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rd heart beat 舞姬天翔[伊东京一][录入完结][新加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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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图源:yuyuko
录入:夏亚夜、ZEROXAXL
校对:夏亚夜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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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身材矮小、眼神凶恶的少年——堤欧,他的梦想是成为这个巨鸟栖息的溪谷之国——莱比奴的竞鸟骑手。但现实是,他老是从飞翔的鸟背上摔落,并且总是被青梅竹马的拉拉取笑。有一天,骑着爱鸟的堤欧,遇见了骑着负伤大鸽的异国少女——玲。虽然这名少女初次见面就不由分说地对自己一阵猛踢,甚至连鸟都差点被她抢走,但对少女放心不下的堤欧,仍决定将她带回镇上。坚持“无论如何都要前往天都”的少女,与负责运载少女前往天都的堤欧,他们将面临的是……!?这是一部振翅高飞的恋爱冒险奇幻作品。




伊东京一
栖息于到处都是旧书店的城市,疑似是喜欢动物的作家这类生物。虽然最近为了照顾两只猫咪而忙得不可开交,但只要有工作,还是会骑着脚踏车赶到Enterbrain的。兴趣是摄影、登山和猫咪。——不过,本作则是大胆地选用“鸟”及“当男孩遇上女孩”为题材,希望各位能喜欢这部作品。

pako
福冈出生的年轻插画家,口头禅是“肚子好饿……”。看过我网页的人,可能会有人误认为我的笔名是“未来系的pako”或“paco”,其实我真正的笔名是“pako”,请大家多多指教!另外,我也负责绘制《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系列(三田诚著\角川sneaker文库)的插画。



终于完结了

我要感谢小鸟和巨鸟们

是他们让我和我夫君相遇



新加彩图,由高达提供












[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08-11-12 12:41 编辑 ]


序章

堤欧操控着巨鸟,试图穿过在断崖绝壁环绕下的S形溪谷。
在转过右弯道之后,紧接而来的是左方向的急弯。正当堤欧开始调整路线,朝内弯道路线移动的瞬间,从侧面突如其来的乱流,让他连同整只巨鸟一起被吹离了预定的路线。
堤欧连忙将巨鸟的飞行路线调转九十度,同时下令巨鸟全力振翅。在即将撞上绝壁的千钧一发之际,才总算稳住了巨鸟的飞行线路。
“呼……不愧是别名为‘食鸟谷’的山谷。刚才差点又让这里增添一块新的墓碑了。对吧?缪维尔。”
堤欧胯下的坐骑像是回应他似的发出了“啾,啾”的鸣叫声。属于中型巨鸟的姬笠鸫,兴奋地扬起头上的冠羽。
“只有再超过四只巨鸟我们就是第一了。我们要维持现在的速度冲进‘蛇尾’喔!”
“啾!”
爱鸟缪维尔拍打着橙色的翅膀,开始以破风之势全速飞行。
看着这名如此可靠的搭档,堤欧的嘴角不禁浮起微笑。

*

这里是山岳王国——莱比奴王国。
提到山岳,如果以为是会让登山客们聚集的群山,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里在过去曾是庞大的火山带中心。在经过数千万年的风吹日晒之后,大地表面的凝灰岩受到严重的侵蚀,最后造就出来的地形,便是由数万为单位的断崖绝壁绵延串连而成的无数溪谷。
据说由于那些断崖太过险峻,因此在许久以前,这里也被称为“诸神的玉座”,无人敢冒然接近。
直到距今千年以前,才开始有人踏入这样的未开之地。那些人是堤欧的祖先,里比特之民。里比特之民不畏险峻的断崖绝壁,将山壁穿凿成居所,将岩山耕种成农田,并且驯养巨鸟代替人类不便的双脚,让他们能在此生活,那些祖先真是太了不起了。
使用巨鸟的竞鸟活动,也是在这种特殊的生活习惯下所衍生的产物。追求急速——对部分人来说,那是深深烙印在他们内心深处的无尽欲求,也是令他们难以抗拒的麻药。
换句话说,竞鸟的诞生是必然的结果,即使每年都会有成千上百的死者,也丝毫不影响众人对竞鸟的热爱,那种撕裂大气,在构成溪谷的各种崎岖弯道见,宛如疾风般飞驰的爽快感,一旦尝过那种滋味之后,就会令人难以自拔。
但是,世事并非总是尽如人意,如此风靡人心的竞技,有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都被贬低为浪荡子们的危险游戏,培育无赖的温床,并且和赌博并列为受世人所忌讳。许多像是堤欧这样的人都认为这里对竞鸟的歧视根本是全国性的犯罪。
有着坎坷历史的竞鸟比赛之所以能获得平反,是距今正好十年前的事情。当时,国内突然开始举办受到国家认可的竞鸟活动。
而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则是对圣法厅言听计从、以“愚王”之名名闻天下的年轻国王。
总而言之,因为愚王的决定,大幅提升了竞鸟在世人眼中的地位,而平民甚至有机会透过竞鸟获得在天都居住的权利,这自然也是让竞鸟地位大幅度提升的重要因素。
套用堤欧的说法,这是愚王英明的决定。

*

转出了左弯道,堤欧的眼前豁然开朗。脚下急遽变深的谷底,更加深了溪谷的存在感。
一旦落鸟当然是一命呜呼。姑且不论一般的骑鸟士,堤欧以国定竞鸟骑手为志向的骄傲,让他不允许自己使用骑坐上的安全带。
此时一只受气流摆布的大鸽与堤欧并驾齐驱。堤欧稍微拉了一下缰绳,喜好和其他巨鸟较劲的缪维尔,满心欢喜地用身体碰撞对方巨鸟的侧腹。那是游走在犯规边缘、被称为“冲鸟”的粗暴招数。
被撞到后方的竞鸟骑手挥舞着拳头对堤欧叫骂,当然,堤欧对于对手的叫骂充耳不闻。
“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呢!”
缪维尔仿佛在附和堤欧的挑衅,炫耀般地宣示自己的胜利。
“啾~~~~!”
堤欧压低上半身,低伏在木质的鸟鞍上,视线紧盯着飞在最前方、属于小型猛禽的白隼。那只鸟的竞鸟骑手是来自对岸城镇的伊斯卡。个性冷静沉着的伊斯卡是地方竞鸟颁奖台上的常客。
在伊斯卡后方尚有另外两只来自其他溪谷的大鸽,这代表堤欧现在是第四名。在地方竞鸟中取得这种成绩,是无法参加国定竞鸟的活动,当然赏金也寥寥无几到连缪维尔的饲料废都买不起。
“不过,我还有绝招。”
堤欧拉扯缰绳,让缪维尔紧贴着断崖飞行。堤欧与断崖的距离,近到仿佛只要伸手就能碰触到巨岩组成的山壁一样。
在内侧弯道的绝壁洞穴住居里,透过窗户观看竞鸟的孩子们连忙把头缩回窗内。看到他们惊吓的模样,堤欧甚至担心那些小孩可能会被自己吓到小便失禁。
这个被称为“蛇尾”的路段,是一段左转的浅缓长弯,虽然想缩短过弯的时间该选择内侧的路线,但白隼和两只大鸽却都选择在弯道的外侧飞行。
让他们那么做的理由,不久便出现在堤欧眼前。堤欧看见了生长在断崖壁面上的两株巨大松树,随即露出了奸笑。他让急速飞行的缪维尔在毫不减速的状态下,冲向枝叶茂盛、仿佛为了挡住飞行路线的两株树干之间。
就在缪维尔即将撞上树干的瞬间,它迅速将翅膀收起紧贴身躯。宛如巨大炮弹般的巨鸟身躯,就在险些撞上树干的些微差距下,穿过了树干间的狭小缝隙。
见到如此精彩的特技飞行,壁道上的观众纷纷献上掌声。原本飞在堤欧前方的两只大鸽,转眼间已经被甩到了堤欧的右后方。
“嘿嘿!这下我抢到第二啦!”
话才刚说完,一直红色的舞妓燕雀以仿佛要碰触到缪维尔翅膀的距离,从右侧超到了堤欧前方。舞妓燕雀的竞鸟骑手,接着用两指对哑口无言的堤欧比了一个手势,那是竞鸟骑手直接用来道谢的手势。
“谢啦!堤欧。第二名我收下了!”
和堤欧从小一起长大的野丫头拉拉,用不输给强风的嗓音说着。她的爱鸟帕乌泽浑身充满干劲,奋力拍打着鲜红的翅膀,飞在堤欧的前方。
被对手超过的缪维尔,开始发出不悦的“啾、啾”威吓声。因为国度亢奋的关系,缪维尔翅膀的摆动方式也变得粗暴起来。
“拉拉那丫头在我后面,利用我来消除风阻吗……”
即使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他们再过不久便将抵达终点,接下来的路段也只剩下卡塔拉塔瀑布了。
而且那里对翅膀与身体比例较小的缪维尔来说,是相当不利的路段。要急速下降相当于一座高山的落差,是其他能够滑翔的大型巨鸟才会的拿手绝活。那些巨鸟能够利用庞大的翅膀面积,瞬间减缓下降的速度。
“既然这样,只好祭出‘那一招’了。”
堤欧说完,便在缪维尔背上拍了两下,那是要缪维尔绷紧神经的信号。缪维尔明白当这个信号来临的时候,堤欧多半会对自己提出一些不讲理的要求。缪维尔会从亢奋的状态中回过神,并且发出不安的“咕啾……”声,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安啦。今天我们一定要拿到冠军,对吧?”
堤欧骑着缪维尔盘旋上升,当他们飞越陡峭的悬崖后,看见脚下原有的山壁忽然缺了一大块。在山谷间奔腾的河水,仿佛被吸入深不见底的深谷,眼下弥漫着雾茫茫的水烟。堤欧能看见谷底的白色巨鸟与紧跟在其后的鲜红巨鸟,他们正陆续沿着瀑布降低高度。
如果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是无法追过那两只巨鸟的。若想取得冠军,就必须使出最后的手段。
“好!我们上了!缪维尔!”
“啾!”
缪维尔就像是早已做好了觉悟,它配合堤欧的指示急速下降。
重力加上猛烈的振翅,让缪维尔在瞬间获得高速。
缪维尔划破风口的飞羽猛然加速,来自证明的风压逐渐增大。
“垂直俯冲”,那是大隼在狩猎时,垂直朝猎物落下的高难度技巧。利用自由落体的极限速度在空中捕捉猎物,接着展开翅膀瞬间将速度抵消。要逃过那种独特的飞翔法,必须要有相当的运气才能办到。
而且即使是大隼,至今也未曾有在竞鸟比赛中成功施展垂直俯冲的纪录。唯有在十年前,传说有一名骑手曾成功地施展过那种绝技。
而且传闻中,那名竞鸟骑手的坐骑就是和缪维尔一样是只姬笠鸫。
“既然这样,我们没理由办不到吧!”
当飞行速度超过振翅能增加的极限时,堤欧让缪维尔收起翅膀。接下来他们就只能极力减少空气的阻力,并将一切都交给重力了。
缪维尔的速度迅速增加,伴随着这样的加速,空气仿佛成了一面巨墙。似乎只要稍微将头抬高,颈椎就会被强风扯断一样。
堤欧首先超过了在自己前方的舞妓燕雀,接着又超过原本在冠军位置的白隼,他瞬间超越了另外两名骑手。
当堤欧超过他们时,他瞥见拉拉似乎正对着他喊些什么,但强烈的风声完全阻隔了堤欧的听觉。
看见打出手势要自己停下的伊斯卡,堤欧挑衅地在自己胸前比起中指。
“这下胜利是我的啦!”
堤欧高兴的时间十分短暂,因为一道忽然出现在眼前、将视线完全占据的巨大岩壁,让堤欧的平衡感发生错乱。前方是谷底,背后是天空。刹那间,堤欧甚至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在上升还是下坠。
骑鸟麻痹是骑鸟士特有的认知错乱。
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或许是堤欧的恐惧透过缰绳传给了缪维尔,缪维尔突然决定展开翅膀,接着它为了减缓下坠的速度,拼命地不停振翅。
强烈的G力摇晃着堤欧的上半身,而这也严重破坏了缪维尔的平衡。
啊……
当堤欧回过神时已经为时已晚。他的身体早已离开骑坐,被远远地抛到空中。在持续落下的堤欧眼中,扬起水烟的瀑渊有着难以言喻的美感……


第一翔 [Perching Light] 短暂的休息

1

以山势险峻而闻名的毕纳溪谷,在其断崖绝壁当中,整齐排列着超过五千座穿凿凝灰岩建造而成的横穴式洞穴住居。房舍与房舍之间都靠着壁道彼此相连,不然就是透过断崖内部的坑道互相连结。
洞穴住居的外侧有随处可见的拳头大洞穴,那是居住在溪谷内的鸽、雀、鹦鹉等常见的小鸟巢穴。溪谷之民帮小鸟筑巢,相对的也让他们能够取得累积在巢穴内的鸟粪来当肥料。无论是巨鸟也好,小鸟也好,人类和各种鸟类彼此共生的这种莱比奴特有的生活习惯,在这里也不例外。
溪谷间虽然有吊桥让人方便通往深谷对面的断崖,但居民大多不会特地使用吊桥,而是利用随处可见的缆绳搭配装有滑轮的椅子,或是搭像竹筏般的缆车来横越溪谷。
在溪谷的顶端设置了许多风车,那些风车出了提供缆车在断崖上下移动的动力外,也兼具汲取谷底河水的作用。
这些都是在溪谷国家莱比奴国内,随处可见的城镇光景。
在这座毕纳城镇郊外,堤欧正在一间挂着“快递帕哈罗”的简陋洞穴住居内望着窗外。
位于绝壁山腰下层的这栋住家,虽然距离田地较近,但相对的也离天空较远。看见窗户对面宛如一面巨墙般的绝壁,不习惯这种景色的人,甚至会因为强烈的压迫感而感到目眩。
在这样的溪谷之间,能看见饲育小屋放养的鸭子们排成队伍飞往下流湖泊的景象。而骑着巨鸟带领鸭子的人,则是经验畜产农家的艾里克大叔。
“喂!堤欧。下次要跳进瀑渊里时,要记得先把衣服脱掉喔!”
听见张着嘴大笑、如此调侃自己的大叔,堤欧不甘示弱地回了句:“少啰嗦!臭老头!”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堤欧边叹气边移开视线,看见房内那些挂满整面墙的木版画,画中的骑鸟士各个都是堤欧所崇拜的国定竞鸟骑手。但是,在那些木版画当中,却混了一直他不愿看到的绘画。
那是张画工精湛的蛋彩画,内容是堤欧摔落卡塔拉塔瀑布时,缪维尔企图用爪子抓住他的光景。而这也是堤欧叹气的原因。
因为那正是四天前,在竞鸟比赛的最终阶段时,堤欧垂直俯冲失败而落鸟的一幕。
接下来的情况,便是堤欧掉进瀑渊中,在不省人事的状态下被伙伴们救上岸。
比赛结果自然是遭到淘汰,而且还让其他人慌慌张张地把他抬去医院。
“缪维尔是救命恩人,竞技鸟的典范!!”
彩绘板上写着这样几个显眼的文字。如果不是爱鸟缪维尔挺身相救,或许现在那幅画上还会多加上享年十五岁的记述,而堤欧现在也会躺在坟墓底下。据说擅长游泳的缪维尔,当时甚至还潜水到瀑渊中试图救出堤欧。
“啊……真是太逊了……”
堤欧沮丧地趴在桌上,但紧接着又被背后传来的粗犷声音追击。
“你有多逊已经不是新鲜事了,而且到目前为止,你已经落鸟不少次了。有时间在这边懊悔,还不然去喂重要的鸟儿们吃早饭!”
浑身肌肉、脸上留满胡渣,给人感觉似乎相当凶恶的中年男子,正是货运公司“快递帕哈罗”的老板,同时也是堤欧的父亲迪亚哥。为什么这种不修边幅、像只大猩猩的壮汉会生出想自己这样矮小、纤细的儿子呢?这已经被谓为毕纳的七大奇观之一了。
虽然堤欧常向旁人说,自己真正的父亲其实是居住在天都的贵族,因为某些逼不得以的理由,才把自己托付给这个野蛮人,但现在已经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他说的话了。比较无可否认的是,堤欧脸上那对凶恶的眼神,简直就和迪亚哥一模一样。
“我的早餐呢?”
“反正你怎么吃都长不得,吃了也是白吃。”
“少啰嗦!臭老爹!比起浑身肌肉的大块头,我这种小个子才比较经济实惠啦!”
“没有经济能力的你没资格跟我说这个。你该不会忘记了缪维尔的饲料费已经积欠快半年了吧!”
“唔……”
虽然堤欧想取笑因为个子太大而不得不放弃竞鸟的老爹,却被老爹反将一军。总有一天要成为国定竞鸟骑手,让老爹跪在自己的脚边的野心,目前看来还十分遥远。
老爹打开了窗户,拿起摇铃哐啷地摇响几声。没过多久,一只黄绿色的巨鸟便从溪谷上游飞来,接着将细长的嘴巴伸进屋檐下的蜜壶内。
那是报社派报用的大蜂鸟。这种用木板印刷,被称为“诺提西亚”的传单式报纸,是只在有八卦发生时才会贩售的不定期情报刊物。老爹在大蜂鸟进行静止飞行的时候,迅速地将手伸进绑在巨鸟脚上的篮子里抽出报纸。这个不需要人事费的派报生,在吸完蜜汁之后,便会朝其他有铃声的地方飞去。
“对了,老爹。现在喂给缪维尔的饲料里面,有掺入大颗的种子吧?我想试着把那个弄碎再给它吃,你觉得呢?”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老爹,视线仍停留在报纸上,漫不经心地对堤欧说道:
“那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吃那么多坚硬的种子,相对的胃就需要足以对应的肌肉吗?换句话说,那也会让体重增加吧?”
以鸟来说,会因为饲料而改变胃的肌肉量。会将坚硬的种子或贝克整个吞下肚的鸟,起被称为筋胃的胃部肌肉量,甚至不逊于占有大部分肌肉的胸肌。
那样的鸟是没有办法成为竞技鸟的。
“如果能减轻缪维尔的体重,它说不定能飞得更加快呢。那样就算要做垂直俯冲,应该也能办到吧!”
“无聊!”
老大哼了一声,接着顺手将报纸翻面,堤欧看见报纸的头版新闻上写着《亚克国第二公主来访》的斗大标题,另外还有一张大幅的黑白图画,内容是刻有凤凰鸟纹章的飞行艇。
报纸的内容似乎是莱比奴的国王舒尔,将要在近期与领过亚克的第二公主莉朵妮结婚。这件事在毕纳这里已经是热门话题了。
由于对象是长年与自国断绝邦交关系的亚克,人民几乎都对这桩加深彼此和睦的婚事而感到高兴。
另一方面,也有人认为这桩婚事其实只是亚克的计谋;也有人说和莱比奴交恶的大国——卡严杰尔巴绝不会让这桩婚事顺利完成。各种不负责任的传闻到处流传。
有传闻说卡严杰尔巴军会袭击前往天都的飞行艇;也有传闻说卡严杰尔巴已经派出刺客,计划混入婚礼会场中暗杀舒尔王,而那名刺客已经潜入了莱比奴境内;有的传闻甚至连具体的方法都有。真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里听来的。
真是蠢到家了。只因为那些云端上的大人物要结婚,就冒出这么大穿凿附会的流言来。对堤欧来说,如何让巨鸟飞得更快才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
帮缪维尔换饲料的主意,是堤欧最近这三天来经过不断地思考才想出来的结论。而这个点子竟被老爹在一手拿着报纸的情况下轻易否定了,让堤欧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为什么?有理由不能那么做吗?老爹。”
听见堤欧这么说,老爹才总算抬起了落在报纸上的视线。他此时的眼神,是明显把人当成傻瓜的眼神。
“听好,小鬼。无论是鸟还是人,都不是只有肌肉就能动的。要让肌肉运作,就必须要有强壮的内脏,所以重点是要取得平衡。说到这个,你不就是平衡感不足,才会从鸟背上掉下来的吗?”
老爹说完还冷笑了一声。堤欧有时觉得自己会因为老爹的言行感到头晕目眩,这极有可能是因为他的血液伴随着沸腾的杀意,即将冲破血管而爆发的关系吧。
“看你好像一脸无法接受的样子嘛。”
“那还用说!还没试过的事,怎么能断定一定没用?”
“那你说说看,你觉得垂直俯冲失败的原因,是因为缪维尔的肌肉不够力吗?”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那家伙是只相当优秀的鸟,虽然外面只是普通的姬笠鸫,但光论胸肌的话,一点也不逊于大型的巨鸟,骨骼也相当强壮,我养巨鸟养了二十五年,还没看过那么强壮的鸟。如果是它的话,就是要垂直俯冲也绝对不成问题。如果有什么理由办不到,一点是因为骑鸟士的技术不好。”
“唔……你一定要这样说吗!?猩猩老爹!”
堤欧的老爹除了经营收入微薄的货运公司外,也兼差经营饲育竞技鸟的副业。而且老爹身为调教师的本领,在这一带也相当有口碑。现在他所培养的十四只幼鸟当中,有两只还是天都的国定竞鸟骑手委托他帮忙饲育的。
而这样的老爹都那么说了,即使堤欧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承认老爹说的话的确有相当的可信度。
“可恶!”
就在这个时候,两只巨鸟降落在屋外,仿佛在对闹别扭的堤欧落井下石一样。

*

他们是堤欧今天一大清早最不想见到的对象。
那就是同为竞鸟骑手的伊斯卡与拉拉。
他们就是在上次竞鸟时,飞在堤欧前面的人。当自己掉进瀑渊里面时,就是被他们两人救起,这让堤欧在他们面前更加抬不起头来。
“伯父,之前拜托你帮帕鸟和佩加索配的饲料已经好了吗?我等等就要赶着去工作啰,服饰店的婆婆要我帮她送商品到邻镇去。”
降落在小屋屋檐下的栖木上的巨鸟还没站稳,拉拉就从窗口跳了进来。她脱下飞行帽,随手整理了那头看似十分柔软的秀发。略显凌乱的短发在拉拉头上却不可思议地好看。
拉拉和远低于男性平均身高的堤欧相比,仍矮了约一个拳头左右。换句话说,她是位身材十分较小的女性。拉拉有着幼儿的体型与稚气未脱的脸庞,但是,她的眼神仿佛在强调自己坚定的意志一般,充满了挑战性。令堤欧费解的是,竟然有许多竞鸟同伴相当欣赏拉拉的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
这样的拉拉之所以在面包店工作之余,还立志成为国定竞鸟骑手的原因,似乎是为了要打破世人重男轻女的偏见。总而言之,她是个让人觉得一刻都闲不下来的少女。
“饲料我已经弄好了,就摆在仓库里面,你自己去拿吧。”
“谢啦!伯父。”
拉拉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脸上堆满了笑。堤欧原本打算趁机逃跑,但终究徒劳无功,因为拉拉像猛禽般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立刻逮到了堤欧。
“你干吗跑走啊?堤欧。”
“我才没有跑走咧!我只是要去喂缪维尔吃饲料罢了。”
“那至少也该打声招呼吧?落鸟少年。”
“你叫谁落鸟少年!”
拉拉扬起了形状姣好的眉毛,伸手指向墙壁上的蛋彩画。她就是画出那幅画的罪魁祸首。“如果我在这次竞鸟中落鸟的话,我就把落鸟瞬间的画挂在自家墙上一整年!”堤欧到此刻才开始后悔,当时实在不该做出那种宣言的。
“这个爱欺负人的丫头……”
“人家都一直跟你说垂直俯冲很危险了,你还硬要那么做,是你自己活该。”
拉拉手叉着腰,用可怕的眼神瞪了回去。虽然这已经是他们从小就经常上演的桥段,但堤欧实在无法明白为何拉拉总是这么爱管自己的闲事。
“好、好,都是我不好。下次不敢了,求您绕过小的吧!”
虽然最上那么说,但堤欧同时也在心中暗自发誓,下次绝对要成功。
“很好,很好,知道错就好。但是那张画你不能拿掉喔,为了暂时给你警惕,所以要留在那里。我要走啰,堤欧,今天也要努力工作喔。”
拉拉露出了带有酒窝的天真笑容。但是堤欧知道被那样的笑容欺骗,结果被整到哭出来的男人,就是把双手双脚的指头加起来都数不完。真是罪过、罪过啊。
“虽然我已经司空见惯了,但你还真是倒霉呢。”
带着苦笑说这些话的人,是镇上第一的优等生伊斯卡。
挂在嘴角温和的微笑是这个男人的注册商标。以男性来说,就连他偶尔用纤细的手指玩弄自己长发的动作,看起来也相当潇洒,简而言之就是一表人才。而令堤欧感到不悦的,就是他的身高也相当高。
在司祭家庭中长大的伊斯卡,现在正为了就读天都的修道大学而努力用功念书。竞鸟虽然只是单纯的嗜好,但他却拥有经常角逐优胜的天才资质。如果这样的人个性恶劣的话,堤欧自然会避免和他打交道,不过无奈的是,完美的人确实是存在的。
“待会儿我请你喝茶吧。”
“喝茶能够弥补我那被蹂躏的自尊吗?”
“别那么难过嘛。等等我会试着拜托拉拉,如果那幅画要一直挂在那里,那段期间她都要放水输给你好了。”
“我的好伙伴啊!”
堤欧在不被拉拉发现到的情况下,用力地和伊斯卡握了手。


2

“快递帕哈罗”的事务所兼餐厅是在这间洞穴住居的上半部,而下半部则是一整排的巨鸟小屋。堤欧的目的地,就是其中一间鸟小屋。
在凝灰岩地板上铺上干草的简易鸟小屋中央,可看见缪维尔的庞大身躯正在那里休息。当它听见堤欧的脚步声时,缓慢地睁开眼睛,露出圆形的绿色彩虹。
属于大雀目的姬笠鸫公鸟,是全身有着橙色羽毛并带有褐色斑点的巨鸟。在翅膀两端则有着白色与黑色的飞羽,当展开翅膀时,黑白色的对比相当优美,但缪维尔在左边的翅膀上,还有着相当独特的黑色十字纹。
而缪维尔头顶的白色羽冠,也较其他的姬笠鸫长上许多。
“早!缪维尔。我现在就拿饲料给你,你等一下喔。”
缪维尔是堤欧在四年前,亲自将它从蛋里孵化出来的。堤欧没使用孵化器,而是一天到晚照顾着那颗蛋,就连夜晚在床上时,也都小心翼翼地孵着蛋。当褐色的雏鸟从蛋壳中露出脸来的那一瞬间,那份感动至今仍清楚地烙印在堤欧心中。
从那天起,堤欧就一直和缪维尔腻在一块儿。缪维尔不仅仅是堤欧竞鸟与工作上的好搭档,甚至可以说是堤欧的孩子或兄弟。
堤欧打开鸟小屋的门,正打算把桶子里的饲料喂给缪维尔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只要把这个挑掉,不就行了吗!”
一想到这个主意,堤欧便立刻把种子挑出来,塞进口袋里。
接着堤欧再把剩下的饲料装在盆状的饲料盘上。
“来,吃吃看……”
缪维尔没有让堤欧把话说完。它站起沉重的身躯,开始用黄色的鸟喙不断地敲打堤欧的脑袋。
“啾、啾、啾!”
“好痛、好痛!痛死人啦!”
缪维尔朝堤欧的脑袋上敲了几下之后,接着开始扯他的头发,扯完头发之后,又继续朝堤欧的脑袋上敲打。
“等、等一下!缪维尔。有话好好说嘛!我是有重大理由的。哇!住手、住手、快住手!”
堤欧的脑袋、背部、屁股、大腿,甚至连夹克口袋,都遭到鸟喙如暴风般的攻击。换句话说,它就是要堤欧立刻把藏在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姬笠鸫是温顺鸟类的常识绝对是骗人的。堤欧把缪维尔从蛋里孵出来之后,它安分的时间也仅有出生后的前三天而已。在那之后,它就开始像恐龙一样不断地讨饲料,进行调教之后,缪维尔更是完全地显露出它那和疯马没两样的个性。
落鸟对现在的堤欧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了。也因为这个缘故,缪维尔也学会了当堤欧落鸟时,在空中把堤欧接住的特技。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因此都是你的错。”
虽然被老爹这样讽刺,但话说回来,这么说的话,所有责任不都该怪在老爹身上吗?
毕竟大家都说遗传是没得救的。
拉拉也常这样说:
“堤欧和缪维尔,一定都有遗传到伯父。”
理由相当简单。
“因为,你们的眼神都很凶恶嘛!”


3

首都“天之高地”被誉为最靠近天的都市。因此,大多数人也将其称为“天都”。
在莱比奴大溪谷群正中央,位于壮观的圆柱形断崖绝壁顶端,有着足以看见平坦地平线的广大土地。
那里正是有十五万人口、被誉为固若金汤的城塞都市——天都。居住在那里的人,绝大多数是贵族及富豪,除了被承认对莱比奴有特殊贡献的人之外,一般市民并没有在那里居住的居住权。而这也是天都的居民之所以多是技术人员、公务员、神职人员的缘故。
位于接近天都中心的大圣堂中的第一礼拜堂。
劳尔单膝跪在玄武岩的地板上。
在他那张足以吸引众人目光的端正脸庞上,有着如老鹰的锐利碧眼。虽然劳尔的铠甲上披着一件白色修道服,但仍旧无法掩盖他全身宛如利刃般的钢铁气息。
在修道服胸口处有个呈十字形的红色鸟类图腾,那是圣法厅圣堂骑鸟兵团的纹章。
“抬起头来。”
沉重的声音指示道,劳尔依言抬起头。装饰在礼拜堂墙壁与天花板上那些才色彩鲜明的宗教画,仿佛各个都紧盯着劳尔,让他感受到一股独特的压迫感。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只是打开了一个空宝箱吗?”
听见圣法厅最高位的里欧鲁克斯圣教皇如此说道,劳尔点了点头。
里欧鲁克斯那张充满明显皱纹的脸上,年迈但仍充满生气的双眼开始不悦地扭曲。
圣教皇今年高龄七十二岁。他是在劳尔出生以前,便开始为莱比奴之民阐述神之理念的神职人员。而对身为圣法厅圣堂骑鸟兵团修道兵的劳尔来说,里欧鲁克斯除了是自己必须服从的监督者之外,同时也是值得他尊敬的人物。
“不愧是自古依靠谋略幸存下来的民族,这应该代表他们早已预料到我们会采取什么行动了吧。”
“确实相当令人惊讶。”
“但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些家伙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该不会打算以那种状态,直接和我们打交道吧?”
“属下推测,目标可能是走其他路线朝天都前进。”
只见圣教皇转过身,抬头仰望着墙壁上的里比特神画像。画中绘有一名为了人民而与诸恶的十三匹鸟兽一同受业火焚烧的青年,而那人正是唯一神里比特。在纳米普初法典的记述中,里比特神后来舍弃了人的肉体,返回天上成为天主。
当圣教皇像这样仰望里比特神的时候,据说就是在接受天主下达的启示。
短暂的寂静过后,圣教皇重新转过身,此刻他脸上已经看不见先前的怒气。
“劳尔啊,亚克的飞行艇现在在哪儿?”
“在艾尼洛溪谷。”
“那么就让他们照预定的路线前来天都。派遣护卫,可别失了礼数。”
“这样好吗?”
“没问题,那样反而更好。相对的,你必须要设法封住他们的策略。不管用什么手段。明白吗?”
明白圣教皇话中含义的劳尔,深深地压低了头。
“一起都会遵从天主的旨意。”
离开礼拜堂的劳尔,漫步在会让人联想到巨神祀堂的大圣堂走廊上。
距离他上次来到这座连贵族都无法自由进出的圣堂,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劳尔觉得只有待在大圣堂内的时候,才能感到自己正受到神的祝福。
劳尔会感到天主连像自己这样微不足道的人都愿意保护。
在他比任何人都快学会如何驾驭巨鸟的少年时代时,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当时他只要能和巨鸟一起在天上翱翔,内心就能获得满足。
但是,现在不同了。
劳尔在一根玄武岩石柱的旁边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见了一名靠在柱子基座旁的男子。
那名男子背靠着柱子,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在那名男子颜色显眼的大衣底下,是丝绸制的衬衣。但是衬衣的胸口却大大敞开,露出了垂在胸前的首饰。首饰上的七色宝石散发着绚丽的光芒。
会以如此邋遢的方式去穿着这些华丽服饰的人,实在是世间罕见。而在宫殿内的大圣堂当中,能以这种打扮自由出入的人,也仅有一人。
那就是天都宫殿的所有者,也是治理这个国家的年轻国王——舒尔·莱比奴。
“舒尔陛下,您来此有何要事吗?”
听见劳尔毕恭毕敬地提出疑问,金发的青年才抬起他那混浊的视线。在他的手中还握着一瓶葡萄酒。
“真是难得呢,跑来这里等圣教皇,却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你说是吧?圣堂骑鸟兵团的副总长阁下。”
国王挥舞着酒瓶,露出了粗鄙的笑容。面对这样的笑容时,想要让脸上不流露出厌恶的表情,实在需要相当的自制力。
“陛下如果要找里欧鲁克斯圣教皇,圣教皇正在第一礼拜堂。”
“那里可是圣教皇相当中意的秘密基地呢,我倒是不怎么喜欢那里。听说圣教皇好像是在那里接受神的启示,但我总是有种被他爬到我头上说教的感觉。所以啦,我才会待在这里等他来嘛。”
“若有要事的话,是否需要属下代为知会圣教皇呢?”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在典礼前,我有些话想要问问他而已。”
国王所说的典礼,应该是指下个月舒尔王和莉朵妮公主两人的婚礼吧?
“既然是谈如此重要的典礼,那不是更应该早点见到圣教皇吗?”
“你说典礼重要?”
舒尔王张大了嘴,露出了“你在胡说些什么呀?”的表情,看来国王的脑袋里丝毫没有考虑到婚礼的事。
劳尔不禁如此怀疑这个国王对这项国家与国家彼此结合的政事,到底是怎么看待的?
无视于劳尔内心的疑惑,舒尔王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说道:
“对了,副总长。你有看过凤凰鸟吗?”
“凤凰鸟……属下记得那种鸟是亚克王家纹章上的图案,而且据说那是世界上最美丽、也是速度最快的巨鸟。很遗憾,属性至今仍无缘得见。毕竟目前已知的数量,也仅有在亚克王家保护下的数只而已。”
“那个凤凰鸟就要来了呢。听说是莉朵妮公主为了亲善而带来的,那也是我想和她结婚的原因。那种鸟究竟能飞多快?是不是擅长竞鸟?每次相想到这个,就令人迫不及待想早点看到它呢。”
看见眼中闪烁着光辉并且自言自语的国王,劳尔的内心更加感到厌烦。
竞鸟是舒尔王的嗜好,这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比起执政,国王更热衷于收集珍奇鸟类的态度,在这个国家也不是什么秘密。
劳尔内心想着:这个人怎么会如此愚昧呢?正因为国王这个样子,才会被圣教皇取而代之把持国政。
受人民爱戴的前国王,以及从小就十分聪明伶俐的第一王子,都在十五年前相继病逝。于是在王妃死后,当时身为第二王子的舒尔王,就成为当时仅存的王族。
对莱比奴之民来说,这是重大的损失。
街头巷尾也四处流传着流言,认为这一切都是舒尔王为了继承王位所策动的阴谋。但是,当时的舒尔王也还只是名七岁的小孩,阴谋论也因此被视为无稽之谈。况且这位以愚王之名闻名天下的舒尔王,也不让人认为是有能耐策动阴谋的人。
在这位愚王的带领下,现在的莱比奴正确实地迈向战乱。
如果这也算是命运的话,自己也只能顺应天主的旨意,但是……
“抱歉,属下还有要事,请恕属下必须先行告退。”
劳尔恭谨地对舒尔王行礼之后,便留下舒尔王快步离开。
一直到最后,年轻的国王始终没有起身;劳尔也始终没有下跪。
但是,愚王似乎连这个试试都没有注意到。


4

当第四件货物送完后,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堤欧在踏上归途时,带着缪维尔一同来到了针岩谷。那里就如同地名一样,山谷中林立着许多形状如针的巨大奇岩。
由于地形的影响,这座山谷终年强风不断。换句话说,这里是最适合用来训练缪维尔的地方。
“距离日落还有一小时以上,来飞个两、三圈吧。”
“啾!”
虽然才刚结束工作,但缪维尔仍全身充满干劲。它是打从骨子里喜欢飞行的鸟。如果仅论在速度上的斗争心的话,和堤欧相比起来,缪维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天它也因为在送货途中被野生的大鸽超过,因此立刻气愤地反超。即使它背负的货物相当于四名成年人的重量,但它的速度仍相当惊人,简直就是一只天生的竞技鸟。
堤欧一面让缪维尔在可以让他一眼望尽山谷的高度盘旋,一面观察针岩谷的状况。奋力附着在岩壁上的植物,其枝叶因强风而激烈地晃动着。
“风势很不错,可是……”
总觉得不对劲。虽然堤欧无法清楚地形容,但就是觉得和平常有些不同。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太过安静了吧?
在自己脚下的溪谷中,堤欧看不见任何小鸟的影子。现在这个时候,照理说应该可以看见长尾山雀与繍眼鸟归巢的鸟群才对。
堤欧能清楚感受到小鸟们屏住呼吸,仿佛在害怕某种东西的气息。堤欧脱下了装在飞行帽上的护目镜,让自己的视线更加辽阔。又观察了一阵子,他发现在奇岩群的某个角落里有东西在晃动。
“你看得到吗?缪维尔。”
“啾。”
缪维尔似乎也发现了异状,开始调整飞行的姿势。即使堤欧和常人相比拥有超群的视力,但身为鸟类的缪维尔,其视力更远胜于堤欧。
“似乎是只巨鸟……”就在堤欧说完这句话的瞬间……
“哔、哔、哔!”
缪维尔突然发出了警戒的敘鸣,这让堤欧明白在他眼下的巨鸟是只猛禽。
在有人居住的城镇周边,都会使用驯养的猛禽来阻止野生猛禽接近。然而在最近几年,骑鸟士被猛禽袭击的意外却频频发生。
自古以来就有国家纷乱会导致猛禽增加的说法,因此镇上的居民常说这是因为舒尔王继承王位的关系。
堤欧保持着戒心,让缪维尔降低高度。此时堤欧已经能清楚看见对方暗褐色的斑纹与猛禽独特的轮廓。在那只鸟楔形的羽尾当中,混有一根特别长的羽毛。
“是长尾吗?”
长尾是偶尔会在附近出没的鬚大鹫所拥有的绰号,它展开翅膀的大小约是缪维尔的两倍,是个会对目标死缠不放、一旦被发现就相当难以摆脱的对手。
长尾正在追猎物,那只淡褐色的猎物似乎是一只大鸽。
在拼命逃跑的猎物背上,有某样东西吸引住堤欧的视线。
“……上面有人!”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无法甩开对手的关系,骑鸟士骑着大鸽飞进了针岩谷当中。
“傻瓜!怎么可以往那里飞——我们上!缪维尔!”
“啾!”
飞进山谷中的大鸽在强风的肆虐下,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姿势。原本只要利用风势,朝下风处逃跑就能脱困的状况,大鸽却因为混乱间而胡乱振翅,正试图朝上风的方向逃跑。
相反的,即使同样遭受强风侵袭,长尾仍可确实地缩短自己和大鸽的距离。
即将逮到猎物的长尾,伸出了脚上的勾爪……
“哔——————————!”
就在这个时候,之间缪维尔发出高亢的叫声,从上方将长尾撞开。
长尾为此惊慌地鸣叫,同时大量的羽毛也随风飘散。
“来不及了吗……”
即使撞开了长尾,那只载着人的大鸽却已经一边拍着翅膀一边往谷底坠落。
然而看见这幅光景的堤欧,不但没有时间懊悔,也没有闲工夫救人,因为重新调整好姿势的长尾,此时正朝向他们飞来。
堤欧让缪维尔调头反转,全力顺风飞行。回头一看,长尾就紧跟在后。
长尾的眼神变了。过去堤欧和长尾也有过数次同样的追逐,也许它是记恨每次都尝到苦头的缘故吧?从长尾的眼神当中,堤欧能够清楚地看见它决定在这次雪耻的决心,看来事情变得有点棘手了。
雪上加霜的是,缪维尔现在背上背了加装货物台的鸟鞍而无法发挥它应有的速度。和竞技规格的鸟鞍相比,这种鸟鞍虽然比较坚固,但重量也足足多了五成左右。
正如堤欧所料,即使缪维尔不断地以掠过针岩的方式飞行,仍旧无法将长尾甩开。
“啧!别无选择了。虽然不想那么做,但目前看来也只剩下那招了。”
堤欧咋舌一声后,开始动手脱下自己的靴子。这样下个月又得多赊欠一次饲料费了。堤欧无奈地一边抱怨,一边扯动缰绳。
“缪维尔,往上飞!”
“啾!”
配合着堤欧的指挥,缪维尔开始朝逆风的方向急速爬升。虽然长尾也连忙反转,但正如堤欧所预料的,缪维尔现在正处于长尾的上风处,并且还高了约一个身体的高度。
“逃跑时朝下风处飞;交战时朝上风处飞。”这是空战的铁则。而且无论在任何情形下,能取得高度的一方都较有优势。
“接招!”
堤欧朝长尾抛出了用来固定货物的绳索。只见绑在绳索前端的一只靴子乘风缠住了长尾的颈部。确认绳索缠住长尾后,堤欧把绑在绳索另一端的另一只靴子,用力地朝下风的方向丢去。
“永别啦,我可爱的靴子。”
由于长尾的脖子受到了意外的阻力,不禁慌张地缩起身。下一瞬间,长尾便随着震耳欲聋的强风,被吹响了下风的方向。
知道厉害了吧!堤欧比着中指说道。
缪维尔见状也高声地宣誓胜利。
“啾~~~~~~~~~~~~”
他们的声音也同样被吹入强风当中。


5

堤欧在谷底的岩地上,看见了大鸽的身影。可能是受伤的关系,大鸽把自己藏在像树木一样的针岩后面,而骑鸟士则是看来平安无事。堤欧看见那名骑鸟士正急急忙忙地卸下大鸽鞍上的大型货物箱。
“你还好吧?”
堤欧这么问道。但骑鸟士不发一语,只有微微地点头示意。
对方的身高大约比堤欧高两个拳头左右。那名骑鸟士身上穿着黑色皮革制的飞行夹克与裤子,而且连飞行帽和护目镜都是黑色的,简直就像是可疑人物的范本。
“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吧?是来观光的吗?”
对方仍旧对堤欧提出的问题充耳不闻。那名骑鸟士背对着堤欧,将摆在背架上的箱子放在自己脚边,接着开始仔细确认箱内的状况。
“你连道谢都不会吗?”
堤欧决定要教教对方什么是礼貌。于是他在岩地上迈开大步,朝对方逼近。由于没有穿靴子的关系,堤欧的脚痛得要命。就在堤欧脚步因此而不稳的时候,那名骑鸟士转头瞥了堤欧一眼,他看了看堤欧的脚,接着说出了第一句话:
“……谢谢。”
只有这一句,而且腔调还有些奇怪。是异国人吗?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个声音是悦耳的女声。虽然隔着护目镜无法确认长相,但从声音听起来,对方应该是一位少女。
就在堤欧这么想的时候,少女似乎已经做完了自己的事,正打算背起背架离开。
“喂!你等一下!”
少女没有回话。
“我叫你等一下!你打算去哪里?”
对方依旧保持着沉默。堤欧想到对方可能听不懂自己说的话而有意放弃沟通,但他仍决定朝背对着自己的少女提出忠告。
“话先说在前头,那边过去可是断崖喔。”
听见堤欧这么说,少女忽然停下脚步,平静地转身对着堤欧说道:
“那……城镇在哪儿?”
看来能够沟通的样子。可是这么以来,刚才她那种沉默又是什么意思?想到对方刻意忽视自己的态度就让堤欧一肚子火。
“这附近没有走路能到的城镇,况且你打算要怎么处理自己的大鸽?它不是受伤了吗?”
“我知道,所以将它留下。”
“留下?只因为受伤就要把重要的巨鸟丢着不管吗?”
“别无选择。”
少女间不容发地回答。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反而让堤欧顿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你这样也算是骑鸟士吗!既然巨鸟受了伤,就更不能放着不管吧!”
少女再次漠视堤欧。堤欧打算揪住少女的衣领和她理论,但伸出的手却莫名其妙地扑了个空。不知什么时候,少女已经闪到了堤欧的身侧,接着绕到堤欧身后。当少女闪过堤欧身旁时,还顺势扫开堤欧的脚,让堤欧跌了个狗吃屎。
“痛死了!你、你这家伙!”
堤欧一边手按着鼻子一边起身,发现少女又再度转身背对着自己。少女露骨的态度表明了她丝毫不把堤欧放在眼里。只见少女安静地打量着缪维尔,接着用悠哉的语气自言自语地说着:
“这只鸟,相当好。”
“好你个头啦!你白痴呀!”
堤欧再次试图抓住少女的衣领,却只是再一次扑了空。而且这次堤欧看见少女伸手碰触自己的手臂,下一瞬间当堤欧注意到时,他整个人早已腾空。
堤欧完全高不清楚状况。当他了解到自己是被少女用过肩摔摔出时,则是在他背部撞上石头以后的事情了。
堤欧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一边仰望着少女。此时堤欧的右手,正握着黑色的飞行帽和护目镜。都是在堤欧被摔出去时,勉强抓到的小小战利品。
只见黑色的直发宛如流水般从少女的肩膀滑落到脚边。在少女脸部纤细的轮廓中,有着一对散发着明亮光辉的新绿色大眼睛。晶莹剔透的洁白肌肤,与淡红色的嘴唇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就时间大多数人的观点而言,她应该算是少见的美女了吧!但欠缺表情的五官,却让她飘散着仿佛人偶般的冰冷气息。
对方的年纪应该和堤欧差不多,但这反而让堤欧更加不悦。到底是吃什么才让这个女的长那么高啊!这就是让堤欧生气的原因。
不知少女是否因为自己的脸被看见而感到困扰,她的脸上浮现出难色。这让堤欧多少有种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正当堤欧打算在嘲笑对方几句时,这个想法却在看到少女踢着自己的鞋底的瞬间粉碎了。
“呃啊!”
堤欧根本来不及闪躲。事实上,少女快速的踢腿动作,堤欧根本连想看清楚都办不到。而且对方并不是踢一下就算了,少女踢完脸接着踢脚。当堤欧失去平衡时,少女又顺势踢到了他的胸口,就在当堤欧因痛苦弯下腰时,后脑勺又接着被……
难以想像一名少女能够踢出的沉重踢腿,接二连三地朝着堤欧身上招呼。
“别、别踢啦!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受不了一直被踢的堤欧,蹲在地上像乌龟似的缩成一团。强盗?山贼?还是杀了人的统通缉犯?即使脑海中浮现出各式各样的答案,但对方仍没有给堤欧任何回复。
确认少女总算停止踢他的堤欧抬头一看,发现少女已经把堤欧丢在一边,径自走到了缪维尔旁边。
“这、这家伙……又忽视我。”
“这只鸟,我带走。大鸽跟你换,一物换一物。那样好吗?”
当堤欧大喊着:“哪有傻瓜会同意”时,少女完全没有把堤欧的话听进耳里。而且少女早在堤欧没注意到的时候,擅自拉住了缪维尔的缰绳。
“喂!等一下——”
堤欧出声制止少女。这绝对不是为了自己或缪维尔,而那名与自己素昧平生的少女,当然不会知道这件事。
“啾、啾!”
缪维尔发出了短促的叫声。下一瞬间,黄色的鸟喙便不断地朝少女头上袭击。
“唔!?怎么会?这鸟!”
看见连忙后退的少女,缪维尔发挥了令人难以相信它是姬笠鸫的速度,在岩地上急速追赶着她。
“所以我才叫你等一下嘛!缪维尔除了我之外,是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碰缰绳的。”
“那,该先说清楚!”
明明是抢别人巨鸟的人,竟然还用命令的语气想自己抱怨,实在是令堤欧傻眼。
少女面对缪维尔朝自己发狂般的鸟喙攻击,不断奋力地辛苦闪避。令人惊讶的是,少女趁缪维尔被针岩干扰而动作停顿的空档,还朝着它的腹部踢了一脚。
“真厉害!”
相对于堤欧对少女身手的佩服,缪维尔的眼神则变得更加激动。看来它似乎进入了认真模式,而它的威吓声响彻了整座山谷。
“啾噜噜噜噜!”
“惨了!快跑啊!女巨人!”
“女巨人?”
露出讶异表情的少女,将视线转到堤欧身上。不过可能是感觉到缪维尔放出的杀气,少女再度慌张地迈开步伐,而缪维尔则是朝着逃跑的少女用力拍了一下翅膀。
振翅产生了狂风,身材纤细的少女被风吹得摔倒在地上,缪维尔间不容发地跳到少女身旁,用它那有着十字图样的翅膀朝少女的头上招呼下去。



呯、呯、呯、呯!

