翅声,下一秒钟,身体立即感受到强烈的冲击。
  就在堤欧抬起头发出呻吟时,看见了眼前巨鸟的双腿。
  自己所骑乘的大鸽,此时早已飞得不知去向。
  「真是太遗憾了,堤欧。想要利用夜色逃跑,只能说你想得太浅了,黑暗是我们的朋友,黑暗正是我们闪耀的地方,因此,我们经过千锤百炼的利刃才能不受限制地挥舞。」
  大卫从骑座上俯视着堤欧,然后用严厉的语气补充道:
  「不过呢……堤欧,要是你再做这种事,我就会将你杀掉。」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
  角鸮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
  堤欧听着角鸮的啼叫,感觉自己彷佛被绝望撕裂。
  可恶!别说逮住三叉羽幽灵,我连带玲离开都做不到吗……

  7

  最近这段时间,玲每天都会在科古村内四处散步.
  这个被耸立的断崖绝壁所环绕的地形,反映着莱比奴的环境,但是以农耕为业的村人们的服装及生活习惯,却反映着浓厚的亚克文化。
  这是让玲十分怀念的光景。虽然玲离开故乡仅仅八个月的时间,却不禁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失去几十年的祖国。
  当然,玲没有向村人透露自己的想法。现在的自己只是一名来自关国的留学生,要是让村人知道自己是亚克国的第二公主,不只是自己,肯定连堤欧都会受到牵连。
  玲希望能从这些密探集团的子孙中,打探出乔邦在天都有何企图的情报,并且打算阻止他们的行动。
  可是,玲并不想用会伤害到他们的做法。玲希望能了解他们的想法,并在这样的前提下,让他们从长达一打八十年的咒缚中得到解放:
  玲抱持若这样的考虑,尽可能机村人多相处,并告诉自己要努力化解村人的戒心。
  玲在村中游走的过程中会帮忙农务也是基于这样的想法,但是在每天持续不断地工作下,她已经能从中感受到乐趣。
  布挥洒汗水耕耘后收获的喜悦,更胜于品尝豪华的宫廷料理,玲深深产生了这样的感慨。同时,玲却也不曾忘记自己是亚克国第二公主,而这些村人是连暗杀都会忠实执行的密探集团留下的后代。
  如果没有国家之类的境界存在……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身分制度和主从关系的话,或许大家就能像这样超越文化、没有阶级的隔阂,自然地过着和平的生活。
  「姊姊,这给妳。」
  一名手持农具、年纪约八岁左右的男孩,将刚收成的红萝卜交给玲。玲在道谢后收下红萝卜,并在表情有些羞涩的男孩面前咬了一口,令人难以想象是蔬菜的甘甜滋味,立刻在她的口中扩散开来。
  「真好吃。」
  听到玲的称赞,男孩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虽然并不明显,不过玲知道村人当中,已经逐渐有人开始对自己放松戒心。
  玲甚至开始认为,若是自己留在科古能够缓和亚克王家让他们背负的痛苦,那么就算要自己接受这样的命运也无所谓。
  「姐姐认识的那个哥哥,今天还没有飞呢。」
  男孩仰望着细长的天空说道。听男孩这么一提。玲才想到今天还没看到堤欧骑着大鸽的身影,也许是他因为昨晚企图趁夜色逃跑却被大卫逮到而十分沮丧。
  堤欧是从小就梦想成为国定竞鸟骑手的人,他所深信的飞行技术每天不断遭惨败,自尊心难免会受到伤害吧。
  堤欧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身,也是为了玲而飞翔,这点玲十分清楚。
  所以愧疚的想法让玲感到心痛。
  「那个哥哥好厉害呢。」
  「厉害?」
  「嗯。因为和认真飞行的大卫对决,从来没有人能那么久都不被抓到嘛。大卫哥哥是村里第二厉害的骑鸟士,第一是乔邦先生,我也好希望能早点像他那样飞喔。」
  「哦~~」
  听到堤欧被称赞,玲内心也雀跃起来,嘴角自然地浮现笑容。
  就在这时候,柯人拍了玲的肩膀,玲回头一看,不禁出声叫了对方的名字。
  「布莉莎……」
  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没有现身的布莉莎来到了自己的眼前。玲一直都在找布莉莎,并不是为了责怪她欺骗自己,而是想以身为亚克王家成员的身分,向身为密探集团子孙的布莉莎当而道歉。
  但是玲在道歉之前,布札莎就先将素描簿拿到自己眼前。
  『头目找妳,跟我来。』
  布莉莎只传达了这个讯息,便快步朝断崖的方向走工。
  *
  这里是位于断崖下方的一座小数堂。在朴素的木造建筑隔间里侧,摆放着亚克国教夏伊姆教之最高神——太阳神的木雕,加果没有这尊木雕,这里看起来就只像个做为集会场所的教堂而已。
  统率密探集团的年老男性——文森就静静端坐在木板房间的中央。玲看见布莉莎走到文森左侧坐下,自己也曲身中在两人前方。
  「我等妳很久了,玲。个、也许该称呼妳为莉朵妮--克里尼斯塔公主吧。」
  啊……果然被发现了。
  玲并未感到惊讶,因为从布莉莎来通知自己的那一刻起,她便隐约猜到了。
  玲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以亚克王家成员的身分,为五代前亚克王的行为道歉,并请求他们停止密探集团在天都的活动。
  无论自己将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称呼我玲就行了。文森先生……不、密探集团的头目。」
  听见玲这么一说,文森瞬间睁大了眼睛。
  「妳果然察觉我们的身分了吗……」
  文森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语气严肃地说道:
  「也好,这样比较省事。但首先我想先问妳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亚克要弃我密探集团于不顾的理由。」
  根据答案而定,妳可能会失去性命——文森那年老却不失猛兽般精悍的眼神,向玲传达了这样的讯息。
  玲并不打算说谎,她决定告知事实、请求原谅,这是自己所能展现的唯一诚意。
  「亚克没有抛下你们。五代前赋予你们密探集团使命的亚克王,在一年后就去世了,之后亚克王家便持续展开权力斗争,你们也因此被人遗忘,直到很久以后,才有人发现密探集团的存在。据说在那之后,有人进行了各种调查,但是由于五代前的亚克王没有留下任何与你们的联络方式,结果王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加上这又是一百八十年前的事,所以大家都认为你们的组织一定早就消失了,直到见到乔邦之前,就连我也这么认为……」
  「对下起。」玲将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便深深地低下头。
  「被遗忘?妳是说我们不是被抛弃,而是被忘记了?在这一百八十年来,连我们的存在本身走忘了?
  玲感觉得出文森心中浮出杀意,同时也明白他拼命地压抑、制止杀意爆发。
  「你们长达一百八十年被置于异国之地的怨恨,我并不认为用道歉就可以化解。可是,我也只能这么做了……对不起。」
  玲始终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她除了道歉之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四周笼董若寂静。不知经过了多久,沉重的声音才又从正面传来。
  「妳是特地来这里向我们低头的吗?」
  「嗯。因为我想为祖先所做的事道歉,但不只是这样。我不知道乔邦想做什么,可是他想做的,肯定对亚克来说、对莱比奴来说都不是好事,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收手,我也是为了这个请求而来。」
  「知道我们是密探集团后,妳难道不认为自己会被杀吗?
  「那样也无所谓,只要能稍微平息你们的愤怒、能让亚克和莱比奴维持和平的话……」
  「妳的意思是就算牺牲自己,也想守护国家?
  「是的。」
  「为什么?
  「无论实在亚克或莱比奴,都有很多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我想保护堤欧、伊斯卡、拉拉,还行自己遇见的许多人所居住的国家。玲只是单纯地这么想。
  玲想起八个月前,自己为了政治婚姻而前往莱比奴时,明明只是一心怨恨着自己的命运,现在却……人是会产生如此剧烈转变的生物吗?这件事连玲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让我改变的人是堤欧,因为有堤欧,才有了现在的自己。
  我想保护堤欧,就像八个月前,堤欧舍命将自己送到天都时一样,这次轮到自己将堤欧平安送回天都了。
  「原来如此……」
  突然间,玲察觉文森散发的杀气已不见踪影,仿佛他内心的浪涛突然转为平静,就在玲对文森的改变感到疑惑时,他平静的声音传进耳中。
  「妳就和布莉莎说的一样。」
  「布莉莎?
  「嗯,布莉莎是这么评论妳的。她说妳是为了他人不惜牺牲自己的亚克公主,以高位者来说相当罕见。」
  玲并未拾起头,只是移动视线看了布莉莎一眼,布莉莎本人却只是尴尬地低着头,似乎不打算和玲对上眼。
  「但是,我无法和信布莉莎说的话,所以我才对族人隐瞒妳的身分,对妳观察了一阵子,这都是为了亲眼了解妳是什么样的人,是否是个会利用权力对我们造成危害的人。结果我见到妳没有逃跑,并且和村人们一起从事农务的模样,也让我确信了布莉莎所说的话的确是真的。」
  ——妳可以把头拾起来了。文森继续说道:
  「我稍微告诉妳一些我们族人的事吧。一百八十年前,我们的祖先接受了五代前亚克王的密命潜入莱比奴的事,和信妳已经知道了吧?。」
  「是的。」
  「我们的祖先混在民众之中,一心等待若来自亚克的命令,梦想着行一天能为了亚克、以密探集团的身分完成使命,们是命令却始终没有到来。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族人常中开始出现了无法忍耐的人,那大约是祖先来到莱比奴之后,又经过了三十年后的事。
  族人为此分成了两派,分别是:为了将密探集团的技术与使命留传给后世,靠族人之力建立村庄、继续等待亚克下达命令的人;以及早已抛弃使命,想以莱比奴人的身分度过余生的人。据说两者之间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斗争,甚至还出现了牺牲者,最后双方决定尊重彼此的意见分道扬镳,于是决心继承密探集团的人,便在这座暴风谷中建立了村庄。」
  听文森说,在那之后又发生了数次分裂的危机,但即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密探集团的幸存者仍在科古磨练宫廷武术,持续等待着来自亚克的命令
  等着有人在亚克与荣比奴的国境,升起象征三叉羽的三道狼烟。
  在文森平静的叙述中,玲再一次感到心痛。只因为五代的亚克王的一道命令,就将密探集团一族的命运绑住长达一百八十年之久。
  玲认为那是一种罪,是亚克王家之人所必须背负的深重罪孽。
  「但是就任八个月前,状况改变了。」
  「八个门前……」
  「没错,因为妳来到了莱比奴。」
  玲完全不明白文森话中的意思,只能等待接下来的内容。
  「当时,因为里欧鲁克斯的教皇的奸计,莱比奴处于即将对亚克展开侵略的状态。那正好是展现密探集团存在意义的绝佳机会,族里的所有人也部抱着这样的想法而跃跃欲试,然而……」
  文森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怒气,玲也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因为亚克王家在当时也没有对他们下达任何命令,当然也不可能给予任何命令。毕竟无论是密探集团仍然存续的事实,抑或是在国境附近升起三道狼烟的联络方式,都没有流传到现在的王家手中。
  这件事也让文森等人终于明白,自己早已是被亚克抛弃的存在,他们了解了这个决定性的事实。
  「很快的,族人之中出现了立誓要向亚克复仇的声音,不过几乎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那些年轻人的核心领袖就是乔邦,他是布莉莎的哥哥,也就是被你们称为三叉羽幽灵的男人。」
  在文森身边的布莉莎听到这里,全身为之僵硬,仿佛自己在恶作剧现场被文森发现。
  「那个乔邦是什么样的人?他打算在天都做什么?
  「那小子是继承了父亲血统的优秀男人。乔邦的父亲就算在密探集团中,也拥有非凡的暗杀能力,他原本也应该是继承我位置的男人,然而他却在六年前因病去世,而他的母亲也像是追随丈夫一般,在半年后离开人世,布莉莎会失去声音,也是她母亲去世那天发生的事害的。」
  布莉莎难过地低着头,文森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
  「乔邦其实是个十分善良的人,但他的善良反而逼他走向极端,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密探集团直到最后一个人死亡,都将无法离开科古。他抱持着这样的想法,为了不让同伴再出现牺牲,而决定斩断一百八十年来持续绑住我们的枷锁,而且还决定要自己一个人去背负这一切。」
  「斩断什么枷锁?
  「乔邦的目的是让亚克灭亡,为此他要破坏被视为莱比奴象征的天都,并让莱比奴国民的怒火烧向亚克。」
  「破坏天都……他要怎么做?
  「瑞鸟的气脉——他说过那里有毁灭天都的关键,至于更详细的情形连我也不清楚。」
  瑞鸟的气脉?玲记得自己曾在宫殿中教授里比特教的课程中学过这个名称,记得那是写在纳米普初法典的传承记述中,被形容为天都建设之钥的东西。
  但是玲怎么样也无法将瑞鸟的气脉,与破坏天都的事做联想。
  「要怎么样才能阻止他破坏天都呢?。」
  「没有人能阻止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那么做了。」
  也就是说,文森其实并不赞同乔邦的做法吗?
  因为肩负统率密探集团的地位,而淡化了他对亚克的复仇心吗?
  玲想起了初次见到文森那天,文森所说的话。
  ——吾等并非留鸟,只是耐心等待应有的季节到来。
  文森当时确实是对玲这么说的,尽管自己当时并不明白这些话的意义,但是到了现在,玲总算明白了。
  「我会向父亲——向亚克王说明这件事,请他允许密探集团返回亚克。我明白这无法抹消亚克王家对你们犯下的罪,但是我无论加何部想要阻止战争,希望你能帮助我阻止乔邦。」
  并非留鸟——换句话说,这是任述说他们是『候鸟』。既然是候鸟,就一定会返回自己生长的地方,而密探集团一直等待着返回故乡的季节到来,这就是文森想告诉自己的事。
  「允许我们返回亚克……」
  文森语带颤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不,即使如此也无法阻止乔邓吧,那小子的决心就是如此强烈,不过……」
  文森端正姿势,向玲恭敬地低下头。
  「莉朵妮公主,先前的种种无礼请您原谅,您愿意体会吾等辛劳的心意,小人代表密探集团表示谢意。可能的话,真希望能早日与您相见,这样的话,相信乔邦肯定也不会想向亚范复仇才是。」
  看到文森的举动,布莉莎也连忙低下头,拿出的素描簿上写着『请公主原谅』的文字。
  「你们两个部把头抬起来,非道歉不可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请你们原谅。」
  「啊……」
  文森的双肩颤抖,又将头压得更低。
  这时,玲察觉到有人站在教堂的门口。
  玲转过头,看儿大卫及村里其它年轻人、共八人站在那儿,每个人的眼中部充满恨意。
  「哦?原来妳就是莉朵妮--克里尼斯塔吗?。」
  大卫抱着胳臂露出笑容,那是会让人不寒而傈的残酷微笑。
  「大卫,你……」
  大卫硬生生地打断文森的话。
  「正好,刚才乔邦先生的联络刚到,他说一切部准备就绪了,所以我们也为了要帮忙乔邦先生,正打算前往天都。莉朵妮公主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因为妳将要和天都一起从这世上消失。」
  大卫做了一个指示,年轻人便立刻将玲围在中央。
  文森正打算采取行动,但大卫却挡在他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得请头目在这边先安静一下,直到我们的复仇结束。」
  寡不敌众,就算抵抗也没有胜算。
  玲对害怕的布莉莎点头说了声放心,然后静静地站起身。
  「我跟你们走,所以你们不准伤害其它人。这是我们的约定。」

  8

  缪维尔收起翅膀,等待从下方升起的雾块通过。
  不出缪维尔所料,一阵强风隐藏在那团雾块后方。
  虽然收起翅膀会让高度暂时下降,不过翅膀也因此免于受到强风拉扯。由于高度会因为暴风产生的上升力立刻恢复,因此只需要进行顺流而下所需的振翅就行了。
  自己来到暴风谷不知已经过了多少天。缪维尔每天除了进食与睡眠之外,几乎一直都在飞行。
  也因为这个缘故,牠渐渐掌握到在暴风谷的飞行方式。
  重要的是维持平衡与确保正面飞行时的平衡感,还需要有不输给风势的强力振翅。这些只要欠缺一项,就无法在暴风谷中直线飞行,只会受制于巨浪般的狂风之下,在山谷间任凭强风摆布。
  真正棘手的,是突然来自四面八方的强风。但那也顶多是稍加注意就能预测的东西,因为这座山谷中特有的雾气流动,会告知自己强风的位置。
  虽然一旦被浓雾包围,这个方法就不管用了,不过到时候再说吧,总之只要先飞到山谷上方,强风就只会来自左右与下方三个方向。尽管那么做必须多拍几次翅膀,却可以省去来自头顶的强风将自己吹向谷底的风险,在精神上倒是轻松很多。
  缪维尔刚开始在这里飞行的前五天有肌肉酸痛的困扰,不过现在问题也已经消失了。
  最初在逆风中无法前进的自己,现在只要拿出干劲,也能在短时间内于逆风中前进。
  原本全力飞行而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现在也因为懂得节省无谓的力量,而得到更长的耐性。
  「啡——!
  缪维尔听见里贝尔达拉在暴风谷上方发出高亢的呜叫,当牠发出这种声音时,代表从正面会有强风吹来。
  「啾!
  缪维尔轻快地扬起冠羽,提升高度等待风势通过,在下一刻,一团雾块随即从牠的脚下以高速通过。
  在黑暗的洞穴中被神秘巨鸟袭击的隔天,打算救出堤欧而在暴风谷中莽撞飞行的缪维尔,被突然袭来的气浪吹走。当时,牠不仅失去了平衡感,也丧失了意识,是里贝尔达拉救了自己。
  牠明明是只块头大却胆子小的巨鸟,是只因翅膀太人而无法在暴风谷飞行的巨鸟……然而这样的里贝尔达拉却不顾危险地冲入谷中,救了受风势摆布的自己。
  这实在让缪维尔感激不尽,不过虽然说是救援,但缪维尔总觉得牠最后也只是和自己一起被刮到山谷下游而已……
  总而言之,自己对里贝尔达拉刮目相看是事实没错。
  「啡、啡——!
  里贝尔达拉正在叫自己向右飞,自己也明白洞穴就在那里。缪维尔让暴风缓缓地将自己吹向后方,同时按照指示让身体靠近洞穴旁。巨大的洞穴就像是将绝壁一分为二的裂缝,堤欧肯定就在那个洞穴内。
  缪维尔掹力拙动翅膀,牠逆着风势在洞穴的市前方滞空。
  根据到目前为止的经验,缪维尔明白要靠自己飞入洞穴十分困难,因为只要稍微将体重右倾,不是失去平衡被吹往下游,就是会整个身体撞上绝壁。
  先前之所以能够飞入洞穴,应该是坐在上面的堤欧使力移动体重的关系。多亏了那种特殊的骑乘方式,自己才能在保持千衡的状态下全力朝正面飞行,并于同时完成转向。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堤欧在,自己要飞进洞穴是不可能的事,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无法飞到那个地方。
  但是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从侧面来的强风,缪维尔还可以利用从左侧吹来的风力进入洞穴。如果是用这个方法,自己就能像当时一样,在保持平衡的状态下全力朝前方飞行。
  缪维尔抱着这样的想法,从三天前开始就尽可能在洞口前持续振翅,等待侧风到来。
  缪维尔不知道侧风何时会出现,自己能够停留在洞口前的时间也相当短暂。
  这几乎是在拼运气。即使是这样,只要能有一丝希望,缪维尔除了孤注一掷之外,也没有其它手段了。
  「啾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抱着绝不能输给气浪的想法持续振翅,尽可能拖延自己留在洞口的时间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洞穴就在稍微展开翅膀似乎就能碰到的位置,然而这样的距离,却让缪维尔感到绝望般地遥远。
  缪维尔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开始发出哀号。差不多到极限了,现在必须先随风移动到下游处,然后再重新自上游移动到这里。就在缪维尔这么想的时候,听到了里贝尔达拉来自头顶的讯息。
  「啡——啡——啡——!
  缪维尔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充满兴奋情绪的声音。就在缪维尔怀疑正面是不是有气浪袭来的时候,那个物体已跃入自己的视线,是一团自左方朝自己逼近的白色雾块。
  来了!
  原本发出哀号的肌肉顿时注入了活力,缪维尔盯紧着前方,专心维持平衡。
  缪维尔的身体接着被来自侧面的强风吹袭。
  轰——!!
  伴随着强烈的风声,缪维尔的身体朝右方飞驰。
  当缪维尔回过神时,已经摔住洞穴的地面上。
  先前的暴风如幻觉一样,周围只是一片宁静。
  「啡——!啡、啡!啡——!
  缪维尔听见洞穴外的里贝尔达拉送来充满喜悦的声音。
  「啾~~噜噜噜~~~~!」
  缪维尔也像是在互相呼应般,展开翅膀高声宣扬自己的胜利。
  现在前方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了,堤欧应该就在这座洞穴的深处,他肯定一直都在等着自己去救他。
  我现在就过去。堤欧,再稍微忍耐一下。
  如果是在白天,什么神秘的巨鸟来多少只都不成问题。
  我绝对会让牠对惹火我这件事感到后悔!
  缪维尔抽动了几下头上的白色冠羽后,振翅飞向洞穴深处。

