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根紅華]戰華舞姬 01 戰華公主不容受辱[台/繁]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1-25 12:14 编辑


  戰華舞姬 01 戰華公主不容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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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岸根紅華
  插畫:猫鍋蒼
  圖源:幻夜煌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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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戰女神曾經拯救過這個世界,其尊容既美麗又夢幻,看起來楚楚可憐卻強大無比,宛如綻放於戰場上的一朵鮮花——隨著歲月流逝,在魔王已經遭到封印的現代,有一群繼承了昔日女神之力的少女們,世人尊稱她們為『舞姬』。
  受大國包夾、隨時可能遭到佔領的弱小國家,其新任國王•阿爾諾 於守城戰結束回歸之際,義姊•瑟希莉亞忽然告知,他要分別與兩個鄰國的舞姬——夏蓉與蕾絲菲娜進行為期一個月的相親。阿爾諾亞除了對相親不感興趣之外,更對政治聯姻這種事嗤之以鼻,但身為一國之君,最終也只能迎接新娘候選人進入城內。於約定之日當天,他前往城門迎接第一位舞姬時,卻在陰錯陽差之下導致兩位新娘候選人同時進城……!?


  作者/岸根紅華
  各位讀者大家好,我是這一次以《魔王な俺と花嫁候補な美姫たち》,有幸獲得第二屆OVERLAP文庫大賞《銀賞》的岸根紅華。可說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但其實是大叔。身為愛做夢的大叔,我為了逃避現實跑來撰寫小說,結果就在陰錯陽差之下被OVERLAP給收留了。至於我現在的夢想就是看著這本書陳列於書店的書架上,然後暗爽到咧嘴一笑。

  插畫/猫鍋蒼
  大家好,我是猫鍋蒼。
  本身擁有能在自己被送往動物醫院之前, 看穿此等危機(?)的優異洞察力。







  這可是我為了要讓你露出破綻,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送禮暗殺術喔!
  話說有一位如此可愛的女生以這身打扮出現在眼前,你都沒有任何感想嗎?
  芙蕾亞國的舞姬•夏蓉

  我說妳啊,當真有心要暗殺我嗎?
  這、這是哪門子的覺悟啊?
  亞爾托斯新任國王•阿爾諾亞

  我是……阿爾的妻子。所以早就做好覺悟……無論何時都願意與你袒裎相見!
  我會努力成為一名賢妻良母……讓阿爾……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沙布黛拉國的舞姬•蕾絲菲娜




  只有今天而已喔?
  我終究只是一名長年任職於王城內的女僕長。若阿爾陛下想要,無論對我做什麼都可以……請放心,不管我與陛下有著什麼樣的關係,我都不會告訴任何人喔?
  亞爾托斯城的女僕長•莉莉希雅




  呼~呼~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嗯!
  哎呀哎呀,這只是在實踐【叛神行為】喔!
  亞爾托斯國的舞姬•瑟希莉亞




  CONTENTS

      序曲
  第一章 兩位新娘
  第二章 來訪者
  第三章 夢想與失望
  第四章 新娘候選人的舞姬們
      尾聲





  當絕望的無盡深淵逐漸接近時,
  一名戰女神降臨於這個世上。

  她翩翩飛降於戰場上,隻身一人前去對抗魔王。

  其模樣既美麗又夢幻,既楚楚可憐又強大無比。
  ——假如要比喻的話,彷彿一名翩翩飛舞於戰場上的『女神』。
  ——假如要比喻的話,宛若一名縱橫無阻於沙場上的『戰神』。

  她那聖潔的身影,有如綻放於戰場上的一朵希望之花——世人皆稱之為戰華。

  (摘自戰妃錄『戰華的舞姬』序章)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1-25 12:06 编辑


  序曲

  那一天,少年遇見了一位女神。
  這位宛如女神的少女擁有一頭彷彿烈焰,如瀑披肩的紅色秀髮。
  並且還有一雙散發出堅定意志的紅色眼瞳。
  她的胸部豐滿地貼著胸甲,與之對照的是沒有一絲贅肉的纖腰。
  不知是否因為注重機動性,她只穿著基本所需的甲胄與偏短的裙子,還能夠從腿甲的縫隙間看見健康的豐腴大腿。
  這名宛如從名畫中走出來的少女,正朝著剛登基為國王的少年伸出一樣東西;遺憾的是,那並非祝福的鮮花,而是一把與其優美身材極不相稱的巨劍。
  「你好,亞爾托斯王,雖然我們才剛見面,但是得麻煩你死在這裡!」
  少女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並用輕鬆又宛如歌唱的嗓音如此說著。
  明明身處飛沙走石的戰場,但是少女那凜然的身姿,卻令少年剎那間有了吹拂著清爽微風的錯覺。
  雖然少年很想繼續欣賞少女的風采,但是眼下的狀況與自己的立場卻不容許他沉浸其中。
  現在,鄰國芙蕾雅正派遣兩千名將士,前來攻打他所統治的國家•亞爾托斯。

  「妳是『舞姬』嗎?」

  手持大劍的紅眼赤髮美少女。
  「呵呵,你覺得呢?倘若當是的話,你又想說什麼呢?」
  「嗯?所以到底是不是啊……」
  當少年在如此低語的同時,他的視線與其說落在眼前的劍尖,不如說是為少女那悅耳的嗓音,以及傲氣十足的紅色眼眸所吸引。
  「我是不是舞姬都不重要吧,反正你很快就要死在這裡啦!」
  少女一腳蹬向地面的同時,以宛如翩翩起舞的優雅動作揮起了大——
  「你的項上人頭……」
  ——直到這個時候,少年才終於回過神來。
  但已經遲了——太遲了。
  「我收下了!」
  與少女身高差不多的大劍劃破大氣,發出彷彿慶祝勝利的呼嘯聲,從上方直直劈了過來。
  面對直逼眼前的恐懼,少年不禁僵硬地吞下口水。
  結果——
  若是有人看見這一幕的話,任誰都會聯想到少年將身首異處……不過——

  鏘!

  當大劍砍中少年的身體剎那,卻因為一股隱形的力量錯開了軌跡。
  「咦————!?!?!?呀……」
  莫名其妙。為什麼這一劍沒有砍中目標呢?
  在半空中失去平衡的少女,眼看就要牽連眼前的少年一起跌到地上。
  「……啊!危險!」
  其實少年並沒有考慮太多,他反射性地收出手,摟住了少女的身體。
  只看結果,簡直就像是少女主動撲進了少年的懷裡。
  「那個——……」
  「………」
  靜默。一陣風波之後,隨之而來的是無聲的寂靜。
  雖然此處是被稱為戰場的特殊場合,不過相比之下,年輕男女互相貼近到幾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情況更為罕見。
  少女在被抱進懷裡之後,臉頰逐漸染上了櫻花色——彷彿抹了一層淡淡的腮紅。
  「你快點放手——」
  當少女重新恢復冷靜,瞪向少年的眼神也愈來愈犀利時,她忽然驚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太對勁。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只是被人抱了一下,卻覺得全身開始發燙,並且有一種……)」
  少女從尚未習慣的感覺中逐漸找回神智,不過她還是感到納悶。
  這是她至今不曾體驗過的未知感受。
  接著少女終於回過神來。
  「啊……!我問你!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在幾乎能碰到彼此鼻頭的極近距離下,她大聲吐出內心的疑問。
  「咦……?那個……我擔心妳會摔傷……」
  少年在看見少女的反應之後,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
  「而且……你快點放開我啦!」
  滿臉通紅的少女扭動腰部擺脫了少年的雙手之後,便以俐落的身手迅速從地上站起來。
  「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快點給我解釋清楚!」
  紅眼少女重新架起大劍,以意志力壓下了剛才那股不對勁的感覺。
  反觀身為亞爾托斯王的少年絲毫不理會與自己對峙的少女,反而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少女背後升起的黑煙。
  「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紅髮少女氣呼呼地嘟起嘴巴,不甘心地瞪著少年。
  「公主!我軍補給部隊遭到敵軍突襲,大部分物資都遭人奪去,甚至連帶來打雜的奴隸們也全數逃跑了!」
  一名芙蕾雅士兵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少女才正準備一刀劈死目標,這名從森林繞路趕來的傳令兵,一看見她便立刻扯開嗓門報告著。
  「釋放……奴隸……」
  「沒錯!雖然對妳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要釋放全大陸所有奴隸!」
  對一臉困惑的少女,少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雖然我們隨即派軍追擊,不過所到之處皆有亞爾托斯的伏兵,結果就讓奴隸們逃走了……」
  少女一邊壓抑住心中的困惑,仔細聆聽著士兵的報告,惡狠狠地瞪向少年的眼眸看起來凶悍卻絕美,魅惑得令少年不禁忘了對方是自己的敵人。
  「我明白了……全軍撤退!」
  少女把劍收回劍鞘之後,以既平靜卻又凜然的嗓音下令。
  接著她毫不掩飾心中的怒氣,再次瞪向應當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國王。
  「你別以為自己勝利了!下次我絕對會取下你的人頭!」
  少女颯爽地轉過身去,便率領部隊開始撤退。
  「雖然長得很漂亮,不過也未免太潑辣了……算了,反正短期內應該不會再見到她吧……」
  少年露出惋惜的眼神目送少女離去的背影,並且抱持著這樣的想法——這時候,他尚如此認為。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1-25 12:08 编辑


  第一章 兩位新娘

  1

  「婚約……嗎?」
  擊退芙蕾雅軍數天後,於亞爾托斯王城的辦公室裡。
  為了進行戰後處理而忙到焦頭爛額的新任國王•阿爾諾亞正在吃點東西填飽肚子,他的姊姊•瑟希莉亞忽然拋出了一件出乎他意外之外的話題。
  「嗯,雖然我贊成同盟,表示反對婚約,不過……」
  瑟希莉亞以食指將她那頭符合王族身分的金色長髮捲成一束把玩著,接著以她那雙流露陰鬱神情的碧藍色眼睛,目不轉睛地看向阿爾諾亞。
  「為何又忽然提起這件事呢……」
  阿爾諾亞的父親——亞爾托斯前任國王•魔法王,不但擅長各種魔法,並且曾多次平息與鄰國間的各種糾紛,但是很不幸地於一年前因傳染病過世了。
  不久之後,亞爾托斯對於鄰國的牽制力便大幅下降,不過身為本國舞姬兼王位第一繼承人的姊姊卻不願繼位,甚至忽然宣布要成為國內的神官。
  也因為這樣,身為王位第二繼承人的阿爾諾亞便順理成章地當上國王。
  到頭來——
  可能因為前任國王的影響力不復存在的關係吧。
  先前效忠於本國的大臣、將軍們皆瞧不起平庸的新任國王•阿爾諾亞而紛紛離去。不只如此,甚至連主要的大貴族們也紛紛挾帶自家財產逃出亞爾托斯。
  到最後,當阿爾諾亞繼位時,還留在國內的人只剩下沒錢逃走的市民們,以及被貴族遺留在此,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奴隸們。
  曾一度被譽為在不久之後將會與列強諸國並肩的亞爾托斯,如今卻重新變回當初的弱小國家。
  亞爾托斯國內現今極度缺乏能讓國家運作的人才,甚至連擔任神官的瑟希莉亞現在都被迫要來負責外交事務。
  居然會有他國國王打算將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這種小國國王,就連身為當事人的阿爾諾亞也不禁懷疑對方是否瘋了。
  「簡單說來,就是我國於日前與芙蕾雅一戰之後,鄰國的芙蕾雅與沙布黛拉,便紛紛向我國提出同盟的意願。並且讓象徵國家的舞姬以王后候選人的身分送至我國,以作同盟的證明。」
  瑟希莉亞如此解釋的同時,也順手倒了一杯紅茶輕輕地放在弟弟的面前。
  所謂的舞姬,就是繼承了戰女神之力的七名少女。
  相傳於過去阻止了魔王毀滅世界的戰女神,雖未能殺死魔王,但她以自身性命為代價將魔王封印。並且為了讓後人能夠阻止魔王復活,於是將自身力量與聖遺物分送給七位臣子,而她們就是所謂的舞姬——至於瑟希莉亞便是其中一人。
  相傳舞姬十分奇特,不僅是隔代遺傳,而且每個時代裡一定只會有七個人。
  只有能夠操使代代相傳、被稱為聖遺物的武器之人,才會被承認為舞姬。
  由於受到戰女神保佑的舞姬們都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因此她們分別在這個大陸上建立了七個國家,而這種能媲美一支軍隊的力量,目前皆由王族的女性所繼承。
  正因為她們全都是神明的直系子孫,因此現在都被當成是各國的象徵,很少會親臨戰場……
  儘管直到現在尚未聽見關於「為什麼這兩個國家會想要與我國聯姻」這個最重要的理由,但至少阿爾諾亞已瞭解事情始末。
  瑟希莉亞露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開口說道:
  「這兩個國家的舞姬將各為期一個月,輪流來到我國作客,被你所看上的那位女孩就能夠成為王妃……」
  對於目前聽到的消息,阿爾諾亞的嘴角生硬地上揚。
  理由非常簡單。
  條件對亞爾托斯來說太過有利,芙蕾雅與沙布黛拉兩國的意圖顯而易見。
  「反正阿爾你都已經有我了,所以根本不需要什麼王妃嘛。」
  瑟希莉亞一如往常以暱稱呼喚著自家弟弟,並且腳步輕盈地走到了正在思考的阿爾身邊,溫柔地將他的頭擁入自己的懷中。
  「皇、皇姊?再怎麼說我也已經長大囉……」
  阿爾反射性地繃緊全身。
  這位女性魅力與日倶增,由不同母親所生的義姊,經常會對他做出過度的肌膚接觸,這對如今已年滿十六歲的阿爾來說太刺激了。
  「居然還說明天就會讓舞姬來到這裡,真搞不懂這些鄰國的國王,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瑟希莉亞面露滿足,以炙熱的眼神看向正不斷掙扎的阿爾,繼續說道:
  「哎,反正這些國王們應該也都有各自的考量吧,我認為只是見見舞姬應該也無傷大雅。」
  「皇姊,請妳多少也聽聽我的意見嘛。」
  阿爾一邊提出抗議,一邊把自己的臉調整到勉強能夠呼吸的位置。
  不過從姊姊的表情來看,阿爾明白這件事已經是勢在必行了。
  「……既然皇姊都這麼說了,只是與對方見面的話倒也無所謂……」
  瑟希莉亞在放開阿爾之後,先是用食指抵在阿爾的嘴唇上阻止他的話,接著湊近自己的臉說道:
  「哎呀哎呀,阿爾這輩子不必結婚也沒關係喔,因為你已經有我了嘛。」
  阿爾不清楚自家姊姊這番話究竟有幾分認真,應該說他怕到不敢問。
  當兩人的臉接近到幾乎鼻間相抵時,瑟希莉亞忽然眼神轉變,溫柔地告誡阿爾:
  「但是我認為你應該要更積極去接觸其他人喔。」
  瑟希莉亞露出美得犯規的微笑,把阿爾準備的反駁封在嘴巴裡。

  2

  隔天早上,在一片和煦春陽的照映之下,穿著正裝的亞爾托斯年輕國王站在城門前。
  他的模樣與其說是「君王」,反而像是努力飾演國王的「演員」。
  阿爾努力扼殺內心的昏昏欲睡,眼巴巴地等待著新娘候選人的到來。
  自阿爾繼任王位以來,這是他首次迎接外國的來賓。
  不知是從哪裡走漏的風聲,城裡的百姓們此刻為了一睹他國舞姬的風采,已將城門擠得水泄不通。
  簡直就像在進行舉國歡騰的大規模遊行。
  「真是的,居然只因為有其他國家的公主要來,就表現出這副模樣……」
  阿爾雖然忍住了打哈欠的衝動,還是洩漏了稍稍扭曲的表情,不過他看向民眾的眼神卻是前所未見的溫柔。
  根據瑟希莉亞所言,首先來訪的新娘候選人,將會是魔法強國『沙布黛拉』的舞姬。
  沙布黛拉是與亞爾托斯僅相隔一座山脈的鄰國。
  畢竟該國的魔法技術特別先進,也充分應用其特有技術製作魔道具,是個專門出口魔道具的商業國家。
  該國城堡甚至運用其過人的技術飄浮於半空中,因此也被世人稱之為浮游要塞都市。
  聽說他們昔日還能以飛行作為交通手段……但是其傳聞的真偽終究沒有得到證實。
  至於沙布黛拉的目標,可能是這個國家的土地,又或者是國王(阿爾)的性命……也可能兩者皆是。
  雖然阿爾對於此次會面感到十分無奈,不過身為魔法王的兒子,他確實也對於這個國家感到好奇。
  接著——
  「沙布黛拉國蕾絲菲娜公主的馬車已經抵達了!」
  城牆上的瞭望兵如此大聲喊道。
  群眾聽見之後,紛紛躁動不已。
  「哎呀哎呀,居然遲到了一分鐘,像這種不守時的女孩,個人認為不太適合成為我國的王妃喔……你不覺得嗎?不,你也這麼認為吧?阿爾。」
  「皇姊,妳這副模樣與其說是擔心自家弟弟的大姊,反而更像是壞心眼的小姑喔。」
  阿爾發出彷彿在說「皇姊妳又來了」的嘆息聲,如此說道。
  「哎呀?有這回事嗎?」
  瑟希莉亞裝作毫無所覺地問著。
  就在兩人鬥嘴時……
  一輛由好幾名騎士護送,以黑色為基調的豪華馬車也慢慢地停在眾人的面前,接著隨從十分恭敬地拉開車門。

  噠……噠……噠……

  瞬間——
  從馬車裡走下來的少女,她的身姿令阿爾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甚至無心在意周圍十分吵雜的喧囂聲。
  「……我是沙布黛拉的『戀慕』舞姬•蕾絲菲娜……請多指教……」
  少女擁有一頭及肩的藍色秀髮。
  穿在她身上那件簡約的禮服,更是突顯本人宛如白雪晶瑩剔透的細嫩肌膚,加上那雙與髮色相同且帶有一絲憂愁的眼眸,簡直像是蠱惑眾生的梅杜莎。只要與她四目相交,最後便會對她深深著迷,無法移開視線。
  或許是十分緊張吧,舞姬一臉僵硬,以制式化的句子與阿爾打招呼。
  反觀被對方的美貌給迷得渾然忘我的阿爾——
  「嗯……請多指教……」
  他勉強把自己的視線從對方那雙深邃的眼眸移開,並且略顯冷漠地回應對方。
  然而沙布黛拉的舞姬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有些意外且納悶地歪著頭說道。
  「……居然能夠……正常地跟我打招呼?難道說我的魅惑咒語……沒有生效嗎?」
  「咦?妳說了什麼嗎?」
  面對同樣歪著頭提問的阿爾,蕾絲菲娜先是默默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火球。」
  接著她輕輕地將手掌伸向前方——
  當她以堅定的音調說完這兩個字之後,朝著阿爾的腳邊毫無前兆地放出火球。
  「咦…………!?」
  阿爾趕忙退了開來。
  「妳做什麼啊!?」
  阿爾露出責難的眼神瞪著蕾絲菲娜。
  「……蟲。」
  「咦?」
  預料之外的回答,令愣住的阿爾只能反覆思索著「蟲」這個字。
  「剛才……那裡有一隻蟲。」
  看來自己並沒有聽錯對方所說的話。
  但他完全無法理解少女的舉動,因此只能隨口敷衍過去。
  「這樣啊……」
  阿爾並不清楚剛才是否真的有蟲跑到自己腳邊。
  原因就在於少女所射出的紅色火球,直接把地面炸得宛如巨木被連根拔起般,形成了一個大坑。
  即使那裡真的有蟲,想必也被那顆致命的火球燒成灰了。
  說起來,若是一個不小心,她未來的夫婿也會被轟成瘸子………
  不知為什麼,少女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阿爾神情認真地來回注視著被火球所轟出的大洞,以及蕾絲菲娜的臉龐。
  「……請放心……既然我已經來到這裡……就不會讓任何壞蟲子……接近你。」
  看在阿爾的眼裡,理應面無表情的蕾絲菲娜似乎顯得有些得意。這會是錯覺嗎?
  「啊……嗯,謝謝妳……」
  雖然阿爾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依然勉強從嘴裡說出了感謝的詞句。
  照這麼看來,這位公主似乎挺特立獨行的。
  「哎呀哎呀,沒想到沙布黛拉的舞姬雖然話不多,但是身手還算不錯呢。」
  瑟希莉亞似乎又在嘴裡說了什麼,但是阿爾並沒有聽清楚。
  「總之很歡迎妳來到我國。雖然這裡是個不值一看的鄉下小國,不過妳在此停留期間,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就好。莉莉希雅,妳來帶公主回房間歇息。」
  阿爾順利回想起當初排練好的台詞,維持住應有的體面。
  他開口吩咐站在自己身後的莉莉希雅——這位神祕女子雖然看似與阿爾年紀相仿,但其實從父親那代就一直擔任女僕長。
  「遵命。」
  身穿女僕裝的少女隨即恭敬地鞠躬行禮。
  「這一位是城內的女僕長——莉莉希雅。如果妳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盡量問她。」
  「……那就拜託妳了。」
  蕾絲菲娜面無表情地打完招呼之後,便將行李交給莉莉希雅。
  雖然對方是個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女孩,不過自己應該是有好好表現出符合王者的風範才對。
  「……(這下子總算能喘口氣了)。」
  正當阿爾冒出這個想法的瞬間——

  「芙蕾雅國夏蓉公主的馬車已經抵達了。」

  城牆上的瞭望兵喊出了令人意外的消息。
  「啥?」
  內心已經鬆懈下來的阿爾,不由自主地發出了驚呼聲。
  「哎呀哎呀,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瑟希莉亞的臉上仍維持著笑容,歪著自己的小腦袋瓜。
  在眾人尚未搞清楚狀況時,一輛高貴華麗的馬車已經迅速穿過城門,並且在阿爾等人的面前停了下來。
  「(別開玩笑了,這情況)該怎麼辦才好……」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明明另外一位新娘候選人應當在一個月之後才會來訪……
  如今卻是……兩人同時抵達!?
  完了,完了,完了。
  但是時間並不會因此而暫停——

  嘰——

  命運之門緩緩開啟。
  「「…………」」
  ——完蛋……了!?
  等了很久,都沒看到有人從馬車內走下來。
  不對,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咦!?公主……不見了!?」
  正當芙蕾雅的隨從也百思不得其解時,眾人的頭頂上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亞爾托斯王!」
  清脆悅耳的嗓音,讓阿爾覺得十分耳熟——
  「你這次給我乖乖受死吧!」
  這句桀敖不馴的台詞也令人印象深刻。
  「妳是之前那一位……」
  但是阿爾還來不及把話說完,身穿鮮紅色禮服的少女已高高地舉起手中大劍,一腳蹬向馬車的車頂,直直朝著阿爾的頭頂一躍而下。
  「你的首級我收下了!」
  現場尖叫聲四起。
  狀況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附近的護衛無人來得及動作。在場眾人皆因為即將發生的慘劇而倒吸了一口氣。
  面對快速逼近的少女,阿爾根本完全無法做出反應。
  但是——




  鏘————!

  「咦……!?又來了!?這是為什麼!?」
  雖然紅衣少女不懂箇中原因……但是她能明白眼前的狀況。
  ——她的劍……居然砍不中目標!?不對,正確說來是被彈開了!!
  當大劍即將砍中阿爾的身體時,隨即被一道看不見的牆壁擋住,就像是磁石同極相斥一樣,阿爾跟少女都都被推飛出去。
  「唔……妳突然這樣做什麼啊!」
  立刻從地上爬起來的阿爾,以不符合君王風範的粗暴語氣大聲抗議著。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讓他完全忘了保持外交的端正態度。
  不過這個時候——
  抬起頭的阿爾,卻目睹了令他難以置信,甚至無暇顧及體面的光景。
  「咦……」
  少女被吹飛的距離遠超出阿爾的想像,直接朝著後方的馬車飛了過去——但是她並沒有一頭撞上馬車,反而是以垂直的角度,雙腳踩在馬車的門板上施力——
  「不會吧?」
  一道毫不掩飾殺氣的鮮紅色光芒,就這樣直直朝著阿爾射了過來。
  「喝啊——————!」
  少女的攻擊尚未結束。
  當她如此大喝的同時將雙腳一蹬,隨之整輛馬車大幅度地搖晃。
  攻勢更加凌厲的紅髮少女再度揮起大劍飛身而來。
  死定了。
  阿爾深信自己這次肯定會慘死刀下。
  「得手了!」
  「……我要……保護國王。」
  就在此時——
  阿爾聽見了在場另一位新娘候選人的聲音。
  「我不會讓壞蟲子……接近國王的。」
  是蕾絲菲娜。
  「喂,這裡很危險喔,妳跑過來真的不要緊嗎?」
  蕾絲菲娜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好歹也是魔法國的舞姬。而且……若是讓阿爾XX王死去的話,XXX計畫將會被打亂。」
  阿爾未能聽清楚蕾絲菲娜最後那句話的完整內容。
  但是,現在根本沒空問她到底說了什麼。
  因為手持大劍的少女已經來到眼前了。
  「喂,妳打算怎麼做?」
  「沒事的……只要我張開防護罩…………啊!」
  「怎麼了?」
  「我把魔杖……交給剛才那位女僕小姐保管了。」
  「…………喂。」
  「……沒問題……我會想辦法的。」
  蕾絲菲娜放棄施展魔法,決定改用肉搏戰。
  不過阿爾在看到她那格鬥菜鳥般的門外漢架勢之後——
  ——嗯,接下來肯定大有問題。
  「妳在做什麼!?這樣很危險喔!」
  阿爾情急之下衝上前保護蕾絲菲娜,直接將她摟進懷裡,以自己的背部朝向來襲的大劍。
  「得手了——!」
  少女的大劍揮向阿爾的身體……

  鏘————!

  但是又再一次被彈開了。
  ——究竟是為什麼砍不到他?
  「嗚啊啊~~~~!」
  紅髮少女使盡渾身解數的攻擊再次被隱形牆壁擋下,她也跟著失去了平衡。
  「咦?」
  阿爾先放開了蕾絲菲娜,當他重新轉身時,表情既錯愕又困惑的少女已近在眼前。
  「嗚哇!」
  在阿爾開口說話之前,已經跟少女撞在一起,兩人就這樣雙雙倒地。
  這是(雖只是乍看之下)兩人未經多少時日即迎來的第二次擁抱。
  「痛痛痛……!!」
  正當阿爾想要挪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而伸出手時……

  他忽然感受到一種柔軟的觸感。

  「呀!」
  阿爾的右手握住了某種既有彈性又柔嫩的東西。
  接著他立刻就明白自己搞砸了……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即使是不曾實際體驗過的自己也十分清楚。
  這種情況大叫「我不是故意的!」,當真有辦法息事寧人嗎……不對,肯定是不可能的。
  阿爾希望能夠有人告訴他正確解答。
  並且不斷祈求。
  他甚至開始誠心禱告,希望女神可以幫他化解眼前的尷尬。
  「哎呀哎呀,阿爾也真是的……」
  「………………」
  阿爾反射性地瞄了一眼出現在視野角落的瑟希莉亞與蕾絲菲娜,但他感覺到……※蓋亞正對自己低喃著「現在千萬別找她們說話」的氣息。(編註:典出日本男性流行雜誌『MEN-SKNUCKLE』二〇〇七年十一月號的一句宣傳標語。)
  就在此時,阿爾的意識重新被拉回現實之中。
  「你這個大色狼!」
  當他定眼看去,發現少女此刻整張臉都紅通通的。
  接著他把視線向下移去,便清楚看見自己的手正一掌抓在對方的胸部上。
  「那個,這是不可抗力!」
  「……既然如此〜〜」
  「先、先等……」
  「你是要抓到什麼時候!」
  今天的天氣風輕日暖,不過此時亞爾托斯王城前卻傳來了十分響亮的巴掌聲。

  群聚於城門前的亞爾托斯國民們,擅自把方才的暗殺當成一場餘興節目,於是大家在城門關上的同時便鳥獸散了。
  「你這個傢伙,居然敢對初來乍到的新娘候選人做出那種下流的舉動!」
  「像妳這種還沒自我介紹過就先動手砍人的傢伙,根本沒資格批評我吧!話說妳果然是芙蕾雅的舞姬啊。」
  「哼哼〜你嚇到了嗎?」
  「不,完全沒有。」
  兩人一鼓作氣從地上起身之後,宛如被一起扔入格鬥場內的野狗與潑猴那樣怒目相視著。
  看起來實在不像婚約者(候補)之間的相會。

  「你好啊,阿爾諾亞國王,我是芙蕾雅第一公主•夏蓉。這短短的一個月裡,還請你多多指教。」

  在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幾分鐘,芙蕾雅的舞姬彷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若無其事地向阿爾打招呼。
  打完招呼之後,還擠出一張十分做作的笑容。
  夏蓉此刻所展現出來的淑女風範,不禁令阿爾覺得她剛才一邊大喊著「受死吧!」一邊揮刀的模樣,簡直像是一場夢。
  老實說,明明才剛發生過那樣的事情,現在卻能表現得如此泰然,真是令人欽佩。
  而且夏蓉應當是以新娘候選人的身分來到此處,卻完全以一個月之後就會分道揚鑣的口吻來問候。
  看來她還真的是很好懂呢。
  「哎呀哎呀,雖然說起內亂不斷的劍之國•芙蕾雅,便會讓人不禁誤以為該國的舞姬會是個外表宛如大猩猩般且毫無氣質的小姑娘……不過居然一來就故意以肢體接觸來吸引阿爾的注意……還真是有一套呢。」
  瑟希莉亞喃喃自語地說出了這段意喻不明的話。
  渾然不知一旁的小姑正在評斷自己,拚命在臉上擠出假笑的少女,此刻發現阿爾等人正以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
  「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是大有問題啊。
  不過,無論是夏蓉歪著頭的迷人舉止,或是突然動手砍人的暴行,對於阿爾來說都不重要。那點小事完全不算什麼。
  他們之前在戰場上見過,甚至還已經自我介紹過了。
  她肯定就是芙蕾雅的舞姬。雖然這件事情無庸置疑,不過比起這些……
  「妳應該是在一個月之後才會來我國作客吧?」
  少女完全不知道自己提早了一個月前來亞爾托斯。
  「啥?」
  夏蓉在聽完阿爾的提問後,環視周遭,接著當她看見站在一旁的沙布黛拉舞姬之後,立刻「啊!」地驚呼出聲……
  「咦?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不是從我先開始嗎?」
  夏蓉不解地歪著自己的頭。
  她的眼神充滿困惑,沒有一絲不自然。
  如果她是在裝傻的話,其演技實在高超到不當公主,也能夠直接投入戲劇界了。
  「…………」
  夏蓉將雙手交叉於胸前,稍加思考。
  「算啦,我人都來了也沒辦法……對了對了,就當作是我『很想早日見到阿爾諾亞國王,因此不小心提早來了♪』這麼一回事吧。」
  「這樣當真沒問題嗎!?」
  以一國的公主而言,這樣的態度實在有點太過輕率了。
  不過擁有一雙紅色眼眸的少女•夏蓉,卻認為自己想出了十分完美的藉口,得意地挺起她令人難以忽視的胸部。
  雖然她的笑容完美無瑕,不過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太隨便了。
  「哎呀哎呀,這主意不錯喔?反正你們遲早都要見面嘛。」
  當姊姊為了圓場而如此說完後——
  「就是說啊,反正我也想盡快搞定這種麻煩事。」
  夏蓉彷彿理所當然地開口附和著。
  麻煩事?
  這傢伙剛才是在嫌麻煩嗎?阿爾儘管歪著頭瞇起雙眼看著夏蓉,不過她本人似乎並沒有把自己的失言放在心上。
  總之繼續站在這裡說話也不是辦法,因此阿爾便將兩位舞姬帶到了會客室。
  當然夏蓉的大劍則是交給莉莉希雅代為保管。
  這麼一來,她應該不會再對自己出手吧……但是阿爾也沒有幾分把握。