高高挥舞的橙色翅膀,发出了颇为悦耳的声响。
接着,缪维尔仿佛像是要完成作品的最后修饰般,朝少女伸出了带有勾爪的脚。
“呀!好痛!这只脚,放开!臭鸟!臭鸟!”
看着被踏在地上、挥舞手脚奋力挣扎的少女,堤欧平静地表达哀悼。
“请节哀。”
只见缪维尔将双翼奋力伸开,像是宣誓胜利般的挺起胸膛。
“啾~~~~~~~~~~~~~”
本日的第二胜——缪维尔仿佛在这么宣誓着。


6

“所以,你就把她抓回来了吗?”
看着坐在椅子上手脚被绳索绑住的少女,堤欧的老爹皱起了眉头。
少女维持一贯沉默的态度,和这个像猩猩的男人以目光相互对峙着。这名少女的胆量似乎相当不错,从刚才开始,她的视线丝毫没有动摇。
堤欧把这名粗暴的少女用绳子绑住带回家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帮受伤的大鸽做完紧急处理后,将少女连同大鸽一起带回镇上所花的时间远超过堤欧所预期的。
因此现在繁星已经在天上闪烁着光芒。
“这家伙肯定是山贼之类的,把她交给天都警察,说不定还能领赏呢!可能还会顺便有奖状什么的。”
“你少啰嗦!臭小鬼!”
堤欧在老爹的一喝之下噤了声。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这名少女,没有道谢又被踢,现在还被老爹吼,实在是太倒霉了。
堤欧不悦地踹了一下墙壁,这时才发现自己脚上并没有穿鞋子。堤欧一边忍受着脚趾的剧痛,一边在内心咒骂自己的大意。
“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吧?”
少女仍旧以沉默回应老爹的问题。老爹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
“不好意思,你的箱子我已经看过了。”
少女的眼神瞬间浮现出敌意。当堤欧把她丢上货台时,她也吵着不准堤欧碰她的东西。原本以为是什么重要的玩意儿,但后来一看发现里面只有一颗蛋而已。如果说她是山贼的话,那也未免太穷酸了。
“虽然我知道那是巨鸟的蛋,但那是哪种鸟的蛋呢?”
少女依旧保持着沉默。她只是用着充满敌意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瞪着老爹。
“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好歹也是长年培养巨鸟的人。我至今孵化过的巨鸟,从猛禽到娇小的小鸟,数量也超过了千只以上。但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看不出那是什么蛋,那应该不是这里能见到的鸟蛋吧?”
老爹打开了箱盖,再次确认里面的东西。那是经过慎重固定、并且用羽毛当缓冲物保护的椭圆形鸟蛋,大小相当于四颗南瓜,如果是一般女性要用 双手抱住的话会很勉强。坚硬的黄色蛋壳充满光泽,蛋壳表面散发着宛如宝石般的光芒。
“这箱子是孵化器吧?而且还是相当高级的玩意儿。会把这颗蛋放在这里面搬运,这只鸟对你来说想必很重要!但是,这样下去是无法孵化成功的,你看这里。”
听到这里,少女首次表现出比较大的反应。她睁大了双眼,顺着老爹手指的方向将视线移到盖子上。
“箱子的上方破了。在这种状态下继续搬运的话,蛋上方的温度会降低,湿气也会跑掉。我想你也知道吧!让蛋的上方保持温暖、下方保持凉爽是基本常识,就像母鸟孵蛋的时候一样。而且保护蛋的固定器具的轴承部分也坏掉了。这样蛋会无法顺利翻转,最后很可能会变成终止卵。”
少女将充满敌意的视线转向堤欧,仿佛箱子之所以会坏掉都是堤欧害的。为了表示那绝对不是自己的缘故,堤欧伸出舌头对少女做了个鬼脸。但老爹却突然朝堤欧的脚踢了一下,让堤欧连人带椅整个翻到在地。
“你想救这颗蛋吗?”
老爹问的这句话让少女点了头。少女露出的并不是求助的眼神,而是让人能感受到她决心要救这颗蛋的眼神。
“你的眼神很不错……”
老爹很高兴似的露出笑容。堤欧记得他第一次骑上巨鸟的那天,老爹也曾露出那种微笑。一想到这点,堤欧就更生少女的气。
“能给我一天的时间吗?只要有这些时间,我应该就能帮你把这个孵化器修好。大鸽虽然暂时不能飞了,但我能帮你把蛋送到目的地,我这里也做帮人送货的生意。”
少女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对老爹说道:
“一切麻烦您了。”
那是少女来到屋里后说的第一句话。虽然腔调是一样生硬,但和堤欧在针岩谷时听见的完全不同。她的声音相当清澈,遣词用字也稳重许多。
“这个回答很好。”
看见老爹开始动手帮少女松绑,堤欧不禁站起身说道:
“慢着!臭老爹。你打算放纵这只嗜血的猛禽吗?”
堤欧在说话时并没有忘记提防少女的踢腿,但朝堤欧飞过来的,只有老爹恐怖的视线。
“我是迪亚哥,这个大傻瓜是堤欧。”
“我的名字是玲,迪亚哥先生。”
“玲小姐,请问你是从那个国家来的?”
“关国,我是从首都萨尔温来观光的。我在塔拉格纳溪谷的朋友将东西交给我。我要帮他送,东西就是那个蛋。”
少女一口气说出了这段话。
“你的关国人吗?那里距离这里相当远呢。你是自己一个人旅行吗?”
“是的。”
“请问里比特语是在哪里学的?”
“我跟塔拉格纳溪谷的朋友学的。他是我父亲的旧识。”
“原来如此,你学的很不错。对了,玲小姐,请问你几岁了?”
“十六。”
“那么比堤欧打一岁咯。”
老爹边这么说,边用同情的眼神瞄了堤欧一眼。堤欧知道老爹想说什么。
“老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只要再过一年,我也可以长到能用脚跟敲那家伙头顶的高度。一定可以的!我敢保证!”
在堤欧眼前的猩猩,嘴角浮出冷笑,那是完全把人当成傻瓜的笑容。堤欧在心里用力地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老爹痛扁一顿。
“那么,玲小姐,你的货物要送到哪儿去?”
“天都。六天以内。我也要一起抵达。”
“把你和蛋送到天都吗?那简单,明天花一天时间修理箱子,剩下五天时间,够你边观光边悠哉地到天都了。”
“不,不能观光。只能在溪谷里飞,必须这样。”
“只能在溪谷里飞……”
不出所料。这名少女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利用,让她不希望被别人看见。话说回来,如果要在溪谷里飞,就得花上两倍的时间。要五天内抵达,实在是强人所难。
“看吧!老爹。这女的绝对有问题,而且还帮人运送莫名其妙的东西,她肯定是罪犯!”
“你给我闭嘴!”
被老爹一凶,堤欧也只能不甘愿地闭嘴。臭老爹这次到底是怎么搞的?虽然老爹平常很不讲道理,但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不过老爹在这名少女面前,总让堤欧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堤欧,这件事由你负责。你和缪维尔搭档,五天应该勉强来得及。”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当小偷的共犯咧!况且我根本就讨厌那个女人!”
“小子!”
“我拒绝!”
就是这家伙不是什么罪犯,堤欧的结论也是一样。这种会把受伤的大鸽放着不管的人,堤欧一点也不想为她工作。
堤欧据诶的那个忽视老爹凶恶的眼神,他已经有了挨揍的心理准备。即使如此,堤欧也不愿意在这里让步。
不知道老爹是否放弃和堤欧继续周旋,只见他转头对少女说道:
“小姐,我们刚刚还没谈到报酬。这个工作很不简单,如果没有相当的酬劳,我是接不下手的。”
“要多少?”
“七百万贝哲。”
堤欧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一般行情的十倍金额。再怎么说,这个竹杠都敲太大了。
难道说老爹从一开始就看穿对方别无选择,而打算狠狠地敲对方一笔吗?
“我出一千万贝哲。但相对的,你们要用成功跟我一物换一物,好吗?”
“什么……”
堤欧不禁发出声音。有那么多钱的话,就足足有五年都不用愁巨鸟们的饲料费了。不仅如此,他说不定还有零用钱能买竞技用的轻量骑鸟鞍呢!
“成交。”
老爹话才说完,不知为何对堤欧露出了讨厌的笑容。
“快递帕哈罗,使命必达。我没说错吧!积欠了半年饲料费的堤欧老兄。”
“……你……好卑鄙……”
看见仿佛宣示胜利般、脸上堆满笑容的猩猩老爹,堤欧再度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绝对要报仇回来。


7

人生来就有必须背负的命运,人是靠着神所赐予的命运而活。
她从小就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既如如此,那么自己现在会在这里,也是命运吗?
玲此刻裹着温暖的羽毛棉被注视着窗外。在她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被绝壁阻隔的黑暗。但从对岸房舍偶尔流泻出的灯光,让玲知道有人在那里生活。
这是毕纳溪谷的街景。在这种断崖绝壁的世界中竟然有人居住这件事,让玲觉得简直是一种奇迹。虽然这并非是她第一次目睹异国风光,但在这片被称为诸神之座的土地上,其景观处处让玲感到惊讶。
就连这间房间也一样。在断崖岩壁上穿凿出的洞穴住居,无论是天花板、地板、墙壁到置物架和床铺,都是由纯白的石头做成的。这件房子应该是花费了长年穿凿,并且被人们珍惜使用的住家吧!玲能从石头传到手上的冰冷触感当中,感受到某些令人感到温暖的东西。
玲今天被猛禽袭击的时候,被一位名叫堤欧的少年所搭救,并且像现在这样住在他的家中。如果不是孵化器坏掉,自己应该会拒绝这种结果才对,而且还会想办法弄到一只巨鸟,悄悄地离开这里。
她原本打算极力避免和他人有所牵扯,因为那是她应尽的责任。
在最近七天里,她从未靠近任何城镇,到了晚上便搭帐篷在洞穴内夜宿,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使命。因为这个原因,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床铺上睡过觉了。温暖的床铺竟然能让人心如安稳,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干脆不要睡觉,让自己一直享受这种温暖吧。明天似乎要花一整天才能把孵化器修好,换句话说,她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
只有一天……但是玲打算好好珍惜这一天。
想到双亲的脸,不禁令她眼眶发热。即使她能够顺利抵达天都,往后可能无法再见到双亲了。就算能够再次相见,他们彼此的关系,也将不再仅是父母与女儿这么单纯。
那是玲所背负的宿命。
“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民众的俘虏。深蓝色的翅膀只是装饰。”
玲用许久未曾使用的母国语言这么说道。那也是背负着相同命运而离开家乡的姊姊经常说的话。
她想要翅膀。能够以自己的力量飞翔的、真正的翅膀……
那是玲现在心里唯一的愿望。


8

“喂!起床了!”
堤欧满脸不悦地用力踹着玲的房门。
为什么我非得叫那个女的起床?真是莫名其妙!堤欧在心里不禁抱怨起来。
以想到那家伙住在自己母亲过世后遗留下的房间内,堤欧就不禁火冒三丈。
“人在吃饭之前要先把鸟喂饱,这是我家的规矩。因此你也得先喂饱你自己的大鸽。”
房内没有回应。一想到那家伙又开始无视自己,堤欧便不假思索地打开房门。虽然有点后悔这种像是偷看少女睡相的行为,但出乎意料地,床铺上早已空空如也。
“她什么时候……”
堤欧想了一下才惊觉大事不妙,因为他想起那家伙昨天企图抢走缪维尔逃走的事。
“不会吧——”
堤欧慌张地跑下楼梯。正当堤欧打算赶往距离这里两层楼的鸟小屋时,半途在兼餐厅的事务所内,看见了玲的身影。
堤欧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开始感到奇怪。因为他发现玲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凝视着窗外。
还是和昨天一样黑色的飞行夹克与裤子,玲那长长的黑发随着溪谷的风轻轻摇晃着。
不知她是否是想准备早餐,堤欧看见焦得不像样的锅子和平底锅凌乱地摆在石灶上。相对于石灶的惨状,桌上却只摆着两只盘子。一盘是看起来像漆黑的石块;另一盘则像是在生菜上淋上鲜血的玩意儿,这两道菜分别都是满满地堆在盘子上。
“你大清早在这里做什么?盘子上那些恶心的东西,是给人吃的食物吗?”
即使堤欧主动和她说话,她也没有任何回应。看来她今天也打算彻底的漠视自己。
“很好!既然你打算忽视我到这种地步,那么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在你哭着求我之前,休想我会跟你说话!”
当堤欧话说完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玲的声音。由于她说话的声音实在太过小声,堤欧险些没注意到她在说话。
“你刚才说什么?”
“鸟,在飞……”
“鸟在飞?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在对方哭着求自己之前,绝对不跟对方说话的宣言,堤欧早已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堤欧跟着玲仰望窗外,想知道玲到底在看什么。天上有飞舞的鸭群、送报的大蜂鸟,天都警察的老鹰以及各种五颜六色的小鸟。
那些对堤欧而言,全都是他习以为常的清晨时光。
“你该不会睡昏了吧?”
堤欧冷笑了一声,转过头看看玲的反应,但这不禁让堤欧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玲朝着窗外睁大的双眼中闪耀着新绿色的光芒。堤欧从玲那微微张开的淡红色双唇中,看见她露出雪白的牙齿,这两者构成了柔美的光景。
她看起来就像是对玩具着迷的小孩,现在这个表情丰富的少女,和昨天那个没有感情的人偶简直判若两人。
“那是什么鸟?在做什么?”
“你说大蜂鸟吗?你连那个都不知道呀?”
出言嘲笑玲的堤欧,立刻摆出架势提防可能飞来的踢腿。但是玲清澈的双眼仍旧望着天空,毫不在意地伫立在那里。玲出乎自己意料的反应,反而让堤欧产生罪恶感。
“你等一下。”
为了化解尴尬,堤欧从厨房拿了糖水出来,装进屋檐下的蜜壶里。
报纸是不定期贩售的东西,通常不会连续两天开张。因此堤欧拿起了收蛋时使用的摇铃,交给站在那里搞不清状况的玲。
“用力摇摇看。”
玲交互看着摇铃与堤欧,战战兢兢地摇响了摇铃。
在对岸房舍间盘旋的大蜂鸟,听见摇铃的声音便立刻飞了过来。只见大蜂鸟以静止飞行的方式停止蜜壶前方,接着便将细长的嘴巴伸进蜜壶内。
看见玲惊讶的后退,堤欧得意地对她说道:
“别怕,快点去拿笼子里的蛋,要拿三颗喔。”
玲一边眨着眼一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笼子里拿出三颗蛋。
看见玲拿到了蛋,堤欧接着把零钱丢进笼子里面。
直到大蜂鸟把糖水喝光离开之前,玲的双眼一直闪耀着光辉。
“嗯。这个,真有趣……”
可能是太过感动而想不到接下来说什么,玲只是把手放在胸口,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你是第一次见到送货的大蜂鸟吗?”
玲点了点头。那么老实的反应反而让堤欧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是不知道关国那里是怎么样,但这在莱比奴可是理所当然的景象喔。你不是曾在塔拉格纳溪谷的朋友那里待过吗?那时候没看过吗?”
听到堤欧这么一问,玲的脸色僵硬起来。只见玲突然收起了笑容,转过身离开窗户。
“什、什么嘛!你又打算忽视我吗?”
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莫非她把我问她的话当成我在嘲笑她?如果不是那样的话,难道只是单纯的情绪多变吗?就像山里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一会儿雨一会儿晴的,有时还会刮起暴风呢。堤欧在心里嘀咕着。
“算了,随你高兴吧。我还得去喂缪维尔吃饭呢!”
堤欧刚转身,便听见玲用出乎意料的清澈嗓音对自己说道:
“我喂过了。”
“啊?”
“迪亚哥先生教我的,我喂过了。所有鸟都喂过了。”
“啊,这样啊……”
喂过就早说嘛!堤欧一边在心里这样抱怨,一边尴尬地伫在原地。由于堤欧不甘心向对方道谢,因此只好东张西望寻找其他话题。此时他才发现,他要找的东西就摆在桌上。
“这些料理是煎蛋壳和沙拉吧?是关国的料理吗?看起来还不赖嘛。”
听见堤欧这么说,玲转过来的双眼充满恨意地瞪着堤欧,接着她小声地说道:“那是烤面包和蔬菜汤。”
开什么玩笑!这种像石头烧焦的玩意儿和染成血色的生菜,哪里像烤面包和蔬菜汤啦!?堤欧把原本想说的这些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因为他想起自己过去曾抱怨过拉拉的料理,结果让拉拉和自己绝交了一个月的回忆。
即使如此,堤欧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见玲又转过身,在墙边背对着自己,堤欧也只能举手投降。所谓的自掘坟墓,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话说回来,仔细想想,我何必管她那么多!我压根儿就没必要讨这个自己讨厌的女人欢心嘛!
心想着随便她的堤欧才刚坐在餐桌前时,就听到一个悦耳的声音:
“堤欧,你想成为竞鸟骑手吗?”
玲似乎没有在生气的样子,堤欧发现她正仰头观看墙上无数的木版画。那些历代的国定竞鸟骑手们骑着巨鸟飞翔的单色绘画,通通都是堤欧的宝贝。
“是啊,那有怎样?”
身为女的的你,是无法了解诶热爱竞鸟的心情的。堤欧丢出的话,包含着这样的讯息。
“喔。”
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玲,不知为何嘴角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那,这是什么?堤欧,也擅长特技飞行?”
“嗯?”
看见玲手上的东西,令堤欧不禁愕然。那正是拉拉用来讽刺堤欧所画的落鸟画。
“那、那是……”
堤欧瞬间满脸通红。那是他最不希望被这家伙看到的东西。
“还我!女巨人!”
“女巨人,是什么意思?昨天也听你说过。”
“巨就是很大的意思!以女性来说,你长得太高大了,大到令人觉得碍眼,所以叫你女巨人。明白了就快把画还我!”
“嗯,女巨人,我懂了。但是,那是俚语。我也懂得一点俚语。”
“你学过哪些?”
“矮子,矮子堤欧。”
“呃……”
堤欧突然有种头顶被狠狠重击的感觉。为什么这个异国的少女偏偏知道那句话?而且那还是他幼年时代的绰号,也是他现在绝不允许别人对自己说的话。
“我、我才不是矮子!少废话!快把画还我!女巨人!”
“想要就来拿,我不阻止你。堤欧,你怎么不拿呢?”
“臭女人!”
玲把画高高举在堤欧面前,堤欧则拼命地想把画抢下来。那张画就在玲不是忽然抬高的手上晃来晃去。
这是玲第一次笑出声来。
不过此时的堤欧根本没有心情去注意到这件事。


9

当爱鸟帕乌降落在栖木上的时候,拉拉在快递帕哈罗的事务所兼餐厅内,看见了陌生的面孔。
就拉拉所知,那并不是这个镇上的人。拉拉看见的是一位有着一头及地长发、容貌十分秀丽的少女。如果镇上有这样的是哦按,自己应该会注意到才对。
看她身上穿着黑色的飞行夹克,拉拉猜想对方应该是从其他城镇来的骑鸟士。那名少女正和堤欧坐在餐桌前面对面吃饭,两人吃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料理,不知为何,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僵硬。
拉拉心中不禁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那是女人的直觉。拉拉对自己直觉的准确度有相当的自信。
“我把打工时剩下的胡桃面包带来啰!”
拉拉理所当然地从窗户钻进屋内,故作开朗地说道。
“喔!得救了!”
“得救了?”
“啊、没什么,我正在自言自语而已。”
堤欧看了一下那名少女,态度似乎有些慌张。而那名少女则只是看了堤欧一眼,就转过头继续吃她的早餐。
“对了,伯父不在吗?”
“老爹正好有工作,暂时抽不开身。有事吗?”
“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
拉拉将装了面包的袋子放在桌上,并趁机看了一下少女的长相。少女仿佛刻意避免和拉拉目光交接似的,一直把脸转向旁边。
“这个女生是谁?”
“她是客户,明天我要把这个家伙和货物送到天都去。”
“去天都……”
那样的话,至少得花上三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两人要一起前往天都吗?而且,就算堤欧再怎么少根筋,用“这家伙”来称呼客户实在有些奇怪。
拉拉仔细地大打量过少女之后,才发现墙壁上有一块灵堂觉得不对劲的空间。
在昨天之前,那里应该挂着由拉拉自制、画着堤欧糗态的木版画才对。就在这个时候,堤欧似乎也注意到了拉拉的视线。
“那张画被这个女巨人弄破了,不是我弄破的喔。那是意外、是意外。”
堤欧开始慌张地辩解。少女不知是因为堤欧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还是因为被称作女巨人而感到不悦,只见她鼓起脸颊瞪着堤欧。
看两人一搭一唱的态度,令拉拉心里燃起一把无名火。拉拉突然有种自己的容身处被外人闯入的不快感。
“你是从哪里来的?”
“……呃,从关国来的。”
少女仍旧低着头,给了拉拉意外的答案。拉拉实在没想到她会是异国人。回想一下,她说话的腔调确实有些奇怪。
拉拉转头打算想堤欧确认少女所言是否属实时,却发现堤欧因为话题从那张画上移开,只顾着抚着胸口让自己松口气而已。少女说完后,又继续低头默默地吃着早餐,仿佛她完全不打算和拉拉有任何牵扯的样子。
结果,拉拉还是无法确认她和堤欧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因此拉拉决定继续试探。
“我叫拉拉,呃……你怎么称呼?”
“呃、我叫玲,拉拉小姐。”
“叫我拉拉就好了。相对的,也让我直接称呼你为玲吧?请多多指教啰,玲。”
“好的,请多指教。拉拉。”
“对了,你是自己一个人来毕纳的吗?”
玲暧昧地点了点头,她的反应似乎在顾虑着什么。
“那么说,玲也会骑巨鸟啰?”
“是的,我会骑。可是,现在不能骑。”
“明明会骑却不能骑?”
拉拉实在不懂玲的意思。而玲似乎也不打算进一步对拉拉说明,似乎除了别人有问的事之外,她自己并不打算主动提起的样子。在无可奈何之下,拉拉只好求助堤欧代为说明。
“这家伙的爱鸟昨天被长尾弄伤了,当时我正好路过救了她。结果就这样顺水推舟地接下她的委托。”
“爱鸟被长尾弄伤?”
原来如此,会因为长尾那种程度的对手而让爱鸟受伤,那应该就和自己想的一样,不是什么多厉害的骑鸟士了。
至少并没有成为竞鸟骑手的素质吧!拉拉稍微取回了一些心里上的又是。她原本打算和对方比一场的,但这样看来,那么着似乎没什么意义。
既然这样——
“对了,玲。既然你明天才要出发,那就代表你今天都有空啰?要不要一起去逛市集?今天正好是每月一次的市集呢。有各种好吃好看的东西,很好玩喔!这里的市集在这一带很收欢迎呢。我说的话,你听得懂吗?”
“市集……”
玲首次有了比较大的反应,她抬起头看着拉拉的双眼闪烁着光辉。
她那新绿色的双眼与桃色的嘴唇,让拉拉不禁楞了一下。从少女的表情当中,拉拉不知那究竟该说是魅力还是气质,总之她隐约感受到玲身上所散发的一种独特气息。
拉拉敏锐的感测器,强烈地警告她无论如何都得要相处一些对策来。而拉拉准备的对策,就在市集当中。
“一起去嘛!我会做你的向导的。”
拉拉握住了玲的手,这种友好的象征是万国共通的。拉拉透过少女的手,感受到少女惊讶地抖了一下。
“可是,我……完全没有替换的衣服……”
与外表相仿的甜美嗓音,加上不甚流利的语调,让玲的语气更显哀伤。
虽然是同性,但玲却有着让拉拉忍不住想伸出援手的魅力。
危险、危险!
仿佛有人在拉拉的脑袋里敲响警钟,如此警告她。
“我说拉拉,你干嘛像鸭子一样嘟着嘴呀?”
“你说谁像鸭子!这样说对淑女太没礼貌了吧!笨蛋堤欧!”
拉拉指着墙上的空出来的空间,无言地威胁堤欧别想违抗她。要不是迪亚哥伯父这时候正好过来,拉拉肯定会用胡桃面包堵住堤欧的嘴。
“衣服我们就就又啦。我老婆的衣服,玲小姐穿起来应该刚刚好吧!你可以穿那些衣服去逛市集啊。”
拉拉发现伯父似乎正在修什么东西,当伯父说那些话的时候,手上还拿着工具。
“呃、可是……”
迪亚哥的话,让玲明显地露出有所顾忌的表情,她低着头不知所措。虽然很想去,但是不能去。这样的矛盾似乎正在她的内心交战。
去逛市集有必要这么烦恼吗?堤欧不解地想着。
“那很好呀,去吧、去吧。”
堤欧挥着手,衣服事不关己的态度从旁怂恿着,而迪亚哥伯父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以锐利的眼神瞪着堤欧说道:
“你也给我一起去。”
“咦?为什么?我自己也要为明天做准备,而且我还要训练缪维尔呢!”
“该准备的我都会帮你弄好。况且在长途旅行之前,应该让缪维尔好好休息吧!”
“缪维尔哪里懂得休息啊?那样反而会让它失常呢。”
“总不能要我陪她去吧?少跟我废话,叫你去就去!今天放你一天假,你给我配玲小姐去逛市集!”
“唔……虽然不是很想陪这个女的,但也已经三个月没放假了。没办法,我们出发吧,女巨人,你快点去打理一下。”
玲面对堤欧的催促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用力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小女子不才,还请多多关照。”
“小女子个头啦!你要和拉拉结婚吗?”
玲似乎不是很了解堤欧吐槽的意思,很认真地用充满疑问一问的眼神看着堤欧。
“那就决定啰。既然这样,堤欧,一小时后老地方见。我也会连伊斯卡一起叫来,不要迟到喔。”
“没问题。”
拉拉总觉得奇怪。不管是玲也好、迪亚哥伯父也好,拉拉总觉得他们的态度让自己觉得哪里不对劲。唯一玲拉拉感到安心的,就堤欧还是和平常一样单细胞。

10
毕纳的市集是在月中举行。虽然这天原本是里比特教的安息日,但随着时代的演变,形成了这种定期的市集。
在溪谷群正中的一片断崖顶部,以一处扩大的洞穴市场为中心,上千家的小型店铺四处林立,纷纷把握机会招揽生意。
由于溪谷地带的地理条件,让居民的移动机会受到相当的限制。为了化解这股郁愤,人民在集会当天都会尽情地购物与玩乐。
——香甜的花梨糖!只要舔过一次就会上瘾喔!
——便宜卖喔!便宜卖喔!这瓶一百五十年的葡萄酒,可是在废弃洞穴的酒窖里发现的梦幻宝物喔!
——来、来、来!大家快来看!如果你们以为我手上的药和一般的药没两样,那就大错特错啦——!
在众多的摊贩此起彼落的吆喝声中,走在市集街道上的堤欧满脸不悦。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堤欧叹气的原因,是因为玲穿着奇怪的装扮,并且像是躲在自己身后似的跟着他。
玲身上穿着堤欧母亲生前穿过的连身裙,虽然想到好看,但玲却还戴了顶鸭舌帽,她并不仅把长发全部塞进帽子里、压低帽檐遮住眼睛,甚至还围了围巾遮住大半张脸。虽然玲坚称这是关国的最新流行服饰,但堤欧不管怎么看,都觉得那根本就是小偷的装扮。因为玲那身诡异的装扮,使得他们虽然身处于人群当中,两人的周围却空出一片突兀的空间。
而且不知玲是否很少逛这种市集,她貌似底下的双眼,从刚才就圆滚滚地睁得好大,仿佛一刻都闲不下来似的东张西望,堤欧甚至担心她的脖子要是再继续这样左来右往地晃来晃去,说不定连脑袋都会被摇下来。
“这,是什么?”
“保存用的烟鸡肉。”
“那,那个?”
“用羽冠编成的御寒用羽毛帽。”
“嗯。那,那个和那个呢?”
“用巨鸟骨头加工制成的排水管,和用粪便制成的砖块。”
——一一回答的话,肯定会没完没了的。堤欧在心里此嘀咕着。
话说回来,那家伙怎么会逛个即使就兴奋成那样?现在的她和做人那个仿佛人偶般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简直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堤欧觉得他就像是带小孩逛街的父母,手上牵着任性的小孩的手,只是他牵的是一位打扮诡异的高个子少女。
明明才刚走进市集的入口,堤欧的喉咙却渴了起来。
于是他买了被乳果饮料来喝,却发现玲立即用羡慕的视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想喝自己去买。”
“我不渴。”
“啊,这样喔。”
虽说如此,但当堤欧开始喝饮料时,玲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而且眼神认真的程度,仿佛会在堤欧身上望出洞来。
“……要喝吗?”堤欧说完便把剩下的饮料拿给了玲。玲交互看了看堤欧与杯子,微微地点了头,接着又开始用恐惧的眼神瞪着杯子。
堤欧正歪着头思考她在做什么的时候,却被玲反问:“你嘴巴碰过哪里?”
看来刚才她那么烦恼的原因,是因为不想变成间接接吻。
“够了!不要就还我,我还要喝呢!”
虽然堤欧打算把杯子抢回来,但又和昨天一样被玲轻易地躲开。堤欧一直搞不定自己为什么无法抓到玲。
玲和堤欧拉开距离后,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拉下围巾,一口气把饮料喝光。
“嗯,这个,真好喝……”
“对吧?毕纳溪谷产的乳果,酸味相当顺口,做成饮料实在在乱好喝一把的喔!拿来做成果酱的话,味道也很棒。而且那也是缪维尔特别喜欢的东西,想吃的话我家里有乳果的果实,你一定会喜欢。”
边走边得意解说的堤欧,转过头才发现玲早就不见了。
自己说的话连同本人一起被忽略,这种空虚玲堤欧感到全身无力。
堤欧接着被迫感受到的,是寻找迷路小孩的父母的心境。
“真是的!那家伙!”
想到她不可能自己先跑到目的地,堤欧决定沿着之前来这里的路往回找。
堤欧立刻就找到了。他发现玲正蹲在一个小小的摊贩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摊贩的商品。因为只有那里被人潮刻意避开,因此堤欧即使在远处张望,也能立刻知道玲就在那里。
突然出现的怪异少女让然摊贩的老伯满脸困惑。虽然老伯仍旧努力为少女解说商品内容的强烈商魂令人佩服,但面对沉默的玲,老伯的努力终究只是白费力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些鸟笛有什么奇怪吗?”
“鸟笛?”
“喂,你连鸟笛都不知道吗?”
看见玲满脸疑惑的表情,堤欧只能无奈地按着额头。摊贩的老伯仿佛得救一般,把手放在胸前,送了一口大气。玲指着那位老伯说道:
“这位老伯,刚才用这个叫小鸟。”
“因为那是用来和鸟做朋友的道具啊。”
“和小鸟做朋友?”
堤欧大概看了一下摊贩陈列的商品。那些小东西看起来只是在类似葡萄酒软木塞的木片上,装上了附有握柄的金属螺钉。
堤欧从里面选了一个上面绘有红、蓝色小鸟的鸟笛。
“仔细看喔,这要这样用。”
堤欧转动把手,鸟笛便发出了啾、啾的声音,接着堤欧改变转动的方向,鸟笛又发出另一种哔、哔哔的声音。此时停在摊贩栖木上休息的纹雀,也回应鸟笛的声音飞到了堤欧手上,并且不断发出啾啾的叫声。
“这样就能把鸟叫来啦。用不同的转法,还能发出其他叫声喔。”
“那个,很感兴趣,我也试试。”
玲兴致勃勃的结果鸟笛,开始转动把手。
咕……喀咕……
不出堤欧所料,玲只能用鸟笛发出难听的声音。要让这玩意儿发出鸟叫声,需要掌握不少诀窍。知道初学者不可能顺利使用鸟笛的堤欧,在内心暗自偷笑。
“唔~~~~!”
玲的表情转为严肃,不停地转着把手。
玲拿着鸟笛转呀转的,由于一直不顺利,因此玲一再地转呀转——。
“这、这位客人……”
摊贩老伯用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对堤欧说道。看见老伯的神情如此凄惨,堤欧也无法继续在一旁偷笑下去。
“喂!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不买就快走吧,再不赶快过去的话,拉拉那家伙可是会大发雷霆的。”
即使堤欧如此劝阻持续和鸟笛陷入苦战的玲,玲的视线仍旧紧盯着手上的鸟笛,一动也不动。
“这位客人!”
“我知道,我知道啦!这女巨人在搞什么呀!”
即使堤欧拉着玲的手要带她离开,玲仍旧不愿放开鸟笛。
不仅如此,她反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堤欧问道:
“练习的话,这个,能用吗?我也可以叫鸟过来吗?”
“如果练得好的话。”
玲稍微想了一下,接着便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银首饰,正当堤欧猜想她要做什么的时候,玲早已不疾不徐地伸出手,将首饰递到摊贩老伯眼前。
“和这个一物换一物,好吗?”
因为玲出乎意料的行动,令堤欧顿时哑口无言。和堤欧同样露出惊讶神情的摊贩老伯,在稍微打量过玲的首饰后,接着双眼便充满光辉,伸手打算收下首饰。
像老伯这类的摊商,对值钱的东西都相当敏锐,老伯一眼便看出那个首饰的价值不斐。堤欧抢在老伯的手碰到首饰之前,一把将首饰抢下,并且把零钱塞给对方。
“拿起!六百贝哲。刚好是这个价钱吧?”
看着仿佛像是赌博大赔一笔的老伯,堤欧冷笑了一下。
接着,堤欧发现玲正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自己,只是堤欧哼了一声对玲说道:
“走吧。”
堤欧使劲地拉着玲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玲离开。就在他们走到下一个巷道时,堤欧便把银首饰塞回玲的手中。
“你脑袋有问题吗?世界上哪有人会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去换鸟笛的?”
玲扁着嘴,小声地说道:“没办法,因为我很想要。”
“那么用钱买不就得了?你手上不是有一千万贝哲吗?”
“我没有。”
“说谎,你明明就有。”
“我没有!”
“你怎么可能没有……咦?”
望着低头看着鸟笛的玲,堤欧不禁愕然。
“难道你……”
“掉了……昨天被大鹫攻击的时候,整个背包,掉到谷底。”
“意思就是……”
堤欧从玲话中的意思逐渐掌握状况,也逐渐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你说的一千万贝哲,根本就是骗人的吗?你骗了我和老爹?”
“那,不对,没骗人。报酬会和成功一物换一物。只要到达天都,一定会付。”
“如果没到的话呢?”
“堤欧说会到。快递帕哈罗,嗯……”
“——使命必达?”
“对,那个。那是骗人的吗?”
“不是骗人的,可是再怎么说……”
这种过分到超出堤欧意料的状况,让他感到有些目眩。堤欧边踏着蹒跚的脚步边抱着头,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玲将收伸到自己眼前,她手上不知为何拿着刚才那个鸟笛。
“这个,还你。因为我没付钱。”
玲脸上明显带着不甘愿的表情。要是现在从她手中把这玩意儿拿走,她肯定会恨自己一辈子。
“算了,就当我送你的吧。要好好珍惜喔。”
只见玲的表情就像花朵瞬间绽放一样,真是个心情说变就变的家伙。对于这样的玲,堤欧满是无奈。
这家伙平常毫不在意地忽视别人,随意地动手动脚,有时却又像孩子一般地为一些小事而兴奋。
“堤欧,谢谢你。”
即使如此,看见玲满脸笑容地向自己道谢,感觉倒是不坏。