  9

  位于本宫殿庭园内的一座花坛,长而耀眼的枝干上开着粉红色花朵。
  舒尔仿佛游走于花丛缝隙间,来到了目标处。
  「这些花真漂亮。这种花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卡洛塔。」
  被舒尔突然从背后出声讯问,卡洛塔罕见地露出狼狈的表情。
  卡洛塔手中的白鸽也在同时飞上天际。
  「舒尔陛下……这是名为姬花罂粟的花。话说回来,陛下您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呢?
  舒尔对花不感兴趣,因此很少会走到庭园深处,卡洛塔很清楚这件事。
  「没什么,只是想说很久没上阳台走走,结果就看到妳在这里。我最近一直都待在办公室里,所以想稍微散步一下。」
  舒尔的视线一直盯着远去的白鸽,他甚至想骑上巨鸟,去看看那只鸽子究竟飞向何方。
  正当舒尔这么想的时候,一只小鸟停上他的左肩,那是一只黄色羽毛的绿绣眼。接着又有一只蓝色的蓝尾鸲停上丫右肩,发出精神饱满的叫声。
  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舒尔经常喂饲料给小鸟吃,看来牠们还记得这件事。
  「你们这些小家伙,我现在手边可没有饲料喔。」
  纵使舒尔这么说,绿绣眼还是飞到了舒尔的头上。
  「真不愧是舒尔陛下,您很受鸟儿们爱戴呢。」
  田野的花朵露出轻柔的微笑。这是舒尔自小就很熟悉的笑容,他总觉得最近这一阵子很久没有看到卡洛塔的笑脸,因此才像现在这样来到庭园。
  「被人说受鸟儿爱戴还真不是滋味呢。我好久没看到妳的笑容了,妳那么在意莉朵妮公主的事吗?
  莉朵妮公主溜出宫殿,至今已经过了快三个星期。
  虽然已经下令让天都警察去搜寻她的行踪,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传来任何吉报。
  这段时间卡洛塔一直坐立不安,出现在办公室的机会也减少了。
  「陛下,您不在意莉朵妮公主的事吗……?
  「说不在意是骗人的,毕竟三叉羽幽灵似乎想抓她,不过我一直对她很有信心。」
  「信心……是吗?
  「没错。我相信那个公主的本事,她是能逃过里欧鲁克斯前圣数皇的魔掌,一路抵达这里的公主。而且那个堤欧也跟去了不是吗?既然这样,不管那个叫三叉羽幽灵什么的,想摆平他们可没那么容易呢。」
  只不过三叉羽幽灵最近都没现身这件事,确实让舒尔颇为在意。
  「舒街陛下……」
  卡洛塔露出悲伤的微笑,舒尔了解卡洛塔笑中的意思,于是抱起胳臂。
  「您会不会太小看三叉羽幽灵了呢?
  「妳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我有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在这片平静的光景之下,有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
  卡洛塔的话没有任何可信度,但她并不是个没有根据就会乱说话的人,这点舒尔比任何人都清楚。
  卡洛塔心中一定有某种程度的确信吧,即使她无法说明理由。
  「卡洛塔,妳好像忘记了一件事喔。」
  「我不明白,您是指什么呢?
  「就像我对莉朵妮公主一样,我也同样相信着妳。」
  卡洛塔惊讶地睁大眼睛。
  舒尔则毅然地以国王的身分,对眼前这名王家侍女下达了命令。
  「加强天都的防卫,要剩余的国定竞鸟骑手们集合。另外,也立刻增加搜索莉朵妮公主的搜索队。」
  绿绣眼与蓝尾鸲都在此时振翅起飞。
  同时,田野的花朵也像是被风吹动般,轻轻低下了头。

  10

  「放我出去!畜牲!大卫!你到底死去哪啦!
  堤欧踹着牢房的门大声叫骂着,门外却没有任何反应,在紧闭的牢门对面,甚至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事情发生在昨天下午。村内突然出现了不寻常的气氛,正当堤欧不解为何只见到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时,自己就被人不由分说地关进监牢。
  堤欧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还知道另一件事。
  那就是在傍晚时,堤欧透过窗户铁栏观察眼下的村庄时,看见玲受村人控制、被带到洞穴外的身影。
  说不定是玲的身分被发现了,真是这样的话……玲是密探集团的仇人,村人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可恶!都没有人在吗!
  自己明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玲活着带回天都,但像现在这样,自己根本一点忙都帮不上,堤欧不禁为此感到羞愧:
  昨天,堤欧独自在牢房中想了一整晚,最后明白了一切。
  什么是自己该做的?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飞?他整晚都在思考这些事。
  这八个月以来,堤欧虽然得以用国定竞鸟骑手儿习生的身分飞行,小心底总是有股莫名的不快,而在这一晚所得到的答案,彻底化解了所有的疑惑。为什么自己一直没行注意到这种事呢?那个答案甚至让堤欧感到不可思议。
  自己是为了玲而飞翔的。无论飞行的方式是竞鸟还是什么,那些都不重要,无论玲是否有庄看若自己也无所谓,自己只需要一心为玲而飞。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如果是为了她,自己可以飞到任何地方。两人朝天都完成垂直俯冲的那次飞行,至今仍深深烙印在堤欧心中,对自己来说,为玲而飞时心中那高涨的情绪,甚至远远凌驾了以国定竞鸟骑手身分飞行的喜悦。
  一定要将玲救出去,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持续为玲而飞,所以我绝对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放我出去!否则我就把这扇门踢烂!
  堤欧再度用力踢了一脚,由于牢门突然打开,害堤欧当场跌了一跤。
  「别突然开门啊!
  堤欧边揉着自己的腰边起身,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各他所熟悉的少女。
  是布莉莎。这一阵子都不见踪影的背叛者,正在门外对自己招手。
  「是妳……妳来干嘛!是来嘲笑我的吗!
  堤欧揪住布莉莎的衣襟,将她娇小的身子整个提起,不过布莉莎没做出任何抵抗。
  「玲在哪里?。你们把玲带到哪儿去了!
  『玲被带到天都了。』
  布莉莎透过堤欧的手背写下这句话,堤欧不禁惊讶地睁大眼睛。
  「天都……为什么要去天都?
  『这些晚点再说,再不快行动就来不及了。跟我来,我会让堤欧离开这座村子,相对的,你也要带我去天都。』
  「带妳去天都?
  布莉莎点了一下头,接着她再度开始笔谈。
  『我要去救玲,也要去阻止哥哥。』
  她所指的哥哥,应该就是三叉羽幽灵吧。布莉莎说要阻止他又是什么意思呢?堤欧完全搞不清状况,但现在必须要分秒必争。
  「妳应该不会再次背叛我们吧。」
  布札莎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十分认真。
  「好吧。但要是玲有什么万一,我是不会原谅妳的,这点妳可别忘了。」
  布莉莎点了头,堤欧也决定相信她并走出监牢。从位于断崖半山腰位置的壁道,能够一览科古村的全貌,然而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逃出这座村庄呢?
  就在堤欧这么想的时候,不知何时出现的大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想去哪啊?布莉莎。妳放那家伙出来打算做什么?」
  相对于嘴角上的冷笑,他的语气中带着警告,堤欧转头一看,才发现壁道的另一头也埋伏着其它男子。
  「布莉莎,妳……」
  不是的——布莉莎激动地摇着头,仿佛在说『相信我』。布莉莎紧握若拳头,传达给堤欧这样的讯息。
  布莉莎的态度是真是假,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过上的经验告诉堤欧,自己徒手面对大卫根本没有胜算。
  「布莉莎,妳打算背叛同伴是吧?我没抽中签去不成天都,现在心情正烦呢。我看我应该好好教训教训妳才对。」
  大卫稍微瞇起眼睛瞪着布莉莎,布莉莎害怕地紧握堤欧的手。
  这丫头真会给人找麻烦,她是来救人还是来求救的啊,我都快要搞迷糊了。堤欧抓了抓头发,接着朝布莉莎的背拍了一下。
  布莉莎因为堤欧的举动而睁圆眼睛,堤欧只是对她哼了一声。
  「大卫,签运不好是你平日坏事做太多的关系,而且你居然想要欺负小孩,这种嗜好也太糟糕了吧。」
  「哦?既然这样,那我改来欺负你怎么样?
  「有本事就试试看啊。到目前为止欠你的,我正想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就算虚张声势也没有任何胜算,堤欧能做的,只有尽量注意别受到致命伤害。
  「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兑大卫放低姿势,堤欧也摆出架势,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叫声从下方传来。
  「有怪物!有怪物跑进衬里了!
  是下方村里传来的叫声。仔细一看,从洞穴中出现了数只巨鸟。
  位于鸟群中心的一只巨鸟,吸引了堤欧的目光。
  那是一只橙色的巨鸟,在其展开的左翼上有道黑色的十字图样,而那只身材圆润的巨鸟正展开翅膀大闹村庄。
  不会错的,是缪维尔!缪维尔穿越暴风谷来帮我了。
  强烈的喜悦让堤欧全身颤抖,脸颊上也自然露出了笑容:
  缪维尔这时也停下动作,抬头望着这里,看来牠应该同样注意到了。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发出激烈的呜叫,不顾一切地朝自己飞来。
  那是没有任何犹豫、呈一直线的飞行,简直就像是离弦的箭矢。
  看到缪维尔粗暴的飞行和凶恶的眼神,就连大卫一时之间也慌了。
  「什么?怎么会有那种巨鸟……」
  只见缪维尔踢出钩爪将惊慌的大卫赶开,同时降落在壁道上。
  「缪维尔,你果然来了!我一直相信你一定会来!
  看见堤欧激动地抱着自己,缪维尔只是转头朝自己背部的方向叫了一声。
  「啾噜噜!
  废话少说,快上去!牠似乎是这个意思。
  堤欧也正有此打算,这样就能去救玲了,只要有缪维尔在,不管是密探集团还是暴风谷,根本就没什么好伯的。
  堤欧和布莉莎一起跨上了令人怀念的鸟背,接着堤欧看着从下方飞上来的成群巨鸟,并扯动缰绳。
  「上吧!缪维尔!好久没大闹一场了!
  「啾!
  缪维尔应和一声,接着奋力地振翅高飞。
  *
  好轻,没想到缪维尔的飞行是这么轻快。
  科古上空中,堤欧在狭窄的溪谷夹缝间握着缰绳,同时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么想着。
  共有七只密探集团的巨鸟围在自己身边,企图将自己击坠。
  其中一只是大卫的矢车伯劳,而其它人则和大卫一样,都是钟摆骑法的高手。
  所有人都在骑座上施展控制重心的技巧,纵横无阻地变换飞行方向。
  堤欧一边闪避对方的攻击,一边让缪维尔持续以流畅的速度在空中飞行。
  如果是以前的缪维尔,就算只面对其中一只都十分棘手,更不用说是七只了……然而堤欧透过缪维尔的背部,能够感受到牠的肌肉,并且相当惊讶。才一段时间不见,缪维尔整整壮了一圈。
  「你在这座村庄外,到底都在做什么样的训练呀?
  「啾?
  我的爱鸟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家伙。
  突然间。布莉莎伸手拍了堤欧的右背,代表有敌人从右边过来,这是他们之间的信号。
  「收到!
  堤欧让缪维尔翻转身躯闪过对手的攻击。接着一只大鸽从侧面扑空而过,看着大鸽骑座上的男子一脸不甘心的模样,让堤欧感觉十分愉快。
  「挺有一套的嘛,堤欧。」
  和缪维尔并飞的大卫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今天我会认真地宰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真是个野蛮的臭小子。不过你刚才那句话,我就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吧!
  「喔?真让人期待。」
  大卫话才说完,堤欧便让缪维尔朝对方撞去。
  堤欧虽然想来个出其不意,但对方也不是泛泛之辈,大卫靠着钟摆骑法闪过冲撞,转眼间紧紧跟上堤欧的后方。
  「其它人都别出手!我没能去成天都本来还很遗憾,现在出现这样的乐子,我可要好好享受才行!
  大卫游刃有余的态度还是一样令堤欧生气。
  话虽如此,大卫的飞行技术确实有让他说大话的本事,就算缪维尔全速飞行,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大卫挡住去路,被迫变换方向。
  这是熟知狭窄溪谷地形的洗练飞行。堤欧再次体会到对手是靠着转向灵巧的钟摆骑法来掌握最短路线,并趁着缪维尔在完成加速之前先行发动攻击。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杀的。缪维尔,现在开始我要用有点不一样的骑法,你只要配合我的缰绳,照以往的方式去飞就行了。」
  在堤欧腿下的缪维尔「啾」地应了一声,不知是否听懂了堤欧说的话。
  「还有,布莉莎,妳要抓紧我,别被甩下去啰。」
  布莉莎轻轻拍了一下堤欧的背表示明白。
  「很好,上吧!
  随着这声吶喊,堤欧让腰部及上身悬在骑座之外。
  而缪维尔也呼应堤欧的动作,将飞行轨道剧烈地向右弯。
  堤欧对准大意朝自己接近的矢车伯劳,再一次发动冲撞。
  以牙还牙,用钟摆骑法对抗钟摆骑法!
  自己每天从不间断地和大卫交战,因此学会钟摆骑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靠着借来的大鸽无法掌握实积,不过一旦和默契十足的缪维尔搭档,一切似乎都变得很顺利。
  「可、可恶!
  侧腹被狠狠撞了一下的矢车伯劳失去平衡,顿时降低高度。
  其它对手也都惊讶地连忙拉开距离。
  「嘿嘿!这招真管用。」
  『堤欧好厉害。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高明了?
  布莉莎在堤欧背上写下的文字中,带着称赞的意味。
  「才这点小事就惊讶怎么行呢!
  堤欧左右摆动身躯,也让自己顺便练习。他的每个动作都将自己化为钟摆,灵巧地改变缪维尔的飞行轨道。
  没问题,这样的话可以胜过大卫。
  「劝你别太小看我。」
  大卫的矢车伯劳开始在堤欧身边盘旋,堤欧也让缪维尔配合对方的轨道飞行。双方在狭窄的空间中互相抢占对于后方的空间,转向越灵巧的一方越容易取得优势。
  缪维尔随时都维持在全速状态,牠不减低速度,将转向全交给堤欧。缪维尔眼前的景象连续翻转,光是要维持平衡都很吃力。
  堤欧确信自己拥有和大卫不相上了的实力,不过只是不相上下的话,还是有同伴的大卫占优势,既然这样,只能用计摆脱他们了。
  堤欧放松缰绳、让缪维尔减速。对方想必会认为是缪维尔用尽了力气,只见矢车伯劳杀气腾腾地从后方袭来。
  堤欧确认了朝自己背部逼近的钩爪,下令要缪维尔朝前方翻转。
  下一瞬间,缪维尔挥动钩爪,将矢车伯劳的钩爪扫开。一如堤欧所料,顺势翻转一圈的缪维尔前方,是矢车伯劳那状似棍棒般的尾羽。
  「什么!
  在大卫转头回望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平目的冷笑。
  「干掉他!缪维尔!
  「啾噜噜噜!
  缪维尔用嘴咬住对手的尾羽。
  「叽——叽——!叽喀叽喀叽喀!
  矢车伯劳虽然激动地出声威吓,但要论凶暴,当然是缪维尔略胜一筹。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发出了魄力满分的怒吼,接着连根扯下伯劳的尾羽。
  「怎么可能……我竟然输了……」
  矢车伯劳载着一脸茫然的大卫逐渐降低高度。
  「你记着吧。这就是竞鸟选手的实力!
  堤欧在对方头上放话,接着间不容发地扯紧缰绳。他靠着钟摆骑法变换方向,确认到其他巨鸟畏惧地拉开距离后,便穿过包围网的空隙,让缪维尔的头部朝着洞穴,一路飞向与外界连结、可以离开科古的出口。
  目的只有一个——飞往天都,将玲救出来。
  「妳等着吧,玲。」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1-1 08:42 编辑 ]