  「話說回來,也難怪世人會分別將她們尊稱為劍之舞姬與魔法舞姬呢。」
  當一行人走在通往會客室的石板走廊上時,阿爾將帶路的工作交給瑟希莉亞與莉莉希雅負責,自己則是跟在最後面,並且以無人能夠聽見的音量如此喃喃自語。
  芙蕾雅的舞姬,其劍上帶有女神的魔力。而沙布黛拉的舞姬則是即使不經過詠唱,也能夠施展各種魔法。
  此時,阿爾忽然想起一則有待查證的情報。
  直到親眼看見當事人之前,阿爾一直覺得那只是喜歡嚼舌根之人的誇大其辭,但是等他實際遇見夏蓉之後,卻覺得此消息似乎並非空穴來風。
  既然如此,蕾絲菲娜也一樣非常……
  「話說回來,她們確實一如傳聞,擁有不輸給皇姊的美貌呢。」
  被戰女神所看中而繼承力量的舞姬們,不知為何似乎全都美若天仙。
  而且這個謎團到現在尚未解開。就在阿爾心不在焉地思考著這些事情時——
  「……你是在看什麼!」
  走在前方的夏蓉不知何時轉過身來,並且露出十分不悅的眼神盯著阿爾。
  那副眼神簡直就像是正在瞪著色狼一樣。看來她對於剛才的事情耿耿於懷。
  「沒有啊……我只是看著前面而已。」
  由於阿爾是正在思考事情時被人搭話,因此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出適當的說詞,眼神也游移不定。
  「是嗎〜看在你是初犯就先不計較,不過下次膽敢再盯著我一分鐘以上的話,我就一劍劈了你喔?」
  「………」
  這名無論再怎麼思考,前來的目的除了暗殺別無他想的芙蕾雅的公主,氣呼呼地瞪著阿爾。
  這個時候,蕾絲菲娜忽然介入了他們兩人之間——
  「……無論你想看我多久……都可以。」
  她露出一副咬緊住下唇的模樣,拚命將聲音從嘴裡擠出來。
  身為純情男兒的阿爾,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過夏蓉看了一眼莫名開始臉紅的蕾絲菲娜(情敵)之後——
  「她的臉好紅喔……我說你啊,沒對人家做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她瞇起雙眼冷冷地瞪著阿爾。
  夏蓉果然把自己當成色狼來看待啊……反正如今已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從我遇見妳們到現在,根本還不超過一小時喔?」
  雖然阿爾以根本沒時間與蕾絲菲娜獨處來為自己辯護,不過——
  「那種事情很難說吧!」
  夏蓉氣呼呼地當場轉過身去。
  蕾絲菲娜的表情看不出變化,不過仔細一看,她的臉色的確是有點紅潤。
  「我願意原諒你剛才去勾搭其他女生……因為書上有寫……若是女性被男性抱過的話就只能以身相許了……」
  站在一旁的蕾絲菲娜,忽然說出了出人意表的發言。
  「……因此……我已經是……阿爾諾亞王的妻子。」
  她明明看起來面無表情,不過臉頰卻已經染上了一片緋紅。
  「不不不,雖然就某種角度上來說,我是能夠理解那本書所要表達的意思,不過……該怎麼說呢?我剛才並沒有勾搭其他女生,就只是一場不幸的意外而已。」
  「喂,你說『不幸的意外』是什麼意思!?真要說來是我……」
  正當兩人即將再度爆發口角時——
  「哎呀哎呀,就在這裡。」
  瑟希莉亞出聲打斷了夏蓉的話語。
  定眼一看,這才發現瑟希莉亞已經推開了會客室的大門,並且笑臉盈盈地站在該處。
  「……好的……義姊大人……」
  蕾絲菲娜似乎感到十分害羞,她先是與阿爾稍稍四目相交,接著便迅速地朝著瑟希莉亞的身邊跑過去。
  「你們是什麼時候……下流!你這個禽獸!」
  夏蓉先是以充滿殺氣的口吻朝著愣在原地的阿爾破口大罵,隨即跟著快步走進會客室。


  一行人就這樣來到了城中數一數二豪華的房間——會客室。
  該處放置著亞爾托斯先王在生前基於興趣,從大陸各處收集而來的珍品。
  比方說由一流工匠製成的暖爐、基爾戈尼產的沙發。
  所有擺設都布置得恰到好處,讓整個房間看起來更加光鮮亮麗。
  「大家就隨便坐坐吧。」
  阿爾在招待兩位公主坐下之後,自己也坐在對側的沙發上。
  「……謝謝你……我的達令!」
  瑟希莉亞默默關注過每一個人之後,便著手幫大家沖泡她最近感興趣的紅茶。
  阿爾一邊看著優雅地沖泡著紅茶的姊姊,一邊心不在焉思考著該跟兩位公主聊些什麼話題時——
  「有機可趁!」
  「唔啊————!」
  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一把銀白色的刀刃。看來夏蓉又出手了。
  明明武器應當都已經交由莉莉希雅保管了吧……
  阿爾反射性地把頭往旁邊一歪,刀刃也在同一時間劃破了他的臉頰
  「…………啐!」
  「…………」
  兩人又再一次互相瞪視著彼此。
  接著夏蓉把她右手中不知從哪取出的短刀輕輕地轉了一圈,然後在臉上露出「哼,你以為剛才那樣就結束了嗎?」的得意笑容。
  「妳、妳怎麼會有短刀啊!?」
  阿爾在出聲抗議的同時,也躲至自己原先所坐的沙發後方。
  「麻煩妳…………」
  「少說廢話!」
  「嗚哇!」
  阿爾勉強以沙發當作盾牌躲過了攻擊。
  夏蓉實在是太囂張了。
  「別開玩笑了!不要以為我就只會逃跑而已!」
  正當阿爾準備反擊而站起身時——
  「你太慢囉。」
  早料到阿爾的動作而蓄勢待發的夏蓉,臉上露出了確信會取得勝的得意笑容。
  「得手了!」
  「唔……」
  來不及對此次攻擊做出反應的阿爾,完全失去平衡倒在了沙發上。
  這次肯定——

  鏘!

  不過……
  夏蓉使出渾身解數所刺出的小刀並沒有碰到阿爾,刀身甚至當場斷成兩半。
  「又來了!?為什麼!?為何我會砍不到他呢!?」
  怒氣沖沖的夏蓉粗暴地將手伸進自己的胸口,從中取出了第二把短刀。
  雖然阿爾曾聽人說過,女性的身體裡充滿了各種不可思議,但他萬萬沒想到原來也藏有如此致命的謎團。
  「你別再做無謂的抵抗,老實地束手就擒……!?」
  難掩焦躁的夏蓉,再次拿著短刀往阿爾身上揮去。

  鏘————

  這次的阻礙有別於阿爾身上那股神祕力量。
  而是從旁飛來一顆冰塊打掉了夏蓉的短刀。
  「……身為一國公主,而且還是一名舞姬,居然做出如此毫無氣質的舉動……丟人現眼。」
  先前不曾採取行動的蕾絲菲娜,此時已舉起她手中那把不知何時取來的魔杖,靜靜地站在原地,並且還在眼前描繪出魔法陣。
  「……而且那東西……那位男性將會成為我的……夫君,因此如果被妳殺死的話……會讓我有些困擾。」
  她剛才根本把我當成了物品吧!而且我被殺死也只會讓她感到有些困擾而已——阿爾不禁在心底如此吐槽著。
  兩位舞姬無視阿爾責難的眼神,露出殺氣騰騰的神情相互對視著。
  「妳們都先等一下!若是妳們在這邊大打出手……」
  「……放心,書上有寫過……自己與夫君的性命……都要靠自己親手來保護。」
  「別理書上寫些什麼!拜託先聽我說啦!」
  阿爾的叫聲空虛地迴盪於氣氛已是劍拔弩張的室內,蕾絲菲娜此時輕輕地將手向前一伸。
  在傳來一陣轟隆聲響的同時,她的手中也射出了一顆火球。
  看來傳聞所言不假。
  在親眼看見有人無需詠唱就能夠使出魔法之後,阿爾不禁冒出了如此想法。
  這位少女果然也是舞姬……而且她似乎有拿捏分寸,沒有將整個房間直接轟成灰燼——阿爾在心中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哼!妳以為那點程度就能夠嚇到我嗎!」
  不知為何,遭到攻擊的夏蓉居然露出開心的笑容。
  「舞姬之間的戰鬥,這機會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遇到呢!」
  她如此說完之後,便輕輕鬆鬆地用手中的短劍將火球反擊回去。
  「一般而言,有人能夠像這樣使用武器將魔法打回去嗎?」
  阿爾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顛覆常理的戰鬥方式,火球飛向他腳下的地板……

  轟隆——————!

  火球以十分猛烈的方式炸了開來,阿爾也被炸飛至半空中。
  「(咦?咦?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完全沒有感受到高溫或任何痛楚。
  明明那些堪稱威權象徵而擺放整齊的收藏品在這場爆炸之中,全都融化得面目全了……
  「唔喔!我國最昂貴的座鐘!」
  「……無妨……只要阿爾諾亞王毫髮無傷……也就不要緊了。」
  被炸飛至半空中的阿爾,看見了正直直盯著自己的蕾絲菲娜。
  那個座鐘也算是國寶,至少也稍微心疼一下吧……
  「即使我毫髮無傷——噗呼!」
  阿爾還來不及把整句話說完,就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老實說,直接摔在地上的痛楚,還比剛才的爆炸更為強烈。
  「你不要緊吧?那個……剛才你是……直接被魔法給擊中了喔?」
  不知為何,原先想暗殺阿爾的舞姬,此刻卻出言關心。
  「哎呀哎呀,我正在幫各位泡茶,請你們安靜地稍微再等一下喔。」
  阿爾忍住痛楚回頭看去,發現瑟希莉亞正雀躍地使用自己張羅好的茶具組泡茶。
  在這種狀況下,姊姊仍然繼續維持著自己的步調,這果然是因為她身為舞姬的緣故嗎……?阿爾不禁覺得某種程度上,瑟希莉亞確實是膽識過人。
  「總……總而言之,那我就繼續暗殺你囉!」
  「妳不覺得像這樣光明正大做出暗殺宣言,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阿爾好歹也是一國之君,因此他從小就被一、兩個殺手……不對,大概用十根手指頭都不夠數的人覬覦。
  基於這樣的經驗,他一直以來都覺得暗殺是某種更加卑鄙又齷齪的行徑。
  「我、我也沒辦法啊!誰叫我是第一次執行這種暗殺任務嘛!」
  夏蓉氣呼呼地嘟起嘴巴,並且將臉撇向一旁。
  沒想到自己這輩子居然會聽見殺手的傲嬌發言——
  像這種毫不掩飾到堪稱膽大妄為的行徑,似乎就連夏蓉自己也覺得繼續堅稱這是暗殺有些牽強。
  「……我也是第一次……並且也決定要將第一次獻給阿爾諾亞王……」
  蕾絲菲娜則是從旁嘟嚷著這段意義不明的發言。
  「妳指的第一次是什麼啊?蕾絲菲娜……算了,妳不必回答我。」
  這是為什麼呢……比起肉體的痛楚,阿爾反倒覺得精神上更加疲倦——
  「阿爾諾亞王……請直呼我……菲娜就好。跟我比較親近的人……都是這麼稱呼我的。」
  「嗯,我知道了。那麼,妳也直呼我阿爾就好。」
  「阿爾……我知道了。」
  雖然菲娜的表情變化很不明顯,不過她此刻忸怩的模樣,倒也讓她看起來像是個符合少女年齡且楚楚可憐的公主。菲娜看上去可稱開心地點頭同意。
  接著她露出有別於看向阿爾的眼神,以冰冷的視線瞪著夏蓉。
  「……至於那邊的野蠻人……妳可要尊稱我為……蕾絲菲娜大人!」
  語畢,菲娜便挺起她那正在發育(本人是如此堅信著)的胸部。
  「喂!妳說的野蠻人是誰啊!」
  夏蓉用那雙紅色眼眸與菲娜對視著。她現在的表情,宛如一頭齜牙咧嘴的猛獸。
  「……抱歉……我說錯了,應該叫妳……魔鬼畜生?」
  即使看見夏蓉可怕的表情,菲娜依然不動聲色地如此開口回嘴。
  「是嗎?之後即使妳到時哭著求饒,我也不會原諒妳的!」
  夏蓉露出咬牙切齒的模樣,表情猙獰到彷彿能夠聽見牙齒相互摩擦的聲響。
  也不知是否因為太過憤怒的關係,她的身上甚至散發出了紅色的靈氣。
  「喂喂,不必因為這點小事大動肝火吧……」
  「……阿爾……你快退後……」
  菲娜在發現對方散發出殺氣之後,像是想守護阿爾般地擋在他前面。
  現場氣氛緊繃到幾乎是一觸即發。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我幫各位泡好茶囉!」
  就在此時,瑟希莉亞毫不客氣地打破了眼前這股凝重的氣氛。
  她先是笑臉盈盈地看著阿爾,迫不及待地把阿爾帶到位子上。
  阿爾在看見瑟希莉亞的笑容之後,不禁鬆了口氣,不過——
  「皇姊,現在不是喝茶的時候吧!」
  此時他繃緊了神經,出言警告瑟希莉亞。
  「我能夠理解各位初次見面總是會感到有些緊張……大家何不坐下來喝杯茶放鬆心情呢?」
  完全沒有搞懂現場氣氛的瑟希莉亞,百思不解地歪著頭,露出一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的模樣。
  也不知她是生性如此還是刻意裝傻,但阿爾是真心覺得自己國家的舞姬是一名膽識過人的優秀策士。
  「那麼,來自芙蕾雅與沙布黛拉的兩位舞姬,也請來喝我泡的茶吧。」
  瑟希莉亞完全沒有將夏蓉所散發出來的殺氣看在眼裡,直接站在兩名舞姬之間,分別遞給兩人一杯紅茶。
  「吵死啦!我又不是來這裡喝茶的……啊!」

  鏘!

  此時忽然傳來了一陣清脆的碰撞聲。
  明顯能夠看出夏蓉應該不是故意的。
  但她所揮出的短刀卻稍稍劃過了茶杯。
  下個瞬間,瑟希莉亞手中的茶杯便濺出了幾滴茶。
  「啊、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夏蓉見狀後,立刻顯得手足無措。
  難道她對於臉上仍然保持笑容的瑟希莉亞感到害怕嗎?
  嗯〜情況有點不太妙——阿爾心裡如此想著。
  「……義姊大人。」
  菲娜隨即幫忙出面緩頰。
  「我會乖乖……啊!」

  鏘啷!

  一陣東西打破的聲響傳入耳裡。
  「啊……對……對不起。」
  菲娜的臉色立刻刷白。
  瑟希莉亞的臉上依舊維持著微笑,並且默默地注視著菲娜。
  菲娜看穿了現場的氣氛。
  但是因為她似乎看透太多事情,所以緊張到超乎自己的想像,不小心讓伸手準備接下的茶杯滑了出去,當場把紅茶灑了一地。
  ……這情況當真非常不妙——阿爾的腦裡立刻閃過這個想法。

  啪滋!啪滋啪滋啪滋啪滋啪滋!

  這是什麼聲音?
  是空間裂開的聲音。
  照理說不可能聽見的幻聽,加深了三人心中的恐懼。
  房間內充斥著極為可怕的強烈殺氣,完全不是先前那種緊張感所能比擬的。
  身處在讓人不禁想立刻轉身逃走的氣氛之中,率先做出反應的人是瑟希莉亞。
  「哎呀哎呀,老實說你們弄壞了父親的收藏品是無所謂,不過妳們現在對我的茶具組做了什麼呀?」
  在場三人看著瑟希莉亞臉上的溫柔笑容……
  心中都只有大感不妙的念頭而已。

  數分鐘之後——
  「哎呀哎呀,紅茶還剩下很多,你們可以儘管喝喔。」
  看著臉上依然保持著微笑的瑟希莉亞,阿爾、夏蓉以及菲娜先是分別喝了一口紅茶,然後挺直腰桿異口同聲地回答「真是太好喝了」。
  不知為何他們三人的表情都很僵硬,簡直就跟走在鋼索上沒兩樣。
  「由於聽說今日有貴賓來訪,因此這些紅茶是用我親手栽種在城內中庭裡的茶樹樹葉所沖泡而成喔……請問各位還滿意嗎?」
  面對瑟希莉亞那溫柔的笑容——
  「這……這味道真是令人眼、眼、眼睛為之一亮呢。」
  夏蓉勉強在臉上擠出了一張生硬的笑容。
  「……這……這這這紅茶……十分美味。」
  菲娜則是說起話來不知為何一直顫抖著。
  「真、真、真不愧是皇姊親手泡的紅茶,簡簡簡直是好喝極了!」
  三個人分別以不同的方式拚命稱讚瑟希莉亞。
  「我明明是受害者,為什麼非得跟妳們一起活受罪不可啊?」
  阿爾看準了瑟希莉亞轉過身去的瞬間,立刻如此小聲抱怨著。
  「這也沒辦法啊!話說你為何不先提醒我一下,你姊姊生起氣來時這麼可怕呀!」
  「妳這個一走進房間裡就大開殺戒的人,根本沒資格抱怨吧!」
  阿爾壓低音量如此反駁之後,氣呼呼地回瞪夏蓉……
  「哎呀哎呀,你們還想要再來一杯嗎?」
  當姊姊一轉過身來時,三個人立刻又挺直腰桿。


  「話說你當時的招式究竟是什麼呀!」
  在目送丟下一句「我忘記拿茶點過來了呢」而走出房間的瑟希莉亞之後,夏蓉先確實地數了十秒,才如此提問。
  「嗯?什麼意思?」
  阿爾轉動了幾下因為緊張而開始發僵的脖子,歪著頭如此反問。
  他並沒有在裝傻。
  畢竟兩人在見面之後發生了太多事情,所以他才會無法理解她這個並未明確指出時間與地點的問題。
  不過阿爾也對自己產生了些許疑慮。
  那就是無論在戰場或剛才,夏蓉的攻擊全都無法傷及自己一事。
  還有當自己接觸到夏蓉時,她的身體忽然產生變化一事。
  搞不清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不過他卻有個十分單純的想法——
  「我說你啊,明明之前那樣玩弄我的身體,難道你以為沒有給個解釋,我就會放過你嗎!?」
  ——阿爾覺得夏蓉之前明明都差點殺了自己,但她只因為不可抗力地被人抱了一下,還有稍微摸到一下胸部,相比之下根本算不上是多麼嚴重的事情吧。
  「啊……我對於這件事……也很好奇。」
  唯獨此時與夏蓉站在同一陣線上的菲娜如此說道。
  「能麻煩你將這件事情解釋清楚嗎?」
  站起身來的夏蓉,把臉逼近到阿爾的面前。
  面對那雙不容許有任何虛言與謊話的清澈赤瞳,阿爾反射性地別過頭去。
  「哎呀哎呀,或許這跟舞姬與魔王有所關係也說不定喔?」
  不知不覺間回到眾人身邊優雅地喝著茶的瑟希莉亞,在看見弟弟被新娘候選人逼得說不出話時,代為開口回答。
  「皇姊!那件事——」
  但是瑟希莉亞卻伸出食指將阿爾想說的話打斷了。
  「哎呀哎呀,我想應該無所謂吧。畢竟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她們若是不知道這件事的話,反而會有所不便吧?」
  雖然阿爾能夠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而且身為神之代言人的我,也會要求兩位發誓不得將此事宣揚出去。」
  語畢,瑟希莉亞便面向兩位舞姬,並且宛如歌頌般地開始詠唱咒語。
  瑟希莉亞既是亞爾托斯國的舞姬,同時也是這國家的神官。
  雖然她小時候也有調皮的一面,不過於某天之後,她的臉上便總是維持著微笑。
  時至今日,無論貴族、文武官員以及國內百姓都一致尊稱這位既優雅又美麗的舞姬為「微笑舞姬」。
  當然,所有人都認為下任國王肯定會是瑟希莉亞公主。
  不過在兩人的父親死後,瑟希莉亞卻忽然表示她要成為神官。
  儘管舞姬加入信仰戰女神的教會並非是什麼特例,不過對於瑟希莉亞而言,卻是有著非得成為神官不可的理由。
  其中一個理由——當然就是想讓阿爾繼承王位。
  但是瑟希莉亞捨棄王位成為神官的真正理由是——
  「(只要成為神官的話,所謂的血緣關係也不復存在,這樣我就能夠以一名女性的身分與阿爾結婚了!)」
  因為即使是貴為王族,成為神之使徒也必須放棄原生的血緣。
  附帶一提,為了達成增加神之使徒的目的,這片大陸上的神官是能夠與人結婚的。
  當時阿爾在看見與自己不再是姊弟而顯得十分落寞(演出來的)的瑟希莉亞之後,便立刻開口說道:
  「請放心,皇姊,縱使這是天神的規定,我們依然是彼此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不是嗎!?所以我永遠都是皇姊的弟弟喔!」
  而瑟希莉亞的野心,因為這句話而粉碎了……
  但她現在以此當作前車之鑑,暗地裡不斷想辦法制定出姊弟也能結婚的法律,而且這件事只有莉莉希雅一個人知道。
  將此祕密深藏於心底,終於將咒語詠唱完畢的瑟希莉亞,舉起左手以十分嚴肅的態度將誓詞說出口。
  「我乃神的代言人,不可有人違背接下來與我訂下的誓約——」
  此時,瑟希莉亞的左手開始發出聖光。
  她超凡脫俗的姿態,讓所有人都不禁以為自己正身處於神聖的教堂內。
  接下來只要對神發誓即可結束。
  不過臉上露出本日最燦爛笑容的這位姊姊——
  「假如膽敢違背與我最寶貴!最重要!!的阿爾所做下的約定,就讓這些骯髒的鄉下小姑娘們給○○XX,再被灼熱□□□□的◎◎給☆☆,就此△△△,並且是說到做到♪」
  將現場氣氛完全搞砸了。
  「…………咦!?」
  「…………義姊……大人……?」
  夏蓉與菲娜皆露出難以置信的錯愕眼神,看向未來可能成為自己小姑的瑟希莉亞。
  「皇姊!妳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呢!話說妳信仰的究竟是什麼神明啊!」
  「哎呀哎呀,這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只要她們乖乖信守約定就沒事啦。」
  這句話確實很有道理。
  不久前才剛見識過小姑堪稱言行不一、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模樣之後,內心大感動搖的夏蓉與菲娜便立即點頭同意——
  「有意思!我這就發誓給你們看!」
  「…………我明白了。」
  於是兩人都完成了對神許下的承諾。
  「那麼,阿爾。」
  立誓魔法結束之後,瑟希莉亞便扭頭看向阿爾。
  「……好啦,只要告訴她們就行了吧!」
  無法看穿自家姊姊到底有何用意的阿爾,不甘不願地說出了自己的祕密……

  「「你是投胎轉世後的魔王!?」」
  阿爾在看見兩位舞姬驚訝的表情之後,不禁在心中咂舌。
  一面告誡自己要多多與人接觸,一面又逼迫自己說出最不能外傳的重大祕密,阿爾實在不懂姊姊這麼做究竟有何用意。
  難道是希望藉由曝光自己的身分,能夠嚇跑這兩位舞姬,讓她們趕緊回去嗎?
  「妳們應該都有聽過魔王與戰女神的故事吧?」
  開始有些自暴自棄的阿爾,說起話來也顯得不太客氣。
  「那當然囉,過去有一名國王為了從敵軍手中保護自己的國家,便讓魔王附身在自己的體內。不過後來這位國王卻失控暴走,最後是十分敬愛國王的七位美麗的部下獻出自己的生命召喚出戰女神,才藉此將魔王封印起來對吧?」
  雖然解釋得十分草率,不過基本上都沒有錯。
  夏蓉在說完之後,便挺起她那傲人的胸部。
  正常來說,這情況讓人一飽眼福,不過也令人不知該將視線放在哪裡。
  但是對於此刻的阿爾而言,他已經沒有餘力在意這種事情了。
  「……女神為了防止被封印的魔王復活……便將自己的意志與力量……分給了七位少女。而這就是我們舞姬的由來。在這片大陸上……即使是三歲小孩也知道這個故事。」
  菲娜以平淡的口吻接下去繼續解釋。
  「說得沒錯,不過妳們知道魔王被封印在哪裡嗎?」
  阿爾宛如老師在指導學生般地將雙手交叉於胸前,先是看著地上,接著又把視線移到了兩位舞姬的身上。
  「難道說……」
  菲娜稍稍地倒吸了一口氣。
  「沒錯,就是這裡!」
  阿爾彷彿做好覺悟般地嘆了一大口氣,接著伸手指了指腳底下的地板。
  「就在這座城堡的……底下嗎!?」
  「(雖然我也不曾親眼看過啦。)」
  阿爾覺得這種事不提也罷,依然維持著臉上的表情——
  「至於我就是被魔王所選上的容器。」
  他對著一臉驚訝的兩位舞姬繼續說出了駭人的事實。
  「沒錯!我最愛的弟弟與這名傳說中的國王有著同等資質!」
  相較於神色哀傷的阿爾,瑟希莉亞卻不知為何得意地挺起自己的胸部。
  「既然舞姬的力量會遺傳給後人,魔王的肉體(容器)會投胎轉世也不足為奇,是嗎?」
  夏蓉用手指抵住下巴,似乎已經接受這個說詞。
  「沒錯,我就是被魔王所選上的依附之物。不過因為魔王之力被封印的關係,所以我也只能施展出其中的一小部分,另外意識也沒有遭到魔王所支配。」
  「既然如此,難道說……!?」
  夏蓉露出了銳利的眼神看向瑟希莉亞。
  「妳誤會了,皇姊跟妳們一樣都是舞姬,與魔王沒有任何關係。」
  「……所以你們這對姊弟……分別是舞姬與……魔王嗎?」
  依照機率來說,這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
  菲娜稍稍皺起了眉頭如此說道。
  「哎呀哎呀,妳這句話就有點不太對囉,其實我跟阿爾是同父異母的姊弟。」
  瑟希莉亞優雅地輕撫金色的秀髮。
  「皇姊是前王妃的女兒,而我則是繼母所生的兒子。」
  「正是如此!因此我也能夠和阿爾結婚喔!」
  「……沒這回事吧。」
  看著興奮到雙眼發亮的自家姊姊,阿爾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最近瑟希莉亞愈來愈偏激的發言,讓人漸漸覺得她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但阿爾依然認為這只是瑟希莉亞為了緩和現場氣氛的玩笑話而已。
  肯定是這樣沒錯。
  希望…………是這樣啦。
  「不要緊的!天神也說過在愛情的力量之前,沒有事情是不可能的!」
  愛情的力量無所不能,或許天神真的有此一說。
  對於天神的教誨,解讀方式也會因人而異。
  但是天神應該萬萬也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把這句話拿來解釋成姊弟也可以談戀愛並傳教吧。
  阿爾不知該對這種扭曲的愛情力量說些什麼,用手指輕輕地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就在此時——
  「比起這種事情,我比較好奇你先前那種不可思議的力量!」
  夏蓉硬是將跑偏的話題給拉了回來。
  「關於這部分……我也不太清楚。」
  舉起雙手的阿爾聳了聳肩。
  對於阿爾來說,與他距離最近的舞姬就是他的義姊•瑟希莉亞。
  不過瑟希莉亞的戀弟情結嚴重到即使有人語帶威脅說出「犧牲阿爾的性命就能夠拯救全世界」,她也會笑著與全世界為敵。
  因此她絕對不會拿劍指向阿爾,甚至未曾對阿爾抱持過一絲殺意。
  不對,事實上只有一次而已。
  那是在還是小孩子的瑟希莉亞,揪住阿爾的衣領,然後問著「你很喜歡姊姊對吧?很想跟姊姊結婚對吧?」的時候。
  「(我記得我當時哭著回答『姊姊的表情好可怕!』之後,皇姊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放開我了……咦?話說皇姊好像在那之後,臉上就一直保持著笑容了。)」
  「我說你啊!真的有想要回答問題嗎?」
  「嗚哇!」
  阿爾的意識隨即被近在面前的紅眼舞姬拉回了現實。
  「應該是阿爾體內被戰女神封印的魔王,對於身為舞姬的夏蓉小姐的攻擊產生了反應吧……要不然就是……」
  笑臉盈盈的瑟希莉亞代替阿爾開口回答著,並且不知為何順勢靠在阿爾的身上。
  「這是因為召喚戰女神的七位美女的靈魂,並不想攻擊自己所敬愛的國王(魔王)吧?畢竟這樣比較浪漫嘛。吶〜你也是這麼認為吧?阿爾。」
  「……我們舞姬平常是借用戰女神的力量……才能夠使用武器或魔法應戰。但是戰女神此時卻對封印住魔王的肉體……產生反應?」
  菲娜完全沒理會瑟希莉亞,露出確信的眼神看著阿爾。
  「所以我的劍…才會無法砍中你嗎!?」
  夏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難怪我的魅惑魔法……未能生效……」
  菲娜以任誰都聽不見的音量如此喃喃自語。
  「既然如此!當我被你摸到時……那個……」
  不知為何臉色染上薄紅的夏蓉,看著阿爾露出一臉困惑的表情。
  「哎呀哎呀,難道你們做過讓魔王與戰女神之力合而為一的【叛神行為】嗎?」
  「【叛神行為】?」
  滿臉問號的夏蓉扭頭看向正在喝紅茶的瑟希莉亞。
  「……沒想到芙蕾雅居然落後到……就連關於『聖魔之力化作混沌之處,將會產生足以控制世界的力量』等內容的異端聖書都沒有嗎?」
  「啊〜!我記得那本聖書出現於一千年前吧,老實說我也只是聽說過而已。」
  面對菲娜刻意挑釁的發言,阿爾隨即上前緩頰。
  話說她怎麼好像有點在生氣耶?
  「……阿爾不知道沒關係,等晚點我們兩人獨處時再講給你聽……」
  反觀菲娜對阿爾就以十分溫柔的語氣開口回應。
  「妳的態度也未免相差太多了吧?」
  夏蓉氣呼呼地瞪著一臉害羞的菲娜。
  ——總覺得氣氛還真尷尬。
  「那麼,【叛神行為】到底是什麼呢?」
  為了避免房間繼續遭到破壞,阿爾迅速改變話題。
  「這句話就是指聖魔之力合而為一。大概是因為這股魔力極為強大,幾乎可與眾神匹敵。換句話說,就是阿爾的魔王之力流入了夏蓉小姐的體內吧。」
  瑟希莉亞將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一邊探索著腦中記憶,一邊如此說著。
  受到「戰女神」庇護的夏蓉所做出的攻擊,沒辦法對體內封印住「魔王」的阿爾發揮作用,反倒是對於阿爾的「魔王」之力毫無抗性的夏蓉受到了影響。
  「咦……這麼一來,我不就沒辦法攻擊他了!」
  確實如夏蓉所言。
  這情況就跟自己在猜拳比賽中只能出剪刀,然後去挑戰可以出剪刀與石頭的人沒兩樣。
  就在此時,瑟希莉亞似乎想到什麼事情,忽然瞪了夏蓉一眼。
  「——不過,相傳這種時候,戰女神之力為了避免舞姬遭受魔之力汙染而發揮作用,便會跟著產生類似性衝動的感覺。」
  「咦!?妳怎麼會知道……沒事,什麼都沒有!」
  夏蓉對這句話立刻產生反應。
  「哎呀哎呀,妳因為【叛神行為】而感到十分舒服嗎?」
  「……好色夏……色胚蓉。」
  「什麼!?」
  夏蓉聽見菲娜毫不避諱的汙衊之後,氣得說不出話來。
  「妳、妳再繼續這樣貧嘴的話,我就把妳的嘴巴切下來餵馬喔!」
  也不知是基於憤怒還是羞恥,臉紅到快要噴出火來的夏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明顯十分動搖。
  「……馬是草食性……妳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嗎?笨蛋〜笨蛋〜!」
  「氣死我了!」
  總覺得……聽得到理性之線斷裂的聲響。
  因遭受多次挑釁而再也按耐不住怒火的夏蓉,將手伸進了自己的胸口裡。
  「(喂喂,她還在裡面藏了什麼嗎!?這樣與其說充滿神祕,不如說是變魔術了吧。)」
  有別於默默在心中佩服著夏蓉的阿爾——
  「……先下手為強!」
  菲娜則是從座位上起身,拿起魔杖擺出戰鬥架勢。
  夏蓉與菲娜正面互相對峙著。
  現場宛如風雨欲來般陷入了一片寂靜。
  這兩個人相見至今只有短短一個小時,但是期間已不知出現過幾次這樣緊張的場面,當會客室內陷入如此一觸即發的氣氛之中時——
  「哎呀哎呀,那就稍微來實踐一下吧?」
  即將來襲的颱風立刻轉變成熱帶性低氣壓。儘管阿爾希望兩人不打不相識,打完之後就能雨過天晴成為好朋友,不過現在光是能使這場風波平息就已經足夠了。
  瑟希莉亞優雅地走過即將大打出手的兩人之間,一把握住了阿爾的手。
  「那就開始實踐囉。」
  「皇姊,妳究竟想做什麼呢?」
  「呵呵。」
  下個瞬間,瑟希莉亞已將阿爾的手輕輕地貼在自己的胸部上。
  「等等!皇姊!」
  但是瑟希莉亞卻將阿爾的抗議當成耳邊風——不對,她明明都有聽進耳裡,但卻彷彿為了避免錯失良機般,緊緊地把阿爾的手抓來壓在自己的胸部上。
  「呀嗯!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十足失態的慘叫聲迴盪在被燒得黑壓壓的房間。
  「妳、妳妳、妳這是在做什麼啊!?」
  「呼〜呼〜哎呀哎呀,這只是在實踐【叛神行為】喔!」
  「既然如此,應該用不著要我撫摸妳的胸部吧!」
  雖然阿爾拚死抵抗,但是依然擺脫不了自家姊姊的手。
  而且還文風不動。
  面對瑟希莉亞那即使壓扁也能立刻彈回來的柔嫩豐胸,阿爾不禁挺直了腰桿。
  雖然阿爾露出不斷訴說著「皇姊妳當著兩位新娘候選人的面前在做什麼啊?拜託妳快放開我好嗎?」的求饒眼神……不過瑟希莉亞卻魂不守舍地浮現心滿意足的笑容。
  「皇姊,請妳快點放開我啦!」
  「……目前還沒有驗證完畢。」
  「拜託妳快放手。」
  「不行〜我不放。」
  「皇姊!!」
  「呵呵!」
  「……義姊大人……看起來有點可怕。」
  面對臉上依然保持著笑容,但卻完全沒有把阿爾的抵抗放在心上的瑟希莉亞,菲娜小聲地如此說著。
  「可……」
  瑟希莉亞立刻對這個音節產生反應,放開了阿爾的手。
  接著她的身體開始顫抖。
  所有人都很疑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先臉頰染上櫻花色的瑟希莉亞,此刻卻顯得愈來愈蒼白。
  「咦!?咦!?」
  手忽然被人放開的阿爾也不禁發出了驚呼聲。
  其實瑟希莉亞自從以前在聽見自家弟弟滿臉是淚地說出『姊姊的表情好可怕!』之後,這句話就成了她的心理創傷。
  「可、可怕……」
  「皇姊?」
  「我、我一點都不可怕喔?阿爾。」
  「皇姊,妳忽然之間是怎麼了?」
  「我、我沒事。」
  就在此時……阿爾忽然感覺到另外一道視線。
  就是先前最為吵鬧,但此刻卻最安靜的人——
  夏蓉。
  阿爾即使不看也知道,她此時露出了怎樣的表情。
  當他以「拜託請別誤會」的眼神膽顫心驚地看向夏蓉時——
  「居然還對自己的姊姊伸出魔掌,你這個人真是太下流了!」
  「……我真的有辦法嫁給這種人嗎?」
  先前還怒目相向的兩位舞姬,在看到眼前這對姊弟的行為之後,現在卻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地退避三舍。