11
和拉拉约好回合的地点,是位于洞穴市场深处的“恋爱舞会”。
原本是圣堂的这个地方,其高耸的蛋形天顶在经过长年的风吹雨淋后,形成了巨大的空洞。大洞变成了天窗,让阳光能射进洞窟内,同时也让此处变成民众平日的社交场所。
可是,一旦到了市集的日子,这里又会呈现一种截然不同的面貌。许多小吃摊贩会沿着墙排列,让广场中央留下一处圆形空间。那块光线集中的场所,不知从何时开始,便被民众拿来当作跳舞的舞台使用。
正如“恋爱舞会”这个名字字面上的意思,许多年轻人会在这里借由舞蹈而坠入情网,因此,这里也是毕纳城的著名景点之一。
以弦乐器为主、搭配被称为巴里乔的打击乐器,此刻舞台上许多舞技纯熟的舞者们,各个都配合演奏者们所演奏的节奏,尽情地跳舞。
似乎是为了庆祝舒尔王与莉朵妮公主的婚事,舞台上随处可见男性舞者穿着模仿鸟类翅膀制成的莱比奴民族服饰“普鲁玛”,以及穿着亚克民族服装“沙里”的女性舞者。
而在这样的会场当中,伊斯卡和拉拉两人正在等待堤欧。
伊斯卡从拉拉口中,得知堤欧似乎会带着一位女孩前来。听拉拉告诉自己可以心存期待的口吻,虽然令伊斯卡感到有点奇怪,但当伊斯卡看见拉拉身上的服装之后,便大概了解状况了。
平时被贴上野丫头标签的拉拉,今天可是格外地盛装打扮。她并没有穿平常骑鸟用的裤裙,而改换上有许多褶边装饰的舞裙,嘴唇也涂了口红,平常她那头不加修饰的红发也绑成马尾,并加上装饰用的花朵。
拉拉简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拉拉外面像个小孩,但其实她的容貌十分端正。只要稍作打扮,就能让拉拉的女性魅力瞬间大增。或许正是拉拉这种稚气与成熟共有的异样组合,让她具备了其他少女所没有的魅力。
也因为这个缘故,许多在跳舞的男性们,不时将视线移到拉拉身上。一旦伊斯卡离开拉拉身旁,他们应该就会立刻前来邀请拉拉共舞吧?
建议你们别这么做比较好。伊斯卡在心里对那些男性如此忠告着。以不成熟的舞技来和拉拉跳舞,结果羞愧到无地自容的男人的数量,就伊斯卡所知并不下于三位数。
在这一带实力能和拉拉不分轩轾的人,也只有伊斯卡和堤欧而已。只不过堤欧的情况是完全不把拉拉充满挑衅以为的舞步放在眼里,自顾自地站在舞台上罢了。
“堤欧那家伙好慢!”
拉拉不耐烦地说道。她现在正皱着眉头,双臂交叠,视线注视着舞池。其实拉拉心情不悦是另有原因的,长年与她相处的伊斯卡一眼就看穿了这点。
“看来堤欧带来的人,是个少见的美女呢!她不是这个镇上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算了,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只是那个人个性有点奇怪就是了。”
“是吗?”
卡卡为了不让堤欧被那名少女抢走,所以打算在这里和对方做个了断吧?
想起拉拉一起总是把怀抱着爱意接近堤欧的少女邀到这里来的事,就令伊斯卡不禁苦笑。拉拉会让没有跳舞经验的少女站到舞台上,迫使对方在堤欧面前跳舞。而当那些少女因为自己滑稽的舞步让观众们失笑后,就不会再次出现在堤欧面前了。
这次拉拉应该是打算重施故技吧?会把伊斯卡叫来,多半也是出于打着让对手移情别恋的算盘。
虽然拉拉本质上是个待人亲切的少女,但只要碰到和堤欧有关的事,就会不懂得拿捏分寸,这也是拉拉的坏习惯。想到拉拉这种麻烦的个性,就令伊斯卡不禁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老实地告白呢……”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我说堤欧怎么还没来而已。”
越好的时间过了许久,堤欧和少女才出现在会场。
伊斯卡不知堤欧为何一脸疲惫的样子,而拉拉提到的少女,就紧跟在堤欧身后。
少女高挑且纤细的身躯搭配黄莺色的连身裙,气质显得格外出众。但低到遮住眼睛的鸭舌帽,和遮住半张脸的围巾,让这名少女彻底变成了会场中的异类。少女好奇地朝四周东张西望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边进食边提防猛禽的小鸟。
“堤欧,你不介绍一下那位女孩吗?”
伊斯卡适时地帮因迟到而被拉拉唠叨的堤欧找了个台阶下,堤欧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把少女推到两人面前。
“这家伙是玲,是我那里的客户。我明天地待她去天都。”
经过堤欧介绍,那名叫做玲的少女,低着头用奇妙的腔调说道:“我叫玲,请多指教。”
看来她似乎是外国人。伊斯卡如此想着。
“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
“呃……关国。”
伊斯卡多少懂一点关国语,因此他决定用对方的母语和对方打招呼。
“沙哇迪库拉普。”
听到这句话,让玲惊讶地抬起头,并将视线转到伊斯卡身上。玲惊讶睁大的新绿色双眼,在看见伊斯卡的时候僵硬定住。
“沙、沙哇迪卡。”
玲慌忙地回应之后,又匆匆将视线从伊斯卡脸上移开。
是我哪里的发音错了吗?伊斯卡想着。“沙哇迪库拉普”是关国语“你好”的意思。这种程度的句子,伊斯卡从小就学会了,所以他实在不认为自己会记错。
还是说她纯粹只是因为突然听到别人用母语向自己打招呼,所以才感到惊讶?
毕竟不好意思追究这种小事,因此伊斯卡最后也只能满脸疑惑地用手指拨弄刘海。
“对了,拉拉。你怎么穿得那么奇怪?”
提出了疑问的人是堤欧。他满脸讶异地看着盛装打扮的拉拉,迟钝的堤欧自然无法理解拉拉这身服装所代表的意义。
“才不奇怪呢!倒是堤欧你怎么对穿着一点研究都没有呢?”
“穿着啊……反正也没差啦,我们接着要去哪里逛?我想买双新的骑鸟用长靴。”
“你对竞鸟意外的东西都没兴趣吗?而且要找靴子的话,你现在不就穿着一双?再说,你偶尔也该穿一些飞行夹克以外的东西才对嘛。”
“要你管。我就是需要一双新的靴子,毕竟我最中意的那双靴子昨天没了。”
听到堤欧说的话,让拉拉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怎么就不会学学人家伊斯卡呢?伊斯卡总是打扮得很帅气呀。”
“他那身衣服别说是我,就连我老爹我也不曾见他穿过。讲白点,那是和我们家族无缘的东西。”
“你就是这样才会没女生喜欢你。要交男朋友,还是要选像伊斯卡那样的男生才对。对吧?玲。”
突然被扯到对话中的玲,紧张得不知所措,只好暧昧地点点头。她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脚边,就玲的态度来看,似乎在刻意回避伊斯卡。
看见除了点头外完全不发一语的玲,让拉拉嘟起了嘴巴。伊斯卡认为会像小孩一样立刻把感情表露在脸上这一点是拉拉的缺点,也是优点。
不管怎么说,被拉拉拖到这里来的伊斯卡,终究只是个陪衬的小丑罢了。
“我该不会被她讨厌了吧?”
听到伊斯卡这么问道,堤欧只是露出不耐烦的苦笑。
“放心啦,因为那个女巨人也讨厌我。”

12
在热闹的节奏当中,玲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舞台。之前那种奇妙的态度已经不复见,玲似乎对舞台相当感兴趣,在帽子底下睁大的双眼,大到就像两个盘子一样。
拉拉见机不可失,便牵起玲的手对她说道:
“我们一起跳舞吧!”
只见玲低下了脸,摇摇头。但拉拉仍强行拉着她的手,把她牵到舞台中央。虽然堤欧出言制止,但拉拉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她心想:“只要让玲站到舞台上,就是我拉拉大小姐的天下了。”
“我不会跳。”
看见低着头,呆立在原地的玲,拉拉对她说了声:“没关系,这样跳就行了。”接着拉拉便开始在玲面前踏起简单的舞步。
“首先把身子站直,先是右脚、再来是左脚。像是互相交错一样,慢慢来。”
拉拉配合嗓音的节奏,流畅地踏着舞步。随着每一次踏出的步伐,拉拉的裙摆也跟着在空中划出弧线,在舞台上绽放出幽雅的花朵。接着拉拉开始原地踏着步伐,并用鞋底敲响地面,随着拉拉的节奏,舞台咚、咚地翘起悦耳的声响。
“来,玲也一起跳呀。跳错也没关系,我会帮你掩饰的。”
玲低着头,视线始终停在拉拉脚边。她紧握着拳头,像是在忍耐这种令自己难堪的场面,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玲开始感受到周围观众们的视线。毕竟一个穿戴鸭舌帽和围巾、打扮怪异的少女,这样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舞台正中央,会吸引群众注意也是理所当然的。在附近跳舞的人,此时也开始在她们附近刻意留出了空间,许多人心中都带着些许期待,等着看这位新加入舞台的少女会有什么表现。
拉拉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周围的视线对玲来说,肯定会是一股难以承受的压力。她现在如同置身在无言的胁迫当中,等到她受不了的时候,想不动也不行。
快!开始跳吧!快跳,然后在众人面前丢脸,这样才有意思嘛!
“来,我再从头跳一次给你看。”
拉拉重复着简单的动作,并随时观察玲的反应。为了不让玲逃出舞台,拉拉踏着如流水般的舞步在玲的四周移动,并且搭配着以脚为轴心旋转的动作。接着拉拉可以用左脚踏出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在手臂的动作配合下,拉拉的舞步逐渐变得激烈。
配合拉拉的动作,演奏者们也开始演奏起快节奏的取曲子。
“快呀,把脚踏出来!大家都在看玲呢,加油!”
拉拉扭动着腰、挥动着手臂,同时不忘持续向玲挑衅。跟不上节奏的人纷纷离开舞台,观众集中在她们身上的视线自然也随之增加。
“怎么啦?不用太在意形式,随意发挥就好啦。”
在群众逐渐转为冰冷的视线当中,玲仍旧伫立在原地,视线也始终停留在地上。
经过一段时间,拉拉才发现玲的视线一直跟着自己的步伐。
看来她并不是不想跳,而是感觉像是非常有兴趣,只是不知道跳法,所以才一直在观察自己的舞步。
此时玲忽然抬起头,看着拉拉说道:
“真的随意发挥就好?”
“咦?嗯、最重要的是节奏,只是随性地跳也无所谓。”
“我懂了。”
你懂什么?拉拉微微发怒,不知不觉鼓起了脸颊。
算了,你有什么本事就跳给我看呀!拉拉在心中游刃有余地这么想着。
突然,玲将双手高高举起。玲挺直的身躯,让她从指尖到脚底,仿佛就像一根笔直的柱子。只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全场的视线便集中到玲的身上。
由静转动,玲的脚开始慢慢地踏起舞步。
右脚接着左脚。玲一边让连身裙的裙摆优雅地晃动,同时不忘慢慢地让双脚交叉踏着舞步。接着玲开始像原地踏步一般,用鞋底敲打地面。
拉拉之前用来条给初学者看的舞步,被玲如实地重现。
接着玲开始踏起如流水般的步伐,在舞台四周移动、以脚为轴心旋转,并且开始以左脚踏出有节奏的脚步声。玲搭配着手臂的动作,舞步也逐渐开始带有跃动感。
玲的舞步与拉拉刚才跳的舞,在节奏上有着些许的差异,但并非走拍,而是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节奏。就像是在每个舞步的接缝之间补上原本没有的节奏,让整个舞步的节奏感更为鲜明。
配合着舞步,玲在上半身加入柔软的动作。在那些乍看之下像是随性想出的动作当中,也有着明确的节拍,时小时大的动作,在没有丝毫停顿的情况下,前后左右摆动着。
玲奋力踏着步伐,手臂在空中尽情舞动。而且即使玲随着如流水般的舞蹈扭动身躯,也丝毫没有任何煽情的气息。
舞台上出现了仿佛天鹅摆动脖子起舞的不可思议的舞姿。
那是拉拉从未见过的舞步。此时她所看见的,是搭配着自己熟悉的节奏而翩翩起舞的异国舞蹈。这名少女究竟是什么人?这是关国的舞蹈吗?
拉拉感受到观众们各个都屏息凝神地观看着,喧闹逐渐转为寂静。
吉他的旋律越来越激烈,听得出演奏者们也更加卖力地演奏。
喜好舞蹈的摊贩商家们,开始放出饲养在隆重的极乐鸟。那是恋爱舞会仅有在舞技精湛的舞者出现时,才会进行的一种习俗。
数十只色彩鲜艳的极乐鸟,飞到天花板附近的栖木,并且开始表演求爱之舞。极乐鸟一边展开七彩的羽毛,想弹簧般在栖木上不停跳动,一边摇晃着由羽冠变化成的线状羽丝,发出阵阵鸣啭。
拉拉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还早得很呢,这种程度我也……”
为了对抗玲的舞步,拉拉奋力踏起步伐,并举起手臂在头上舞动。
拉拉弯曲上半身,用手臂画着弧线,并以左脚为轴心让身体旋转。接着拉拉更大胆地踏响脚步,并将重心移向前方,开始连续旋转,拉拉手中的裙摆也随着舞步激烈摆动,仿佛接连不断绽放的花朵。
拉拉跳的是模仿鸟类动作所创造出的高难度舞步。
只见玲也配合着拉拉的动作,跟着摆动身躯。
玲跃动的舞步在舞台上随心所欲地来回穿梭,就像是天鹅张开翅膀般地伸开双臂,接着又像是从水面起飞的天鹅一般,优雅地在舞台上跳跃。
拉拉咬着牙,紧跟着玲的舞步。心脏的鼓动与脚步声正逐渐同步,让她甚至有种身体与节奏同化的感觉。
听说乐器中的太鼓,原本是一种用来施展咒术的道具。太鼓的声音能够去除恶灵,同时也能让人陷入亢奋状态。
此刻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已经取代了太鼓的作用。
拉拉感觉现在的自己仿佛已经摆脱了肉体,变成仅有精神的存在。
明明正在跳舞,身体却没有任何感觉,能感受到的只有热度。然而拉拉却无法分辨那究竟是身体的热度,还是心的热度,或者是两者共同发出的热度。
在恍惚的思绪当中,仿佛得到了某种解放。那种感觉就像在空中飞舞、又像沉入深水当中,在这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之下,她仿佛梦见自己在纯白的薄雾当中起舞。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当拉拉回过神时,演奏早已停止。
拉拉此时在舞台上高举着手臂,神情恍惚地站在舞台当中。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感到自己的呼吸十分急促。经过短暂的寂静后,观众们献上如雷的掌声。这阵掌声不只是献给玲,同时也是献给自己的。但拉拉要明白这件事,仍需花上一些时间。
她看着玲走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玲早已脱下了帽子,围巾也不见了。玲那一头及地的美丽黑发披在背后,新绿色的双眼充满光芒。
玲虽然满头大汗,但就像个不怕脏的孩子一般,脸上带着微笑。
拉拉看到那个笑容的瞬间,突然对自己先前对玲所抱持的狭隘感情感到羞愧不已。
“啊、我、我……”
不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而显得手足无措的自己,再一次让拉拉感到无地自容。在观众们的喝彩声中,玲在拉拉耳边小声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接着,玲便优雅地走下舞台。
“谢谢……吗……”
拉拉重复了玲所留下的话,一时呆立在原地。她觉得那应该是自己该说的话。
“唉~~真是败给她了。”
这名叫做玲的少女,真是出处处叫人惊讶。长得那么漂亮又舞技超群,而且还是一个人骑着巨鸟,在异国旅行的骑鸟士。
然而即使对方是如此的劲敌,拉拉的心情却感到不可思议的愉快。
“看来是欠那个女孩一个人情了。”
在人群当中,伊斯卡拍着手迎接走下舞台的玲。
在伊斯卡身旁的堤欧,则是满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交互地看着玲和拉拉。
“你真是个超钝又没神经的家伙。”
此时拉拉才发现自己的眼眶中泛着泪水,她连忙用袖子将眼泪拭去。
骚动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
玲看见将人情分开的两名男子朝这里接近。
对方的视线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玲起了警戒心。
不行,我必须逃离这里……
可是就在转过身的玲的面前,又出现另一名男子挡住她的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
从玲背后逼上来的两个人,分别在玲的左右站开。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们是圣法厅的人。不好意思,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对方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声音中却蕴涵着不容抵抗的恫吓。
而且他们说的并非莱比奴的里比特语,而是玲的母语。
“唔!?”
玲伸手抓住男子的手臂。
就在这一瞬间,玲展现出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
三名男子的身体陆续被摔到空中。
无视于三人发出的哀号声,玲头也不回地冲出恋爱舞会的会场。

[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08-11-11 13:12 编辑 ]


第二翔 [Gliding fast] 穿越溪谷
1
在毕纳的城镇当中,发现疑似目标的人物。
劳尔接到这个消息时,是在日落后不久的事。报告内说圣法厅神殿搜查局的人打算带走目标,却让目标逃走了。
劳尔抬起头,仰望着群星开始闪耀的艾尼洛溪谷上空。标示着亚克国王家纹章的飞行艇,正逐渐消逝在黑夜当中。围绕在其四周的巨鸟群,则是受命于圣教皇的护卫。
象征和平使节的飞船,正朝天都航行。
莱比奴国王的舒尔王与亚克国第二公主莉朵妮的婚事。
这桩婚事由与莱比奴断交已久的亚克国王家主动提出的。
亚克王并未透过实质上掌握国政的圣法厅,而是直接向莱比奴王室提出这桩婚事。舒尔王也爽快地答应对方这项提议。
舒尔王就连这个决定会让两国蒙受什么样的灾难都没仔细想过……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愚王。民间四处流传国王是看上亚克国持有的珍鸟“凤凰鸟”,才同意这桩婚事的。劳尔回想自己在大圣堂和国王的对话,就觉得会有这种流言其实也并非空穴来风。
愚王舒尔。莱比奴会在那个国王那个的带领下,在历史中刻下新的战乱吗?而那样的结果,也是这个国家的命运吗?
“目标到底在毕纳的镇上做什么?”
劳尔用他那宛如老鹰般的视线,注视着手下的修道兵。修道兵挂在腰间的佩剑剑柄上,刻着与圣堂骑鸟兵团一样的十字形鸟类纹章。与圣堂骑鸟兵团不同的是,那只鸟的两翼上分别抓着一把剑。
那是在圣堂骑鸟兵团内部,负责为圣法厅进行地下工作的机密组织“里比特神殿骑鸟团”的纹章。劳尔在圣堂骑鸟兵团、神殿骑鸟团两个组织当中,都拥有副总长的地位。
“根据报告,目标当时正在市集广场上跳舞。”
修道兵简短的回答,让劳尔不禁感到疑惑。
“跳舞?”
“是的。”
“她有多少同伴?”
“目标当时似乎是和镇上的女孩一起跳舞,不过在捕捉时仅有目标一人。”
“仅有一人?这么说神殿搜查局派出三个人,却还是让目标逃走了?”
“据说所有人都在瞬间被制服。而且根据当时那三个人的证词,对方还是徒手对付他们。”
所谓的神殿搜查局,其实就是神殿骑鸟团的公安组织。虽说他们不像修道兵一样接受过特殊训练,但照理来说,也不至于捅出让一名少女逃脱的纰漏。
“她是体术高手吗……”
虽说是名少女,但对方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或许正是因为拥有那样的本领,才会选择单独行动吧。
但时,她为何要那么做?为什么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出跳舞那种显眼的行为?
——陷阱……?
劳尔脑中首先浮现出这个答案,但同时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
无论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不合常理的行动。尤其越是背负着沉重宿命的人,这种倾向就越是显著。
就像过去无法承受命运的负荷,逃出学童修道院的自己一样……
“需要派部下过去吗?”
“不,我亲自去。准备四个没事的人跟我一起出发。”
毕纳溪谷距离艾尼洛溪谷不远,只要骑着暗夜鹰彻夜飞行,隔天一早就能抵达。如果是骑巨鸟,从那里到天都仍要话三天的时间。
无论如何都得在目标抵达天都前将她拦下。
“任何人都无法逃避自己的命运,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
劳尔拿起了暗色的头盔自言自语着。

2
玲悄悄下了床,在黑暗中整理准备。
透过窗户仰望毕纳溪谷的天空,可看出不久后便将破晓。此刻的毕纳溪谷,正弥漫着冰冷的寂静。
昨天,玲和堤欧他们一起去逛了市集。但在跳完舞之后,玲却险些被三名自称是圣法厅的人带走。
这代表圣法厅已经掌握了玲的真实身份,同时也代表诱饵已经落入他们手中。
自己必须尽早赶往天都。为了国家,就算赔上性命也必须达成使命。
即使是自己所不期望的命运,也必须这么做。
玲穿上飞行夹克,接着轻轻握住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装饰品。
鸟笛。
堤欧在市集中买给自己,用来和小鸟做朋友的玩具。而这也是自己在这段短暂的时间当中,曾自由生活过的证明。
仅有一天。在上天赐予这短暂的一天当中,玲希望以一个人的身份自由生活,但这个天真的想法却招来危机。
此刻圣法厅必定正加派人手前往毕纳城吧?一旦这里遭到包围,那么要达成目的就会更加困难。
但是,玲对自己的选择并不后悔。
在市集见到的生活景象,摊贩贩卖的乳果饮料,还有在恋爱舞会当中,和拉拉跳着仿佛在天际飞翔的舞蹈。
那些全是自己永生难忘的回忆。
“堤欧、拉拉、伊斯卡、迪亚哥先生。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一辈子都不会。”
玲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在对所有人这么说着。
昨天夜里,担心玲的拉拉和伊斯卡前来探视她。玲为了不让他们被自己的命运波及,不仅没有对他们做任何说明,甚至没有和他们说上任何一句话。
只有这件事,让玲感到非常遗憾。
*
玲走出房间,在不发出声音的状态下走下阴暗的阶梯。她打算趁堤欧和迪亚哥先生还在睡觉的时候,借一只巨鸟离开这里。
玲走进了楼下的保育室,伸手摸索迪亚哥先生修好的孵化器。她打开箱盖,确认里面的蛋完好无损。
没问题的,迪亚哥先生一定还没发现这颗蛋的真面目。
玲打开保育室的门走在面向溪谷的壁道上。在壁道旁排列着许多巨鸟门的鸟小屋,玲昨天已经看中了一只大鸽。
正当玲要走向那只大鸽的鸟小屋时,突然听到一声“啾”的鸟叫声。
玲惊讶得停下脚步。刚才那的确是缪维尔的叫声,才刚这么想着,随即又听见鸟小屋中有人发出清楚的呵欠声。
接着,鸟小屋的门被人从内侧从容地打开,睡眼惺忪的堤欧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现在才来?女巨人。你害我都等到打瞌睡了。”
“堤欧……你怎么会在这里?”
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也让堤欧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一旦闷不吭声,就一定是在想什么歪主意。所以你在想什么也不难想象。”
堤欧一边轻松地说,一边顺手把缪维尔牵出鸟小屋。缪维尔那有着鲜艳橙色羽毛的背上,已经装好了鸟鞍,这代表它对视都能出发。
“堤欧,我要一个人走。巨鸟时候一定会还,谢礼也绝不会少。这样,可以吗?”
“不行。”
“那,大错特错。继续和我扯上关系,绝对不好。”
“免谈。”
“为什么免谈?”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去天都、昨天打算把你带走的那些人又是什么来头,这些我通通不清楚。因为你都没跟我说。”
“世界上,有很多事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我没说,就是因为这样。”
堤欧晃了晃食指,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其实那些有的没的我都无所谓,只有一件事希望你不要忘了。”
“什么事?”
“快递帕哈罗,使命必达。”
堤欧说完便伸出手,催促玲骑上缪维尔。
配合堤欧的动作,缪维尔也将背朝向玲,并将身子放低。
“啾。”
缪维尔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上来”的意思。
“堤欧……”
玲不发一语地低着头,她双手按着发热的胸口,呆立在原地。
堤欧自己应该也知道这是十分冒险的举动,玲很希望自己能接受堤欧这份心意。但正因为玲明白堤欧是这样的人,因此才不能继续接受堤欧的好意。基本上她原本就不能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我有话要先说。堤欧,对不起。”
玲缓慢地沉下腰,将体重集中在左脚上,她打算让对方在感觉不堤欧痛苦的情况下失去意识,但是……
“喔!我有件事忘记说了。如果我在工作中被人加害,缪维尔可不会默不作声的,这家伙会追着你到天涯海角喔。就是这样,请你多多指教啦!”
缪维尔像是附和堤欧说的话,发出了短促的“啾、啾”声。

3
朝阳逐渐将东方的天空染成暗红色,四处林立的红色溪谷群,构成了错综复杂的图案。
“堤欧,再低、再低。”
此时坐在缪维尔背上的复座式骑坐后方的玲,“啊”地发出惊叫。被强风打乱平衡的缪维尔,立刻重新调整姿势。
“看吧,继续降低高低可是很危险的,而且没有什么风飞起来而已不快。”
“只能在溪谷中飞。说好的。那个,忘了吗?”
玲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那得理不饶人的态度,让堤欧才刚载她出发后立刻就后悔了。
“可是……”
“没有借口。我,顾客。顾客永远是对的。”
“身无分文的人,别跟我摆那种顾客的架子!”
“钱和成功一物换一物。快递帕哈罗……呃……”
“使命必达……”
“对,那个。所以没问题。”
“……”
堤欧只好满腹不甘愿地让缪维尔降低高度。
溪谷内部的构造错综复杂,因此容易产生复杂的气流。考量到撞上绝壁的可能性,也必须减慢飞行的速度。虽然这些堤欧早已料到,但照这样看来,这会是一项相当难的工作。
“对了,你打算走哪条路进入天都?”
“善里马贝拉溪谷和迪耶拉·纳塔尔溪谷,走那两条路。”
“原来如此,就是走最短的路线啰!也对,那是常道嘛。”
“常道?什么意思?”
“就是指任何人都会想到的路线。”
在堤欧身后的玲突然陷入沉默,似乎在烦恼什么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之后,玲伸手拉了拉堤欧的飞行夹克。
“其他好的路线,有吗?”
“是有不少啦,那么走科罗纳·亚塞拉如何?”
“科罗纳·亚塞拉?”
“那是王冠之路的意思,也是一条通往天都的路。很久以前,初代的莱比奴王就是带着少数随从走那条路抵达天都的。如果想去天都观光的话,这算是多少得知道的小知识。不过由于那里是巨鸟无法飞行的狭窄溪谷,因此实际上也没多少人会去那里。”
“不要观光。鸟不能飞的路,没有意义。其他路,好好想。”
“是、是,之后我再看着地图想吧,真是个爱使唤人的顾客。”
“堤欧,爱抱怨的送货员。”
堤欧无奈地想着:“这家伙明明话都说不好,却总是出口不饶人。”
“对了,接下来得飞上四天,你打算在哪里过夜?”
“在溪谷找地方睡,山洞之类的。”
“也就是要在洞穴中露宿就是了,四天都这样吗?”
“对。”
“你在来莱比奴的路上,一直都那样睡吗?”
“对,我比较喜欢那样。弄丢的行李中,有帐篷和食物。”
玲爽快地回答,但那反而让堤欧更加在意。
少女单独旅行是件十分危险的事,只因为喜欢而那么做的借口,是无法让堤欧接受的。而且她还特地选择走溪谷中的路前往天都,朋友拜托她把蛋送到天都去的说法,听起来也不怎么可信。
再加上昨天玲在恋爱舞会上被那三人袭击的事。
刚才知道预定路线是常道便要求换路的反应,应该也是担心被追她的人发现吧?
玲到底要去天都做什么?而且还是挑在舒尔王与莉朵妮公主即将举行婚礼的这段时期。
邻国卡严杰尔巴派出的刺客,打算混在婚礼会场当中暗杀舒尔王。想到那些煞有其事的传闻,就令堤欧不禁皱起眉头。
难道说自己现在已经变成暴力革命主义者的共犯了吗?在孵化器里被她当成无价之宝般的那颗蛋,里面莫非是危险的武器?各种怀疑接二连三地浮现在堤欧的脑海中。
“堤欧……”
正当堤欧胡思乱想的时候,玲又伸手拉了拉他的夹克。堤欧转过头回了声“干吗啦”,才发现玲正转头凝视着后方的天空。
玲的视线正望着断崖绝壁顶部,从左右两个岩壁夹缝间所能看见的天空,在被日出染红的云朵背景中,堤欧看见了五个如豆粒般大小的身影。堤欧发挥视力的极限,认出那些都是巨鸟,是载着骑鸟士,毛色宛如乌云般的暗色巨鸟。
“是追兵吗?”
“不知道……”
堤欧用力握紧缪维尔的缰绳。堤欧只需这么做,缪维尔便能了解堤欧的意思。
“啾!”
缪维尔改变了振翅方式。缪维尔将注意力集中在飞羽前端,每次振翅都充满了力道。
缪维尔瞬间加快了速度,看见前方的岔路,堤欧选择了九十度左转的路线。
背后的断崖挡住了视线,让玲无法看见暗色巨鸟的身影。
“你要去哪里?那里,方向不对。”
“想快就得绕路,我带你到你最喜欢去的地方。”
正当玲感到疑惑的时候,暗色的巨鸟又再次出现在视线当中,这次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比之前靠近许多。
“没有错,那些鸟是来追我们的。”
堤欧仔细观察那些暗色巨鸟的轮廓,他看出对少的坐骑是五只暗夜鹰,虽然名字是鹰,但其实它们和猛禽的鹰不同种,是一种夜行性的罕见鸟类。那种鸟的性格温厚,体格也和缪维尔差不多。
那群暗夜鹰开始降低高度,飞入溪谷当中。巨鸟本身并不足为惧,问题是那些骑鸟士。
所有骑鸟士都配备了盔甲。那些人绝非善类,全身都充满着肃杀之气。这样的装扮让堤欧至少能确定对方并不是来跟自己讲道理的。
企图伤害少女的邪恶骑鸟士。那样的构图在堤欧的脑中浮现。
说不定他们才是卡严杰尔巴派来的此刻,而玲或许只是得知了让刺客想追杀她的秘密。
那么一来,自己就是拯救少女的英雄啰?想到这里,堤欧脸上不禁泛起微笑。
“玲,安全带绑紧了吗?”
“嗯!”
“很好,要好好抓牢啰,不过可别贴的太紧。因为就算被你抱着,我一不会高兴的。”
“开玩笑的场合,不对。堤欧,快!”
玲用抱着堤欧腰部的手臂,使力压迫堤欧的内脏。玲那身不讲理的蛮力,险些让堤欧痛的昏厥过去。
“放、放手!快死了……”
“不想死,就快逃。否则的话,堤欧的肚子,这样。”
为什么我非得被你这样威胁不可?堤欧忍住不说出这句话,毕竟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追兵的身影正逐渐朝他们接近。
“缪维尔,跟他们比一场吧!”
“啾!”
*
缪维尔似乎一直在等堤欧这句话,高高地扬起白色的羽冠。
在堤欧刚开始骑乘巨鸟的时候,老爹曾对他说过一件事。
想要飞得快,就必须了解鸟。
“臭老爹!那你说说看,要怎样才能了解鸟?”当时堤欧这么反问老爹,而老爹则是这么回答他的:“只要和鸟一起生活,自然就会知道啦。臭小鬼!”
就因为这样,堤欧曾经有过一个月除了去学校上课之外,其余的时间成天都和巨鸟生活在一起。
和巨鸟吃一样的树果、一起睡在同一间鸟小屋、和巨鸟一起到河边洗澡。骑巨鸟在天上飞的时候,堤欧在自己的双手装上自制的翅膀,在鞍上和鸟一样不停振翅。
结果他什么都没了解到。
人类不可能了解鸟,因为人类不是鸟。
对人类来说,鸟饲料难吃得要命、鸟小屋冷得要死、河水也冰得让人无法忍受。不管堤欧怎么振翅,那种人造的翅膀根本捕不到风,只会让自己肌肉酸痛而已。
当堤欧将这些话告诉老爹时,只见老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告诉他:这样就对了。
“透过身体了解人类和鸟类是不同的生物,正是了解鸟的第一步。从骨骼、外皮、内脏,到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痛觉,人类和鸟都完全不同。”
“那种事有谁不知道?”
“只有脑袋知道的话,确实没错。但就算脑袋能理解,跟用身体来理解相比,仍有天壤之别。人与人之间不也一样吗?医生他们都很了解疾病的详细病名及症状,但又有多少医生真能实际了解患者的痛苦?几乎没有医生在面对患者时能感同身受的。因此才会有人用粗暴的手法为患者治疗,也有医生只是把药丢给立刻需要治疗的患者,事不关己地叫患者明天再来。会产生误诊,就是这种行为的延伸。
人类和鸟也一样,只有脑袋明白两者的差异是没有用的。先透过身体了解彼此的不同,接着再次考如果自己是鸟,这么做会让鸟有什么感觉。必须让身体记住鸟是怎么判断风向的,如果看见鸟有所动作才拉缰绳,那你永远无法成为独当一面的骑手。”
老爹说的东西太难了,堤欧完全听不懂,然而最大的问题,就是堤欧仍觉得老爹说的那些话的对的。
堤欧驾驭着缪维尔,集中精神去感受风的变化。
风的声音、每粒尘埃的动向、气温的转变,堤欧在手握缰绳的同时也专注地感受一切,堤欧看见有树叶正沿着绝壁向上飘,山谷内吹起了强烈的上升气流。缪维尔一定会暂时收起翅膀来穿过气流。
为了避免自己失去平衡,堤欧挺直腰杆准备迎接冲击。不出堤欧所料,缪维尔感觉到气流而收起了翅膀。
强风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缪维尔仅短暂得收起翅膀,接着又重新振翅,高度几乎没有改变,缪维尔的喙尖直指着飞行的前进方向,持续以最短路线在弯曲的溪谷中飞行。
缪维尔的飞羽会如何拍打空气,堤欧全部了然于胸。如果不是从孵育、养雏、调教都由自己亲自经手的话,或许堤欧就无法了解得如此透彻。虽然这些在老爹眼中,都还只是没练到家的水准而已。
背后的暗夜鹰虽然受到强风干扰,但仍旧紧紧地跟着身后。对方排成了V字队形,将来自正面的风阻影响减到最低。
整齐的编队飞行。光是会使用这种飞法,就足以证明对手并非泛泛之辈。
“那么,这招如何?”
溪谷前方是一个左方向的急弯,看穿此事的缪维尔开始减速。堤欧紧贴着内侧的壁面飞行,并控制着速度,让暗夜鹰能持续看见自己的身影。
垂直的玄武岩山壁仿佛急速穿过自己身侧,陆续消逝在身后。骑在缪维尔身上的堤欧,一一数着突出在岩壁上的岩杉树梢。
七、八……此时,堤欧让缪维尔加速,身后的暗夜鹰们为了不让内侧的避免挡住他们紧盯,缪维尔的视线,肯定会急起直追。
十三、十四……在看见第十五株岩杉的瞬间,堤欧下令缪维尔全力减速。
缪维尔奋力展开翅膀,同时也立刻降低高度。
一块从岩壁上突出的巨大岩石,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在这座溪谷中,被称为“惊鸟岩”的著名巨岩。此时缪维尔的身体仿佛轻掠过巨岩半腰的轨道,轻松穿过了惊鸟岩。
堤欧回头一看,原本紧追在后的暗夜鹰们的振翅姿势惊慌四散,不久便小时在堤欧身后。如果这是竞鸟的话,那些人肯定会成为笑柄吧!
“知道厉害了吧!”
堤欧伸出了左手的中指。想追上我和缪维尔,练个十年再来吧!
堤欧听见坐在身后的玲小声地说了声:“好厉害……”
堤欧原本想骄傲地自夸一番,但转过头才发现玲的视线并非朝着自己,而是看着上空。堤欧抬头一看,发现有只暗夜鹰隔着和惊鸟岩同宽的距离,正并行飞在缪维尔上方。
“啾……”
它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似乎连缪维尔都没发现对手的存在。此时缪维尔的羽冠正微微颤抖,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对手一定是从溪谷上空追过来的。卑鄙的家伙。在竞鸟中飞在溪谷上方是犯规的。”
“这并不是竞鸟。而且那个骑鸟士,也不是从上面来的。他是从后方来,飞过刚才的巨岩。飞过来的速度,和之前一样。”
“不会吧……那种速度怎么可能飞过惊鸟岩!就算事先知道有惊鸟岩在那里,也不可能办到吧。”
为了避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障碍物而往上飞,是需要很大的运动量。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现在暗夜鹰就在自己上方,看来这家伙不是能轻易摆脱的对手。堤欧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力道。
暗夜鹰开始逐渐降低高度。
不知是否为了减轻鲜蓝色铠甲的重量,对方仅在上半身与四肢穿着简易的护甲,并戴着遮住脸部的铁假面形飞行头盔。从对手的护目镜深处,能看见宛如老鹰般的冰冷碧眼正紧盯着玲。
在对手的鞍架上,有一柄收在鞘中的半长不短的剑。堤欧没看见其他类似武器的东西。至少对方现在没有立刻对自己出手的意思。
“好身手,飞法相当果断。没想到在莱比奴之外,还有人有这等本事。”
戴着铁假面的骑鸟士用宛如钢铁般的年轻男性嗓音如此说道。但对方话中的内容,却让堤欧感到莫名其妙。
“你在胡说什么!我可是在莱比奴出生、在莱比奴长大的,如假包换的莱比奴人!”
铁假面下的面孔讶异地皱起眉头。堤欧听见对方小声说了一句:“小孩?”无论风声多大,这种话堤欧是绝对不会听漏的。
“我才不是小孩!我已经是大人了!”
堤欧能感受到那名铁假面正冷静地露出微笑。对方像是明白什么似的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他的反应令堤欧感到不悦。况且以袭击少女的邪恶骑鸟士来说,对方竟还散发出威风凛然的气魄,这也让堤欧火冒三丈。
“你是立志成为国定竞鸟骑手的人吗?”
“是又怎样?”
“那我给你一个忠告,你没有充分发挥那只巨鸟的能力。”
“什么?不过是飞在我后面一点的地方,就在说什么自以为是的话!”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不够信任那只巨鸟的本事,导致你的动作太过生硬。”
老爹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堤欧额头上暴出青筋。
“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你是什么人?”
“我叫劳尔。我什么人都不是,只是有事找你身后的少女。立刻在这里停下,那样的话,我保证不会加害于你。”
堤欧能感受到在自己背后的玲相当紧张。
听见玲:“停下、不行”的声音,堤欧毫不犹豫地回答:“那还用说。”
玲确实很可以。但这个叫做劳尔的家伙,比玲可以百倍。
况且那家伙还说什么巨鸟骑得不够好、不会加害你什么的,嚣张也该有个限度吧?面对这种人,就该以牙还牙。
“我叫堤欧,是未来的国定竞鸟骑手。负责载送身后的女巨人。想要本大爷停下来的话,就拿出本事来让我停下!”
堤欧吐出舌头,回嘴说道。
“真的可以吗?”
“当然!”
男子的冷笑成了比赛开始的信号。
“缪维尔!”
“啾!”
缪维尔以身体用力撞向暗夜鹰。中了缪维尔擅长的冲鸟,暗夜鹰姿态凌乱地落到后方。
因胜利而得意的缪维尔更是奋起精神,全速飞向右侧的岔道。
*
险峻的绝壁组成了蜿蜒不绝的溪谷群。
在底下就是溪流的深谷当中,缪维尔正左来右往地在溪谷间穿梭。
弯道之后是什么样的路段,堤欧全牢记在脑海中。因此他只要注意风的动向,就能够驾驭缪维尔在溪谷间全速飞行。
自称劳尔的骑鸟士在相当于建个五只巨鸟的距离,紧紧地跟着堤欧身后。
不管堤欧怎么做都无法摆脱对手。对手并不是个只会说大话的人,他驾驭暗夜鹰的技术,就像是空中自己的手脚般的灵活。虽然身为对手,但仍不禁让堤欧想对他的精湛技术拍手叫好。
“堤欧,再快。这样下去,会被他追上的。”
玲拉着堤欧的衣服说道。堤欧不悦地转过头对玲说:“想更快你就下去呀!”
“你和蛋太重了!要不是这样,我一定能甩掉他的!”
听见堤欧这么说,玲抱住堤欧腰部的手臂,又再次使力挤压堤欧的内脏。堤欧差点痛昏过去。
“你搞什么鬼啊!”
“我,才不重!而且你载我是工作。把顾客丢下,赢了比赛又怎样!”
“少啰嗦!不想被抓就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
“快到了?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堤欧会选择这条溪谷,有两个理由。
其中之一,是宛如迷宫般的错综复杂的溪谷地形。
蜿蜒不绝的弯道、分歧的断崖绝壁,这种地形就算从上空俯视,也难以确认谷底的状态。如果不是对方紧跟在身后,根本无法追踪他们的位置。
实际上堤欧之前摆脱的四只暗夜鹰,就已经完全不见踪影。此时他们肯定为了寻找堤欧,正慌忙地在上空打转吧!真是辛苦他们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对手只剩下劳尔。只要甩开这家伙,问题就解决了。
堤欧顺着溪谷右转,全速飞向自己熟悉的地点。顺风正逐渐增强,往下一看,渐渐能看见许多仿佛针刺般的岩石,散布在山谷的各个角落。
“呃……我记得这里是……”
“每次,这是前天我见到你的针岩谷。”
这就是堤欧选择这条路的另一个理由。堤欧利用强烈的顺风,一口气拉开自己和劳尔的距离,同时……
看见出现在上空的熟面孔,堤欧的嘴角露出微笑。
那是有一根特长尾羽的鬚大鹫。它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吧?此刻在上空盘旋的鬚大鹫,正逐渐降低高度。
“我要让长尾去当劳尔的对手。”
“那,会顺利吗?”
“天晓得。如果长尾朝我们来的话,你就用你最爱的踢腿把它赶走吧!”
正当堤欧对自己想到这个战法而沾沾自喜时,背后也传来了玲沉重的叹息声。
堤欧当然不会当真要玲去踢长尾。玲只要乖乖地待在自己身后,期望长尾不会朝他们追来就行了。
顺风的风势正逐渐转强。
“哔、哔!”
由于长尾开始朝他们靠近,缪维尔发出了警戒声。劳尔似乎也注意到了异状。
他们看见从上空飞来的长尾,正将脚上的勾爪向前伸出。然而长尾的勾爪,偏偏对准了缪维尔。
“这个笨蛋……”
仔细相信,这是相当合力的结果,比较缪维尔本来就是长尾的眼中钉。鸟不太容易忘记自己曾经记住过的对手,这件事堤欧却完全忘记了。
堤欧拉紧缰绳,让缪维尔掉转真题。虽然这样会被后面的劳尔追上,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开始拉高高度的缪维尔,为了取得上风而奋力振翅。堤欧接着伸手打算松开靴子的携带,但伸出的手却停了下来。如果是平常的话,这招肯定有用,但今天的长尾不太一样。今天长尾的行动异常灵活,仿佛像是能预测对手行动一般,转眼间便并行飞到缪维尔身侧。
“可恶!”
看见长尾大开的勾爪近在眼前,让堤欧不禁开口咒骂。长尾这次并不打算给堤欧任何丢鞋子的机会。
缪维尔发出了“啾、啾”的威吓声,它似乎已准备好要和猛禽正面对决。
正当堤欧打算不顾一切,硬着头皮让缪维尔撞向长尾的时候……
“喝!”
玲忽然松开抱在堤欧腰上的手臂,背上的体重也随即消失。接着堤欧看见一条细长的腿从他视界的一脚忽然伸出,在长尾的小腿上狠狠赏了一记。
“嘎!”
受到惊吓的长尾立刻失去平衡,顺风落到远方。
“不、不会吧!这个女巨人竟然真的踢了大鹫一脚……”
这种事真是前所未闻。堤欧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转过头,只见玲事不关己似的说道:
“叫我那样做的人,是堤欧。”
的确……
堤欧转头寻找被人类踢了一脚的倒霉长尾,发现它正顺着强风,飞到企图闪避的暗夜鹰上方。
情势开始朝堤欧求之不得的方向发展。就是没逮到缪维尔,逮到暗夜鹰也好。长尾应该是那样想的吧。因此长尾重新调整姿势,全力朝暗夜鹰猛扑。
看见在强风中四散的羽毛,堤欧发出冷笑。但堤欧的笑容维持不了多久。
因为坠落谷底的鸟并非暗夜鹰,反而是扑向对手的长尾。仔细一看,堤欧发现骑在暗夜鹰背上的劳尔手中,正握着一柄染血的剑。
“长尾……”
堤欧心中并非完全没有宿敌被打倒的安心感,但一起打闹的伙伴被人除掉的空虚,更胜于那种感情。
堤欧的动作停止了。趁着堤欧短暂的停滞,位于下风的暗夜鹰立刻缩短双方的距离。铁假面底下的鼻炎微微地闪耀着寒光。看见染血的剑朝自己逼近,对方可能会杀死自己的疑虑,让堤欧的心脏剧烈地跳动。
虽然缪维尔奋力振翅打算逃离对手,但因为强风的关系而让行动受到限制。
正当堤欧已经有所觉悟,打算冲向对手的瞬间……
“哔——!”
还来不及确认上空的鸟鸣声的瞬间,一只纯白的小型猛禽早已切入了暗夜鹰与缪维尔之间。堤欧认识那只巨鸟。
白隼。
受到奇袭而受惊的暗夜鹰立刻调整方向,随即又被一只鲜红的舞妓燕雀从头上袭击。暗夜鹰在空中朝后翻了一圈,在剧烈的晃动下,劳尔手中的剑不由自主地脱手了。
“伊斯卡!拉拉!”
“堤欧,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快走!”
伊斯卡话一说完,便冲向暗夜鹰。虽是小型巨鸟,但属于猛禽的佩加索发出的鸣叫,让暗夜鹰不禁畏惧地缩起身躯。
“你还不快带着玲走!?”
拉拉手指向天空,对着堤欧吼道。在拉拉所指的方向,有着四只暗色巨鸟的身影。劳尔的同伴一定是看见长尾之前降低高度,才注意到这里的。
“可是,你们会……”
“少说废话,快走!你应该不会不清楚我们的本事吧?”
“就是这么回事啰,堤欧。”
伊斯卡用手指拨弄着刘海,露出了和平常一样的清澈微笑。
拉拉则是对着玲眨了一下眼睛说道:
“再见啦,玲。还有,堤欧,你绝不能忘记这是你的工作喔。如果你对玲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拉拉伸出拳头对着堤欧比了一下,接着便转身朝暗夜鹰飞去。
“谁、谁会对这种女巨人做什么奇怪的事!而且奇怪的事是什么意思呀!”
堤欧的声音被强风吹散,并没有传到那两人耳中。
眼前的三只巨鸟,开始随着强风逐渐朝下风出远离。
“伊斯卡……拉拉……”
听见玲在背后这么说的堤欧,拉紧了缪维尔的缰绳。

4
堤欧骑着缪维尔持续飞行知道将近日落,最后抵达一处像是啄岩鸟巢的洞穴。
听到堤欧说今天要在此处过夜的玲,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帐篷,在哪里?”
“没有。”
“睡袋呢?”
“你没看见我手上什么都没有吗!”
“那,吃饭怎么办?”
“我会去采。不过,得先让缪维尔吃饱。”
堤欧带着缪维尔走向附近的森林,让它吃树果饱餐一顿。接着,堤欧开始帮缪维尔整理羽毛,并且检查缪维尔的身体是否有异状,同时还帮缪维尔按摩。知道缪维尔发出满足的“啾、啾”声后,堤欧他们才开始用餐。
此时太阳早已下山,在用针叶树树叶做成的火把照明下,堤欧准备的晚餐是从森林里采来的洛茉果实、尤栖种子,和山伽涅的根。玲边吃着这些食物,边抱怨着“好苦”、“好硬”、“好难吃”。
那你别吃不就得了。堤欧一面这么说,一面伸手打算从玲手中把食物拿走,但却立刻遭到玲以足技瞬杀。
真是个难搞的家伙。
今天早上……
堤欧他们遭到一群神秘的骑鸟士的袭击。
那名自称劳尔的铁假面男子,他的身份令堤欧十分在意。
从他在溪谷中飞行的技巧来看,应该可以断定他也是莱比奴之民。
如果他是盗匪,起行为举止却又没有盗匪那般粗暴的感觉。硬要说的话,他给人的感觉反倒比较接近军人。可是,无论是国军骑鸟兵团或圣法厅骑鸟兵团,应该都没有部队穿着那种铠甲才对。
结果无论是那些人的身份,还是玲的身份,自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是卡严杰尔巴派出的刺客吗?
“不可能吧……”
虽然自己如此否定,但这个想法却又一直在脑海里打转。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莱比奴与卡严杰尔巴向来不睦。在千年多之前,成为莱比奴之民的里比特人,在历史上正是被卡严杰尔巴之民赶出原有的土地,才来到现在这个大溪谷地带建国的。也因此从多年以前,两国便毫不厌烦地持续着漫长的敌对关系。
亚克是与卡严杰尔巴缔结友好关系的国家。
可是,亚克这次提议和莱比奴王家联姻,也试图与莱比奴之间缔结友好。可以想见卡严杰尔巴肯定不乐于见这桩婚事成功。
卡严杰尔巴是位于东南方。与莱比奴国境相连的庞大草原国家。
莱比奴则是有自然要塞保护的溪谷国家。
而被誉为“水之国”的大湿地国家亚克,则被包围在包含那两个国家在内的五个国家当中。由于两个互相敌视的大国与一个小国彼此之间的关系,让这片大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如果此时有人企图切断这条紧绷的丝线,那么……
堤欧将目光转向在洞穴内躺在干草床铺上的玲。
干脆直接向玲问个清楚吧!
但就算问她,她肯定还是会选择彻底的无视吧。而且自己现在也没有心情和玲轻松交谈。
拉拉和伊斯卡后来怎么样了?这件事一直让堤欧放心不下。
这两人身为骑鸟士的本领无可挑剔,伊斯卡是天才骑鸟士,拉拉也很会卖弄小聪明,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抓到才对。话说如此,他们毕竟只是业余的竞鸟骑手,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想到劳尔手中那柄染血的剑,又让堤欧增添了几分不安。
玲对于那两人的事一句话也没说。对于挺身帮助玲的伊斯卡和拉拉,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玲的那种态度也加深了堤欧的不耐烦。
接受把这家伙送往天都的委托,终究是个错误的决定。全部都是那个见钱眼开的臭老爹不对。等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把他那撮傲慢的胡须剃掉。
“堤欧,你平常都是那样吗?”
玲似乎还没有睡着,她的声音在洞穴内回响着。
“什么意思?”
“你平常和缪维尔那样吗?”
此刻堤欧正靠在缪维尔身上,因为这样比较暖和。
看来玲指的是这件事。
“我最近比较少这么做了。但这家伙还是小鸟的时候,我经常在鸟小屋内和它这样靠在一起呢。”
“堤欧和缪维尔,感情真好。看你们两个的样子,好像父子一样。”
“大概是类似这样的关系吧!因为这家伙也是我的亲人。”
缪维尔像是附和堤欧说的话,“啾”地叫了一声。
“那,好让人羡慕……”
“对了,你自己的亲人呢?”
玲并没有回答,堤欧自己也不打算面前触及顾客的隐私。不过,被玲忽视的堤欧仍旧感到不快,这也是人之常情。
“又开始拿出家传绝学了吗?”
堤欧讽刺地说道,当然这只是气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玲小声地回答之前的问题:
“我也有亲人,可是因为某些理由,已经无法再见面了。”
不知十分只是错觉,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堤欧无从得知玲是不是卡严杰尔巴的刺客,但是,他明白这家伙应该也背负着自己所不知道的沉重人生。
自己想成为国定竞鸟骑手的梦想,与玲所背负的东西低昂比,究竟何者比较沉重呢?堤欧不禁这么想。
“你想不想过来这里睡?”
两人之间出现了沉默。堤欧和惊讶起身的玲视线重叠,他发现这阵沉默与之前的无视不同,因为玲的视线中充满怀疑……
“傻、傻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到缪维尔的旁边睡啦!”
“那,还不是一样。堤欧,色狼。”
“色……我才不是色狼!我只是要你睡在缪维尔的另一边而已!而且你到底是从哪里学到那句话的?”
“我知道很多俚语。色鬼、下流,还有……嗯……变态。”
玲站起身,随手抱起地上的一堆干草,像是要和堤欧保持距离。
“好啦!随你便!我只是不希望你着凉而已。话先说在前面,我对像你这样的暴力女巨人,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喜欢的是更乖巧、温柔、楚楚可怜的女性……”
“没问题?”
“我就说不会对你怎样……”
堤欧一回头,发现玲已经走到缪维尔的身边,并战战兢兢地注视着缪维尔。仔细一想,前天玲才被缪维尔修理过而已。
看来她是在担心缪维尔会不会讨厌自己。
“放心啦,只要别碰到缰绳就行了。对吧?缪维尔。”
“啾。”
缪维尔叫了一声,并抬起左边的翅膀,似乎是要玲过去的意思。

玲小心翼翼地钻进缪维尔的翅膀下。
“嗯,好温暖。”
“对吧!”
除此之外,两没有再说些什么。
明天还得飞很远的路,今天因为劳尔那些人的关系,让他们绕了远路,明天必须把落后的速度赶回来才行。
*
堤欧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在缪维尔另一边的玲出声对自己说道:
“堤欧,伊斯卡和拉拉,担心?”
“啊?”
“明天,飞到附近的城镇,就放我下去。然后,堤欧可以回毕纳。”
听到玲这么说。堤欧心中对玲的芥蒂又少了几分。
“快递帕哈罗,使命必达。少废话,快睡吧!”