  第四翔 Ignition Heart 在心中燃起灯火

  1

  在岩棚上,大小足以放在掌中的豆角鸮在呜叫着。
  数百只角鸮齐聚在洞穴的景象实在壮观。
  乔邦身边有十四名密谈集团的青年成员。
  这些都是与自己的信念产生共鸣而赶来协助的伙伴,他们各个都是亚克王家宫廷武术的高手,同时也是天生的暗杀者,在即将执行赌上生死的行动之前,他们的存在令乔邦心中多了几分依靠。
  在这群人之中,那名自己过去曾在宫廷医院屋顶上遇见过的少女,构成了异样的色彩。
  莉朵妮--克里尼斯塔,那抛弃密探集团、可恨的亚克王家之第二公主。
  乔邓得知她凭借火炎水晶的线索前往暴风谷,甚至还抵达了通往科古的洞穴,不禁难掩惊讶。这些都是双亲留下的手环所造就的命运,而现在,天运明显地站在自己这边。
  「快停止这种行为。你们怨恨亚克的心情,我也很明白。但你们不能牺牲与这件事无关的天都百姓,绝对不能让莱比奴与亚克发生战争。」
  即使双手被绑在身后,莉朵妮公主仍正气凛然地如此诉说,看来她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立场。
  「妳说妳很明白我们的怨恨?我们密探集团长达一百八十年的痛苦,岂是妳这种亚克王家的人所能明白?
  乔邦的声音不由自主得嘶哑起来,可是莉朵妮公主还是不肯让步。
  「算我求你们,快住手吧。我保证会让密探集团返回亚克,文森先生已经同意了。」
  「头目他上了年纪,心志已经薄弱了。允许我们返国?怎么现在才知道要这么做?妳以为找会相信你们王家说的话吗!
  「无论如何,你都要发泄怨气吗?
  「这是吾等族人的希望,也是迈向解放的唯一道路。」
  「那么,你就杀了我吧。我是将你们送入莱比奴的亚克王家子孙,你们的怨恨,冲着我来就够了,相对的,不要牵连其它人。」
  「妳说妳自愿牺牲?
  「嗯。」
  那对翠绿色的双眼注视着自己,并毅然地点了个头,当中流露出有所觉悟的眼神。
  只要是接受过严格锻炼的密探集团成员,相信都能看出她的觉悟。
  乔邦能感受到在场十四名伙伴的内心,都产生了些许动摇。
  这名少女太危险了。并不是因为她的觉悟,而是因为乔邦明白,虽然她说话的语调有些生涩,然而她的心中却隐含若能动摇人心的力量,那是立于民众之上的资质,既然她是密探集团的仇敌,这样的存在必然会带来灾厄。
  「凭妳区区一人的性命,不足以平息吾等一族的屈辱。不过,我还是会将妳视为以防万一的人质、带妳一同参与明天的飨宴。到时候,那里将成为妳的墓地。」
  「明天的飨宴是什么?
  「明天夜里,我们将破坏天都、夺去舒尔王的性命,并扬言一切都是亚克王家的刺客所为。莱比奴内部原本就不算团结,只要失去唯一保有莱比奴王家血统的舒尔王,军队就会失去控制,到时大军肯定就会攻入亚克,之后就再也没人能够阻止亚克灭亡了。」
  「不可以那么做!
  莉朵妮公主激动得站了起来,然而伙伴们里刻压下她的身子,并且用布堵住她的嘴:
  洞穴中回荡着角鸮的啼叫,乔邦在洞中用手轻柔抚摸若爱鸟艾洛的翅膀。
  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而且自己也没有回头的打算。
  一百八十年来都活在黑暗中的密探集团,将于明天夜里在世人面前揭晓。
  这都是为了让吾等族人从命运中得到解放。

  2

  眼前的是没有星光的阴暗夜空。
  建里在巨大岩石圆柱上的天都,在黑暗中隐约可见。
  在它的侧壁上,可看见无数源自洞穴住居的点点灯火。虽然每盏灯火的所在,都有号称高达十五万人的天都居民在过生活,但是像现在这样自远方眺望,却会让人把天都联想成一颗点缀着星屑的巨大宝石,这仿佛是幻想中的景色。
  在这外黑夜的天牢中,拉拉背后载着伊斯卡,骑在舞妓燕雀帕鸟上。
  「喂、跟着那家伙走真的能找到胡格先生吗?
  「如果那家伙是只关心主人的巨鸟就应该可以吧。」
  听见伊斯卡给了如此不可靠的答案,拉拉叹了一口气,继续让帕乌跟着往高耸溪谷间降落的闇夜鹰。
  距离他们得知洞穴警卫胡格-哈维尔子爵家中的居民全数失踪,已经又过了两个星期。伊斯卡认为胡格一家的失踪与三叉羽幽灵之间必定有所关连,但是又不愿意详细说明其代表的意义。
  可是拉拉从伊斯卡的态度中,看得出他所担心的问题一定非同小可。伊斯卡既然会要自己暂时回到到毕纳,肯定代表着天都将面临让他必须这么做的危机。
  另一方而,堤欧和玲也还没回来,他们离开天都都已经快一个月了。
  胡格的失踪、三叉羽幽灵,还有行踪不明的堤欧他们——如果这三者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么找到胡格说不定也是找到堤欧他们的快捷方式。
  拉拉之所以不顾伊斯卡反对,硬是要说这是骑鸟士的工作而行动,就是这个缘故。
  一想到堤欧他们,拉拉便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甚至开始认为,只要他们能平安归来,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对,等、等等!他们是一对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男女,所以说,就算他们犯了什么错误也不奇怪。要是他们先让人家这么担心,最后又卿卿我我地手牵手回来……
  到时候别说平安,我一定会亲手将他们送进医院 拉拉在心里这样发誓。
  「拉拉,闇夜鹰停下来了。」
  拉拉听到伊斯卡的话回神一看,黑色的闇夜鹰正降落在一处断崖的洞穴内。
  这段时间,他们在追查胡格行踪的过程中,得到了有一只闇夜鹰在深夜飞回那栋屋子的情报。得知这项情报后,拉扯和伊斯卡才想到当时在天都巨坑中遇见胡格时,他骑的也是一只闇夜鹰。
  伊斯卡假定胡格遭到三叉羽幽灵绑架,如果当时那只闇夜鹰就在现场,那牠可能会因为担心主人而跟去对方的藏身地点,那样一来,闇夜鹰就能带他们找到胡格。他们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跟在闇夜鹰身后。
  「这里很暗,妳要小心点。」
  伊斯卡将手放在拉拉的肩上说道。自从伊斯卡在医院说出令拉拉在意的发言之后,他们之间便一直残留着尴尬的气氛,这也让拉拉变得特别敏感,最近两人几乎没有交谈,现在光是伊斯卡把手放在肩上,都让拉拉瞬间缩了一下。
  伊斯卡大概是感受到了拉拉的反应,也立刻将手收回。虽然拉拉也看得出伊斯卡的态度十分尴尬,却在心中认为是对方应该先把话说清楚。
  拉拉让帕乌降落在断崖上一座阴暗洞穴边缘,他们不顾受惊飞走的闇夜鹰,提着带来的油灯驱散眼前的黑暗。
  他们住没有人迹的黑暗洞穴中缓缓前进,走了一会儿,两人在脚边发现了营火的痕迹,痕迹选很新,不会错,直到最近都还有人待在这座洞穴中。
  喀啷!一阵石头碰撞声从洞穴深处传出。
  想到可能是三叉羽幽灵,两人的紧张瞬间攀廾。
  「有人在里面吗?」伊斯卡问道。
  过了一阵子,回应的是他们曾经听过的年老声音。
  「刚才说话的是什么人?
  不会错,是胡格的声音,在他独特约沙哑声音中,还重叠着幼儿的哭声。
  *
  里面是被三叉羽幽灵绑架的五名贵族,此外还包含四岁孩童在内共七人的胡格一家。拉拉和伊斯卡将这共计十二名的受害者们,全数从洞穴内的枞穴中救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为子爵的胡格开门问答:
  「现任没时间详细说明了,必须快点通知舒尔陛下。三叉羽幽灵那家伙企图趁今晚破坏天都。」
  「破坏天都!?
  听到这个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拉拉不禁反问。
  不过伊斯卡接下来说的话,更让拉拉惊讶。
  「果然是天然气吗。」
  「……你为什么会……」
  拉拉和年老的胡格一样,都睁大眼睛看着伊斯卡。
  「我是在看到宫殿地下巨坑里的大鸟笼后才想到的。我想那应该是天然气外泄时的警报装置,因此猜测在巨坑的某处,一定有供给整座天都天然气的管线,如果那条管线产生破损、导致天然气外泄,鸟笼中饲养的鹦哥就会中毒死亡。当鸟笼底部承受多数鸟尸的重量时,底下的吊钟就会响起,而洞穴警卫胡格先生就要负责通报,应该是这种设计吧?我大约在二十天前注意到这件事,因为当时天都住居的天然气暂时中断的事件,才让我联想到了天然气、鸟笼,还有那座巨坑的存在意义。」
  伊斯卡一边拨着浏海,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明,然而这些却是拉拉根本连想都没想到的事,伊斯卡真不愧是天才。
  「你连那座巨坑的存在意义都注意到了吗?
  「虽然只是推测,不过那个多半就是瑞鸟的气脉吧?那是初代莱比奴工为了通往天都所行经的两条圣道之一,也就是『王冠之道』跟『瑞鸟的气脉』。在纳米普初法典中,记述着如果没有瑞鸟的气脉,就不可能建成天都,并且还提到瑞鸟的气脉是神赐与的宝物,所谓的宝物,应该就是指天然气吧?
  「唔……」
  胡格的低吟除了惊讶之外,还带着赞赏的意味。
  「煤气灯熄灭一事、瑞鸟的气脉与天然气,还有洞穴警卫胡格先生的失踪。虽然我不知道三叉羽幽灵究竟是如何找到胡格先生的,但有了这些线索,就能够推测出答案,三叉羽幽灵应该是想利用天然气炸毁天都吧。」
  胡格面色凝重地点头表示同意。
  「怎么可以……」
  由于事态超乎想象,让拉拉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不过这么一说,拉拉总算明白伊斯卡为何要自己先返回毕纳了。
  伊斯卡因为担心拉拉,所以才提议要拉拉离开天都,他自己却为了阻止天都崩坏,冒险寻找三叉羽幽灵。
  拉拉茫然地看着伊斯卡的侧脸。这名自己所熟悉的儿时玩伴,现在看起来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在不知不觉间,伊斯卡已经成长为一名杰出的男性了,这也让拉拉觉得他此刻似乎格外地耀眼。
  「不能再拖了,三叉羽幽灵他们在日落时就已经出发,这件事得尽快让舒尔陛不知道。」
  「三叉羽幽灵他们?他不只一个人吗?
  「没错。因为昨天晚上,那方又有十名以上的同伴来到这座洞穴。」
  伊斯卡听到这里,才初次皱起了眉头。
  「我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事。虽然有关天然气的推测和三叉羽幽灵最近可能会现身的事情,我已经多少透露给国定竞鸟骑手的成员知道,可是这么一来……」
  伊斯卡显露出焦躁,他打算采取行动,胡格在这时抓住了伊斯卡的手。
  「请把我一起带去天都,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了解瑞鸟的气脉。趁现在赶去,说不定还有机会阻止天都崩坏。」
  「我明白了。」
  伊斯卡同意了胡格的要求,并承诺剩下的人之后一定会再来救他们离开。
  事情严重了,不过拉拉却还挂念着另一件事。
  为了知道那件事,拉拉将性急的胡格一把拉住。
  「老伯,堤欧他……你有见到那个在巨坑时和我们在一起、眼神凶恶又矮小的男生吗?
  「堤欧?不清楚。我是对那个小矮子有印象,但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了。」
  「是吗……」
  虽然拉拉心中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她的不安却不断膨胀。如此一来,和堤欧有关的线索可说是完全断了。堤欧到底怎么了?
  拉拉抬起头,才发现伊斯卡正默默注视着自己。
  刚十分寂寞、悲伤的眼神。
  看见那双眼睛,拉拉才总算明白伊斯卡的心意。
  拉拉记得自己看过伊斯卡露出数次这样的眼神,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每次想要追随堤欧离开时,他就会露出这种眼神。
  那是自己从小就看过无数次的眼眸。八个月前——不、已经是九个月前了——当时拉拉想追间为了帮助玲而离开的堤欧,说她也要前往天都时,伊斯卡确实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啊……
  为什么自己过去一直都没发现呢?真厌恶自己竟然这么迟钝。
  就算没有注意到伊斯卡的心意,但一想到自己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就让拉拉对自己的残酷感到愕然。
  然而伊斯卡还是露出和往常一样的温柔微笑,持续鼓励着拉拉。
  「放心吧,拉拉。以堤欧的本事一定会平安回来,所以我们现在要去保护堤欧即将回来的地儿,我们一起。」
  「嗯、嗯……」
  拉拉察觉到伊斯卡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却无法让自己对上伊斯卡的双眼。

  3

  在距离天都近一小时路程的溪谷中,艾巴隆与奥塔维欧正让爱鸟在溪谷中滑翔。
  周围是一片黑暗,上空则覆盖着厚重的乌云,看不到一丝星光。艾巴隆心想,这可说是让幽灵现身的绝佳舞台。
  距离现在约一个月前,三叉羽幽灵让爱鸟葛拉夏受伤,现在已经痊愈;奥塔维欧的艾斯帕达也一样,被扯断的飞羽已经换上了义羽。
  三叉羽幽灵可能会再度现身——在伊斯卡的建议下,他们在这段时间加强了天都宫殿的警备,没想到措施才刚开始实行,三叉羽幽灵就在今晚现身了。
  他们追着对方来到这里,结果演变成和一个月前如出一辙的状况。
  在悬空停于暗夜中的两人身边,有许多看不见身影的巨鸟飞来飞去。
  纵使对方在前后左右穿梭,两人却只能听见对手的振翅声。
  夜色中不时会传出破空声,接着神秘的巨鸟便袭击而来。
  相一个月前不同的是,两人都能持续闪避对方的攻击。
  「喂、差不多该腻了吧?
  奥塔维欧用以男性来说偏中性的声音向艾巴隆说道。
  「是啊。」
  艾巴隆对奥塔维欧的反应露出苦笑,他其实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在艾巴隆前方的葛拉夏后颈部位停着一只木叶枭。牠是枭的同类,是大小足以放在掌上的夜行性猛禽,牠从刚才就一直让自己的黄色眼睛四处游走。
  牠面向的方向,以及来自黑暗中的振翅声,让两人得以确认三叉羽幽灵的位置。
  在一个月前,他们记得自己曾听见角鸮的叫声。靠着这个提示,两人尝试性地采取利用木叶枭的手段,现在也确实发挥了效果。
  此刻,他们也能听到周围有角鸮的声音,也许三叉羽幽灵就是利用类似的方法,让夜行性猛禽在黑夜中飞行。
  「话说回来,就算靠着这孩子和振翅声,也只能全力闪躲而已,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
  「很难说喔。」
  「嗯?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天帝老兄。」
  「算是吧,不一定管用就足了。」
  自已是以国定竞鸟骑手的身分、被授与天帝荣耀的人,这样的自己和暴君共同受到的屈辱,艾巴隆当然不打算善罢干休。
  「每个人都有驾驶习惯,就算是三叉羽幽灵也不例外。」
  「嗯……原来如此。」
  奥塔维欧听了这句话,似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在黑暗的彼端再次响起巨鸟的振翅声,从右边绕道正面,接着顺势下降,再穿过下方飞到背后。对手施展出灵巧的转向,同时渐渐朝他们逼近。
  而木叶枭则转动着脖子,紧紧跟着对方的飞行轨道。就先前的飞行模式来看,接下来是上升,对方从后方稍微上升之后,应该就会朝这里冲来。
  在两人所预料的方向,确实传来了对方的振翅声。
  「奥塔维欧!注意背面上方!
  「知道啦。」
  葛扯夏反映着艾巴隆缰绳的动作施展后翻,以反常的动作拉高高度。
  艾斯帕达则于同时转身,并顺势踢出钩爪。
  「嘎——!」
  巨大的鸟影彼此交错,剧烈的振翅声让鼓膜麻痹了好一阵子。
  定神一看,神秘的巨鸟已经被艾斯帕达以蛮力正面挡住。
  那是瞬间的停滞。对艾巴隆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
  达摩鹰在大鹰中也以美丽著称,属于达摩鹰的葛拉夏在空中画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并且落在神秘巨鸟的背上。
  剎那间,葛拉夏锐利的钩爪将对手的骑鸟士硬生生从骑座上拖离。
  「干得漂亮!艾巴隆!
  奥塔维欧兴奋地称赞,紧接着……
  「嘎——!嘎、嘎!嘎——!
  神秘的巨鸟羽毛在空中四散,牠的身影也清楚地暴露在艾巴隆等人面前。
  那是一只柴刀隼,在猛禽中算是比较小型的巨鸟。
  只见那只柴刀隼发出一阵哀鸣,接着消失在黑夜当中。
  「奇怪?听伊斯卡的说法,三叉羽幽灵骑的应该是大刀燕才对吧……」
  确实是这样。仔细想想,这只巨鸟的振翅声跟速度都和一个月前的对手不同,应该早点注意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在葛拉夏下方被抓住的男子发出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
  「这能让我不笑吗?我不是三叉羽幽灵,那个人现在应该早就抵达宫殿啦。真是太遗憾了,两位国定竞鸟骑手。」
  「中计了吗……」
  艾巴隆眉头深锁,他在这时想起伊斯卡说过的话,同时背脊感受到一阵寒意。
  艾巴隆记得伊斯卡说过,三叉羽幽灵打算利用瑞鸟的气脉炸毁天都。瑞鸟的气脉是在纳米普初法典的传承中记载的圣道,虽然自己并不清楚状况的全貌,但是……
  「回天都吧,奥塔维欧。舒尔陛下危险了。」
  「看来也是。」
  艾巴隆拉紧缰绳,同时在心中向天主乞求舒尔王能平安脱险。

  4

  玲正沿着散发出绿色微光的巨坑一路上升。
  瑞鸟的气脉——位于天都王宫正下方的这座巨坑与宫殿的地下通道相连,而在这个巨大的垂直洞穴壁面上,则布满了光苔。
  这里是自己曾经来过的地方。不同的是,这次是从天都下方骑乘巨鸟,一路朝宫殿而去,而且还是在双手被绑在身后的状态下,身后更有乔邦随行。
  「那些鸟怎么了?
  在微弱的光线照明下,玲看见了那个巨大的鸟笼,鸟笼内的小鸟们全都无力地落在鸟笼的底网上。
  「之前为了准备,我试了一次放出天然气的方法,那些不过是当时的牺牲品。」
  玲愤怒地转过头,发现乔邦在灰色头巾下的三角眼带着笑意。
  「你太过分了。小鸟们根本是无辜的。」
  「妳敢说你们亚克王家从来没有牺牲过无辜的人吗?
  乔邦以毒蛇般的眼神瞪着玲说道,接着露出冷酷的微笑。
  「我来告诉妳吧。这个瑞鸟的气脉,虽然被视为初代莱比奴王通往天都的道路之一,但它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供给天都所有居民天然气的管线。在布满光苔的墙壁后面,有许多让地下喷出的天然气流通的细小纵穴,如果壁面坍塌,让瓦斯流进瑞鸟的气脉当中,相信妳也明白会有什么后果吧。」
  「天然气……」
  「没错。用来做为保险阀的坑道,已经全被我封住了。换句话说,瑞鸟的气脉现在处于密封状态,等我的同志将壁面破坏后,瑞鸟的气脉在日出之前就会允满瓦斯吧,到时只要放一把火……」
  乔邦发出了愉悦的笑声继续说:
  「想必天都就会化为火海,彻底崩坏。」
  「……」
  玲已经明白自己无法让乔邦回心转意了。
  密探集团长达一百八十年的怨念,已经控制了这个男人。亚克王家过去留下的负面遗产已于现代复苏,并企图将莱比奴与亚克卷入战乱。
  这一切都是亚克王家所播下的种子。玲心中对密探集团、还有乔邦都抱持着同情,但正因为这样、因为自己身为王家的后裔,才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对方。
  就算必须以自己的生命作交换。
  玲开始调整呼吸,她想要在抵达宫殿之前打倒乔邦,阻止破坏天都的计划,然而……
  「我劝妳别白费工夫,我和你虽然同样是宫廷武术高手,但接受的锻炼可是不同的。」
  就在乔邦说完的同时,玲的背部、背脊中心的位置,遭到仿佛利刃般的手刀刺击。
  如脊髓被挖出般的剧痛,在瞬间传遍全身。
  「——!」
  玲发不出声音,就算想出声,声带也像麻痹了一样,只能吐出空气。
  玲无论手脚、甚至就连每根指头部完全瘫痪,全身丝毫无法动弹。
  「放心吧,妳是用来牵制舒尔王行动的人质,我不会在这里杀妳的。」
  不行了……自己没有能力阻止乔邦,就算我拥有亚克第二公主的头衔,终究只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女人。
  已经彻底败北了,绝望让玲流下眼泪。
  在饱受挫折且即将放弃的脑中,浮现了一张令她怀念的面孔。
  是那个以前曾舍命帮助自己、眼神凶恶的少年。
  堤欧。
  如果是堤欧的话,现在他会怎么做呢?在绝望之中,他会选择放弃吗?
  可能的话,真想再见堤欧最后一面。
  真想再和堤欧一起骑着缪维尔在空中飞翔。
  可是……
  在玲被泪水沾湿的视线里,出现了瑞鸟气脉的终点——通往地下通道的大门。