  到頭來,剛才究竟驗證了什麼呢?
  也不知是因為方法不對,或是單純只是瑟希莉亞在開玩笑,總之阿爾與瑟希莉亞兩人沒有產生任何變化,於是事情就在什麼都沒搞懂的情況下落幕了。
  「哎呀哎呀,虧我們剛才都進行【叛神行為】了。」
  當心情平復下來的瑟希莉亞感到十分扼腕時,夏蓉與菲娜不知為何都露出了十分冷淡的眼神看向阿爾。
  阿爾不禁覺得這情況實在太詭異了,難道不可抗力這四個字已經從世上消失了嗎?
  看來無論身處在哪個時代,男性都是吃虧的一方。
  「總而言之!你接下來都不准碰我!」
  這就是夏蓉所得出的結論。
  雖然阿爾能夠理解箇中原因,不過年齡相仿的少女當自己的面說出這種話,終究還是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打擊。
  「嗯,妳放心吧,即使到時妳拜託我碰妳,我也不會照做的。」
  「唔……是嗎?那就這麼說定囉。」
  阿爾默默地喝了一口紅茶。雖然他表面上裝得很平靜,但其實內心很想逃回房間躲在角落耍自閉。
  反觀夏蓉,她對於阿爾的挑釁抽動著嘴唇,不過仍勉強回以微微一笑。
  「哎呀哎呀,那就得趕緊再準備一間客房才行囉。莉莉希雅,請妳去幫夏蓉小姐備妥房間吧。」
  「遵命,其實屬下先前已經準備好兩位貴賓的房間了。」
  阿爾不禁懷疑自家女僕到底是何時做好這些準備的。
  站在會客室入口附近待命的莉莉希雅如此答覆。
  「真不愧是莉莉希雅。那麼,夏蓉小姐,蕾絲菲娜小姐,在帶兩位前往各自的房間之前,也請順便參觀一下我們亞爾托斯國的王城吧。」
  瑟希莉亞說完之後便走出了會客室,莉莉希雅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那麼,從今天起這一個月內請多指教囉,阿爾諾亞陛下!」
  雖然夏蓉笑臉盈盈地如此說著,語氣卻十分冷淡。接著她優雅地從座位起身,迅速地跟上瑟希莉亞的腳步。
  「…………」
  菲娜則是面無表情地鞠躬行禮完之後,也一起走出了房間。

  會客室內突然變得寂靜無聲,剛才的喧囂簡直就像是一場夢。
  一種有如颱風離境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呼〜〜〜〜累死我了……」
  一個人被留在房間裡的阿爾先是用力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將雙腳蹺在桌子上。
  感覺上完全應證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這句諺語。
  到頭來還是順水推舟地接受兩位舞姬同時待在國內的事實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
  因為阿爾萬萬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阿爾在放鬆心情之後,不禁開始一個人發著牢騷。
  如今回想起來,一切都始於日前亞爾托斯軍對芙蕾雅軍的那場攻防戰。
  亞爾托斯軍顛覆世人的預測拿下勝利。
  周邊各國的君王根本沒想過,自己會被由一名小鬼所率領的亞爾托斯軍所打敗吧。
  但是芙蕾雅軍卻吃下了敗仗。
  ——這個消息顛覆了芙蕾雅王與沙布黛拉王的想法。
  他們即使到現在,肯定依然不覺得即便開戰,自己的軍隊會輸給亞爾托斯。
  不過萬一戰況陷入拉鋸戰,導致自國損失太過嚴重的話,即使後來打贏了亞爾托斯,終究會讓他國有機可趁。
  ——因此他們得出了以下結論。

  那就是——【透過戰爭以外的手段得到亞爾托斯國即可】。

  兩國國王為了讓損失降到最低,將萬夫莫敵的舞姬送到亞爾托斯。
  另外指派給舞姬的任務也各有不同。
  ——一位是來拉攏亞爾托斯國王(阿爾諾亞)。
  ——一位是來暗殺亞爾托斯國王。
  至於兩人之所以會同時來訪,為的就是避免被他國取得先機。
  這種事情根本就只是給人增添麻煩。
  倘若當真如此,直接開戰反而輕鬆多了。
  「唉~~~~」
  面對如此四面楚歌的狀況,阿爾再度嘆了一口氣,然後將桌上放涼的紅茶一飲而盡。

  3

  隔天早上。
  正當全國上下因為國王相親一事而鬧得沸沸揚揚時,身處於事件中心的阿爾卻在專心地整理資料。
  自從兩位新娘候選人來訪後,阿爾就忙得不可開交……真要說來是被另一種忙碌追著跑。
  即便是相親,終究是不同國家的兩位公主同時來訪。單就這種情況來說,阿爾便非得盡快以書信向芙蕾雅與沙布黛拉進行解釋不可。萬一讓對方先發現了這件事,很可能會招來「這個小鬼才剛當上國王不久,就囂張到想藉由同時佔有兩國公主來坐享齊人之福」這類誤解。想當然耳,調度兩人在滞留期間所需的物資也是當務之急。阿爾非處理不可的事情可說是堆積如山。
  「阿爾,現在方便打擾一下嗎?」
  來者完全沒有敲門,直接推開了辦公室的房門。
  儘管此處被稱為辦公室,不過實際上更像是阿爾的寢室。這裡除了有他小憩用的床鋪外,甚至還堆滿了他的書籍與資料,簡直像是一間私人工作室。
  「有什麼事嗎?夏蓉。」
  「我正在考慮……自己乾脆別再暗殺你,而是真的嫁給你算了。」
  這位突然來訪的客人正是夏蓉。
  雖然她穿著與昨日差不多的禮服裝扮,但她靜靜走入房間的模樣,卻散發出宛如千金大小姐般的清新氣質。
  不對,她確實是一國的公主。
  不知道夏蓉的心境出現了什麼變化,總之她有別於昨天,開始對阿爾展現出自己的魅力。
  話說回來,她直接表明自己是來進行暗殺的,這樣沒問題嗎?
  唉,反正依照昨天一連串的事情,任誰都知道她是芙蕾雅派來殺死阿爾的刺客了。
  「……」
  阿爾屏息默默注視著夏蓉,並且不由自主地提高警覺。
  他的直覺正不停地發出警告——自己接下來很有可能會被捲入某種麻煩之中。
  另外阿爾也注意到夏蓉對自己的稱呼,不知不覺中從「阿爾諾亞陛下」變成了「阿爾」。
  雖然阿爾可以詢問夏蓉為何會改口這樣稱呼自己……不過他相信這是個好現象,所以決定不去深究這件事情。
  「……這是真的嗎?」
  「嗯。」
  「妳不會再攻擊我了嗎?」
  「…………嗯。」
  「是嗎……雖然我很高興聽到這些,不過……妳背後藏著的東西……是什麼呢?」
  「祕•密。」
  阿爾不禁心想,假如這確實是夏蓉的真心話,那他應該會非常開心吧。
  不過藏在夏蓉那頭紅髮後面那個隱隱若現的東西,卻無情地毀了阿爾的幻想。
  即便是再怎麼笨拙的殺手,也很少有人會扯出這麼容易被看穿的謊話。
  「即使妳說得再可愛也沒用吧?為何會有一把大劍在妳的頭頂上搖來晃去啊?」
  「…………咦?」
  大感錯愕的夏蓉氣憤地瞪著阿爾。
  「不,妳幹嘛露出一臉自己怎麼會穿幫的表情啊?妳是笨蛋嗎?還是說妳完全把我給瞧扁了啊?」
  「啐!虧我還以為如果是阿爾應該不會發現咧……」
  「喂!別故意讓人聽見妳那些沒禮貌的心底話啦!」
  阿爾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明明兩人才剛認識不久,不過對方卻立刻就把自己當成了傻瓜看待。
  「話說我記得那把劍應該暫時交由莉莉希雅保管吧!」
  「哼,我可是一國的公主!只要我說出『若不把東西還我,將會引發國際問題』就簡單啦。」
  「怎麼這樣……」
  夏蓉微微地翹起嘴角露出笑容,並且將手伸向劍柄。
  「少說廢話。」
  「妳先聽我說啦!」
  這個房間狹窄到無處可逃。阿爾見狀後,隨即在嘴裡小聲說「又來了」。
  依照昨天的情況,阿爾完全能料想到會發生怎樣的結果。不過他還是很害怕看見有一把劍朝著自己的頭頂揮下來。
  他反射性地閉起雙眼。
  「得手了————」

  鏘——————!

  雖然大劍以驚人的速度朝著阿爾的頭部砍過去,但是果不其然未能砍中阿爾,大劍在偏離原先的軌道之後,把堆積如山的文件以及辦公桌都砍成兩半。
  「妳在做什麼啦!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處理完的公文耶!」
  「放心吧,再過不久你就不需要處理這些東西了!」
  夏蓉不知為何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但她說出的歪理簡直狗屁不通。
  「才怪!即使我死了…不對,雖然我不會死,但終究需要這些公文啊!」
  「放心,我不會讓你太痛的!」
  不行……這丫頭已經亢奮到根本無法溝通了。
  阿爾一邊對於夏蓉野豬般的莽撞感到傻眼,一邊迅速擺出戰鬥架勢。
  「(既然如此,我該採取的行動是……)」
  下個瞬間——
  「就教妳——」
  夏蓉舉起大劍的同時,阿爾直接衝進她的懷裡。
  大劍不適合進行極近距離的戰鬥,所以到時只要將持劍之人壓制在地上即可。
  「——聽人說話啦!」
  「呀!」
  面對逐漸逼近的阿爾,夏蓉驚呼了一聲,宛如一隻害怕的小動物向後退去。
  她甚至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而且那對紅色眼眸也開始微微泛淚。
  「妳怎麼啦?」
  不過夏蓉在聽見這股聲音時卻渾身一顫,抬起頭瞪著阿爾。
  接著她像是環抱住自己一般,以手護著胸部以及裙子,然後威嚇似地大叫出聲。
  「等等,你要做什麼!」
  「明明想暗殺我的人是妳耶,妳居然還問我這種話!?」
  阿爾也知道伸手亂摸夏蓉的胸部終究不太妙,因此他只是想抓住夏蓉的雙手才衝上前來……
  話說她現在這是什麼反應?這讓之前老是處於挨打狀態的阿爾產生了些許新鮮感。
  「你、你你、你之前有發過誓說不會碰我吧!」
  「我這麼做是正當防衛!」
  啊,原來如此,是因為她很排斥【叛神行為】呀。
  雖然阿爾知道了原因,不過內心還是感到有些受傷。
  難道【叛神行為】真的這麼猛嗎?
  「等、你別過來!要不然我要呼救囉!?」
  夏蓉一臉驚恐地不斷後退,她抬頭看向阿爾的眼神像隻膽怯害怕的小狗。在她的眼裡,此刻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模樣呢?
  「喂、喂……」
  「就、就就、就叫你不要靠近我呀!」
  「明明在此之前一直接近我的人是妳耶。」
  「吵死啦!」
  她還是老樣子,一點也不可愛……簡直是蠻橫不講理。
  阿爾開始思考自己該如何處理眼前的狀況——不過就在此時,有某種想法從他心底油然而生。
  他忽然對於現在的狀況感到有趣。
  老實說從昨天起一直遭到暗殺,桌上一堆公文又被人毀了,這令阿爾感到十分火大。
  既然如此……
  「等等,你為何要繼續接近我嘛!?」
  「給我道歉!」
  「……咦?」
  「立刻對砍壞公文一事向我道歉,要不然我不會停下腳步。」
  阿爾前進一步——
  「為什麼我非得道歉不可!」
  前進兩步——
  「好啦好啦!我道歉就是了。」
  前進三步——
  「對不起,我不該砍壞公文。如何?這樣就行了嗎?」
  夏蓉露出泫然欲泣的眼神,十分誠懇地如此說著。
  但是——
  「還不夠……」
  阿爾小聲地開口回答。
  「給我發誓,保證今後不會再暗殺我。」
  阿爾臉上露出了傲慢的笑容,並且再次朝著夏蓉逼近。
  「那、那個……不過我也是有任務在身……」
  前進四步——
  「好、好啦,總之你先停下腳步,拜託你別過來。」
  前進五步
  「為什麼你不肯停下腳步嘛〜〜」
  前進六步——
  「嗚~~」
  雖然夏蓉坐在地上不斷地向後挪,卻被床鋪給擋住了退路。
  此刻的她再也無路可退了。
  我會不會有點過分了……阿爾一邊在心中如此反省著,一邊低頭瞄了夏蓉一眼。
  眼前只剩下一名直到剛才都不斷虛張聲勢,此時已是眼眶泛淚的少女而已。
  那雙散發出堅強意志的紅色眼眸,如今似乎也沒有餘力維持其銳利度了。
  「你、你太卑鄙了!居然使出如此淫穢的手段……」
  「(唔,這傢伙居然……)居然還在說這種話。」
  看來這女人天生就是嘴上不饒人……但是嚇唬她過頭似乎也不太妙。更何況對方好歹也是一國的公主。阿爾雖然覺得有點可惜,不過正當他準備收手時——
  「我豈能輸給你!」
  夏蓉一個翻身,立刻爬到床鋪上,接著將手伸向位在深處的另一扇門。
  「這次我就暫且放你一馬,不過下次——」
  「喂!笨蛋!那裡是……!」
  驚慌失措到了極點的夏蓉,完全沒發現她所打開的是倉庫的門。而且那個倉庫裡堆放著幾乎呈現塞爆狀態的資料。
  「別開那扇門!」
  「呀丄
  「危險!嗚桂!」

  碰!啪噠碰咚!

  不出所料,一開門之後立刻有大量的資料從上方垮了下來。
  阿爾隨即以身體護著發出驚呼的夏蓉。
  「痛痛痛痛。」
  房間內掀起大量灰塵,同時也瞬間陷入了一片寂靜。
  剛才的情況真是千鈞一髮。不管怎麼說,都不能讓他國公主在自己的國家受到傷害。
  雖然背部隱隱作痛……但終究是為了保護他人所受的傷,因此感覺還不壞。
  接著阿爾將視線移向下方。
  不知道夏蓉有沒有受傷?夏蓉……嗯?內褲?
  在此之前,先請各位讀者一起來思考幾件事情。
  ①阿爾趕忙追在在床上爬的夏蓉後面。
  ②夏蓉拉開倉庫的門之後,嚇得躺倒在床上。
  ③阿爾直接撲到床上,以跨在夏蓉身上的姿勢上前護住她。
  換句話說——
  「你這個色狼在摸哪裡嘛!還有你將哪個部位壓在我的臉上啦!你這個變態!」
  臉紅到彷彿快噴出火的夏蓉嘟起嘴巴後,立刻破口大罵。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似乎因為接觸到彼此(引發【叛神行為】)的關係,夏蓉立刻夾緊雙腿不停地扭動身體。
  雖然她從剛才起就一直開口指責阿爾,但卻使不出什麼力氣抵抗。
  「嗚嗚,我被玷汙了……」
  「咦?」
  夏蓉以近似蚊蚋的音量小聲說著。
  「我什麼都沒說。」
  她氣呼呼地將臉撇開。
  「你也壓夠了吧,總之快點從我的身上離開啦!」
  「啊啊,說的也是,抱歉。」
  夏蓉不禁鬆了口氣。

  「……被……玷汙了?」

  當兩人聽見入口處傳來的這道聲音時,彷彿被人逮到偷情現場的情侶,同時扭頭看了過去。
  阿爾確實是太粗心大意了。
  畢竟他們發出了這麼吵雜的聲響,肯定會有人注意到的。
  「……居然第二天就發展到69……」




  「哇〜〜〜〜!冤枉啊!冤枉啊!冤枉啊!」
  出現在此的這個人對於阿爾而言,真不知該說是救世主,或是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的惡魔。
  此人正是蕾絲菲娜。
  也是另外一名新娘候選人。
  「剛……剛才她說的那個69……是什麼意思啊?」
  「妳不必放在心上,聽聽就算了。」
  「……就是雙方……」
  「菲娜!別說了!不必特地解釋沒關係!」
  「?」
  菲娜歪著小腦袋瓜,露出一副「為何不能解釋呢?」的表情。反觀夏蓉雖然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不過似乎能感覺出來是指一種非常猥瑣的行為。
  「反正就是下流對吧?」
  原本臉色不再那麼紅潤的夏蓉,此刻臉頰卻再次染成了一片緋紅。
  菲娜稍稍瞥了一眼面紅耳赤的夏蓉之後,便直直地看著阿爾說道:
  「……阿爾,我已經做好覺悟了………………」
  「妳做好什麼覺悟啦?」
  阿爾一邊看著菲娜,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將夏蓉留在床上。
  「我決定……成為一名好妻子,在擄獲你的心之後,讓你變成受人操弄的傀儡皇帝。所以……即使你曾經與親姊姊發生過肉體關係,或是一名花心大蘿蔔……我也會努力讓你愛上我的……」
  雖然以上台詞說得自己好像很犧牲奉獻,不過內容卻偏偏包含了受人操弄或傀儡皇帝等字眼,著實令人感到遺憾。
  「……即使是剛才那種行為……我也會……加油配合的。」
  「那個,剛才單純就只是我差點賠掉了小命而已喔!」
  雖然阿爾拚死解釋,但是菲娜卻絲毫聽不進耳裡。
  「不過……」
  就在此時——
  阿爾總覺得面無表情的菲娜一瞬間表情有些微扭曲。
  「怎、怎樣啦?」
  接著菲娜以十分冰冷的視線射向情敵。
  阿爾不禁感到一陣背脊發涼。
  雖然菲娜還是老樣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態度很明顯地有所不同——她是動真格的。
  「我……」
  夏蓉也驚覺氣氛不太對勁,於是立刻提高警覺。
  「……我絕對饒不了妳!阿爾就由我來守護!」
  語畢,菲娜站到夏蓉的面前。
  真是帥氣啊。
  不禁令人銘感在心的一席話。
  不過前提是要由男性來說這些話……
  「……妳別來礙事啦。」
  「……我辦不到,因為我是阿爾的新娘子。」
  夏蓉像是想確認般地瞪了阿爾一眼。
  阿爾則是拚了命以眼神為自己的清白辯駁。
  「話說回來……」
  菲娜再次露出十分銳利的眼神。
  「怎樣啦?」
  「……妳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面對這個出乎意料的問題,夏蓉瞬間稍稍蹙眉。
  菲娜沒有看漏這個短暫的反應。
  「……我的目的是暗殺站在那邊的男子!」
  「……不對,我問的是……妳來這裡的真正理由。」
  阿爾很驚訝夏蓉居然會大膽承認自己是來暗殺他的。
  「啐……」
  「……妳果然不值得信賴。妳來這個國家——」
  下個瞬間——
  夏蓉忽然一劍砍向話說到一半的菲娜。

  鏘————

  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響無處溢散,迴盪於狹窄的辦公室內。
  「嘖……這就是妳的……」
  菲娜不知何時已經將魔杖握在手中,擋住夏蓉從頭頂一劍揮下的斬擊。
  「嗯——妳很有一套嘛。有意思,我們就來較量看看是誰的聖遺物更為優秀吧。」
  阿爾對於眼前的光景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身材嬌小的菲娜居然直接站在原地,文風不動地擋下夏蓉犀利的一擊。
  甚至只用了一隻手而已。
  「那就是魔法國舞姬的聖遺物……」
  阿爾只能生硬地吞了吞口水,默默關注兩人的戰鬥。
  儘管菲娜手中的魔杖像是由黑曜木所製成,事實上卻是完全不同的材質。
  舞姬各自擁有戰女神曾經使用過的七把武器之一(另一個說法是能召喚出戰女神的七位美女們所愛用的武器),並且以此當作身為舞姬的證明。就像阿爾的姊姊•瑟希莉亞,也會將聖遺物錫杖隨時帶在身邊。
  「話說妳這個人還真多嘴耶。」
  「…………」
  「……我也不再是昨日的我,別自以為這次能夠輕鬆打敗我……」
  「妳那沉默寡言的形象可說完全毀了。不過這也是個好機會,就讓我讓妳永遠都說不出話來。」
  語畢,夏蓉便用力地握住了劍柄。
  她似乎打算以蠻力斬斷菲娜手中的魔杖(聖遺物)。
  「唔……」
  菲娜先以魔杖架開夏蓉的大劍,接著立刻往後方跳去。

  唰!

  不過悲劇才正要開始。
  「嗚啊〜〜!我的書!我的資料啊〜〜!」
  阿爾脫線的慘叫聲飄盪於劍拔弩張的空間裡。
  被架開的大劍當場砍碎了散落一地的書籍。
  「我的公文……我的書……」
  阿爾無視正在對峙的夏蓉與菲娜,朝著被華麗地砍成兩半的成堆書籍跑去。
  「喂,你幹嘛來礙事啊!」
  夏蓉舉起大劍擺出架勢。
  不過阿爾此刻已經無法保持冷靜了。
  仔細一看,那些正是阿爾剛才準備寄給鄰國的公文與資料。
  「我說妳啊〜」
  阿爾抬頭瞪向夏蓉,並將手輕輕地伸向前方。
  「別在這裡打架鬧事。」
  「咿!?」
  重新想起可怕回憶的夏蓉,發出十分害怕的驚呼聲。
  「……對不起,阿爾。」
  「妳們兩個!想打架就到外面去!」
  阿爾彷彿想將累積在心中的怨氣全數發洩出來般地大吼出聲。
  「……我知道了,身為一名好妻子……會乖乖地聽從夫君的意思,不過——」
  菲娜忽然停下動作。
  附帶一提,阿爾認為好妻子是不會在丈夫的房間裡大打出手的。
  「啊〜〜〜〜我……我的資料……我的書……」
  阿爾欲哭無淚地看著(原本是)今天一整天的成果。
  看著愣在原地的阿爾,菲娜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放心,阿爾你的珍藏……都不在這個房間裡。」
  「是這麼說沒錯啦……話說妳怎麼會知道這些啊!?」
  「……祕•密。」
  阿爾不禁心想,最可怕的人或許是菲娜也說不定。
  「你這個人還真是下流呢。」
  轉眼間已經跑到房間角落避難的夏蓉,就這樣一邊抱住自己的身體,一邊開口冷嘲熱諷。
  那個〜……這場二度災害是怎麼回事?究竟該如何是好——阿爾在心裡自問自答。
  「看來各位似乎玩得十分盡興呢。但是我國有著禁止不正當異性交往的規定,即使貴為他國公主也同樣是一經發現便殺無赦。以上規定是瑟希莉亞大人親口頒布的。」
  阿爾聽見了這股代表救贖的聲音之後,迅速扭頭看向房間的入口處。
  也不知道她是何時來到這裡的,只見莉莉希雅正笑臉盈盈地站在該處。
  另外阿爾也知道莉莉希雅所提到的規定,只是姊姊的玩笑話而已。不對,應該說是阿爾希望這只是個玩笑話。
  「莉、莉莉希雅,那個——」
  「阿爾陛下,偵查兵傳來了一封急件。」
  在阿爾開口解釋之前,莉莉希雅便先行說出自己前來這裡的原因,但是——
  「……」
  「陛下,這可是急件喔?」
  莉莉希雅不知為何是將信件夾在自己的乳溝上,朝著阿爾靠過去。
  雖然阿爾覺得是自己看錯了,不過莉莉希雅好像還故意用雙手擠了擠自己的胸部。
  「……」
  當阿爾默默地抽出信件時,莉莉希雅隨即發出了「呀!」的驚呼聲。
  雖然阿爾不懂莉莉希雅此舉的用意,不過信件因為她的體溫而拿起來有些暖暖的,令他莫名感到一陣害臊。
  「……看來這是阿爾的性癖之一。」
  「不要擅自把它當成我的性癖!」
  「居然命令自己的女僕做出那種事情……你這個人真是有夠下流!」
  「妳是哪顆眼睛看到我有命令她這麼做啊?」
  阿爾一邊承受著公主們不講理的冰冷視線,一邊閱讀手中的信件。
  至於信裡的內容是——
  「…………莉莉希雅,拜託妳通報皇姊,說其他事情就交給她了!」
  現場氣氛立刻產生了變化。
  眼神變得銳利的阿爾為了進行準備,隨即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遵命,屬下這就通知賈姆卡大人編組部隊,並且立刻前往支援。」
  「莉莉希雅,發生什麼事了嗎?」
  雖然夏蓉不明就裡地如此提問,不過莉莉希雅只是默默地微笑著。
  「……阿爾。」
  菲娜靜靜地看著阿爾策馬衝出城外的身影。
  一陣春風輕輕吹過臉龐,接著她便稍稍將視線向上移去。
  柔和的陽光灑落於整座城鎮,而這幅光景完全與這個弱小國家(亞爾托斯)的局勢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4

  阿爾在疾行的座騎上重新看了一次信件。
  老實說——
  阿爾完全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信裡的內容是——
  『日前,居住於亞爾托斯北方平原上的前國民們,遭受了大規模的獵捕。』
  這群人是當阿爾繼位成為國王時,選擇逃出國家的國民們。
  在這個亂世裡,人民拋家棄國並不是罕見的事情。
  何況原先只是弱小國家的亞爾托斯。即使在前任魔法王的治理之下逐漸繁榮起來,但他駕崩之後,等同被打回原形。假如戰敗成為其他國家的殖民地,當地居民甚至有可能會被抓去當奴隸。因此……
  「……」
  阿爾抬頭望向天空,閉起雙眼自語。
  即便這群人選擇拋棄國家,但他們終究是亞爾托斯的子民。
  「為什麼……」
  當他重新睜開雙眼時,放眼望去已是一片無盡延伸的地平線。
  刺眼的陽光甚至看起來如夢似幻,令阿爾不禁神遊於其中。
  阿爾所追求的世界,是百姓不必挨餓,不必害怕盜匪與野獸,能夠開心地享受夏天與冬季,大家都能夠露出歡笑幸福生活的世界。
  阿爾想要打造出這樣的世界。
  實現此夢想的第一步就是解放奴隸。
  他們為了少得可憐的糧食從早忙到晚,若是主人心情不好便拳腳相向,甚至不慎慘遭殺害。
  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世界根本大錯特錯。
  我要親手改變這個錯得離譜的世界。
  阿爾將這句話謹記在心,用力地將信紙緊握於手中。

  阿爾壓抑住焦慮的心情,策馬趕路一段時間之後——
  原先一片綠油油的道路,開始能夠看見人類文明的痕跡了。
  「有了!咦……」
  當阿爾放眼望去時,前方卻是不斷升起的黑煙。
  之前曾聽說這裡是有數百人居住的村落,不過情報看來有誤。
  儘管尚未完工,但磚瓦砌造的房屋沿路鋪展。應該是正為了使平原更適宜居住而致力開發中吧……如果阿爾今天只是來巡視,此處應當會令他產生這樣的想法。
  但是——
  「不會吧……」
  已經太遲了。
  眼前的光景讓阿爾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可怕的現實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眼睛。
  這座規模不大的城鎮——目前正籠罩在戰火之中。
  房屋傾倒。
  塵土飛揚。
  人們逃命的慘叫聲染上了絕望,彷彿整座城鎮都發出悲鳴。
  這副情景只能用風中殘燭來形容。
  「這是怎麼回事……」
  從倒塌屋子彼端的熊熊烈火之中,能夠看見穿著鎧甲的騎兵們。
  依照信上的獵捕二字來解讀,阿爾以為是哪個墮落的傭兵團或盜賊團所為。
  但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依照對方那整齊劃一的穿著,極富紀律的行動來看,根本就是某國的軍隊。

  「那是什麼?」

  而且這支神祕軍隊裡,還存在著好幾名來路不明的大塊頭。
  這群巨人雙手異常修長,卻沒有脖子,他們的頭直接長在胸口。
  他們的身高幾乎是一般人的兩倍,再搭配上宛如樹枝般細長的手腳,簡直像是會移動的大樹。
  那群傢伙各個都彷彿是活生生從童話書裡走出來的邪惡魔物。
  不過阿爾卻對這些巨人的身影感到莫名懷念。
  「(我的熟人之中……應該沒有任何一位長得如此獨特吧?)」
  面對突如其來的詭異感覺,阿爾用力地甩了甩頭,想把此念頭拋諸腦後。
  「糟糕,我還以為對方只是哪來的盜賊,所以根本沒有攜帶能夠對抗那種怪物的裝備。」
  儘管阿爾對眼前超乎想像的狀況出聲抱怨,但是他說什麼都不能棄前國民們於不顧。
  「雖然也不清楚能對抗到何種程度……」
  阿爾做好覺悟之後,便將手伸進背包裡。
  接著他策馬衝進逃跑的村民與來路不明的士兵之間,並且將裝了油的皮革袋扔向地面。
  「火炎啊!」
  然後透過簡單的火魔法加以點燃。
  一片綠油油的春季草原上,隨即綻放出灼熱紅花。
  「嗚哇!」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大火,敵兵的坐騎紛紛驚恐地狂亂起來。
  反觀阿爾的坐騎則似乎早已習慣戰場。
  雖然馬兒仍有一瞬間繃緊全身,不過牠立刻聽從阿爾的指示,將頭朝向一旁的前國民們。
  「很快就會有援軍過來了!大家趕緊往南邊逃跑!」
  阿爾對著前國民們如此大喊之後,便從腰間抽出護身用的短劍。
  前國民們依照指示開始移動,阿爾正打算把馬首轉往敵軍的方向……
  然而這時突然發生超乎阿爾想像的狀況。

  鏘!