5
伊斯卡一整天都在接受质问。他昨天早上被骑着暗夜鹰的神秘骑鸟士们抓住,之后便被带往了毕纳镇上的天都警察洞穴。
他并没有遭到那些人以残酷的暴力对到。取而代之的,是天都警察让他坐在坚硬的椅子上,不厌其烦地盘问有关玲的事。
那名少女打算走哪条路前往天都?她是否有同伙?
但不管他们怎么问,不知道的事,伊斯卡自然没办法回答。
“你的父亲是个优秀的司祭,听说你也是令他感到相当骄傲的儿子。到天都的修道大学就读似乎是你的志愿,既然这样,你就不该让这件事在你重要的经历上留下污点。这些你应该也都知道吧!”
最后来盘问伊斯卡的中年男子,用亲切的语调威胁伊斯卡。伊斯卡瞥见那名男子的胸口挂着仅有圣法厅司教以上头衔的人才能够佩戴的念珠。
在找玲的人并非警察,而是其上层组织的圣法厅国家安全议会,甚至有可能是圣法厅本身。这么看来,抓住伊斯卡的那些暗夜鹰骑鸟士,可能也是圣法厅底下的人。但即使如此,伊斯卡仍觉得那些人身上的杀气非比寻常。
伊斯卡想起那名铁假面骑鸟士所握的剑。当那柄剑掉落谷底时,他看见那把剑的剑柄上,刻有不同于圣法厅圣堂骑鸟兵团的纹章。
那是一只十字形的鸟在两翼上各握有一柄剑的纹章。
那个纹章令伊斯卡十分在意。
伊斯卡离开了警察洞穴,就在他刚踏上洞穴前的壁道时,便看见一只红色的舞妓燕雀降落在自己附近,以娇小的身躯驾驭巨鸟的可爱骑鸟士,吸引了那些制服警察的目光。
“你怎么这么慢?伊斯卡。”
“因为我被彻底盘问了好几次呢。”
“我也是刚刚才被放出来的,堤欧的老爹好像还在接受盘问的样子。”
拉拉示意要伊斯卡坐到自己后面,伊斯卡也默默地接受拉拉的好意,她应该是想说些不希望被警察们听到的话吧?不出伊斯卡所料,当帕乌一飞到溪谷上空,拉拉便开口说道:
“伊斯卡,你怎么看这件事?”
“你是指玲的事吗?盘问你的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说玲是企图刺杀舒尔王的恐怖分子。还说她打算混入舒尔王与莉朵妮公主的婚礼当中,伺机杀害国王。”
“听他们这么说,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蠢毙了!玲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事嘛!恐怖分子有什么理由要在市集上跳舞呢?况且是不是有人想刺杀愚王,跟我也没关系。”
如果是拉拉,应该会这么说吧?如此预料的伊斯卡,在听到拉拉说出和自己预期一致的内容时,不禁苦笑了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每个认识玲的人,肯定都会和拉拉有相同的反应吧?在恋爱舞会上,仿佛在天空翱翔般跳着舞的少女,要与恐怖分子联想在一起,实在是太困难了。
可是,玲真的不是恐怖分子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有回事什么理由让圣法厅的大人物们为了区区一名少女,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那名叫做玲的少女,肯定是位足以对国政造成重大影响的人物。而有这种能耐的人,伊斯卡心底多少有个定数。
当然那不过是单纯的臆测,目前伊斯卡并没有将那些臆测转为确信的意思。这种和圣法厅及神秘骑鸟士集团有所牵扯的重大事件,伊斯卡希望敬而远之。
“堤欧不知道有没有事……希望那家伙没有碰到什么倒霉的事。”
拉拉在骑坐上的背影,让人觉得十分柔弱,平常她那野丫头的模样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现在的她变得十分多愁善感。要是她平常就那样的话,或许就连天都的年轻贵族们都会为之倾倒吧!
“你会担心吗?”
“因为那个傻瓜总是莽莽撞撞的,动不动又爱逞强。”
听拉拉这么说,伊斯卡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
“不会有事的,堤欧的命就是比别人硬,他到目前为止落鸟过那么多次,现在不都还活得好好的吗?”
“……你说的对,他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拉拉老实接受安慰的态度,反而放伊斯卡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6
“堤欧,那是什么?”
“大乌帽鸟。”
“那个呢?”
“黄森纹鸟。”
“那么……那个呢?”
“岩雀的巢。”
“喔~~那……在这里面的,是岩雀的雏鸟吗?”
“对……咦?喂!别靠近雏鸟!”
“哇!?”
只见岩雀的亲鸟飞出鸟巢,以惊人的速度朝玲猛扑。
堤欧立刻拉住玲的手,连忙带着玲逃到缪维尔身边。要是再晚一步,他们就会被亲鸟狠狠地修理一顿了。
“叽!叽!”
听见岩雀亲鸟发出的威吓声,缪维尔也不甘示弱地展开翅膀还以颜色。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
“叽!叽!”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
“你、你是傻瓜吗?靠近雏鸟的话,亲鸟当然不会默不作声的嘛!”
“傻瓜、不对。因为从巢里掉出来。那、很可怜。”
“它们才不是掉出来的,它们只是躲起来而已。岩雀的雏鸟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被养在巢外。你怎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呀?女巨人!”
“那,你应该早点说。有错的是矮子堤欧!”
离开城镇的第二天,堤欧他们抵达了法拉溪谷。
落后的进度多少赶了回来。在溪谷间飞行的路上并没有遇上追兵,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只是,现在降落在森林中,原本是打算让飞累的缪
维尔好好休息一下,但是现在这样一搞,反倒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
“叽!叽!”
“啾、啾!啾噜噜噜!啾噜噜噜!”
缪维尔的威吓声变得更加激烈,它甚至移动到岩雀亲鸟旁边,不断拍打着有十字纹的翅膀。堤欧连忙拉住缰绳打算制止缪维尔,但是他带着飞
行帽的脑袋反倒内缪维尔用鸟喙狠狠地敲了一顿。
眼前的亲鸟见状,便开始以像是拖着翅膀般的动作,一边振翅一边往远方逃窜。
缪维尔看见岩雀逃跑,立刻跟在后头追了一阵,知道看见亲鸟飞走,缪维尔才得意地夸耀自己的胜利。
“啾~~~噜噜噜~~~!”
“缪维尔,那只是拟伤而已啦……”
“什么是拟伤?”
“就是亲鸟假装受伤的样子,把捕食者从鸟巢边引开的手段。”
“喔~~那、真有意思。”
玲眨了眨眼睛,用食指抵着下巴,似乎很佩服岩雀的智慧。
只是不知此事的缪维尔,仍不断地鸣叫。
“算了,或许让它这样发泄一下压力也不错……”
最大的问题还是玲。
每次休息时,玲的双眼都兴奋地闪闪发光,并且对堤欧展开那是什么、这是什么的询问攻势。而且以相当的速度在溪谷中飞行,堤欧也得耗费
不少精神力。自己的体力究竟能否撑到天都,坦白说堤欧并没什么自信。
虽然玲在市集中也是这个样子,但就算是个外国人,这也实在有些奇怪。她该不会是真正的傻瓜吧?堤欧不安地这么想着。
“堤欧。停在那边树枝上,很漂亮的小鸟,叫什么?”
“只是虹雀而已。比起那个,你也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在休息。”
“你那绝对不算休息!”
“堤欧,那只虹雀,可以用这个叫来吗?”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玲把堤欧的话完全当成耳边风,伸手拿起鸟笛。这个绘有红色与蓝色小鸟的鸟笛,玲似乎相当中意,她总是把这个鸟笛挂在脖子上。
玲开始转动鸟笛的把手。
咕……喀咕、咕啾……
诡异到极点的声音,让虹雀们吓得呆立在原地。
“你真逊,那些鸟都开始对我们有警戒了。”
“堤欧,安静点。”
玲扬起了形状姣好的眉毛瞪了堤欧一眼,接着将手上的鸟笛把手转呀转。
咕咕……咕啾、咻、啾哔……
“哇哈哈哈!那是什么?拉肚子的声音吗?”
玲的眼神整个变了。她开始意气用事地猛转把手,森林中回荡起鸟笛诡异的声音。玲秀长的黑发,此时也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现在就连缪维尔也惊吓得僵硬在原地,上百虹雀开始慌张地飞上天空。就像连锁反应一样,在溪谷各处的其他鸟类,也跟着振翅逃上天空。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从来不知道鸟笛可以变成吓鸟的道具呢!”
堤欧一阵狂笑之后,发现玲一脸严肃地紧握着鸟笛。堤欧甚至还能见到玲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堤欧觉得自己就像是把小孩弄哭一样,内心产生一股强烈的罪恶感。他连忙止住笑,开始思考能让问题圆满解决的方法。
“借我试试看吧。你看,左手要这样用力握住木头的部分,转的时候让螺钉稍微摩擦就可以了。”
堤欧从玲手中接过鸟笛,为玲示范如何使用鸟笛发出虹雀的叫声。
叽哩、叽哩、叽哩、啾啾啾啾。
“那、真不可思议……为什么?”
“只要抓到诀窍,任何人都办得到。剩下的就只需要不断练习就行了。”
鸟笛发出的歌声吸引了虹雀,让虹雀们又重新飞了回来。
虹雀们停在堤欧头上的树枝上,开始和鸟笛一起唱起了歌。
叽哩、叽哩、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叽哩、叽哩、啾啾啾啾。
虹雀们展开七彩的翅膀与鸟笛一起唱歌。它们时而从树枝移到另一支树枝上;时而飞到地面;时而发出愉快的鸟鸣啭声,就像在天空飞翔一般
地跳舞着。
“好棒!堤欧,你好厉害……”
玲把手放在脸颊上仰望着天空,像个孩子般地感动着。她那新绿色的眼睛充满光辉,而带着笑容的红唇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堤欧甚至觉得如果让她继续聆听小鸟的歌声,她就会像在恋爱舞会的时候一样,和小鸟们一同起舞。
“你这家伙,真是个孩子啊。”
小鸟们的音乐持续在森林中回荡着。
堤欧此时发觉自己全身的疲劳,似乎也得到了慰藉。

7
莱比奴国的首都“席耶罗·艾多拉”。
别名“天都”。
拥有十五万居民的这座都市,全城上下都充满欢乐的气息。
其原因是降落在天宫广场的一艘飞行艇。那艘在机腹左右印有凤凰鸟纹章的飞行艇,此刻已收起了船帆。
到处都是险峻溪谷的莱比奴并未拥有飞行艇,因此,罕见的飞行艇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群众,但随着时间经过,众人的期待也开始转向他们原本
来此的目的。
应该就快从飞行艇中出来了吧?众人都等着看一名少女——莉朵妮·冯·克里尼斯塔。她是邻国亚克的第二公主,也是即将成为莱比奴王妃的
少女。
为了一个月后的婚礼,莉朵妮公主预定在今日拜访莱比奴,并居住在宫殿内。
国王与公主的婚事,同时也是国与国之间的结盟。群众们满心期盼着和平的未来,也为了能亲眼目睹新时代揭幕的瞬间,各个都引颈期盼少女
的登场。此时他们尚不知道期待终会转变成失望,并且在不久之后,失望也会转变为愤怒。
和平的钟声回荡在众人耳边,所有的民众都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历史事件的目击者。
*
“莉朵妮公主并没有在那艘船上吗……”
像是要挤掉脸上的皱纹般,里欧鲁克斯圣教皇睁大了眼睛,用着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
亚克国王家的飞行艇,距离降落已经超过了一个小时。
然而此刻尚未有人见到莉朵妮公主的身影,民众之间也逐渐骚动起来。
“您有什么打算?舒尔陛下。”
此刻他们正身处于一栋能够一眼望尽天宫广场的公立设施当中。
里欧鲁克斯走进身为国王的青年,等待国王回应。
面对身为国家最高指导者的国王,圣教皇的态度当中没有丝毫敬意。虽然圣教皇的用词恭敬,但他那隐约透露出不屑的眼神,仿佛就像是在看
着一只带着王冠的鸡。
“也不能怎么样吧!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公主怎么会不在呢?”
舒尔王的回应,也丝毫没有国家最高指导者应有的威仪。王冠被他歪斜地戴在头上,穿在身上的衣物也凌乱不堪。无论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这
是迎接一国公主之人该有的仪态。
这人竟然如此愚昧。里欧鲁克斯在心底叹着气,但正因为国王是这种人,自己才能如此轻松地让他任自己摆布。
“臣下受到了这封信。”
里欧鲁克斯交给国王的东西,是亚克王的亲笔书信,亚克王单方面地表示这桩婚姻将当作没说过。
“对方只用这样一张纸就像取消婚姻吗?他把我当笨蛋吗?亚克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舒尔王不悦地说道,并以颤抖的双手将信撕碎。
“亚克自古就是仅靠着谋略求生的国家,他们肯定有其他的盘算吧。”
“他们会有什么盘算?”
“这个臣下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国家遭到如此羞辱,据臣下所知,还是莱比奴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这件事必须绝不能默不作声。”
“那我该这么做才好?”
“现在立刻派出使者前往亚克,确认事情的真伪,接下来再根据对方的回答来下决定。”
“怎么说?”
“看他们是要再一次把公主送来,或者……”
“与我们兵戎相向……是吗?”
“一起都遵循舒尔陛下的旨意。”
这句话让舒尔王的嘴角浮现出冷笑,不明其意的里欧鲁克斯皱起了眉头。
“你还真会说呢!我的旨意根本动不了一兵一卒。莱比奴的军队只听圣教皇的命令,这是众所皆知的事。”
“陛下万万不可受那种流言蜚语的蛊惑。陛下可是莱比奴之王,身为一国之长的人若是被轻易愚弄,士兵与百姓也不会默不作声的。现下亚克
的命运,早已是风中残烛了。”
“哼!也罢,那种麻烦事,就交给圣教皇你全权处理吧,比起那个……”
“陛下有何吩咐?”
“公主也就罢了,凤凰鸟呢?既然都把飞行艇开来了,总不会连只凤凰鸟都没带吧?”
“不,听说上面并没有凤凰鸟。”
“什么……”
看见舒尔王闷闷不乐的表情,让圣教皇顿时哑口无言。
事情都演变到这种地步了,国王竟然还在关心一只微不足道的鸟,这样的思考逻辑实在令圣教皇难以置信。
“那就没办法了……对了,圣教皇……”
当舒尔王再次开口的时候,之前他脸上的郁闷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情绪的剧烈变化在这个人身上是常有的事。当舒尔王面对
越大的问题时,这种变化就越激烈,舒尔王停止思考、逃避现实的倾向相当明显,这个人简直就是愚者的象征。
“那位圣教皇特别赏识的圣堂骑鸟兵团副总长,最近哪儿去了?这一阵子似乎完全没见到他呢。不过,我们不久前还有在大圣堂那里见过面就
是了。”
“他现在正因为公事不在城内,国王找他有什么要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起那人说他也想看看凤凰鸟而已。我想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就算要潜入亚克抓一只凤凰鸟来,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就算不那么做,总有一天所有的凤凰鸟也都会是陛下的东西。”
“喔……原来如此。”
舒尔王的态度似乎对圣教皇的暗示没什么特别的感想,此时圣教皇也起身正准备离去。舒尔王以漫不经心的口吻对离去的里欧鲁克斯圣教皇说
道:
“啊、对了。说不定国内也会有凤凰鸟栖息呢!凡是总有万一,我打算命手下的人去找找看,你意下如何?”
“一起遵照陛下的旨意。”
走到门外走廊的里欧鲁克斯,伸手拍了拍衣服。愚王愚蠢的言行,让人有种自己被玷污的错觉。
凭那种国王想要支配大陆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别说是这块大陆,那家伙连治理好莱比奴这个国家都办不到。
“正是因为这样,天主才会赐予我力量。”
里欧鲁克斯小声地如此说道。

8
在亚克的飞行艇抵达天都的两天前——。
在玲的眼中,断崖仿佛急速往自己身后飞逝。他们以螺旋下降的方式闪避过眼前突然出现的巨木,接着又以高速穿越奇岩隧道。
堤欧还巧妙地利用溪谷间的上升气流,让缪维尔交互使用滑翔与振翅的方式,借此来减少体力消耗。
好厉害……
玲对堤欧驾驭缪维尔飞翔的技术如此感叹着。听堤欧说这一带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山谷,因此飞行路线应该只能靠直觉与经验来随机应变才对

但是堤欧仍毫不犹豫地冲入看不见后续路段的弯道。那种胆量及瞬间判断力,实在令人敬佩。但是,玲觉得这并非是最适当的飞法。
堤欧的飞法经常混合着胆量与无谋,也因此总是让玲的内心充满不安。
“堤欧,再慢一点。这样蛋一定会破掉的。”
“要我全力飞的人是你吧?而且我老爹说那个孵化器能撑得住大多数的冲击。再说,稍微飞得凶一点的话,还有助于帮蛋翻转位置呢!”
“这、才不是‘稍微’!”
就在玲从背后拉扯堤欧衣服的同时,来自侧面的乱流严重打扰了缪维尔的姿势。
就在快要撞上山壁的前一刻,缪维尔才有惊无险地保持了平衡。
“看吧!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你在背后拉我的关系!”
“借口、不好。”
玲用抱着堤欧身体双手使劲一压,堤欧发出了哀号声。
目前他们正朝向席拉索尔溪谷飞行。多亏了堤欧的技术,让他们已经补回了之前落后的进度。自称劳尔的骑鸟士及他的那些部下,从针岩谷之
后就再也没有碰到了。
照这样下去,应该能在预定的期限内抵达天都吧?玲如此想着。
到时候,我就得……
有感于自己背负的沉重宿命,玲不禁微微颤抖。这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家族。但就算她这么告诉自己,她的颤抖仍旧没有平息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永远和堤欧一起旅行下去。她心中的另一个自己是这么想着。她希望能在辽阔的天空中不断飞翔,不顾一切,随心所
欲地活着。
但那对玲来说,是绝对无法实现的梦想……
“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民众的俘虏。深蓝色的翅膀只是装饰。”
玲不自觉地说出姐姐常说的话。挂在她胸前的鸟笛随风晃动的模样,似乎也带有莫名的哀伤。
“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在骑坐上的堤欧转过头问道,这让玲有些慌张。玲不安地担心堤欧是否听见自己不小心脱口而出的母国语。
“我什么都没说。比起这个,堤欧,我想在空中使用鸟笛。这样说不定能在空中和小鸟们做朋友,可以吗?”
握着缰绳的堤欧困扰地皱起眉头。因为他觉得缪维尔差不多该休息了,现在他正打算让缪维尔降落到溪谷的森林内。
“别开玩笑了,要是缪维尔掉下去怎么办?”
“堤欧,我觉得你那样说相当失礼。我、好好联系过了。所以,我绝对要在抵达天都前试一次。”
“你稍等一下喔。”堤欧说完这句话,接着又在溪谷内飞了一段距离。即使玲对堤欧提出疑问,堤欧也只是叫玲乖乖等着。在大约经过一小时
之后……
“好、行了。你就在这里尽情地玩鸟笛吧!”
堤欧可能是在确认周围有没有猛禽吧。玲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个想法,接着她握住了鸟笛的把手,仿佛决心要展现出练习的成果般,用力地转起
了鸟笛。
啾噜啾噜哔、哔嘎、喀嘎。
“看,我用得很不错吧?”
“……还好啦。”
堤欧敷衍的回答让玲感到不悦。玲一脸“等着瞧”的表情,再次动手旋转鸟笛。
啾啾、咕啾、喀啾啾、啾啾啾。
堤欧心想,虽然声音不是很稳定,但也已经掌握到不是诀窍了。
“如何?”
“还很难说呢。”
“什么嘛,那种态度。”
正当玲打算在堤欧背后顶上一下时,溪谷中传来了鸟的叫声。
啾啾、咕啾、喀啾啾、啾啾……
啾啾啾、咕啾、喀啾啾、啾啾啾。
“看!听见了吗?我用的鸟笛,小鸟回应了。你听、你听。”
玲继续兴奋地转响鸟笛。
啾啰啾啰、啾嘎、啾啰啰啰。
听见鸟笛的声音,山谷中也响起了鸟鸣声,并且还以比先前更加嘹亮的声音加以回应。
啾啰嘎啰、啾嘎咕、啾啰啾啰啰。
啾啰啾啰、啾嘎、啾啰啰啰。
啾啰嘎啰、啾嘎咕、啾啰啾啰啰。
声音的主人们从洞窟的横穴中露出身影。那些鸟有着紫色的羽毛,眼部周边有以黄色构成的眼睛,再加上银色的羽冠,还有以浓密羽毛构成的
长长尾羽。那是一群色彩鲜艳的巨鸟。以巨鸟来说,它们的尺寸相当娇小,体格大约相当于人类的小孩。
“那些鸟,叫什么?”
“木灵鸟,人们大多称它们为天使鸟。它们是在这一带集体筑巢的。”
“喔~~~”玲稍微感叹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转响鸟笛。配合鸟笛的声音,天使鸟也愉快地回应。接着,其中一两只鸟,开始朝他们飞了过来。
它们说不定是打算吓走靠近他们巢穴的外人。玲不安地想着。
“天使鸟生气了?”
“不是。不过,缪维尔就很难说了。”
缪维尔因为受到惊吓,让它振翅的动作凌乱起来,并且开始发出威吓的鸣叫。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
听见缪维尔的叫声,天使鸟也齐声回应。
啾噜噜、啾噜噜噜。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噜。
那些天使鸟看来似乎一点也不怕缪维尔。不仅如此,他们在模仿缪维尔叫声的同时,也一只又一只陆续聚集到缪维尔身边。
玲原以为他们会被天使鸟攻击,但那些天使鸟的飞行方式,并未露出任何攻击性。相反的,它们反倒是相当愉快地在缪维尔身边飞来飞去。
在他们身边的天使鸟,大概已经多达二十只左右。当玲注意到每只天使鸟都带着充满好奇心的眼神看他们时,不禁讶异地出声说道:
“这些鸟,在跟我们打招呼。”
“嗯,你再试着转响鸟笛看看。”
玲听从堤欧的建议,再度转响了鸟笛。那些天使鸟随即跟着发出响彻山谷的鸣啭,再次演唱起清澈的歌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天使鸟飞近玲的身边,并且在玲的头上来一个侧翻。
其他天使鸟见状,也跟着模仿那只天使鸟的动作,他们一一飞过玲的头上,并且开始表演各种飞行特技。
由右到左、从头上到脚边,以数只组成队列飞翔的天使鸟,纷纷展现精彩的舞姿。不知是否受到那些天使鸟舞姿的影响,又有更多的天使鸟陆
续朝这里聚集,玲与那些鸟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玲举起手,天使鸟便像是亲吻玲带着手套的指尖一般,用嘴轻碰玲的指尖。
当玲伸手触碰天使鸟鲜艳的羽毛时,天使鸟就会停止振翅,让玲碰触它们的飞羽。
有着浓密羽毛的尾羽,轻柔地抚过玲的脸颊。
天使鸟也用它们的细脚和玲的手指握手。
不知不觉间,天使鸟的数量已经增加至数百只,溪谷中充满鸟儿们的舞姿。玲的四周是仿佛宝石般的天使鸟所形成的漩涡巨浪。这么大巨鸟聚
集在一起却不会互相碰撞,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嗯,好感动。太美了……”
真是名副其实的天使之鸟。天使鸟即使听到缪维尔发出的威吓声,也没有表露任何敌意或逃跑的意图。只是顺着自己的好奇心,自由地享受飞
行。
用着玲所没有的、自己的翅膀……
“够了吗?要是继续待在这里,缪维尔会发疯的。”
堤欧的话让玲回过神。
仔细一看,才发现缪维尔正“叽、叽、叽”地发出玲从未听过的声音。它抽搐的白色冠羽,似乎也象征它的忍耐已经到极限。
“缪维尔,对不起。可以走了。”
“好!”
缪维尔迫不及待地冲散天使鸟的鸟群,并且不断加速。玲回头望着跟在后方并且未立刻离去的天使鸟。接着,玲向帮她多添一件回忆的堤欧表
示感谢。
“堤欧,谢谢你。谢谢你特地带我去有天使鸟的地方。”
堤欧什么都会回答,只是将飞行帽压低,仿佛在掩饰自己羞涩的表情。
隔天,孵化器中的雏鸟破壳而出。

9
当天中午,玲打开孵化器,发现里面有一只雏鸟。
他们最初的反应是推卸责任。
“是堤欧不好!都是堤欧的飞法害的!”
“才不是我的错!你自己看,但不是被摔破的,而是雏鸟从内侧弄破的。”
虽然玲仍旧瞪着堤欧,但堤欧说的话也有道理。全身长满浓密褐色羽毛的雏鸟,正张大嘴巴、精神奕奕地讨食。它并没有死掉。
“可是,没想到那真的是巨鸟蛋……”
“那、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罢了。”
对堤欧暧昧的回答感到莫名其妙的玲,伸手抱起了雏鸟。比人类的婴儿大上五倍以上的雏鸟,没想到抱起来意外地轻,也意外地柔软。
“这只鸟的脖子真长,而且脚也很长。这到底是什么鸟的雏鸟啊?”
玲没有回答堤欧的问题,只是温柔地抱着雏鸟温暖的身体。
缪维尔看见突然出现的不知名雏鸟,便展开有着十字纹的翅膀,不断发出威吓声。面对这个挑衅起来尚嫌太小的对手,缪维尔最后只能不知所
措地退到一旁。
这并不是最糟的结果,但这下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
“其他先不管,不过,我们接下来也只剩下三个选择了。一就是这样带着雏鸟前往天都;二是带着这里照顾雏鸟;或是三到附近的城镇去。”
“不可以进城!”
因为城镇里一定有追兵。
“那就只剩下两条路可以走了,由身为雇主的你来决定吧。”
距离天都只剩下一天的距离。就这样抱着雏鸟,按照预定抵达天都是最好的选择。但在那之后,玲不认为雏鸟有办法承受到时将会面临的混乱
状况。
但若是停在这里,就无法在预定的时间内抵达天都。一旦错失时机,事情将会演变得难以收拾。
该这么做才对?
此刻雏鸟仍不断发出哔、哔的叫声,仿佛把玲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雏鸟心中没有任何怀疑,深信玲是个会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存在。
看见雏鸟圆亮的眼睛,玲做出了决定。
“到明天天亮之前,先在这里观察雏鸟的状况。是否要动身前往天都,到时候看情况再做决定。”
堤欧应该也是希望她这么做吧。因为堤欧就像是肯定玲做了正确的选择般地点头同意玲的决定。
“那么、堤欧。食物。”
“什么?”
“不给食物,雏鸟会死的。”
“所以咧?我又不知道它要吃什么?而且,我根本连这家伙是什么鸟都不知道呢。”
堤欧指着雏鸟说道。在无可奈何之下,玲只好尽可能简洁地回答。
“鱼。”
“什么?”
“那里有河。堤欧,去钓鱼。”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送货员,可不是渔夫!况且我也没有钓鱼的工具。”
“那、游泳去抓。”
“你想害死我吗?溪流的流速那么快,而且水也冰得要死!”
“就算那样,你也要想办法。”
“你是恶魔吗!”
“拜托你,堤欧。”
玲能依赖的人只有堤欧。玲目不转睛地看着堤欧,接着堤欧抓了抓头发,“啊~~”地叫了一声,在丢下一句“真拿你没办法”之后,便生气地
转过身去。
“我这么做是为了那只雏鸟,可不是为了你喔。”
堤欧丢下了这句话,接着找了一个合适的洞穴,在里面留下作为巢材的干草后,便骑着缪维尔离开。
*
玲在干草铺成的巢中,持续抱着雏鸟。
拥有小米色羽毛的雏鸟,把玲当成自己的母亲,它伸着脖子不断地向她讨食。无法回应雏鸟激烈要求的玲,只能不停地对着它说着“对不起”
,除了温柔地抱着雏鸟之外,她什么也不能做。
玲不希望它死掉。
这孩子和自己一样,同处受人摆布的立场。它被迫和同伴们分开,背负着必须独自活下去的宿命。明明拥有健康的翅膀,却不被允许为了自己
而振翅。
玲觉得这只雏鸟简直就是自己的写照。
对了,帮这孩子取个名字吧,就算只是名字也好,至少帮它取一个能在名字里自由振翅的好名字。
玲稍微想了一下,决定将它取名为“里贝尔达拉”,那是自由之翼的意思,虽然稍嫌太过简单,但想了一下,玲觉得这个名字相当适合这孩子

“里贝尔达拉。我绝不会让你死的,你要撑下去。”
为了不让雏鸟着凉,玲一直温柔地抱着雏鸟。
等到堤欧回来已经是傍晚了,他手上提着不知如何抓到的三尾鳟鱼。
“要在溪谷里抓鱼,智慧是最管用的,重点就是要耐心等待。首先把自己藏在洞穴里,接下来只要等猎物上门就行了。”
换句话说,堤欧是先等星河鸦来抓鱼,接着再叫缪维尔用他擅长的威吓把星河鸦吓跑,再趁机抢走猎物。
“那个,一般叫做强盗。”
“少管我。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这么做的?”
“为了雏鸟。堤欧、自己说的。”
“唔……”
虽然玲心怀感激,但还是忍不住想看堤欧咬牙切齿的样子。
这下食物的问题解决了。——不过这种想法似乎太过天真。
因为雏鸟根本不愿意吃别人给它的大鳟鱼。不知道是它不喜欢吃,还是食物太大块,在经过几次错误的尝试后,他们得到了一个结论。
“这孩子的父母,是将消化到一半的鱼吐出来喂给雏鸟吃的。”
玲和堤欧将视线转向了在墙边持续对雏鸟发出威吓声的缪维尔。
“啾……”
缪维尔想是抗议那种事它根本办不到似的,不断发出激烈的威吓声。像我这种完美的素食主义者,你们休想要我吃鱼!——它似乎正这么说着

就算切成小块,或是用火烤,雏鸟都不肯吃鳟鱼。此时雏鸟似乎已经叫累了,无力地瘫倒在玲的手臂中。
“这样下去,雏鸟会死的!”
“如果到镇上去的话,或许就能买到雏鸟用的饲料了……”
至少先让它保持温暖吧。堤欧边说边招手,要玲和雏鸟先待在缪维尔的翅膀下。
“到天亮之前应该都没问题。因为够暗的话,缪维尔就看不见雏鸟了。”
“啾……”
缪维尔似乎感到很困扰的样子。玲感受着缪维尔的体温,它甚至足以左右玲的命运。因此她绝对不能让这只雏鸟死掉。
可是……如果这孩子真的死掉的话……
“堤欧,如果我说……我希望一直飞到其他遥远的地方,你会这么做?”
过了一会儿,堤欧用着半睡半醒的声音回答道:
“如果是工作的话,就包在我身上;如果不是的话……”
“可以了……我明白了。”
他说的对。堤欧和自己只是送货员与顾客的关系。因为这几天堤欧和自己一直在一起的关系。让玲开始把堤欧当成是和自己相识许久的朋友,
然而现在的玲却觉得有那种想法的自己十分可笑。
“明天、我决定到镇上去。绝不能让这孩子死掉。”

10
人无法逃避自己的命运。
劳尔在七岁时便明白了这项真理。
当时他和他经营鞋店的双亲遭到王室公安警察逮捕,理由是父亲有莱比奴神殿骑鸟团的血统。
莱比奴神殿骑鸟团。
在千年多前,莱比奴教的信徒在卡严杰尔巴之民的压迫下,流亡至莱比奴的大溪谷地带。当时帮他们挡下追兵的部队,正是莱比奴神殿骑鸟团

为了守护神殿而组成的五千名骑鸟修道兵,在往后的三百年,都持续守卫着莱比奴与卡严杰尔巴的国境。
神殿骑鸟团的影响力随着其功绩逐渐扩张,于是便开始要求从圣法厅当中独立,不久后,甚至还与莱比奴王家彼此对立。
最后,神殿骑鸟团虽然落到遭王室肃清的悲惨下场,但就在神殿骑鸟团最后占据的纳普尔之地,他们却成功地刺杀了当时的国王。
那就是所谓的“纳普尔之乱”。
事后所有与神殿骑鸟团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都遭到王室逮捕。可是在那些人当中,仍有许多悄悄逃过肃清的人,而劳尔的家人正是那些幸存者
之一。
与神殿骑鸟团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都被送往修道刑务所。劳尔当时也被送往了刑务所,原本他应该再也不可能从监狱离开才对。
而救他逃离那里的人,则是里欧鲁克斯圣教皇。
你想洗刷神殿骑鸟团的污名吗?圣教皇如此对劳尔说道。
圣教皇还对他说:“你愿意复兴神殿骑鸟团,并且有朝一日,夺回被卡严杰尔巴夺走的莱比奴圣地‘索尔’吗?”
无论是当时或现在的劳尔,都无法判断他说的话是否正确。但是为了拯救被捕的双亲,劳尔决定跟随圣教皇。
自此之后,他的身份是在圣教皇秘密复兴的神殿骑鸟团中担任副总长,主要负责处理圣法厅的秘密工作。
劳尔深信不疑那就是自己的命运。
可是就连劳尔自己也曾有过试图逃离自己命运的经验。
十年前,劳尔溜出学童修道院,参加了竞鸟比赛。
他相信自己骑起巨鸟来,会比任何人骑得快,他想要成为竞鸟骑手来证明这一点。由于这种孩子气的想法,让他采取了行动。
结果这件事被圣教皇发现,让他有半年的时间重新被关回修道刑务所。
当时的行为实在是太愚蠢了。父亲之所以会在那段时间死在刑务所内,或许也是天主的旨意。
“人终究无法逃离上天要自己克尽的命运,无论任何人都一样。”
在赛普迪莫镇的一角,劳尔再次确认了这个想法的正确性。
穿着圆领长大衣的劳尔,此刻正在跟踪眼前的一名身材矮小的少年。
他的名字是堤欧,那名少年正是带着目标逃亡的骑鸟士。自从让他们逃走之后,他们就是劳尔一直在寻找的对象。他们可能是选择在溪谷内侧
飞行的关系,从那之后,劳尔一直无法掌握他们的行踪。
但如果他们要前往天都,就必定会经过这座城镇附近。没想到在此守株待兔,那名少年果真出现在自己眼前。劳尔心想命运的力量真是可怕。
但问题是现在在这里现身的人,只有堤欧一人。那名少女一定躲在附近,他们应该迟早会会合吧?如此判断的劳尔,决定默不作声地跟踪少年

赛普迪莫镇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
路人的态度与表情都十分恶劣,原因正是今早抵达天都的亚克国王家飞行艇。
为了与舒尔王之间的婚事,原本应该在船上的莉朵妮公主却没在船上。而亚克国单方面取消婚礼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民众耳中。
“全国性的侮辱!”
“制裁亚克国!”
在准备周全的舞台上,绝壁对岸的煽动家们正拉开嗓门,发表着激进的演说。有许多人因此停下脚步观看,或从洞穴住居的窗户中探头聆听演
说。
看得出来民众之间已充斥着与亚克国交战势在必行的气氛,一切都符合原本的计划。
而堤欧只是略显不悦地走在那些人群当中,劳尔看见他不久前曾走进店里购买巨鸟用的饲料,是让爱鸟吃的吗?还是用来喂他们手上的那只雏
鸟呢?
不管答案是什么,劳尔都不感兴趣。
他只关心如何确保被他视为目标的少女。
看见堤欧快步走过溪谷壁道,劳尔也静静地尾随其后。