  5

  「似乎来了。」
  女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里是宫殿内的一间房间,在一片昏暗中,仅有一盏油灯的微弱灯火。
  原本设计的煤气灯没有点燃,在不久之前,宫殿内所有的煤气灯全都因为不明的原因熄灭,虽然立刻动员了所有侍女在各处配置油灯,但相较于广大的宫殿,油灯终究只是暗夜中的萤火,在所有走廊上都只有点点的火光照明。
  在这样的暗夜之中,一身黄色与黑色羽毛的娇小鹦哥在空中飞舞,最后停留在那名女子乎厚土。
  「欢迎归来,罗莎。工作到这么晚,辛苦妳了。」
  名为罗莎的鹦哥被女子轻柔地抚摸颈部,发出了「啾~~啾~~」的高兴鸣唱。接着女子拿出向日葵的种子做为奖励,罗莎享用一顿之后,便和往常一样开始发出人语。
  「鹦哥吗、鹦哥吗。」
  「妳是人质、妳是人质。」
  「西宫殿的天空之间、西宫殿的天空之间。」
  鸡哥。
  人质。
  天空之间。
  女子从数句内容当中,过滤出必要的词句。
  答案让女子的背上渗出冷汗。
  「看来动作得快一点了。」
  随着连身服的裙襬飘动,女子展开行动,她的动作十分安静、并且像风一般迅速。

  6

  西宫殿三楼陷入一片寂静。
  用大理石铺成的华丽走廊上感受不到任何人烟,除了失去意识、躺在脚边的八名近卫兵之外。
  玲一边拖着麻痹的身躯,一边在心里向这些士兵们道歉。
  那是在转眼间发生的事。乔邦以低伏于地面的姿势行动,强壮的近卫兵们陆续昏迷,他简直是不折不扪的鬼神,在彷若枯木般的长身瘦躯中,竟然潜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就像乔邦所说的,虽然同样都是宫廷武术,但双方接受的却是不同层次的训练。
  「走吧,快到终点了。」
  玲的背部被乔邦推了一把,只得在无从反抗的状态下,以虚弱的步伐前进。
  天空之间——乔邦安静地推开标示如此字样的房间大门。
  这个设有挑高屋顶的宽敞房间内一片漆黑,这也是居住在宫殿中的玲过去未曾造访的地点——莱比奴国王舒尔-莱比奴的寝室。
  在这个铺有华美地毯的房间中央,仅放有一张大床,彷佛只为睡眠而准备的单调内部装潢,如实地反映出舒尔伯麻烦的性格。
  乔邦关上房门,带着玲一起接近中央的大床。
  无论玲如何设法抵抗,身体都不听使唤,自己明明必须阻止眼前发生的事,明明必须阻止舒尔遭到毒手,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自己的身体却动弹不得吗。
  「快、逃……舒尔。」
  玲勉强挤出声音,却如同蚊声般难以发挥作用。
  乔邦已经站到床边,接着,他的手伸向床上的棉被。
  不可以!
  就在玲想要发出哀叫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窗户内侧的窗帘后传出。
  「我久候多时了,三叉羽幽灵先生。」
  那是仿佛潺潺流水般的声音。
  「唔!什么人!?
  一盏油灯燃起了灯火,火光中浮现出一张玲所熟悉的面孔。
  此人穿着紫色的连身服,另外还穿戴着纯白的围裙与头冠,这名王家侍女装扮的女性钉若如同田野花朵般的温和仪态。
  「我叫卡洛塔,幸会。另外,公主殿下,欢迎您归来。」
  卡洛塔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接着便像微风般趋步接近。
  为什么卡洛塔会在这里?舒尔又在哪里呢?
  就连玲也没有答案。至于这个疑问,则随着乔邦掀开棉被的举动得到了解答。
  「没人……舒尔王在哪儿?为什么妳知道我会来这里?
  玲能察觉在乔邦体内高涨的杀气,然而卡洛塔却丝毫不以为意,平静地继续走近对方接着将手中的油灯放在床边。
  从油灯内燃烧的植物性油料中,飘出了一阵玲所熟悉的气味。
  「是这只鹦哥告诉我你会来这里的,因此,我已经先请舒尔陛下逃离此处。」
  「什么……」
  不知是否受到乔邦的声音刺激,停在卡洛塔肩上的鹦哥也发出叫声。
  「鹦哥吗、鹦哥吗。」
  「妳是人质、妳是人质。」
  「西宫殿的天空之间、西宫殿的天空之间。」
  那是在宫殿地下时,乔邦所说过的部分内容。
  玲惊讶地望着卡洛塔,然后……
  「只是我实在没想到所谓的人质,竟然会是莉朵妮公主,您能够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卡洛塔以看到孩子平安归来的慈母眼神望着玲,那是会让人得到慰藉的温暖视线。
  卡洛塔究竟是什么人……
  「把舒尔王叫回来,否则莉朵妮公主将小命不保。」
  「恕难从命。不过,我之所以在这里等你,倒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不需要听妳废话。」
  「如果你知道我和你同样部是密探集团的幸存者,还是会这么想吗?
  「什么!?
  玲和乔邦一样,都对此感到讶异。
  *
  玲难以相信卡洛塔所说的话,毕竟密探集团的存在,就连亚克王家都已经遗忘。在莱比奴之内,应该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才对。
  卡洛塔对哑口无言的乔邦微微点头,接着像是回忆过去似地开始诉说:
  「一百八十年前,我的祖先和你同样是密探集团的成员。密探集团的目的是掌握莱比奴国内的动向,当察觉有和亚克敌对的动向出现时,便从莱比奴国内将其阻止,为此,一名女性在二十六年的岁月间,都以莱比奴王家侍女的身分潜伏于宫廷内,这都是为了将莱比奴王室内的动向通报给亚克王家。那个人就是我的祖先,这份工作也代代山家族中的女性独自继承,一直到我这一代。」
  「我从没听过这种事。若妳说的是真的,为何从未与吾等族人联络?
  「因为距今一百五十年前,你们密探集团内部爆发了纷争。」
  「唔。」
  「在那次事件之中,你们的祖先与我的祖先似乎失去了联系。我们的存在就连在密探集团中部是极秘事项,因此可能定知晓此事的人在纷争中丧生造成的。之后有一段时间,我的祖先都在莱比奴内处于孤立状态,当时虽然有将告知状况的书信透过传信鸽送回亚克,但亚克决定相信该书信是由密探集团成员所发出时,已经是将近十年之后的事了。」
  这些叙述和自己知道的没有矛盾,玲只能相信卡洛塔说的都是事实。
  说起来,身为玲父亲的亚克王,也是在事前就得知里欧鲁克斯前圣教皇的不稳动向,因此才会决定不让玲搭乘飞行艇,而仅骑乘。只大鸽前往天都。
  送出这些情报的人,就是卡洛塔吗?
  当时卡洛塔想必是像刚才一样,利用鹦哥偷听到里欧鲁克斯的谈话吧。如果宫殿内随处可见的鹦哥全都是卡洛塔放出的间谍,要做到那种事也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玲对眼前这名举上文静的女性,甚至升起一丝畏惧。
  「那么……」乔邦发出了难掩激动的语调。「妳就是我们的同志。和我一起携手取回这一百八十年来,都必须生存在黑暗中的族人未来吧。」
  「我不是你们的同志。」
  「什么?
  「我的使命是将可能对祖国亚克造成灾厄的征兆通知王家,而现在,你就是灾厄的元凶。」
  「……」
  「但是现在还来得及,因为关于三叉羽幽灵事件的消息,我已经通知亚克王。国王发出命令密探集团的行动全部中止、并在解散后返回亚克的密函,也已经在这里了。」
  卡洛塔取出一张便条纸大小的纸片,玲在上面看见令自己怀念的父亲笔迹与王家徽章。乔邦在看了那张密函之后,眼神却变得比先前更加险恶。
  「开什么玩笑!凭那一张纸片,就想要吾等持续守护一百八十年的密探集团解散吗?返回亚克?为什么现在才说?如果要让吾等族人归国,为何过去都不这么做?他们知道我的双亲是多么期待那个信号吗!
  他所谓的信号,指的想必是连结亚克王家和密探集团的联络手段吧。乔邦的双亲一直都等待着在亚克与莱比奴国境一带升起的三道狼烟。
  玲心想,如果信号能够在亚克王家内流传下去,密探集团旨定能得到解脱,而且,也一定不会有现在的乔邦。
  一想到这里,玲的内心就感受到强烈的痛楚。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乔邦平静地将手刀置于玲的颈旁。
  「我不管妳是不是密探集团的幸存者,企图妨碍吾等目的者全是敌人。废话少说,快把舒尔王带来,否则我就杀了莉朵妮公主。」
  「我不准你那么做,莉朵妮公主是亚克王家的公主,她是我的君主之一,而且舒尔陛下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我明明是这样的人,他却从小就把我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我绝对不会让你杀害这两个人的,就算要用我的性命作交换,我也要保护他们。」
  「妳认为妳能阻止我?
  「是的。」
  「靠这盏油灯当中的姬花罂粟毒吗?
  乔邦在这么说的同时,也伸脚将油灯踢破。
  随着灯火熄灭,这次轮到卡洛塔惊讶得全身僵硬。
  「你怎么会有……」
  玲也察觉到了,察觉到那盏油灯中,掺入了姬花罂粟的毒。
  姬花罂粟是罂粟科的植物,从其果实中取出的乳汁含有毒性,只要闻一下,虽然不至于取人性命,却拥有让人意识模糊的麻药效果。
  这些是在亚克王家宫廷武术的暗杀知识中教授的东西,因此玲才会对这种香气有印象,关于这点乔邦肯定也和自己一样。
  他一定从刚才就和屏住呼吸的玲相同,采取了对应的行动。
  「哼!真是太遗憾了。卡洛塔,也差不多该请妳做出抉择了,妳是要把舒尔王带来?还是要看我将莉朵妮公主杀死?如果是妳,应该能够将舒尔王骗来这里吧。」
  看来也到此为止了,玲下定决心,缓缓对卡洛塔露出微笑,她打算在这里咬舌自尽。
  如果卡洛塔是誓言对亚克王家效忠之人,那她最后只能为了玲将舒尔带来,即使舒尔是卡洛塔心仪的对象也一样。
  玲绝对不能让事情演变到那种地步。
  而舒尔也有无论如何都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玲认为只要舒尔还活着,就算天都不幸遭到破坏,应该也不会放任莱比奴受愤怒摆布朝亚克进军,所以……
  「莉朵妮公主!不可以!
  卡洛塔察觉玲的意图而发出惊呼,不过惊呼后紧接着传来另一名男性的声音。
  「她说得对,莉朵妮公主,妳可不要在国王的寝室里做傻事。」
  所有人部惊讶地转头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寻若众人的视线望去,站在房门外的人,竟然就是房间的主人——舒尔王。
  *
  「我都听到你们的话了。」
  舒尔王点燃了一盏油灯,并露出和以往一样随兴的笑容。
  他穿着让人难以相信是国王的邋遢打扮,说话时也伸手摸着自己脸上的胡渣。
  「舒尔陛下,您为何要回来?
  卡洛塔难得语气激动地问道。
  「因为妳在深夜要我到东宫殿,让我觉得不太对劲,结果回来一看竟然是这种场面。妳还真有一套,卡洛塔,我实在想不到妳竟会是亚克王家的间谍。」
  舒尔的话中并没有怒意,只是语气平淡地……
  「不过,我其实也隐约知道了。」
  接连说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容。
  「您已经发现了……?
  「妳以为我是从几岁就和妳在一起啦?在我被里欧鲁克斯前圣软皇当成傀儡的童年,妳对我来说是唯一的玩伴。和鸟儿们一样,妳对我来说也是心灵的支柱,而我也有几次机会,见到那样的妳所做的奇怪举动。」
  「您既然知道,为何还放任我待在这里呢?
  「我这么做的理由,妳自己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卡洛塔似乎不明白舒尔的意思,露出不解的表情。
  「妳忘了吗?妳刚才说我和莉朵妮公主,对妳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很清楚妳所说的并非假话,也知道在前圣教皇那次事件,妳为了我做了多少努力。」
  「舒尔陛下……」
  「卡洛塔,就算妳是亚克的人我也不在乎,但是希望妳也别忘了,妳是专属于我的王家侍女。」
  听舒尔这么一说,卡洛塔双手捂着嘴巴发出哽咽,宛如从自己所背负的宿命中得到解放,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得到放松。
  田野的花朵就算被雨水打湿,仍然一样娇媚。
  舒尔与卡洛塔之间的羁绊,没有容许玲介入的余地,这个事实让玲感到些微的嫉妒。
  「你真蠢,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敢不知死活地跑回来。」
  乔邦瞇起头巾下的三角眼,他的态度就像是看见逃走的猎物又回来自投罗网一样,始终笑个不停。
  「我也不想回来,但既然事关未婚妻与童年玩伴的性命,那我也别无选择。如果换成是你,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事吧。」
  「愚蠢。你只不过是个抛弃国王立场、选择私心而忘记自身责任的人罢了。」
  「你的行动就不是出自于私念吗?我记得密探集团什么的,应该是为了亚克而存在的组织吧?
  「住口!吾等一百八十年来的悲愿,岂是你能够了解的?
  「悲愿?哈哈!那不终究也只是怨恨吗?那可是不折不扣的私心呢。」
  「不是!
  「我甚至可以断言,如果你换成我的立场,一定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绝对。」
  见乔邦无言以对以对,舒尔竟然主动朝对方走近。
  别说是近卫兵,舒尔手中就连自卫的武器都没有。
  「不行,舒尔……你、一定要逃走,绝不能……」
  「抱歉,莉朵妮公主,还有卡洛塔。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我已经不愿再像以前一样扮演虚假的自己,苟且偷生地活下去了。」
  舒尔带着豪放的笑容说完后,用双眼直视着乔邦。
  「我虽然是这副模样,好歹也算是一国之王。既然要将性命交给你,希望你也能拿出相对的代价。」
  「你要什么代价?
  「我希望你能确保这两人的性命安全。」
  见舒尔态度泰然地说道,乔邦轻笑了一声。
  「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我实在很想看在你的份上同意你的要求。但遗憾的是,我不能放过莉朵妮公主,这个女人是我们密探集团的仇人,不过相对的,我就给天都所有居民一条生路吧。」
  「给天都所有居民一条生路……?
  「听清楚了,舒尔王,这座天都将会因为累积在瑞鸟气脉中的天然气,于天亮前被炸毁,尽管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劝你还是早点让天都居民避难得好。」
  「天都会被炸毁……」
  舒尔皱紧了眉头。天都是莱比奴的象征,得知天都即将被炸毁,就算是舒尔也不禁感到无言,但这样的反应也只出现极短的瞬间。
  「哼!竟然想到要破坏天都,真是令人佩服。你既然想波及莉朵妮公主,最好也要有所觉悟,毕竟这个公主身边,可是有个不怕死的傻瓜家臣呢,你事后肯定会很凄惨吧。」
  「不怕死的傻瓜家臣……?
  虽然乔邦听不懂舒尔指的是谁,但玲明白舒尔说的是堤欧。
  在玲麻痹的身体底部,心脏传来激烈的跳动。
  没错,还有堤欧在。
  那个自己前往天都时,舍命保护自己的堤欧——那个自己应该要最信赖、却没能彻底信赖的他。我刚才竟然还想做出咬舌自尽的傻事,要是做了那种事,堤欧想必会很生气吧。
  玲举起颤抖的手臂,伸手握住胸口的鸟笛,光是想到堤欧的事,玲的身体便涌出力量。堤欧一定能平安逃出科古,赶来帮助自己才对,他一定会守护天都的。
  所以只要堤欧还没放弃,自己就绝对不能放弃。
  玲在下定决心的同时,玻璃破碎的巨响也撼动了众人的鼓膜。
  两只巨鸟撞破了房间的窗户,冲进了天牛之间。
  是天帝艾巴隆的葛挖夏,和暴君奥塔维欧的艾斯帕达!
  这两人都是被视为舒尔王匕首之国定竞鸟骑手,他们赶回来了。
  「舒尔陛下,您没事吧!
  两人在开口的同时,也驱使巨鸟企图救人。
  然而,乔邦的动作比他们早了一步。
  乔邦用手刀击向舒尔王的颈部,他扛起昏迷的舒尔之后,将动弹不得的玲扛在另一边的肩上,旅立刻夺门奔向走廊。
  「舒尔陛下!莉朵妮公主!
  卡洛塔沉痛的呼喊在乔邦身后回荡。