  「咦!?」
  阿爾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不過此刻的他已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他來不及做出反應,以背部痛摔在地後忍痛抬頭看去,這才發現無頭巨人竟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他的背後。
  「咳呃……」
  他發現自己是被巨人強壯的手臂揮中,思及此,他的臂膀也傳來一陣劇痛。
  阿爾為了忍住劇痛而蜷縮在地上。一位身穿鎧甲且看似是隊長的微胖男子,在上前確認過阿爾的狀況之後,露出了一臉得意的笑容開始發號施令。
  「來人啊,把他抓起來!若是他抵抗的話,斷了他一、兩條手臂也無所謂。」
  在那個男人下令的同時,士兵們便立刻群聚至阿爾的身邊。
  「……風啊……吹吧……」
  阿爾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並且在嘴裡唸唸有詞。不過敵軍已趁著這個時候完成了包圍網。
  他終於抬頭看向周圍那些逐漸接近的士兵們,接著在臉上露出笑容。
  「風啊!」
  當阿爾大聲喊出這句蘊含著魔力的話語之後——
  一道以阿爾為中心的龍捲風捲起沙塵。
  「嗚哇!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這小子是將媒介藏在哪裡!?」
  其實阿爾在詠唱魔法時並不需要任何媒介(魔杖或戒指等等)。
  目前並不清楚是否屬於魔王的力量之一,或是阿爾本身就等於媒介。
  但由於施展魔法需要透過詠唱,外加上阿爾本身的魔力偏低,因此只能趁著對方疏於防備時才容易奏效……
  總而言之,此刻無論是士兵或無頭巨人們皆因為一時大意暫時失明,紛紛胡亂朝著周圍揮舞拳頭或刀劍。
  「很遺憾,我沒空在這裡陪你們浪費時間。」
  阿爾隨即趴在地上匍匐前進。由於他身上已經受傷,實在沒有餘力介意自己現在的糗樣。
  不過有一名敵兵卻策馬朝著阿爾的方向衝過去。
  「臭小子!竟敢給我耍這種小聰明!」
  看來這名隊長離方才的包圍網較遠。
  「受死吧!」
  阿爾犧牲了數根頭髮為代價,躲過了隊長用長槍所揮出的斬擊;在敵人失去平衡而破綻百出後,他立刻用短劍劍柄重擊對方的腹部。
  「唔!」
  身材與酒桶沒兩樣的隊長,隨即感受到一股衝擊從肚子上的脂肪傳了過來,讓他痛得當場癱在馬背上。
  「放心吧,我沒有打算殺了你。」
  阿爾扛住渾身無力的隊長……不對,由於對方真的太重了,因此阿爾先是將他從馬背上拉下來,然後再將短劍抵在對方的脖子上。
  「到此為止!如果你們還想保住他的小命,就立刻丟下武器並且放走村民!」
  視力終於回復的士兵們,在聽見阿爾的聲音之後紛紛看了過來。
  「(雖然我也只是見機行事,但是這傢伙應該不會毫無人望可言吧?)」
  阿爾恢復冷靜之後,覺得自己這個計畫很可能會以失敗收場,不過……
  「唔……真是太卑鄙了!」
  終於理解狀況的士兵們,紛紛一臉不甘心地把武器扔在地上。
  看來情況十分順利。
  「呼〜這下子雙方都不必賠上性命……」
  阿爾朝著隊長說出的話,只講到一半就被攻擊打斷。
  完全疏於防備的他,從嘴中流出鮮血。
  「咳呃!」
  右手肩膀傳來的一陣劇痛,讓阿爾鬆開了手,短劍掉到地上。
  他扭頭一看,肩膀居然長出一根樹枝。
  阿爾強忍劇痛將視線移向後方,這才發現宛如大樹的怪物已從遠方將手臂伸長,一路延伸至自己的肩膀上。
  「這根本是作弊吧?」
  阿爾勉強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渾身無力地當場跪下。
  「很、很好,這小子就交給異形兵來應付,我們繼續執行任務!」
  隊長先是從阿爾的手中掙脫,接著一邊整理儀容一邊對部屬下達指令。
  「站、站住!」
  當阿爾準備追上去時,腿部立刻被怪物的手臂貫穿。
  擺脫阿爾的隊長遊刃有餘地露出獰笑,瞥了阿爾一眼之後,回到隊伍裡。
  「等等,你們的對手是我,所以……不要傷害村民……不要傷害我的子民……」
  被大樹怪物困住的阿爾,只能眼睜睜看著士兵們繼續獵捕當地的村民們。

  「那麼,因為你這傢伙跑來礙事,所以大多數的村民都跑掉了。」
  剛才那名隊長皺起眉頭,來到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應當保護的子民們慘遭蹂躪的阿爾身畔。
  他的手上握著調教馬匹時所用的短鞭。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反正你都會被烙下無能的烙印,不如直接放走我所有的子民們,成為一位徹頭徹尾的無能……噗呼!」
  隊長一鞭打在嘴上不饒人的阿爾臉上。
  臉頰立刻傳來皮開肉綻的劇痛,以及彷彿火烤般的灼熱感,阿爾痛到皺起眉頭。
  隊長似乎對於阿爾的表情感到滿意,於是咧嘴一笑說道:
  「因為人數遠超過當初的目標,所以原則上並沒有問題。不過現在卻留有一個問題。」
  這名略為發福的男子,臉上露出了打從心底感到愉悅的詭笑。
  「我們帝國軍是想抓活人來當奴隸。不過看你這個臭小子,實在太得意忘形了。」
  隊長神情得意地如此說著。不過——
  「(這傢伙剛才有說到帝國軍吧?)」
  阿爾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情報。
  「(你這頭會說人話的豬,給我繼續透露情報吧!)」
  阿爾在心裡如此吶喊著,但為了避免被人看穿心思,於是假裝強忍疼痛般地低下頭去。
  隊長完全沒有理會阿爾,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不過也因為阿爾垂下了頭,他未能察覺出宿於這名男子眼底深處的漆黑火焰。
  「嗚啊!」
  阿爾忽然被人一腳踹中肚子,疼痛難忍地滾倒在地。
  「哈哈哈!雖然我很想再享受一下,不過現在也該撤軍了。異形兵,解決掉這傢伙之後就與部隊會合。」
  隊長說完之後,便帶著其他士兵離開了。
  「(再不趕快採取行動的話,村民們就會……)」
  即使滾倒在地、心急如焚,阿爾也正確實地進行反擊的準備。
  而當大樹怪物為了殺死阿爾,而來到他身邊的瞬間——
  「就是現在。」
  阿爾將手伸向大樹怪物,並且唸出帶有魔力的咒語。
  「解放汝之爆炎吧!火球!」
  這是阿爾目前所能施展出的最強火炎魔法。
  這招對於樹木的破壞力也十分驚人……不過眼前的情況卻非如此。
  「咦!?怎麼會!?」
  阿爾臉色大變的原因並不是身上的痛楚。
  而是他抱有絕對自信施放出的這顆火球,居然輕輕鬆鬆就被大樹怪物彈開了。
  「不會吧……?」
  「嘰嘰嘰,嘎嘎。」
  接著大樹怪物便朝著愣在原地的阿爾揮出一拳。
  「…………」
  阿爾連悲鳴都喊不出來,便被橫空打飛並滾倒在地。
  此刻的阿爾身心倶疲,甚至連起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大樹怪物接近他,高高舉起那隻宛如樹幹的手臂。
  「(啊啊,難道我會死在這種地方嗎……)」
  臉頰緊貼地面的阿爾,將視線移向即將發動攻擊的大樹怪物身上。
  阿爾的內心深處一直認為自己既是一位國王,有著遠大的抱負,外加身為魔王的容器,絕對不會輕易死去。
  不過現實中卻是自己連一隻形似巨木的怪物都打不贏。
  正當阿爾瀕臨絕望,即將放棄一切夢想時——

  咻啪!
  碰!

  一陣俐落的斬切聲之後,眼前那隻樹幹般的手臂掉在地上。
  「才一小段時間沒見,你倒是變得挺有男子氣概的嘛?」
  「夏蓉?」
  赤髮少女站在阿爾與大樹怪物之間。
  「為什麼?」
  比起開口道謝,阿爾反而先發出了如此疑問。
  「這有什麼好問的……我可不是來救你的喔!因為我是來暗殺你的,所以若是你被其他人殺死的話……感覺很不妙吧!」
  雖然阿爾心想「(親手殺死我有比較好嗎?)」,但他覺得還是別多問這種事情會比較好。
  就在他思考著這些事情時——
  「……我也在這裡。」
  生性寡言的藍髮少女,施展出一顆規模強大的火球,阿爾之前所射出的火球根本無法與之相提。
  她施放出的火球,立刻就在大樹怪物與夏蓉之間產生驚人的爆炸。
  「喂!難道妳是打算連我也一起轟成渣嗎?」
  「……抱歉……我是故意的。」
  「妳這個臭女人,是要我在劈了那棵爛木頭之前先解決掉妳嗎?」
  「哎呀哎呀,想吵架請等結束之後再繼續吧。」
  一道熟悉的聲音,制止了正怒目相視的兩人。
  「皇……姊……」
  「哎呀哎呀,阿爾,我應該有經常提醒你不要逞強吧?」
  看著自家姊姊溫柔的臉龐,以及她那能夠緩和疼痛的溫暖巧手,令阿爾安心地意識漸漸飄遠——
  「那種貨色,看我直接秒殺他!」
  「……竟敢傷害我的夫君……看我把他燒成灰。」
  但兩名舞姬殺氣騰騰的罵聲,令他找回了神智。
  「不行……不能殺了他……」
  面對數秒前打算殺死自己的怪物,阿爾卻選擇維護對方的性命。
  並不是因為有什麼特殊的考量,他只是反射性說出了這句話。
  但他確信不能殺死這個怪物。
  「……嗯〜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這次也是可以破例饒他一命啦。」
  「……身為一名好妻子……要完全服從夫君的指示。把他做成冰棒就好了。」
  兩人似乎從阿爾那真摯的眼神中感受到什麼,於是一同謹慎地地舉起手中的武器。
  接著——
  「接招吧!」
  夏蓉先是咧嘴一笑,接著彷彿想掀起地面般地用力一蹬,一口氣與大樹怪物拉近距離。
  「喝啊——————!」
  她以撕裂空氣的氣勢,把大劍以橫掃的方式向前揮去。
  「喂,妳使出那麼用力的一擊……」
  正當阿爾以為大樹怪物會被斬成一半時——
  「咕嘎!」
  大樹怪物只是被夏蓉的攻擊擊飛了而已(不過還是非常令人佩服)。
  「……冰球。」
  菲娜所施展出的冰球隨即射中了倒地的大樹怪物。轉眼間,大樹怪物已被徹底冰凍起來了。
  光看這一連串的攻擊,感覺她們兩人彷彿一對默契極佳的搭檔,但這應該只是錯覺而已吧?
  「難道你以為我是記憶只有七秒的金魚嗎?」
  夏蓉一臉不滿地瞪著阿爾。
  看來她剛才只是以劍脊毆打大樹怪物而已。
  而且夏蓉真不愧是被世人譽為萬夫莫敵的舞姬,即使對手是強大到超乎常人的異形兵,對她也不成威脅。
  比起這個……
  「皇姊,被擄走的村民呢?」
  瑟希莉亞以一絲落寞的微笑代替回答。
  「(還是沒趕上啊……)」
  阿爾並沒有怪罪姊姊或另外兩位公主的意思。
  只是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軟弱罷了。
  而他也深深察覺到了那份一直以為自己什麼都做得到的任性……
  正當阿爾深刻體認到自己的愚蠢時,夏蓉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他的身邊。
  也不知道夏蓉是否還在發脾氣,總之她擺出了一副氣呼呼的模樣低頭看著阿爾。
  「方便問你一件事嗎?」
  光是聽見這句話也無從回答起,阿爾疑惑地歪著頭,以眼神催促夏蓉繼續說下去。
  「我問你……你為什麼即使弄到傷痕累累,也想拯救那些一度選擇拋下祖國的人民?」
  夏蓉對著仰躺在地上,接受瑟希莉亞治療的阿爾問出了問題。
  雖然夏蓉乍看之下只是隨口一問,不過她的眼神卻十分認真。
  「身為魔王的我,去拯救前國民或其他人還需要理由嗎?」
  阿爾在瑟希莉亞的攙扶之下勉強撐起了上半身,以仰望的姿勢,視線筆直地與夏蓉四目相交。
  阿爾先是暫時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後,重新睜開雙眼,同時也將心底話說了出來。
  「我想讓這個世界不再有戰爭發生。」
  「咦!?」
  面對這個超乎想像的回答,夏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因此我不會殺死任何人,即使對手是非人哉的存在!」
  若是殺死某人的話,對方的家屬、朋友或是親近之人會感到悲傷,並進而化為憤怒。
  這便是悲劇連鎖的一環。
  因此即便被人指稱根本是無謀亂來,阿爾依然全面禁止亞爾托斯的士兵動手殺人。
  就算夏蓉與菲娜聽完之後有可能會笑說「這根本是一派胡言!」也無所謂。
  或是甩下一句「那只是有勇無謀的滑稽夢想!」便返回自己的國家也沒關係。
  但是為了貫徹自己的意志,阿爾決定毫不隱藏地說出他的夢想。
  「不殺的魔王……嗯〜感覺上還挺帥氣的嘛……」
  夏蓉彷彿為了避開阿爾的視線般地撇過頭去,因此阿爾沒能聽見夏蓉壓低音量說出的這句話。
  「比起這個,你究竟是在跟什麼東西戰鬥啊?我剛才可是打得挺用力耶!」
  夏蓉伸手指了指被凍成冰棒的大樹怪物。
  她說出這句話時,語氣裡包含了如果換作是一般大樹,早就被當場打斷的自信。
  「我也不清楚,不過帝國士兵稱呼他為異形兵。」
  「帝國?異形兵?」
  夏蓉在聽見帝國二字後皺起眉,異形兵這個名詞則令她不解地歪著頭。
  「……我有聽說過,北方帝國最近……為了擴大領土,使用被稱為異形兵的強大士兵……」
  替阿爾與夏蓉解開疑問之人正是菲娜。
  「咦?這東西是帝國的士兵嗎?」
  夏蓉以劍尖指著大樹怪物。
  「……嗯?」
  阿爾覺得眼前那隻沒有被當成人類看待的巨木好像稍微動了一下。不過應該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吧?
  喀啦!
  「並不是錯覺,那傢伙打算從冰裡掙脫出來!?」
  雖然阿爾因為傷勢未癒而步伐不穩,但他依然迅速起身並且擺好架勢。
  「難道他還想戰鬥嗎?」
  夏蓉一邊低聲抱怨著,一邊以側身的姿勢架起大劍,讓自己隨時都能採取行動。
  「……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菲娜腳步輕盈地站在阿爾的面前。
  瑟希莉亞也在阿爾身邊默默拿起錫杖。
  結凍的大樹怪物在四人的注視之下,全身上下的冰塊開始出現裂痕,當裂縫中散發出黑紅色的光芒時——

  喀!

  一道十分刺眼的光芒忽然從中刺出,大樹怪物的身體逐漸萎縮變小。
  他的身體之中浮現看似水晶,不斷發出藍白色光芒的東西。
  最後,那個物體彷彿耗光力氣般當場爆炸。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水晶爆炸之後,只現場只留下一位餓得只剩皮包骨,可憐到令人目不忍睹的小孩子。
  而且這名小孩的手臂上,還有著身為奴隸的烙印。
  「喂!你沒事吧?」
  阿爾一邊拖著發疼的腿向前跑去,然後一把將那名孩子抱了起來。
  「(居然是個小孩子……而且還痩成這樣……)」
  阿爾因為使出太多力氣而差點向後倒去,但他顧不得這些,大叫出聲。
  「他還有氣息……皇姊!」
  其實不必阿爾提醒,瑟希莉亞便來到身邊讓孩子躺在地上,並且開始詠唱神蹟咒語。
  站在一旁的菲娜,則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該名孩童的手臂。
  「……這是賈斯特帝國的奴隸印記……他是帝國的奴隸。」
  阿爾聽見菲娜這番話,原先已經十分雜亂的思緒變得更加混亂。
  「(帝國居然派出正規兵獵捕人類,甚至還派遣了那樣的怪物……)」
  「……幸好當初……有放走敵人……」
  「嗚哇!」
  當阿爾在整理思緒時,原本應該站在好幾公尺外的菲娜,忽然在他的耳邊如此說道。
  「……這是……能夠讓人銷聲匿跡的魔法。」
  「那個,為何妳要濫用這種高等魔法?而且妳究竟想做什麼?」
  「你放心,沒問題的。」
  阿爾完全聽不懂什麼事情沒問題。
  「真是的……」
  阿爾一邊無奈地如此說著,一邊看向帝國軍離去的方向。
  對於無力改變一切的自己,阿爾感到十分火大,他下意識地咬緊牙根,握緊雙拳到指甲都刺進肉裡。
  「……基本上我是無所謂啦……但是你不介意嗎?」
  「什麼意思?」
  或許是因為想到了這樣的事。
  阿爾回答菲娜的語氣有點衝。
  菲娜在看見阿爾的表情後,雖然顯得有些猶豫,但頓了一下之後仍開口說道:
  「……就是…………讓帝國察覺到我們的存在。」
  語畢,菲娜稍稍地歪著自己的小腦袋瓜。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賈斯特帝國位在亞爾托斯的北方,號稱是這片大陸上領土與軍力最為強盛的國家。
  該國前任皇帝梅爾迪斯又被人稱為灰色皇帝,此人對於侵略他國完全不感興趣,認為那不過是在浪費公帑而已,不過幾乎與亞爾托斯同時改朝換代的新皇帝,卻經常藉故挑起事端,侵略他國,貪婪地不斷擴張領土。
  被帝國所佔領的其他國家,據傳只要是貴族與王族就會全數遭到處決,當地民眾則會全部眨為奴隸,做法可說相當凶殘。
  「確實,讓對方得知一個國家裡同時存在著三名舞姬的話,說不定他們會將亞爾托斯視為眼中釘……」
  雖然阿爾如此喃喃自語,但是內心完全沒有一絲焦慮。
  當然,亞爾托斯目前根本沒有足夠的戰力能與帝國一戰。
  不過帝國也基於某種理由無法立刻攻打過來。
  那就是進軍路線。
  帝國入侵亞爾托斯的路線主要只有三條。
  一條是穿過位在亞爾托斯與芙蕾雅國境上的森林。
  若是不先燒毀森林,就無法讓大軍通行,不過燒毀森林反而會激怒芙蕾雅。
  即便是軍力強大的帝國,同時對抗兩個國家終究不是明智之舉。
  另一條路線是穿過位在亞爾托斯與帝國之間,由商人所打造的獨立都市•拉波納。
  由於拉波納是由商人治理的都市,因此除非特殊情況,該都市基本上不會偏袒任何國家。
  至於最後一條路線則是通過位在西北方,由『羨望』舞姬所統治的國家•愛香緹。
  不過愛香緹與帝國長年交惡,而且聽說該國擁有許多強兵悍將。
  因此無論帝國要採取同盟或征服的手段,都得花上不少時間才對。
  「總而言之,情況應該沒有那麼緊急……比起那種事……」
  阿爾看了一眼身體十分衰弱卻勉強保住性命的該名奴隸。
  「帝國的奴隸……那個國家究竟有什麼企圖?」
  當他不經意地往旁邊看去時,這才發現原先站在自己旁邊的菲娜竟然消失了。
  「菲娜?」
  阿爾環視四周,才發現她在數公尺外收集破碎的水晶。
  「……我來調查看看……這個東西。」
  菲娜正默默地撿拾水晶碎片。
  「這是什麼?」
  大概是因為親眼見識過異形兵的強大,一直與菲娜幾乎水火不容的夏蓉此時沒有跑來搗蛋,反而還開始幫忙收集水晶。
  「……雖然不詳細調查的話無法明瞭……不過……這很可能是利用奴隸……強行讓魔力暴走的……人體實驗……」
  即便目前還無法確定帝國獵捕奴隸的意圖,不過在聽完菲娜的這番話之後,阿爾多少能夠推測出奴隸的下場以及帝國的打算。

  5

  「喔〜亞爾托斯有三位舞姬,而且還把異形兵打到難以招架啊……」
  此處鋪滿了堅硬的石製地板,除了必需品以外……不對,是除了桌椅以外沒有任何東西。在這個煞風景的房間裡,一位目光銳利的青年正坐在椅子上聆聽著部下的報告。
  他的名字叫做基爾。
  他原本是帝國的拳鬥奴隸,但僅僅數年就登上了帝國總司令官一職。當地人甚至認為基爾比現任皇帝更加擁有君主風範。
  「兄長大人,請問針對亞爾托斯的復仇……該怎麼做呢……乾脆由我來負責好嗎?」
  一名穿著侍女服的少女,如影隨形般地隨侍於基爾的身邊,有些拘謹地開口詢問。
  「……無妨,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比起這個,現在先命令其他人趕緊完成之前那個計畫。」
  「遵命!」
  基爾一聲令下,士兵恭敬地低下頭去,迅速地退出房間。
  「兄長大人……」
  經過短暫的沉默,少女也再三確認過房間內只剩下他們兩人之後,她有些猶豫但靜靜地上前,從背後抱住坐在椅子上的基爾。
  「妳放心,艾蕾諾亞,亞爾托斯那裡都已經安排好了。而且我還有其他工作要交給妳去辦,這是只有妳才能夠勝任的事情……妳願意去做嗎?」
  基爾讓艾蕾諾亞環抱住自己的脖子,然後將他的手輕貼在艾蕾諾亞的手上。
  他那銳利的眼神,此刻變得溫和了一些。
  「是,兄長大人!」
  少女在確認過基爾傳過來的溫暖之後,那晶瑩剔透到不像是凡人的雪白臉頰染上一片緋紅,並且露出了滿臉微笑。接著少女才依依不捨地鬆開雙手,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亞爾托斯王……是嗎……果然是這樣沒錯……」
  獨自待在空蕩蕩房間裡的基爾,以看不出悲喜的表情如此喃喃自語之後,默默地翹起嘴角,露出一張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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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來訪者

  1

  隔天早上。
  一行人昨天從平原返回城堡時,已是深夜了。
  但是阿爾卻逕直走向辦公室,並且直到天亮都在翻閱著父親書房裡所搬來的資料,調查關於【叛神行為】以及異形兵的事情。
  「呼〜!」
  不過到頭來依然沒有查出任何相關線索。
  感覺體力已到了極限,阿爾將雙手伸向天花板,用力地伸了伸懶腰。
  大概是長時間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的關係,當他扭動肩膀與脖子時,甚至還發出了喀喀的聲響。
  「唔〜……好睏……」
  阿爾疲倦地揉著眼睛,同時也環視著周圍藉此轉換心情。
  雖說已是春季,但是亞爾托斯早晚時分依然冷到不像話。
  燒著木炭的暖爐不時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響,讓阿爾免受寒氣所苦。
  正當阿爾看著不斷搖曳顯得十分溫暖的火焰,開始打起瞌睡的時候——

  叩叩!

  「阿爾陛下……已經天亮……哎呀?您徹夜未眠都在工作嗎?」
  一陣溫柔的敲門聲過後,一名少女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她正是擔任女僕長的莉莉希雅。
  「我有睡啊……就躺在那張被燒焦的床上三十分鐘左右。」
  阿爾昏昏沉沉地如此回答。
  女僕長似乎光憑這句話就已經心領神會,在臉上露出了苦笑。
  「話說妳有幫我把追加資料拿過來嗎?」
  莉莉希雅在聽見這句話之後,神情一凜,切換成工作模式。
  阿爾把視線移到走向自己的女僕長身上……然後不禁看傻了。
  莉莉希雅身上所穿的服裝胸口大開,裙子還短到能夠讓人看見她的大腿。
  她那身模樣與其說是不同於平常,根本是有別於前一秒穿的女僕裝,她以相當暴露的造型出現在阿爾的眼前。
  「(為什麼?)」
  在看見阿爾那呆若木雞的模樣之後,莉莉希雅滿意地露出燦笑。
  「只是想在視覺上慰勞一下辛苦工作的阿爾陛下……另外屬下是來通知您早餐已經備妥了……但是看陛下這樣子,似乎需要先稍微休息一下比較好吧?」
  「(那個,莉莉希雅,妳的好意我心領了……)」
  莉莉希雅無視阿爾那困惑的眼神,不知為何逕自鑽進了被窩裡。
  「(為什麼?)」
  雖然阿爾繼續一臉狐疑地看著莉莉希雅……不過這並沒有用,沒有產生任何效果。
  莉莉希雅甚至露出宛如誘惑人心的甜美笑容當作回應。
  「莉莉希雅……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既不怕打雷也敢一個人睡覺。而且妳躺在那上面,可是會滿身燒焦味喔!」
  「咦〜不行嗎?屬下還能像過去那樣唱搖籃曲給您聽,就只有今天而已喔?」
  「問題不在這裡啦。」
  居然還說什麼「只有今天而已喔」!
  迅速鑽進被窩裡的莉莉希雅,此時就像個孩子在賭氣般地鼓起雙頰。
  由於那模樣實在有點在裝可愛,因此讓阿爾得以順利地冷靜下來。
  儘管這不是什麼值得宣傳的事情,不過依照傳統觀念來說,區區一名女僕長居然躺在王族的床上,這可是足以斬首的重罪。但阿爾從小就一直是莉莉希雅負責照顧,所以她在阿爾的心中就跟乳母沒兩樣,因此外人或許難以想像,阿爾不覺得莉莉希雅的行為有這麼不敬。
  不過,阿爾總覺得莉莉希雅最近就跟姊姊一樣,愈來愈常做出讓人無法一笑置之的事(惡作劇)。
  一想到這邊,阿爾不禁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
  「您怎麼了?假如您老是這樣愁眉苦臉的話,臉上的皺紋可是會愈來愈多喔?更何況我終究只是一名長年任職於王城內的女僕長,若是阿爾陛下想要的話,無論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莉莉希雅以單手掀開身上的被子,彷彿在勾引阿爾般地如此說著。
  「那個,好歹我也已經長大了……這樣的玩笑話感覺很不妙吧?」
  「哎呀?請放心,不管我與陛下變成什麼樣的關係,我都不會告訴任何人喔?」
  莉莉希雅將食指輕輕抵在自己的嘴唇上,並且在臉上露出大膽而誘人的淺笑。讓原先就已經睡眠不足的阿爾,此刻更是感到一陣頭昏。
  「…………那個,到頭來還是很不妙吧?」
  面對莉莉希雅的甜蜜誘惑,阿爾用力甩了甩頭拚死抵抗著。
  「這樣啊……那麼,請陛下至少還是去吃點早餐吧。所有人都已在餐廳就座了。」
  莉莉希雅露出一副「養眼服務已經結束!」的模樣,若無其事地從床上跳了起來,然後靜靜地站在房門前對阿爾鞠躬行禮。
  「(真是的,也不知莉莉希雅是在捉弄我,還是真心想勾引我……我從小就一直受她照顧,在她眼中應該沒把我當男性看待吧?)」
  阿爾在不被被莉莉希雅聽見的情況下,輕輕發出一聲像是放心卻又有些失落的嘆息。
  「阿爾陛下,您不必急於一時查明自己所想知道的事情,因為再過不久您就會明白了。」
  莉莉希雅以這段話安慰阿爾。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嗯,謝謝妳。」
  阿爾若無其事地開口如此回應。
  他沒有去深究這句話的意思,緊跟著莉莉希雅的的腳步步出辦公室。就在這時——
  「莉莉希雅小姐。」
  此時忽然有另一名女僕跑到莉莉希雅的身邊,並且開始報告。
  「阿爾陛下……不好意思,在您用膳之前,得要先接見一名訪客。」

  2

  「所以呢……妳們找我有事嗎?」
  兩位舞姬不知為何理所當然般地一起跟了過來。
  「你當初答應過我,會告訴我一切這個國家內我想知道的事情吧。」
  夏蓉隨即露出一臉燦笑。
  「我可不記得有做過這種約定喔?」
  雖然阿爾透過眼神表達心中的抗議,不過他很快就放棄抵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我懂了,不過直到結束之前,妳們都不許插嘴。另外……奉勸妳們可要給我做好覺悟!」
  「……請放心,替夫君保守祕密也是賢妻的義務。」
  菲娜小聲地如此說著。
  「也對,摸透對方的底細也有助於進行暗殺嘛。」
  夏蓉也隨即表示同意。
  為何這兩人偏偏在這種時候,就特別有默契啊——