11
我明白了两件事。
堤欧离开赛普迪莫镇回到了玲等待的洞穴。玲看见堤欧,像是等待许久般地露出笑容,接着便将堤欧买来的饲料喂给雏鸟。
她看起来就像是喂奶给自己孩子的母亲。雏鸟之前虚弱的样子就像假的一样,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将饲料吞入腹中。
“堤欧,谢谢你。这下就没问题了。啊、我替这孩子取了名字,还没跟你说。它叫里贝尔达拉,听起来不错吧?”
“里贝尔达拉?”
“对。自由与翅膀,这两个词连在一起的名字。”
玲那新绿色的眼睛闪耀着光辉,而她手上仍抱着凤凰鸟的雏鸟。在玲的笑容背后所隐瞒的东西,此刻堤欧已经明白了。
“堤欧,等雏鸟安顿下来之后,就到天都。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今天之内抵达。”
“为什么?”
发现自己的语气超乎自己想象的大声,让堤欧不禁咋舌。
玲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接着认真地说道:
“我不需要说明理由。堤欧的工作只要把我和这孩子送到天都就行了。那是工作。”
这的确是我的工作。但堤欧到了赛普迪莫镇后,便想起了某件事。
堤欧试图在脑中整理着该如何说明这一切,接着搔了搔头发。他认为自己并不擅长拐弯抹角,因此堤欧决定依顺序说出自己说知道的状况。
“似乎有艘飞行艇已经抵达天都了。听说公主不在那艘船上,因此让整座城都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些傻瓜甚至还不负责任地说要对亚
克国发动报复、战争什么的。”
玲不由得全身僵硬起来。
“飞行艇,已经到天都了……”
玲将里贝尔达拉放在自己的膝上,视线呆滞地在空中游移着。洞穴被寂静支配了一段时间。当玲再度将视线转到堤欧身上时,她的表情再度变
得像人偶般冰冷。就像他们第一次在针岩谷见面时一样。
“堤欧,你……莫非已经……”
“那只雏鸟,是凤凰鸟的雏鸟吧?”
玲并没有回答堤欧的问题,而是和过去一样不理会他。但是,堤欧并不在乎。因为就算玲什么都不说,他也已经知道了。
“你根本不是来自异国的旅行者。你其实是莉朵妮公主吧?亚克王家第二公主,莉朵妮·冯·克里尼斯塔。我没说错吧?”
*
有许多足以让堤欧得到答案的提示。
亚克公主来访,已经在相同时期出现的、来自关国的少女。
神秘的巨鸟蛋。
前往天都的委托。
在市集与溪谷的森林中,玲那与世俗隔绝般的无知以及像小孩的态度。
最后则是亚克王家飞行艇上,不见莉朵妮公主的踪迹。
即使自己再怎么迟钝,在这么多提示的情况下,也猜得出是怎么回事。
即使自己曾经被卡严杰尔巴送来刺客的传言迷惑,但仔细想想,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把如此重要的使命,交给像玲这种不知世事的大小姐负责。
而且还是个把巨鸟蛋当成宝贝般到处跑的刺客,这根本就是个笑话。
堤欧记得亚克王家为了祝福两国和平,确实曾说过要献上凤凰鸟。凤凰鸟是一种栖息在水边的鸟,脚与脖子像鹤一样长,并且拥有美丽鬃羽的
巨鸟。虽然雏鸟的颜色及大小和自己所知的不同,也还没有长出鬃羽,但并不难想像玲所抱着的雏鸟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加上自己又听见了
莉朵妮公主没有搭上飞行艇的消息。
把玲的行动解释成公主的单人之旅,那么许多疑问就能获得解释了。
但是,其中仍有许多堤欧无法理解的部分。
“你打算在亚克王家的飞行艇抵达天都前,先抵达天都宫殿吧?因为如果被人发现飞行艇里面没有公主,肯定会引发不小的骚动。但是,你为
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亚克的公主不待在飞行艇上,而选择一个人前往天都?
如果只是因为贪玩,那未免也太胡来了。
而且还有那个自称劳尔、代人追捕你的骑鸟士。根据劳尔的言行举止,以及他在溪谷中飞行的技术,他们应该是莱比奴派来的人。毕竟以盗匪
来说,他们的举止太过端庄,因此我猜他们大概是王室或圣法厅的修道兵吧?可是,他们看起来又不像是特地来迎接贪玩过头的公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原因,让你变成惹上这些麻烦事的当事人?”
堤欧像是发泄怨气般,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自己并没有责备玲的意思,但却无法克制自己激动的语气。
玲抱着雏鸟,静静地听着堤欧说话。接着玲像是下定决心般地闭紧嘴唇,缓缓地点头同意堤欧的说法。
“堤欧说的对。我真正的名字是莉朵妮·冯·克里尼斯塔,是亚克的第二公主。”
玲这么说道,接着她开始平静地叙述事情的经过。
*
“莱比奴为了与卡严杰尔巴交战,展开了各种行动。其中也包括先行夺下亚克的计划,而我的父亲则事先察觉了这个计划。”
听到这里,堤欧忍不住打断玲说话。
“怎么可能?莱比奴与卡严杰尔巴交恶虽然是事实,但为什么莱比奴非得主动和卡严杰尔巴打起来不可?”
“为了夺回里比特教的圣地‘索尔’,以及为了取回过去莱比奴之民所居住的大地。”
“可是就算两国的关系再怎么恶劣,现在的莱比奴也已经没有人会去想那种事啦!里比特人从大地上被赶走,已经是千年以前的故事了。”
话才说出口,堤欧脑中却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是舒尔王那家伙吗……”
玲立刻摇头否决了堤欧的想法。
“这一起都是圣法厅的里欧鲁克斯圣教皇做策划的,和舒尔王没关系。”
“唔……”
对里比特教来说,圣地“索尔”确实有其重要性。而掌控莱比奴政治的人并非愚王舒尔,而是圣法厅,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因此圣教皇是
幕后黑手的说法,也并非说不通,可是……
“我住在莱比奴,也没听过任何相关的传闻呀。”
“我的祖国亚克是个被五个国家包围的小国,立场相当艰险。但我国却仍残存至今,你认为原因为何?”
自古便依赖谋略存活的国家。世人对亚克是如此评价的。
“你的意思是亚克的间谍,早已存在于莱比奴王室与圣法厅当中了吗?”
玲并没有回答,只是露出暧昧的微笑。看来似乎是肯定的意思。
“我的父亲早已知道一切。因此决定让我与舒尔王结婚,令莱比奴无法对亚克发动战争,就像我姐姐之前被嫁往卡严杰尔巴一样……”
玲露出了哀伤的表情,并轻抚雏鸟的背。
“我的父亲并未透过圣法厅,而是直接向莱比奴王室提亲,那也是为了不让圣教皇从中阻挠。一听到亚克会用凤凰鸟当作聘礼,舒尔王便立刻
同意了这桩婚事。”
“那个愚人……”
虽然是自己国家的国王,但听起来也实在太丢脸了。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愚王。
“但是,我们都很清楚金黄色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和舒尔王结婚。他一定会设法阻挠,父亲担心圣教皇可能会派人袭击飞行艇。因此他才只是
用飞行艇当诱饵,要我一个人只身前往王宫。”
“那么,飞行艇真的遭到圣教皇派人袭击吗?”
“多半有,所以我才会在恋爱舞会上被人发现。如果不是他们袭击了飞行艇,圣教皇应该不会注意到我和堤欧你们在一起。”
“原来如此,所以那三个人也是圣教皇派来的吗?”
玲沉默地点头表示肯定。
“我原本计划要比飞行艇早一步抵达天都,接着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悄悄和飞行艇会合。如果到时察觉飞行艇有异,我就一个人进入宫殿
。一旦加入王室,就算是圣教皇也不会对我出手。由于圣法厅并非全都是圣教皇的共犯,因此就算时候我出了意外,和王室结婚的事实也不会
消失。换句话说,莱比奴会丧失对亚克出兵的借口,也无法发动战争。”
“那些就是你父亲亚克王想出来的策略吧?但是,玲却被长尾袭击,计划也全被打乱。然后你就遇到了我。”
“是的,我由衷地感谢堤欧。但其实我原本不应该认识你的。”
“为什么?”
“在我抵达天都前,我不可以和任何人接触,因为可能会导致那个人被卷入这场是非。实际上,现在就让堤欧感到很困扰了。”
“哼!原来是这种小事啊!”
玲低头望着堤欧,眼中充满歉意。听见堤欧这么说,让她多少松了口气。因为她曾怀疑自己是否对遇到堤欧此事感到后悔。
“不可以小看这件事,对手并没有堤欧像现在那么好应付。那个叫劳尔、带人追捕我的骑鸟士,很可能是里比特神殿骑鸟团的人。”
“里比特神殿骑鸟团……?我记得他们是背叛莱比奴,并且杀害国王的修道兵吧!可是神殿骑鸟团应该在很久以前就灭亡了。”
“他们被圣教皇秘密复兴了。在圣法厅内,那些人是专门处理地下工作的机密组织,十分神秘。”
原来如此,难怪那个叫劳尔的男人全身会散发出如此强烈的杀气,还有他那精湛的飞翔技术,如果说他是圣法厅地下组织的人,那么一切就能
够获得解释了。
“但话说回来,结果还是称了圣教皇的意嘛,只除了玲没被抓住而已。现在飞行艇上并没有莉朵妮公主,镇上也吵着说莱比奴受到亚克的侮辱
。换句话说,圣教皇也得到了让周边诸国难以插嘴的开战借口。即使你现在抵达宫殿,也已经无法阻止圣法厅和那些气急败坏的人民了。”
玲陷入了一片沉默,接着她抱起了凤凰鸟的雏鸟,并无力地说道:
“即使这样,如果我不去天都的话……”
玲或许也感到相当迷惘吧。她话中的最后几个字,最终被洞穴的寂静吞没。
这下事情可闹大了。虽然自己原本就不认为玲单单只是个暴力女巨人,但实在想不到她竟然会背负着如此严苛的宿命。和玲比起来,自己简直
是个小孩。成为竞鸟骑手的梦想,和她的比起来也只不过是种玩乐罢了。
可是……
“你……愿意就这样下去吗?”
“什么意思?”
玲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我是说,你老爸要你做的事,讲白了就是政略结婚嘛!你真的愿意为了那种事赌上性命吗?这就是我想问的,女巨人!”
“…………”
玲被问得说不出话来。接着她紧握双手,肩膀开始愤怒地颤抖,并等着堤欧说道:
“一直女巨人、女巨人的说个不停。才不对,是堤欧太矮了。矮子堤欧!”
“少啰嗦!现在我要问的是,为了政治和舒尔王那种人结婚,你真的觉得幸福吗?你昨天晚上才问过我,如果你希望就这样飞到远方,我会这
么做吗?其实你并不想结婚吧?你很想逃走吧?”
“不对。我……我……”
玲原本还想辩解,却说不出话。玲一头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低着头的表情。
从玲没有反驳这点看来,应该是被说中了心事。
仔细想想,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家伙也才十六岁而已,一般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都在轻松地享受人生才对。就像拉拉那个野丫头一样。
“如果你不想去天都的话,就说出来吧!我会带你到遥远的地方去。我可以和缪维尔一起把你带到一个圣教皇和你父亲永远不会追来的地方。

*
堤欧发现自己又了解了一件事。
这和是不是自己的工作根本无关,只是他自己想要帮助玲而已,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虽然明知按照常理,那是他不可能办到的事,而且那么做的话,连自己追逐的梦想也会变得一团糟。但尽管如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玲就这样
离开的想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堤欧的心里回荡着。
因此他才会激动地瞪着哑口无言的玲。
我想和你一起逃走。他期待着玲说出这句话。
玲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语地抱着雏鸟,过了许久,玲终于抬起头并开口说道:
“谢谢你……堤欧。”
堤欧原本以为玲在生气,却看见玲的嘴角带着微笑。堤欧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玲的脸上依旧带着让堤欧不知所措的爽朗笑容。
“堤欧,你不用担心。我要去天都。我要去和舒尔王结婚。一定来得及。”
“现在圣教皇应该正急着想把你找出来喔。”
“嗯。”
“被抓到的话,你会被杀喔。”
“嗯。”
“即使你能抵达宫殿,听说舒尔王可是个笨蛋喔。”
玲认真地握紧拳头说道:“那么,我就把王室占为己有。”
堤欧从玲那略显滑稽的态度中,看见了她的决心。明明只相差一岁,堤欧却感觉玲远比自己成熟。这也让堤欧感到十分不甘心。
“是吗……”
堤欧发现不久前在心中沸腾的热情瞬间冷却。一想到这里,堤欧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十分难为情,让他显得十分尴尬。
“堤欧怪怪的,脸好红。”
“少、少啰嗦!”
“……喔~~”
“你‘喔~~’什么啦!”
“没什么,别在意。”
玲开心地笑出声来。玲此时的表情就像一名极为平凡的少女,让人一点都不觉得她是位公主。
此时他们听见缪维尔振翅的声音。连这家伙都在笑我吗?堤欧恼怒地转头瞪了缪维尔一眼,这时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缪维尔正对着洞穴外面摆出威吓的姿势。在靠近赛普迪莫镇的此处,不太可能会有猛禽。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自己在镇上被人跟踪了。
“走吧,玲。我一定把你送到天都。”
“那样,好吗?我是一直欺骗堤欧的狡猾女人。你愿意冒着危险,带着我前往天都吗?”
“快递帕哈罗,使命必达。不要让我说那么多次,你只要乖乖地坐在我后面就对了。”
玲的眼睛亮了起来,“嗯!”地应了一声,并用力地点头表示同意。
玲闪亮的新绿色双眼,让堤欧的心激烈地跳动着。
为了不让玲察觉这个事实,堤欧连忙跨上缪维尔的背。
洞穴外有十二只鬼乌鸦。
而这边仅有一只缪维尔、两名人类,和一只凤凰鸟的雏鸟。
即使如此,堤欧仍觉得他有办法应付。
目的地的天都宫殿,剩下的只要全力飞行就行了。
但现实却没有堤欧想得那么简单。
缪维尔在飞出洞穴的同时,靠着冲鸟的招数撞开了挡在自己正前方的两只鬼乌鸦。
堤欧趁着鬼乌鸦惊讶的空档,一口气突破包围网。
接下来只需要直线朝天都前进就行了。他们已经没有躲躲藏藏的必要,只需要甩开所有追兵,尽早抵达宫殿就可以了。
堤欧的斗志透过缰绳传给了缪维尔,缪维尔每次振翅都让速度明显地提升。它的状况似乎很好。
回头一看,十二只鬼乌鸦紧跟在后。对方之所以组成V字队形,是为了让最前头的巨鸟消除风阻,让其他鸟拥有更快的速度。
“就算那么做,你们也不可能追的上全速飞行的缪维尔啦!”
“啾、啾!”
在竖起中指的堤欧耳边,抱着雏鸟的玲说道:
“不可以看旁边,上面有东西朝这里过来了。”
“上面?”
堤欧仰头一看,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有一块微小的黑店。黑店位在十分遥远的高空,但是那个微小的黑点却拥有令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它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行着。堤欧察觉到那个黑店的真面目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只鬼乌鸦。
“快抓紧!玲!”
“嗯!”
不等玲作出回答,堤欧便让缪维尔朝左边做了一个假动作。接着瞬间改变姿势,以顺时针轨道朝溪谷深处快速降低高度。
即使如此,上空的鬼乌鸦仍准确地瞄准了缪维尔。
这是仿佛枪尖般刺穿空气的急速下坠,而且还带着超乎常理的速度。
堤欧感受到一阵玲自己背脊发凉的战栗感。
“这、这招是……”
只有大隼在狩猎时会使用的垂直落下特技。
垂直俯冲!
“快闪开!缪维尔!”
“啾……!?”
那是刹那间的事。
全速飞行的缪维尔竟如此轻而易举地被对方击落,令堤欧完全无法相信。
漆黑的巨鸟伸出锐利勾爪,以惊人的速度刮过了缪维尔的翅膀,仿佛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
在初次目睹自己追求许久的梦幻特技后,堤欧随之感受到的是挥之不去的绝望。
即使如此,堤欧仍不会看错。当两只巨鸟交错而过的刹那,堤欧在强烈的风压当中看见了那名男子靠着漆黑鬼乌鸦背上的身影。
在铁假面深处,有双令人联想到老鹰的碧眼。
是劳尔吗……?
巨响拍打着堤欧的鼓膜。
接着,堤欧感受到一阵如暴风般的冲击。
美丽的橙色羽毛四散在广大的溪谷中。
堤欧上下逆转的视线,看见了玲被抛入虚空的身影。
“玲!”
“堤欧!”
两人伸出的手无法碰到对方,他们只能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和翅膀被击中的缪维尔一起坠入溪谷深处。
玲悲痛的呐喊声回荡在溪谷当中。

[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08-11-11 13:14 编辑 ]


第三翔 [Soaring High] 振翅高飞

1
“你总算回来了。”
当提欧回到畢纳镇上时,父亲迪亚哥出来迎接他。
提欧不敢正视父亲的脸。不仅如此,提欧糟糕的气色甚至让人觉得他不敢正视自己眼前的人生。
“抱歉,老爹,工作……进行得不顺利。”
“嗯。”
“没有拿到报酬。”
“嗯。”
“而且,缪维尔也……”
“是喔。”
老爹的回答很简短。他没对提欧多说什么,也没追问下去。老爹就像通通都知道了一样,坐在椅子上摸着胡子平静回应。
“老爹,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那边的搬运箱内有只稚鸟,你能帮我照顾它吗?”
“我知道了。”
提欧留下这些话之后,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明明是自己生活已久的房间,却让提欧有种莫名的寂寥感。自己真的每天都在充满此种气氛的房间内起居吗?
提欧他们遭到劳尔的袭击,使距离现在五天前的事情……
但是自己和玲都被抛出鸟鞍,并堕落到谷底。诺不是翅膀被击中的缪维尔在空中试图保护提欧,现在他可能早就死了。
当提欧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挂在岩棚的树枝上。接着,提欧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影时,不禁感到愕然。
即使事后他为了寻找缪维尔和玲而向下攀爬至溪谷底部的溪流,但最后也只找到卡在灌木丛不断挣扎的凤凰稚鸟。
他们两个肯定都被溪流冲走了吧?虽然提欧找了半天,别说是他们的下落,他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他们是从接近断崖顶端的位置堕落的。诺从那个高度掉下来,实在不太可能生还。稚鸟能够毫发无伤纯粹只是因为轻盈的身体和好运相配合的结果。
即使幸运得救,以玲的情况来说,她肯定会被劳尔率领的神殿骑鸟团抓走。诺真是如此,那些人也没有理由让莉朵尼公主继续活着。
而缪维尔的情况更加绝望。翅膀受伤的巨鸟无法取得食物,也无法逃离捕食者的攻击。在野生的环境下根本无法生存。悲哀的是,这就是大自然的规矩。
结果提欧根本无计可施,只能在隔天早上一路走到赛普迪莫溪谷,向父亲的朋友借了一只大鸽飞回畢纳。
途中提欧虽然也曾在溪谷找过几遍,但最后仍然没有找到玲和缪维尔的身影。
“可恶……”
提欧抱着膝盖躺在床上,一想到自己无法帮玲做任何事,就让提欧觉得心如刀割。
明明说好要带她去天都的。
快递帕哈罗,使命必达。自己明明把话说得那么满。
而现在连如同自己亲人的缪维尔也不在了……
“可恶,可恶,可恶!”
提欧对自己的无能感到厌恶。
自己失去一切的绝望感,让提欧感到头晕目弦。
为何只有自己活下来的罪恶感,更让提欧倍感煎熬。
提欧用棉被盖住自己的头。
接着,他像是要逃离所有感情一般,将自己内心封闭起来。

2
拉拉打算先把他捉回来问个清楚再说。
听到提欧回来的消息之后,拉拉和伊斯卡两人正在前往提欧家中的路上。
从提欧平安归来这点来看,他应该顺利带玲抵达天都了吧?
虽然每每想到袭击提欧他们的神秘鸟骑士,就让拉拉感到担心,但当拉拉得知提欧平安无事之后,另一种不安又接踵而至。
提欧和玲两人在独处的情况下前往天都,发生里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也是很正常的。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如果他真的有做过那种事的迹象,那么我就要重新画那张落鸟画,然后贴得满街都是。而且以后完全不跟提欧说话,打工剩下的面把也不分给提欧了。
“拉拉,你在自言自语说什么?”
伊斯卡骑着爱鸟佩加索,跟在拉拉身旁说道。此时拉拉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将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伊斯卡脸上那种仿佛看穿自己想法的微笑,让拉拉感到十分不悦。
“没什么,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听说你要把提欧捉起来质问,莫非那家伙做了什么坏事了吗?”
“所,所以现在才要去确认嘛……你少管啦!伊斯卡,你少说废话!”
“喔,这样啊……”
拉拉不悦的瞪着伊斯卡。令人生气的是,伊斯卡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丝毫没有动摇。伊斯卡的招牌笑容无论何时都不会破功。
拜伊斯卡所赐,辣辣的脑袋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这也让拉拉决定如果“不会的事”变成事实的话,就要在提欧最珍惜的竞鸟骑手肖像画上涂鸦。
不过拉拉的想法,却在听到提欧父亲的一句话后瞬间消失。
“不好意思,拉拉,伊斯卡。请你们暂时让那个小子静一静。”
听迪亚哥说,昨天提欧回家以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房间。
而且连平常就算掐着提欧的脖子也会把提欧拖出房间的低压哥都这样的拜托他们了,拉拉和伊斯卡他们也明白,肯定是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工作,不顺利吗?”
“似乎是。”
“那么,玲怎么样了?难道玲被追捕她的那些可疑的骑鸟士捉走了吗?”
“不知道,我也没有好好问过他。多半是那样吧。”
“怎么会……”
一想到玲在峦爱舞会上跳舞的情景,就让拉拉的胸口感到一阵刺痛。原本拉拉一直以为一定能和玲成为好朋友的。虽然拉拉知道当初自己邀玲去跳舞时是不怀好意,但现在拉拉是真心地希望能和玲再度在舞台上共舞。
而提欧失去缪维尔的事实让他们收到第二次冲击。
“骗人……缪维尔竟然死了……”
拉拉非常清楚对骑鸟士而言,失去爱鸟所代表的意义。而且对提欧来说,他救护把缪维尔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溺爱,那样的心情就更不用说了。
看见拉拉和伊斯卡不发一语,迪亚哥起身对他们说道:“最近有一只雏鸟需要我照顾,不好意思,你们请自便吧。”
迪亚哥可以转过身,这样对他们说道。
看着迪亚哥的背影,之前一直不发一语的拨着头发的伊斯卡开口问道:
“迪亚哥先生,那只雏鸟是凤凰鸟吧?”
迪亚哥停下了脚步,接着回头看了看伊斯卡。“嗯。”
迪亚哥似乎微笑了一下,接着便走下了阶梯。
“咦?什么?凤凰鸟?”
拉拉完全搞不清楚情况。刚才那个名字是现在让全镇……不,是让全国闹得沸沸扬扬的巨鸟名。原本应该是莉朵妮公主为了亲善而带来的珍鸟,如今热爱珍鸟的舒尔王竟然悬赏一亿贝则想要得到那只巨鸟。
真是个到蠢到极点的国王。姑且不论凤凰鸟是只有亚克才有的水边巨鸟,在现今自国与亚克关系如此险恶的时刻,应该不是国王在意凤凰鸟的时候吧?
但是那只凤凰鸟就在这里,刚才迪亚哥和伊斯卡都这么说了。
正当拉拉想向伊斯卡问清楚的时候,一丝卡却拉着拉拉的手臂来到溪谷之上。
“这全都只是我的臆测,因此要不要相信有拉拉你决定,我只希望拉拉你能静静地听我把话说完。”
伊斯卡接下来说出的内容,远超过拉拉的想象,因为伊斯卡告诉她,玲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莉朵妮公主,而且她打算带着凤凰鸟的蛋只身前往天都。
“为什么玲会是莉朵妮公主!?”
“你回想看看,之前为什么天都的警察不断的追问我们呢?他们拼命寻找玲的行踪,又是为了什么理由?虽然警察说玲是恐怖分子,但你应该也不会相信那种鬼话吧!而接踵而来的,便是亚克飞行艇上没有莉朵妮公主的问题。”
“听你这么说,确实有很多合理的部分……”
“另外还有件事我没跟你说,我在恋爱舞会上初次见到玲的时候,我曾用関国语向她打招呼。当时玲的神情十分慌张,我想那应该是玲担心她说自己从関国来的谎言,可能会被我识破的缘故。所以在那之后,她才一直。不敢正视我”
伊斯卡一边把玩着刘海,以便理所当然似的说出自己犀利的想法。
真不愧是天才,确实相当有说服力。
“原来如此。如果真是那样,为何莉朵妮公主要只身前往天都呢?”
“理由恐怕就是她一开始就知道会有某人打算对她不利吧!所以她才利用飞行艇作诱饵,只身前往天都。实际上玲也确实被人袭击了。”
“那么,袭击玲的那些骑鸟士又是什么人?那个铁假面抓住我们后,把我们交给了天都警察。那么说,那些人也是天都警察吗?”
“不是。”伊斯卡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接着说道:“他们的真正身份,恐怕是里比特神殿骑鸟团。”
“里比特神殿骑鸟团?我记得那不是‘纳普尔之乱’的……”
“没错。当那个铁假面骑鸟士受伤的剑掉落时,我看到剑柄上刻着十字星的鸟握着剑的纹章。而在最近这段时间,其实我一直在调查那个纹章的资料。”
继邻国的公主,接着又是只在教科书上听到过的历史叛乱组织。这让拉拉觉得有些混乱。
“为什么以灭亡的神殿骑鸟团会复活,他们袭击玲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我都还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神殿鸟骑士团与天都警察彼此勾结。在侦讯我的人当中,也包括了圣法厅的大人物。”
“如果连圣法厅都出面的话,那幕后主使不就是……”
“嗯,在背后主导这一切的人,很可能就是位居圣法厅最高地位的里欧鲁克斯圣教皇。圣教皇打算杀害玲,而玲留下了凤凰鸟。所以我猜测她不是被抓走了,就是被杀掉了。”
“如何?很有趣吧!”伊斯卡面露笑容,像开玩笑似地说道。
这已经不是有不有趣的问题了。那么夸张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边,让拉拉实在难以置信。别说相信,一般人就算想象都不可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提欧非得和这么危险的事扯上关系呢?这些事应该和提欧没关系阿!”
“这不需要理由,真要说的话明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命运……不要说得这么简单,运气不好的话,可是连提欧都可能碰上危险的!”
拉拉不知不觉地放声大喊。伊斯卡露出了北上的神情,并深深的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事情都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能够做的,就只有期望提欧朝日恢复原状而已。不是吗?”
伊斯卡最后几句话加重了语气,像是要拉拉认同他的说法。
“真的都已经结束了吗?提欧已经再不会被波及了吗?”
伊斯卡暧昧的点了点头,接着温柔的把手放在拉拉的肩膀上。
“记住,拉拉。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
伊斯卡留下了这些话之后,便骑着佩加索飞上天空。
真的是这样吗?就像伊斯卡所说的,自己真的不能为提欧做点什么吗?
即使拉拉如此自问,结果也只是重新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而以。
“我明明可以想出很多恶作剧的点子,为什么现在却派不上用场呢?”
一想到自己无能为力就让拉拉抱着膝盖,蹲坐在原地。


3
“你把提欧怎么样了?”
玲向劳尔如此追问。
玲对于自己无法正确使用里布特语一事感到非常懊恼。
但取而代之的是,此刻的玲全身充满了身为公主的威严,并且已命令臣下的态度严肃地注视劳尔。
公主的头衔与强势的态度,有时能成为使对手让步的武器,这是玲从小被父亲灌输的概念。
“你不需要知道,莉朵妮公主。”
可是,身披盔甲的碧眼美少年却对玲所说的话无动于衷。劳尔的态度并未失礼数,但是也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紧张。然而他的态度却充分的让玲知道,只要玲一抵抗,他随时都可以像斩杀许大鹭那时一样,毫不犹豫地将她当场斩杀。
他们在骑乘缪维尔逃亡的途中,就是遭到这名男子的袭击,而提欧他们也因此堕落谷底。其中只有玲被鬼乌鸦的钩抓抓住,并被带到这座洞穴来。
“他和亚克没关系,只是接受委托,送我到天都去的人。”
“是吗?那他只是这样的货色。既然如此,你呀不必在意他吧。”
“不对,把他牵扯进来的人是我,我须负起责任。”
“那我就教教你怎么负责吧。你必须暂时呆在这里,如果你有丝毫想逃走的念头,那名少年就会受到伤害。因此在这段时间内,你最好三思而行。”
“这么说,提欧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平心而论而已。”
即使玲怒视劳尔,劳而钢铁般的气息仍不见丝毫动摇。
玲相信提欧一定还活着,虽然从那种高度摔下去,平安无事的可能性相当低。但她并不相信提欧和缪维尔回这么简单的死掉。
“你叫作劳尔吧?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你的主人肯定不希望我活下去才对。为什么现在还让我活着?”
“这件事我并不清楚,或许是有其他更深的考量吧。”
“亚克的公主破坏婚礼的承诺,用那种荒繆的理由对亚克发动战争,事后如果情况不妙,打算再让我当人质吗?如果果真如此,你们只是白费功夫,我父亲不是会把女儿和国家放上天平衡量的愚者。与其如此,现在还不迟。你们应该把我送往皇宫,然后照计划举行婚礼。那样才是为了你的主人好,并且也是为了两国与国民得着想。”
“你所说的在下都能理解。但这一切都是天主的旨意,任何人都没法逃避命运。你现在之所以会在这里,也是命运的引导,所以请你放弃吧。”
劳尔说完这些后,接着说了一句“得罪”,便伸手扯下挂在玲胸口上的首饰。
“你做什么?无礼的东西!”
“若不是你打算把这玩意儿交给畢纳镇中的摊贩,我们就恐怕不会发现你了。”
玲惊讶得伸手掩住嘴。她想起首饰上刻有亚克的纹章,想必是那个纹章被那个商贩记住了。一切都是自己浅虑的行动,才招致国家,人民以及提欧蒙受灾厄。玲对自己的愚昧行动感到自责。
“不好意思,没有必要的东西都将交由我们保管。你挂在脖子上的另一样东西,也希望你能自动交出来。”
玲摇了摇头,并用双手紧握住鸟笛。
“绝对不行,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劳尔并不理会玲所说的话,使力将玲的手扯开。他握住鸟笛的手臂立刻被玲死命捉住。
“死也不交给你!放手!”
“鸟笛吗?身为一国公主的人,竟对这样的玩具……”
“对你来说只是玩具。可是,那是我的宝物!”
“这是你和那名少年的回忆吗?无味的依恋和愿望只会种下自我毁灭的种子,这点你还不明白吗?”
“少罗嗦!放手!”
玲的指甲深陷劳尔的手中,劳而冷峻的碧眼于玲的目光在近距离互相对持。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劳尔松手放开了鸟笛,并告诉看守的卫兵严加看守后,不发一语的消失在牢笼之外。
*
寂静降临在阴暗的洞穴里。玲手中握着鸟笛,默默地屹立在原地。
这里似乎是某处废弃的圣堂或神殿。洞穴的壁画上,到处都是因为风化而褪色的宗教壁画。这间牢房内有两扇小天窗、以岩石刻成的床,以及生活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设备。讷闭口是封闭的铁栅栏,玲自然无法自由的出入。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己必须一直被监禁在这个地方吗?
虽然玲希望至少能知道这里究竟是何处,但当然没有人会告诉她,因为她在被带往这里的路上,双眼一直被蒙着。从距离被鬼乌鸦袭击的地点仅需半个小时就能抵达来看,玲体侧这里应该是离天都不远的地方。
玲花了一段时间,确认房间内是否有能让她逃出这里的路,在得知徒劳无功后,玲便弯下腰坐在床上。
手边还没有任何可以当武器的东西。唯一可以用的羽毛棉被和毛巾,也是以稍加施力就能撕破的材质。
这里准备的十分彻底,说不定那个叫劳尔的男人连玲会使用宫廷武术的事业已经略知一二了。
竟有些微国力的亚克,再其漫长的历史中曾面临过数次危机,并且每次都顺利度过试炼。每次亚克都是运用谋略,并且将与其他国联婚的行为视作理所当然的。
但是即使是政略婚姻,也并非如此单纯。其实亚克皇家的女性自小便开始学习秘传的武术,并被叫到用来做为危机存亡之时的武器。
当联姻的国家对亚克露出敌意时,嫁出去的公主便可以用武术暗杀关键人物,籍此封锁他国的行动,而这也是亚克秘策中的秘策。
这种用来做暗杀术的宫廷武术,玲也是自小就开始学习的简中高手。
在漫长的历史当中,运用到宫廷武术的事例只有四溅。每件都没有公开,而被隐藏在历史黑暗当中。因此就常理来说,其它国家并不会对此有所防备。
玲想起自己曾在恋爱舞会上搁倒3个追兵。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开始让劳而对自己有所警戒。
玲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她这么做的时候,满脑子只挂念着一件事。
“提欧……”
玲相信他绝对还活着。正因为她如此相信着,因此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前往天都。而自己之所以能下定决心前往天都,全部都是提欧的缘故。
再见到提欧之前,玲一直在烦恼着。
虽然玲知道成为舒尔王之其实自己应克尽的命运,但内心却总是没办法接受。自己经常诅咒自己生于王家的命运,并不断希望将她从命运当中解放出来。
然后,她希望自己能够以自己的翅膀度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仔细想想,其实自己根本没有应该要守护的东西。无论是祖国亚克、父亲、母亲,说穿了都只是把玲当作政治道具在利用。玲无法接受为了那些人而葬送自己未来的命运。
改变玲想法的正是提欧,他愿意带着玲到遥远的地方去。他愿意带着她一起到圣教堂和父皇不会追来的地方。
他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他明明知道那种事不可能办得到的。
但也因为这样,玲抛开了所有的阴旎。
因为提欧,让玲清楚看到自己该做的事。
自己必须保护提欧。绝对不能让它、缪维尔、拉拉、伊斯卡、迪亚哥先生所居住的这个国家被战火玷污。
自己就是为此而成为舒尔王之妻的。
“我前往天都是身所决定的命运。因此这个命运将靠我的意志来实现,我绝对要去天都!”
玲紧握着鸟笛,向是发誓般地说道。
玲开始默默地把凌乱的髹黑长发绑成发瓣。
现在玲决定保持信心次女耐心等待逃离这里的机会。

4
此处是绝壁上的一处自然洞穴。缪维尔紧缩着身体,一动也不动的忍耐着寒冷与疼痛。
自从被鬼乌鸦袭击堕落谷底后,缪维尔被远远冲到这座溪谷已经过了三天。如果再被冲远一点,自己肯定会头下脚上的摔落至眼前的瀑布。
真是好险呀!缪维尔这么想着。
为了寻找能够藏身的地方,缪维尔登上了绝壁,把自己藏在这座洞穴内。
缪维尔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右翼被鬼乌鸦钩爪划破的伤口里了许多血。虽然伤口已经止血,但拍动翅膀时仍会隐隐作痛,不过它倒是可以慢慢展开翅膀,看来应该没有骨折。
另外,翅膀上的飞羽少了两根再加上背部裂伤,长时间泡水与出血也让全身的羽毛又粘又湿。
自我分析结束。(这都行呀= =b)
这样垦地内不会有问题高。这些伤势都只要花点时间就会恢复,少掉的飞羽也不是邻近的两根。又粘又湿的身体只要稍加整理一下,也会重新变得漂漂亮亮。
可是……
缪维尔战战赫赫地探头到洞穴外,眼下是一望无际的深谷,并且能看见溪水落入遥远瀑渊的景象。瀑布的高低差与卡塔拉塔瀑布没什么两样,在瀑渊的更远方则是广大的森林与无数岩棚。
自己目前的状况完全无法飞过去。虽然只要能飞到森林里,应该就能够找到食物,但以现在的状况来看,缪维尔实在没有能飞到森林的自信。
因为,眼前还有另一个令缪维尔感到棘手的问题。
又一直熊鹭正探头探脑的在洞穴上空盘旋。看来这里似乎是那只猛禽的地盘,证据就是那家伙每天都不厌烦的在这座溪谷的上空盘旋。
被发现就没戏唱了,缪维尔之所以用树枝遮掩住洞口,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那只熊鹭真的是个很难搞的家伙。
如果翅膀没事的话,缪维尔肯定能瞬间甩开那样的货色,就算要在空中狠狠的撞击一下对方的脑袋,应该也不成问题。毕竟那家伙和长尾比起来,是个足足小了两圈的猛禽。
对方肯定还只是只年轻的熊鹭,缪维尔稍微观察了它在这一带狩猎的情形,结果发现那家伙总是不断重复着可笑的失败。
森林某处好像有小鸟的築巢地,密茨只要有小鸟成群结队地向那只熊鹭挑战,它就会夹着尾羽逃之夭夭,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也罢。管他的。它的肚子不知不觉饿了起来。不管伤口又多痛,缪维尔都可以忍耐,但要它忍耐饥饿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会感觉冷得受不了,应该也是胃袋里没有食物的关系。
想起提欧每天早上为自己吃的东西,就燃缪维尔想立刻用同样的食物填满肚子。
提欧……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为什么在堕落谷底的时候,自己不能用脚牢牢捉住他呢……
一想到这里,就让缪维尔懊悔不已。每当回想起这件事时,缪维尔的身体就会剧烈的发抖着。
他希望提欧活下去,对缪维尔来说,提欧是无可取代的鸟骑士。除了提欧,他绝对不让任何人碰触自己的缰绳。因为唯有提欧是自己所爱的父母。
当缪维尔破壳而出、见到外面的世界的事,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提欧。
提欧那仿佛将自己温柔的包裹般、注视着自己的亲切眼神,缪维尔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自从那天起,缪维尔就一直和提欧形影不离。
我想见提欧。我想和提欧见面,再一次和他一起在天上飞翔。
所以我决不能死在这种地方,绝不能死。
绝对。
无论碰上任何事都要活下去。

5
下楼去洗脸台以外的地方,不只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实际上,提欧连今天是几号,星期几都不知道。
提欧摇摇晃晃的走进了事务所兼餐厅的地方。
得吃一点东西才行。提欧现在并不是因为肚子饿或想吃某些东西而来到餐厅的,纯粹只是昏沉沉的脑袋对他下达了该吃东西的指示。
因此无论提欧吃的是乳果果是、还是喝碗里的汤,他的味觉都像是故障一样,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自己已经坏掉了……
失去了玲、失去了缪维尔、现在也快失去自我了。
提欧觉得如果就这样坏掉的话,说不定就能见到他们。因此他去向要顺应这种想法,寻求解脱。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正当提欧这么想时,缪维尔那家伙突然在他的脑袋大吵大闹的对自己如此说道。那家伙就算不再了,也还是会找我麻烦呢!一想到这里,替欧不禁苦笑了起来。
伊斯卡和拉拉来看过你了,老爹这么对提欧说。
那些家伙平安无事,或许是少数让自己感到欣慰的是。
放在桌子上的报纸上面刊着菜比奴和雅科的恶化的消息。
看样子,才菜比奴和亚克之间争吵向最糟的方向发展了。
随你们高兴吧!替欧这么想着。
“不管那边都只会顾虑到自己,又有谁想过玲为了你们有多么苦恼?想打仗自己去打好了。想要竹枪的话,就尽管来向我要呀!”
提欧把怒气发泄在报纸上,气冲冲的把报纸撕碎。
“哟,你还活着吗?”
老爹从鸟小屋走上楼,看见了散落在地板上的报纸残骸。然而老爹还是一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态度,坐在自己椅子上。
“不好意思,老爹,今天我不工作。”
“无所谓,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工作。”
“我从明天开始会好好工作的。”
“哼!我看你的表情不会是像工作的样子。”
如果是平常的话,自己应该回嘴说:“我又不是用表情来工作!”才对。
可是今天自己既没有回嘴的力气,也没有回嘴的干劲。
“看来你真的是连一点干劲都不剩了。也罢,我另外帮你准备了一份工作,跟我下来。”
虽然提欧搞不清楚老爹想做什么,但还是决定乖乖跟着老爹下楼。
“别吓到啰。”
即使老爹这么说,当提欧走进保育室时,仍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提欧在保育室内看见一只他从未见过的巨鸟。
那只巨鸟全身长满金黄色的羽毛,外观看起来既像鹭,又像鹤。说是鹭则嫌脚太长,说是鹤则嫌脖子太短。而另提欧最惊讶的是覆盖在巨鸟周围的浓密鬓毛,简直就像是鸟版的狮子。
“这、这是什么玩艺儿呀?”
“它是你带回来的雏鸟。”
“胡说!那家伙应该是更偏褐色,而且也没那么大只!”
眼前的巨鸟比提欧还要高,身高和猩猩转世般的老爹不相上下。
“褐色的羽毛是雏鸟的棉羽,那些都掉得差不多之后,地下的金色正羽就冒出来啦。”
“那老爹的意思是了,这家伙一出生就已经长出正羽了吗?”
“确实是这样,而更叫人惊讶的是,这家伙明天就能飞了。”
提欧屈指算了一下,他记得自己是在雏鸟孵化六天后回家的。
“老爹,我在房里呆了几天?”
“你连这个都不记得吗?蠢蛋!七天拉,七天!”
“那么说,它出生才不过十三天,可它却已经快能飞了?”
提欧虽然难以置信的看着雏鸟。雏鸟不知是否是因为刚吃饱的关系而微微半闭着眼,似乎很舒服的休息。
凤凰鸟是仅栖息在亚克的稀有种。成鸟就如凤凰鸟这个名字一样,拥有宛如凤凰般的外貌。颈部有魅力的鬓毛、翼展超过各种大型猛禽,据说凤凰鸟的翅膀能飞得比任何鸟都快,至于那是否为事实,提欧就不知道了。
“看来凤凰鸟算是早成型的吧。鸟类当中也有一出生就能走能游的。虽然那些鸟大多是像鸡那样、或是在陆地上生蛋的水鸟,但这家伙的脚不是用来划水的,腿也很长。种类因该比较接近在水边步行生活的鹤吧。不过,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早成型的呢!”
老爹毫不掩饰内心的兴奋。老爹兴奋的原因不只是这只鸟的稀有,而是身为竞技鸟的饲育者,他能察觉到这只鸟所拥有的可能性。
“从明天开始,你就开始帮这家伙进行飞行训练吧!”
“要我训练?可是这方面老爹应该比我专业吧!”
“这是玲小姐留下来的雏鸟!还是由你照顾比较好。”
“玲的雏鸟……”
看着体格已经不能成为雏鸟的凤凰鸟,提欧伸出了手。凤凰鸟的体温传到了提欧的手上,此时提欧总算想起了玲帮它取名为里贝达拉这件事。
虽然只有几天不到的时间,但里贝达拉确实是玲抱着养大的雏鸟。这让提欧不禁涌起了想亲手将它养大的念头。
“明白了就快去准备,训练时你们得睡在针岩谷那里,反正长尾也不在了。明天我会挑两只大鸽来搬它,去准备一下你自己要吃的东西。”
“为什么?得睡在那里,从家里飞过去不就好了?”
“你看看这个。”
老爹说完,便把一片被提欧撕破的报纸纸片递给提欧。提欧勉强看出了‘凤凰鸟’与‘一亿贝哲’的文字。]
“那个舒尔王在这家伙的脑袋上押了一亿资金。要是被人看见,可是会天下大乱的〉”
“咦?等一下!”
“啊?”
“老爹,为什么你会知道这家伙是凤凰鸟?我根本没有跟你提过吧!”
“从玲小姐来到我们家时,我就隐约执意到了。因为蛋壳的另一面,因了一个小小的亚克徽章嘛!”
“什……么……”
出乎意料的打击让报纸的纸片从提欧的手上滑落,会有人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的吗?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很正常呀,因为我没跟你说嘛!”
“你,你这个臭老爹!’
提欧超过忍耐极限,脱口说出自己最习惯的句子。他感觉有点晕眩,说不定自己脑袋的血管已经爆了。
看家老爹那张须子脸上露出奸笑,让提欧的症状更加恶化。
”你总算是恢复老样子了。“
”老爹对提欧这么调被完提欧后,接着补充道:
“无论我们是否接下委托,玲小姐都一定会去天斗,那女孩的眼神是这样告诉我的。因此,我才认为让你去保护她比较好。之所以不说,算是我为了不让你太紧张的父母心吧。”
玲的眼神……
提欧想起了最后在洞穴中,令决定要前往天都那时的事情。
在塔纳新女色的眼睛深处充满了坚定的意志。
那是情愿为了国家,牺牲自己人生和愚王结婚的坚强少女所拥有的眼神。
而玲所照料过的里贝尔达拉,现在正在自己身边。
“老爹,不好意思,我想找我的意思来训练这家伙。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哼!随你高兴吧!”
提欧下定决心。他要培养里贝尔达拉,然后和他一起前往天都。
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向舒尔王那家伙证明玲的意志。为了把玲曾拚命想抵达国王身边的事实,清清楚楚地让舒尔王看见。