  7

  失去光亮的天都笼罩在一片喧闹之中。
  天亮之前天都将会爆炸——在这项消息发布的同时,也对全部居民下达了避难命令。
  因为这个缘故,虽然距离日出仍有一段时间,街上却满是匆忙逃窜的居民。
  只有少数民众能骑乘巨鸟逃离天都,多达十五万人的天都居民几乎都没有巨鸟,只能选择用自己的双脚、沿着天都侧壁的壁道离开,或是束手无策地等待救援。
  尽管已经动员了天都警察及国军骑鸟兵团的闇夜鹰,但要将所有住民运出天都,救援的数量却缺乏到绝望的地步。
  拥有一千一百年历史的莱比奴天都,正被前所未有的事态撼动。
  艾巴隆骑若巨鸟飞在宫殿上空,同时看着眼下城镇的情况。
  在一旁穿着花俏骑鸟服的奥塔维欧,则用中性的声音说道:
  「真是的,这样子我们根本就无法出手嘛!
  奥塔维欧的视线彼端是大圣堂。那是一座与本宫殿此邻而建、豪华绚烂的巨大建筑,在大圣堂蛋型的屋顶顶部绑着一个男子。
  他是莱比奴的国王——舒尔-莱比奴。
  国十在做为装饰的尖塔上被绳索绑住的模样,在大量油灯的照耀下,于黑夜中浮现。
  而在舒尔王身边,则有两名手持利刃的男子,毫不松懈地站在一旁。
  大圣堂周围还有多数应该是三叉羽幽灵同伙的巨鸟,靠着夜色牵制菩天都警察及天都近卫兵团的巨鸟。
  碰到这种状况,就算是艾巴隆也难以靠近。留在天都的所有国定竞鸟骑手,也全都难掩焦躁地静观事态会如何演变。
  艾巴隆紧咬着嘴唇,咒骂自己的粗心。
  都怪自己轻率地被人诱出,和奥塔维欧一起离开天都。因为这样的疏怱,才让三叉羽幽灵得以侵入本宫殿,成功地绑架舒尔王。
  虽然两人随后找到三叉羽幽灵,最后还是让他溜走了,并日还以舒尔王为人质固守在大圣堂。
  紧接着三叉羽幽灵发出了天都将遭破坏的声明,使天都陷入空前的混乱。在演变成这样的胶着状态后,又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奥塔维欧,距离日出还有多久?
  「最多再半小时吧。既然他们说天都在日出之前就会爆炸,那应该剩下了多少时间。要冒险采取行动吗?
  「不行,还个是时候。比起这个,瑞鸟的气脉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就日前来看,那里也没什么希望。因为瑞鸟气脉的存在本身一直是秘密,就算说要排出累积在那里的天然气,也没有人知道方法。」
  连对我们这些国定竞鸟骑手都必须保密的瑞鸟气脉,三叉羽幽灵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些人声称自己是奉亚克国命令行动的单命军事组织,扬言要杀害莱比奴王并破坏天都,可是却没有提到他们那么做的目的。
  舒尔王一旦死亡,莱比奴王家的血脉就会断绝。就现在莱比奴的国情,到时肯定为演变成内乱,军队很可能会因此失控,并举兵攻入亚克吧。
  虽然他们自称是受亚克国的命令而行动,但是对小国亚克来说,这么做应该一点利益都没有才对。
  「三叉羽幽灵也和失踪的莉朵妮公主在一起。奥塔维欧,这点你怎么看?
  「怎么看?那个高个子幽灵不是把公主扛在肩上吗?那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对待自国公主的态度,更何况,我实在不认为那个莉朵妮公主,会和那些想爆破天都的家伙是同伙。」
  「也就是说,三叉羽幽灵说他们是奉亚克国之命行动的革命组织,那种声明是骗人的吗?
  「那还用说?
  艾巴隆也抱持着同样的想法。三叉羽幽灵肯定不是奉亚克国的命令行动,而是对亚克国怀有怨念的人,也可能是在莱比奴与亚克国相争时,能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无论事实为何,莉朵妮公主必定也在大圣堂内被对方当成人质。
  一定要阻止天都遭到破坏,并救出舒尔王与莉朵妮公主。
  艾巴隆明白这一点,现在却束手无策。
  「对了,艾巴隆,那小子上哪儿去啦?
  「你说哪个小子?
  「就是那个眼神凶恶的矮冬瓜啊。要是他在的话,还可以不被三叉羽幽灵那边的人发现并救出舒尔陛下。」
  「眼神凶恶的矮冬瓜啊……」
  对了,还留有这张王牌。
  虽然听说在近一个月前,那家伙为了寻找莉朵妮公主而一起行踪不明,但既然莉朵妮公主出现在这里,说不定他也……
  艾巴隆专心朝天空四处观看。现在天色仍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不过在乌云之间,已经可瞥见微弱的星光。
  在群星之中,说不定还存有渺小的希望。
  艾巴隆下定决心。
  决定将一切都赌在那个希望上。
  「奥塔维欧,集合所有国定竞鸟骑手,要所有人做好随时都能出动解救舒尔王的准备。」
  「没问题。」

  8

  堤欧将布莉莎载在自己身后,和缪维尔一起在天都宫殿的止上方飞行。
  眼下的天都并没有以往明亮,看起来宛如是一团漆黑的岩块,轮廓融入溪谷当中。
  这是他们逃离科古后的第四天了。
  虽然去程花费了五天,但回程的时间却缩短了一天,理由是在暴风谷上空与他们会合的里贝尔达拉。
  他们让里贝尔达拉飞在前方减低风阻,这样不仅能够让缪维尔保留体力,也缩短了回程的时间,世界最快巨鸟的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在长途跋涉后筋疲力尽的里贝尔达拉,则在日落之前先飞到其它溪谷中休息。
  现在,堤欧等人才刚抵达天都上空。
  「虽然暗得看不清楚,但天都的居民似乎正急着逃跑,而且刚才路上见到的骑鸟士,也提到天都即将发生气爆之类的灾难。看来妳老哥这次把事情闹大了。」
  堤欧察觉身后的布莉莎消沉了下去,她大概是因为自己身为三叉羽幽灵的妹妹,所以感到羞愧吧。
  「也罢,反正天都警察和近卫兵团都摆出了这么大的排场,那边就交给他们吧。现在的问题是玲。」
  在这片混乱当中,要找出玲的所在实在困难,不过堤欧就先前观察的结果,已经大致掌握了状况。
  在建于本宫殿旁的大圣堂上空,有看似密探集团的巨鸟群在飞行。
  大批天都警察及各个部队的巨鸟,都围绕在周围。
  最重要的是,在人圣堂顶端的尖塔上,绑若一名堤欧熟悉的男子。
  堤欧不会认错,那名男子就是莱比奴国的最高权力者——舒尔-莱比奴国王。由于舒尔王像是被刻意突显般地置于油灯的照明中,因此视力良好的堤欧能清楚认出他的面孔。
  「看来妳老哥把国王当成人质,固守在大圣堂内了。大概是潜入宫殿时还好,但中途却被发现而丧失了退路吧。没想到他还挺粗心的,要是天都崩坏,他们自己也得升天啦。」
  『先别管那些了,动作快!要爆炸了、要爆炸了!
  布莉莎在堤欧背上这么写道。尽管对堤欧而旨,对方是可恨的三叉羽幽灵,但对布莉莎来说,那人却是自己唯一的哥哥,堤欧也能体会她焦急的心情。
  在返回天都的路上,堤欧和布莉莎聊了许多事。
  也因此消除了堤欧对布莉莎所抱持的种种疑虑。
  若是撷取对话小的重点,大致是这样:
  「布莉莎,妳也怨恨背叛密探集团的亚克和玲吗?
  『如果说不恨,那是骗人的。因为爸爸跟妈妈一直梦想着有天能返回亚克,最后却抱着那样的期盼死在阴暗的科古中。可是哥哥想做的事是否定对的,却让我感到很迷惘,我不知道把莱比奴的人也卷进对亚克的复仇之中好不好。』
  「那么,妳又为什么要来天都?
  『因为头目要我这么做。他要我和哥哥一起前往天都,并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头目说如果到时我觉得哥哥错了,就要阻止他,所以我才硬是跟了过来。哥哥在天都要绑架贵族时,都会让艾洛载我飞到空中,要我等他回来。』
  「艾洛?
  『就是哥哥那只大刀燕的名字。哥哥带艾洛去绑架第五名贵族时,有两个骑着巨鸟的人从后面追了上来,是两个飞得很快的人。后来哥哥决定不再逃跑,要停下来战斗,所以让我从巨鸟上下来,那名贵族因为被绑在骑座上,所以才没时间放他下来。』
  「原来如此。结果艾巴隆先生和奥塔维欧被他击坠,而葛拉夏就这样落在妳头上吗?
  『是的。』
  「结果妳被人送到天都宫廷医院、在那里醒来,会说自己失去记忆,是临时想到的吗?
  『嗯。因为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宫殿内,我以为自己被人抓住……』
  「那么,为什么妳不立刻逃跑?当时大家都以为妳是三叉羽幽灵的被害者,如果妳想逃走的话,应该有办法逃走才对吧?
  「这也许是不好机会,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因为哥哥说过他要找出藏在天都某处的瑞鸟气脉,所以我想在宫殿里可能就会找到。』
  「后来我和玲他们就出现了吧。」
  『对。只是我当时没想到玲竟然会是亚克的公主,而凡玲还带我去了我们在找的瑞鸟气脉,还见到那个叫做胡格的人,所以当哥哥到医院救我时,我就把记着这些事情的纸条交给了他。』
  「当时妳没有想要逃走吗?妳哥来了,瑞鸟的气脉也找到了,应该不需要再留在宫廷医院了吧?
  『当时我希望能再多调查一点,而且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希望能再待在那个地方一阵子。可是,当玲和哥哥交手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发现玲可能是莉朵妮公主,因为玲的踢腿和哥哥的一样,那是只有我族的同伴,以及亚克王室的人才会的踢技。』
  「什么!?怪不得玲踢人会那么厉害……」
  『所以,我想多知道一些有关玲的事情。哥哥说莉朵妮公主是族人的仇人,可是,玲不但为我做料理,还不借舍弃性命也不让我被哥哥带走,这样的人真的是我们的仇人吗?。我无法们信那种说法,但是我也想过,那说不定只是表面功夫,玲说不定是个很可恶的人,她是抛弃我们的亚克王家中的公主,所以说不定都是骗人的,我只是想确认这一点。』
  「那么,结果呢?
  『玲是不好人,她是很好的人。所以到了科古村,我决定瞒着大家玲就是莉朵妮公主的事,并且在远处一直观察着玲,因为我想如果玲是坏人,。定会在某些地方露出马脚。可是,玲每天都和大家一起务农,而且还很开心的样子,务农明明很辛苦,而且也不是公主该做的工作。玲已经知道我们村子是密探集团的村子了吧?她应该明白要是身分被发现,可能会被付里所有人杀死吧?可是她却不打算逃跑,所以……』
  「所以怎样?
  『我认为……说亚克王家所有人都是仇人的哥哥错了。我觉得既然行像玲这样的人,一定可以把话说清楚。所以堤欧,我想要阻止哥哥,也想要救玲,带我一起去他们两人那里。』
  堤欧明白布莉莎是认真的,这丫头没有说谎,光看她的眼睛就能明白。
  因此,堤欧决定带她一起来天都。
  如果是现在的布莉莎,说不定真的能够阻止乔邦、说不定能够阻止天都遭到破坏,而她也可能成为救出玲的关键。
  ——玲。
  堤欧看着眼下的情况,确认了大圣堂的位置。
  玲肯走在那里吧,她肯定在乔邦手中,正等待自己去救她。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犹豫的,眼前的敌人根本不是问题。
  只需要像以前载着玲的时候一样,全力朝目的地直线下降——用我擅长的垂直俯冲。
  「准备好了吗?布莉莎。」
  『嗯。』
  「妳可别因为速度太快而吓昏喔。」
  『才不会呢。』
  「还有,这次别擅自用钟摆骑法喔。」
  『收到。』
  堤欧点了点头,接着用手在缪维尔背上轻拍了两下。
  「啾、啾!
  听缪维尔发出充满干劲的声音,堤欧也跟着拉紧缰绳。
  *
  利用自由落体的极限速度,实行垂直下降的危险技巧——垂直俯冲。
  一旦完成加速,直到最后都没人能够追上,同时也是只要时机稍有差错,自己就会撞上大地的赌命飞行。
  这原本就是十分危险的飞行方式,更不要提在黑暗中施展垂直俯冲,这根本是一项前所未闻的挑战,即使如此,堤欧心中仍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能把玲救出来。
  所以自己绝对不会失败。
  我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最重要的是,自己有值得信赖的伙伴。
  那个伙伴——缪维尔,已经将翅膀收合在身旁。
  他们早已突破了飞行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
  之后只需任凭重力摆布,直线朝目的地下降。
  从正面吹来的强风仿佛是一道墙壁。
  不断增加的压力朝自己袭来。
  堤欧将身体贴在骑座上减轻压力,一路划破空气朝目标落下。
  破空之声已经接近爆破音。
  鼓膜也在刺痛中不断震动。
  这是个充满强烈风压与巨响的世界。
  在这样的世界中,堤欧眼中只有那座逼近的大圣堂。
  只有在蛋型屋顶上,所燃起的一盏微弱灯火。
  只有应该在那盏灯火之下,自己必须保护的对象。
  ——玲,我来了!
  *
  在大圣堂的屋顶上。
  舒尔被绑在需要两人才能环抱的装饰用尖塔上,他闭着双眼,专注聆听着周围的声音。在此同时,他也将笼罩天都的喧嚣深深刻划在心中。
  「你在做什么?
  一旁的男子用利刃对着舒尔说道。此人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仿佛在告诉舒尔,我随时都能杀死你。
  因此,无论是天都警察、近卫兵团,还是被誉为舒尔匕首的国定竞鸟骑手们,通通无法靠近。
  他们只能骑着巨鸟在大圣堂周围盘旋,寻找救出国王的机会。
  敌方的鸟似乎潜藏在夜色之中,先前不知已经有多少名骑着闇夜鹰的近卫兵凰轻率接近,结果却惨遭对方击坠。
  这是彻底的胶着状态,但是掌握主导权的,却是人数仅有十几人的对手。
  舒尔王看着手持利刃的男子,轻轻笑了一声。
  「就快日出了,你们再不快走,不伯会和天都一起炸个粉碎吗?
  「你用不着担心,在爆炸之前,我们就会重新潜入黑暗。」
  见男子充满自信地说道,舒尔点头说了声「原来如此」。
  如果能利用喧闹与黑暗确实办得到,不过……
  「你们真的能办到吗?
  「什么意思?
  「我们这里还留有王牌喔。」
  「什么王牌?
  男子仍用刀抵着舒尔,同时确认了四周的状况。
  接着男子的牙齿从嘴角露出,他冷笑着说道:
  「很遗憾,我们是不会中计的,凭莱比奴的骑鸟兵,根本不是我们密探集团的对手。」
  男子似乎因为确信自己的胜利,而放松了戒心。
  这大概也代表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不知不觉间,覆盖天空的云层已经转薄,从云缝间已能窥见闪烁的群星。
  察觉在群星中有其它东西的舒尔,瞇起了自己的眼睛。
  「来了吗……」
  就在舒尔话刚出口的下一刻,视野便被一个巨大的鸟影占据。
  *
  缪维尔的翅膀抓住风势,瞬间抵销落下的速度。
  其余没能抵销的速度,则全靠牠粗壮的双腿承受。
  在伴随强烈的冲击落在大圣堂屋顶之后,缪维尔在黑暗中发出激动的咆哮。
  「啾噜噜噜噜噜噜!
  手持利刃的两名男子根本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就被缪维尔的翅膀撞开。
  如同字面一般,是在转眼间发生的事。
  「你太慢啰,堤欧。你到底搞什么鬼?
  听见舒尔说出不像被绑在尖塔上的人会说出的高调语句,堤欧不由得苦笑。
  「我只是被一点事绊住了。国王,您能平安是最好不过啦,但我还有急事,所以后面的事就交给其它人处理吧。玲……不对,莉朵妮公主在这下面吗?
  「哼!比起我,你还比较担心莉朵妮公主吗?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莱比奴的国王。
  「所以我不是先来救您了吗?
  「你还真敢说,根本只是顺便的。」
  绑住舒尔的绳索被缪维尔用嘴巴解开,他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臂一边笑着说道。
  接着他露出严肃的表情注视着堤欧。
  「拜托你了,堤欧,请你保护莉朵妮公主。」
  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
  堤欧用力点了点头,接着准备拉扯缰绳。
  大概就是在这时出现了空隙。
  「唔!」
  当堤欧察觉侧面传来振翅声时,锐利的钩爪已经逼近眼前。
  那是密探集团在周围戒备的巨鸟。
  ——躲不开!
  堤欧缩起身子,但那只巨鸟的身体,却突然被击落到一片漆黑的下方。
  怎么回事……?
  堤欧走神一看,才察觉头上多了两只巨鸟的身影。
  是两只拥有强壮躯体的大型猛禽——葛拉夏与艾斯帕达。
  「艾巴隆先生!还有奥塔维欧……」
  「所以我就说嘛,你为什么都不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先生』呀!
  奥塔维欧在竖着大拇指的艾巴隆旁边,挥着拳头抱怨。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1-1 08:43 编辑 ]


  那也仅止于一时,奥塔维欧接着露出他带有粗犷美感的笑容,还罕见地称赞堤欧「干得不错嘛」。
  在不知不觉间,大圣堂周边已经展开了一场巨鸟与巨鸟的激烈空战。
  艾巴隆趁着激斗的空档,将一只木叶枭交给堤欧。
  「这家伙是?
  「我们必须将舒尔陛下带到安全的地方,这个就当作是我们曾经怀疑你的赔礼。大圣堂内部虽然一片黑暗,但木叶枭面朝的方向就是敌人的所在。」
  「喔?这还真好用,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啦。」
  堤欧接过那只木叶枭,重新下令缪维尔振翅起飞。
  目标是大圣堂内部——飞往玲的身边。

  9

  位于大圣堂内部的第一礼拜堂,是个拥有蛋型天花板的巨大圣域。
  在这个不仅是一般市民,就连贵族都不被允许自由进出的场所中,只有油灯的微弱灯光在其中摇曳。玲坐在玄武岩地板上,她的影子也随着灯火而晃动。
  此刻,玲的身体已渐渐恢复行动,她逐一活动手指,确认了这个事实,不过手脚仍使不出力气。
  在两只手腕都被绑在身后的状态下,想逃出这里十分困难。
  自己被人从本宫殿的天空之间运到这里,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
  这段时间玲所见到的敌人,包含乔邦在内共有四人,不过现在除了乔邦之外,仅有一人正看守着出入口的位置。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鸟和八只大小可停放于掌上的角鸮在一旁安静地休息。
  那只巨鸟是被乔邦称为艾洛的大刀燕,牠拥有深蓝色的纤细流线型身躯,并拥有两道分叉的细长尾羽,其鸟喙及脚趾上配戴的金属武器,让牠散发着有别于一般巨鸟的肃杀气息。
  「你们把舒尔带去哪儿了?
  玲小声地向站在一旁的乔邦发问。
  听玲这么一问,乔邦藏在灰色头巾下的双眼,透露出些微的讶异。
  「妳已经能发出这种程度的声音了?真不愧是亚克王家之女。或许该说,真不愧是修习过宫廷武术的人吧。不过妳用不着担心,舒尔王就在这座大圣堂上方,我还让他以人质的身分活着,不过他的命也活不了多久。」
  乔邦说到这里,将视线落在脚边的一只大型沙漏上。
  「你从刚才就一直注意着那个沙漏。那个、是什么?
  「这是告知天都终焉的沙漏。常这里面的沙全部落下时,也就是天都崩坏的时候。」
  沙漏里的沙几乎都已落下,这也意味表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乔邦,现在还不迟,停止这种行为。我认为亚克王家对你们犯下的罪确实不能原谅,你们会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就算破坏天都,让莱比奴与亚克爆发战争,也不能让密探集团的人得到补偿,只会让你们和亚克王家背负同样的罪,那并不好。」
  「和亚克王家同样的罪……是吗。也许真的是那样吧,但对于那种结果,我们早已有所觉悟。最重要的是,现在就算是我们,也已经无法阻止天都崩坏了。」
  「……连你们都无法阻止?
  「没错。妳应该还记得在瑞鸟的气脉那里看到的鸟笼吧?笼上也装了同样的沙漏,当沙粒随着时间掉完后就会自动点火。现在瑞鸟的气脉内早已允满瓦斯,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到那里了。」
  拯救天都的手段已经全部消失了吗……
  但是,不可能这样就结束的,直到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都不能放弃。
  「那么,至少放过舒尔,尽可能减轻罪孽。」
  「妳也差不多该放弃了。无论是天都还是舒尔王,都已经没救了,就连妳的性命到时也会一起结束吧。」
  「我不放弃,我绝对不放弃。因为我重要的人,他直到最后都不会放弃。」
  「妳重要的人?
  「没错。那个人一定会赶来这里,阻止你们想犯下的罪。」
  「我记得舒尔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妳有个不怕死的家臣。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你也见过他。在天都宫廷医院,骑着姬笠鶫的骑鸟士。」
  乔邦瞇起眼睛搜寻自己的记忆,接着冷笑了一声。
  「我记得他,他是当时和我交手的三人之一。愚蠢,我还以为你们在说多么厉害的角色,没想到居然是那个没多大本事的小子。」
  「你只是不了解堤欧。等你见到他,一定会后悔。」
  「这种梦话已经够了。」
  乔邦仿佛已经对此话题失去兴致而撇过头去。
  在这个时候,先前一名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子走到乔邦身后说道:
  「乔邦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乔邦点了个头,然后转头注视着玲,露出彷佛是猛禽玩弄猎物时露出的目光。
  「莉朵妮公主,原本我应该要在这里送妳上路,但看在妳这么不懂得放弃的份上,我就让妳活久一点吧,我要妳亲眼目睹天都崩坏的景象、了解亚克王家的罪孽有多么深重之后,再送妳上路。」
  乔邦伸出那如枯枝般的手臂抓住玲的肩膀,就算到了这一刻,玲还是没有放弃。
  玲怀抱着希望仰望上方,出现在视线中的——是画在大圣堂的高耸壁面上、里比特教的唯一神。里比特图样。
  玲对着那个图样,在心中许下深沉而强烈的心愿。
  ——堤欧,快点赶来,快呀……
  彩绘玻璃碎裂四散,巨鸟就在这时冲入圣堂。
  在第一礼拜堂之中,一只巨鸟伸展着双翼,在牠的左翼上有着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看到的黑色十字图样。
  那是玲绝对不会忘记的巨鸟象征,也是自己重要之人亲爱的强力伙伴。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巨鸟落在玄武岩地板上的同时,发出了激烈的咆哮。
  「堤欧!缪维尔!
  忍不住如此放声大喊的玲耳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玲!让妳久等了,我立刻去救妳,等着吧!
  玲明白这些话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无论是任何时候,堤欧都会赶来帮助自己。
  因此玲坚定地点了头。
  「嗯!