  阿爾整理好儀容之後,便朝著王城的後門走了過去。
  「所以,這位訪客是誰呢?」
  面對這個提問,莉莉希雅的臉上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
  「阿爾陛下,屬下應該據實以報嗎?」
  看著壓低音量與阿爾交頭接耳的莉莉希雅——
  「為何要說得這麼小聲呢?難道是被人聽見會很不妙嗎?」
  完全不懂得看人臉色的夏蓉,大感不解地歪著自己的頭。
  「怎麼?難道你是在顧慮誰嗎?嗚哇!真是太令我意外了!」
  「被妳這麼說真讓我難過啊。唯獨妳最沒資格這麼說我!」
  面對夏蓉的冷嘲熱諷,阿爾原封不動地還以顏色。
  就在此時,從出乎意料的方向傳來了幫阿爾圓場的聲音。
  「阿爾陛下總是十分為人著想,更何況這位訪客是奴隸商人……由於在此城堡內工作的人先前大多都是奴隸,因此才沒辦法大聲宣揚。」
  莉莉希雅清脆悅耳的嗓音,即使壓低音量還是能夠清楚傳進在場所有人的耳裡。
  阿爾心想「(嗯〜〜〜〜……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希望這句話別讓第三者聽到啦……)」。
  不出阿爾所料,周圍其他人似乎全都聽見了這句話。
  原先正在勤奮工作到汗如雨下的傭人們,紛紛皺起眉頭並且停下動作。
  甚至就連隨口提問的夏蓉也不禁停下腳步,而菲娜的眼神則是顯得有些動搖。
  不過這也是在所難免的。奴隸商人一如字面所言,是專門販賣奴隸的商人。若是將武器商人比喻成散布死亡的商人,那掌管人命的奴隸商人就等同於死神了。
  想必這群人之中有些人也曾遭鎖鏈綑綁,被人當成商品般地評鑑或叫價,被迫與親人分隔兩地,甚至有些人還被當成家畜般對待吧。
  在如此凝重的氣氛之中——
  「怎麼啦怎麼啦?你們已經在這裡工作幾年了?明明都已經過了這麼久,別對奴隸兩個字這麼敏感嘛!」
  阿爾雖然不太擅長,但仍拚命從嘴裡擠出開朗樂觀的言詞安慰大家。
  「您誤會了,阿爾諾亞王。我們並沒有被奴隸兩個字束縛,而是以曾經當過奴隸的身分面對這個詞彙。」
  附近的其中一名僕人以凜然的態度如此回答完之後,周圍的人便紛紛露出笑容點頭同意。
  不對。
  他們根本不需要有人顧慮自己。
  人類是很堅強的。
  他們已經邁步走向下一段人生了。
  雖然大多數人的笑容還顯得有些僵硬……
  不過阿爾還是對他們能抱持如此積極的態度感到高興。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因此阿爾刻意在臉上露出誇張的笑容。
  一行人在如此對話的同時,已穿過城裡的走廊來到了後門附近。
  因為王城後門區域也充當為士兵們的訓練場,所以此處十分寬敞……
  考量到接下來所要接見的人物,阿爾下令讓現場完全淨空。
  除了數名警衛以外,禁止任何人出入此處。
  數輛馬車為了避免太過引人注目停在角落。
  「喲〜今天來迎接的人還真多呢,阿爾諾亞陛下。」
  一名老者無聲無息地從馬車暗處走了出來。
  他正是奴隸商人。
  身材瘦小的奴隸商人帶著數名配戴武器的男性,一起朝著阿爾等人的方向點頭致意。
  他的名字叫波簡,來自於位在亞爾托斯北部的獨立商業都市•拉波納,在該都市裡專門販賣奴隸。
  老實說阿爾對於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好印象。
  傳聞中他能夠為了錢,面不改色地出賣自家兄弟,會對他有差勁的印象也在所難免。
  加上經過多次的交談之後,更不禁令人覺得這些傳聞全都屬實。
  先不提事實究竟為何……簡單說來,波簡確實就是這種人。
  因為……
  波簡在面對初次見到的兩位舞姬時,也露出了估價般的眼神,從頭到腳仔細打量著她們。
  千真萬確地,他真是個徹底展現人渣兩字的人物。
  然而由於對方很樂意與弱小國家(亞爾托斯)進行交易,因此對阿爾來說也是不可多得的商人。
  「她們是我的客人,基於好奇才跟了過來。比起這個,很抱歉忽然把你找來,波簡。其實在進行交易之前,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阿爾一邊露出親切的笑容如此說著,一邊向前跨出一步。
  為的是要擋住波簡看向夏蓉與菲娜的視線。
  阿爾理所當然沒有提及她們兩人是他國舞姬之事,以免節外生枝。
  「阿爾諾亞陛下是我的重要顧客,所以我可是有問必答喔。」
  視線被擋住的波簡,則面不改色地露出諂媚的笑容看向阿爾。
  「重要顧客?」
  雖然阿爾聽見站在他背後的夏蓉低聲碎唸著,不過他還是決定現在先專注在眼前的事情上。
  波簡似乎沒有聽見夏蓉的聲音,面露微笑地不斷搓著雙手。
  看著波簡那一嘴爛牙,阿爾帶著嫌惡感繼續開口說道:
  「其實,我聽說了帝國過度虐待奴隸的傳聞……」
  由於對方是毫無信用且大意不得的商人,所以阿爾盡可能避免提到自己曾親眼見過該傳聞的事實。
  「喔〜然後呢?」
  波簡的臉上仍舊維持著笑容。
  老實說很少能夠看見有人的笑容能如此令人作喔……阿爾將這句話吞進肚裡,繼續說了下去:
  「即便身為奴隸商人,相信你在聽見自己的商品被人如此糟蹋後,應該也會感到不太舒服吧?」
  「…………」
  「關於這部分你有何看法?乾脆就別再把奴隸賣給帝國——」
  「阿爾諾亞陛下,請問您這是在干涉拉波納的內政嗎?」
  雖然波簡的臉上依然維持著笑容,不過眼神中卻散發出凶光。
  「不……那個……」
  面對波簡忽然改變的態度,阿爾不禁有些狼狽地說不出話。
  「陛下,我是一介商人,對於顧客所需要的商品,只會在需要時加以提供。這除了是商人的存在理由,也是身為商人的驕傲。」
  「唔……」
  波簡在看見阿爾的神情稍有猶豫之後,便立刻展現出商人特有的強硬態度,並且不讓對方插嘴而喋喋不休地說著。
  「假如陛下打算以武力命令我們的話,我們也會為了守住自己的驕傲採取行動,到時所有商人都不會再來拜訪這個國家了。」
  「…………」
  阿爾深刻感受到自己的膚淺。
  商人也有屬於自己的生活與驕傲。
  波簡這番言論確實非常正確。
  「老實說只要對方能以我們滿意的金額出錢購買就好,至於商品到時會變成怎樣,也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語畢,波簡便露出了一臉燦笑。
  阿爾再次徹底感受到自己的愚昧。
  因為他居然天真到認為自己能跟這種視財如命的傢伙講道理。
  「……我明白了,這件事就到此打住。讓我們來談正事吧,給我看看這次的商品。」
  阿爾發出一聲死心的嘆息,一邊對於自己說出商品兩個字感到一陣厭惡,一邊進入此次會談的主題。
  「對於敝人剛才那番目中無人的言論,我才應該向陛下道歉。畢竟您可是大量買下讓我頭痛的商品的重要客戶呢。」
  波簡先是在臉上露出一張諂媚的笑容,然後對背後待命的強壯男子們下達指示。
  男子們隨即走進馬車裡,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帶出一群被稱為商品的人。
  「果然是奴隸……不過……」
  雖然夏蓉早已在腦海中想像過,然而假想與現實終究還是有所出入。
  當她看見眼前的光景時,不禁錯愕地瞪大眼睛。
  「……太過分了……」
  平常總是面無表情的菲娜,也瞇起雙眼,心中的厭惡表露無遺。
  「果然對她們來說還是太過刺激了。」
  讓她們啞然無言的殘酷現實,是一群脖子上鑲著鐵製項圈,手腳都被人以鎖鏈綑綁,人類尊嚴被完全糟蹋的奴隸們,這些人被壯漢們以鎖鏈拉著,依序走了出來。
  阿爾所購買的奴隸,是奴隸之中身體狀況特別糟糕的。
  事實上因為營養失調而餓到痩骨如柴的人還算情況比較好的,其中甚至有需要其他奴隸攙扶才有辦法站立的人。
  「殿下,您老是購買這種幫不上忙的垃圾……應該也沒資格批評帝國吧?」
  面對覺得自己將奴隸用在邪惡實驗裡,臉上笑容別有深意的波簡,阿爾盡可能不想與對方四目相交,於是就這樣含糊地點了點頭,將裝有金幣的袋子交給對方。
  「由於這次有臨時收入,因此我希望能透過以物易物的方式盡可能買下所有奴隸。」
  阿爾伸手指了指堆放於附近,也就是日前從某國搶來的戰利品。
  「喔〜〜這還真是讓人意外……沒問題,就讓我來看看貨品吧。」
  商人一臉欣喜地開始估價。
  「我說你啊,假如你膽敢將這些奴隸利用在與帝國相同的事情上……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夏蓉看著一旁的波簡,然後壓低聲量,以帶有殺氣的語氣如此對阿爾說著。
  「……我也一樣……到時我就不再當阿爾的賢妻……而是成為一名惡妻。」
  根本還不是妻子的菲娜,露出了冰冷的眼神看著阿爾。
  「你們沒聽見莉莉希雅說的話嗎?這群人接下來將會成為我國國民,我為何要將如此貴重的國民變成那種異形兵啊?」
  「但是這些人……」
  夏蓉露出疑惑的眼神看著奴隸們。
  即使是平時嘴上不饒人的她,似乎也不忍心明說這群人的狀況根本是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裡了。
  「妳放心吧,畢竟我有一位能力遠比普通醫生更可靠的同伴。」
  「比普通醫生更可靠的同伴?」
  當兩位舞姬的眼神從憤怒變為困惑時,商人正好露出一臉諂媚的笑容走了過來。
  「嗯〜這些貨物還真是不錯……那就這樣如何呢?」
  商人豎起三根他那宛如枯枝般的指頭。
  「(三百嗎……這金額還算不錯。)」
  雖然阿爾假裝在猶豫似地將雙手交叉於胸前,不過他也覺得此價格還算合理。
  「我國的武裝哪可能這麼便宜嘛!」
  赤髮舞姬似乎在後面大呼小叫著什麼,但是阿爾決定先暫時無視。
  「那麼,這筆錢足夠購買幾名奴隸呢?」
  三輛裝著奴隸的馬車之中,有一輛車裝著波簡口中所說的報廢品。也就是阿爾剛才以金幣買下的二十名奴隸。
  雖然這筆臨時收入應該不足以買下另外兩輛馬車,不過他還是希望能盡可能多買下幾位奴隸。
  正當他如此思索時——
  「我想想喔,刪掉所需成本……大約是十名左右吧?」
  「什麼!?」
  由於波簡報出的人數遠比自己想像中少上許多,因此阿爾不禁驚呼出聲。
  「喂喂,依照你剛才所開價的金額來看,應該能買下一整輛馬車以上的奴隸吧?」
  面對咬牙切齒的阿爾,波簡卻泰然自若地當作沒看見。
  「話不能這麼說,其實此次馬車上的貨品都正在接受訓練,接下來準備送往帝國……」
  「唔……」
  阿爾氣得咬緊牙根。
  看來先前提到帝國一事是最大的失策。
  對方打算藉此哄抬價錢。沒錯,阿爾的心思完全被對方看穿了。
  波簡看見阿爾的反應之後,嘿嘿冷笑。
  可惡!
  「(糟糕,我已經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揍翻這傢伙吧!其他問題等碰到了之後再思考就好!)」
  這傢伙竟敢如此瞧不起人命!
  阿爾閉上了雙眼並且深吸一口氣。
  果然不行,無法原諒。
  接著阿爾做好覺悟。
  他先是握緊雙拳,然後看好出手的時機——
  「咦!?」
  就在此時,阿爾的拳頭傳來了一股冰涼的觸感。
  「這是……」
  阿爾反射性扭頭看去,發現那位擁有一頭藍色秀髮的冰山美女站在他眼前,並且想將某個東西交給他。
  「……請拿這個……去換錢……」
  「……咦!?」
  阿爾在看見面無表情的菲娜遞來的東西之後,原先那股怒火中燒的情緒迅速地冷靜下來。菲娜遞過的東西,是上面鑲著一顆美麗藍色魔晶石的項鍊。
  也是她平時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飾品。
  「這我不能收下,妳為什麼要這麼做?對妳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好處吧?」
  阿爾婉拒了對方難得的好意。
  而且他也無法理解菲娜這麼做的用意。
  這東西除了是舞姬所穿戴的飾品,更是菲娜來到亞爾托斯(這裡)之後就不曾離身的項鍊,因此對她來說想必十分重要。
  「……嗯?」
  面對阿爾的提問,菲娜不知為何困惑地歪著頭,陷入沉思之中。
  「……書上有提到……在背後默默支持昏君……支持夫君是賢妻的本分……這個理由不行嗎?」
  「咦……那個,這是真的嗎?」
  「……嗯。」
  菲娜自信滿滿地點了頭。
  她直直看向阿爾的眼神中,散發出一股強烈的信念。
  她也跟自己一樣……覺得這些事情實在不可原諒嗎?
  自己再找個機會好好向她道謝吧。
  「是嗎……總之,謝謝妳了。」
  阿爾輕聲向菲娜道謝,接著大搖大擺地把這條一看就很有價值的項鍊拿到波簡的面前。
  「那我再加上這個,相信這樣已經足夠買下兩輛馬車的奴隸吧。」
  阿爾得意地交出項鍊,原先的怒火已經拋諸腦後了。
  「喔〜……這還真是……」
  波簡在收下項鍊之後,便從懷裡拿出一個老舊的單眼放大鏡開始估價。
  「唉,很遺憾這項鍊除了款式很舊之外,飾品上也有十分明顯的受損痕跡。因此即使加上這個東西,也只足夠買下一輛半馬車的奴隸。」
  這傢伙……
  正當阿爾認為面露苦色的波簡根本是故意哄抬價格,於是一股怒火重新湧上心頭時—
  「那就再加上這個吧!」
  忽然有一隻纖細的手伸到阿爾的面前。
  「哦……」
  至於伸來的手掌上則放著一件銀色髮飾。
  「這可是由芙蕾雅產的白銀所製成!除了純度極高以外,更是由一流工匠所打造出來的,只要你懂得做生意的話,這東西應當足以買下一棟房子。」
  依照夏蓉的形容來看,這個髮飾似乎與菲娜的項鍊有著同等價值,或是更加昂貴也說不定。
  「妳、妳確定要這麼做嗎?」
  不過最令阿爾意外的是夏蓉的舉動。
  因為不管怎麼想,對於阿爾或奴隸們來說,無論是夏蓉或菲娜都沒有理由做到這種地步。
  還不習慣接受他人好意的阿爾,目不轉睛地看著夏蓉。
  「怎……怎樣啦!」
  夏蓉尷尬地把視線撇開。
  「不,為何妳要……」
  阿爾不知從何說起,也無從問起,只能張著嘴,說出沒什麼意義的隻字片語。
  因為他打從心底無法理解對方的舉動。
  「無所謂!反正那也是別人送我的……總之你不必放在心上!」
  夏蓉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阿爾的視線,於是她氣呼呼地說出這句話,一把將髮飾塞到阿爾的手中。
  「你打算怎麼做呢?若是還說這樣也不夠買下兩輛馬車上的奴隸,那我們就將這個髮飾賣給其他商人,然後再拿那筆錢來買下奴隸……不過依照奴隸的人數來看,我想光是變賣髮飾一半的錢應當就足夠了吧?」
  雖然阿爾不清楚夏蓉這番話的真假,不過她那雙直率的眼神卻令人無法搖頭否決。
  「唔〜〜……」
  波簡似乎也抱持相同的想法,當他聽完夏蓉的解釋之後,不再像先前那樣游刃有餘了。
  其模樣著實狼狽。
  他先是來回看了看髮飾與夏蓉——
  「哎呀,瞧貴客您說得這麼壞心眼……再加上這東西當然是很足夠囉……」
  接著他煩惱地發出短短幾秒的呻吟聲,之後說了些風馬牛不相干的事。但是阿爾此時卻注意到夏蓉的眼中散發出一絲狡黠的光芒。
  「也對,我想只要有這個髮飾加上項鍊應該就足夠了。由於你還需要補上一些差額,因此這些武裝以及兩輛馬車應該都可以直接交給我們吧?」
  夏蓉大膽地與對方討價還價。反觀波簡則是反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項鍊與髮飾,以及夏蓉的表情之後……
  「唉〜我明白了。」
  身經百戰的商人選擇退讓。
  「真是的,看來這次我可能要賠錢了!


  話雖如此。
  不過一邊抱怨一邊簽下契約的波簡,還是一臉欣喜地踏上歸途。
  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來,他應該完全沒在交易中吃虧吧。
  「話說回來……菲娜,夏蓉,謝謝妳們。多虧妳們的幫忙,我才能夠順利完成這筆交易。」
  阿爾想著剛才的事情,一邊鄭重地向兩位舞姬鞠躬道謝。
  「……請放心,我只是履行身為賢妻的義務罷了。」
  雖然菲娜看起來面無表情,卻得意地挺起自身那對偏小的胸部。
  「我這麼做可不是為了你喔!我只是覺得那些奴隸被賣到帝國改造成異形兵的話,將會給我國帶來麻煩而已!」
  夏蓉說完便轉身看向遠方,完全不肯與阿爾四目相交。
  「嗯,這些我都知道……不過就算如此……還是很謝謝妳們。」
  阿爾已經習慣夏蓉的反應了。
  並且也清楚明白兩人的好意。
  因此他再次朝著兩位女性深深地一鞠躬。


  「哎呀哎呀,這次帶了不少人回來呢。」
  當波簡離去之後,一行人先是替前奴隸們鬆綁,然後直接在後門廣場上依照傷勢、病症將他們加以區分。
  先不說阿爾本人,沒想到連夏蓉與菲娜也勤奮地在一旁幫忙。
  此時來到阿爾身邊的人——
  正是瑟希莉亞。
  面露微笑的瑟希莉亞身後還跟著好幾位神官,他們的手上都拿著頗為沉重的包袱,應該裝滿用以治療的藥品與繃帶。
  「這就是你剛才所說的可靠同伴嗎?」
  夏蓉像是想再次確認般,瞄了阿爾一眼並如此問著。
  「嗯,妳別看皇姊那樣,她可是身為教會神官並且專精於神聖魔法的舞姬喔。」
  與波簡進行完交易而顯得身心倶疲的阿爾,看著走向前奴隸們的姊姊,如此輕聲解釋著。
  「不過皇姊之所以會乖乖加入教會,其實都是為了我。」
  他似乎因為有些恍神,不小心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為了阿爾?」
  夏蓉聽見這句出乎意料的發言後,迅速上前想問個清楚。
  「……真令人在意。昏君有義務向賢妻報告所有事情。」
  菲娜也看起來對於這件事很感興趣。不過自己真有這種義務嗎?
  雖然阿爾猶豫著是否不該解釋,不過兩人才剛幫自己解圍,而且闡明此事應當也無傷大雅,所以便開口說道:
  「當我父親死後,大臣與武官們都認為身為舞姬的皇姊更適合登上王位,因此大肆反對由我繼位一事。情況嚴重到國內勢力一分為二,甚至瀕臨爆發內戰。」
  但由於雙方實際戰力是九比一(當然瑟希莉亞是九),因此勝負根本無庸置疑。
  「我當時也準備離開亞爾托斯而收拾行李,不過皇姊卻當著國民的面前宣布『因為我要加入教會,所以不會繼承王位』。」
  阿爾不由自主地把視線移到了臉上總是保持笑容,正在幫奴隸治療的瑟希莉亞身上。
  若非她真心(異常)愛著阿爾,完全能夠想像出她此時已是一名優秀的女王了。
  「我至今還清楚記得皇姊當時對我說的話,她說『有可能是我錯判也說不定,但是我依然打從心底相信你。即便大臣與貴族們目前都無法理解你的夢想,但是為了讓你的夢想有朝一日能成為大家的夢想,你都要勇往直前繼續努力下去,不必在意旁人說些什麼。而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
  語畢,阿爾努力克制住差點上揚的嘴角。
  「真是的,要不是我身為弟弟,聽見這種話,肯定會深深地愛上她吧。」
  得意地說著這些話的阿爾,完全沒注意到兩位舞姬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
  「不過皇姊實際上成為神官之後也很少接受修行,不僅老是待在城裡,甚至還為所欲為地打算制定出只要雙方情投意合的話,不分身分地位,而且姊弟或親子都能夠結婚的奇怪法律。」
  「那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在此之前一直乖乖聽著的夏蓉,忽然丟出了這個十分抽象的疑問。
  但即使她沒有問清楚,阿爾依然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
  因為一般的教會成員都會過著規律的生活、接受修行,並且學習與魔術不同的神聖魔法,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治療術……
  「雖然我個人認為大有問題……但偏偏教會十分縱容皇姊。」
  阿爾露出了一臉事不關己的苦笑。
  「哎呀哎呀,雖然大家的身體都很虛弱,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康復,不過基本上都沒有大礙喔。」
  就在三人如此聊著天的同時,結束治療的當事人也一臉笑咪咪地出現了。
  雖然瑟希莉亞說起話來一如往常泰然,不過此刻的她卻已香汗淋漓了。
  不難想像她剛才消耗了極為大量的魔力。
  「皇姊,不好意思總是這樣麻煩妳。」
  包含了剛才聊起的往事,阿爾坦率地對著瑟希莉亞鞠躬道謝。
  「哎呀哎呀,身為君王可不能輕易像這樣對著臣子鞠躬道謝喔。」
  瑟希莉亞一如往常出言糾正阿爾。
  這樣的姊弟對話,令阿爾臉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過——
  明明這些舉動並沒有包含其他意思,不過阿爾卻從背後感受到一股視線……不對,是某種無形的壓力。
  「怎麼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是夏蓉。
  阿爾看向渾身散發出無形壓力的當事人,也是他那位赤髮少女。
  「沒錯,我還有其他事情想問你。」
  夏蓉說完這句話之後,忽然把嘴巴貼到阿爾的耳邊,並且壓低說話的音量。
  夏蓉臉靠得非常近,一股不知名的香氣竄入鼻尖。阿爾不想讓夏蓉發現自己的失態,稍稍後退半步,並且以眼神催促對方把話說下去。
  「教會不知道你是魔王容器嗎?畢竟身為神官之人不能撒謊或隱瞞事情吧?」
  雖然夏蓉覺得自己的音量,應該只有阿爾能夠聽見——
  「哎呀哎呀,妳還真是清楚呢。想當然耳,我並沒有對教會撒謊或隱瞞事情喔。」
  不過瑟希莉亞卻露出一副「請問有何問題嗎?」的模樣,笑咪咪地歪著頭。
  「咦!?但是……」
  「我並沒有對教會隱瞞任何事情。」
  瑟希莉亞再次強調同一句話之後,挺起她那雄偉傲人的胸部。
  大陸的教會將舞姬的力量來源•戰女神當作唯一神崇拜,並且把魔王視為代表邪惡的存在。
  因此夏蓉跟菲娜無法理解,教會為何沒有對阿爾採取任何行動(不,雖然大概能夠想像出真正的原因),因此紛紛陷入沉默。
  「我已將阿爾身為魔王容器與自己身為舞姬一事,全都向教會交代清楚了。也表示如果阿爾被教會處死的話,我就會站在大教堂的屋頂上先破口大罵教會三個半小時,再自我了斷。」
  「「(…………為何是三個半小時!?)」」
  看著瑟希莉亞笑臉盈盈地說出這番驚世駭俗的發言之後,夏蓉與菲娜都震驚到說不出任何話來。
  「……所以……這是在威脅教會嗎?」
  「那番話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意思了吧?」
  兩人接連露出尷尬的笑容,勉強說出感想。
  不過她們也理解整件事的狀況了。
  換言之,就教會的立場上來看,比起殺掉遭到封印甚至無法發揮原本力量的魔王容器,擁有舞姬之力並且加入教會的瑟希莉亞若自殺,反而令他們吃不消。這狀況任誰來看都一目瞭然。因此教會便接受了瑟希莉亞的主張。
  「阿爾……與其由我們跟那名商人進行談判,當初應該交給瑟希莉亞處理吧?」
  「不行,因為皇姊沒談幾句就會訴諸暴力了。」
  「啊啊……」
  看著一臉遺撼搖著頭的阿爾,夏蓉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哎呀哎呀,阿爾,我才不會那麼做……哎呀?那裡似乎有點吵呢。」
  瑟希莉亞話說到一半便停下來。
  接著她似乎察覺到某種異狀般,歪著頭側耳傾聽聲音的來源。
  旁邊確實傳來了吵雜的喧囂聲。
  「我不會成為奴隸的!」
  「我也一樣,若要成為奴隸,我寧可戰死在這裡!」
  一行人朝著發生騷動的方向看去,才發現有一部分前奴隸正在進行反抗。
  神官們招架不住,紛紛慌慌張張地走避。
  原來如此。
  很遺憾地,看來波簡當時所說的話全都屬實。
  由於這些前奴隸們並沒有受過奴隸的教育,因此態度都十分強硬。
  看樣子就是這群人正在暴動。
  騷動愈演愈烈,周圍的士兵們也連忙上前阻止。
  「住手!我們並沒有想要傷害你們!」
  在腦袋開始思考前,阿爾已經反射性地動作。




  他以手勢示意武裝的士兵們不要輕舉妄動,獨自朝著騷動的中心處跑過去。
  「任何人都不許出手!這是命令!」
  阿爾跑到附近之後,先是為了避免再刺激到前奴隸們而暫時停下腳步,接著便像是做好覺悟般緊張地吞下口水。
  他把護身用的短劍從腰際慢慢地解下來,接著開始深呼吸。用力呼出一口氣之後,便舉起雙手慢慢地往暴動的中心走過去。
  「你們在做什麼!明明好不容易才重獲自由,為何要……」
  阿爾盡可能想安撫眾人的情緒,但是因為他無法理解這群人的行為,所以語氣不禁有些激動。
  「吵死啦!就算你這麼說……我們也不會再上當了!」
  當阿爾看見他們……不對,是在看見她的眼神之後便恍然大悟。
  這位女性對阿爾所散發出來的情緒是「猜忌」。
  雖然阿爾不清楚對方之前的經歷,但是從這位體格還不錯的女性眼神中,阿爾看到了滿滿的疑神疑鬼。
  「喂喂,我是……」
  「住口!」
  女子先是警戒地大吼一聲,然後朝著阿爾用力地揮出一拳。
  「嗚哇!」
  阿爾勉強躲過了對方的攻擊。
  不過他在閃過攻擊之後,卻因為沒站穩而身形狼狽地摔倒在地。
  阿爾依稀看見站在遠處的夏蓉與菲娜,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
  這樣發展很不妙……
  阿爾完全能夠想像出接下來會出現的狀況……
  「首先就從這傢伙教訓起!」
  看吧,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要被圍毆了!
  好幾名男子立刻把阿爾包圍住,並且彷彿為了一解心中的怨氣般,開始對阿爾拳打腳踢。
  「喂,住手…………?」
  阿爾趕忙護住自己的身體,不過卻沒有他想像中的強烈痛楚降臨。
  這並不是因為自己老是被夏蓉攻擊而使忍痛力獲得提升……阿爾希望是如此。
  原因很簡單。
  單純是對方的拳腳根本使不上力。
  這群人一臉殺氣騰騰的模樣,實在不像有手下留情……
  肯定是因為波簡看他們的態度十分強硬,才故意不讓他們進食吧。
  包含剛才那位體格很不錯的女性,她似乎也同樣失去體力,揮出來的拳頭就跟路邊孩子沒兩樣。
  阿爾將身體縮成一圏護住要害,承受著這群人的攻擊。他能夠承受下來。
  他從保護身體的手臂縫隙間,以眼神示意自己的姊姊不必出面。
  瑟希莉亞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罕見地接受阿爾這樣的請求。
  想必是因為瑟希莉亞也判斷這群人不至對阿爾造成傷害吧。
  而兩位舞姬也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呼〜……呼〜……可惡!」
  這群前奴隸們果然不出阿爾所料,很快地在原地氣喘如牛,停下了動作。
  甚至還有人腿軟到跪倒在地上。
  「痛痛痛……你們已經發洩完了嗎?」
  阿爾皺著臉撐起身。
  即便對方的力道如同小孩,但被這麼多人又揍又踢了半晌,依然會感到渾身隱隱作痛。
  當阿爾搖搖晃晃地撐起身體,準備從地上爬起來時,恰好與躲在某位女性背後的一雙小眼睛對上視線。
  這名孩子渾身汙泥,並且頂著一頭亂髮。明明正值發育期,卻看起來瘦骨如柴,至於從那衣不蔽體的布料裡伸出來的手腳,瘦得像只有皮膚包覆著骨頭。
  依照對方的長相與頭髮長度來判斷,感覺是一名少女……大概吧。
  「來,妳也一樣別再做這種事,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站起身的阿爾盡可能地在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並且將手伸向該名年幼的少女——
  「妳放心,相信我……噗嗶!」
  他忽然發出沒意義的怪叫,並且直接跪倒在地。
  在場沒有任何人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阿爾的表情卻因痛苦而扭曲。
  那是唯獨男人才能夠理解的劇痛。
  「我跟裘裘都是部族的戰士!比起被騙去當奴隸,我情願戰死在這裡!」
  看著彎腰跪倒在面前的阿爾,少女以英氣凜然的聲音如此大吼著。
  這著實是很有勇氣的一番話。
  要不是阿爾被少女一腳踢中兩腿中間,他或許會為此十分感動。
  「唔……唔……!」
  正當阿爾冷汗直流地強忍痛楚時,卻突然遭人從背後補上致命一擊。
  赤髮舞姬用大劍將阿爾擊倒在地。
  「你居然只因為不受同齡女性青睐,就轉而要求幼女撫摸自己的鼠蹊部。你這個人是有多變態啊?」
  縮在地上的阿爾,感受到夏蓉冰冷的視線刺在自己的背上。
  「(為什麼?明明我只是向對方表示友好……更何況我是被人一腳踢中要害,根本不是我想讓人摸啊……)」
  阿爾痛到說不出任何話。
  他在痛苦到呈現朦朧的意識之中,不斷地在心裡發出淒厲的吶喊。
  「吶,回答我一個問題。」
  夏蓉完全無視阿爾夾雜怨恨與不甘的眼神,低聲向阿爾提問。
  「妳想幹嘛?若是妳想來礙事的話,就連妳也……」
  「妳說什麼?」
  夏蓉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
  面對夏蓉充滿攻擊性的眼神,被稱作裘裘的女性與周圍男性們紛紛嚇得倒退兩、三步。當他們看見尾隨而來的菲娜與瑟希莉亞之後,更是接連退了好幾步。
  夏蓉繼續問道:
  「雖然我確實覺得這群人很可憐,不過以治理國家的角度而言,應當需要更為優秀的人才吧?為什麼你堅持收留像他們這樣的奴隸呢?」
  她說得很有道理。
  阿爾看不見夏蓉的表情,不過他也覺得夏蓉的這番話合情合理。
  單純要治理一個國家的話,根本不需要收容奴隸,不過……
  「……唉,這件事說來話長,能晚點……」
  勉強復活的阿爾捶了捶自己的腰,含糊其辭地如此說著。
  「不行!」
  夏蓉睜大雙眼瞪著阿爾,不許他逃避這個問題。
  「唉~~~~」
  阿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調整好呼吸之後便坐在地上。他先是瞥了一眼夏蓉的臉,接著不甘不願地緩緩道來:
  「我以前除了父親與皇姊以外,還有母親以及一位雙胞胎大哥。他們都是在得知我身為魔王容器之後,也願意陪我一起思考對策的重要家人。」
  「咦?」
  大概是因為忽然聊起的往事有些超乎想像吧。
  夏蓉先是錯愕地睜大了雙眼,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阿爾。
  當她發現阿爾回以真摯的眼神之後,便像是屈服般地點了點頭,耐心等待阿爾繼續解釋下去。
  「慈祥的雙親,優秀的兄姊,他們都是我最親愛的家人。」
  阿爾似是想起昔日光景,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放鬆下來。
  「但是在我六歲那年,這樣的幸福便宣告結束了。」
  接著阿爾彷彿十分自責,臉上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在父親與皇姊外出的某天,我吵著要母親和大哥帶我去森林散步。」
  雖然阿爾的嘴角稍稍上揚,不過卻咬著牙,一字一字地緩緩道來。
  「我們就是在當時遭到盜賊襲擊。儘管事後得知那並不是真的盜賊,而是爭奪王位繼承權的貴族所雇來的殺手。想當然耳,當年的我根本無力對抗這群殺手,原本應該輕輕鬆鬆被人殺死的。」
  阿爾的言詞間滿是悔意,但他依然接著把話說下去:
  「至於母親……她當時已經將舞姬之力傳給了皇姊……」
  「阿爾……」
  「但她依然奮不顧身地保護我……就這樣被人殺死了。」
  道出慘痛過去的阿爾,根本沒有聽見夏蓉的呼喚。
  「至於哥哥……也同樣為了救我……母親在臨死之際,抱著不斷痛哭的我說『阿爾……阿爾。我最寶貝的阿爾,你現在可以盡情痛哭,但是等你停止哭泣之後,就要努力讓自己變強。成為一位能夠拯救弱者的堅強孩子……因為你……』母親說到這裡便闔上雙眼,再也沒有睜開了。」
  阿爾彷彿想將肺裡所有的空氣全部呼出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番話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若是平常,大概會令人過耳即忘。不過對我來說卻有特殊含意,是重要之人所留下的遺言。」
  他在輕輕吸了一口氣之後——
  「所以我依照母親的遺言,我要讓自己變強,絕對要成為憑自己的雙手拯救他人的君王。」
  語畢,阿爾從地上站了起來。
  「嗯〜因此你才會不論是前國民或奴隸都想拯救啊……」
  背著身的夏蓉,讓人無法窺見她的表情——
  「……嗯,既然都聽你這麼說了,那我今天就特別幫你一次吧。」
  她轉身看向阿爾,臉上的笑容,顯得比平時更加柔和。
  「正因如此,假如你們再不聽人說話的話,我就要採取強硬手段了。做好覺悟了嗎?」
  也不知道前奴隸們是否為這股氣勢所壓制——
  夏蓉極具威嚴的語氣,以及拔出大劍的身影,看在他們的眼裡完全就是恐懼的化身。
  「如何?」
  夏蓉一個個觀察著前奴隸們臉上表情的同時,也慢慢地向前跨出步伐,臉上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
  但是這麼做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別過來!與其嚐到比現在更痛苦的滋味……」
  被稱為裘裘的女性手中開始凝聚魔力,好幾名男子見狀,也紛紛做出相同舉動。
  看來這群人似乎能夠使用魔法。而且還是用來自我了斷……
  「住手!」
  非得趕緊阻止他們不可……
  面對這出乎意料的發展,阿爾絞盡腦汁思考著能夠打動這群人的言詞。
  「先等一下!我並沒有那種意思……」
  雖然夏蓉也連忙將大劍收進劍鞘裡,但是已經太遲了。
  阻止不及。
  乾脆孤注一擲衝向他們?
  阿爾正盤算著時,藍髮少女已於不知不覺間站到了他的旁邊。
  「啊……喂!」
  愣在原地的阿爾連忙出聲制止,不過菲娜只瞥了他一眼,以有些柔和的表情說了一句「不要緊……」之後,便朝著前奴隸們走了過去。
  「我已經警告過你們不准接近了!」
  菲娜與裘裘互相對峙著。
  裘裘的身高與阿爾相仿,甚至更高,因此說菲娜只有對方的一半身高是有點誇大,不過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簡直就是成人與孩童。
  然而如今菲娜看起來卻比裘裘更有壓迫感,令阿爾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憑妳那樣的魔力……有辦法拯救什麼?」
  阿爾與夏蓉只能在一旁關注著事情發展,他們聽見菲娜冷若冰霜的聲音。
  「菲娜?」
  「…………」
  菲娜無視阿爾的呼喚,繼續朝著前奴隸們跨出一步。
  「……透過那點魔力來傷害自己……究竟能夠拯救什麼呢?是成為奴隸的自己嗎?還是……成為奴隸之後已經死去的心?或是……」
  她的眼神宛如一把千錘百鍊的刃器,銳利無比。
  「……你們身上……僅剩的一丁點兒自尊?」
  這句話彷彿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唔!吵死啦!給我閉嘴!閉上妳的嘴巴!」
  裘裘將原本打算自裁的魔力一口氣釋放出來。
  彷彿是在聽完菲娜一針見血的話語之後,想將心中的怨氣全數宣洩出來似地。
  「「「嗚哇——————!」」」
  而那或許成了導火線,她的其他夥伴也一齊將凝聚的魔力朝著菲娜轟了過去……不過——
  「……就只有這點程度嗎?」
  面對前奴隸們拚上一死的猛攻,菲娜只是將魔杖輕輕一揮,便化解了這波攻勢。
  「可惡!可惡!可惡啊!」
  「……我……還沒有輸!」
  裘裘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其他同伴之後,便朝著菲娜衝了過去。
  她使出最後的力量……一腳蹬向地面,並且高高舉起自己的拳頭。
  菲娜對於這樣的攻勢,動也不動,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裘裘往自己的方向衝過來。
  即便裘裘的身體早已精疲力盡,但那想要貫徹自我意志的眼神與拳頭,依然逼近至菲娜的面前。

  啪!