6
来到这里之后,不知经过了多少天了。
缪维尔知道自己的体力已到达极限。
肚子好饿,空无一物的胃袋痛得像是一条扭紧的抹布。当饿得两眼发昏的时候,缪维尔曾无奈的尝试吞食小石头,结果也只是让尾变重之外,肚子也只是变得更饿而以。寒冷让他感觉到四肢无力,就连站起身都得花上不少功夫。
它的身体中到让它几乎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身体。如果现在跳入水中,应该会一路沉到底吧?
胆汁的庆幸的是,翅膀的伤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虽然还会感到疼痛,但振翅已经没有大碍。一位自己持续整理羽毛的关系,原本湿湿粘粘的羽毛也比之前的状况好上许多,差不多已经恢复到足以受风的程度了。
找这个状况来看,要飞行应该不成问题。虽然飞不了多远,但应该还可以飞越瀑渊抵达森林。
一定得在饿死之前抵达那片森林,在森林里一定能找到食物。问题只剩下那只熊鹭了。
平自己现在的实力,想甩掉它是不太可能的。因此在费尽森林之前,一定不能被那家伙发现。
打定主意的缪维尔,在这数日的观察当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
那只熊鹭在天刚亮没多久时,绝不会现身。
缪维尔猜想应该是风的缘故。因为天刚亮的时候,或许是大地还不够热,溪谷内并不会产生上升气流。没有上升气流就不能用滑翔的方式轻松飞行,所以那小子才没有在天亮时立刻出来觅食。缪维尔认为那小子是个懒散的懦夫。
缪维尔从洞穴里面探出头,仰望着逐渐变亮的天空。不出所料,溪谷内几乎没风,也没有看见熊鹭的身影。
机会就是现在。等到明天,自己可不一定还有飞行的能力。
飞吧!飞到那座森林,让胃袋里塞满食物吧!
缪维尔挺起自己沉重的身躯,在洞穴的边缘展开翅膀。
在拍动几下翅膀后,缪维尔确定翅膀还能动。接着,缪维尔又顺势用力拍了几下,突然涌现的疼痛感让它的动作稍感僵硬。但也因为疼痛的关系,让缪维尔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久久未活动的翅膀肌肉,逐渐找回了几分感觉。
好!上吧!
缪维尔像是要把风包住般的展开翅膀,奋力德在空中振翅。
因为脱落的羽毛和粘湿的羽毛,让风穿过了翅膀间的缝隙,这让缪维尔感到十分不快,也让缪维尔必须更加拼命地往前飞。
每次振翅,翅膀都会隐隐作痛。因为体力流失的关系,翅膀变得十分沉重。它知道自己并没有飞出预期的轨道,它的高度正在逐渐下降
随着时间的经过,缪维尔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飞翔还是在堕落。
即使如此,它还是奋力地拍着翅膀。无论飞得多么难看,缪维尔都专注的不断振翅。当缪维尔振翅、振翅、再振翅的时候,他看见森林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疼痛、寒冷、空腹、目眩,缪维尔全身承受着这些痛苦。除非心脏破裂,缪维尔都意志忘我的不断振翅。
这种程度的痛苦,早在被提欧训练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因为提欧那小子平常实在太不讲理了。
当我还是幼鸟时,他就让我在针岩谷里跑了一整天,其他像背着五人重的货物啦、故意向猛禽挑拨、让猛禽追着自己跑啦,有一天它还要把我丢进河里,要我游泳逆流而上呢!我用自己不是水鸟的肢体语言抗议,但提欧根本视而不见。因为他的关系,我还几次都差点挂掉了。
跟那个时候的痛苦比起来,这点小事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要能和提欧见面,这些痛苦根本连屁都不算。
正当缪维尔咬紧鸟缘努力飞行时,风向改变了。风向是支撑着缪维尔的身体般,从下方不断地往上吹。缪维尔因为稳住飞行轨道而感到幸运,但这幸运只是暂时的,因为他感受到了危机。
这是上升气流。
好似布寺偏偏今天这么快就吹起了上升气流,这根本是个骗局!
该死!缪维尔瞪着天空这么骂着。
不知是否因为这个行为遭到了天谴,上空正巧出现了熊鹭的身影。那不是平常的飞法,熊鹭用力拍着翅膀,笔直的超缪维尔扑来。
被发现了。缪维尔清楚地看见熊鹭闪着凶光的双眼。
森林就离自己不远了,如果能逃进那片森林里或许还有救。
缪维尔连忙上下拍动翅膀,拼命拨着风继续向前飞。但他的速度始终没有变快,缪维尔看见那只该死的熊鹭满脸得意地从它身后逼近。
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似乎只要张开翅膀就能碰到的森林,感觉竟是如此遥远。
可恶!既然要死的话,至少要给它点颜色瞧瞧。
到了最后的最后,缪维尔重拾了平常不服输的气魄
正当她基础力量准备反转的时候……
森林动了。
不,是树木的树梢忽然隆起,就像是树枝齐飞上天一样。
缪维尔之所以会发现那是一大群的小鸟,是因为他听见了如洪水般“嘎!嘎!”的吵杂声。仔细一看,
那些正是平常向熊鹭挑拨的小鸟。
不是是否为琼鸟的同类,一群缪维尔仿佛一拍翅膀就能驱散的灰褐色小鸟组成了惊人的集团朝着这边逼近。那些鸟群既像云块,又像一个巨大的生物。
数量可能不下数万,某威尔士再没想到那些小鸟的数量竟然这么多。
它总算能了解熊鹭向套作的心情了,小鸟集团齐声发出了宛如地鸣般的嘎嘎声,那么多鸟向自己逼近过来的景象,老实说连缪维尔也为之战栗。
“啾噜噜、啾噜噜噜噜!”
威吓没有作用,即使想逃走,身体也不听使唤,某威尔只能顺着原本飞行的方向一头栽进大群的胫鸟中。
占据耳朵的嘎嘎声与狂风暴雨般的振翅声,夺走了缪维尔的听觉。它的实现仿佛被一片灰色的乌云覆盖,几乎看不见前方。
没有任何直接的攻击,但感觉也不好受。
缪维尔忘我的继续振翅。等它察觉时,它整个身体早已冲进了大树的树梢内。
大树的枝叶噼里啪啦地在自己身边四散,最后缪维尔的背部硬生生地摔在草地上。
嘎!嘎!嘎!嘎!嘎!
为了逃离强烈的威吓风暴雨熊鹭的钩爪,缪维尔连忙躲到大树之后。缪维尔的体力就在这个时候到达了极限。
在琼鸟持续发出的威吓声中,某威尔几乎完全失去意识的蹲在原地。
无论是疯狂的琼鸟与熊鹭,,偶维尔统统都看不见。
缪维尔仅存的意识中,全都是提欧的长相。

7
克在墙壁上的伤痕已经超过了三十条。
玲利用那些克痕,记录自己在这座阴暗的洞窟经过的日数。玲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耐心的等待机会。
这座像是神殿遗址的洞穴,似乎是专门用来监禁玲所准备的设施。若辈人知道亚克的莉朵妮公主在莱比奴国,圣教皇应该也会有所顾忌。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才尽量掩人耳目吧?
这里之所以没有夸张的管理规模,肯定也是因为相同的理由。
狱卒共有四人。他们彼此采用轮班制,按时换班。一天用餐两次,内容是面包和汤,以及少量肉类与蔬菜的简单食物。即使如此,所有的食物都确实经过调理。从食物都是热食来看,除了狱卒外,应该另外又负责调理食物的人。
玲从狱卒们的对话中得知了他们的名字,还听出另外还有五名常驻的实兵。
只为了监禁一位少女就动用那么多人,可见圣教皇确实是煞费苦心。但是想要关住玲,她时候肯定会为了动用的人手太少而后悔。
圣教皇至少也该把牢而留在这里才对,如果那个仿佛锐利大人办的男人在这里,就算是玲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玲已经从狱卒口中得知老尔现在正呆在天都的情报了。为了和亚克的战争,现在圣法庭上下应该忙得焦头烂额吧?
逃亡的条件齐全了。劳尔曾经说过悲观在这里是自己的命运,而玲决定让劳尔知道他错了。
“莉朵妮公主,吃饭的时间到了。请呆在原地别动。”
看见那着托盘的狱卒,玲回答道:“我明白。”
一切符合计划,送食物来的是四名狱卒中最年轻的男人。只有这个男人会把牢房的钥匙带在身上,直接把食物送过来。玲早已全部观察过这类的习惯。
玲靠拢膝盖坐在地板上,维持她平常一贯的姿势。玲距离铁栅栏的距离和自己的身高相差无几,当狱卒看见玲呆在伸手也碰不到牢笼的位置、保持一贯姿势坐在地上后,便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对方不过是在皇室长大的年轻少女,手中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当作雄奇的东西。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成为了大意的基石。
玲确实没有凶器,手边仅剩的鸟笛可说是玲唯一可用的道具。鸟笛的螺钉是金属制的细长金属棒。如果运用得当,也可以挖出人的眼珠。
可是,这个鸟笛是提欧买给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宝物,也是自己远离公主的立场,在有生以来初次自由生活的市集之日众,所留下的重要回忆。
绝不能让血玷污这个宝物。
那么自己仅剩的武器就只剩下自己的身体。对玲来说,这样就足够了。因为在以暗杀为主的宫廷武术中自己的肉体正是独一无二的凶器。
狱卒从牢笼上方打开了一个微小缝隙,将食物推进监牢内。
就在这一瞬间,玲行动了。
玲绕到脖子后的手握着一条黑色的绳子,绳子的真面目正是玲及地的长发,绑成辫子的头发,是足以用来杀人的绝佳凶器。玲之前将自己的头发一根一根地扯断,全是为了此刻所作的准备。
玲看准时机,从手中抛出了黑色的凶器。
看见绳子突然从铁笼中串出并缠住自己的手腕,男子吓得不知所措。
“什……”
男人之所以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大叫,是因为有另一条绳子紧紧勒住了他的颈动脉。
接着,玲对紧靠着牢笼上的狱卒小声说道。
“你可以放心,姓名和钥匙一物换一物。”

8
在天都大圣堂上空,超过五百只巨鸟组成了整齐的队列。
在那些巨鸟上,分别有国家骑鸟兵团与圣法厅圣堂骑鸟兵团的骑鸟士。
“这场面真是壮观。”
里欧鲁克斯圣教皇仰望天空说道。
劳尔在一旁点头同意圣教皇的话,同时也稍稍皱起了眉头。
上空的空降兵团正在向国境附近的军事用溪谷前进,目的是对亚克施压,迫使对方割让部分领土。
国名的意识已一致允许使用武力。何莱比奴有邦交的周边诸国,对这次的时间也没有不是好歹得去谴责莱比奴。
全部都按照圣教皇得计划进行,国政正顺利的朝向与药可交战的方向推动。
“劳尔,亚科那边好像拍出了新的使者。亚克的策士究竟会说了什么?拿到他们到了这个时候,还需要无谓的抱怨他们已经把莉朵妮公主送出来了吗?”
“这个……”
“怎么?说来听听看。”
“这次探们提议让莉朵妮公主的妹妹与舒尔王成亲。”
教皇睁大眼睛看着劳尔,接着他愉快的放声大笑。
“亚克的第三公主才刚满十岁吧?他们想靠那种小丫头和舒尔王成婚,让自己苟延残喘下去吗?呵呵。你怎么看?劳尔。你觉得亚克王当真会说出这种可笑的提议吗?”
“既然对方是亚克王,他真正的想法属下实在无法参透。但属下推测,对方应该只是在拖延时间。”
“我也是这么想。趁拖慢我们的行动的这段时间,他们应该正拼命的充用卡严杰尔巴向我们动手吧。我已经截获一艘亚克飞行艇飞往卡严杰尔巴德报告了。因此我们也必须尽早行动。亚克是水之要塞,只要能抢先占下那里,卡严杰尔巴耶就不敢贸然对我们动手了。”
心情始终愉快的圣教皇,再度抬头仰望天空。
这样真得好吗?劳尔如此自问。
亚克一定不会同意割让领土的要求,毕竟他们就是为了回避这种状况才策划这桩政略婚姻,一见情势不对,他们也立刻计划让卡严杰尔巴卷入这场纷争。
如果对手只有亚克,当然不是问题。但如果连卡严杰尔巴都变成对手的话,那枚不难想象莱比奴是必得付出惨痛等代价。
天子真的打算让这个时代的子民承担这种命运吗?
“怎么了?劳尔。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在那仿佛年轮般的皱纹当中,可看见圣教皇正用他那对混浊的双眼看着自己。
面对那似乎能看穿一切的市县,老尔深深低下了头。
“家母过世了……”
因为是继承神殿骑鸟团血缘者的亲人,因此劳尔的母亲被监禁在修道院刑务所里,而他在三天前接到了她去世的消息。
似乎是罗患的肺炎恶化导致她病逝的。虽然在圣教皇的协助下,劳尔让母亲进入了修道院的医院,但追后仍旧回天乏术。
劳尔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母亲了。当劳尔离开修道刑务所的那刻起就已经登记为死亡,在户籍上则是以其他人的身份过活。因为这样,自由面会亲人是他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
“是吗?”
胜家黄为死者简短祈祷,接着对劳尔问道:“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他指的是劳尔对未来的计划。
看见圣教皇平静的态度,老而明白圣教皇早已知道他母亲的死讯。
“你是为了拯救被关入修道院的双亲,才决定加入神殿鸟骑士团的吧?现在你的双亲都以蒙主宠召,你的户籍业已是完全不同的身份。换句话说,你已经自由了。”
“自由……”
那时劳尔小时候一直渴望的东西。无论是血统、家族,甚至是命运,能够无视那些东西的束拨,一直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
他甚至有种错觉,认为只要能获得自由,自己就能任意飞翔到任何地方。
而在十年前,当他明白那只是幻想之后,就不再做梦了。人终究无法违抗命运。即使改变了过去,仍然无法改变自己体内所流的血、与双亲的羁绊也不会就此消失,也无法抹灭蚁神殿鸟骑士团的身份在圣教皇手下工作的事实。
劳尔这一生都是司掌圣法亭黑暗面的神殿鸟骑士,这就是命运,无论如何抵抗,都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
“属下愿为天主的荣光而献身。因此,今后属下谨遵里欧鲁克斯圣教皇差遣。”
看着深深行礼的劳尔,圣教皇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而圣教皇满意的表情,却被慌张出现的神殿鸟骑士团修道兵破坏了。
见到圣教圣教皇质问又和钥匙,修道兵连忙屈膝下跪。
“刚才接到报告,莉朵妮公主已经从废弃神殿逃走了!”
“怎么会……她是怎么办到的?”
“她似乎袭击狱卒,从狱卒手中夺过钥匙。当同伴发现那里的人失去联络并前往确认时,,才发现所有守备废弃神殿的人,统统都被关在监牢里。”
“只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有这种事……”
面对圣教皇的责难,修道兵畏惧的缩成一团。
如果莉朵妮公主出现在天都,圣教皇所策划的所有阴谋都会被公开。若皇室的权力一落千丈,圣教皇的立场也将无可避免地受到威胁。
圣教皇忍住怒意,将充满杀意的视线转向劳尔。
“废弃神殿那里有巨鸟吗?”
“没有。为了以防万一,哪里都没有准备包含巨鸟在内的一切移动手段。”
“这么说,莉朵妮公主只能靠自己的双脚在溪谷中移动啰?绝不能让公主来到天都,就算必须使用任何手段都要阻止她。”
那便是代表不问生死的意思。
“遵命。”
劳尔行完礼后转身离开。
劳尔阔步走在可以看见大圣堂的庭院当中,但他的心思已经放在足以左右这个国家未来的少女身上。
“莉朵妮公主,你究竟能违抗命运到何种程度呢?”
在劳尔心中鄙视上女愚行的同时,他的心中也涌起了想亲眼看看莉朵妮公主如何违抗命运的念头。
*
在宫殿的阳台上,有个人正看着劳尔从大圣堂庭院离开的身影。
那时莱比奴国王舒尔。
他凌乱的服装仍与往常无异,不加修饰的容貌也是一往无常。
“看来他还挺忙的嘛。”
舒尔无趣的这么说到,接着便仰望蓝天。
看见上空充满肃杀之气的军队,让舒尔皱起了眉头。
摆在阳台上的着意见,有各式各样的小年在其间自由飞翔。
之间舒尔吹响了一声口哨,鹦鹉、大琉璃鸟、知更鸟便一齐飞到她见上,在那些小鸟当中,混有一只拥有橙色与黑色羽毛的罕见小鸟。
“你不觉得这只小鸟很漂亮吗?”
舒尔望着眼前将茶杯摆在桌上的女性。并露出了罕见的温和笑容。
她带有一头波浪的长发,以及恭谨的表情与动作。这名仿佛像野田小花般的女性,是服侍王室的女佣。
“是的,这只小鸟非常漂亮。”
就连她说出口的声音,都带着毕恭毕敬的态度。
“但是,就像美丽的花朵会有刺一样,这只鸟说不定也藏着尖刺。卡洛塔,人世间也是一样,很多是只看外表是说不准的。”
“也许是吧。”
名叫卡洛塔的女佣平静的回应道。与其说那时肯定的答复,不如说是尽了女佣的本分,谨守对主人应尽的礼节而已。但是对此刻的舒尔来说,这样的回答无法让他满意。
“卡洛塔,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
“好的,舒尔陛下。”
“我自小以来,身上硬缠上了许多各式各样的枷锁。那些都是承重、冰冷的命运枷锁。”
“……”
卡洛塔的动作停止了。之前她一只略微压低视线的圆亮双眼,此刻也直视着舒尔。
“我想……现在差不多是摆脱那些枷锁的时候了。”
起风了。
野田的话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风而微微晃动。
卡洛塔挺直了背,将双手毕恭毕敬的放在胸口并露出柔和的笑容。
“陛下……你得到翅膀了。”
“翅膀吗……”
舒尔的嘴角浮现出了自虐似的笑容。
“这翅膀能不能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卡洛塔摇了摇头并仰望天空。似乎在柔软云朵的更远处,有些她所能看得见的东西。
“我明白。从以前就……我从很久以前就明白舒尔陛下的翅膀,是比任何人都能飞的更高的翅膀。”
这是宛如下和流水般的平静语气。即使如此,仍可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情绪的波动。
舒尔的双眼充满了生气,
——呵呵。
舒尔用手指拨乱头发,并恢复到以往的粗鄙语气说道:
“看来我说了一些无聊话呢,卡洛塔,你可以退下了。”
“是的,舒尔陛下。”
“啊,还有一件事……”
“是的。”
“……谢谢你,卡洛塔。”
卡洛特深深行了一礼,便静静的离开阳台。
当舒尔一个人和那群与自己相当亲密的小鸟们玩耍的同时,也将视线转向了宫殿之内。
挂在墙壁上的巨大肖像画,使已去世的前国王肖像。
“让你久等了,父王……虽然不知道结果是吉还是凶……但在我翅膀折断之前,我会尽力振翅给你看的。”
舒尔说的话,被上空众多猛禽的鸣叫声掩盖。
受惊的小鸟也纷纷飞离了舒尔的身边。
留在原地的舒尔,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小鸟离去的身影。

9
当缪维尔还是幼鸟的时候,曾有一次从小屋里逃了出去。
但是提欧为此担心得睡不着觉,一直到晚上都不断在毕纳西古周边寻找它的身影,但是一直无法找到缪维尔。当提欧听到有人在远处的幽谷见
过类似的巨鸟是,已经是七天之后,大家几乎快要放弃时的事了。据说有人看见一只左翼有十字纹的姬笠鹤,在那座幽谷中像是发疯似的胡闹

那座幽谷内有一种只会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生长,名为罗德的针叶树,而提欧也曾经为了让缪维尔熟悉地形,带它去看过那片罗德树森林。
提欧原本以为缪维尔是因为受了伤才无法回家,因此听到消息便带了各种各样的器材连忙赶到现场,结果去发现缪维尔活蹦乱跳的在山谷飞来
飞去,宾且项是要把罗德的果实全部吃完般,忘我的进行摄食活动。
看来似乎是以前带它来到这里的时候,它就发现这里有食物可吃的样子。他甚至在断崖的洞穴内筑了巢,成天在这里大吃大喝。令人惊讶的是
,缪维尔在短短七天内,体重就增加了两成,身高也整整打了一圈。
不过,现在里贝尔达拉的成长速度,比当时的缪维尔更加令提欧惊讶。
“这家伙是在不得了……”
在针岩谷当中的某座洞穴内,迪亚哥难以置信的说道。
老爹会如此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里贝尔达拉到针岩谷的时间不过3周,提倡却已经将近大了一倍。现在它光是颈长就超过了提欧的身高,
身体部分则已经长到跟缪维尔差不多了大小了,加上特别宽大的翼展,翼展长度和缪维尔比起来,也多了三倍左右。
“怪不得一个月份的饲料,,它只花了八天就吃完了。这已经不是雏鸟,而是幼鸟了。和其他鸟类比较,这种尺度甚至可以算是成鸟等级了。

“这一带的所有食物这家伙都能吃。无论是与、藻类、久连昆虫和果实也都完全不挑。要是有一百只这种鸟的话,毕纳溪谷的鱼和作物肯定一
年内就会被吃光了。”
“呵,这还只是还没长成成鸟前的事吧。比起这个……”
“啡、啡。”
里贝尔达拉不知道老爹要做什么,因此显得有些慌张,但最后仍是怪怪的让老爹触碰它的身体。它虽然身体庞大,却是个性老实胆小的家伙,
合谋围绕真是差太多了。迪亚哥不禁这么想着。
“肌肉相当不错,看起来飞行训练似乎进行得很顺利的样子。”
“嗯,这家伙可厉害了。一周前才把重物增加到九个,现在已经可以在这种风势下逆风而行了。”
提欧边说边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那种石头每三个就相当于一个成年人的重量。换句话说,它已经可以载着提欧外加三人分的重量在空中飞行
了。
“虽然不及缪维尔,但以出生一个月的幼鸟来说,这已经相当异常了。”
“不过它翅膀太长了,应该不适合在狭窄的溪谷内飞行。但如果仅限在开阔空间直线飞行,说不定已经比缪维尔还快了。世界最快的传闻果然
不是假的。”
“初列飞羽的排列很整齐。看起来应该很擅长滑翔,但不知道能不能长距离飞行。该不会像鹭或鹰那样,没有上升气流就无法长距离飞行吧?

“我试过让它在针岩谷逆风飞半天以上,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还没试过让它在无风的状态下飞行就是了。另外,这家伙在速度快的时候,还会
把初列飞羽整齐的收回来,让翅膀呈V字型飞行呢!看起来就像隼或燕子一样。”
老爹“嗯~~”地想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说:“如果把这家伙拿来送货的话,快递帕哈罗可能就要改名为超快递帕哈罗了。”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走?什么意思?”
“你少给我装蒜。你差不多要打着这家伙迁往天都了吧?而且这次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玲小姐。”
提欧默不作声的看着父亲的侧脸。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知道老爹如此了解自己,让提欧感到想到佩服。
“明天,我打算直接从这里出发到天都。因为若不在战争开始之前前往天斗,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就算不特地前往天都,也可以选择在这里宣称抓到凤凰鸟。这样你就能获得舒尔王谒见,到时候你再把玲小姐的意志转达给对方就行了。”
“那种做法肯定会被圣法厅的那些人从中阻挠,天都警察和皇室都不可靠。玲就是因为这样,才选择只身旅行的。”
“可是追杀玲小姐的那些人,肯定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和那只凤凰鸟抵达天都吧?”
“有本事就尽管来吧。”
“龙不好可是会送命的喔。”
“正合我意。”
提欧无论如何都要前往天都,一定要把玲存在的证据清清楚楚地摆在舒尔王面前。
“真不知道你这种顽固个性是从那里遗传来的。”
说完老爹抓了抓头,接着从带来的搬运箱内取出了一组金属框架。那是骑鸟用的复座式金属鞍。
“也罢,挖大概也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通宵帮你做了一个新的鸟鞍,你就带着这玩意上路吧。”
“现在的鸟鞍就很够用了,而且为什么是复座式的?该不会老爹想跟我一起去吧?”
提欧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老爹跟去,要是被这种象猩猩转世的男人骑在身上,里贝尔达拉就太可怜了。
“傻瓜!谁要和你这种人一起去送死啊!你看这个。”
老爹把一张地图交给提欧,那是天都周边的溪谷俯瞰图。
“你知道这个地图的红色部分,有一座废弃神殿吧。”
“嗯,那座神殿因为风雨导致部分脱落,已经有几百年没人使用了吧!那又怎么样?”
“差不多在一个月前,那座废弃神殿附近的空域似乎就已经禁止进入了。虽然理由是那里有大型猛禽出没,搭载距离天都没多远的地方还有猛
禽实在太奇怪了。而且一个月前左右,不久正好是你掉到谷底的时候吗?”
提欧睁大了眼睛。
那么说,这代表玲被他们抓了起来,并且被监禁在那座废弃神殿内吗?也就是说,玲还活着吗?“
“你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听说差不多三天前,突然有一群升法厅的骑鸟士赶到这里。他们好像在溪谷内找什么东西的样子,这件事你怎
么看?”
“被关在废弃神殿里的玲已经逃出来了。老爹是这个意思吧?”
“天晓得,我也不知道,不过或许是这样吧。”
不顾满脸严肃却仍在装傻的老爹,提欧自顾自地开始想象。
被监禁的玲字型逃脱,提欧明白这是相当有可能的事。
因为提欧第一次在这座针岩谷和玲相遇时,就差点被她活活踢死。而且她还在恋爱舞会上搁到三名壮汉,甚至让飞在空中的长尾吃了一脚。
如果是玲的话,说不定真能成功逃狱,一路逃出去呢!不,那家伙一定会这么做的。
一想到这里,提欧的嘴角自然浮起了笑容。
玲现在正朝天都前进。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面对神殿骑鸟团修道兵的追逐下,拼命的为了避免张正而孤军奋战。
自己必须去帮助玲,而且也必须履行对那家获得承诺。自己答应过她,绝对要将她送往天都的承诺。
“老爹,这个鸟鞍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提欧无法克制自己兴奋的心情,颤抖着炙热的身体。
而老爹仿佛把要做的事情做完了一样,转过身起上大鸽。
“请便,自己路上小心一点,臭小鬼。”
提欧总觉得老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寂寞,应该不是错觉的关系吧?虽然嘴巴坏,但他仍是靠一人之力带大自己的老爹。提欧十分清楚老爹的心
情。
但是,现在是自己应该离巢的时候了。他就要离开一直养育自己的亲鸟,在明天天亮时振翅飞向天空。
老爹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件事。因此他才没多家劝阻,并且全力协助自己离巢。
“再见了,臭老爹。”
和往常一样不甘示弱的语气,使提欧唯一能够向老爹表达谢意的方式。

10
“嗶!嗶!”
在上空盘旋的熊鹭发出了难听的叫声。
缪维尔一边听着熊鹭的叫声,以便在河边洗澡。缪维尔哗啦哗啦地泼起水,洗去羽毛上的脏污。只要缪维尔假装溺水,脑袋不好的熊鹭就会立
刻降低高度。
等到熊鹭接近的差不多的距离,缪维尔就会飞回森林中。接着,森林中的椋鸟就会成群的对朝缪维尔撲来的熊鹭展开威嚇。
看见熊鹭慌张逃跑的可笑模样,让缪维尔发出了得意的鸣叫。
“啾~~噜噜噜~~”
这是缪维尔最近相当中意的游戏。虽然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但那只熊鹭每次都会中计。除了那家伙欠缺学习能力外,实在想不到其他解释了。
从溪谷的洞穴中飞到这座森林的那一天。
缪维尔被熊鹭追赶,又面临到达群椋鸟为和,最后冲入了树林里。缪维尔已经完全不记得摔落地面后不久的事情。
等到它再次睁开眼时,它已身处森林当中,看来熊鹭已经被椋鸟群赶走,并没有继续袭击自己,真是九死一生。
不仅如此在地面上还有许多硕大的果实,这也让缪维尔了解椋鸟群聚在这里的理由。这是一座资源丰富的森林,也是椋鸟的进食地,面对饿得
发昏的缪维尔来说,也是一座不折不扣的乐园。
之后几天,某位而重复着吃饱睡、睡饱吃的生活,努力让体力恢复。而在这段时间内,缪维尔也学到不少东西。
它发现椋鸟天亮时会到这里来,一到黄昏便回潮去。因此在黄昏之前,缪维尔必须躲进森林深处,不能被熊鹭发现。
另外,一旦先要吃树上的果实,椋鸟就会生气,但缪维尔只是乖乖的吃掉在地上的果实,那么椋鸟们就不会在意。
看样子,它们应该也明白缪维尔并不是危险的猛禽吧。因此只要不嚇到它们,两鸟们几乎不会干涉缪维尔。
但是,仍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从头上落下来的椋鸟粪便。因为这个缘故,某位而一天必须洗好几次澡。之前缪维尔戏弄熊鹭的手法,正视这个
问题所衍生的副产物。
进入这座森林后,已经过了一段让新月变成满月,又开始月残的时间。
翅膀的上几乎痊愈了,身体粘湿的感觉也全都洗得干干净净,虽然断掉的两根飞羽并没有长回来,但应该不会对飞行造成太大影响。缪维尔在
河川与森林之间往返时,便已重新确认过这件事了。
剩下只要等恢复的足以甩掉熊鹭的速度就行了。
缪维尔试着用力振翅。它让自己的身体浮起来之后,便不断振翅,让身体静止停在半空中。在这种无风状态下静止飞行,需要拥有非比寻常的
筋力才能办到。一般欠缺训练的二流野鸟,连一秒钟都撑不到。
缪维尔不仅让身体维持在这种状态二十秒,还试着像蜂鸟一样前后左右地水平飞行。
没问题!
不知为何,缪维尔觉得身体比以前轻了许多。每次振翅都有明显捕捉到空气的感觉,就算是那只熊鹭也能轻松甩掉。
缪维尔柑橘身体里的血液正在沸腾。
我想回家,我想立刻飞回又提欧在等我的家。
这样的冲动比饥饿更强、更激烈,缪维尔等不及马上开始行动。
缪维尔双眼注视天空,清澈的蓝天就在眼前,运的流动十分平稳,微风似乎催促着自己飞上天空。
缪维尔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积蓄力量,接着便一口气振翅躍向蓝天。
它越过森林群木的树梢,眼前阔然开朗。椋鸟们惊讶地从树上飞起并发出嘎嘎叫声齐撲向缪维尔。
但是缪维尔已经无需在意,它只顾着利用速度不断提升高度。
从受伤的翅膀到身上每根羽毛都没有任何问题。即使如此,缪维尔仍执意不要离审理太远,慎重地以弧线轨道在森林附近盘旋。
熊鹭一见到缪维尔,立刻迫不及待的追了上来。那家伙的眼睛之所以会闪烁着光芒,想必是为了报过去的一箭之仇吧?
开什么玩笑!那是我要说的才对!
缪维尔让自己加速到一定程度,接着便开始螺旋上升。这是在竞鸟当中经常使用的技术,这种盘旋飞行能让巨鸟在狭窄的溪谷内一口气拉开高
度。
这种经过竞鸟飞行训练的飞行技术,没有经过训练的一般猛禽是跟不上的。即使熊鹭拼命的追赶,也只能在底下拼命的拍着翅膀。
维缪尔对熊鹭嘲笑了一阵后,确定了一件事——自己已经能和以前一样飞行了。
以现在的状态,就算要立刻参加竞鸟也不成问题。
那只熊鹭被缪维尔嚇得目瞪口呆。原本被自己认为是负伤的猎物,突然轻松的将自己甩开,会有这种反应也是里所当然的。
缪维尔飞上了溪谷上空,减低速度等待那只没出息的猛禽跟上来,好歹也有几天的交情,某位而当然不会忘记在最后好好感谢一下。
熊鹭为了逮到缪维尔,一股脑的朝它撲过去,而缪维尔则是轻松翻身闪过熊鹭的攻击,缪维尔顺势在空中一个翻转,让对方的笨脑袋结结实实
的吃了一脚。
“嗶!”
看见受伤而逃跑的熊鹭,缪维尔再度发出了得意的鸣叫。
“啾~~噜噜噜~~”
缪维尔知道回家的方向,路上已经没有任何障碍。
回到提欧身边吧!
就是现在,用自己的翅膀回去吧。

11
伊斯卡从迪亚哥口中得知了提欧朝天都出发的消息,这让伊斯卡想到最近这阵子之所以都没有看见提欧,原来是因为他独自去训练凤凰鸟的缘
故。
理所当然的,拉拉也为了这件事气冲冲地赶到提欧家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提欧他一定要去天都呢?就算是莉朵妮公主,提欧也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前往天都吧?”
看见拉拉神情激动的追问迪亚哥,在一旁的意思看不禁皱起眉头。
迪亚哥也是满脸困惑,但仍旧认真回答了拉拉的疑问。
迪亚哥对他们说出了事情的详细经过。正如伊斯卡的推测,玲是莉朵妮公主。而迪亚哥也是在了解一切的情况下,才让提欧前往天都得的。
“伯父认为提欧送命也没关系吗?对方可是圣法厅,他们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应付的对手耶!”
拉拉气冲冲的大声说道。身材健壮的迪亚哥面对身材娇小,看起来就像是耍赖小孩的拉拉,其实反倒被她比下去了。
“拉拉,这跟会不会死没有关系。重要的是,那小子是以自己的意志决定要去的。并不是任何人要求他这么做的,而是他本人决定这么做的。

“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可能会死,做父亲的却不阻止她,实在是太奇怪了!这根本不是父亲应有的行为,你太不负责任了。”
拉拉握紧拳头对迪亚哥叫嚣,易斯卡则拉住拉拉的肩膀说道。
“你说得太过分了,拉拉。”
“一点都不过分!这是事实嘛!伊斯卡,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这件事可是攸关提欧的性命耶!”
“提欧不会死的,那家伙没有这么脆弱。”
“你为什么能那么肯定呢!”
拉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并瞪着伊斯卡说道。一旦事情和提欧扯上关系就无法掌握分寸,这是拉拉的老毛病。但这次的拉拉特别激动,原本
以为会当场泣不成声的拉拉,此时却突然冲上来往伊斯卡的脑袋敲了一下,接着就转过头,臭着脸在一旁生闷气。
迪亚哥深深地谈了一口气,接着带着苦笑向伊斯卡道谢。
室内一片寂静。伊斯卡所熟悉的事务所兼餐厅一段时间不见,便变得凌乱许多。提欧离开后所留下的心灵缺口,仿佛都反映在这里似的。
此时,伊斯卡忽然注意到在凌乱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片。
纸片上画着一幅画工不算精湛的凤凰鸟。上面还有一些手写的文字,简洁的提到凤凰鸟正前往天都,所有协助凤凰鸟前往体都得人都能够以起
平分一亿贝哲。
“原来如此,迪亚哥先生已经把这张传单分送给其它骑鸟士了吧?这是为了让那些想要赏金的骑鸟士们,协助提欧前往天都吧?这点子不错呢
。”
听见伊斯卡这么说,迪亚哥立刻伸手从伊斯卡手中将纸片抢走。看来他似乎不太想让他们看见那张传单,迪亚哥将传单撕得粉碎,脸上的胡须
也微微扭曲。
迪亚哥忍不住露出笑容,并对眨着眼感到惊讶的拉拉说道:“这就是男人的亲情。”
拉拉鼓着气的脸颊顿时消了下去,就像是破了洞的气球一样。拉拉之前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见她抓着裙摆满低头看着迪亚哥说道:“对
不起,伯父,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明明知道伯父比任何人都关心提欧……”
“别放在心上。”
迪亚哥说完这句话,便尴尬的将视线移到窗外。
这下这场争执也算是圆满收场了。提欧为了公主出发前往天都,剩下的人们只能默默等待勇者的归来。虽然不知道故事的结局究竟会是怎么样
,但至少配角的工作就到此结束了。
不,这只是他们希望如此而已,因为他们明白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我要去天都……”
拉拉突然说道,易斯卡也像是在早知如此似地叹了口气。
“我要去天都帮助提欧,可以吗?凭我的帕鸟,说不定现在还能追上提欧,我一定会带提欧他们到宫殿去的。”
拉拉像是想到好像点子似地容光焕发。相反的,迪亚哥倒是皱起了眉头。
“别说傻话,这可不是小孩子的游戏。”
“我明白。但正因为这样,所以才更不能让提欧一根人去。如果能够让玲抵达宫殿,莱比奴和亚克就不用打仗了吧?即让这样,我决不能袖手
旁观。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坐视莱比奴面临战火。”
“废话少说,小孩子只要呆在家里睡觉就行了。想要跳进大人的世界,你还嫌太小了。”
“提欧不也是一样?况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不重要。提欧有提欧自己的路要走,那是男人要走的路。”
“在战争随时可能发生的时候,那有什么男人、女人,大人、小孩的分别?这是我出生的国家,我想压保护自己的国家,不管别人说什么,我
决不让步!”
拉拉像是铁了心一般激动地说道。
迪亚哥将视线转向伊斯卡,希望他能打圆场。
真拿拉拉没办法,伊斯卡信箱。结果变成这样,拉拉就不可能乖乖呆在这里放着提欧不管。她从以前就是这样,拉拉会放弃钻研自己喜欢的绘
画而开始学习竞鸟,也只是因为同样的理由。虽然她口头上说是要让世人承认女性的能耐,但其实也是为了能跟着提欧而已。
提欧总有一天会成为国家竞鸟骑手。到时候他一定会得到天都得居住权,并离开畢纳。拉拉就是为了到时候能跟着提欧,因此才和提欧一样,
决定要以国家竞鸟骑手为目标。
那其实是一幅很简单的构图,会让状况变得如此复杂,也是因为拉拉无法城市面对自己的性格所致,而提欧的迟钝只不过是火上加油而已。
“你还真不老实呢,拉拉。”
“咦?”
只看见拉拉张着一张嘴,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伊斯卡叹了口气,接着将视线转到迪亚哥身上。
伊斯卡来回看了两人一会,装出一幅思考要帮哪边的样子。其实伊斯卡早已有了答案,因为自己总是这么做。
“看来是别无选择了,我也一起去天都吧。两个人轮流减低风阻的话,也能更快抵达天斗,而且也能减轻风险。”
“帅呀,伊斯卡!”
拉拉摆出了胜利的动作,接着便抱住伊斯卡的腰。
如果你能对提欧这么做,事情不就简单多了吗?伊斯卡这么想着。
此时迪亚哥的表情就像是吞了苦瓜一样,伊斯卡则趁他反驳之前,实现拉起了防线。
“我决定和拉拉一起去天都。就像是提欧以自己意志决定一样,我们也要凭着我们的意志行动。不好意思,迪尔哥先生。”
伊斯卡深深地向迪亚哥低下了头,他很清楚迪亚哥是发自内心地担心他们。但是他们现在若要向前迈进,就必须这么做不可。
“真是的,你们每个人都一个样……”
迪亚哥脸上已经挂着无计可施的表情,接着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那也是讨论告一段落的信号。
明天一早就要飞往天都。想到提欧看家拉拉时脸上那副困扰的表情,就让伊斯卡不禁露出微笑。总而言之,先尽人事再说吧。
“虽然我总是负责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就是了……”
就在伊斯卡这么说的时候,一只巨鸟从天而降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
“那不是缪维尔吗?原来这小子还活着呀!”
橙色翅膀上的十字纹。
绝不会认错,缪维尔停在棲木上不停鼓缲着。
“啾噜噜、啾噜噜噜、啾噜噜噜噜!”
缪维尔兴奋地拍打着翅膀,探头朝窗内不断张望。靠近它的迪亚哥,脑袋也被缪维尔用鸟喙不断的敲打。
“痛死人了!我知道、我知道啦,不要这么兴奋。你要找提欧吧?但是那家伙现在不在这里啊!”
缪维尔根本听不进那些话。他开始对迪亚哥进行威嚇,并且展开翅膀,好像在说想打架就放马过来的样子。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噜噜噜噜!”
这次连赶到迪亚哥身前打圆场的伊斯卡,都成了鸟喙下的牺牲品。
迪亚哥从仓库中拿出竞鸟用的鸟鞍。当迪亚哥一把鸟鞍发仔缪维尔背上,缪维尔就立刻安静了下来。
“好厉害喔,为什么?”
看家拉拉满脸疑惑,迪亚哥摸着头说到:“因为这小子是天生的竞技鸟,因此只要鸟鞍一放在身上,态度就会立刻严肃起来。”
“它的态度和眼神确实都不一样了,好像立刻就要开始竞鸟一样。”
迪亚哥朝安分下来的缪维尔伸出手,在它身体每个部分都摸过一遍。
“右翼右手上治愈的痕迹,背上也有。虽然少了两根飞羽,但其他部分都没有异状,肌肉也几乎没有瘦下来。”
经过确认之后,迪亚哥用双手抱住缪维尔,并以相当高兴的态度说道:“真是了不起的家伙,欢迎你回来。”
伊斯卡和拉拉也纷纷伸出手抚摸缪维尔的羽毛,表达他们与缪维尔重逢的喜悦。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提欧那家伙一定会高兴到哭出来的,因为他一直拨缪维尔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
拉拉抱着缪维尔的脖子,并用脸颊来回摩擦。而缪维尔则是默默地坐了下来。
快叫提欧坐到我背上来。它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此时迪亚哥已经收起了高兴的表情,满脸严肃地站在伊斯卡他们面前。看见迪亚哥如此罕见的态度,伊斯卡和拉拉疑惑的彼此对望。
“原本我不应该拜托你们这么做的。”
“有什么要求吗?”
“能请你们带着缪维尔一起去天都吗?今天之内,我会替它装好义羽,并且让它充分补充营养。如果是跟竞鸟伙伴的帕鸟和佩加索在一起,这
家伙应该也会乖乖地跟着它们走吧。毕竟提欧那小子无论如何都还是少不了缪维尔,就像缪维尔少不了提欧一样。他们两个一定要在一起,才
能够独当一面。”
迪亚哥深深地低下了头,而伊斯卡和拉拉也答应了迪亚哥的要求。
他们两人对这个要求没有任何异议。

[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08-11-12 12:39 编辑 ]


第四翔 [Landing Heart] 一定要到那里去

1
“怎么会变成这样?”
堤欧看着眼下的状况,难以置信地说道。
从废弃神殿到天都之间,上空有无数的巨鸟四处盘旋。想到这些全部都是神殿骑鸟团,堤欧心里就很不舒服。那些巨鸟的数量明显超过百只。
巨鸟的种类也相当多样,除了劳尔骑过的鬼乌鸦之外,金刚鹰、夜叉鹫、角鸢、剑隼等竞鸟中限制出场的大型猛禽几乎全部都聚集在这里。
那些巨鸟不断重复着盘旋于下降的动作,似乎在废弃神殿与天都之间的山谷中寻找某样东西。
“玲那家伙一定在这座溪谷的某个地方。对吧?里贝尔达拉。”
“啡!”
里贝尔达拉回应道。就在这个时候,堤欧的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
因为堤欧此刻正在惊人的高度中持续飞行。他们的高度几乎是鸟类能够飞行的极限,高山地带的莱比奴溪谷群就像远在自己的脚下一般一览无遗。这样的高度,应该也能轻松飞跃被誉为世界第一高的艾斯佩西斯莫山吧。
虽然堤欧以前也曾在飞行训练时让缪维尔升到这样的高度,但堤欧之后便在心里发誓绝对不做第二次。因为在这种高度下,气温当然也会变低。即使穿着耐寒用的飞行夹克,仍让堤欧冷得要死。
除此之外,氧气也相当的稀薄,不管怎么吸气,都没有将氧气吸入肺里的感觉。贝里尔达拉能够轻松地在这种地方飞行,让堤欧感到相当的不可思议。
堤欧听过和鹤同类的候鸟当中,也有能在这种高度飞行的巨鸟。因此堤欧认为栖息在亚克的凤凰鸟原本可能是候鸟。
话说回来,堤欧之所以会在这种高度飞行,其实是因为之前在溪谷中被眼下的那些骑鸟士追赶,才被迫飞到这个高度的。
当然,神殿骑鸟团也因此注意到了堤欧。但是,可能是因为大型猛禽无法飞到这种高度,所以他们只是跟着堤欧,在堤欧的底下来回飞行。
“有本事就上来呀!”
虽然堤欧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他才是无路可走的一方。在这种低温下,如果不降低高度的话,迟早会让自己的小命不保。而神殿骑鸟团的人应该就是明白这件事,因此才没有勉强追上来。对堤欧而言,他们实在是相当棘手的对手。
总而言之,堤欧无论如何都要比神殿骑鸟团早一步发现玲。现在圣教皇应该已经不打算留给玲任何生路了。因为玲正是圣教皇操弄阴谋的证人。
“拜托了,里贝尔达拉,快把玲找出来。”
堤欧拍了拍里贝尔达拉金色的背。不知里贝尔达拉是否能够了解堤欧的意思,只听它“啡!”地出声音回应。
堤欧能够依靠的只有里贝尔达拉,但他也并非没有胜算,关键就在里贝尔达拉的视力。在这种高度下,就算堤欧的视力再怎么好,也无法看见溪谷中的人影。但是里贝尔达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下方的动静。它似乎比神殿骑鸟团那些人,更清楚地掌握住下方某些东西的动静。
据说大秃鹰能够在相当于艾斯佩西斯莫高山的高度下看见草原上的猎物,看来凤凰鸟似乎也拥有非比寻常的视力。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里贝尔达拉来到这个世界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玲。
对里贝尔达拉而言,玲就像是它的父母。就像缪维尔与堤欧的关系一样,这种根深蒂固的鸟类羁绊,甚至比人类的血缘羁绊更深厚。
里贝尔达拉一定能够从溪谷中发现玲的身影,这是堤欧此刻手中所掌握的唯一王牌。
“啡、啡啡!啡、啡!”
就在这个时候,里贝尔达拉突然不断发出叫声。它的长脖子伸向地面,并且激烈地不停振翅,就像是想尽早降落到底下一样。
“你找到玲了吗?”
“啡、啡、啡!啡~~!”
神殿骑鸟团的巨鸟们,此时也开始以滑翔的方式逐渐降低高度。
而里贝尔达拉的视线也紧盯着他们打算前往的方向。
不会错,玲就在底下。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堤欧拉起缰绳,骑着里贝尔达拉冲向无数猛禽蠢动的下界。
他一心只想着要把玲救出来。