  10

  当伊斯卡与拉拉返回时,迎接他们的是胡格的讽刺。
  「你们这对美型情侣总算回来了吗?你们该不会在这么忙的时候还跑去亲热吧?
  胡格用满是尘土的面孔对着他们说道,并且露出他那排黄色的牙齿及坏心眼的笑容见拉拉对胡格吐着舌头,伊斯卡也苦笑了一下,接着翻下帕乌的骑座。
  「不好意思,毕竟那个地方不入好找,所以浪费了不少时间。」
  「那么,你们有确实把通往地了通路的大门打开吗?
  「有的。」伊斯卡如此点头响应后,胡格总算露出满意的表情。
  两人将胡格从洞穴中救出,已经是昨天晚上的喜。当他们为了阻止天都崩坏而返回城镇的时候,天都早已因为四处逃窜的人群而陷入异常的混乱。
  他们在混乱中得到的情报,是天都将会在日出前崩坏,以及三叉羽幽灵抓了舒尔王做为人质、固守在大圣堂,另外他们还听到失踪的玲也在其中的传言。
  为了救出舒尔王,天都警察、近卫兵团,还有国定竞鸟骑手已经展开行动。
  因此他们决定将此事交给那些人去处理,伊斯卡等人则为了自己非做不可的工作在奔走。那个上作,就是防止天都遭到爆破。
  身为洞穴警卫的胡格将做法告诉他们:
  「现在,瑞鸟的气脉无论是入口或出口都被堵塞,呈现密封状态。那些人说过要让里头充满瓦斯,并透过沙漏上的点火装置自动引发爆炸。」
  「也就是说,只要能设法解决那个装置,就能阻止爆破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瑞鸟的气脉已经充满瓦斯了,要是进到里面,肯定会中毒死亡。」
  「原来如此……」
  就在伊斯卡思考是否有其它办法的时候,胡格这么说道:
  「虽然得赌一赌运气,但还有一个办法,用那个方法,可以将瓦斯从瑞鸟的气脉中排掉。」
  「可是,既然入口和出口都被堵住……」
  「打开就好啦。」
  胡格边说边带他们来到的地方就是这里——呈巨大圆柱状的天部最下层,也就是天都的地基部分。在位于断崖之下的壁面上,横躺着一座令人联想到大树树根的长形岩山,胡格指着那座岩山,称其为『瑞鸟的尾巴』。
  「这条瑞鸟的尾巴,是从底部通往瑞鸟气脉的入口。在这座看似尾巴的岩石中,有通往瑞鸟气脉的洞穴,而且从外面看不太出来。一千一百年前的初代莱比奴王,就是利用这个洞穴才得以抵达瑞鸟的气脉。三叉羽幽灵那些人一定也是从这里侵入瑞鸟的气脉、前往宫殿,证据就是瑞鸟尾巴的入口从内侧被人破坏了。」
  正如胡格所说,树根状岩山的末端已经开始崩塌,照这个情况来看已经进不去了。
  「瑞鸟的尾巴平常就是封闭的,除了为了隐藏它的存在之外,也是为了阻挡空气流通,因为受到天都内部的气压差影响,有时会一口气有大量空气灌进去,所以非得封起来不可。」
  「原来如此,胡格先生想说的事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条瑞鸟尾巴的外壁上开洞,让空气流进瑞鸟的气脉里吧?
  「没错。天都厚实的外壁虽然没办法挖开,不过如果是这条尾巴的外壁,厚度最多也只有中型巨鸟身长的程度,应该多少会有办法。」
  这的确不是不可能,然而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被拉拉紧接着提出。
  「可是,就算有空气的入口,只要没有出口的话,瓦斯不就排不出去了吗?
  「出口就在你们也知道的地方。」
  听胡格这么一说,伊斯卡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了,您是指宫廷下的地下通道吧。那座通道是天都遭外敌攻击时,让王室成员逃出宫殿而准备的,因此打通了所有宫廷内的建筑,只要将宫廷内通往地下通道的门打开,瓦斯就能从那里排出来了。」
  「就是这样。地下通道与瑞鸟的气脉之间的门,一定已经被三叉羽幽灵打开了,因为那家伙想要将宫廷爆破。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去宫廷内,将所有建筑通往地下通道的门通通打开。」
  胡格说到这里,将一张已经折迭起来且破烂不堪的纸交给他们,那是一张宫廷地下通道的详细地图。
  「我要待在这里,在瑞鸟尾巴的岩盘上开出风洞。这容易得很,天都里还留有一、两只大啄岩鸟呢。」
  大啄岩鸟是属于大啄木鸟科的中型巨鸟,土要是为了挖掘洞穴而在莱比奴被普遍饲养。胡格真不愧是洞穴警卫,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点子。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就先去宫廷。」
  「交给你们了。拿这些光苔去当照明,还有,要小心三叉羽幽灵那些人。」
  伊斯卡点了个头,便和拉拉一起朝宫廷内的建筑飞去。
  天都宫廷内共计有二十一座建筑物,其中除了被三叉羽幽灵等人占据的大圣堂之外,他们走遍了其它所有建筑,将地下通道的入口打通。
  两人返回的时刻,夜晚也已经过去,到了接近日出的时刻。
  胡格带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三只大啄岩鸟,并骑在其中一只大啄岩鸟的背上指挥着三只巨鸟,在相当于瑞鸟尾巴根部的外壁开洞。
  随着大啄岩鸟的鸟喙将疑灰岩陆续挖去……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黑暗中也响起剧烈的撞击声。
  即使是这样,岩盘上还是没有开出风洞,虽然现在已经挖出一个足以放入整只大啄岩鸟的大洞,仍旧没能挖通瑞鸟的尾巴。
  「可恶!还没吗……还没挖通吗!
  伊斯卡能看出胡格十分拼命,虽然家人被三叉羽幽灵当成人冒一,但他仍无法原谅自己忘记身为洞穴警卫的立场、将瑞鸟气脉的事情告诉对方的事。
  因此胡格身为守护瑞鸟气脉的洞穴警卫,无论如何都想要守住天都。
  伊斯卡这时也骑上了一只背上无人的大啄岩鸟,拉拉对着伊斯卡的背影担心地说道:
  「伊斯卡,你的左手不是还没好吗?
  「已经没问题了,况且现在也不是抱怨手痛的时候。」
  伊斯卡举起被木板固定的手臂微笑着说道。
  虽然拉拉仍是一脸担心,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回了句「说得也是」,接着跨坐上另一只大啄岩鸟。
  三只大啄岩鸟接连不断地挖凿岩石。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回荡在天都中的破碎声中,充斥着浓浓的绝望。

  11

  堤欧撞破彩绘玻璃冲入大圣堂,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止下方的男子陷入沉默。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高声鸣叫,同时将那名男子踢飞。
  遗憾的是,对方似乎不是三叉羽幽灵。
  「堤欧!缪维尔!
  传来令堤欧怀念的声音,堤欧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自己要保护的少女。
  「玲上让妳久等了,我立刻去救妳,等着吧!
  「嗯!
  玲虽然瘫坐在地板上,但从她响应的样子来看,似乎平安无事。
  太好了。堤欧打从心里感到高兴。
  堤欧松了一口气之后,瞪着站在玲身旁那名高瘦的男子。
  我绝对不会认错,他就是自己在天都宫廷医院屋顶上见过的那个男人。
  他是三叉羽幽灵、布莉莎的哥哥——乔邦。
  「乔邦!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在堤欧用力拉扯缰绳的同时,缪维尔也奋力拍动翅膀。
  堤欧趁着乔邦因强风而让步的空档,让缪维尔朝对方冲去。
  缪维尔接着施展了擅长的踢腿。
  但那一脚却被乔邦在千钧一发之际拉开距离、闪了过去。
  「可恶!这只巨鸟……」
  真不愧是密探集团,在体术方面也非比寻常。
  当缪维尔为这次突袭失败感到惋惜时,玲也撑着虚弱的身子,在缪维尔身旁站了起来。
  「妳没事吧?玲,那家伙对妳做了什么吗?
  「只是使不出力气,很快就会好。比起这个……」
  玲注视着堤欧,脸上浮现柔和的微笑。
  「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谢谢你,堤欧。」
  堤欧望着那对翠绿色的双眼,觉得自己彷佛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
  堤欧感到心跳加速,脸颊也开始发烫。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堤欧连忙移开视线。
  「那、那种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怎么可能丢下妳不管嘛!
  「嗯。」
  见玲莫名地坦率,更让堤欧慌了于脚,双眼也越来越不敢和对方相对。
  但是,堤欧也因此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的心,现在感到无比充实的这个事实。
  我果然是为了玲而飞翔的。
  这已经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突然间,玲突然像是虚脱般,摇晃得仿佛随时都会倒在地上,尽管堤欧连忙伸出手,但是却没能赶上,最后还是布莉莎迅速跳下骑座、抱住了玲的身体。
  「谢谢妳,布莉莎。」
  布莉莎用笑容响应玲的道谢,接着她看着乔邦用力摇头。
  布莉莎的态度似乎是在非难着乔邦的行为。
  直到这一刻,始终用恐怖的眼神瞪着他们的乔邦才首次出现动摇。
  「布莉莎……妳应该已经回到了科古才对,为什么会和那小子在一起?。」
  难以置信——乔邦表示出这样的态度。
  「布莉莎发现你的想法错了,所以是来阻止你的。没错吧?布莉莎。」
  听堤欧这么一说,布莉莎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着乔邦又摇了摇头。
  「她是在说,哥哥,你做错了喔。」
  乔邦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堤欧如追击般地继续说道:
  「投降吧,乔邦。舒尔王已经被我救了,相信你在外面的那些同伴也很快都会被抓,你已经孤立无援了,就算你是密探集团的人也不会有胜算。」
  「我的同伴们都……」
  「没错。所以劝你放了玲,停止爆破天都的行动吧。而且投降的话,你的罪也会减轻,不要再让你的妹妹伤心了。」
  在乔邦回答之前,中间隔了一段沉默,堤欧原本以为乔邦已被说服,但似乎不是这样。
  只见乔邦带着残酷的笑容说道:
  「已经连我都无法阻止天都的崩坏了,因为当沙漏的沙粒全部掉落时,天都就会自动爆炸。」
  「你说什么……!?
  这次轮到堤欧感到惊讶,因为一旁沙漏里的沙已所剩无几。
  要是现在发生爆炸,在场的所行人都难逃一死。
  「既然这样,也只能尽快离开这里了。我带着玲和布莉莎离开,你也快点带着被打昏的同外逃走吧。」
  然而……
  「我拒绝。」
  「为什么?你想死吗!?
  「我们早有一死的觉悟,束手就擒只会让密探集团蒙羞,干脆地和天都同归于尽倒也不错,而且还能拖你们一起上路。」
  「你的意思是,你连妹妹都要牺牲吗?
  「那家伙是背叛者,已经不算是我的妹妹了。」
  堤欧对乔邦这句话感到很震惊,也感受到布莉莎的身体正在颤抖,因为她被自己唯一的哥哥当成背叛者,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当然。
  「乔邦……你这个混蛋……」
  「你叫堤欧是吧?虽然我不知道理由,但无论是莉朵妮公主还是舒尔王,都把你说得像是特别的存在,他们都相信你一定会挡在我的面前。」
  「玲……还有舒尔王也……?
  这件事让堤欧颇为意外。
  「正如他们所言,你确实到这里来了,不过我还是无法接受,我实在不认为你是多杰出的骑鸟士。」
  「少啰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只有一件事。如果你真如他们所说的那么特别,就凭本事从这里、从我和艾洛的手中逃出去吧。」
  乔邦在话说完后踢翻了脚边的油灯,翻身跃上大刀燕。
  *
  大圣堂第一礼拜堂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在这个墙上满是宗教绘画的场所中,有充足的空间容许中型巨鸟在空中盘旋。
  堤欧能听见撕裂空气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咻!
  咻!
  是大刀燕的飞行声。对手左来右往地改变方向,纵横无阻地在空中来回穿梭。
  好快。速度比起自己在科古交手过的大卫明显快上一截,而且从声音来判断,对手变换方向的角度也更锐利,想必是钟摆骑法与大刀燕本身能力的相乘效果吧。
  对方不是能够从正面取胜的对手,但是堤欧也没有时间逃跑。
  如果不快点行动,天都就会崩坏。乔邦为了不让玲逃走而牵制着自己的行动,因此想要逃离这里,就必须先打倒乔邦。
  堤欧拉扯缰绳,让缪维尔在黑暗中起飞,角鸮的叫声也像环绕礼拜堂般在四处响起。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以乔邦为首的密探集团,果然是藉助角鸮的叫声来利用黑暗。
  他大概能透过那些声音得知空间的大小与敌人的位置,一旦堤欧靠近,墙壁边的角鸮就会明显改变叫声,遗憾的是,堤欧无法理解那些细微变化所代表的意义。
  因此堤欧只能让缪维尔缓缓沿着礼拜堂周边飞行,这是为了用自己的身体去记住这座礼拜堂的宽度。
  艾巴隆所赠于的木叶枭停在骑座上,牠的脚上缠着脚环,堤欧之所以能够闪过乔邦个时发动的攻击,就是靠吾这只小型猫头鹰所面对的方向,得以掌握对手的位置。
  「哦?没想到你竟然能一再闪过艾洛的攻击。」
  黑暗中响起了乔邦嘶哑的声音。
  「但光凭那点本事,无论撑多久都无法胜过我的。」
  他说得对。利用木叶枭的飞行最多只能用来闪避攻击,堤欧没有反击的机会,而且天都崩坏的时间也正逐步逼近。
  「可恶!这样下去只是挨打而已。缪维尔,我们差不多该主动出击了。」
  「啾噜!
  缪维尔的叫声充满干劲,牠还记得自己曾经被眼前的对手击败过。
  有借必有还!缪维尔全身散发出这样的意念。
  「很好,我们上!。」
  缪维尔开始奋力振翅,冲向礼拜堂的中央。
  堤欧也迅速施展出钟摆骑法,将上半身悬空,缪维尔的飞行方向也随之转变为锐角。
  堤欧已经掌握了礼拜堂的宽度,虽然周围一片昏暗,但堤欧的飞行没有任何保留。
  况且就算堤欧想要有所保留,缪维尔也不可能同意。
  「你是在哪里学会钟摆骑法的!?
  面对乔邦难以辨认方向的声音,堤欧操控着缰绳响应:
  「在科古。我和大卫每天都过招,托他的幅,我已经超越他了。」
  「你说你超越大卫……」
  乔邦话只说到一半,便低吟了一声。
  「原来如此,我已经很清楚舒尔王和莉朵妮公主为何会那么说了。既然这样,我就全力以赴吧!
  乔邦放完话后,气息立刻消失在黑暗当中。
  礼拜堂内只回响着咻咻的破空声。
  此刻,声音变得比先前更加激烈。
  仿佛雷电般的飞行,从右侧或头上朝堤欧袭来。
  在堤欧持续闪避的过程中,也被迫采取极端的钟摆骑法。
  也就是说,堤欧必须让上半身像是被东西弹开一般,在骑座上移动。
  大刀燕是靠着两道分叉的尾羽,来实行锐角的转向。
  没有那种尾羽的缪维尔想要与其对抗,唯一的方法,就是骑鸟士的动作得更大。
  随着堤欧身体剧烈的动作,缪维尔转向的角度也变得更加锐利。
  每次的方向变化,都让堤欧的肉体承受着数倍重力的负荷。
  「唔!这家伙……」
  堤欧记得大卫说过,乔邦为了要骑乘大刀燕,决定将自己的体重减到极限。堤欧现在用自己的肉体,深切体会到了那些话的意义。
  体重越重的人,所要承受的负荷就会越强烈,人类的肉体肯定无法承受那样的负荷。
  但幸运的是,自己的体重并不算重,这是堤欧有生以来对自己身材矮小感到庆幸。
  随着速度的提升,缪维尔的翅膀数度和大刀燕的翅膀在空中擦过。
  这样下去别说闪避,迟早会发生双方碰撞的意外。
  而且因为剧烈的钟摆骑法所造成的强烈负荷,堤欧开始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沉重。
  「唔!」
  到了这个时候,堤欧才发现自己中计了。乔邦一定也是看准了这一点、知道自己的体力一定无法持续,才刻意不频繁发动攻击。
  「怎么了?速度慢了不少嘛!
  在这道声音出现的同时,钩爪也从堤欧头上落下。
  要不是堤欧连忙压低身子,脑袋可能已经被捏碎。
  「真险……」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杀掉,必须想想办法。
  如果光比飞行技术,自己不是乔邦的对手,既然如此,就必须靠飞行之外的部分取胜。
  呼——呼呼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配合着堤欧的飞行,角鸮的声音也变得激烈。
  乔邦就是靠着这些声音,来判断空间与敌人的位置。
  既然这样,是不是能够在这些角鸮的叫声中动点手脚呢?
  堤欧很快就想到办法了。别忘了那家伙吓跑小鸟的本事相当于天才的水平,而且用来实行的道具她也带在身上。
  「玲!把鸟笛拿出来,用那个和角鸮交朋友!
  「咦?堤欧,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管那么多!算我求妳好了!妳再不快一点我就惨啦!
  堤欧对眼底下的黑暗生气地大叫。过不了多久,那个声音就出现了。
  呼啾啾呼啾呼啾。
  噗——波波啾啾。
  呼波波波波、噗啾啾噗——
  个出堤欧所料,从『用来和鸟交朋友』的道具中,发出了莫名其妙的声音。
  这已经不能叫鸟笛,而该叫驱鸟笛才对。
  「干得好!!和我预期的一样!
  「那个、是什么意思?声音好怪,都是身体不听使唤的关系。」
  是这样吗?但不管怎么说,那些声首确实让角鸮的叫声产生混乱。
  呼呼、噗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
  伴随着惊讶,角鸮也发出了威吓外敌的声音。
  同一时间,在堤欧身边穿梭响起的破空声也失去了先前的锐利,木叶枭头部的动作也比先前缓慢,最重要的是,乔邦的飞行变迟钝了。
  成功了!
  堤欧一边持续飞行,一边等待木叶枭面朝上前方停下的机会,那代表乔邦正平行飞在自己的前方。
  尽管堤欧无法得知两者是在靠近还是拉远,但只要保持平行飞行,就有机会逮到对方。
  礼拜堂内持续响苦难以想象是鸟个发出的诡异音色。
  这时,木叶枭的脑袋突然面朝前方一动也不动。
  「来了!
  枉这一瞬间,堤欧要缪维尔全力朝前方突进。
  缪维尔在全速飞行的同时,也将钩爪朝前方伸出。
  啪!
  当明确的反应透过缰绳传到堤欧手中时,也传来了乔邦充满焦躁的声音。
  「怎么可能!?
  「叽、叽——!」
  巨鸟传来哀号。堤欧随后看见对手在眼下着地的模样,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是我们赢了,缪维尔。」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就连宣示胜利的缪维尔,也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12