  但是耗盡最後一絲魔力而疲憊不堪的裘裘,根本使不出任何力量,這記拳頭最終只是輕輕地碰到菲娜的臉頰……
  這就是現實。
  不過……
  「……唔!我輸了!」
  菲娜以十分蹩腳的方式說出了這句台詞,然後跪倒在地。
  「咦~~~~~~?」
  身為當事人的裘裘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來回看著自己的拳頭與倒地的菲娜。
  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
  接著菲娜便若無其事似地起身,站在啞然失色的裘裘面前。
  並且以像在昭告自己剛才只是演戲般的口吻說道。
  「……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來測試妳。妳這個人……無論是力量……魔力……以及內心,都是一名強悍的戰士。」
  「咦?咦?」
  看著以食指指著自己、感到一頭霧水的裘裘,菲娜慢慢地將手伸了過去。
  「……這個國家……需要妳。這個國家現在正十分需要像你們這種……直到最後一刻都能夠抱持堅定決心的人才。」
  她先是強行握住裘裘的手,然後環視著愣在原地的其他前奴隸們。
  「其他人也都一樣……我……不對……亞爾托斯現在很需要堅強的人民……這與是否當過奴隸……無關。而是需要堅定的羈絆,宛如家人般的團結力!確實……我們透過金錢……買下了你們,不過……並非想讓你們成為這裡的奴隸。而是為了增加一起發展這個國家的同伴……所做出的投資。所以……拜託你們,從今天起……別再被曾經身為奴隸的過去所束縛,請你們成為亞爾托斯的國民……成為我們的一分子吧。」
  菲娜的嗓音並不大,但卻以清脆悅耳的聲音再次說出「拜託你們了」之後,便朝著前奴隸們深深地一鞠躬。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啊……阿爾感到一頭霧水。但是……
  「「「唔喔——————!」」」
  前奴隸們紛紛發出怒吼。有的人淚流滿面,有的人則是相互擁抱,即便每個人反應不一,不過他們全都顯得欣喜若狂。
  反正只要有個圓滿的結果……也就沒什麼好計較的了。阿爾如此想著,不禁鬆了一口氣。
  「嗚嗚……大姊頭!雖然我們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但是很願意成為大姊頭的國民,並且全力支持妳的國家!」
  也不知是否因為太過感動的關係,淚流滿面的裘裘直接將菲娜一把抱進懷裡。
  「……哇!」
  不知所措的菲娜並沒有硬把裘裘拉開,就這樣任由對方抱住自己。
  阿爾就這樣看著眼前那溫馨(?)的光景,並且決定不去吐槽關於「成為菲娜所統治的國民?」以及「我才是亞爾托斯的國王耶?」這些瑣事。
  原因在於阿爾當初耗費了好幾年才幫其他奴隸們解開心結,不過菲娜卻僅僅只花了幾分鐘就讓這群奴隸的心靈得到救贖。所以現在除了讚頌她以外,並不需要其他多餘的言詞。
  雖然菲娜的表情一如往常十分平淡,不過她還是努力地揚起嘴角,在臉上擠出笨拙的笑容,她就這樣一邊揮手致意,一邊慢慢走回阿爾的身邊。
  至於阿爾也露出最柔和的笑容迎接她。
  「辛苦妳了。」
  「辛苦妳啦……總之妳剛才表現得還不賴。」
  看著笑臉盈盈稱讚自己的阿爾,以及莫名像在鬧彆扭的夏蓉,菲娜又恢復成以往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這不算什麼……書上也提到過……那些都屬於賢妻的義務範圍內……」
  菲娜說出這番話的同時,阿爾注意到她的臉頰也稍稍染上了一抹緋紅。

  3

  「你這個變態蘿莉控大色魔!給我覺悟吧!」
  隔天,辦公室一如往常再次化為一片戰場。
  拔出大劍的夏蓉,一刀劈向坐在全新的辦公桌前以手撐住臉頰的阿爾……才怪。
  「哼!既然明白會被防下來,我也不會每次重蹈覆轍,拿起刀來就直接亂揮呢!不過奉勸你今天趕緊做好覺悟吧!」
  「……妳休想。」
  「喂!我現在可是要來暗殺那傢伙的!妳這個女人別來礙事啦!」
  「若是妳敢跑來打擾……我與阿爾相處的時光……我是不會放過妳的……」
  「喂,再這樣下去只會讓情況變得跟昨天一樣吧?」
  夏蓉與菲娜宛如重演日前的狀況般互相對峙著。
  雖然阿爾甩了甩發暈的腦袋拚死提出抗議……卻徒勞無功。
  他一想到接下來的慘狀,就只能垂著肩膀唉聲嘆氣。
  在他正準備放棄希望時,一名出乎意料的救世主此時現身於他眼前!
  「阿爾!你在嗎!?我有事情想跟你……」
  門口站著一位青年,他身上穿著斑駁的皮甲,健壯的手臂則因為日曬呈現小麥色。是一位看起來年紀比阿爾稍長的年輕人。
  他走進辦公室時,好巧不巧右側的夏蓉揮出一記斬擊,菲娜則是從左側射出一顆火球。
  面對如此九死一生的絕境,任誰看了都認為這名年輕人肯定會當場死於非命……不過——
  「哎呀!」
  但是這位年輕人面對突襲卻絲毫不膽怯,他快速從腰間拔出劍,化解夏蓉的斬擊,緊接著瞬間幻化一片冰牆擋下火球。
  危機結束之後,佇立於原地的他,臉上維持著悠哉的笑容。
  「你……究竟是誰?」
  夏蓉銳利的紅色眼眸瞬間看穿該名年輕人的實力,她輕輕向後一躍,與對方拉開距離,並且舉起大劍重新擺好架勢。
  「……你很危險,倘若你是阿爾的敵人……我就要立刻除掉你。」
  菲娜也默默地繃緊了表情,與這名年輕人保持著隨時都能夠發動魔法的距離。
  「那個,妳們誤會了,這個人是……」
  看著眼前即將陷入一場混戰,阿爾立刻出聲制止。
  身陷圍攻的皮甲男子,來回看了看夏蓉與菲娜的臉。
  正當大家以為他會認真地看向阿爾時——
  「你在搞什麼啊!阿爾!虧我還想說國內局勢逐漸步上軌道,你居然就馬上跟兩位大美女過著酒池肉林的生活!你這個該死的人生臝家!果然你成為一國之君之後就完全變了!我要放火將這座城堡燒掉!」
  皮甲男子面不改色地扯開話題。
  「喂,賈姆卡,你這種口無遮攔講出心底話的習慣,到現在都還沒有改掉啊?」
  垂下肩膀的阿爾先是嘆了一口氣,正當他準備與另外兩位舞姬介紹這位皮甲男子時—
  「阿爾陛下〜〜〜〜〜〜!」
  一道人影從賈姆卡的背後竄了出來,然後以迅敏的身手跳向阿爾。
  而且這道人影就像是以身體進行衝撞般,撲進了阿爾的懷裡。
  「噗呼!」
  阿爾在無法減緩衝擊的狀況下,與這道人影雙雙滾倒在地。
  「痛痛痛痛……妳這次的招呼還真是激烈呢,波兒雀。」
  阿爾一邊露出痛苦的表情,一邊撐起上半身,並且摸了摸依偎在他懷裡的茶髮少女的頭。
  她那頭被手壓住便會立刻往兩側翹起的蓬鬆亂髮,看起來像是小狗的尾巴般充滿朝氣地搖晃著。
  「耶嘿嘿……闊別四天終於見到您了,阿爾陛下!」
  這位被稱為波兒雀的少女很有精神地抬起頭來,被曬黑的臉龐上還留有些許稚氣。
  「就是說啊,四天沒見到妳了。」
  面對這位不久之後肯定會變成大美人的少女,阿爾再次摸了摸對方的頭,接著當他準備離開對方的懷抱起身時——
  「你果然是蘿莉控。」
  「……御姊控……蘿莉控……熱愛特殊玩法……我真的有辦法……與這種人共度一生嗎?」
  「阿爾!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准你對我的妹妹亂來!」
  三道帶刺的目光隨即朝著他射了過來。
  雖然阿爾很想提出抗議,不過當他看見懷裡一臉開心的少女之後,實在也不忍把責任推給她,只能認命地嘆了一口氣。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好友——賈姆卡,他不僅是亞爾托斯軍的總指揮官,也是我國的財政官。可以說是本人的左右手。」
  阿爾承受著三道冰冷的目光,一邊勉強重拾原先的冷靜,然後以平淡的口吻向兩位舞姬介紹賈姆卡的身分。
  「至於這位少女便是賈姆卡的妹妹,也是諜報隊的……」
  「我是波兒雀,將來的夢想是成為阿爾陛下的新娘子!呀!我說出來了!」
  一把抱住阿爾手臂的波兒雀,以天真無邪的笑容如此大聲宣布。
  「「「…………」」」
  阿爾大感不妙。
  瞪!
  來自四面八方的殺人目光,讓阿爾連轉身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身為阿爾的妻子……這真的是緊急狀況……」




  菲娜在嘴裡如此喃喃自語,向前跨出了一步說道:
  「……我是阿爾名正言順的新娘第一候選人……蕾絲菲娜。與阿爾只是點頭之交的少女……妳可以直呼我為菲娜就好……請多指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菲娜在說出「點頭之交」這四個字時,似乎故意加重了語氣。
  「為何妳會是第一候選人啊!雖……雖然我並不怎麼介意……不對,我還是很介意!總之我才是阿爾的新娘第一候選人,我的名字叫做夏蓉!妳這位就連成為候選人都不夠格的小妹妹,還請妳多多指教啊。」
  夏蓉先是對著波兒雀露出了僵硬的笑容之後,便以挑釁意味十足的眼神看向表情冷漠的菲娜。
  這次換成是兩位舞姬之間激發出一紅一藍的火花。
  「大概是因為她們都身為舞姬的關係,所以才會對勝負特別執著吧。」
  阿爾感慨良深地如此自語著。
  「……我與阿爾初次相遇時……就立刻被他推倒了……」
  菲娜率先發動攻勢,露出了比平日更為冰冷的目光看向夏蓉——
  「那點程度根本不算什麼!我可是除了被阿爾推倒之外……那個……甚至還被他……摸了我的重要部位……」
  雖然夏蓉說到最後時音量有點偏小,但她依然以充滿鬥志的眼神進行反擊。
  「……那只是…不可抗力……所以不能算數。」
  「既然如此,妳那次也同樣不算數啊!」
  「啊哈哈!正妻都還沒過門就先跑去挑小妾,真不愧是阿爾陛下呢!」
  「「小妾!?」」
  兩位舞姬的視線……不對,死線(一眼把人瞪死的視線)此時全都集中到波兒雀的身上,現場就這樣上演了三國鼎立的口舌之戰。
  「哎,真不愧是我的摯友,居然這麼受人歡迎……人生贏家給我去死啦!然後在飽嚐地獄的煎熬後用復活術重生,再給我去死一次!」
  雖然賈姆卡的臉上笑著,不過從他嘴裡說出的心底話卻充滿殺氣。
  「啊!其實我…已經將第一次……獻給阿爾陛下了……」
  「「!!」」
  不知是否為了對抗另外兩人,波兒雀滿臉羞紅地將幻想說出口。
  「喂,波兒雀,我根本不記得有發生過這種事……」
  面對波兒雀的暴走,阿爾連忙開口解釋。
  「哼,果然是鬼扯。畢竟這傢伙根本沒有膽量做出那種事情來!」
  「……我也同意這個說法,畢竟我們都這麼主動了……阿爾卻完全沒有反應……因此他根本不可能……做出那麼大膽的事情。」
  「沒那回事!平常總是顯得游刃有餘的阿爾陛下,雖然在面對女性主動示好時就會變得手足無措,但是當他需要表現時……咦?確實想像不出來這樣的阿爾陛下耶。」
  「為何妳們之間的鬥嘴,反倒是我被損得一文不值啊!」
  面對內心受挫的阿爾——
  「哇---〜!明明我一直被公務搞得焦頭爛額,結果你不光只是對我妹妹亂來,甚至還扒光了兩位美女的衣服一起翻雲覆雨嗎?」
  賈姆卡在一旁落井下石。
  阿爾再也嚥不下這口氣了!
  「我才沒有對波兒雀亂來咧!也沒有扒光另外兩人的衣服!是她們擅自……」
  「啊!有蒼蠅!」
  「……真的耶!」
  阿爾以怒濤的氣勢大聲否定著,但是在看見夏蓉一劍劈壞古書,菲娜施展出了一顆以雙手都無法捧住的巨大火球之後——
  「她們……什麼都沒做。」
  他強迫自己改口。


  「你有什麼事嗎!?別跟我說你是為了抱怨才跑來這裡喔!」
  「你幹嘛忽然生氣啊!」
  完全就是遷怒的阿爾,氣呼呼地瞪著賈姆卡。
  認真工作時遭人打擾,甚至還因為言語暴力內心受挫,即便阿爾將這一肚子的怨氣全都發洩在賈姆卡的身上,不過到頭來究竟能怪誰呢?
  夏蓉、菲娜以及波兒雀三人之間的唇槍舌戰,也在唯獨阿爾精神受創的情況下休戰。
  除了賈姆卡以外的另外四人,便在如此不愉快的氣氛中,紛紛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總……總而言之,你又在沒有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就購買奴隸是吧?雖然我並沒有阻止你增加國民,不過這件事除了要考量血緣、住處與職業適性以外,還要判斷其他諸多因素才能夠決定。你好歹在執行之前先派人知會我一聲吧!」
  賈姆卡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之後,便將話題拉回到正事上。
  「嗯,抱歉。」
  但是阿爾卻想以這麼敷衍的一句道歉,把事情應付過去。
  房間內除了阿爾以外的其他人,隨即明白這個國家裡最為辛苦的人究竟是誰了。
  「算了,你好像沒有用掉與芙蕾雅一戰所得來的戰利品,所以資金方面目前還撐得住……不對,真要說來是你暫時沒辦法增加國民會比較貼切吧?」
  「沒辦法增加國民?」
  像是想對阿爾還以顏色的賈姆卡,帶著別有深意的賊笑後——
  「嗯,拉波納昨晚被帝國佔領了。」
  語氣輕鬆地宣布這個重大消息。
  「啥?」
  阿爾能夠理解字面上的意思。
  但他卻無法立刻接受事實,因此發出了呆愣的聲音。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他接見拉波納的奴隸商人•波簡,還只是昨天的事。
  「據說掌管拉波納地區的十商人全數遭到斬首,進行反抗與打算逃離該處的人們當然也全數喪命,只留下尚且能夠維持都市運作的人,而他們全都成了奴隸。」
  語畢,賈姆卡便聳了聳肩。
  「雖然有些商人碰巧在外行商才躲過一劫,但是人數應該不到五十人吧。」
  記得波簡有說過在離開亞爾托斯之後,會花一週的時間前往東方行商……
  如此看來,波簡這傢伙還挺狗屎運的。
  「對不起,阿爾陛下……在我提出報告之前……拉波納就已經淪陷了……」
  波兒雀雖然還很年幼,不過大概是身為諜報隊隊長的責任使然,她此時尷尬地不斷扭動身體,並且十分沮喪地低下頭。
  「波兒雀,拉波納淪陷一事並不是妳造成的吧?」
  即便被人投以冷漠的視線,阿爾依然伸手摸了摸波兒雀的頭如此安慰她。
  「話說回來,即便拉波納是一座不屬於任何國家的自治都市,不過該處依然有許多傭兵與私兵駐守才對,為何會這麼快就被帝國攻陷呢?」
  阿爾不解地歪著頭。
  「關於此事,我還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賈姆卡將自己的雙手舉過肩膀,擺出投降的姿勢。
  「根據從那裡逃出來的人表示,有宛如巨熊般的怪物襲擊城鎮,甚至還出現能飛上天的怪獸,簡直就是胡說八道……難道帝國會使用大規模的幻術嗎?」
  阿爾聽完這番話,立刻回想起先前阻止獵捕奴隸時所遇見的異形兵。
  「(說起來,賈姆卡當時只負責保護當地居民,所以才沒有直接碰見異形兵吧。)」
  看著雙手盤在胸前陷入思考的賈姆卡,阿爾先是與另外兩位舞姬互相交換眼神,並且在心領神會地對彼此點了個頭之後,便將自己在草原上遇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當時草原上居然發生了這種事……」
  皺起眉頭的賈姆卡沉吟。
  「嗯,雖然菲娜正在幫忙調查關於異形兵的詳細狀況,但是我覺得帝國佔領拉波納的原因,與當地為奴隸的主要來源一事脫不了關係……」
  「(但是我方所掌握到的情報確實十分不足。)」
  阿爾抓了抓自己的頭之後便陷入沉思。
  「我……我這就前往調查。」
  打破這陣沉默的人,是至今一直抱著阿爾的手臂不放,並且有著一頭翹髮的少女——波兒雀。
  大概是受身為諜報隊隊長的骨氣驅使,波兒雀露出了十分認真的眼神抬頭看著阿爾。
  「不行,有太多事情尚未釐清,這麼做太危險了。」
  阿爾不加思索地拒絕了這個提案。
  意外的,有人出聲反對阿爾的決定。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更需要前往調查不是嗎?」
  他正是有戀妹情結的賈姆卡。
  「咦!賈姆卡?但是那麼做的話……」
  看著神情錯愕的阿爾,賈姆卡抬頭挺胸地大聲說道。
  「放心,我妹妹部隊裡的成員都是由我精挑細選找來的佼佼者,即便妹妹不小心失手……好痛!」
  一聲悶響突如其來地打斷賈姆卡的話語。
  原來是不知不覺間繞到賈姆卡背後的波兒雀,一腳踹在賈姆卡的屁股上。
  「如此輕易就被人偷襲的大哥,根本沒資格說我!那麼,阿爾陛下,我很快就會帶回大量情報給您的!」
  「喂!波兒……雀……」
  阿爾還來不及出聲制止,波兒雀就已經奔出了辦公室。
  「唉〜為什麼大家都不肯乖乖地聽從我的命令呢?」
  阿爾一臉擔心地望著波兒雀離去的方向,身旁忽然傳來了一陣豪邁的大笑。
  「你放心,我妹妹的劍術與魔法經過我的鍛鍊,早已不落人後,另外相信你也很清楚她的弓術很有一套吧?而且收集情報是那丫頭的擅長領域,因此交給她,肯定遠比其他人更加萬無一失!」
  說出這番話的賈姆卡,臉上的笑容充滿了對波兒雀的絕對信賴。
  「說得也是,比起擔心更應該要相信她才對。」
  阿爾看著賈姆卡的表情,放鬆了緊繃的肩膀。
  儘管多少還是有些擔心,不過阿爾也決定相信波兒雀。
  「那麼,雖然想找你抱怨的事情還沒有說完,不過就先到此告一段落,我這就去安排新國民們的工作吧。」
  賈姆卡用力地將手往天空一伸,朝著門外走去。
  「麻煩你了。」
  當阿爾對著賈姆卡的背影溫言慰勞時,賈姆卡卻忽然在房門前停下腳步。
  「嗯?你怎麼了?」
  阿爾原本正在收拾因為先前騷動而散落一地的資料,看見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過身的賈姆卡,他感到有些狐疑,所以便放下手邊的工作看向賈姆卡。
  「……我說阿爾呀,雖然帝國對待奴隸的方式實在是不可取,但是你覺得獲得解放的奴隸真的能夠得到幸福嗎?」
  依然背對著阿爾的賈姆卡,拋出了令阿爾意外的問題。
  「這是當然的吧?難道,你現在過得不幸福嗎?」
  雖然阿爾不加思索地如此回答,但他無法看透賈姆卡此言的用意,因此不解地歪著頭。
  「……哈哈,說得也是。抱歉,你就忘了這個問題吧。」
  賈姆卡離去前所說出的話,沒有平日的豪邁,阿爾反而嗅出了猶豫不決的味道。

  4

  在這片毫無月光的漆黑草原上,只迴盪著疾行的馬蹄聲。
  「波兒雀隊長,敵、敵人……咳呃!」
  「魯烏!」
  波兒雀大聲喊出部下的名字,但她現在根本沒有餘力停下馬匹確認對方的安危。
  「那群傢伙究竟是什麼啊!」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沒有任何聲音能回答她的問題。
  事情發生在眾人準備前往拉波納偵查那天晚上——
  波兒雀所率領的諜報隊,遭到了不明人士的突襲。
  賈姆卡為了寶貝妹妹所挑選出來的諜報隊精英們很快察覺異狀,俐落地為來襲者留下禮物後便迅速撤退。
  換作是以往的話,這麼做肯定都能夠順利脫險。
  但是追捕波兒雀等人的敵軍,卻直接突破他們所留下的陷阱緊追在後。
  「阿爾陛下給的胡椒炸彈居然無效……」
  波兒雀自顧自地低語著。
  不過現在根本無暇深究這件事。
  因為對於波兒雀而言,她此刻的處境才是問題。
  她的身邊此時已經沒有任何同伴了。
  剛才緊跟在她後頭的魯烏是最後一名同伴。
  應當是高手雲集的諜報部隊,只剩下波兒雀一人,幾乎全軍覆沒。
  不知同伴究竟是被抓或被殺,她只能強壓心中的不安,一味策馬狂奔。
  「(對不起,我一定會帶援軍回來拯救你們的。)」
  波兒雀忍住幾乎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在心中暗自發誓。
  賈姆卡對諜報隊所訂下的規矩其中一條。
  『就算同伴倒下也不准回頭,即使只剩下一人也要將帶回情報』。
  這項鐵則只有諜報隊成員才知道,對君王阿爾保密,只因他如果得知,一定會大肆反對。
  雖然波兒雀在心中默唸著這條鐵則,藉此振奮精神——
  「呀!」
  不過她所騎乘的馬匹卻沒有發出任何嘶鳴,忽然倒向地面。
  從黑暗中飛來一顆火球破開馬匹的腹部,她的坐騎當即斃命。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波兒雀立刻從即將倒地的坐騎身上跳起來,有驚無險地落在一片漆黑的地面上。
  「咦!?」
  波兒雀因眼前所見驚異得說不出話。
  一道比毫無星光的漆黑夜空更加黑暗的身影,朝著她撲了過來。
  「啊……阿爾陛下……」
  這是波兒雀最後的低語,平原再次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但是這股寂靜卻有別於以往,是令人感受不到任何活物的死氣。與其說平原本就如此無聲,不如說是藉由某人之手刻意製造出來,極度不自然的詭異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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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夢想與失望

  1

  隔天早上,阿爾久違地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醒來。
  果然還是自己的房間最能夠放鬆心情。
  睡醒之後感覺還不壞。
  阿爾覺得思緒十分清晰,睡覺時翻來覆去的疲倦也一掃而空。
  感覺不壞,雖然感覺不壞……
  但是總覺得有哪邊不太對勁。
  「……難道說……?」
  阿爾呆望著天花板開始思索。
  雖然春天的陽光已從窗外灑入室內,阿爾卻無端感到涼意,他用蓋在身上的被子再一次溫柔地包裹自己。
  身處在這樣的狀況,如果還爬出被窩確認房間的異狀,那真是笨得可以。
  只要再等一段時間,莉莉希雅肯定就會前來點燃房間內的暖爐了。
  阿爾想等到那個時候再離開被窩,因此以被子裹住身體的他,只靠扭動脖子張望周圍。
  不過眼前所見的範圍,與平時相比絲毫沒有迥異之處。
  「是我想太多了嗎……這麼說來,最近無論是城內或城外都發生不少事情,害我根本沒什麼時間好好休息……」
  阿爾呆望著天花板如此喃喃自語,並且用被子重新蓋好全身。
  在春花尚未綻放的寒冷房間裡,被子傳來的溫暖引領阿爾再次進入夢鄉。
  「好,今天就好好地……!」
  「……唔……嗯〜〜……我還吃得下……」
  身旁傳來的聲音,把阿爾從夢中喚醒了。
  錯不了。
  房間的角落確實有東西在動。
  不對,正確來說,是阿爾聽見了某人(雖然他幾乎已經猜出是誰)說夢話的聲音。
  阿爾無奈地以被子包住身體爬起來,看向房中央的沙發擋住的死角,才發現那裡確實多了個東西。
  「唉〜……」
  一臉死心的阿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阿爾也考慮過無視對方直接睡回籠覺,但他可不想在睡覺時遭到偷襲,導致床被破壞。
  阿爾改變主意後,壓抑住睏倦的睡意,重新把視線投向那個地方。
  至於那裡……
  多了一個昨晚阿爾睡前還沒有出現的巨型籃子,不僅大到足以裝下一個人,上面還蓋著條一看就很可疑的薄毯子。
  「……(……真的是有夠麻煩耶。)」
  阿爾打從心底如此想著。
  「(我才不想一大清早就陪人玩什麼暗殺遊戲咧!)」
  思及此,阿爾也考慮過不如就這樣悄悄地溜出房間,不過——
  「(她今天是打算使出什麼花招啊?)」
  他忽然對於眼前的謎團起了點興趣。
  這一定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但一旦出現了這種想法,就會想去確認籃子裡的狀況。最終是好奇心戰勝了理智。
  當阿爾靜悄悄地爬出被窩時,不禁打了個冷顫。
  「(比想像中還冷,我還是裝作沒看到回去睡吧?)」
  他彷彿想甩去這般後悔的念頭用力地搖了搖頭,靠近籃子。
  躡手躡腳。
  「……有誰在裡面嗎?」
  聽到這聲比起疑問更像是確認的聲音,被毯子所蓋住的大籃子忽然抖了一下。
  阿爾做好隨時遭受突襲都可以逃走的準備,戰戰兢兢地掀開毯子——
  「啥!?夏蓉妳……怎麼會……」
  待阿爾看清楚籃子裡的狀況之後,眼前的光景讓原本腦袋還有些昏沉的他當場清醒。
  「嗯?早……安。」
  籃子裡的夏蓉,此刻只用了一條稍粗的粉紅色緞帶綁住全身,呈現半裸狀態。
  ……這是哪門子的暗殺手法?
  「嗯……啊〜!我睡著了!那個……阿爾……這是你的禮物喔?」
  看來夏蓉這次的計畫是把自己當成禮物,但她卻不小心睡著了。
  「……(這傢伙,當真有心要暗殺我嗎?)」
  她的手法拙劣,甚至連身為暗殺目標的阿爾都不免對她感到擔心。
  「嗯……呼啊~~~~」
  狹窄的籃子裡——
  夏蓉先是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然後撐起上半身。
  接著她宛如一隻剛睡醒的小貓,發出了「嗯〜!」的聲音,同時伸展雙手,用力地伸了個懶腰。
  她以那身打扮毫無防備地伸懶腰,很容易不慎春光乍洩,但還沒完全清醒的夏蓉似乎沒有注意到。
  「嗯?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換作是平常的話,阿爾接下來會先用力地嘆一口氣並提醒夏蓉,而在之後將掀起另外一波的騷動……
  「啊!呀!我怎會穿成這樣!?而且為何會在籃子裡……咦?」
  終於注意到自身打扮的夏蓉,害羞地以雙手遮掩胸部,不過——
  阿爾此時的目光卻顯得分外冷漠。幾乎可謂嚴肅的冷漠。
  「怎……怎樣啦!?話說有一位如此可愛的女生以這身打扮出現在眼前,你都沒有任何感想嗎?」
  面對阿爾無動於衷的反應,因為害羞與寒冷而臉頰微微染上紅暈的夏蓉,氣呼呼地對他投以責備的眼神。
  「……妳是從何時開始就躲在裡面的?」
  「咦……!?不、不久前?」
  「少騙人啦!快點從實招來。」
  「……昨天……晚上?」
  阿爾不僅無視夏蓉的反映,還提出出人意表的問題,害得夏蓉一時之間也忘了發脾氣,以食指抵著自己的臉頰,輕輕地歪頭。
  「妳從昨晚就一直以這身打扮躲在籃子裡嗎?」
  見阿爾一臉凝重地逼近至面前,夏蓉儘管點頭如搗蒜,卻感到一絲不安。
  阿爾像是得到了內心等待的答覆,默默地朝著夏蓉伸出了手。
  「啊!我先聲明,這可是我為了要讓你露出破綻,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送禮暗殺術喔!」
  仔細一看,她的身體甚至在微微顫抖。
  「喂,妳沒事吧?」
  嘴唇發紫的夏蓉不只是因為感到寒冷才發抖。
  被阿爾觸摸身體這件事,對她來說似乎造成心理陰影了。
  「這個暗殺計畫是在你一臉色瞇瞇地接近我時,我就用藏在籃子底下的短刀刺死你的作戰!所以你若是繼續接近我的話……」
  暗殺計畫看似進展得很順利,然而夏蓉卻當場揭穿自己的手法,臉上表情也因為寒冷以外的原因而顯得十分僵硬。
  阿爾將手放在夏蓉的肩膀上——

  用力!

  ——然後使勁地抓住夏蓉的肩膀。
  「……不要!咦、奇怪……?」
  現況明明照著自己的暗殺計畫走,夏蓉卻顯得十分動搖。
  不過這也難怪,因為她身上並沒有出現【叛神行為】的反應。
  「……怎麼會呢?」
  「嗯?妳怎麼了?難不成很期待出現之前那種感覺嗎?」
  「你、你是笨蛋嗎?少、少在那邊胡說八道了!」
  「看來只要隔著東西就沒問題了。」
  此時阿爾的手抓著自己的上衣,並將上衣輕輕披在夏蓉身上。
  照這麼看來,【叛神行為】只要沒有直接觸摸到肌膚就不會發動。
  不過——
  「我不需要你的上衣!」
  夏蓉強硬地推拒好不容易得來的禦寒衣物。
  面對淚眼汪汪縮起身子的夏蓉,再也看不下去的阿爾開口說道:
  「妳是笨蛋嗎!明明身體都冷成這樣了!這個季節的亞爾托斯雖然白天很溫暖,但在入夜之後低溫度也不是說笑的喔!而妳卻打扮成這樣……妳說妳從昨晚就一直躲在這吧?若是著涼的話該怎麼辦!」
  「…………咦?」
  面對阿爾出乎意料的發言,夏蓉當場愣住了。
  「這……這樣的溫度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嘛!」
  看著想要逞強而將臉撇向一旁的夏蓉——
  「唔……!比想像中……更輕耶。」
  阿爾一邊如此說著,一邊皺起眉頭使勁,隔著上衣將夏蓉一把抱起。
  「啊……唔……放、放開我啦!」
  「笨、笨蛋,妳這樣亂動的話,那個……會走光的。」
  「咦……我、我說你啊〜〜」
  看來夏蓉心中那場羞恥心對抗憤怒的戰爭,最終由羞恥心佔了上風。
  她勉強壓抑住心裡的怨氣不再掙扎,只是氣呼呼地鼓起了雙頰,用帶有責難的眼神盯著阿爾,宛如一隻裝乖的小貓般溫順。
  「冷到臉色發青的人少在那邊逞強了。總之妳先躺在我的床上!我馬上去幫妳拿點熱飲過來。」
  阿爾盡可能溫柔地讓夏蓉躺在自己的床上。
  「呼〜好溫暖喔……」
  被輕放於床上並且蓋上被子之後,遲來的寒意侵襲了方才一直逞強的夏蓉。
  夏蓉將被子蓋到鼻頭上,只露出半張臉,默默地目送大聲拋下一句「妳等著啊!」便迅速奔出房外的阿爾。


  阿爾的腳步聲漸行遠去。
  片刻的寂靜隨即籠罩在獨自留在房間裡的夏蓉身上。
  「那傢伙在做什麼嘛,我又沒有拜託他這樣照顧我……」
  雖然她的嘴上如此抱怨著,雙手卻緊緊地抓住被子,完全沒有想要下床的意思。
  但說起她此刻的心情,她其實不打算與阿爾太過親近,滿腦子只想著要趕緊離開這張床舖……
  然而仍留有一絲餘溫的被窩,以彷彿讓人為之融化的溫暖包覆住了夏蓉的身體,她彷彿被上銬般,根本離不開。
  她現在的狀態,完全能夠以言行不一來形容。
  「(呼啊〜〜〜〜真的好溫暖喔。)」
  溫熱的被窩撫慰著夏蓉那發冷的身體與倔強的內心。
  這股令人渾身舒暢的溫暖,令她不禁回想起一段十分懷念的往事。
  「(啊〜……這個感覺就跟我小時候因為作惡夢而嚇醒,然後鑽進父親被窩裡時很相似……那個時候的父親也既慈祥又溫暖……)」
  一段原本想要遺忘的回憶,此時隨著這股溫暖重新湧上夏蓉的心頭。
  「(不行,再這樣下去,就會上了他的當……)」
  夏蓉心裡雖然冒出這個想法,卻為了避免熱氣散發出去,安靜地用被子重新裹住自己,並且翻身看向另一邊。
  這張床的氣味,莫名地勾起了夏蓉小時候的回憶。
  「(這氣味真令人懷念……)」
  在逐漸恍惚的意識之中,夏蓉做了自己被父親抱在懷裡安穩地睡去的夢。
  她回想起彷彿是遙遠以前的童年記憶,慢慢進入夢鄉。


  「蓉……夏蓉!」
  「呼啊……爸爸…………咦?阿爾!?」
  不知不覺睡著的夏蓉,在聽見熟悉的聲音之後便驚醒了。
  「抱歉,我沒想到妳睡著了。」
  睡眼惺忪的夏蓉抬頭看向聲音的主人。
  以雙手端著不停冒出熱氣的杯子,表情看起來略顯愧疚的暗殺對象的臉映入眼簾。
  「唔!居然強行讓我躺在你的床上後,再利用這種常人難以抗拒的溫暖使我疏忽大意,等到我睡著之後對我上下其手……這樣的行為根本豬狗不如!」
  夏蓉以責難的眼神看著阿爾。
  不過她的臉頰卻愈來愈紅潤。
  她大概是因為感到很不好意思,才明顯惱羞成怒吧。
  畢竟她在數秒前才因為睡迷糊而不小心說了那樣的夢話。
  「雖然確實是我將妳抱到床上,但是妳自己不小心睡著的吧?」
  阿爾不禁覺得這樣的夏蓉有些可愛,露出苦笑的同時,把冒著熱氣的杯子遞給夏蓉。
  儘管夏蓉顯得有些警戒,最後還是收下了這杯看起來很溫暖的杯子。
  杯子裡裝的是熱牛奶。
  夏蓉來到亞爾托斯(這裡)之後,每次用餐時必喝的飲品就是這個。
  以眼神向阿爾道謝的夏蓉(當然阿爾只覺得自己又被人瞪了一眼)先是吹了吹牛奶,接著彷彿確認溫度般地稍微沾了一小口。
  「呼〜……真好喝。」
  喝下一口後,一絲清甜的味道隨即在嘴裡散開,令她不禁稍稍放鬆表情。
  「妳喝牛奶時都會加蜂蜜吧,印象中是要加兩匙才對。」
  阿爾也坐在床邊的一角,然後喝了一口自己的飲料。
  「咦!你怎麼會知道!?難道你一直在監視我嗎?會做出這種行為的人,就是最近經常聽人討論到的跟蹤狂吧?」
  夏蓉一如往常用怒言取代感謝。
  「因為我們經常一起用餐,所以我知道這些並不奇怪吧?」
  阿爾面對夏蓉連珠炮的質疑感到有些狼狽,勉強解釋完之後,又喝了一口自己的飮料。
  夏則以凶狠的眼神來掩飾害臊,也喝了一口杯裡的牛奶。
  「啊〜……真是舒服。」
  全身上下都暖了起來的夏蓉,情不自禁地說出這句話。
  「嗯?妳說了什麼嗎?」
  阿爾不解地歪著頭。看來他並沒有聽清楚夏蓉剛才說了什麼。
  「沒什麼啦。比起這個,你可別因為我這個絕世美女躺過你的床鋪動歪腦筋,故意不把寢具拿去洗,藉此保留我的氣味喔?」
  「認為我會抱持這種想法的妳才恐怖咧!」
  「哎呀,你居然想偷窺淑女心中的想法,到底是有多變態啊?」
  「夠了,妳給我閉上嘴巴乖乖喝牛奶啦!」
  雖然他們兩人一如往常不停鬥嘴,不過這樣的時光卻讓人感到既窩心又悠閒。
  「……就算你對我再溫柔,我也不會放棄暗殺你的。」
  夏蓉瞄了阿爾一眼之後,以任誰都聽不見的音量在嘴裡如此喃喃自語。
  「(也罷,看在這杯牛奶的份上,我今天就暫時不暗殺你,安分地度過一天吧……)」
  夏蓉像是鬧脾氣般地把臉撇向一旁,但她的嘴角卻稍稍上揚。當祥和的氣氛逐漸擴散時——

  鏘!