2
这么做实在是太蠢了。玲自嘲地如此想着。
距离她逃出监狱,已经过了六天。玲走在溪谷底部,始终一心朝向天都前进。上空神殿骑鸟团的巨鸟们一直不肯放弃寻找玲的身影,因此玲每天都选择在夜晚行动。在今天天亮之前,她抵达了这片四面都环绕着断崖的森林。
在险峻的溪谷中行走并非易事。玲躺在灌木的树荫下,努力恢复累积在体内的疲劳。
距离天都已经不远了。或许正是这样的想法,让玲放松了戒心。
在朦胧的意识当中,玲梦见了堤欧他们。明明只是一起度过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但是和堤欧在一起的回忆,却比十六年来的其他回忆更加深刻地留在自己心中。
只要再一次就好,希望能和堤欧、缪维尔一起在空中飞翔。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不断地飞翔。这种像是小孩撒娇的渺小希望,对玲而言却像海市蜃楼般遥不可及。
回过神来时,玲发现小鸟们在树荫下唱着歌,并自由地来回飞翔。
至少再和小鸟们玩一次吧!一想到这里,玲便开始伸手转动鸟笛。
虽然自己只能用鸟笛发出难听的声音,但是……
小鸟们听见鸟笛的声音,纷纷吓得四处逃窜。鸟笛明明是用来叫鸟的玩具,真是令人伤脑筋。玲这么想着,便露出了苦笑。
一个人待在森林内,自己却没有任何孤独感这一点,让玲感到相当不可思议。或许是因为这个鸟笛让她能带着自己与堤欧的回忆,所以才不会觉得孤独吧?
此时玲忽然想到,如果堤欧呢听见这个声音并飞到自己身边,那么自己不知道会感到多么幸福。
正当玲这么想的时候,一直巨鸟正巧降落在自己附近。
玲瞬间以为那是缪维尔,因此内心相当雀跃。一想到堤欧还活着,就让玲不禁心跳加速。但是当她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只巨鸟并非姬笠鸫。
那是神殿骑鸟团的大型猛禽。对方一定是看见之前飞出树林的小鸟,才过来加以却仍的吧?玲立刻起身、压低身子逃出了森林,最后辛苦地逃进了这处阴暗的峡谷。
在那之后,不知又经过了多少时间。
这是仅能容纳死人并排通过的狭窄谷道。这让玲感受到一种身处于地面裂缝底部的错觉,以及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虽然在这里并没有被巨鸟从空中袭击的危险,但如果被前后夹击,自己将会无路可逃。
必须要找个能够藏身的地方。虽然玲相当希望能够休息一下,但此处既没有能够藏身的洞穴,也找不到能够躲藏的岔道。
玲只能不停地往前走。她意识恍惚地不断前进,直到太阳在头上升起。
忽然高耸的裂缝宣告结束,玲的事业忽然豁然开朗。
“啊……”
眼前的景色让玲不禁脱口发出声音。因为在她的眼前,耸立着一座伸向遥远天际的巨大圆柱。
那根圆柱的侧面看起来就像莱比奴溪谷群特有的断崖绝壁,并且和毕纳镇一样,其中并排着许多洞穴住居。但在岁让玲惊讶的是景象本身的规模。
圆柱的宽度相当于一座山,高度和以险峻著名的毕纳溪谷相比更是高达三倍以上,在圆柱外壁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无数的洞穴住居。
看起来就像是神所建造的摩天楼,又像是规模庞大的蚁丘。
“那就是……天都……最靠近天的都市——席耶罗·艾多拉。”
在那面断崖上,就是自己必须抵达的场所,也是她和堤欧一起视为目标的目的地。
玲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停下脚步,当她回过神时,才发现有一名男子正站在自己眼前。
那个人拥有身披铠甲似的钢铁肉体,以及宛如老鹰般锐利的碧眼。
“你果然来到这里了,莉朵妮公主。”
“劳尔……又是你吗?”
玲皱起了眉头并出演嘲讽,那是她最不想在这里遇见的对象。
“为什么你知道我会走这条路?”
玲并没有摆出任何公主的威仪,只是以她本来的性格,叹了一口气问道。
“我并不知道,而是被命运而引导来的。无论是我,还是莉朵妮公主你都一样。”
“又是你那套命运论吗?”
劳尔的嘴角浮现出微笑。在他超人的态度当中,似乎带着意思悲伤。
“这座峡谷是初代莱比奴王带着少数随从通往天之高地的路,因此这里也被成为王冠之道。我认为莉朵妮公主如果是必须前往天都之人,那么一定会走这条路。结果就和我想象的一样。”
“所以你才说这是命运的引导吗?”
“是的。”
“那么,你就不该阻止我。如果我是必须前往天都之人,你应该遵从命运。”
“不是那样的,命运不只是把你、也把我引导到这个地方来。那正是上天希望你死在这里的缘故,这命运是不可违抗的。”
这个人还真是难以置信的顽固,玲压低声音说道:
“满口命运、命运,你太懦弱了。”
这句话让劳尔的表情首度产生扭曲。也在他平静的态度中,混入了某种如同冰冷刀刃的成分。
可是玲并不在乎,继续对劳尔说教:
“你说的对,我也认为每个人都拥有着必须承担的东西。大家都是遵照神所决定的命运而活。但是即使是命运,也只不过是神所赐予的终点站而已,不是吗?”
“终点站……”
“就像河水顺流而下,总有一天会抵达大海一样。即使命运如流水。但河水也能粉碎岩石,甚至可以改变前进的方向。就算最终都会流入大海,但能够选择的途径仍多不胜数。而该走的途径,应该以自己的意志来决定,并付诸行动。我认为这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也有很重要的意义。”
“如果结果都一样,那么努力是没用的。”
玲摇了摇头,否定了劳尔说的话。
“重要的不是最后的终结,而是如何抵达。但是,你却像随波逐流的树叶一样,你只是随着命运之河随波逐流。我现在明白了,你和以前的我很像,老是诅咒着自己没有翅膀的命运,简直和以前的我一模一样。劳尔,你应该要发现,我们不只是树叶,我们本身就是能够改变流向的河水。”
劳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玲。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有沉默不语。
接着,劳尔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表现出与某些事物诀别的态度并平静地说道:
“我衷心希望能拥有像您这样的君主。如果是这样,或许我的人生也会有所转变吧?”
“劳尔……”
“但那终究是无法实现的命运。如果您所言不虚,就请证明给我看。如果人能改变命运的话……如果您真的能够办到您所说的,我希望能亲眼看见。”
劳尔伸手拔剑出鞘。
“为此,我将全力阻止您前往天都。”
看来再说什么都没用了,玲心想这个人真是可怜,劳尔因为个性耿直,才会任由自己被名为命运的洪流摆布。
此刻的玲并没有能力拯救这个男人。虽然对方是自己的敌人,但仍旧让玲感到无限的悲伤与遗憾。
“我要前往天都,即使要在此与你互相残杀。只是,还有一件事……”
“请不用顾虑,莉朵妮公主。”
“我和你有同感,我衷心希望能有像你这样的人做我的臣下。这让我感到相当遗憾。”
劳尔看着玲,深深地低下了头,接着再次举起剑。
那似乎是劳尔以自己的方式对玲所表达的敬意。
神殿骑鸟团的无数猛禽此时也纷纷从上空降落,无数的巨鸟在劳尔身后构成了包围网。玲的额头浮出汗水,沾湿了她变短的头发。
前方是神殿骑鸟团,背后则是没有岔路的狭窄峡谷。
自己已经被逼到穷途末路了,通往天都的路已经完全关上。
即使如此,玲仍旧打算抵抗到最后一刻。
“堤欧,求求你。请将力量分给我。”
玲这么说道,并紧握着手中的鸟笛。

3
“看见了!”
里贝尔达拉急速降下,不断朝只限延伸的大地裂缝逼近。
王冠之道,那正是初代莱比奴王前往天之高地时所行经的峡谷,堤欧隐约可见到两个人影在那里。
里贝尔达拉从刚刚就一直对着那两个人影表露出兴奋的神情。
“你的母亲就在那里吧?”
“啡、啡、啡!”
不会错的!堤欧如此确信。
即使赌上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拯救的少女,就在眼前等着自己。
里贝尔达拉不断下降,心情也和堤欧一样激动。
此时王冠之道的出口已经有将近二十只的大型横切开始聚集。在这种情况下,堤欧想独自将玲救出比昂比难如登天。如果贸然接近,恐怕只会平白丧命。
但即使明知如此,堤欧握着缰绳的手仍然没有丝毫放松。
“没有其他仿佛吗……”
在独自苦思的堤欧背后,紧跟着三只金刚鹰。仔细一看,其他猛禽也注意到了这里,开始转头朝此处聚集。
真的存在甩开这些人,并且能够将玲救出的方法吗?
垂直俯冲。堤欧脑海中浮现了那招高难度的技巧。
就算是凤凰鸟,也不可能在未经训练的情况下使出那招。
“玲……”
当堤欧陷入烦恼时,里贝尔达拉仍旧持续加速。
为了尽早抵达玲的身边,里贝尔达拉沿着最短的距离持续下降。
在堪称大地裂缝的狭窄深谷底部。里贝尔达拉在巨鸟无法飞行的狭窄谷道末端,持续地朝隐约可见的人影接近。
就在这个时候,堤欧的嘴角忽然扬起笑容。
因为通往玲身边的直线峡谷,让堤欧瞬间看见了希望。
“或许可行。”
虽然那是极为危险的做法,但现在自己也只剩下那个方法可用。
如果是里贝尔达拉,一定可以成功的。
“拜托了,里贝尔达拉。带我到玲的身边。”
“啡!”
不知道是否听懂了堤欧说的话,里贝尔达拉左右晃了晃琉璃色的鬃羽。
“呵呵。”
堤欧已经做好准备。他拉紧缰绳,下令里贝尔达拉全速飞行。
堤欧让三只金刚鹰紧跟在自己后方,自己则让里贝尔达拉沿着大地裂缝降低高度。
堤欧左右两侧分别被其他猛禽夹击,头上的空间也被猛禽压住。之间骑鸟士们拔出了剑,逐渐朝堤欧逼近。即使如此,堤欧仍旧持续在峡谷的正上方飞行。
就在接近王冠之路的终点时……
“飞进去,里贝尔达拉!”
一感应到堤欧拉缰绳的动作,里贝尔达拉便收起的翅膀。
下一瞬间,里贝尔达拉的身体陷入了王冠之道内。
那是仅能容纳四人并行通过的峡谷,没有任何能让巨鸟展开翅膀的空间。
既然这样,只要让翅膀紧贴身体,像箭一样向前飞就行了。
紧跟着身边的猛禽只能留在峡谷上方。
接着只要不断朝玲的身边前进就行了。
拜托。一定要飞到她的身边!
里贝尔达拉紧贴着墙壁,靠惯性飞行在断崖绝壁的缝隙间。
简直就是如同穿针般的飞法。
堤欧正急速地失去高度,峡谷的谷底近在眼前。
在堤欧的视线前方,有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以及……
“玲!”
堤欧大声呐喊。
玲惊讶地睁大眼睛,并转头望向后方,里贝尔达拉的身体也几乎在同时从王冠知道的缝隙间一跃而出。
堤欧的视野顿时豁然开朗。在这一瞬间,拥有金黄色光泽的翅膀点缀了虚空。
接收风的巨大翅膀在刹那间抵消了猛烈的落下速度。
当里贝尔达拉飞过玲头上的瞬间,同时也以勾爪朝劳尔攻击。
“是你!”
劳尔反射性地向后一跃。
一见到从下谷中突然飞出的巨鸟,猛禽们各个惊慌得不知所措。
仿佛想是嘲笑那些猛禽似的,里贝尔达拉就在它们眼前掉头反转。
“上来!玲!”
堤欧将上半身伸出了骑坐外,朝眼前的玲伸出手。
看见玲依旧一脸茫然的样子,堤欧忍不住对玲开骂:
“你还在发什么呆!女巨人!快来吧,到那里去……我说过会带你到那里去的。”
堤欧所指的方向,正是在遥远蓝天中耸立的天都。
“堤、堤欧!”
堤欧与玲的手掌互相重叠了。远以为无法再次感受到的温暖,此刻正在堤欧的手中。
当堤欧紧抓住这份温暖的同时,也伸手用力拉动缰绳。
“啡!”
里贝尔达拉载着玲与堤欧,使劲全力飞上了天空。

4
近百只的猛禽开始在耸立于天际的巨大圆柱中心聚集。
“这些家伙简直就像蜜蜂,而天都则像是巨大的蜂窝。这样说来,玲就是从其他蜂窝来到这里的女王蜂了,所以工蜂们都想把你赶走。”
一边闪避着神殿骑鸟团的巨鸟们,堤欧一边骑着里贝尔达拉在空中盘旋。此刻堤欧和天都保持距离,不断地在附近盘旋。
猛禽的数量实在太多,让他们无法接近天都。
玲此时用双臂抱着堤欧的腰,静静地听着堤欧说话。堤欧试着对玲说话,玲也都老实地点头回应,因此看来她并没有睡着。不知道玲是否碰到残酷的遭遇。还是肚子饿得没力气,看见玲莫名其妙地变得如此文静,堤欧的心里相当不是滋味。同时,堤欧感受到玲在自己背上的体温,也不禁开始心跳加速。
这也让堤欧不禁在意玲是否注意到了这件事。为了化解尴尬,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个不停。
“嗯,见到你平安真好。话说回来, 你的头发好像短了很多呢!那算是人家常说的改变形象吗?看起来挺不错的喔,像鸟巢一样。”
从哈哈大笑的堤欧背后,总算是听到了玲的声音。
“堤欧。”
“嗯?什么事?”
“为什么堤欧要来救我呢?”
“为什么……”
难得开口,结果竟然是问这种事,虽然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但看到玲和往常一样,也让堤欧感到相当安心,这种心情实在很复杂。
“因为我还没实现和你的承诺。你忘记了吗?快递帕哈罗……”
“使命必达。”
“没错。”
你也很清楚嘛。正当堤欧回头这么说的时候,玲伸手抱住了堤欧的脖子。玲柔软的脸颊就在自己的耳旁,他的脖子也能感受到玲温暖的气息。
“堤欧,谢谢你。”
玲在堤欧耳边这么说道。堤欧感觉全身突然一阵酥麻,脑袋一片空白。堤欧的心脏开始激烈地跳动,脸也像是喷火般莫名地发热。
“啊、不、你……”
即使想说什么,却像是王了该怎么说话似的,堤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若不是里贝尔达拉出声示警,或许他们此时早已被从头上袭击的夜叉鹫击落了。堤欧连忙让里贝尔达拉做了个急转,接着好不容易找到了该说的话。
“玲。对不起,我来迟了。”
“你,你肯来救我就很够了。刚才堤欧从王冠之道出现时,我还以为那是场梦呢!”
“梦?”
“对,我一直希望堤欧能听见鸟笛的声音,然后来接我。结果你真的来了。”
“所以你才会一直发呆吗?”
“我一直以为堤欧已经死了。”
“别随便咒人死,而且那原本是我想说的话。”
“那么,就扯平了。一半一半、互不相欠。”
玲自行下了结论并轻笑,看来玲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是里贝尔达拉找到你的,别忘了感谢它喔。”
玲点了点头,接着温柔地抚摸里贝尔达拉的背部。
“谢谢你,里贝尔达拉。你长大了不少喔。”
“啡、啡!”
里贝尔达拉似乎很高兴地频频晃动脑袋。
“这家伙把你当成自己的母亲了。也多亏这样,我才能找到你。”
“嗯……”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玲紧张地问道:
“……缪维尔在哪?堤欧,缪维尔呢?”
“那家伙在那个时候掉到谷底去了。”
“怎么会……”
玲没有继续说下去。堤欧从玲靠在自己背上的手中,感受到了玲强烈的悲伤。
“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
“不是的。如果我一开始没有被劳尔那家伙跟踪的话,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责任在我身上。但是,比起那件事,现在工作优先。这也算是为了缪维尔,这个工作我一定要确实做个了断,我要带玲前往天都。相对的,我也要确实收到报酬。这样可以吗?”
玲小声地应了一声,并点头同意。
“等等你可不要跟我说,你还是比较希望我带你去其他遥远的地方喔。”
“我不会那么说的。我要去天都,这是我自己决定的。我决不让堤欧你们所居住的这个国家陷入战火。”
玲所说的话让堤欧的内心感到阵阵刺痛。可能的话,自己也希望能带着玲远走高飞。他一点也不想把玲交给舒尔王那种人。
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因为堤欧十分清楚,玲并不会因为堤欧那么做而感到高兴。
堤欧希望能尽力实现玲的愿望,即使那么做会让自己心痛。
“那就好。安全带系禁了吗?接下来会稍微飞得凶一点,好好抓紧喔!”
“嗯,我会帮忙的。后面交给我。”
“咦?你该不会还打算踢大鹫吧?”
“当然,有需要我就会踢的。临机应变对我绝对没问题。”
堤欧苦笑了一下,接着便拉紧了里贝尔达拉的缰绳。
*
五只猛禽分别从左右逼近。
堤欧让里贝尔达拉来个急转,接着拉高高度。
此时一只角鸢仿佛视线预测到里贝尔达拉的飞行轨道,从后方掠过里贝尔达拉的鼻尖。若不是玲出声警告,他们可能就被对方逮住了。
重复几次急降与急转,堤欧总算与那些猛禽拉开了距离。定神一看,不知何时高度已降低了许多。
“可恶!根本无法接近天都!”
堤欧咬牙切齿地说着,他的眼睛瞪着眼前耸立的圆柱。以里贝尔达拉的飞行能力来看,那几乎可说是一蹴可及的距离。但这么一点距离,却让堤欧感觉遥不可及。
“堤欧,下面!”
“啧!”
猛禽从上下左右各个方向朝堤欧袭击。如果现在堤欧骑的不是里贝尔达拉,或许早就被干掉了。
里贝尔达拉真是厉害。速度自然是不在话下,急速上升也易如反掌,再加上拥有足以滑翔的宽大翅膀,要瞬间抵消速度也没问题。
除了狭窄的溪谷,在其他状况下根本不需要担心会被猛禽逮到,可是……
麻烦的是,无数的猛禽在堤欧头上拉开了包围网。堤欧他们的高度正逐渐被压低,眼下的溪谷越来越近,要是里贝尔达拉被赶进溪谷内,那就只能任凭对方仗着数量凌虐了。
虽然堤欧曾数次尝试拉高高度,但在得到充分指挥的状态下,猛禽们的动作丝毫没有能让他们穿越的缝隙。即使仗着速度在天都外盘旋,也会被对方用整齐的阵型压住上空。
“这下糟糕了。先暂时离开天都,争取到高度再说吧!”
“不行!后面有只很快的鸟来了。小心,那是劳尔。”
一只漆黑的鬼乌鸦正从后方逼近,确实很快。与其他的猛禽相比,速度明显快上一截。而且那名戴着铁假面的钢铁骑鸟士,手中还握着已经出鞘的剑。换句话说,他打算全力杀死堤欧。
“真是个顽固的家伙,竟然又来了。”
堤欧边说边让里贝尔达拉急速下降。原本应该能完全闪开的攻击,却因为鬼乌鸦突然改变方向,让里贝尔达拉的翅膀差点被鬼乌鸦的勾爪划伤。
正当堤欧连忙掉头打算逃离的时候,鬼乌鸦忽然在空中进行后翻。接着是侧翻、倒退飞行。甚至运用静止飞行等技巧,将堤欧玩弄在鼓掌之间。
鬼乌鸦什么时候会那些飞法了?想到这里,就令堤欧顿时火冒三丈。
“你叫做堤欧吧?这是最后的忠告,不想死的话,就把莉朵妮公主交出来并且乖乖投降。”
听见在自己侧面并飞的劳尔这么说,堤欧对他比出中指作为回应。下一瞬间突然朝自己挥来的剑影,险些让堤欧措手不及。
虽然不甘心,但堤欧也不得不承认劳尔确实本领过人。而且那家伙从刚才就一直只靠左手操控缰绳,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作出如此高水准的动作,确实令人佩服。
再加上劳尔是个连垂直俯冲都能运用自如的人,因为那招缪维尔才……
“可恶!”
堤欧坚决地在心里发誓绝对要把劳尔甩掉,并且还要带着玲抵达天都,这样才能够慰藉缪维尔在天之灵。
堤欧强硬地让里贝尔达拉转向天都的方向。仿佛早已料中似的,鬼乌鸦也间不容发地挡在飞行轨道上。
在堤欧与劳尔纠缠的时候,其他猛禽也趁机围在四周。
真是四面楚歌。要不管三七二十一,降落到溪谷中吗?
正当堤欧开始烦恼的时候,头上的猛禽忽然产生一阵骚动。仔细一看,由众多猛禽组成的阵型正逐渐溃散,不知什么原因,猛禽们凌乱地分散在四周。
一群从天都反方向出现的神秘巨鸟们将那些猛禽驱散。
“那些是什么人?”
说出此话的人是劳尔,看来那些巨鸟并不是神殿骑鸟团的同伙。
那么,他们到底是……?
“堤欧,底下有人来了。”
一听见玲的警告,堤欧连忙拉动缰绳。三只巨鸟掠过里贝尔达拉的侧翼,并且飞到劳尔的头上。
“我找到一亿贝哲啦!”
“这玩意儿就是凤凰鸟吗?真的很稀奇呢!”
“赏金要大伙平分的,可别忘了喔!”
一起骑着莹知更鸟、豹纹鹃、大鸽的陌生骑鸟士,以相当亲昵的态度对堤欧说道。虽然堤欧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至少还能够理解他们是冲着赏金来的。
是协助劳尔,并且打算抢夺里贝尔达拉的盗匪吗?如果是这样,状况就更加不妙了。透过玲抱住自己的双手,堤欧也能感受到玲内心的不安。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想打架的话我随时奉陪,但我现在忙得很,不要来烦我!”
“喂,别装傻啊!”
骑着豹纹鹃的骑鸟士掀起护目镜说道:
“你们要去天都吧?我们听说只要协助你就能平分赏金,所以才大老远赶来的呢!结果一来就看到闹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那个消息,你们是哪里听来的?”
“是毕纳的迪亚哥先生发的传单,可是……难道是假情报吗?”
堤欧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老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堤欧这么说着,并和玲对望了一眼。不过,看来这次飞得感谢老爹那不讲道理的行动不可了。
堤欧看见那名身材壮硕的去你的显得有些失望,便喊道:“那家伙是我家的臭老爹!”骑鸟士听到之后松了一口气,接着露出笑容。
“我答应和你们平分赏金,因此请协助我们前往天都!”
“这样才对嘛!”
男人高举右手,大声向伙伴们喊着这不是假情报。
骑鸟士们从上空陆续飞来,乍看之下数量不下四十只。他们像是将里贝尔达拉围绕在中央一般地在四周滑翔,并且纷纷开始兴奋地高声呐喊。接着,巨鸟们跟着一齐发出鸣叫,周边一口气热闹起来。
“给我退下!我们是圣法厅的圣堂骑鸟兵团。若敢不听从我的命令,我将以天主之名连你们一起当场格杀!”
劳尔说的话,只是引来骑鸟士们的一阵嘲笑。
“圣法厅又怎样?我们可是有国王背书的。你连出赏金的人是舒尔王都不知道吗?”
骑鸟士们一起对劳尔竖起中指后,接着又对着劳尔比起倒竖拇指的手势。那是竞鸟骑手们最为熟悉、也最为低级的手势。看来这些人全都是虽然有本事,但是没钱的竞鸟骑手。
仔细一看,天都周边的巨鸟正不断增加,那些巨鸟的数量早已多不胜数。
“堤欧。”
一听见玲的声音,堤欧点头应道:
“各位,不用太过勉强。只要能牵制猛禽的行动就够了。”
在竞鸟骑手们如潮水般的呐喊声当中,堤欧骑着里贝尔达拉开始朝上空飞去。
*
穿越S弯道的急转,拉升高度的直飞。
里贝尔达拉在来自上空的障碍物之间穿梭、闪避,接着降低高度以争取速度。
“看见了,我清楚看见通往天都的赛道了。”
凌乱飞舞的巨鸟之间所出现的空隙,都被堤欧将其视为竞鸟赛道在期间飞行。
比起在空旷的天空中飞行。在溪谷中疾驰反而比较符合堤欧的个性。只要把眼前的景象当作是心象训练,堤欧便多少能掌握最佳的飞法。
天都周边是无数的鸟、鸟、鸟,简直就像是巨鸟的博览会。
除了神殿骑鸟团的猛禽之外,还有竞鸟骑手的巨鸟、看似天都警察的大鸽,甚至连凑热闹的人都把爱鸟一起叫来。所有的巨鸟加在一起,怎么看都超过了两百只。
其中能够听到有人发出惨叫,巨鸟们在空中各处展开空战的模样,究竟是热闹的嘉年华?或是地狱绘图呢?全部都根据观者个人的解读而定。
堤欧下令让里贝尔达拉急转,惊险地闪过了从左弯道逆向飞来的猛禽攻击。在双方交错的瞬间,里贝尔达拉顺势用自己的长翅膀赏了对方的骑鸟士一记,被打中的骑鸟士因此难看地挂在猛禽背上。
里贝尔达拉接着紧邻天都的断崖飞行,并朝上空盘旋上升。只要把这里看成是“蛇尾”的话,那么飞法自然就不陌生。天都洞穴住居的居民们看见堤欧而惊慌地缩起脖子的样子,也和堤欧飞过“蛇尾”时一模一样,这让堤欧的心情相当愉快。
就快飞到绝壁顶端了。一旦到了那里,王宫就近在眼前了。
“好厉害……堤欧,你好厉害。这简直就想竞鸟一样。”
听到玲的称赞,堤欧用力地点头回应。
“没错,我们现在就是在竞鸟。比竞鸟的话,我是绝不会输给神殿骑鸟团的。竞鸟骑手靠速度吃饭的本身,将会让那些家伙永生难忘。”
里贝尔达拉持续上升,已经飞上了圆柱的顶端。挡住去路的绝壁已经完全消失,视野顿时间豁然开朗。
天上只有蓝天与白云,而脚下……则是莱比奴大溪谷群当中,在足以让人感到目眩的绝壁之巅拥有广阔大地,甚至能够看见地平线的都城。
壮大的“天之高地”中心地,就在两人的眼下。
“最接近天的都城……真的就像传言一样。”
“你看那边。”
堤欧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说道。
“那栋白色建筑物就是莱比奴宫殿,也是我和玲的目的地。”
“嗯……”
玲的声音带着颤抖。
“别担心,我现在立刻送你过去。”
玲这次坚定地应了一声,并点头回应堤欧。
当他们靠近宫殿的大圣堂附近时,又看见一队新的猛禽成群起飞。
堤欧拉了一下缰绳,让里贝尔达拉提起干劲。
“啡~~~~~~!”
世界上最快的巨鸟——凤凰鸟晃了晃自己的鬃羽,朝着天都发出鸣叫。
*
“真快。”
劳尔发出发自内心的赞叹。
在前方的凤凰鸟,速度和之前完全不同。凤凰鸟在来回飞行的巨鸟间穿梭,像是穿越弯道般选择最短的飞行距离。
劳尔也注意到了这是竞鸟。
少年驾驭着凤凰鸟,仿佛像是在虚幻的赛道间飞行。劳尔之所以将剑收回剑鞘,是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堤欧并不是他能以单手就能够追上的对手。
以前在毕纳见到堤欧时,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胆量不错的少年而已。
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锻炼到如此程度,让劳尔佩服不已。
或许是因为莉朵妮公主,才让少年拥有那种力量的吧?
但是……
“凤凰鸟还不是成鸟这一点,将会是你致命的破绽。命运并没有站在你们那边。”
漆黑巨鸟紧跟在凤凰鸟之后,一起飞到了天都上空。

5
在天都本宫殿内的阳台上,里欧鲁克斯圣教皇的眉头深锁。
看见在上空展开的巨鸟狂宴,伫立在阳台上的圣教皇不禁显露出不耐的神情。
“那些骑鸟士集团是怎么回事?把圣堂骑鸟兵团生于的骑鸟兵全派出去。不用顾忌,把他们全杀了!”
圣教皇对手下的修道兵这么说完后,接着便开始抱怨起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宫殿要传唤他进宫。
此时圣教皇的身后,忽然想起玻璃破碎的刺耳声响。转身一看,发现之前那名修道兵已经倒在自己脚边,而舒尔王拿着破碎的葡萄酒瓶站在自己身后。
“在天都上空舞刀弄剑不太好吧?你贵为圣教皇,却对部下下达那种命令,可是会令人困扰的。”
“舒尔陛下……您这到底是……”
他穿着和以往一样的衣着,嘴角边挂着一样粗鄙的笑容。但是,现象舒尔王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却让圣教皇感觉和以往有所不同。
“我手下留情了,放心吧。比起此事,那些骑鸟士们多半是为了赏金而来的吧?因为附近的城镇到处都流传着此种传单呢。”
圣教皇看了一眼舒尔王拿给他的传单,忿忿地说道:“真是太愚蠢了。”
“对了,圣教皇阁下。圣法厅的修道兵们究竟为什么如此骚动呢?”
“他们是为了抓拿企图闯入宫殿的贼人。”
“喔?那么那个什么贼人的,肯定是个大集团吧?他们有多少人呢?”
“一个人……不,连同骑鸟士在内,共有两个人……”
“只为了两个人,需要如此大做文章吗?”
舒尔王夸张地朝天空高举双手说道,他的态度就像在取消圣教皇。
“根据情报,那两名贼人企图取舒尔陛下的性命……”
“嗯,你不用再撒谎了。”
看见不同于往常、态度极其不逊的舒尔王,圣教皇不禁动怒起来。
“撒谎?敢问所知为何?即使是舒尔陛下,把身为圣教皇的臣下当作扯谎之辈的话,臣下可不能听过就算了。”
面对圣教皇的愤怒,舒尔王只是平心静气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这个举动让圣教皇感到更加不悦。
“别生这么大的气,我只是想和圣教皇赌一把而已。”
“赌一把?”
“对。你所谓的贼人,应该就是那只黄金鸟吧?那只鸟……不,那只鸟上面的公主是否能够抵达这座宫殿,就是我们赌注的对象。如何?很有意思吧!”
圣教皇露出了锐利的视线。舒尔王刚才说出“公主”。那句话所象征的意义,让圣教皇的内心燃起杀意。
“你不用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我知道的事可多着呢!无论是莉朵妮公主在那只鸟上面的事,还是十五年前你将吾父与吾兄杀害的事,我都知道。”
圣教皇的眼角微微抽搐,电脑舒尔王仍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
“你把父王他们杀掉后,就伪装成代父执政的样子不断蚕食国政。当时我只有七岁,这些事可是完全被你蒙在鼓里,甚至还粗心地对你言听计从。托你的福,王室就像现在这般失去了力量,甚至连政权都任你左右了。”
听见舒尔王以自嘲的口吻说出这番话之后,圣教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圣教皇的脸上已经重新换上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态度。
“这个故事虽然很有趣,但陛下有任何臣下杀害前王与王子的证据吗?”
“没有。”舒尔干脆地回答,并且露出笑容。“不过,我倒是经过了一番调查,毕竟我有得是时间。结果让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没错,那是圣教皇阁下成为圣法厅司祭之前的事。我发现包含你父亲在内,你的八名亲属都相继死于不知名的怪病。”
“…………”
“根据留下的记录,所有人都是类似的死法。其中一人据说还曾被怀疑是神殿骑鸟团的后裔。所以这让我想到一件事——杀害那八个人的,该不会就是你吧?因为若被人知道有亲人与神殿骑鸟团有关联,就连你也会被送进修道刑务所。因为畏惧落至此种下场,因此你亲手将可能成为证据的人及物证全部处理掉了。
你想必相当痛恨莱比奴王家吧?自己动手杀害了亲人,又把责任全部推到王家身上。因此你才加入圣法厅,一路爬上圣教皇的位置,并且等待复仇的机会。直到十五年前,你终于成功地对我的族人复仇了。
我父王与兄长的死法,就和你家人的死法一样呢。”
舒尔王观者着圣教皇的反应,接着压低声音补充道:
“我有哪里说错了吗?现任神殿骑鸟团的总长阁下。”
圣教皇始终沉默不语,只是扯动法衣并且转过身去。当他再次转过身时,嘴角上多了一份极其冷酷的笑容。
“陛下知道我是如何杀了他们的吗?”
“全靠这玩意儿吧?”
舒尔王话刚说完,便吹了一声口哨。在飞到舒尔王身边众多的小鸟当中,混有一只黑头、并且在身体部位拥有鲜艳橙色的罕见鸟类。
“它是黑林伯劳的同类,也是皮肤及羽毛上带有剧毒的怪鸟。若把这家伙的毒吃到肚子里,或是混入血液中,就会身体麻痹、呼吸困难而死。由于它本来就不是栖息在莱比奴的鸟,因此连一声都不知道这件事。而你便让他们两人一点一点地吃下这只鸟的毒,因为中毒的缘故,他们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这一切都只是臆测,但圣教皇却自己附和了舒尔王的臆测。
“陛下是何时想到这件事的?”
“差不多是父王过世的时候,我在王宫的庭院里看见了这种鸟。之后五年,我因为失去亲人的背上而开始收集鸟类,又再度见到了这只鸟,才注意到它的毒性。从那是起,我就或多或少开始怀疑你了。
其实我一直很害怕。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连我也会被杀。所以我决定一直扮演愚蠢的国王,让你能为所欲为。这段时间仅有竞鸟与小鸟们是我心灵上的支柱。”
圣教皇呵呵地笑出声来,那是肯定一切的傲慢态度。
“那么,陛下为什么突然要和我说这些话?莫非您已经不怕我了?”
“并非如此,原因是那个。”
舒尔王说这句话的同时,伸手指向在上空飞翔的金黄色巨鸟。
“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是个信徒呢!我知道你手下的神殿骑鸟团动手袭击公主的经过。因为这件事,我原本以为一切都完了,正打算放弃!因为公主不可能独自与你对抗,不过事情却不是这样。仔细一看,那位公主倒也和你斗得难解难分。她不仅能打倒神殿搜查局的人,就算被监禁了也能顺利逃脱。
那位公主的表现打动了我的心,因此让我也开始想冒这个风险。如果那位公主能够抵达这里……如果她能拜托你的阴谋,一路来到这里,那么我也不打算继续逃避。”
“喔?陛下如果不继续逃避,又打算这么做呢?”
“我要成为国王,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国王。”
“您要怎么做?陛下认为我会让您称心如意吗?”
“我并不这么认为,所以我才说要和你赌一把。”
圣教皇似乎听不懂舒尔王的意思。看见圣教皇皱起眉头的样子,舒尔王开始说明:
“如果公主能够抵达这里,就算我赢。到时你要让出国政,今后都要对我唯命是从。如果你肯那么做,那么我也会帮你说服那位原本会向国民揭发你的奸计的公主。”
“那么,如果那个丫头无法抵达这里呢?”
“那么这场赌局就算你赢,我会对你言听计从直到死为止。无论你要发动战争还是想做其他事,通通悉听尊便。”
“如果我拒绝的话,你又能怎么样?这场赌局对我来说没什么利益可言。要封住那位公主的嘴巴,方法多得是。”
“别想得太美,因为我会全力保护那位公主。这次我可会赌命那么做,而如果我真的丧命,你肯定也会感到困扰才对。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莱比奴王家的血脉了。你是不可能取而代之戴上王冠的。”
“嗯~~”
圣教皇像是明白个中道理似的摸了摸下巴。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双眼仍旧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那笔凤凰鸟的赏金,也是陛下为了提升这场赌局胜率的策略吗?”
“呵呵,我原本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人民的力量实在在不能小看呢!”
“也罢,反正公主是不可能到达这里的。要赢这场赌局,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可说不定喔。”
舒尔王仰望蓝天,视线中映照出一只背着阳光,仿佛散发着神圣光辉的巨鸟。
“驾驭那只凤凰鸟的骑鸟士,本领可是相当不错的。不仅技术纯熟,胆量也够。能如此果决思考的骑鸟士。就连国定竞鸟骑手当中也找不出几个。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应该也只有那位你从小带大的副总长吧!那个人在十年前让我见识到的垂直俯冲,实在是令人佩服。”
此时舒尔王的心思已经转向正紧追着凤凰鸟的漆黑鬼乌鸦。接着,舒尔王又恭谨地对圣教皇提议道:
“既然你同意加入这场赌局,那么就跟我下去吧。我们可以在宫殿前的庭园中,一起欣赏这场赌局的结果。”

6
堤欧始终无法甩开劳尔紧跟在后的鬼乌鸦。无论是急弯或急升,对方都能紧紧地跟在里贝尔达拉身后。
此时的里贝尔达拉已经逐渐显露出疲态。它的呼吸变得相当急促,体温也逐渐升高。
“啡、啡……”
虽然速度并未减缓,但里贝尔达拉已经开始发出难过的叫声。
堤欧忘了它还只是只幼鸟。无论它能飞得多快,也不可能拥有和缪维尔一样的体力。
“堤欧,里贝尔达拉怪怪的。”
玲似乎注意到这件事,声音中透露出她对里贝尔达拉的担忧。
“这就是劳尔的目的。那家伙一直让鬼乌鸦紧跟在后,等待里贝尔达拉的体力消耗殆尽。而且他还利用我们消除风阻,并保存自己的体力。我们完全中计了。”
“没问题吗?”
“嗯,总会有办法的。”
话虽这么说,但堤欧其实想不到任何可以突破困境的方案。此时天都上空已经成为了无数猛禽聚集的巢穴。
猛禽们开始以之前从大圣堂起飞的猛禽集团为核心,组成了新的阵型。简直就像是防守领空的猛禽布帘一样,完全堵住了堤欧通往天都的路线。
即使竞鸟骑手们对其进行威吓,也完全无法破坏他们的阵型。堤欧他们也在无数猛禽的压迫下,被赶到太难度的正上方。
“找不到通往宫殿的轨道,明明就近在眼前……”
堤欧不该抱怨的。这一时的大意,让他产生了强烈逆风朝自己吹来的一连串误判。
从正面而来的风压,是里贝尔达拉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地虚浮在空中。
同时也严重削弱了应有的速度。
堤欧心中大叫不妙,回头一看,发现鬼乌鸦的勾爪就在自己眼前。
能够避开这波攻击,简直可谓奇迹。
但扑空的勾爪仍旧将堤欧的身体扫离鸟鞍……
“堤、堤欧!”
当堤欧回过神时,里贝尔达拉与玲伸出手想拉住自己的身影一在遥远的上空。
落鸟的堤欧,身体就这样被抛入虚空并朝谷底坠落。
*
找到了。
绝对不可能看错。
即使有无数的巨鸟在视线中晃动。
即使双方的距离是多么地遥远。
只要在自己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就绝对不会看错眼中的那个身影。
我现在就过去。
等着吧!
我不会再与你分开了。
即使双脚满是伤痕也无所谓。
即使翅膀残破不堪也没关系。
即使如此……
无论如何……
这次我都要用这双脚,紧紧地抓住你的身体。
*
“哔唳——”
正当堤欧就要放弃一切希望的时候,他听见了熟悉的叫声。自己绝对不会听错那只鸟的声音。
难道是……
当堤欧沿着天都侧壁不断坠落时,他仰头望向天空。
在他眼中,有一直巨鸟的身影正从蓝天的比方朝此处飞落。
那只拼命拍这翅膀、全力朝自己直线飞来的橙色巨鸟,深深地吸引了堤欧的视线。
自己绝对不会忘记那个身影,也无法忘记。那是这世上独一无二、对堤欧来说如同亲人般、无比重要的巨鸟。
“缪维尔!?”
“啾!”
原本应该已经死掉的缪维尔,此刻正朝着堤欧飞来。
这不是梦,它还活着!
我的缪维尔还活着!
堤欧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将手伸向缪维尔。
缪维尔的脚也贯穿了风压之壁,伸向了堤欧。
“啾、啾噜噜噜!”
缪维尔用它经过锻炼的顽强双脚,牢牢地、并且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堤欧的身体。
绝不会再让你离开了。缪维尔强劲的双脚上灌注了如此的决心。
下一瞬间,缪维尔奋力展开自己的翅膀。猛烈的坠落速度瞬间被抵消,剩余没被抵消的能量则反被利用于滑翔,接着马上转向上升。缪维尔转向的轨道几乎让眼下逼近的玄武岩擦过自己的腹部,但最后缪维尔仍旧利落地让自己的身体飞上天空。
“啾~~~噜噜噜~~~”
这种雕虫小技对我来说易如反掌,缪维尔似乎全身都如此表示着。堤欧拉住缰绳并让自己坐上骑坐后,也不顾现在正在飞行中,便激动地紧抱住缪维尔的背部。
“缪维尔,你还活着吗?原来你还活着呀!”
“啾噜噜噜、啾、啾、啾噜噜噜!”
平常这时候都会表现出“快给我放手!臭小子!”态度的缪维尔,今天面对堤欧这样的反应则发出了高兴的鸣叫声。
这是自己最熟悉的背——强壮的肌肉、温暖的羽毛。堤欧不禁露出了笑容。
一旦坐在缪维尔的背上,堤欧不可思议地全身又充满了力量。仿佛只要和这家伙在一起,就能飞到任何地方。
“可恶,竟然让我这么担心。”
为了掩饰即将溢出的泪水,堤欧用脸磨蹭着缪维尔的背。
“堤欧!缪维尔!”
玲骑着里贝尔达拉从上空朝堤欧身边降下,忽然从里贝尔达拉的背上跃向堤欧。
如果不是堤欧及时在空中接住她的话,这次就变成玲落鸟了。
“你,你在胡闹什么啊!女巨人!如果掉下去怎么办!”
玲不顾堤欧的叫骂,用脸颊在缪维尔的背上磨蹭并说道:
“缪维尔,我好想见你。我好想再和你一起在天上飞呢!”
缪维尔似乎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发出了高兴的叫声。
真是位令人难以置信的公主。看见玲这个样子,堤欧似乎也只能露出苦笑。
“堤欧,玲看起来也平安无事。”
从头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堤欧抬头一看,便看见了骑着爱鸟帕乌的拉拉。在拉拉身旁,还有骑着白隼佩加索的伊斯卡。
这两个家伙总是成对出现,实在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搭档。
“看来总算赶上了。虽然堤欧落鸟很常见,但刚才实在是让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呢。”
“落鸟很常见是多余的,你这个优等生。”
堤欧话一说完,接着竖起了右手的拇指,感谢他们带着缪维尔一起过来。
“堤欧是笨蛋,傻瓜!为什么不先和我们商量一下就自己跑掉呢?你知道人家多么替你担心吗!”
看见来到这里还嘴巴不饶人的拉拉,堤欧马上回嘴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担心我不可!”当堤欧话刚说出口,一副护目镜就突然朝自己飞了过来,让堤欧险些再次落鸟。
拉拉瞪着玲说道:“玲!我就让你这一次!因为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和你为何而战了。所以……你一定要抵达宫殿!”
在拉拉不知为何如此激动的话中,有句话让堤欧感到不解。
到底是让什么?
不顾在一旁满脸疑惑的堤欧,玲用力地点头回应道:
“嗯,我明白了。我保证一定会到那里去,所以也请拉拉答应我。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再一次跳舞,好吗?”
拉拉眨了眨眼睛,接着将手放在胸口,像是发誓般地说道:“我答应你。”
“玲,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跳的舞,是亚克的民族舞蹈吗?”
“那是亚克王家相传的宫廷舞蹈,但我很不会跳舞。不过,和拉拉跳舞时非常快乐,真不可思议。”
拉拉很反常地,脸上挂满了笑容。
堤欧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个人究竟何时感情那么好了。
“堤欧。就是你死掉也没有关系,但一定要把玲送到宫殿去。一定要送到喔!”
“为什么我就要被你说成死掉也没关系的人呀!”堤欧反射性地把这句话吞了回去。因为堤欧的理性告诉自己,在嘴巴嘟得像鸭子一样的拉拉面前,忤逆她绝对不是聪明的做法。总而言之,先答应她就是了。
“还有一件事……”
“还有啊?”
“堤欧,你一定要回来。一定喔!”
拉拉话一说完便拉起缰绳,连帕乌一起转身背着堤欧。
一下要人死掉也没关系,一下又叫人一定要回来,真是个不讲理的野丫头。但堤欧确实感受到了拉拉的心意。不管怎么说,这家伙毕竟是自己的青梅竹马。
“嗯,你就等着我回来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堤欧对着低头背对自己的拉拉如此宣言。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下演员全部到齐了。”
此时无数的猛禽正从上空朝他们飞来。堤欧从其中看见了劳尔的身影,不禁露出苦笑。
“伊斯卡、拉拉,我负责带玲到宫殿去。只要一下子就好了,你们能帮我缠住那个铁假面吗?另外,凤凰鸟也麻烦你们照顾了。”
“我明白了。但是要去宫殿,可没那么容易喔。”
看见伊斯卡露出担心的表情,堤欧高指着天空说道:
“我自有办法,办法就在那儿!”