  「挖开了!洞挖开了!
  就在拉拉大声喊叫之后,瑞鸟的尾巴随即有一大片外壁向内侧崩塌。
  那个位置同时也有大量空气被迅速吸入。
  在可以让巨鸟轻易通过的洞穴后方,还可以看见那座通往天都的巨大坑洞。
  这是如假包换的气脉。发出巨响贪婪吸入空气的洞穴,仿佛为状似巨大圆柱的天都寻求氧气般奋力呼吸。
  「喔!你们成功了吗!
  胡格说完,也开始高兴地拍起手。
  「这样天都就得救了吧?
  「接下来就要跟时间赛跑了,要看在点火装置启动之前,能把累积在瑞鸟气脉中的瓦斯排掉多少。」
  伊斯卡边擦去身上的汗水,边点头同意胡格的说法。日出已经近了,希望来得及。
  就在这个时候,拉拉将手帕递到伊斯卡面前,她红着脸,眼神带着紧张。
  「这、这个拿去用啦。伊斯卡,你流了好多汗。」
  自从伊斯卡在医院说出真心话后,就觉得拉拉一直避着自己。
  直到现在,伊斯卡都在担心自己是否被拉拉讨厌了。
  可能的话,伊斯卡希望能让时间倒转,回去取消自己的发言。
  伊斯卡甚至开始认为,如果能够那样,就算要自己一直当一个优等生也无所谓。
  自己只需要在一旁守护着跟随堤欧的拉拉,扮演一个小丑就行了,但是……
  「谢、谢谢,拉拉,那我就不客气了。」
  伊斯卡用那条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才察觉自己的想法其实错了。
  因为无论如何欺骗自己,自己都喜欢拉拉,比任何人都喜欢她。不会错的,任何女孩都比不上拉拉。
  虽然因为两人一起相处了太长的时间,让拉拉只把彼此的关系当成兄妹,而且自己也已经习惯这种关系了,但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于自己害怕让一直以来和拉拉构筑而成的友情消失才造成的。
  然而现在,伊斩仁看到拉拉的态度才总算明白。
  就算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拉拉应该也不会讨厌自己,拉拉绝对不是那样的女孩。虽然她是个野丫头,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少女,既然这样,就算多少有些尴尬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有句话叫『下雨会使大地更坚固』吗?
  「拉拉,等这个事件平安解决、堤欧平安回来,而我又在国定竞鸟中,比堤欧更早坐上年间王者的宝座时……」
  「嗯?
  「妳可以和我结婚吗?拉拉。」
  「你、你你、你庄说什么啦!伊斯卡,在这种时候!?
  「就是要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才能说得出口嘛。」
  看拉拉嘴巴像金鱼一样一开一合说不出话,伊斯卡将手帕还给拉拉并宣言:
  「我一定会赢过堤欧的。」
  伊斯卡这句话就像是在鼓励自己,语气中充满了力量。
  「你们两个别混了!不要在那里亲热,快来把洞挖大一点!
  胡格士气地吼道。
  在这之后没多久,伊斯卡他们所仰望的天都在地鸣声中震动。
  高耸入云的巨大圆柱,同时笼罩在一片黑烟当中。

  13

  大刀燕低伏在礼拜堂的地板上,牠的两道尾羽似乎已经被连根折断。
  虽然不致于有生命危险,但是大概有好一段时间无法飞行了。
  结束了,之后只需要带着玲和布莉莎离开天都就行了。
  但是堤欧的想法似乎过于单纯。
  「你竟然敢伤害我的艾洛!
  乔邦将爆发着憎恶感情的视线射向堤欧,简直像是一尾毒蛇。
  若不是缪维尔也于同时发出威吓,乔邦似乎光靠他锐利的视线,就能够让堤欧的心脏停上跳动。
  「我想应该已经分出胜负了,所以我们没时间跟你耗了。」
  透过破碎的彩绘玻璃所见到的天空,星星的数量已经减少,日出的时刻应该就快到了,仔细一看,黑暗中的沙漏沙粒也即将落尽。
  堤欧焦躁地拉扯缪维尔的缰绳。
  但堤欧的动作却冻结了。
  因为乔邦逮刮瞬间的空隙快步上前,用手臂架住了玲的脖子。
  「玲!
  「堤、堤欧!
  乔邦在浮现出痛苦神情的玲身后,以诡异的嗓音大喊:
  「你们休想离开!我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活着离开这里!为了取回吾等密探集团之未来我要在这里和她同归于尽!
  乔邦手臂上的肌肉使劲地勒住玲的喉咙。
  「你这混蛋!不准对玲出手!
  堤欧虽然让缪维尔狂奔,不过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见玲逐渐失去生气的眼中,落下了一滴泪珠。
  「堤……欧……」
  玲只能虚弱地说出这句话。
  而将堤欧从绝望边缘救回来的,是一个他们过去未曾听过的少女声音。
  「不可以!哥哥!



  她的声音让乔邦停止了动作,堤欧也做出同样的反应。
  应该已经无法言语的布莉莎,竟然靠自己的声带发出声音,奏出超乎想象的美丽音色。
  「布莉莎……妳……是什么时候恢复成能讲话的……」
  听到乔邦的疑问,连布莉莎自己也感到惊讶。
  但也只是片刻间的事。
  「那种事不重要。听我说,哥哥,不可以杀害莉朵妮公主,因为莉朵妮公主是好人。在宫廷医院、我要被哥哥带走的时候,妳也有看见她拼命保护我的模样吧!除了莉朵妮公主之外,还有哪国的公主会这么做?我根本就没听说过有公主会像她一样,为了刚认识不久的女孩不顾性命。」
  「那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才不是呢!莉朵妮公主是真是的公主,她是我们真止的公主。而且哥哥,你忘了爸爸和妈妈的梦想吗?
  「父亲和母亲的梦想……」
  「爸爸他们的梦想,不就是返回亚克吗?他们从来没有对亚克有过一句怨言,不是吗?。」
  「可是……」
  乔邦放松了手臂的力量,他似乎打算将玲放开。
  然而……
  「就算是那样,我也无法原谅亚克!
  「哥哥!
  就在玲的表情再度浮现痛苦的时候……
  轰!
  大地伴随着地鸣剧烈摇晃,冲击也在下一刻袭来。

  11

  当玲回过神时,眼前满是尘土。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大圣堂的第一礼拜堂。
  但是,原本应该远在上方的蛋型屋顶,现在却在极低的位置。
  原本绘有宗教图画的墙壁,也已拦腰折断、倾倒在一旁。
  似乎是因为那面墙壁成为支柱,屋顶才没有压到自己身上。
  大圣堂现在已经面目全非,这里只剩下等待崩塌的成堆瓦砾。
  应该是累积在瑞鸟气脉中的瓦斯让天都爆炸了,不过伤害似乎远比想象中来得轻微,自己还能活着就是最佳的证据。
  想到这里,玲才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堤欧……布莉莎……缪维尔……?
  玲想要让自己还带着麻痹的身体起身,这才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正是堤欧。
  更上面的则是缪维尔的翅膀。
  似乎是堤欧和缪维尔挺身保护了自己。
  「堤欧、缪维尔,你们没事吧?」
  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惧让玲全身感到一阵冰冷,就在她连忙确认他们是否平安的时候:
  「唔……好痛……」
  「啾……」
  看来他们都还有意识,乍看之下,似乎也没受什么重伤。
  玲松了一口气。
  那布莉莎和乔邦呢?。
  「……哥、哥哥、哥哥!
  玲感觉布莉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远方,于是起身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礼拜堂的地板超过一半以上都已经崩落,在下陷的地板之下,是空无一物的黑暗。
  瑞鸟的气脉!
  玲这才想到,进入地下通道暗门的上方就是大圣堂,原本在抵达瑞鸟的气脉之前,中间应该还有一层地下通道的地板,但那些似乎已经因为爆炸的冲击而消失了。
  深不见底的巨大纵穴在地下张着大嘴,持续冒出浓浓烟雾。
  在邻近洞穴的位置——即将崩落的地板边缘可以看到布莉莎的身影。布莉莎伏卧在地上,持续叫唤着挂在更下方瓦砾上的乔邦。
  「布莉莎,妳还好吧?
  「啊、莉朵妮公主,哥哥他……哥哥快掉下去了!
  在瑞鸟的气脉洞口有根悬空而出的圆柱,乔邦就仰躺在那根圆柱上面,他似乎因为受伤的关系,虽然还有意识却动弹不得。
  「哥哥他保护了我,却因此掉到那里了……」
  布莉莎的泪水和尘土布满了双颊。
  乔邦虽然以复仇为名想将玲杀害,但玲还记得在爆炸的瞬间,看见他冲向布莉莎。
  到了最后的最后,乔邦还是取回了属于人的心。
  所以我一定要救他。自己身为亚克王家的一员,有义务要拯救乔邦……不、要拯救密探集团的一切,这是自己唯一能对密探集团所做的补偿。
  「布莉莎,我去救他,所以妳到上面去等我。
  「莉朵妮公主……」
  玲鞭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缓缓沿着瓦砾而下。
  *
  乔邦在蒙胧的意识中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那是从大圣堂踏着虚弱的步伐,一路朝自己走来的莉朵妮公主。
  她带着专注的表情,走在这个立足之地逐渐崩塌的地方,一步一步缓慢朝自己接近。
  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她该不会想帮助身为敌人的我吧?亚克王家的女孩不可能做那种事,让吾等密探集团一族这一百八十年来饱受痛苦的仇敌,怎么可能会……
  乔邦忍受着肋骨断裂及右脚的剧痛,确认了周围的状况。
  强风发出隆隆声响,从瑞鸟的气脉中吹出,摇晃着乔邦所置身的圆柱。现在自己只要稍微失去平衡,就可能会头下脚上地掉落洞穴中。
  乔邦看见了自己上方的大圣堂残骸,虽然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但是受害面积却几乎没有抵达宫殿,爆炸会仅有这点程度的威力,肯定是莱比奴那里有人实行了什么对策。
  密探集团所抱持的怨念,输给了想要保护莱比奴之人的执念——结果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也该……」
  乔邦已经决心一死,他边咳嗽边调整呼吸,并撑起自己的身子。
  乔邦这才发现,莉朵妮公主已经来到圆柱亡。
  她拖着麻痹的身躯,仍旧一步一步确实地朝自己靠近。
  「乔邦,你还好吗?我现在去救你,你再等一下。」
  「别过来……」
  听见乔邦努力挤出这句话,让莉朵妮公主的脸色瞬间消沉下去。
  但是,却立刻又转变成意志坚定的表情。
  「我要救你,一定要救你。」
  「妳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是亚克的子孙。亚克王家对你们犯下的罪,必须要偿还。」
  「就算救了我,也抹不去你们亚克王家的罪孽。」
  「我知道。但是也只能这么仿。因为我只知道用这个方法来补偿你们,而且……」
  乔邦看儿那对翠绿色的双眼直视着自己。
  「我还有亚克国第二公主的头衔。也就是说,你们是我的家臣,所以君主帮助家臣,是理所当然的。」
  来——莉朵妮公主这么说道,并对自己伸出手。
  那是一张满是尘土、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国公主的肮脏面孔,而且她还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公主呢。
  无论是舒尔王也好,这个莉朵妮公主也好,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自己肩负一国命运的立场。
  但是……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遇见这个公主……
  如果自己能再多去理解这位公主的心意……
  自己还会产生想向亚克复仇的想法吗……?
  「回去吧,乔邦。」
  「回去……?
  「嗯。回我们的祖国,回亚克。」
  胸口……
  我的胸口为什么会涌上一股热意呢?
  *
  堤欧清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亮了起来。就算身处瓦解的大圣堂中,堤欧也能确认这个事实,四周到处都是成堆的瓦砾,还可以听见从远方传来的人声。
  「这里要塌了!
  「里面有人在吗!
  堤欧起身时最先看到的,是趴在地板上的缪维尔。
  堤欧发现十字图样的翅膀覆盖在自己身上,应该是牠救了自己吧。
  「喂!缪维尔!你还活着吗!缪维尔!
  堤欧担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心里七上八下地摇晃着缪维尔的身体,然后……
  「啾?
  缪维尔突然睁开眼睛,趄身朝四周观望了一圈,接着吊起眼睛,就像对这个地方一点记忆都没有似地展开翅膀,开始对成准的瓦砾发出威吓。
  「啾噜噜噜噜噜噜!
  看来牠没什么大碍。那玲呢?布莉莎又在哪里?
  堤欧在附近看见那只平安无事的大刀燕,还有一名仍旧昏迷不醒的密探集团男子。
  布莉莎则在崩塌成一个大洞的地板边缘,面色凝重地望着下方。
  「布莉莎,怎么了?妳知道玲在哪里吗?
  「堤欧,莉朵妮公主在那里,她去救哥哥了。」
  竟然有这种事!瑞鸟的气脉已经外露,堤欧发现玲走在看起来随时都会崩落的不稳地面上,正朝着似乎负伤的乔邦定去。
  玲的步伐也很不稳定,彷佛随时都会失足跌落。
  就算只是出声叫她,都可能让她失去平衡,况且就算想要阻止,那家伙也不是个会听劝的人,既然这样,自己该做的事也已经确定了。
  「布莉莎,妳带着那只大刀燕把那个昏倒的家伙送出去,大圣堂已经撑不了多久,妳得在崩塌之前先去避难。」
  「可是那样的话,哥哥和莉朵妮公主他们……」
  「交给我吧,我二汇会把他们两个都救出来,一定会的。」
  堤欧看见布莉莎还有所犹豫,又说了句「相信我」。
  「你一定会把两个人都救出来吗?
  「嗯。」
  「你能跟我保证吗?
  「我保证。」
  布莉莎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堤欧,随后用力点了头。
  「好吧。我相信堤欧,也相信那位眼神凶恶的鸟先生。」
  堤欧竖起拇指,向布莉莎表示一切都包在自己身上。于是布莉莎便从唯一一处勉强能够容巨鸟通过的瓦砾缝隙离开了大圣堂。
  「有小孩和巨鸟出来了!
  紧接在那个声音之后,从布莉莎离开的方向传来了瓦砾崩塌的声音。
  「帮我救救他们!莉朵妮公主和堤欧跟哥哥都还在里面!
  堤欧听到了布莉莎的求救。
  望向瑞鸟的气脉上方,玲已经走到了乔邦身边。
  她似乎打算撑着乔邦、将他搬到这里。对方明明是想要杀害自己的人,那家伙还真是爱多管闲事。
  不过,那也算是那家伙的优点。
  「缪维尔,你还能飞吗?
  「啾啾!
  恢复冷静的缪维尔竖起了长长的冠羽,向堤欧表示自己随时都没问题。堤欧跨上缪维尔的骑座,让缪维尔前进到崩塌的地板边缘。
  脚下是烟雾弥漫的无底坑洞,头上是即将崩塌的大圣堂。
  真是给人找麻烦。
  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因为自己已经在心中确定,要为了玲而飞翔。
  「堤欧。」
  看来玲也注意到自己了,她用肩膀支撑着乔邦,仰头望着自己这么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上方的蛋型屋顶突然发出一阵巨响,接着应声崩落。
  同时,玲所站的立定点也剧烈摇晃。
  玲和乔邦的身体部被抛向半空中。
  就这样,两人部落入了瑞鸟气脉的坑洞中。
  「堤欧,。」
  「玲!
  堤欧让缪维尔朝瑞鸟的气脉一跃而下。
  缪维尔也全力振翅。
  借着乔邦一同摔落的玲,在半空中对堤欧伸出手。
  堤欧对准了玲伸出的手,让缪维尔朝两人直线飞去。
  玲的手就在眼前,那纤细、温柔的、异国公主的手。
  同时也是对自己面百,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人,所伸出的手。
  对方的手指和自己的手指相互交握。
  就算死也不放开——堤欧抱着这样的想法,将玲的身体拉向自己。
  「堤欧。」
  「玲。」
  当堤欧抱住玲的身体时,崩塌的大圣堂也化成无数瓦砾从上方落下。
  四周是无处可逃的岩壁。
  既然这样,逃生的路就只有一条。
  垂直俯冲!
  「玲,妳和乔邦一起到骑座后面!我要顺势冲下去!
  「嗯!
  *
  在天都受剧烈的地震袭击后,伊斯卡和拉拉朝宫廷飞去。
  他们在瑞鸟的尾巴挖出风穴,想藉此将瓦斯排出瑞鸟气脉的作战虽然未尽全功,但似乎发挥了效果,破坏的痕迹也仅止于大圣堂,与其相邻的建筑只有部分破损。
  但是,伊斯卡他们抵达宫廷时,却从艾巴隆口中听到了那个消息。
  堤欧他们应该在崩塌的大圣堂底下。
  堤欧似乎是为了救出被三叉羽幽灵抓住的玲,而冲进广大圣堂内,在之后发生了爆炸,他们很可能被活埋了。
  拉拉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不可能平静得下来,她立刻跳亡帕乌飞回瑞鸟的尾巴。要从上方进入崩塌的大圣堂十分困难,既然这样,就从下面进去吧。拉拉是这么想的。
  但是胡格却阻止了他们。
  「不可以进去。瓦砾正不断落下,现在进去里面根本是自杀行为。」
  「胡格先生,放开我!堤欧他还在上面,堤欧还在大圣堂里,正等我去救他呀!
  拉拉的手臂被胡格抓住,激动地想甩开对方的于。
  虽然这让胡格满脸困惑,但他棘不打算放手。
  就在这个时候,伊斯卡将手放在拉拉的肩上。
  然而拉拉却立刻露出可怕的表情回瞪伊斯卡。
  凭着他们多年的交情,拉拉一定知道伊斯卡想对自己说什么。
  「就算你阻止我也没用。伊斯卡,我一定要去。」
  事实就是这样吧?伊斯卡明白无论眼前有什么障碍,都无法阻止拉拉去救堤欧。
  看见伊斯卡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拉拉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伊斯卡……我虽然很高兴你对我的心意,可是我……」
  伊斯卡明白拉拉的心意,自己也知道这是一场不公平的韩争。
  但是他也已经决定了,决定不再扮演小丑,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
  正因为这样——
  「堤欧他……才是我……」
  「走吧,拉拉,我们去救堤欧。」
  「咦?
  拉拉惊讶地抬起头。
  「如果妳要去,那我也要去。如果拉拉要跟随堤欧,那我也会跟在妳的身边。但是,我希望妳能记得,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拉拉,我不会放弃妳。」
  「伊斯卡……」
  拉拉羞红了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于是伊斯卡开始向胡格低头,恳求胡格让他们进去。
  这样就好,就算现在不行,慢慢花时间赶上就好了。
  和到目前为止经过的时间相比,那也算不了什么。
  「好,我们走吧,拉拉。我也不能对我重要的情敌见死个救。」
  *
  黑暗。
  被火焰灼烧过的瑞鸟气脉内部,是彻底的黑暗。
  堤欧划破眼前的黑暗,骑着缪维尔在其中飞翔。
  垂直俯冲!
  在急剧加速的同时,来自正面的强风也逐渐增加压力。
  破空声化为爆炸声,持续拍打着鼓膜。
  背后有玲跟乔邦。
  还有自上方崩落的大群瓦砾。
  逃生之路仅剩下方的巨坑。
  问题是,随着瑞鸟的气脉终点到来,自己也将失去退路。
  对此产生的焦虑,让堤欧的颈部渗出冷汗。
  不过,还有一个胜算。
  堤欧记得洞穴警卫老伯说过的话,那似乎代表底下有出门。
  堤欧还记得『尾巴』这个字眼。
  那个尾巴一走在瑞鸟气脉的某处。
  尾巴指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真的存在,自己又该如何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它呢?。
  堤欧在寻找答案的同时,双手也紧握着缰绳。
  这里是充满强烈风压、亘响,以及黑暗的世界。
  就算是这样,自己也绝对不会放弃。
  只要玲还坐在自己身后。
  *
  拉拉和伊斯卡两人抵达了瑞鸟的气脉,它位在没有任何照明的黑色世界当中,这实在不是能让帕乌飞行的状态。
  从他们上方传来地鸣般的巨响,就像有个巨大的物体,不断碰撞着岩盘朝这里落下。
  「大圣堂塌了!
  在黑暗中,拉拉发出了悲痛的叫声。
  从胡格那里借来的油灯和其中的火光一样,在拉拉手中微微颤动。
  「危险!拉拉!再等一下。等瓦砾落下之后,我们再想办法。」
  伊斯卡抓住拉拉的手,将她拉回相当于瑞鸟尾巴的横穴。
  「可是,如果大圣堂塌掉,在里面的堤欧不就……」
  光是想象就让两人感到恐惧,而且瓦砾正不断从头上落下。
  瓦砾撞击瑞鸟气脉的底部,扬起了大量沙尘。
  堤欧还平安吗?。
  他是否仍在崩塌的大圣堂某处,等待着他们的救援?
  不知从何时开始,伊斯卡让自己的身体像是覆盖在拉拉身上般保护着她。
  拉拉感受着伊斯卡的体温,同时使尽全力地发出吶喊。
  「堤欧——!
  拉拉的声音回荡在瑞鸟的气脉中。
  *
  堤欧觉得自己听见了拉拉的声音。
  那明明在这样的巨响中是不可能的事,然而自己确实听见了。
  此时堤欧正以垂直俯冲撕裂空气,并且在黑暗中凝神观看。
  接着,他在视线彼端看见了一盏微小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
  不会错!
  拉拉就在那里,那里一定就是胡格老伯所说的『尾巴』。
  在如暴雨般的瓦砾中,拉拉穿过尾巴来救自己了。
  既然如此,伊斯卡八成也跟她在一起。
  他们是从小结识到现在的孽缘,是关系想切也切不断的童年玩伴。
  「他们还真是一群可靠的家伙。」
  堤欧想起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脸上浮出微笑。
  透过手中的缰绳,堤欧感受到了缪维尔的干劲。
  从环绕自己腰际的手,堤欧感受到了玲的信赖。
  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伯的了。
  现在只需要相信自己的飞翔,全力冲刺。
  「去吧!缪维尔!
  「啾!
  在瓦砾崩落的巨坑当中……
  附有十字图样的翅膀猛然展开。
  缪维尔开始振翅。
  在抵销剧烈速度的同时。
  缪维尔载着自己重要的人,像是滑过虚空一般,飞入那亮着微小灯火的横穴。
  紧接在那之后,化为瓦砾的大圣堂屋顶,在巨坑底部伴随着巨响而粉碎。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1-1 08:44 编辑 ]