  通往長廊的大門隨著防禦魔法發出粉碎聲響的同時,被人一把推開。
  「……阿爾,為什麼你不是睡在老地方呢……虧我為了迷倒你……還特地換上這套衣服!」
  撲克臉少女氣勢逼人地闖進了阿爾的房間裡。
  是菲娜。
  她所說的老地方,應該是指辦公室吧。
  比起這個,明明阿爾昨天才請國內第一魔法師在他房門上施加了最強的防禦魔法,如今卻輕輕鬆鬆遭人打開……
  ……話說回來,夏蓉又是如何闖進這個房間裡的呢?
  阿爾愈是深思,就產生出愈多疑問。
  總之現在……
  這些疑問目前根本都無關緊要!
  阿爾現在最想吐槽的事情,就是菲娜身上所穿的衣服。
  「……嗯哼!可愛嗎?這是我向莉莉希雅借來的……女僕裝。書上有寫過男性對於女僕……最沒有抵抗力……只要我以這身打扮……肯定能夠立刻……擄獲……」
  神情顯得十分得意的菲娜,以缺乏情感的聲線對著阿爾如此說著——然後當她看見房間內的某個地方之後,語調漸漸變得陰沉。
  菲娜的視線所看之處——就是躺在床上的紅髮少女。
  「……你……你們……你們……兩兩兩兩……人人人人……難不……成……」
  半裸的夏蓉蓋著被子躺在阿爾的床上,與坐在床邊的阿爾正感情和睦地一起喝著熱飲。
  「喂,菲娜,妳是不是產生了某種很嚴重的誤解啊?」
  「就是說啊!妳別誤會喔!我我我我跟這、這傢伙什、什麼也沒發生喔!」
  阿爾與夏蓉都顯得異常張皇失措。
  不管怎麼看,他們兩人昨晚一定發生過什麼事。
  「……阿爾是……蘿莉控……!戀姊情結……!花心大蘿蔔!」
  菲娜尖叫出聲的同時,亦施展出別說是能夠炸掉此房間,根本足以摧毀這整座城堡的大量魔法陣。
  「先等一下!我是無辜的……沒錯吧?」
  「……怎麼可能……妳這個偷雞摸狗的小人!」
  「我才沒有做偷雞摸狗的事!我只是想暗殺他而已!」
  「……阿爾……由我來保護!」




  她們兩人已經陷入混亂。
  雖然阿爾很想平息眼前的騷動,不過他自己的思緒也亂成一團,根本想不出什麼好方法。
  「沒錯,就是這樣!我來這個國家是為了……」
  為了能夠趕緊脫離眼前的情況,混亂到極點的夏蓉所得出的解答,那就是……
  「阿爾!你做好覺悟吧!」
  暗殺阿爾。
  也不知道武器是藏在哪裡,總之夏蓉不知何時抽出了一把大劍,從床上展開攻擊。
  「暫停暫停,為何會變成這樣啊!?」
  沒能好好做出吐槽的阿爾迅速從床上跳起與她拉開距離,此時有一道人影強行介入阿爾與夏蓉之間。
  「……即使阿爾在成為昏君之前就是個蘿莉控、戀姊情結外加花心大蘿蔔的廢人……我也會保護他的!」
  擋在阿爾身前的菲娜,傲然地以一隻手高舉魔杖。
  魔杖前端則有閃電不斷地散射。
  「喂,我應該沒有那麼糟糕吧?」
  阿爾無奈地以手按住太陽穴,雖然知道大概沒人在聽,但依然扯開嗓門反駁著。
  「少說廢話!」
  「……雕蟲小技!」
  一劍劈下的斬擊被菲娜的閃電彈開了。
  於是雙方的攻擊皆朝著出乎意料的方向飛去。
  夏蓉的劍直接在房間的地板上開出一個大洞,彈開大劍的雷擊則飛向書櫃,將原本整齊擺放的書籍全數化成灰燼。
  不光忽略阿爾的聲音,兩位舞姬甚至連他的存在都已經遺忘般地大打出手。
  「真奇怪……虧我還打算今天過得輕鬆點……居然從一早就吵得雞犬不寧。」
  ——又是這樣的狀況。
  別說是平息眼前的騷動,阿爾根本已經放棄思考,像要逃避現實般準備鑽進被窩時——
  「哎呀哎呀,妳們兩人每天不厭其煩地爭奪我的寶貝弟弟……但是可別忘記還有我喔!」
  笑臉盈盈的瑟希莉亞宛如救世主般地颯爽登場。
  「少來礙事!這是我跟那女人之間的問題!」
  「……義姊大人,不勞妳費心。」
  兩位舞姬早已忘記最初的目的,完全沉浸在戰鬥之中。
  「哎呀哎呀,竟敢用這種語氣跟全天下最愛弟弟的我說話……看來非得讓妳們嚐點苦頭不可呢。」
  瑟希莉亞以悠哉的口吻如此說著,不知不覺來到了阿爾的身旁。
  「不不不,皇姊,現在做那種事……」
  儘管阿爾也知道掙扎只是白費力氣,不過他依然試著抵抗已經握住他手腕的姊姊。
  「哎呀哎呀,難道你打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房間被人摧毀嗎?」
  「唔,這個嘛……」
  「有機可趁!看我的!」

  摸。

  阿爾因為被戳到痛處,而露出了破綻。
  瑟希莉亞見機不可失,迅速把阿爾的手塞進自己的乳溝。
  「啊、呀啊啊啊啊啊啊!」
  「(唉〜算啦,船到橋頭自然直!)」
  自暴自棄的阿爾,便開始透過手掌朝著瑟希莉亞的胸部灌輸魔力。
  一股慾望油然而生,神情嫵媚的姊姊就近在眼前。
  不知何來的自信,阿爾確信這點程度的【叛神行為】引起的情慾,不至於讓自己失去理智——
  「啊……啊啊……阿爾……」
  「皇、皇姊……」
  不過阿爾心中仍產生只要稍微鬆懈下來,便想隨著姊姊從嘴裡流瀉的嬌喘聲,就這麼直接侵犯她的衝動。
  在阿爾即將失去理智前,他將手從瑟希莉亞的乳溝上抽了回來。
  與精神上的疲憊相反,魔力與體力不斷從瑟希莉亞的體內湧現。
  瑟希莉亞利用了【叛神行為】之力,從阿爾的身上取得魔力。
  「哎呀哎呀,虧我還想再享受一下呢。」
  瑟希莉亞一邊整理著有些凌亂的頭髮,一邊略顯不滿地鼓起了雙頰。
  「呼〜呼〜皇姊,總覺得妳對於眼前的狀況有些樂在其中耶?」
  明明若是放縱情慾任由自己暴走的話,阿爾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但姊姊看起來卻像是在期待那樣的情況——
  「才沒有那回事呢。不過嘛〜暴走是日後的樂趣之一。」
  瑟希莉亞說出了期待阿爾下次暴走的發言。
  「(感覺無論是為了我或是為了這個世界著想,我還是盡可能別跟皇姊進行【叛神行為】會比較好。)」
  也不知瑟希莉亞是否明白阿爾的想法,結束【叛神行為】的她先是「呼〜」地一聲重新調整呼吸,接著讓手中錫杖發出一陣聲響,站到兩位舞姬面前。原先不斷破壞房間的舞姬們,此刻卻因這對姊弟的模樣感到傻眼。
  「妳們兩人的打鬧時間已經結束囉。接下來輪到我跟阿爾兩人獨處的臉紅心跳時光了,所以請閒雜人等趕緊出去好嗎?」
  對於姊姊的發言聽起來充滿了情慾,阿爾希望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妳在胡說些什麼啊!我才不管什麼【叛神行為】或是妳這種壞心眼的小姑想怎樣,總之奉勸妳別太得意忘形!」
  夏蓉的個性就是這麼衝動。
  她立刻架起大劍,直接朝著瑟希莉亞劈了過去。
  夏蓉自然有手下留情,並未使出足以殺死對手的力量——
  「……咦?」
  但是下個瞬間,她看見的是被火球轟開的天花板。
  明明夏蓉應該是劈下了劍,卻不知何時倒下仰望著上方。
  「咦?咦?我是在什麼時候……」
  對於眼前出乎意料之外的狀況,夏蓉感到十分困惑。
  當夏蓉趕忙準備起身時,瑟希莉亞卻拉住了夏蓉的手,並且順勢將夏蓉往後方甩去。
  「咦!?哇呀!」
  只發生在一瞬之間——
  身材纖細的夏蓉已經飛到半空中,並且重重地撞在走廊的牆壁上。
  「……不許妳……強搶……我的獵物。」
  身穿女僕裝的菲娜擺出一副「接下來輪到我了」的模樣,站在阿爾身邊施展魔法陣。
  「……最強……魔法冰牆……」
  菲娜沒有詠唱咒語,地板上便出現一道巨大的冰牆,轉眼間就擋在房間的中央。
  冰牆出現在阿爾和菲娜兩人與瑟希莉亞之間。
  這麼一來,房間便完全分成了兩半。
  「哎呀哎呀。」
  面對忽然出現的冰牆,瑟希莉亞臉上笑容不變,先是將魔力集中於一隻手上,接著宛如在驅趕飛蟲似地輕揮錫杖。

  鏘鄉!

  冰牆輕而易舉地應聲裂開。
  「……什麼?這也未免……太誇張了……」
  菲娜彷彿看見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景般瞪大雙眼。
  這件事確實不可思議。即使是對於魔法瞭解不深的阿爾,也明白菲娜製造出來的冰牆沒那麼容易被打破。
  不過現實卻是姊姊只將錫杖輕輕一揮,冰牆便宛如脆弱的玻璃藝術品般粉碎了。
  阿爾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一面倒的戰況。
  不對,正確說來是痴痴地望著瑟希莉亞。
  不光是因為姊姊展現出了壓倒性的戰鬥力。
  同時也因為瑟希莉亞看起來遠比平常莊嚴神聖,舉止卻妖豔動人,讓阿爾看得目不轉睛。
  「哎呀哎呀,再怎麼調皮也該結束囉。那麼,想必妳們應該都已經滿身是汗,乾脆先去洗個澡,然後自行先用早餐吧。」
  瑟希莉亞在感受到阿爾的視線後,便抓住不知所措愣在原地的菲娜後頸,將她拎起——
  「門口在這邊喔。」
  接著瑟希莉亞一臉笑咪咪地,輕輕地將菲娜扔到門外。
  「……呀!」
  一屁股摔在石製地板上,菲娜不禁驚呼出聲。
  看著眼前的光景,阿爾不禁感到有些可憐。
  「這就是【叛神行為】的力量……」
  有別於還在呻吟的菲娜,一旁的夏蓉則是目瞪口呆地喃喃自語。
  「那麼,我就先失陪了。」
  瑟希莉亞向坐在房間外呆若木雞的夏蓉及菲娜如此說完後,便轉過身來,臉上露出比平常更燦爛的笑容,朝著自己心愛的弟弟走了過去。
  「阿爾,這下子就不會有人再來打擾我們姊弟兩人了……」
  「謝謝皇姊,這下子我就終於能夠好好休息了。」
  面對笑臉盈盈的瑟希莉亞,阿爾也以滿面的笑容打斷她的話,並且像是準備與對方共舞般地牽起了她的手,然後優雅地將人引導至房門前。
  「真的是太謝謝妳了,皇姊。」
  阿爾就這麼將瑟希莉亞引導至房間外,先是十分恭敬地彎腰鞠躬,接著把房門一把關上並上鎖。
  「哎呀哎呀,阿爾?我還沒有進去裡面喔?阿爾?阿爾?」
  儘管房門外傳來了說話聲,但是阿爾完全充耳不聞,重新鑽進被窩裡,順利獲得片刻的寧靜。

  2

  「……話說回來……」
  一行人目前正在吃中餐。
  當大家默默地吃著飯後甜點(今天依照夏蓉的要求準備草莓蛋糕)時,菲娜像是忽然想起般冒出了這句話。
  「有什麼事嗎?若又是一些謾罵或責備,那我就不想聽囉。」
  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完全是在鬧彆扭的阿爾以如此冷漠的態度開口回應。
  「……我查出了一些……與水晶有關的事情……」
  「那麼……菲娜小姐,請問妳查出了什麼事呢?」
  聽見此話的阿爾,立刻一改先前的態度。
  面對以眼神不斷催促的阿爾,菲娜彷彿賣關子似地將最後一口蛋糕慢悠悠地吃進嘴裡,然後雙手合十並且說了一句「謝謝招待……」之後,才重新抬頭看向阿爾。
  「……水晶本身……是四處都有販賣的廉價品,不過裝在裡面的東西……就有很大的問題了。」
  菲娜從禮服的領口裡取出了一個小瓶子,輕輕地放在桌上。
  「(奇怪,難道妳的禮服領口是口袋嗎?)」
  儘管阿爾很想開口吐槽,不過此刻打岔似乎只會增加麻煩,所以便自我解嘲地在心裡如此想著。
  瓶子裡裝著一顆看似紅色寶石的塊狀物。
  「這是……什麼?」
  等待下一片蛋糕上桌的夏蓉,心情大好地伸出手想戳一戳瓶子。

  啪!

  但卻被菲娜用力地拍了一下。
  「好痛!妳幹嘛啦!」
  因為被人莫名打了一下,夏蓉餐後的好心情隨即化為烏有。
  「……這應該是……把奴隸變成怪物的東西……因此最好……不要亂摸。」
  「咦!?若是我摸到那個東西的話,也一樣會變成怪物嗎?」
  「……關於這部分還不清楚。」
  夏蓉的怒火轉眼間便熄滅了。
  看來無敵的舞姬大人也不想變成那樣的異形兵。
  夏蓉露出既驚訝又嫌惡的表情。
  看著夏蓉的表情,阿爾反射性地在腦中幻想出不小心變成異形兵的夏蓉。
  至於他腦中的畫面,是出現一頭只要輕輕揮動手臂即可輕鬆摧毀城牆的紅毛大猩猩……
  「我說你啊,剛才是不是在腦中想著什麼十分失禮的事情呢?」
  「……那個……沒有啊……」
  面對那雙惡狠狠瞪過來的紅色眼眸,阿爾尷尬地撇過頭去。
  阿爾十分不解自己的想法怎麼老是被看穿。難道這與【叛神行為】一樣,舞姬與魔王之間還存在著其他的關聯性嗎……倘若這是真的,自己就毫無隱私可言了。
  「比起這個,菲娜,那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阿爾故意不理會瞇起眼睛一直瞪向自己的夏蓉,趕忙把話題拉回來。
  「…………」
  不過菲娜只以沉默的視線回應阿爾的提問。
  至於她所看之處,正是阿爾吃到一半的蛋糕。
  「妳想要這個嗎?」
  「……(點頭)」
  「等等再切一塊給妳好嗎?」
  「……(搖頭搖頭)」
  「若是不給妳吃的話,妳就不願繼續解釋嗎?」
  「……(點頭)」
  「(真是的,難道妳是被夏蓉附身了嗎!?)」
  雖然阿爾露出責難的眼神,但是菲娜卻完全不以為意。
  「算了,就只是一塊蛋糕而已……嗯?怎麼啦?」
  當阿爾準備把盤子推過去時,卻被菲娜以雙手擋了下來。
  「……餵我。」
  「啥?」
  閉上雙眼的菲娜,就像一隻嗷嗷待哺的雛鳥張開嘴巴。
  儘管阿爾真的很想大聲求饒,但他經過長時間的相處也學習到一個道理。
  關於這一類的要求,即便再怎麼不從,最後大概還是不得不妥協。
  既然如此——
  「我明白了,但是得等到妳解釋完所有事情之後才餵妳吃。」
  做出最後抵抗的阿爾提出了條件。當然,其實他並不認為這吃剩的蛋糕有如此價值。
  「……唔,居然提出這樣的條件……」
  菲娜卻不知為何顯得很苦惱。
  並且不斷來回看著阿爾與他的手。
  其模樣簡直就像是一隻被主人下令「等待」的幼犬。
  「……好吧。」
  菲娜在猶豫一段時間之後,終於接受了這個條件。
  「(……我贏了。)」
  雖然以事實來說,阿爾單純只是延後餵食動作,根本不算獲勝,然而他在這場談判中多少佔了上風,讓他產生自己獲勝的錯覺,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這裡面的東西……包含了強化體能、製造幻影以及變身等魔法……可說是十分混沌的魔力結晶……我將它命名為魔結晶。」
  所以,即便菲娜沒頭沒腦地便開始進行說明,取名方式還十分草率,阿爾依然能保持著好心情繼續聽下去。
  但由於內容十分正經,因此阿爾重新振作起精神。
  「……雖然以下只是……我的猜測……不過這個魔結晶……會令使用者變成自己想像中……最強悍……或是最可怕的模樣。」
  沒錯,阿爾再次回想起當初遇見的異形兵,他們的外表全都宛如童話故事中跑出來的怪物。
  「哎呀哎呀,我完全沒聽說過這樣的魔法呢?」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魔法式……但是只要繼續詳加調查的話……」
  專精治癒魔法與攻擊魔法的兩位舞姬,紛紛歪著頭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這樣啊,那就拜託菲娜妳繼續調查。因為波兒雀應該在明後天就會回來,所以妳到時可以再對照一下她所帶回來的情報。」
  阿爾認為現下無論再怎麼煩惱也想不出答案,便為話題進行總結。
  「(話說賈姆卡今天還沒有來進行報告(抱怨)耶。)」
  當他腦中不經意冒出這個想法時——
  「哎呀哎呀,那麼危險的東西只是放在這樣的小瓶子裡,真的不要緊嗎?」
  思緒被姊姊的聲音打斷,於是阿爾朝著聲音的來源處看過去。
  待阿爾扭頭看去,發現一如瑟希莉亞所言,菲娜將裝有等同於『怪物之源』——魔結晶的小瓶子,隨手放進了胸前。
  「……不要緊的,這個瓶子……已經施加上……我的防禦魔法……」
  菲娜露出有些得意的模樣。看來她對此是真的挺有自信。
  「先、先給我等一下!既然妳已經施加防禦魔法,不會造成危害,那妳剛才為何要打我的手呢?」
  雖然夏蓉立刻對菲娜提出質疑—
  「……若是瓶子不小心……被妳那種與大猩猩無異的握力弄壞的話……我會很傷腦筋。」
  但是菲娜卻以「妳連這樣的自覺都沒有嗎?」的語氣開口回答。
  「妳說什麼!?」
  夏蓉果然氣呼呼地從座位起身……阿爾見狀後,只覺得兩人又準備要大打出手了。
  不過夏蓉卻將視線移到阿爾的身上,並且露出一張不懷好意的笑容。
  「有機可趁!」
  「啊!」

  咻!

  整件事只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
  夏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口吃掉阿爾所剩下的蛋糕。
  「呼呼!喝優呼蒿呼以偶嗚哈夯!(這就是瞧不起我的下場!)」
  「……啊〜!阿爾要用來餵我的……蛋糕……」
  相較於一臉得意洋洋的夏蓉,內心支柱(阿爾吃剩的蛋糕)遭人奪去的菲娜雙腿一軟……卻沒有跪倒在地。
  「芙蕾雅特殊品種的紅色凶暴邪惡大猩猩大猩猩大猩猩……我讓妳就此絕種!」
  當阿爾的腦裡冒出「芙蕾雅那裡真的有這種大猩猩嗎?」的下個瞬間,菲娜肉眼可見的強大魔力已經高漲到不斷從身上散逸。
  「有意思!就讓我們在今天做出了斷吧!」
  夏蓉把嘴角的奶油也舔掉,隨即伸手摸向插在腰際間的大劍。
  「使出那麼驚人的魔力會很不妙吧……到時連這座城堡也會不保喔!」
  「哎呀哎呀,真令人傷腦筋呢。」
  「為何皇姊妳還顯得這麼從容不迫呢!?」
  明明眼下情況可說十分緊急,不過一臉悠哉的瑟希莉亞,卻只是朝著莉莉希雅使了個眼神……

  「讓各位久等了,這是剛出爐的蛋糕。」

  「「…………」」
  看見莉莉希雅所端來的蛋糕,兩位舞姬的殺氣瞬時消散了。
  「阿爾諾亞王、夏蓉公主以及蕾絲菲娜公主,開心用餐是可以,但如果太過吵鬧會給其他人帶來困擾,因此懇請三位稍微克制一點。」
  「喂,難道我也算是這場騷動的肇禍主之一嗎?」
  「這是當然的囉,因為兩位公主皆是您的新娘候選人呀。」
  莉莉希雅隨即以不容分說的語氣開口回答。
  於是阿爾與兩位舞姬默默地回到座位上,並且開始吃著各自的蛋糕。
  (現在這種情況下可沒辦法甜蜜地餵他人吃蛋糕,完全不可能。)
  「對了,夏蓉公主,貴國捎來了一封信給您。」
  當莉莉希雅確認餐廳已經回復平靜之後,便將不知何時已拿在手裡的信交給夏蓉。
  那封信的羊皮信封看起來十分乾淨,還利用紅蠟封住信口,一看就是很高級的材質。
  「是嗎……?謝謝。」
  會是自己的錯覺嗎?阿爾覺得收下信件的夏蓉一瞬間顯得有些陰鬱。
  異樣轉瞬即逝,夏蓉恢復往日的表情,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打開信封之後便開始閱覽裡面的內容。
  「……謝謝招待,我稍微回房間一下。」
  夏蓉在重新看過好幾次信紙上的內容之後,便一臉蒼白地快步走出了餐廳。
  「哎呀哎呀,真難得看見夏蓉小姐把甜點剩下來呢。」
  「她怎麼了?難道是吃太撐了嗎?」
  「……」
  阿爾以夏蓉單純只是吃太多的輕鬆心情,目送對方離去。

  ——此刻的阿爾,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3

  「唉〜今天也好累喔……」
  享用完晚餐的阿爾,拖著疲倦的身體直接躺倒在寢室的床上,用力地伸了個懶腰。
  掀起不小騷動的午餐結束之後,阿爾直到晚餐前都待在辦公室裡忙著處理公務。
  「感覺上今天都在忙著工作耶。」
  儘管阿爾嘴上這麼說,卻露出了莫名失落的表情翻過身去。
  午餐結束後,菲娜與瑟希莉亞便待在一起調查魔結晶。夏蓉則是拋下一句「我要想事情」,整個下午也都沒看見她的身影。
  想當然耳,阿爾不會主動詢問夏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因為他有一點點在意——
  「莉莉希雅,我接下來得要處理很重要的公文,麻煩妳去看看夏蓉的情況,別讓她跑來暗殺我!」
  於是阿爾做出了指示。
  拜此所賜,阿爾今天下午才能夠專心在工作上。
  「夏蓉這傢伙就連晚餐時也沒有露臉。」
  夏蓉沒有跑來干擾自己工作是件好事,但阿爾仍一直擔心夏蓉何時會突然冒出來,就連一丁點兒的聲響也會過度反應,因此比想像中更耗費精神。
  「明明我之前不會這樣啊……」
  阿爾原先是希望能放輕鬆才如此喃喃自語,不過聽起來反而像是在抱怨以前的生活太過乏味。
  確實自從兩位舞姬來到這裡之後,他的生活整個被打亂了。甚至亂到根本沒空好好休息。但是沒時間休息反而讓他不會胡思亂想,一覺到天亮的日子也的確比以前更多了……
  「意思是這樣的生活,也為我帶來不少樂趣嗎?」
  盯著天花板的阿爾,一個人自言自語。
  這樣的生活再一陣子就……
  「唉,煩惱這種事情根本就毫無意義。」
  用力嘆了一口氣並故意把心中想法說出口的阿爾,板著一張臉從床上跳起來。
  「……稍微讓腦袋冷靜一下吧。」
  阿爾為了讓使用過度而發燙的腦袋冷卻下來,慢慢地走到窗邊。
  他伸手推開窗戶,呆愣地望著夜空打算沉澱心情——
  「……樹枝茂密到根本看不清楚天空。」
  由於人手不足的關係,未經修剪的樹枝生長到幾乎擋住了整片窗戶,因此別說是星星,就連夜空都看不清楚。
  雖然阿爾並沒有特別想欣賞星星,不過由於個性使然,看不見他就愈想瞧個仔細。
  「嘿咻!」
  為了能夠仰望星空,阿爾從窗戶探出上半身,正準備跳到最近的樹枝上時——

  咻!

  下個瞬間,窗外高速飛來一樣東西,直接刺在阿爾背後的牆壁上。
  「是誰!?」
  阿爾趕忙退離窗邊,迅速退到一旁的牆壁。
  他警戒地瞄了窗外一眼——

  咻!

  緊接著又精準地飛來了一支銀製箭矢。
  「今天的暗殺遊戲居然是使用遠程武器!」
  阿爾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紅眼少女的身影。
  話說回來,夏蓉最近的暗殺手法都很隨便,今天倒是顯得分外認真。
  打破玻璃的話,會被瑟希莉亞與莉莉希雅罵成臭頭,因此阿爾認為夏蓉應該不會做到那種程度,他一邊躲在射擊死角,一邊輕輕地關上窗戶,再慢慢地與窗戶拉開距離。

  鏘啷!

  看來對手這次充滿鬥志。
  殺手打破窗戶的同時,直接跳進了房間裡。
  此人以黑色斗篷包住全身,甚至還準備周全地以黑布遮住了自己的面貌。
  「真是的,我還想說妳怎麼沒來吃晚餐,結果居然打著這種歪主意……妳這樣真的會被皇姊以及莉莉希雅……」
  當阿爾一邊如此說著,一邊看向正與自己對峙的殺手時,忽然感到十分困惑地歪過頭去。
  「(嗯?話說夏蓉有長得比我高,而且體格也比我更壯嗎?)」

  咻!