7
“十八、十九……”
佩加索轻巧地翻转它白色的翅膀,从上空对鬼乌鸦发动攻击。
然而漆黑的巨鸟立刻以左侧翻闪过佩加索的勾爪,紧接在下一瞬间,又朝后方后翻,转眼间鬼乌鸦便飞到了佩加索的头上。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本事。
拖住铁假面为堤欧而争取时间——这种看似简单的工作竟然会如此棘手,实在出乎伊斯卡意料之外。
只要伊斯卡稍微露出一丝破绽,铁假面就会毫不留情地发动攻击。伊斯卡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
此时与佩加索位置互换的鬼乌鸦,开始从上方对伊斯卡伸出勾爪。
但是这个举动也在伊斯卡预料之内。
在鬼乌鸦发动攻击的同时,伊斯卡也下令让佩加索侧翻,紧接着后翻,靠着两次的振翅,伊斯卡转眼间又再度占据了鬼乌鸦的上方。
而且佩加索做的动作,与之前鬼乌鸦的动作一模一样。
铁假面见状,连忙命令鬼乌鸦反转,双方形成了面对面互相对峙的形式。
“你何时学会那招的?”
如同刀刃般的骑鸟士握着缰绳低声问道。
“因为上一次我就是被你的暗夜鹰用这招逮住的,所以……”
“你是说只因为那次的经验,就让你学会了这招吗?”
“遗憾的是,这招我使用得还不算熟练。因为头晕的关系,原本想逮住你,却还是让你逃开了。”
听见伊斯卡感叹地说出这些话,那名骑鸟士的铁假面之下似乎微微透露笑意。
“以你这般年纪,拥有如此本领算是相当难得了。你们这些人实在是接二连三地让我感到惊讶。”
“很荣幸获得你的称赞。”
当伊斯卡与对方对答时,心中仍不停地数着数字。
二十九、三十……
还不够,至少得再争取一倍以上的时间才行。
“伊斯卡!你怎么还在和对手悠哉地聊天呀?我这里可是面对三只巨鸟,忙得不可开交呢!拜托你快点把那个铁假面解决啦!”
拉拉挥舞着拳头呐喊道。为了不让其他猛禽接近伊斯卡,帕乌正不停地在空中盘旋,并对周围的猛禽不断发动威吓攻击。
帕乌面对体型大上自己两倍的大型猛禽,仍没有丝毫退让之意。只见帕乌在对手身边眼花缭乱地飞来飞去,甚至还能趁隙冲撞巨鸟背上的骑鸟士。
“拜托你别说得那么简单,拉拉。”
“那么,要我说得难听一点吗?”
“不,我心领了……”
伊斯卡发出了苦笑,接着重新转头面对铁假面。
“没办法,你也听到了吧?我也差不多要认真一点啰。”
“还打算拖时间吗?我可不打算趁了你的意呢。”
看来对方已经看穿了。
“既然这样……”伊斯卡话说到一半,便下令佩加索从正面冲向对手。
铁假面见状,立刻让鬼乌鸦飞高。鬼乌鸦在飞高的同时也伸出勾爪,准确地挡住了佩加索伸出的勾爪。
“唔!”
铁假面立刻大感不妙。此时鬼乌鸦与佩加索的双脚在空中互相纠缠。因为佩加索已经完全停止了飞行动作,导致鬼乌鸦必须拼命振翅,独立承受佩加索全身的体重。
“这些你就无法去追堤欧了,请暂时再陪我一阵子吧。”
伊斯卡紧抓这骑坐,并对铁假面说道。挂着鬼乌鸦脚上的佩加索,此刻正处于头下脚上的倒吊状态。伊斯卡的头上则是以来险峻的溪谷。
在这种姿势下,铁假面的剑毫无用武之地。由于鬼乌鸦的勾爪也同时被封住,因此彼此剩下的武器仅有鸟喙而已。如果要论鸟喙的锐利度,白隼比起鬼乌鸦倒是略胜一筹。
“原来如此,想法不错。但是,你还太嫩了!”
只见鬼乌鸦翻转身子,开始急速下降。对方似乎打算就此把伊斯卡摔往地面,而对手会采取这种行动,当然也早在伊斯卡的意料之内。
伊斯卡此时下令佩加索再度振翅。两只巨鸟的位置瞬间互换,这次变成佩加索来到了鬼乌鸦上方。这样双方那个就再度陷入胶着状态了,但是……
此时之间鬼乌鸦忽然扭转了一下身躯。只靠着这个动作,便破坏了佩加索的平衡。
伊斯卡见状,背脊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竟、竟然有这招……”
此时佩加索和鬼乌鸦以彼此互相纠缠的状态,双双朝谷底坠落。
即使佩加索想松开脚,对方也紧抓不放。
“伊斯卡!”
拉拉的叫声已经被抛至遥远的彼方。
在眼中急速流转的天与地,让伊斯卡的三半规管失去了作用。
“这就是你的命运,你就认命地接受吧。”
伊斯卡听出铁假面的声音透露出些微的焦躁。说来也是,毕竟在对方这么做的时候,堤欧也正带着玲前往王宫。
一想到这件事,让伊斯卡又再度取回镇定,现在的情势仍是平分秋色。
“我一点都不想接受那种命运,因为还有必须守护的东西呢!”
“臭小子!”
谷底已经逼近眼前,要是以这种速度撞击地面,幸存的可能性可说是微乎其微,但这点对对方来说也是一样。只要能看见鬼乌鸦松开脚的那一刹那,一定就有活路。
伊斯卡动员全部神经,集中注意对手的行动。当伊斯卡察觉到鬼乌鸦忽然开始振翅的同时,巨岩构成的大地也已完全占据了他的视线。
鬼乌鸦仅靠着一次振翅,便让佩加索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弧线。
当额外的离心力施加在佩加索身上的瞬间,鬼乌鸦放开了彼此纠缠的勾爪。
就在佩加索即将头下脚上地撞上巨岩时……
“飞起来!佩加索!”
佩加索感应到伊斯卡拉动缰绳的动作,以纯白的翅膀张开一面巨大的风帆。
急速落下的劲道瞬间被翅膀抵消。剩余未被抵消的速度,佩加索则用自己强壮的双脚强行承受。
轰!
佩加索利落地降落在大地上。如果展开翅膀的时间稍晚一点,肯定会粉身碎骨。
伊斯卡抚着胸口仰头一望,看见使出必杀绝招的铁假面正骑着鬼乌鸦朝上空飞去。
“干得好,佩加索。你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哔唳、哔唳。”
看见佩加索情绪有些亢奋,伊斯卡开始温柔地抚摸佩加索的背部。
“伊斯卡,你还好吧?”
伊斯卡也向骑着帕乌朝这里飞来的拉拉挥手示意,看来她似乎也没受伤。凤凰鸟此刻也在帕乌身边。
“真不愧是伊斯卡,我还以为你已经完了呢!”
“还没保护好我该保护的东西,怎么能死呢?”
“该保护的东西。”
拉拉脱下护目镜,并露出疑惑的表情。
伊斯卡只是用手指拨了拨刘海,回以亲切的微笑。
“虽然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但多亏了伊斯卡,争取到不少时间呢!”
“只是,距离目标还差一点就是了。”
“什么目标?”
“我原本打算拖出铁假面直到我数到六十的,结果只数到五十八就让他跑了。”
“我说啊……在刚才那么惊险的状况下,你还在悠哉地数数吗?”
真服了你,拉拉皱起了眉头说道,接着拉拉又追加了一句:
“这下堤欧他们就能抵达宫殿了吧?”
“嗯,如果是堤欧,一定能办到的。”
此时鬼乌鸦漆黑的鸟影正全速飞上耸立于天空的天都侧壁。
而堤欧和玲一定就在那个方向。
堤欧为了把玲送到宫殿,肯定会打算尝试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的飞翔法吧?
因为他参加的这场竞赛,背负这莱比奴与亚克两国的命运。
“剩下就交给你了,堤欧。”
天都上空一片蔚蓝。伊斯卡朝着完全看不见堤欧身影的方向像是祈祷似的说道。

8
“你会怕吗?”
听见堤欧这么问,玲应声摇了摇头。
“一点都不怕,因为有堤欧和缪维尔和我在一起。”
玲如此老实的回答,反而让堤欧有些难以应对。但是堤欧并不会觉得不舒服。
虽然气温相当寒冷,但堤欧的内心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们正处于相当于艾斯佩西斯莫高山的超级高度,脚下的天都风景早已融入大地当中。
把玲平安送往天都的方法。就是从此高度,以垂直俯冲降落在天都王宫内。
这是不会被任何人阻挡的方法。
也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方法。
一旦巨鸟以垂直俯冲抵达极限的速度,那么就没人任何人能够赶得上。
堤欧之所以会想到这个方法,是因为里贝尔达拉的缘故。几乎没有猛禽能够爬升到这种高度,再加上从这种高度进行垂直俯冲的想法,普通人根本想不到。
危险早在预料之内。要是失败的话,肯定连命都丢了。
即使如此,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值得尝试。
“好安静,之前的骚动似乎都像假的一样。”
“是啊。”
听着玲悦耳的声音,堤欧感慨地同意道。
竞鸟用的鸟鞍仅有一个骑坐。因此堤欧让玲坐在自己前方,虽然这样自然形成了从背后抱住玲的姿势,但堤欧却没有丝毫害臊的感觉。
“堤欧,我要在这里向你告别了。”
“你认为我会失败吗?”
玲缓缓地摇头说道。
“堤欧一定能带我到王宫,所以我必须在这里告别。”
听玲这么一说,堤欧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平安抵达王宫,她就不再是玲了,而是玲原本的身份——亚克国第二公主,莉朵妮·冯·克里尼斯塔。
堤欧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却想不出该说的话。
堤欧的胸口不禁发热。明知命运如此,但堤欧的内容仍难过地揪成一团。
想抱住玲的心情,让堤欧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但他还是用力咬着自己的唇,忍住涌上心头的冲动。
虽然手臂停在半空,让自己显得有些难堪,但堤欧仍欣慰自己能压制住冲动。就在堤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玲的手反倒轻轻握住堤欧的手臂,并轻柔地让堤欧抱住自己的脖子。
玲隔着袖子,静静地用脸颊摩擦着他的手臂。虽然堤欧因为玲的举动而感到头皮发麻,但不久之后,内心却逐渐趋于平静。
没有任何语言,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堤欧碰触到挂着玲脖子上的鸟笛,仿佛象征着两人之间的羁绊。
不知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堤欧忽然看见底下有一只黑色的巨鸟,正朝着这里以螺旋般的轨道拉高高度。
是劳尔,看来伊斯卡和拉拉已经被他甩掉了。为了抓到堤欧他们,劳尔正试图爬升到他们所处的高度。
“劳尔真是顽固,竟然还追着我们。”
“他还真是缠人,我从来不知道鬼乌鸦能飞到这种高度。虽然是敌人,但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了不起?”
“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嗯~~了不起、了不起。”
两人一起笑了一会儿后,堤欧平静地说道:
“出发吧,前往我们的目的地。”
“嗯,到我和堤欧的目的地去。”
接着,堤欧在另一位重要的伙伴——缪维尔背上拍了两下。
“啾、啾。”
听见缪维尔发出坚定的叫声,堤欧便拉起缪维尔的缰绳。
*
速度正迅速地增加。
简直就像穿梭在风中。
此刻他们已经超越了振翅所能达到的飞翔速度。
缪维尔为了尽量避免翅膀影响风阻,而将翅膀紧紧地贴在身上。
来自前方的空气宛如墙壁一般,不断地挤压着堤欧他们的身体。
破风之声仿佛爆炸声一般拍打这鼓膜。
堤欧看到鬼乌鸦正逼近到自己眼前。
鬼乌鸦利用上升气流滞空,其背上的劳尔此刻已站起身子。
劳尔手中握着剑,摆出下段对敌的架势。
来吧!
堤欧仿佛可以听见劳尔如此说道。
好吧!堤欧在心里回应。
这是最后的胜负。
不久前骑着里贝尔达拉落鸟所欠下的账,以及一个月前和缪维尔一起受到的屈辱,都将在此时此地做个了断。用你最擅长的这招垂直俯冲……
为了保护玲的身体,堤欧伏身压住玲娇小的背。
玲只因为堤欧的这个举动,就明白了堤欧的想法。
玲背部所传达的紧张感,像是象征着信赖般地传达给堤欧。
缪维尔也是一样。他透过缰绳所传达的感情,让堤欧能感受到它决心与对手正面对决的斗志。
两个人与一只鸟,在此时此地,三者的意志合而为一。
因此堤欧丝毫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劳尔那种人。
上吧!
以团结的意志为武器,缪维尔的身体与劳尔骑乘的鬼乌鸦彼此交错而过。
斩!
撕裂天空的白刃,在虚空中染上了鲜血。
*
那小子真厉害。
劳尔在心中如此惊叹。
从那种高度进行垂直俯冲,这种想法本身就已经堪称异常了。
而面对持剑摆好架势的自己,竟还能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头上冲来。
劳尔认为那实在太无谋了。如果不是自己做出反应,此时肯定会面对面地激烈碰撞。
但劳尔同时也对堤欧作出如此选择的勇气保持着敬意。
如果自己也能有那样的勇气,那么也一定会选择对抗命运吧!
劳尔默默地将染上鲜血的剑收入剑鞘。
有划到东西的手感。但以造成的伤害来说,那份手感实在太浅了,原因是面对从天而降的巨鸟,感到畏惧的鬼乌鸦决定转身避开。
而那正是他们以意志突破命运的瞬间。
劳尔抓起缰绳,让鬼乌鸦的鸟喙对准下方。
垂直俯冲。
劳尔打算以这种飞翔方式,继续紧追着远远消失在自己脚下的他们。
堤欧。
莉朵妮公主。
再让我继续看着你们的背影吧!
让我瞧瞧连命运都能改变的你们,所要抵达的未来。
*
气势惊人的风之壁正通过堤欧的耳边。
在强烈的风压下,血滴在堤欧的脸上形成一道血痕。
那是劳尔挥出的斩击掠过堤欧皮肤的痕迹。
那可真是惊险,堤欧如此回想。如果不是鬼乌鸦临时闪避,劳尔的白刃肯定会准确地命中自己的脖子。真是恐怖的家伙。
更令他惊讶的是,到了这个地步劳尔仍旧没有放弃,仍在自己后方作出进行垂直俯冲的准备。
他明知即使那么做,也不可能追上已经进入加速的缪维尔才对。
无论如何,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在堤欧前方了。
接着只要成功完成垂直俯冲就行了。
等着吧,玲,我现在就要实现对你的承诺。
堤欧抱着玲的背,在心里这么说着。
被划破的空气转变成占据听觉的爆炸声。
强烈的声音洪流,反而让堤欧感觉异常安静。
充满强烈风压与巨响的无声世界。
他没有感到恐惧。
在内心难以置信的平静下,世界看起来格外亮丽。
对于自己正在享受这种飞翔的想法,连堤欧自己都感到惊讶。
堤欧明白缪维尔信任自己。
而堤欧也一样信任缪维尔。
而信任他们的玲,此刻也在他们身边。
这件事让堤欧的内心感到十分愉快。
眼前逐渐逼近的地面,起存在感正不断增加。
拥有圆形大地的天之高地,此刻已近在眼前。
堤欧此刻已能看见相当于圆心位置的纯白宫殿。
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现在,
就要和玲一起……
到那里去。

*
有两只巨鸟正从天而降。
两者惊人的速度,让所有仰望天空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将视线集中堤欧他们身上。
垂直俯冲。
而且是在异常的高度下施展的垂直俯冲。
那种被誉为幻之绝技的飞翔技巧,此刻正有两名骑鸟士同时在众人眼前施展。
这种光景,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了吧?
因此这幅光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虏获了所有人的心。
无论是神殿骑鸟团,
竞鸟骑手,
还是祈祷好友平安的伊斯卡和拉拉,
所有的骑鸟士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沉醉于他们的飞翔。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贯穿苍天的两道鸟影,将如同落雷般没入大地的瞬间……
先展开翅膀的,是紧追在后方的黑色鬼乌鸦。
在一瞬间之后,鲜艳的橙色翅膀也展开了帆,点缀了纯白的王宫。
所有在天都上空飞翔的骑鸟士们,都将那对翅膀左侧的黑色叉记图样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眼中。
此刻正是他们成功完成从未有人视线的幻之飞翔的瞬间。

9
天都宫殿前的庭院。
堤欧骑着缪维尔,降落在有两名男人所伫立的场所。
他们分别是舒尔王与里欧鲁克斯圣教皇。堤欧知道他们的名字和长相。
此时玲正担心地看着堤欧脸上的伤痕。
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堤欧应了一声不要紧之后,玲才露出安心的样子,并朝那两名男人走去。
堤欧也随后跟上,单膝跪在国王面前。
“来着何人?”
仍旧穿着凌乱礼服的舒尔王对玲问道。
“亚克国第二公主,莉朵妮·冯·克里尼斯塔。舒尔·莱比奴国王陛下,我是要成为您妻子的人。”
玲以坚定的语气不疾不徐地说道,并让膝盖略微弯曲。看见玲坚定严肃的态度,让堤欧强烈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已经不再是玲了。
这样的玲让堤欧感到既悲伤又骄傲。
舒尔王走近了玲的身边,接着他轻握住玲的手并亲吻手背。
“欢迎你,莉朵妮公主。我已久候多时了。”
“未能准时抵达,还望国王陛下原谅。”
玲以奇特的里比特语回应后,便转头瞪着在一旁的圣教皇。
就在这个时候,骑着鬼乌鸦的劳尔,
带着里贝尔达拉的拉拉与伊斯卡,
无数的猛禽,与各式各样的巨鸟,
数之不尽的巨鸟纷纷从上空降落到王宫之内,庭院立刻被巨鸟们包围。这是个巨鸟的乐园——即使想要这么说,但现场的气氛却异常地沉重。
没有任何人轻举妄动。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等着事情会如何发展。
舒尔王环视神殿骑鸟团的修道兵,接着用像是为了先发制人般拉高嗓门说道:
“我,国王舒尔·莱比奴,今日将把在此处的亚克国第二公主莉朵妮·冯·克里尼斯塔迎入王宫。任何人有异议吗?”
身为一般市民的竞鸟骑手们,听见此话不禁开始慌张。将莱比奴推向战乱的罪魁祸首——莉朵妮公主就在眼前,这让他们难以掌握现在的状况,顿时产生了一阵骚动。
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修道兵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修道兵的视线也因此自然而然地集中在圣教皇身上。
他们看起来就像把自己的命运全部寄托在那名老人的一举一动之下。
只见圣教皇露出得意的神情,走到国王面前说道:
“千万别被骗了,舒尔陛下。这名穿着粗俗的女人,不可能是真正的莉朵妮公主。高贵的莱比奴王万万不可与如此下贱之人举行婚礼。这里请交给臣下处理,请陛下会宫殿去吧。”
圣教皇宛如宣言般地拉开嗓门说道,并对修道兵们使了一个眼色。
死缠烂打也该有个限度吧!堤欧如此想着。到了这个地步,圣教皇还打算将玲除去,借此收拾这整件事吗?自己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当堤欧正打算走到玲前面时,却被舒尔王伸手制止。
看见舒尔王摆出像是要自己保护玲的嚣张态度,让堤欧不禁对愚王自以为是的举动感到不悦。
“圣教皇阁下,赌局不是我赢了吗?”
“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圣教皇只是轻轻地带过舒尔王的话。
堤欧无法明白其意。不、似乎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们那段对话的意思,因此庭院内充满了寂静。修道兵之所以没有采取行动,似乎也是碍于周围群众的反应,让他们不敢轻易表态。
“你们还等什么?一群饭桶!快把这个女人抓住,当场将她处斩啊!”
圣教皇独自气焰嚣张的举动,突然冻结在原地。
因为一道锐利的刀刃,抵住了圣教皇的咽喉。
令人惊讶的是,握着那把剑的人竟然是劳尔。
“到此为止了。请您死心吧,里欧鲁克斯圣教皇。”
“劳、劳尔……你、你打算背叛我吗……”
“看见莉朵妮公主所做的选择,让我也想试着反抗命运了。请您谅解。”
即使劳尔以恭谨的态度向圣教皇行礼,但他手中的剑仍没有移动半分。
劳尔的举动让修道兵产生了一阵骚动——神殿骑鸟团副总长叛变了。似乎知道大势已去似的,修道兵们有人垂着头、有人仰望天空,甚至有几人当场无力地坐在地上。
竞鸟骑手们似乎也掌握了大概的状况,开始异口同声地对修道兵们破口大骂。
而打破这阵喧嚣的,是舒尔王的呼声。
“请安静,吾等莱比奴的同胞们。”
庭院又恢复了寂静。舒尔王确定大家安静后,接着说道:
“我以舒尔·莱比奴之名在此宣言。与这次莉朵妮公主来访问题的所有行为,并且无视是否与旧神殿骑鸟团成员有血缘关系,而听令于圣教皇行事的所有成员,其罪行都不予追究,如果有人对此决定有任何异议,就立刻提出!”
听到不予追究,还有人会有异议吗?
修道兵们彼此对望了几眼,接着像是表态般地一起丢下手中的剑。
接着所有人开始向舒尔王表示忠诚,将手放在胸口单膝跪地。
没有任何人做无谓的挣扎,就在王宫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好耶!”
竞鸟骑手们个个举起拳头,放声欢呼。
而跟着他们作出同样动作的堤欧,却因为里欧鲁克斯圣教皇的一句话停下了动作。
*
“你会后悔的。”
圣教皇仿佛恫吓般低吼的声音响彻了庭园。即使被劳尔用剑抵住喉咙,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仍并未失去威严。
或许是大家都想知道如此镇定的原因,喧闹声就像是为了他一个人而逐渐沉静。
“这是什么意思?”
舒尔王皱起眉头,并与圣教皇对峙。
“我记得舒尔陛下您说过要成为真正的国王吧?但是,您成为国王之后要做什么呢?”
“消弭长达千年的战争火种,带给这块大陆真正的和平。就像我死去的父王所希望的。”
“那么陛下就应该遵从我才对。”
“什么?”
“陛下曾说过,我的愿望是对王室复仇吧?的确,我不能说完全没有那样的想法。但那对我来说只不过是附带的目的罢了。我和你一样,也希望为这块大陆带来和平。无论对亚克的侵攻、或是与卡严杰尔巴交战,全部都是为了达成这个愿望的必要手段。这点陛下明白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臭老头!”
堤欧不禁在一旁喊道。圣教皇的一番话让堤欧的忍耐到达极限。
“因为你的关系,让玲……不,让莉朵妮公主碰到什么样的待遇,你明白吗?什么为了和平?你这种人也配叫做圣教皇吗?”
“住口!小子!国政就是这种东西!舒尔王也就罢了,你不过是一介凡夫,根本无法理解何谓国政。”
“你叫谁小子!这个臭和尚!”
面对堤欧的愤怒,圣教皇选择视而不见。为何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如此从容,实在令人不禁觉得不可思议。
而下一瞬间,众人立刻明白了圣教皇如此从容的理由。圣教皇将目光扫视周围后说道:
“来吧,我的巨鸟们!”
猛禽们立刻回应了圣教皇突然喊出的这句话。
所有神殿骑鸟团的猛禽开始失控,并且开始踢散试图控制猛禽的修道兵们。接着,猛禽们陆续发出嘹亮的鸣叫声,并聚集到圣教皇身边。
在混乱当中,鬼乌鸦也扑向原本是自己主任的劳尔。
“唔!”
当劳尔回见对抗鬼乌鸦的鸟喙时,圣教皇也趁隙拉开了距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答堤欧疑问的人,正是满脸得意的圣教皇。
“这些鸟全是我的奴仆。神殿骑鸟团的巨鸟全部都是我亲自从蛋里将它们孵育出来的。”
原来如此,这让堤欧明白了个中道理。此时遵从圣教皇意志的猛禽集团,转眼间就包围在堤欧等人四周。
“啾噜噜噜噜噜、啾~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见状,也立刻赶到堤欧身边,并当中堤欧与猛禽之间。
伊斯卡和拉拉骑着佩加索与帕乌,从上空对猛禽们展开威吓攻击。
其他竞鸟骑手也立刻采取同样的行动,但演变成巨鸟彼此对敌的情况,说什么也敌不过众多的大型猛禽。
这下真的惨了。再怎么说,情势都太不利了。
“玲!国王!快过来!”
堤欧叫道。无论如何,至少得让他们两人脱离险境。
正当堤欧这么想,并将缪维尔叫到身边的时候……
一只突如其来的巨鸟,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进聚集的大型猛禽当中。
*
“嘎!”
那是一只青鹫。那只展开深青色翅膀的中型猛禽,利用飞来的劲道在地面上像陀螺般旋转游移。
那些随时都可能袭击堤欧等人的神殿骑鸟团猛禽,只因为那只巨鸟所采取的行动而一一被赶开。定神一看,庭园内已经清出了一片广大的空间。
“这次又是怎样……”
堤欧倒吸了一口气。因为他发现临时多出的巨鸟,并非只有那只青鹫。三十只,不,加上此刻仍在上空的巨鸟,共有近四十只临时加入战局。
那些巨鸟们开始陆续降落到庭园当中。接着,他们开始扫荡那些在数量上占了优势的大型猛禽。
“看来并不是敌人,可是……”
堤欧完全搞不清楚那些人是谁。
细嘴白头鹞、白隼、白颊雀鹰、斑鸢——除了这些中型、小型的猛禽外,还有和缪维尔一样的姬笠鸫,以及和帕乌一样的舞妓燕雀。
这些巨鸟都不是特别稀奇的品种,但是每只巨鸟的动作都深深地吸引堤欧的目光。
一只贴近地面进行静止飞行的白颊雀鹰,用勾爪对准神殿骑鸟团的猛禽头顶并一脚踢翻之后,就顺势做出后翻或侧翻的动作。受惊的猛禽们又因此被翅膀扫开,即使遭到反击,也能在转眼间飞到上空。
企图紧追在后的大型猛禽,又被赶上来的斑鸢以冲鸟撞回地面。
小型的巨鸟们则在完全没有减缓飞行速度的情况下,以锐利的鸟喙给予对手痛击,接着立刻爬升,随后又像钟摆一样地折返,并再度以鸟喙发动攻击。
一连串高难度的特技飞行展现在堤欧眼前,简直神乎其技。在如此低空能够如此灵活操控巨鸟的骑鸟士,并不是随处可见的。能拥有如此技术的人,除非是……
“嘎!”
此时一只神殿骑鸟团的夜叉鹫,从天而降扑向舒尔王。
对方切入了缪维尔的死角,动作相当利落。
正当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舒尔王看似即将成为勾爪下牺牲品的瞬间,一只展开亚麻色翅膀的达摩鹰即使从背后将那只夜叉鹫一把抓住。接着顺势一个后翻,那只夜叉鹫的脑袋便狠狠地撞上地面。
那是在刹那间发生的事。
夜叉鹫发出沉闷的声响后,便一动也不动地倒在地上,旁边骑着达摩鹰的骑鸟士脱下了护目镜,那名骑鸟士带着一派轻松的表情对舒尔王行礼。
“在下来迟了,舒尔陛下。”
“呵呵,反正你是故意在最后才现身的吧!毕竟那种抢尽风头的飞法,正是你的作风嘛。”
“陛下如此明了小人所好,令小人荣幸之至。”
那名男子带着轻松微笑的面孔,让堤欧感到相当熟悉。
“你不是天帝艾巴隆吗……”
不会错的。他是连续三年在国定竞鸟中守住年冠军宝座的天才国定竞鸟骑手艾巴隆,与其爱鸟葛拉夏。
一想到这里,堤欧重新观看四周,发现到处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暴君奥塔维欧、赌徒哈维耶,连疾风米盖尔也在这里!好棒!这些人全都是国定竞鸟骑手吗?”
那些人各个都是堤欧透过快递帕哈罗墙上的木版画每天看见的熟面孔,堤欧所憧憬的现役国定竞鸟骑手们,现在就在自己眼前。
怪不得他们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施展出那些神乎其技的特技,因为这些人正是莱比奴国内技术最精湛的骑鸟士集团。
数量是对手三倍的神殿骑鸟团大型猛禽逐渐被逼退。仔细一看,国定竞鸟骑手们已经在舒尔王身边布起了圆阵。
“唔!这是……”
看见因惊讶而伫立在原地的圣教皇,舒尔王便说道。
“这些人正是我最值得信赖的臣下。虽然他们没有剑,但一旦飞上天空,就连神殿骑鸟团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你是……为了得到这样的暗剑,才举办国定竞鸟的……”
圣教皇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瞪着欣喜看着身边巨鸟的舒尔王。
那眼神仿佛打算将舒尔王射杀一般锐利。
“记住我说的话,舒尔。一切都会遵照天主的旨意,任何人都无法逃离自己的命运!”
那是他最后说的话。
里欧鲁克斯圣教皇骑上剑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上天空。
在其身后,跟随着逾白只的猛禽。
为了追赶逃走的猛禽,国定竞鸟骑手们也一齐飞到天都上空。
巨鸟们在庭园内掀起了强风,仿佛像是要吹散之前在庭园内发生过的所有事件似的。
看着起飞离去的巨鸟群,堤欧只能茫然地看着它们离去。
堤欧之所以重新回过神,是因为感受到了注视在背上的视线。
堤欧转身一看,玲就在自己身后。
那位笑容灿烂的异国公主正以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玲……”
看见玲的笑容,堤欧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此刻,他们已经抵达了两人的目的地。

[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08-11-11 13:17 编辑 ]


尾声

天都国定竞鸟第八战。
在比赛开始前的围场中,堤欧正为出赛进行准备。
堤欧心想真不愧是天都的国定竞鸟,排列在天都最上层、超过四十座以上的壮观围场,令堤欧实在是百看不厌。
两个月前,堤欧结束与玲的旅程后,堤欧的生活便产生了些许变化。
首先是钱。因为带着凤凰鸟抵达王宫,让堤欧获得了一亿贝哲的赏金。不过,那些赏金必须要和协助他进入宫殿的三百二十四名骑鸟士平分,因此并非一人独占。
虽然堤欧觉得不管再怎么看,当时的骑鸟士都没有那么多。但在那种状况下,也不可能一一确认,因此也只能采取各自记名的方式。
也罢,反正送玲前往天都的一千万贝哲报酬也已经入袋,至少有好一阵子可以让堤欧不用去烦恼缪维尔的伙食问题。
而另一件改变就是经过舒尔王的认可,堤欧可以在天都举办的国定竞鸟赛场中以临时参赛者的身份参赛。
这对堤欧来说影响相当巨大。能够和崇拜已久的国定竞鸟骑手们一起飞行的事,让堤欧欣喜若狂。
虽然之前堤欧已经参赛过一次,但结果……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提的就是了。
“怎样?状况如何?”
靠在墙边的男人对堤欧说道。
“嗯,还算满有干劲的吧。”
堤欧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答道。
只见拉拉忽然冲到堤欧身边,用力往堤欧脑袋上赏了一记拳头。
“堤欧,在国王面前你那是什么态度?你的脑袋该不会坏掉了吧!”
“对不起,我会好好教训他的,请不要判他死刑!”拉拉强行压低堤欧的头,并哭丧着脸说道。
靠在墙边露出粗鄙笑容的男人正是舒尔王。看他以邋遢的方式穿着高贵服饰的模样,怎么看都只像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流氓。
而且原本应该是臣下的天帝艾巴隆,与其他同样身份的国定竞鸟骑手们,从刚才就用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们。
“把头抬起来。真要这样,我也不会特地掩人耳目地到这里来见他了。”
“呃……可是……”
堤欧趁机拨开拉拉的手,对着无话可说的拉拉说道:“看吧。”
“像这样与国定竞鸟骑手们的会面,也算是国政之一。如果没有他们的话,我现在就无法站在这里了。堤欧,我也必须感谢你的努力。”
“喔,不客气……”堤欧有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接着问道:“对了,找到圣教皇了吗?”
“我只能说很遗憾。或许他现在正躲在某个地方,计划取下我的脑袋吧?”
圣教皇那天从宫殿逃跑之后,便甩掉了所有国定竞鸟骑手,在接近黄昏时消失在昏暗的溪谷中。从此之后,便一直无法得知他的行踪。有传闻说他越过国境逃到其他国家,也有传言信誓旦旦地说他正躲在某个废弃洞穴内寻找复仇的机会。
任何人都无法逃离命运。圣教皇最后所说的命运,究竟是代表什么意思?这点令堤欧不禁有些在意。
“仔细听我说,堤欧。”
舒尔王抱着胳膊,以严肃的表情说道:
“我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了,这都是托莉朵妮公主的福。而这个人情,我总有一天一定会还。这算是为了莱比奴,也算是为了亚克。”
堤欧不明白舒尔王的意思。
“去见见莉朵妮公主吧。”
舒尔王拍了一下堤欧的肩膀,接着便走向隔壁伊斯卡所在的围场。
伊斯卡和堤欧同样临时参赛,今天是骑着里贝尔达拉参赛。
身为优等生的伊斯卡单膝跪地,郑重地向国王行礼,这样的举动反倒让舒尔王感到有些困扰。
“嗯,也该帮缪维尔上鞍了。”
当堤欧正准备前往自己的特设围场时,被拉拉从后方用大嗓门叫住。
“等一下!帮我照顾帕乌啦!缪维尔不是有伯父帮忙照顾了吗?”
然而堤欧只是挥了挥手,对拉拉视而不见。
“站住!落鸟少年!你打算忽视我吗?我话先说清楚,不管堤欧想逃到哪里去,我都不会让你逃走的。喂!你听见了吗?好歹也回句话嘛!”
拉拉用拳头抵着腰,并嘟着嘴说道。一想到最近拉拉变本加厉地找自己麻烦就一肚子火,堤欧在心底发誓总有一天要让拉拉哭出来,然后就默默地离开。
缪维尔的特设围场位于整座赛场的最末端。之所以会是特设规格是因为堤欧是特别受欢迎的骑手,因此也被当成是吸引观众的一种宣传。
从天都上空的超级高度完成垂直俯冲、身上有叉记图样的姬笠鸫,绰号“叉记鸫”的缪维尔,从那天以后便成为天都家喻户晓的对象。
今天在设有铁笼的鸟小屋围场周围仍旧挤满了观众。看见那么多观众,缪维尔还是像往常一样对他们不停威吓。
“啾噜噜噜噜、就噜噜噜噜!”
缪维尔不停挥动翅膀的模样,也深受观众喜爱。
迪亚哥满脸不悦地坐在铁笼前方,他手上握着一面“留意猛禽”的立牌。目前牺牲在缪维尔鸟喙下的观众一共有二十七人,迪亚哥正是为了不让牺牲者继续增加,而负责在铁笼外的监视工作。
“嗯。缪维尔,还是老样子。”
堤欧听见身后传来一种熟悉的诡异腔调。转头一看,一名身材高挑、把鸭舌帽压得极低的少女就站在堤欧身后。
“玲……”
虽然堤欧的心瞬间停了一拍,但他认为自己故作平静的表现还算成功。
“嗯,那家伙是不会变的。它从以前就是那样子了。”
玲满意的看着缪维尔,点头“嗯”了一声。
玲现在居住与天都王宫内。虽然表面上与舒尔王有婚约,但举办婚礼的日子则事先取消,至今似乎都还没有决定的样子。
等玲想结婚的时候在举办婚礼就好了——听说舒尔王如此表态。堤欧猜想他一定是发现了对象是一个暴力女巨人,所以才会有所犹豫的。
“找到劳尔了吗?”
面对堤欧的问题,玲摇了摇头。劳尔拒绝了玲问他是否愿意成为自己臣下的邀约而踏上旅途,听说他好像还莫名其妙地说了些“命运要靠自己去开拓”之类的话,真是个伤脑筋的家伙。
“堤欧。”
“嗯?”
“我也一点都没变。永远、永远。这是绝对的喔。”
堤欧不明其意地皱起眉头,只见玲从胸口取出一个挂着细绳上的玩具。
那是鸟笛。
那是装有两人回忆的玩具,玲很珍惜地将它握在手中。玲那半长不短的黑发随风飘逸,并露出雪白的牙齿说道:
“堤欧,竞鸟要加油喔。但是不能乱来。好吗?”
“好啦。我知道了。”
堤欧的心中有一个想法。
只要那个鸟笛还在的一天,即使两人住在不同的地方,他与玲的羁绊或许就不会消失。
*
堤欧骑着略显亢奋的缪维尔,看见溪谷远方的第一弯道。
梦想才刚刚开始,目的地在遥远的彼方。
“上吧!缪维尔!今天一定要尝到胜利的美酒喔!”
“啾、啾!”
伴随着缪维尔嘹亮的叫声,新的序幕即将展开。


[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08-11-11 13:18 编辑 ]


后记

第一部作品的“生态系”,第二部作品是“虫”,第三部作品不知为何是穷神。那么,第四部作品呢?
是天空、是鸟、是男孩遇上女孩!
好久不见,我是伊东京一。第一次翻阅我的书的读者,大家好。
虽然这么说有点突兀,但是否有许多人曾经想象过,希望能像鸟一样在天空飞翔呢?我也有过这种想法。希望能在一望无际的蓝天中自由飞翔。每次仰望在天空飞翔的鸟,都令我羡慕不已。
可是,人类终究是办不到的。不只是因为没有翅膀的关系,而是因为两者的身体构造拥有绝对的差异。
首先是骨骼。为了让体重变轻,鸟的骨骼内部是中空并且很脆弱,就像骨质疏松症一样。如果有人曾把鸽子放在手上过,应该就会明白了吧!鸽子是不是跟保丽龙一样,轻到令人感到惊讶呢?鸟的嘴巴里面之所以没有牙齿,也是为了让头部变轻的关系。也就是说鸟类也用不到假牙。
再来是肌肉。为了要抵抗重力飞上天空,需要有强壮的肌肉。为了飞行,鸟类拥有异常发达的胸肌。为了支撑胸肌,鸟的身体里有片板状的大块骨骼从龙骨突起并从胸部突出。
接着是肺。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鸟类总是不断地把氧气吸入肺中。它们可不是像人类一样吸气、吐气。而是吸气、吸气、吸气、吸气、吸气、吸气~~~~~~(虽然这样形容好像有点不对……)当然,在这段过程中还是有吐气的,但鸟类为了让自己在吐气时能够持续吸去氧气,身上有个名为气囊的氧气储存区,因此才可以长时间不断地飞行。就算在氧气稀薄的地方也能够活动,鸟真是太厉害了!
而这个故事,就是以这些鸟类飞舞的世界为舞台所描写而成的。
故事中主角所喜爱的竞鸟,其实并非参考赛马,而是以摩托车竞赛为蓝本。理由其实就是因为我喜欢摩托车竞赛的关系。我在立志成为作家之前,甚至还想要成为赛车手,在学生时期也参加过轻机车的比赛,不过我只是个本领连堤欧都远远不及的菜鸟就是了……
换句话说,这篇作品就是结合了“鸟”与“赛车”所诞生的故事。另外还加入了“罗马假期”的桥段,用男孩遇上女孩的方式为故事做修饰。
标题当中所使用的“BEAT”,其实也有振翅的意思。
如果阅读这个故事的读者们,能够和堤欧他们一起在蓝天中振翅飞翔,那也是身为作者的我感到最高兴的一件事了。

二〇〇五年七月 伊东京一

[ 本帖最后由 夏亚夜 于 2008-11-11 13: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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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4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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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battle100 王爵
剧情发展有点稍快的样子,不过仍然不错。公主和男主互有好感,只可惜公主有婚约,难道他们有缘无份。

14 年前 0 回復

txl 公爵
感觉还是挺不错的,插话风格也挺喜欢的,毕竟比较熟悉

15 年前 0 回復

绯红的庆典 王爵
怎么感觉跟武器种族传说一样的?..大剧本都差不多的样子?.....看来我没勇气看下去了

15 年前 0 回復

q5573720 侯爵
缪维尔跟堤欧重逢的場面太令人感動了

15 年前 0 回復

txl 公爵
话说我只想知道第一本何时能有下载。。。

15 年前 0 回復

kakery1986 伯爵
冒险题材的小说啊,先大致看下了。不知道风格是不是我喜欢的

15 年前 0 回復

失格的戏言者 子爵
“第四部作品呢?是天空、是鸟、是男孩遇上女孩!”?

是说这是第4本?看来要等待前3本汉化出现了

15 年前 0 回復

txl 公爵
插画。。。就当是又看到了魔法人力派遣公司或是光明力量EXA,反正这插画我还挺喜欢的

15 年前 0 回復

areszb 伯爵
看到赛鸟不觉让我觉到很多人还是想要翅膀,尽情在天空飞翔吧

15 年前 0 回復

虹色青青 王爵
结束了的轻松故事第一本,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这是轻松的作品,所以快快的看吧

感谢录入

15 年前 0 回復

lc24191 伯爵
录入完毕了啊 谢谢LZ分享~ 
期待下载版~

15 年前 0 回復

斑鸠 子爵
恶- -赛鸟剧情想起了某小说- -和机器猫的风之勇者这部剧场版- -讲"鸟人"的- -长翅膀的人- -

15 年前 0 回復

ZEROXAXL 公爵
对不起,是我错,我不应该这么不幸的,我不应该这么糊涂的,请各位原谅我啊~~!!!

15 年前 0 回復

hui.hui 騎士
这是什么类型的小说?科幻还是战争?

15 年前 0 回復

yuyuko 侯爵
啊啦~~夏亚,咱来同情你一下~受到团长和魔王的双重压迫啊~~(两本都看完的某人纯粹是来看戏的~)教你一下吧~谁再催你,你就让他给你示范一下一天三本的神技好了~~~

15 年前 0 回復

天堂草 公爵
貌似又有新小说看了,先看看吧

15 年前 0 回復

liheng_an 王爵
现在催进度的也很有内涵来的,请向上看。为妹妹默哀下~~
PS 第二本我已经看完了。

15 年前 0 回復

狂奔 皇帝
就是啊,,,,,,,,,,,3天打完一本书也很正常,你不是有爱么?

15 年前 0 回復

zbszsr 王爵
手打王能挂神章,除了O叔外还有谁能?咱是来顶夏亚的,团长……

15 年前 0 回復

鸨羽舞衣 王爵
团长的催稿方式太可怕,终于更新了

1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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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亚夜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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