  「尾声」 Epilogue

  『表扬状』
  为了肯定您在天都遭逢崩坏危机之时,拯救国王舒尔-莱比奴,并对防卫天都付出重大贡献,故赐予本状以表达无比的感谢。
  又,期待您今后能以自本日起新设之『国家特殊防卫机关』一员的身分,继续一展您的所长。
  国王舒尔-莱比奴

  在天都本宫殿的『雷鸟之间』。
  「来,拿去吧。」
  看完舒尔王不带任何礼节递给自己的表扬状,堤欧首先是这么说的:
  「这是啥玩意儿?
  堤欧话刚说完,就立刻被拉拉扯住耳朵。
  「你怎么可以对国王用那种口气说话!」拉拉生气地教训堤欧。
  伊斯卡也在一旁露出微笑,一脸「又开始了」的表情。
  「可是拉拉,谁听过什么『国家特殊防卫机关』啊?而且名字还那么俗真。」
  「所以上面写说是新设的吧,名字俗又有什么办法。」
  见堤欧皱起眉头,舒尔王带着豪爽的笑容说道:
  「简单地说,那是守护莱比奴和平、让国家更美好的极秘组织。而你们国定竞鸟骑手及见习生,就是以这个组织实行部队的身分来从事各项活动,这可是很光荣的喔。堤欧,你就当它是荣耀,高兴地收下吧。」
  堤欧还是觉得这个说明真是莫名其妙,而且颇有强制施恩的味道。
  围坐在圆桌旁、那个叫什么『国家特殊防卫机关』的成员中,除了舒尔王与身旁的玲、堤欧、伊斯卡、拉拉外,还有代表国定竞鸟骑手的艾巴隆与奥塔维欧,和王家侍女卡洛塔。
  为什么卡洛塔小姐也会在这里?。
  尽管堤欧抱持着疑问,卡洛塔本人却只是站在舒尔王身边,极为低调地在一旁微笑。
  「如此这般,今天集合各位,就是要以『国家特殊防卫机关』第一次会议的形式,希望大家讨论一下这个组织的最终目标。」
  「最终目标?
  堤欧这么一问,舒尔王以略微得意的态度回了声「没错」。
  「若是只有什么『守护国家和平』之类暧昧的目标,不管是谁都很难拿出干劲吧。所以如果个拿出一个更为具体、而且设下一定规模的日标,感觉也不够帅气。如果有人有什么好点子,就不要客气地提出来吧。」
  连具体的目标部没有,就先成立组织啊……
  围在圆桌旁的所有人都为此目瞪口呆、不发一语,让『雷鸟之间』陷入寂静。
  就堤欧来说,与其拥有『国家特殊防卫机关』成员之类的奇怪头衔,可能的话,他还比较希望能先将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中的『见习生』去掉。虽然这个希望暂时无法实现,但取而代之的是,堤欧被获准临时参战的竞鸟赛事也增加了,因此或许也算不错的结果,反正之后再以实力赢得正式选于的头衔就行了。
  提到这个,在之前天都国定竞鸟的第二战中——
  堤欧意外赢得了第九名。
  这是他首次赢得个位数的名次。正确来说,因为他过去几乎一直处于垫底集团的位置,因此这可说定一大壮举,这或许也多亏了『钟摆骑法』的帮忙。
  靠吾缪维尔的飞行能力和能够自在变换方向的骑鸟法,在高速进入弯道后以锐角转向,接着再顺势重建速度。堤欧认为自己正在接近这个究极的飞行路线。
  艾巴隆和奥塔维欧看见这种飞行方式时,也都愣住了。
  「你又学会奇妙的飞法啦。」
  「你要是用那种飞法,在追上我们之前就会先死掉喔。」
  「少管我。」这是堤欧当时的反应。
  而在这中间,还有一件令堤欧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就是最近伊斯卡莫名地充满干劲。
  「堤欧,不好意思,以后我们就竞争学对手了,我是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伊斯卡曾经一边拨着自己的半长发,一边带着轻松的笑容对自己这么说道。当时他骑着才刚伤愈复出的佩加案,就轻松取得了第七名的成绩。天才还真不好对付。
  不过这笔帐我总有一天会讨回来,你趁早觉悟吧。
  拉拉虽然还是一样凶暴,但总觉得她最近的态度有些奇怪,她有时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伊斯卡,却又会突然用恶狠狠的眼神瞪向自己……
  「为什么我会选择这边呢……」
  然后像这样抱着胳臂不知在想什么,接着会说……
  「啊~~真是的!我完全搞不懂了啦!堤欧,到底是为什么嘛!
  她还会像这样拿东西朝自己丢来,真是莫名其妙。拉拉一定是被大圣堂的瓦砾打到头了吧,这阵子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堤欧想到这里,看见在圆桌对面的玲缓缓举起手。
  「我有一个建议。」
  「喔?说说看吧,莉朵妮公主。」
  被舒尔王催促,玲点头继续说:
  「莱比奴有身分制度,没有特定的身分,就无法在天都居住。这个、我认为不好。任何人都能在喜欢的时候住在喜欢的地方,可以没有身分差异,大家住在一起。可能的话,我希望莱比奴能成为那样的国家。」
  圆桌再度归于寂静。这也难怪,别说是莱比奴了,没有身分制度的国家,就算找遍全大陆古今东西,也没有人听过。
  正当堤欧心想她在胡说什么的时候……
  「这还挺有意思的。」
  舒尔王的一句话,让堤欧不禁张大了嘴巴。其它成员似乎也做出一样的反应,所有人的视线部集中到舒尔王身上。
  「没有身分制度的国家吗。也就是说,是个无论国王或平民都没有隔阂,可以自由把酒言欢的国家啰。真不错,那正是和平的象征,这不是很适合当作我们创造新国家的目标吗?
  决定了——舒尔王这么说完,接着朗声说道:
  「我以舒尔-莱比奴之名在此宣言,『国家特殊防卫机关』的中心目标,就是废除莱比奴的身分制度、创造自由的国家,这就是我们的最终目标。」
  *
  会议结束后,堤欧跟在玲的身后,来到了宫殿旁的旧大圣堂遗址。
  大圣堂崩塌的地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剩,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直通天都底部的瑞鸟气脉完全暴露在外。
  天都爆炸时,造成严重伤害的地方似乎都集中在这里,其它顶多只有地下通道和附近的设施遭到炸毁,虽然出现许多伤者,但是奇迹似地没有任何死者出现。
  堤欧走到瑞鸟气脉的边缘停下脚步。
  缪维尔正在那里不断拍着翅膀,和从巨坑底下吹出的强风展开格斗。玲站在一旁,她那头黑发正随风飘扬。
  她或许是注意到了堤欧的存在,于是缓缓将那对翠绿色的双眼转向堤欧,脸上也绽放出明亮的花朵。
  「堤欧。」
  「真是的,妳总是让人惊讶,没想到妳竟然会想要废止身分制度。不过,同意那个提案的舒尔王也和妳下相上下。」
  玲轻声笑了一了,并用于压住随风飘动的头发。
  「因为成为『国家特殊防卫机关』的成员,堤欧现在也能自由进出宫殿了,真好。」
  「有什么好的?
  「这样子,我们就能随时自由见面啦。堤欧,你不高兴吗?
  「为、为什么我一定要为那种事高兴!
  「你不高兴吗?我很高兴呢。」
  玲轻松地将让人感到害臊的话说出口,接着将视线投向远方。那是既澄澈、义带着几许乡愁的眼神。
  就在堤欧不知该怎么响应的时候,玲突然改变话题。
  「布莉莎和乔邦他们,不知道在亚克相处得怎么样。」
  「天晓得。不过他们的感情肯定不错吧?毕竟布莉莎那丫头在乔邦受伤的时候,一直都陪在他身边呢。而且那个乔邦,也只有在看着布莉莎的时候,才会露出温和的眼神。」
  「嗯。」
  堤欧突然回想起布莉莎不是用笔谈,而是用自己的嘴在最后留下的话语,不禁浮出一丝若芙。
  「堤欧、莉朵妮公主,谢谢你们。」在布莉莎深深低头表达感谢之后又说:「可是,你们两人真的不是情侣吗?
  真是的,她从开始到最后,都是个早熟的小丫头。
  对外界所发表的消息,是将这次的事件视为一个自称为三叉羽幽灵的普通恐怖组织所为,虽然说已经事隔一百八十年,但若是被世人知道这一切是受命于亚克王的组织而造成的犯行,两国间的关系势必出现裂痕。抱着如此思虑的舒尔王,决定将一切隐藏起来。
  而且舒尔王还对包含乔邦及布莉莎在内的所有密探集团成员,做出驱逐出境的宽容裁示,亚克似乎也对密探集团发出了归还命令。据说在莱比奴与亚克国境一带升起了三道狼烟,布莉莎她们就这样返回亚克了。
  也就是说,一切总算圆满解决了。
  看来就算是愚王,偶尔也会做些通情达理的事。
  「堤欧,如果没有身分制度,你觉得国王能和王家侍女结婚吗?
  「妳是在说舒尔王和卡洛塔小姐吗?呃、再怎么说应该都有点困难吧。」
  「为什么?我觉得一点都不难呀。」
  「可是,如果真的变成那样,那妳要怎么办?
  「我……」
  她到底想说什么?堤欧完全摸不着头绪地盯着玲的脸,却发现玲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她用那对翠绿色的差丽双眼,毫不保留地……
  突然快速跳动的心脏,让堤欧被迫移开视线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堤欧,我今天是不上课也没关系的日子。所以,我想和缪维尔一起飞一下。」
  「妳胡说什么?我接下来要去做飞行训练耶,改天再说吧。」
  堤欧虽然这么说,但是一看见玲脸上浮现难过的表情,内心立刻产生动摇。
  「真拿妳没办法。算了,也不差这一天……」



  没错。管它是竞鸟还是什么的,自己已经决定要为玲而飞了。
  只要玲说想飞,我随时都可以飞。
  只要重要的伙伴缪维尔在身边,就算要带着玲飞到天涯海角都不成问题。
  「我们走吧,玲。」
  「嗯!
  「准备好了吗?缪维尔。」
  「啾鲁!
  缪维尔配合堤欧拉紧的缰绳奋力振翅。
  他们载着玲,飞向一望无际的蓝天。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1-1 08:45 编辑 ]


  后记

  各位是否有在看月历时大吃一惊的经验呢?
  譬如……
  「不知不觉中,距离期末考只剩一个星期了!?
  或是……
  「2007?那我已经五十岁了嘛!
  (看这本书的读者,应该不会出现后者吧。大概啦……)
  但就常见的情况来说,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不过,其中似乎也有连最近数个月来的记忆都不记得、好像只有时间消逝的情况。那样问题可就大了,该不会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吧?

  这时候我想到的答案,就是『冬眠』。
  以鸟来说,怕冷或怕热的鸟类一般都会透过『迁徒』的方式,移往气候较合适的场所。
  但只有一种鸟则会选择冬眠。
  那是一种叫做弱夜鹰的鸟。
  真是个怪人、不,真是只怪鸟。
  说不定单纯只是只懒鸟吧。
  不管怎么说,这种弱夜鹰从冬眠中醒来时,一定会这么想:
  「奇怪?都已经春天啦?

  老实说,我最近也有类似的经验。
  「2007年六月……奇怪,那距离第一集推出时,不是都过了两年吗!」(编注:此指日本方面)
  我认为自己一定是冬眠了。
  不对,因为经过了四季,所以应该要叫『年眠』,还是该叫『二年眠』呢?
  我和责任编辑提到这件事,他是这么说的:
  「废话少说!快给我工作!

  对不起。

  伊东京一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11-1 08:45 编辑 ]



第一本还在录入中,要催稿找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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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2

  •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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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千里草堂 騎士
国王和女侍组合,公主和骑士组合,虽然怪诞,但是相配就好

13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哎哎,这小说结局很暧昧呢。公主要脱离那个婚约束缚很男呢。男主和公主真是段无奈的恋情。大概国王还是和公主结婚(假的),然后互相默许对方搞外遇(公主找男主,国王找女仆。XD。XD。XD)。

14 年前 0 回復

ghostshell 伯爵
嘛...是个不错的故事...心情现在很舒畅

15 年前 0 回復

areszb 伯爵
太遗憾,各种设定都挺不错,还有伏笔留下了,没想两本就完结了。作者改行了吗?

15 年前 0 回復

feilin7 侯爵
相当不喜欢提欧这类小屁孩……偏偏运气还不是一般二般好
PS:鸟比人萌

15 年前 0 回復

xym1986 子爵
挺好看的,不过就完了,感谢录入!不过七夜大哥,您原来的留言是失格中吧!现在失格,已经完成了!

15 年前 0 回復

高いものの 勳爵
2本就完结了吗?太可惜了,各方面的设定都很棒,要是能发展成系列就好了。

15 年前 0 回復

虹色青青 王爵
轻松的故事只能以轻松的方式收场,这对大家都好了 

感谢录入,第一本也放出了。

我还是有爱黑系啊

[ 本帖最后由 虹色青青 于 2008-11-12 20:44 编辑 ]

15 年前 0 回復

lf2lf3lf9 平民
這部作品還不錯看的說,並不算很長,好像到第二集就結束了吧

15 年前 0 回復

1425367898 侯爵
刚看完TIGER X DRAGON! 第六卷的自翻第一章就看到这么好的书 幸福 虽然还没看过第一本

15 年前 0 回復

悲泣黄昏 子爵
嘛,没有一却先出二……放一边等一出来吧。

15 年前 0 回復

高いものの 勳爵
囧~~第一本还没录完第二本倒是先出来了。太神奇了,这样我们情何以堪啊。

15 年前 0 回復

kirasakura 子爵
第一本快快出啊,看起来又有好书看了

15 年前 0 回復

紫羽嵐 子爵
感謝大大唷~我之前還以為這個只有一集呢= =超喜歡這個的>"<騎在鳥上的感覺一定很棒吧....好想試試看阿(>﹏<)

15 年前 0 回復

feilin7 侯爵
汗一个-_-b,一开始没理解第一图的意思,再一看“系列完结”???开始翻索引贴……恍然大悟,然后就是郁闷了~~~

15 年前 0 回復

exb2015 伯爵
呃...是偶的错觉吗...貌似没看过一卷啊...难道LZ是逆向录入...?

15 年前 0 回復

sino 伯爵
引用:[indent]原帖由 七夜 于 2008-11-1 12:17 发表 
! Y% ]8 y, ]; }* p4 S' Zwww.lightnovel.cn轻小说|最大轻小说论坛|最全轻小说分享|最快轻小说更新|最新轻小说翻译|动漫轻小说|原创轻小说( O2 D3 H0 X9 N! \
第一本还在录入中,要催稿找狂奔 [/indent]
我在国度里搜索没找到1,再等等吧

15 年前 0 回復

darkbluecode 公爵
'原帖由 七夜 于 2008-11-1 12:17 发表 第一本还在录入中,要催稿找狂奔 '

我想怎么好像没有第一卷的印象呵,原来如此

15 年前 0 回復

翼之弓 王爵
'原帖由 七夜 于 2008-11-1 12:17 发表 第一本还在录入中,要催稿找狂奔 '


我就说怎么第二部穿越了,NANA的催稿方式高明

15 年前 0 回復

liquewu 公爵
某人很小狼啊,或者说是朱雀?

1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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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 王爵
我华丽地飘过~~~(((m ̄▽ ̄)m &amp;amp;lt;br /&amp;am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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