  一陣刀光打斷了阿爾的思考。
  殺手從懷裡抽出一把大型短刀,默默無言地砍了過來。
  ——而且是真心想致人於死地。
  「啊!這樣很危險耶!」
  面對殺手接連使出的犀利攻擊,阿爾反射性地迅速飛身後退。
  並且在心中得出了一個結論。
  「不是夏蓉的話……是真正的殺手嗎!」
  阿爾啐了一聲甩下這句話之後,隨即提高警戒,放低身子準備應戰。
  雙方相隔的距離大約是一•五公尺。勉強維持在對方跨出一步發動斬擊的距離之外。
  周圍充滿了彷彿火焰般的強烈殺氣。
  「(這裡能用的武器,就只有裝飾在牆上的那把劍而已……不過距離有點太遠了。)」
  雖然阿爾與掛在牆上的長劍只有幾步的距離,但是殺手並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不行,看樣子根本沒機會讓自己取得長劍。
  叩叩——
  「阿爾……你睡了嗎?」
  完全是無巧不成書。
  在一片沉默且充滿殺氣的緊張感之中,忽然來敲門的人,竟然是阿爾剛才錯認成眼前殺手的紅髮少女。
  是夏蓉。
  即便身處在如此狀況之下,阿爾仍不禁覺得她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平日的霸氣。
  不過阿爾還是緊盯著眼前的殺手,並且扯開嗓門大叫。
  「夏蓉!有敵人!快逃!」
  但是當阿爾喊完這句話便後悔了。
  他覺得自己說了多餘的話。
  阿爾的顧慮十分正確。
  畢竟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夏蓉的個性,立刻就能明白會造成怎樣的結果。
  阿爾不該以這種方式提醒夏蓉,因為她——

  「菲娜!暗殺是我的工作!咦,這是……?」

  ——因為她是個天真爛漫且愛唱反調的女孩子。

  剛修好的房門隨即發出了破裂的悲鳴。
  不用說,自然是被夏蓉一腳踹壞的。
  至於這名加害人——
  「咦,這個人不是菲娜吧?」
  「妳覺得這位身材壯碩的蒙面人看起來像是菲娜嗎?」
  阿爾以視線表示否定,這個人無論從身高或體型來看,皆與菲娜相差甚遠。
  當然,阿爾決定把將這名殺手誤以為是夏蓉的祕密帶進棺材。
  「難道這個人是真的殺手嗎!」
  阿爾點頭表示肯定。
  沒時間詢問夏蓉為何會在這個時間點跑來自己的房間了。
  而且偏偏這個時候,夏蓉還不知為何沒有攜帶她最自豪的那柄大劍。
  不過——
  夏蓉率先做出反應。
  「阿爾,這把劍借我用一下喔!」
  說時遲那時快,她已經一步跳向掛了那柄長劍的牆邊,並且迅速把劍拿下。
  明明身處命懸一線的狀況之中,夏蓉卻理所當然般地做出最適當的反應。
  而且是光憑反射動作就完成了阿爾剛才未能做出的舉動。
  反觀警戒對象變成兩人的殺手,一時之間根本來不及無法度對夏蓉的機敏做出反應。
  「雖然是廉價品,但是聊勝於無嘛。」
  夏蓉把劍扛在肩膀上,露出宛如猛獸的眼神瞪向殺手。
  她已經完全進入戰鬥狀態了。
  「那麼,接招吧!」
  經過短暫的對峙,夏蓉舉劍過頂,跳向暗殺者,不過對方似乎早有防備,直接朝著夏蓉扔出短刀。
  「雕蟲小技……!!」
  夏蓉輕輕一揮將短刀擋開……不過殺手的攻勢尚未結束。
  「不會吧!」
  隨即又有一把短刀以相同的角度射了過來。
  這把延遲數秒才投出的短刀,以幾乎與前一刀完全相同的軌道,不偏不倚地飛向因為揮劍而露出破綻的夏蓉。
  「唔!」
  鏘!
  夏蓉來不及以劍格擋,短刀先一步刺向她的臉,不過室內卻出現一聲硬物對撞的刺耳聲響。
  「夏蓉!」
  阿爾朝著她大聲呼喊,時間彷彿靜止般,夏蓉維持著相同姿勢從半空中落下。
  「夯溪。(放心。)」
  夏蓉一邊發出意喻不明的聲音一邊舉起手,並且對著阿爾露出堅定的笑容。
  「喝轟黑好孩呃意夯,喝喔噁嗯夯呃凹偶。(這種騙小孩的伎俩,怎麼可能傷得到我嘛。)」
  以優雅姿勢落地的夏蓉,嘴裡咬著殺手射來的第二把短刀。
  「你很有一套喔,那我也該拿出真本事囉?」
  一口將短刀吐在地上的夏蓉,露出了比剛才更為銳利的眼神,再次與殺手對峙,兩人之間流淌著一觸即發的緊張感。
  「既然你不過來的話,那就由我先出手囉!」
  正當夏蓉似乎受夠與對方大眼瞪小眼,直接大腳一跨地向前衝去時——
  「……冰塊啊……殲滅敵人吧!」
  旁邊忽然傳來了發動魔法的說話聲。
  是菲娜。
  雖然沒看到人,但是阿爾十分肯定自己沒聽錯。
  一顆如拳頭大小的冰球,轉眼間朝著殺手飛了過去。
  冰球當場貫穿了隔開走廊與阿爾寢室的牆壁……
  「唔…………」
  即使是這種完全出乎阿爾意料之外的破天荒攻擊,殺手依然冷靜地往旁邊一跳,藉此躲過射來的冰球。
  但是菲娜似乎早已預料,立刻接連朝著殺手射出好幾顆冰球。
  她射來的每一顆冰球,都削著寢室的牆壁,沒兩三下,寢室與走廊之間便不再有任何障礙物了。
  「……有一套……既然如此,我就拿出真本事……」
  因為牆壁完全消失而露出身影的菲娜,隨即開始凝聚魔力。
  「不行啦!如果那麼做的話,會遭殃的可不只是我的房間,妳想毀了這座城堡嗎!?」
  阿爾大聲吐槽。
  「……啊!我……沒有那種意思喔?」
  「啊、我看妳根本是什麼都沒想就準備大打出手吧。」
  「我有……思考呀……明天的早餐……之類的……」
  菲娜尷尬地避開了阿爾的視線。
  「難道妳是被夏蓉附身嗎!?比起這個,給我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狀況上!」
  「你們兩人別在那邊嬉鬧,快點過來幫忙啦!另外我並沒有整天都在思考要吃什麼喔!」
  不知不覺間已在房間角落與殺手互相對砍的夏蓉,氣呼呼地出聲。
  雖然阿爾很想開口反駁,但是當他看見夏蓉在狹窄的空間裡無法發揮出真本事,攻擊起來綁手綁腳的模樣之後,便決定不再挑起口舌之爭了。
  「居然給我在那邊躲來躲去,看了真是令人火冒三丈!」
  殺手以最小的動作躲過了夏蓉的橫砍。
  對方穿梭在不斷閃出刀光劍影的房間裡也沒有一絲怯意,而且只要一有破綻,他便接連反擊。
  光是這樣的反應,即可明白對方是個身經百戰的練家子。
  「話說阿爾,等等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與殺手拉開距離之後,以眼神威嚇對方的夏蓉忽然說出了這句話。
  正常人應該都不會挑在這種時候談起這件事吧。
  明明殺手還站在面前,她卻先一步預約接下來的行程……只能說她真不愧是舞姬吧?
  「因為我沒吃晚餐的關係,所以你等等能一邊陪我吃點東西,一邊聽我說幾件事嗎?」
  此時,菲娜所射出的冰球打在殺手的腳邊,直接貫穿寢室的地板。
  「那個,不過我記得莉莉希雅說她有將餐點送到妳的房間去吧?」
  而且份量還比平常多上三倍。
  「我、我剛才說錯了……啊、對了!因為我今天沒有多點一份甜點,所以肚子還有點餓,那個……只要你不嫌棄的話,等這件事結束之後……」
  夏蓉不知為何今天顯得特別積極。
  「(難道她又想暗殺我?不會到時又把我捲入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暗殺計畫裡吧?)」
  即使逼退眼前的殺手,暗殺依然也尚未結束。阿爾想到這裡,不禁猶豫該如何答覆。
  「……我也剛好……想喝杯茶……算我一份。」
  施展完冰球的菲娜從旁插入話題。
  「明明我剛才去餐廳的時候,妳也在喝茶不是嗎?照妳這樣喝下去,肚子都要變成水桶了!」
  「夏蓉才是……如果晚上……吃這麼多東西……會變胖的!」
  明明殺手當前,兩位舞姬卻開始鬥嘴。這兩個傢伙也太游刃有餘了吧。
  「比起那種事情,應該是先搞定殺手吧!等結束之後,無論妳們想喝茶或做啥我都可以準備,總之現在先專心面對眼前的敵人啦!」
  以黑布蒙面的殺手看著阿爾等人如此一來一往的鬥嘴,似乎稍微笑了一下。不過阿爾懷疑只是自己眼花了。
  「那就這麼說好囉!」
  「……就這麼……約好囉。」
  語聲剛落,夏蓉終於不再手下留情,她以彷彿要蹬破地板(實際上地板是真的被她踩破了)的步伐一腳跨出,直接從正面衝向殺手。
  菲娜則宛如看準機會般,施展出魔法以左右包夾的方式轟向殺手。
  無處可逃的殺手舉起手中短刀,想藉此擋下夏蓉的斬擊——
  喀啦!
  但是短刀承受不住衝擊,刀刃就這樣應聲裂開。
  未能擋下斬擊而向後跳開藉以迴避的殺手,肩膀上被切出一道傷口。
  「啐!砍太淺了。」
  未能撂倒對手的夏蓉,當場不甘心地啐了一聲。
  不過阿爾等人看起來還是佔了壓倒性的優勢。
  「……唔,到此為止了嗎?」
  自知戰況不利的殺手在嘴裡念念有詞,為了牽制夏蓉,他將只剩下刀柄的短刀扔了出去,並且側身躲過菲娜的魔法。
  對方看準製造出的短暫破綻,立刻衝向當初入侵室內的窗戶準備逃跑。
  「唔喔————!」
  阿爾隨即從旁邊衝了過來撞倒殺手,並且與對方一起滾倒在地。
  「居然把我的房間毀成這樣……雖然罪魁禍首是旁邊那些傢伙……不過你還是讓我揍一拳出出氣吧!」
  阿爾迅速起身跨坐在殺手的身上,並且朝著殺手的臉部一拳揮去,不過拳頭卻在途中停住——
  然後一把扒開殺手臉上的黑布。
  「咦!?」
  當殺手露出真面目的瞬間,阿爾不禁停下了動作。
  他想動也動不了。
  阿爾甚至忘了呼吸,一邊凝視著殺手的臉龐,一邊張開顫抖的嘴巴說道。
  「這樣的玩笑……可是完全讓人笑不出來喔……賈姆卡。」
  阿爾勉強從嘴裡擠出了這句話。
  雖然壓住賈姆卡的阿爾佔了優勢,但他的聲音卻不斷顫抖,身體也使不上力。
  「我並沒有在開玩笑……而是以實際行動否定你的夢想……」
  賈姆卡所說出的話,宛如一盆冷水從阿爾頭上澆下。
  「為什麼?為何你要……」
  聽見阿爾的提問,賈姆卡隨即露出十分犀利的目光。
  「居然還敢問我?我反倒想問問你,你有注意到自己從芙蕾雅一戰中所解放的奴隸,因為無處可去而曝死街頭的慘狀嗎!?你有看到他們因為沒飯吃而淪為盜賊,最後被軍隊當眾處死的模樣嗎!?」
  倒在地上的賈姆卡怒吼著。
  「不過就算這樣……」
  阿爾完全不知道。他還以為自己解放的奴隸都順利重拾笑容。
  但是光憑阿爾……光憑亞爾托斯目前的國力,他也知道無法拯救所有被釋放的奴隸。
  「沒錯,無論是這個國家或目前的你……根本沒有能力去實現你那樣的夢想。」
  賈姆卡的這番話彷彿說給自己聽一樣,臉上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
  「以你的能耐,在之後的時間內或許有辦法實現這個夢想,但是在那以後你打算怎麼做?難道能夠將前奴隸、市民、貴族以及王族都一視同仁嗎?」
  雖然賈姆卡並沒有多做抵抗,不過他所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深深地刺入了阿爾的心中。
  「沒錯……我會一視同仁!」
  內心受挫的阿爾努力振作起精神,瞪著賈姆卡以激動的語氣如此說著。
  這句話完全沒有根據,但假如他認同賈姆卡的言論,就等於是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對於阿爾來說,唯獨此事說什麼都不能讓步。
  面對阿爾那雙直率的眼神,賈姆卡彷彿因為感到太過耀眼而撇開視線,並且提出一個大出阿爾意料之外的問題。
  「那我問你,阿爾,你願意娶我的妹妹,也就是曾經當過奴隸的波兒雀為妻嗎?」
  「啥?」
  賈姆卡十分疼愛妹妹,因此阿爾對於此話大感困惑,只能發出變調的聲音。
  「不不,我是喜歡波兒雀,雖然是喜歡她,不過論及婚嫁……」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阿爾只能含糊其辭。
  阿爾目前確實已有新娘候選人了。
  但說起他最由衷的想法,其實是覺得自己與人成婚稍嫌太早。
  「你沒辦法娶她吧?」
  不過對於阿爾的反應,賈姆卡卻認定是因為波兒雀曾經當過奴隸的關係。
  「不對!我並不是沒辦法與波兒雀結婚!而是因為她對我來說是摯友的妹妹,更是我重要的同伴啊!」
  儘管賈姆卡聽見這番話之後,眼底閃過了短暫的動搖——
  「……這句話跟『我們還是當好朋友吧』根本沒啥差別啊!」
  但是他卻彷彿看開了什麼一般,一把推開了毫無防備的阿爾。
  「……呀!」
  被人推開的阿爾,與站在後方的夏蓉撞在一起。
  兩人就像是互相擁抱般地雙雙滾倒在地。
  賈姆卡趁機跑至牆邊,站在破掉的窗戶前,卻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開口說道:
  「阿爾……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假如下次見面時你又說出這種不切實際的夢話,我會真的……」
  賈姆卡並沒有把整句話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跳出窗外,銷聲匿跡於黑夜之中。
  「阿爾……要追嗎?」
  菲娜開口詢問撐起身體的阿爾。
  「賈姆卡,為何你要這麼做?為什麼……」
  不過阿爾並沒有將她的提問聽進耳裡。
  他像是想發洩心情般,不斷以拳頭槌打著地板。

  4

  隔天早上,阿爾一如往常那樣前往辦公室工作。
  他那全神貫注在公務上的模樣,看在不知昨晚那件事的人眼中,確實是會讚許他十分勤奮工作……
  「……阿爾是在……勉強自己嗎?」
  「應該是吧。」
  「哎呀哎呀,真令人傷腦筋呢。」
  在稍微敞開的辦公室門縫間,能夠看見三道人影。
  分別是菲娜、莉莉希雅以及瑟希莉亞。
  附帶一提,其實夏蓉也站在現場,但她並沒有從門縫中偷窺阿爾,而是站在走廊上,雙手交叉於胸前沉思著。
  「哎呀哎呀,希望這麼做能夠幫他打起精神……」
  臉頰染上一抹微暈的瑟希莉亞,慢慢地解開上衣的釦子。
  「……不行,書上有提到……一成不變的相處……是倦怠期的開始。」
  菲娜的提議,從某種角度來說根本是不知所云吧?
  「……所以我……今天……」
  菲娜一邊如此說著,一邊把禮服的裙子掀高到必要以上的位置,準備開門走進辦公室——
  「哎呀哎呀,即便是他國的公主,假如偷跑的話也是會被處以極刑喔?」
  瑟希莉亞一把抓住她的後頸。
  「……請放心,義姊大人……我一定會讓阿爾打起精神的!即使只有某部分而已……」
  「某部分……!?這句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見喔!而且我也不記得自己已經成為了妳的義姊呢!」
  即使被人抓住後頸,菲娜依然正面接下了瑟希莉亞的視線。
  「哎呀哎呀,妳還想再嚐一次苦頭嗎?」
  「……我這次不會輸了!」
  冷若冰霜的笑容與近乎零度的視線互不相讓。
  「二位大人,若是在這種地方吵架的話,也就失去了躲起來偷窺的意義囉?」
  莉莉希雅以冷靜的口吻從旁吐槽。
  「哎呀哎呀,這下子該如何是好呢……!」
  以單手撐著下巴並歪著頭的瑟希莉亞,注意到眼角餘光出現一道紅色的身影。
  「哎呀哎呀,夏蓉小姐,我方才應當說過偷跑可是……」
  瑟希莉亞的話只說到這裡。
  因為轉過身來的夏蓉,眼神中充滿了悲傷。
  「對不起,但唯獨今天請稍微通融一下好嗎?」
  「……真狡猾,瞧妳露出這樣的表情……我也只能暫時退讓了。」
  菲娜似乎從夏蓉的態度中感受到什麼,以十分沒勁的語氣如此說著。
  「謝謝。」
  小聲道謝的夏蓉,臉上短暫地露出了寂寞的笑容,接著便推開辦公室的門。
  「阿爾,你在嗎?」
  大搖大擺地站在房門前的夏蓉,此刻的表情與先前截然不同,臉上掛著平常那張極具自信的笑容。
  不過阿爾只稍微瞥了一眼夏蓉,便默默地繼續工作。
  明明換作是平常的話,他肯定已經慌慌張張躲到沙發的後面了……
  「你既然在的話,好歹也開口回應一下嘛!」
  即便夏蓉大步走到阿爾面前,他卻依然故意將視線撇開。
  但夏蓉並沒有將阿爾的反應放在心上,自顧自地開口說道:
  「阿爾……因為我有話想跟你說,所、所以,那個……我們今天就來…約……約會吧!」
  「……不了,我現在沒有那種心情。」
  視線仍固定在公文上的阿爾,斷然拒絕夏蓉的邀請。
  「為什麼?去約會一下又沒關係!畢竟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況且你也還沒有履行約定陪我吃點心呀!」
  夏蓉耍賴著不肯放棄,正在處理公文的阿爾聞言僵住了。至於站在房門另一頭的瑟希莉亞與菲娜,則是透過唇語無聲提醒「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對於瑟希莉亞與菲娜而言,她們覺得在這種情況下,理所當然不該提起昨天的那件事情。
  偏偏夏蓉卻肆無忌憚地繼續說話。
  「你昨天沒有遵守約定,今天得要帶我去鎮上逛逛來當作賠罪!你放心,我今天就暫時饒你一命,不會出手暗殺你的。」
  夏蓉一邊以輕鬆的語調如此說著,一邊用紅色眼瞳與瞪著自己的阿爾對上視線。
  「唉〜你這個人也真是的,難道繼續窩在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就有辦法解決問題嗎?賈姆卡會改變想法嗎?與其一直在同一件事鑽牛角尖,不如乖乖陪我去鎮上走走吧!」
  不光是阿爾,就連躲在門外偷看的另外三人也很懷疑夏蓉是打哪來的自信,不禁感到佩服。
  大概是這樣的態度奏效了吧。
  「唉〜……好吧,我現在確實需要轉換一下心情。」
  阿爾彷彿死心般地嘆了一口氣,面露苦笑地回答,接著他將手裡的公文扔在桌上,從座位站起身來。
  「這樣才對嘛!因為我今天特地網開一面不會暗殺你,所以你可要好好逗我開心喔!」
  夏蓉踩著輕快的步伐走上前去,接著一把抓住阿爾的衣領直接將人拉著走。
  「那麼,我們出發吧!」
  「喂,先等一下,我還穿著睡衣!好歹讓我去準備一下嘛!」
  夏蓉就這樣一邊拖著大聲抗議的阿爾,一邊朝著城鎮的方向走去。


  「那麼!你要帶我去哪裡走走呢?」
  夏蓉將阿爾拖到城門之後,便以開心的口吻如此催促著。
  「(老實說,我完全沒想到會被她一路拖到這裡啊。)」
  事實上兩人在走到這裡之前,完全沒有任何宛如情侶的動作,例如彼此牽著手,或是像戀人互相勾住對方的手臂,阿爾一路上都被夏蓉抓著後領向前拖。
  「快回答呀!」
  面對阿爾憤恨不平的眼神,把雙手盤在胸前的夏蓉則瞇起雙眼瞪了回去。
  除去夏蓉暫時不對目標(阿爾)進行暗殺一事,儘管現在的她看起來與平時無異,阿爾卻覺得她今天給人的感覺特別柔和。
  此刻阿爾的身上穿著平常在鎮上散步時的便服,夏蓉也不是穿平日的那套禮服,而是換上了向莉莉希雅借來的外出服。
  乍看之下,兩人多少有點像是正在交往的情侶。
  「(啊!現在回想起來……莫非……這是我第一次與皇姊以外的女性一起來到鎮上!?)」
  雖然有點慢半拍,不過當阿爾驚覺到這件事之後,便感到莫名一陣緊張。
  他一句話也沒說就向前走去。
  夏蓉也不知為何完全沒有開口抱怨,就這樣默默地跟了上來。
  「「…………」」
  兩個人在離開城堡之後完全不發一語,一起慢慢地沿著大馬路向前走去。
  「咳咳,咳咳。」
  走在路上的期間,夏蓉像是得了感冒般特別容易咳嗽。
  「妳怎麼了?感冒了嗎?」
  「沒……沒有啊……我沒事。」
  「這樣啊……」
  對話結束。
  「(那個,這情況也未免太不妙了吧?)」
  明明換作是以往的鬥嘴,想說的話可是多到即使把雙手雙腳的指頭全部加起來也不夠數,不過普通聊天的話題卻直接掛零。
  由於阿爾覺得這樣實在太慘了,因此絞盡腦汁拚命尋找能夠打開話匣子的契機。
  「(沒有什麼適合的話題嗎?)」
  為了避免身後相差一步距離的夏蓉察覺到自己的想法,阿爾轉動眼球,偷偷觀察著周圍。
  眼前是一片晴朗無雲的天空,溫暖宜人的陽光從空中灑落下來。
  不過通往城鎮的一路上沒有綻放任何花朵,也只看見三三兩兩的行人。
  完全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拿來當成話題。
  「(總、總而言之,先以天氣當作開場白應該就好了吧?)」
  阿爾在腦裡如此自問自答著。
  期待能以這句話自然而然帶起話題的阿爾——
  「咳咳。」
  他為了掌握好開口的時機,首先稍微清了清自己的嗓子。


  「嗚睦〜〜〜〜!這整片全都是店家嗎!?」
  夏蓉的歡呼聲響遍了整個中央廣場。
  兩人依然沒能聊上幾句話,就這樣抵達了城鎮的中央廣場。
  但是看來這點小事並沒有影響到夏蓉的興致。
  她甚至在首次看見亞爾托斯的城鎮時,發出了這樣的讚嘆聲。
  放眼望去,整個中央廣場上四處都是攤販。
  雖然店家數量依然不及他國,不過種類與行人臉上的笑容卻遠勝於其他國家。
  真要說來,這也是阿爾私下十分自豪的一件事情。
  「攤販真多耶,光是今天有辦法逛完嗎?」
  「難道妳想逛完所有攤位嗎!?」
  身處繁華熱鬧的街道上,一旁則站著心情雀躍的夏蓉。
  阿爾在感到心跳加速的同時,也有一股莫名的欣喜湧上心頭……
  「……啊!」
  就在此時——
  「(我應該因為賈姆卡的事情而感到很沮喪才對吧?)」
  阿爾忽然回想起自己心情低落的原因。
  明明起初應當是如此,但是轉眼間卻被夏蓉的好心情影響了。
  「(難道我的個性有那麼單純嗎!?)」
  「那麼,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看著夏蓉那雙直率的眼神,阿爾不禁把內心的糾結拋出九霄雲外。
  「(這傢伙難不成是為了讓我打起精神,才故意表現得如此開朗?)」
  「嗯?你怎麼了?」
  雖然阿爾情不自禁地凝視著夏蓉的臉龐——
  「(不可能不可能,這傢伙才不會做出這麼貼心的舉動吧?)」
  不過他下個瞬間便一邊搖頭,一邊露出苦笑。
  「我總覺得你剛才似乎在想著什麼很失禮的事情喔?」
  夏蓉瞇起雙眼,並且將臉貼到了阿爾的面前。
  阿爾立即大感不妙,同時也為了避免惹夏蓉不開心,思索起要不要先帶她去哪間流行的店。
  「……總之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而他的腦海裡只浮現出食物。
  「呃,因為我沒有吃中餐,而這裡也有好吃的店……還是說妳現在不餓?」
  阿爾因為擔心自己的選擇太過單純,而趕緊改口——
  「……我想吃東西。」
  夏蓉露出有些害羞的表情,染上櫻花色的臉龐撇向一旁。
  看來阿爾的提議恰到好處。
  「這樣啊……那麼,我們首先就去以串燒聞名的餐廳吧。」
  當阿爾在得到夏蓉的同意,跨出腳步時——
  「啊!」
  夏蓉不知為何跑到阿爾旁邊,並且配合阿爾的速度一起向前走去。
  「嗯?剛才那樣的距離應該不會讓妳跟丟吧?」
  阿爾以半開玩笑的口吻如此說著。
  「啥?你在胡說什麼啊!?我是為了避免你不小心迷路,才特地走在你的旁邊耶!」
  夏蓉態度強硬地如此說完之後,像是感到很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
  「哪有人會在自己國內的城鎮裡迷路啊……」
  雖然阿爾想針對夏蓉的語病開口吐槽,不過他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算了,今天就別吵無聊的架吧。」
  面露苦笑的阿爾,在嘴裡如此喃喃自語。
  接著聞到串燒香味而加快腳步的夏蓉拖著阿爾,一起穿梭熱鬧非凡的人群之中。


  「阿爾阿爾!那邊是在賣什麼呢?另一邊呢?」
  喜形於色的夏蓉一手拿著串燒,另一隻手拉著阿爾的衣角四處亂逛。
  「真是的,這下子真搞不清楚要轉換心情的人是誰耶?」
  面露苦笑的阿爾,看起來也並沒那麼排斥。
  阿爾與夏蓉的約會,大致是一趟美食之旅。
  不必特別確認,反正夏蓉所去之處全都是與飲食有關的店家。
  比方說串燒、蜂蜜蛋糕、三明治與特辣煲湯。
  至於飯後甜點,兩人則是都買了糯米丸子串邊走邊吃。
  「呼〜飽了飽了!」
  夏蓉在吃完最後的糯米丸子(份量是阿爾的兩倍!)之後,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想想我也好久沒有悠哉地在鎮上閒逛了。當然也沒吃這麼多東西。)」
  看著心情大好的夏蓉,阿爾的表情也隨之緩和下來。
  為了幫助消化,兩人繼續在街上閒逛著。
  沒有急事、沒有人催促,就只是悠悠哉哉地走在大街上。
  「真是太令人滿足了!」
  看著開心歡笑的夏蓉,阿爾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覺得自己的煩惱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瑣事。
  「嗯?你怎麼了?」
  注意到阿爾痴痴地望著自己,夏蓉不解地歪頭回望。
  「也沒什麼啦……只是沒想到妳也會像這樣笑而已。」
  大概是因為心情十分放鬆的關係,阿爾不小心將心底想法直接說了出來。
  「咦?我……我當然也會這樣笑啦!你這個人也真是的……」
  或許是因為阿爾的話出乎夏蓉意料之外,她慢了一拍才回應,臉頰也逐漸染上一片緋紅。
  兩人之間突然陷入了一陣沉默。
  阿爾心中有種很想轉身逃開,卻又希望能夠永遠這樣走下去的矛盾心情。
  「那麼,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阿爾為了擺脫內心這種雜念,扭頭看向夏蓉——
  「……夏蓉?」
  然而,夏蓉卻在轉眼間消失無蹤了。
  「是跑哪去了?」
  一頭霧水的阿爾開始環視四周。
  「有了!」
  接著阿爾在稍微有段距離的攤販前發現夏蓉的身影。
  「妳還想吃東西嗎?老實說我已經……」
  他小跑步地接近夏蓉。
  不過當阿爾走到她附近後,便驚覺有些不對。
  「喂,夏蓉!難道這個攤位是……」
  阿爾立刻明白是哪邊不對勁,而且大感意外,因為眼前的店家並不是小吃攤。
  空間不大的攤販上擺放著閃閃發亮的耳環、戒指、項鍊與手環等首飾。
  那裡正是販賣女性飾品的店!
  「……夏蓉,雖然我想妳應該知道,不過這不是吃的喔?」
  阿爾在百般猶豫之後,最終還是吞吞吐吐地將這句話說了出口。
  「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啊!我說你啊,難不成你覺得我對食物以外的東西都不感興趣嗎?」
  她居然回以十分尋常的回答!
  「(原來夏蓉對於食物以外的東西也會感興趣呀……)」
  阿爾反射性地將這個想法顯示在臉上。
  「我說你啊……你是不是正想著什麼很失禮的事情呀?」
  夏蓉斜眼瞪著阿爾。
  「沒、沒有啊……對了!妳有看到什麼中意的東西嗎?」
  阿爾故意無視夏蓉的眼神,逕自欣賞著灘販上的商品,此時他忽然看到一個似曾見過的髮飾。
  「這是……那時的……」
  那與阿爾跟奴隸商人談生意時,夏蓉送給阿爾購買奴隸的髮飾很像。
  「妳當時給我的髮飾,對妳來說果然是十分珍貴的東西嗎?」
  阿爾記得夏蓉當時說過那是某人送給她的。
  「沒有啦……只是別人送我的東西罷了。而且我並沒有那麼在意,就只是碰巧看到而已。哎,我的髮飾可是遠比擺在這裡的所有商品都更昂貴千百倍喔!」
  夏蓉先是冷哼一聲,接著露出有些得意的表情。但是現場卻有第三者在聽見這番話之後,以十分銳利的眼神瞪了過來。
  仔細一看,商品被人嫌棄成便宜貨的老闆,正惡狠狠地瞪著他們。
  「我們走吧!夏蓉!」
  阿爾趁著對方破口大罵之前,趕緊隔著袖子抓起夏蓉的手腕逃離現場。
  「等!為什麼要走呢?我還沒有……」
  阿爾無視夏蓉的抗議,加快腳步穿過了商店街。
  他們先行經串燒店,接著從享用過三明治的餐廳前右轉進小巷,來到人煙稀少的地方才終於放慢腳步。
  「已經不要緊了……話說妳要展現自己的毒舌之前,好歹先看清楚周圍的情況嘛。」
  「……嗯。」
  夏蓉居然坦率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阿爾起初還以為會換來一頓罵……
  這麼直率,感覺根本不是夏蓉!阿爾立刻回頭看去,眼前只有一名臉色逐漸變得與髮色相近的少女,正一副忸忸怩怩地站在自己面前。
  「咦!妳怎麼了?難道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嗎?不對,我跟妳吃的東西應該都一樣吧?換句話說……」
  阿爾一瞬間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引發了【叛神行為】,但阿爾並沒那種感覺。
  當然他也為了避免發生這種狀況,刻意隔著衣袖去抓住夏蓉的手腕。
  而且,即使夏蓉受到了【叛神行為】的影響,她的個性也不會變得如此坦率……
  「……你可以……放手了……」
  夏蓉所看之處,是被阿爾所握住的那隻手。
  「啊!抱歉。」
  「(糟糕,我要挨揍了嗎?)」
  深感不安的阿爾看向夏蓉——
  「嗯。」
  卻發現她只是露出有些不捨的表情,真摯地回應著自己。
  「啊……嗯……」
  看見夏蓉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反應,阿爾忽然感到心跳加速,只能語無倫次地應聲。
  接著兩人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遠處傳來依稀可聞的喧囂聲,好一段時間,他們就這樣一句話也沒說,面對面低著頭。
  「呵呵呵……」
  忽然,夏蓉的笑聲打破了這陣沉默。
  「這感覺還真奇怪呢,明明就只是被直到昨天仍是暗殺對象的你,握住了手而已……」
  原先撇著嘴巴的夏蓉,似乎再也壓抑不住笑意,嘴角稍稍上揚。
  「這應該是我的台詞才對吧!妳明明是個打算取我性命的殺手,但現在只不過是被我抓了一下手腕就臉紅成那樣!」
  「……我果然還是暗殺你吧?」
  雖然夏蓉瞇起了雙眼,不過她的眼眸卻變得十分柔和。
  「看樣子,你應該有稍稍打起精神了吧?」
  她露出了笑容。
  夏蓉此刻的笑容既溫柔又自然,感覺無法與先前的她聯想在一起,卻又令人覺得這才是最真實的她。
  「真是的……殺手為什麼要去擔心暗殺對象呀……」
  一如往常毒嘴的夏蓉如此低喃後,無奈地聳了聳肩。
  然而,今天的她卻總是溫柔地撥動自己的心絃。
  這種複雜的感覺,令阿爾心慌意亂地四處亂瞟,接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般,定眼直視著一處。
  「對了,時間似乎也差不多了?」
  他抬頭看著被夕陽染紅的天空,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與母親及大哥一同前往的那個地方。
  「夏蓉,我有樣東西想讓妳看看,跟我來……啊!」
  阿爾在回想起剛才的情況之後,原先準備伸向夏蓉的那隻手便停了下來。
  「……總之妳跟我來一下。」
  總覺得不好意思和夏蓉對上眼的阿爾,轉過身準備向前走,卻發現自己的手有些異狀。
  「嗯嗯?」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袖子好像勾到了什麼。
  阿爾回頭看去,只見把臉撇向一旁的夏蓉,正用她那看起來不像能夠揮動大劍的纖細手指,輕輕地拉住自己的袖子。
  「雖、雖然我並不覺得自己會跟丟啦……」
  也不知是為什麼——
  看見夏蓉一臉羞怯地拉住自己的袖子,阿爾不禁感到心情愉快。
  「嗯,那我們快走吧!」
  不知為何,阿爾不禁特別想好好珍惜這個瞬間,感到有些害臊的他,背對著夏蓉開始跑著。


  「阿爾,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錯覺……不過我總覺得你從剛才起就一直往人煙稀少的方向走去喔?」
  夏蓉白了阿爾一眼如此說著。
  夏蓉雖然如此表示,但到現在都沒有放開阿爾的袖子,她應該沒有那麼擔心自身的安全。
  確實一如夏蓉所言,天色愈來愈昏暗,加上他們此時正朝著城牆走去;現場別說是人煙稀少,周圍甚至連民宅也沒能看見幾戶。
  「到了!」
  「就是這裡嗎?」
  呼了一口氣的夏蓉抬頭看去,眼前是一條通往城牆的石階。
  「從這裡走上去!」
  夏蓉還來不及開口回應,阿爾已經開始沿著階梯慢慢地往上走去。
  雖然夏蓉感到有些猶豫,不過依然緊跟在阿爾的背後。
  「你究竟是想帶我去哪裡呢?」
  看著不斷前進的阿爾,感到一絲不安的夏蓉如此開口發問。
  「很快就到了!」
  但只換來一句根本算不上是答案的回應。
  當兩人走上最後一層階梯時——
  「就是這裡!」
  一臉得意的阿爾,轉身看著城牆內側。
  夏蓉則像是循著阿爾的視線般,也朝著同個方向看了過去。
  「嗚哇〜〜!真壯觀!簡直是太美了!」
  在溫度逐漸下降的清澈空氣之中,能夠看見城牆腳下那片燈火通明的街景。
  雖然燈火的數量遠不及閃耀於夜空中的繁星,不過放眼望去所看見的魔光照明,遠比天上星星更加平易近人,還能夠讓人從中感到一絲溫暖。
  「妳想過嗎?這一個個的光源都代表著一個人,而且他們都正在過著有笑有淚,有時也會互相爭吵的人生喔。」
  不知不覺間走到她身旁的阿爾如此說道,眼神宛如一名興奮的孩子閃閃發光。
  「雖然目前照明的數量還比天上繁星少,但是我有朝一日絕對要讓這座城鎮裡的光源比星星更多。不管是國王、奴隸、貴族或平民,我要讓眾人都能平等地生活在這片溫暖的光芒之下。這就是我的夢想。」
  大概是因為大聲說出了自己的夢想,阿爾顯得有些呼吸急促,臉頰也略為發燙。
  除了姊姊瑟希莉亞以外,沒有人願意認同阿爾的夢想。
  究竟自己為什麼會把夏蓉帶來這個地方?
  為什麼會想要與夏蓉分享自己的夢想?
  就連阿爾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不可思議地,他沒有一絲後悔。
  「打造出一個能解放所有奴隸的國家……這個夢想真的很棒。」
  依舊俯視著整座城鎮的夏蓉,靜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難道是因為我覺得她一定會說出這樣的回應嗎?)」
  阿爾感到一陣心跳加速。
  過去的他總覺得找不到任何人分享自己的夢想。
  自從母親與大哥死後,周圍每個人都否定著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即便有人願意認同阿爾,但當對方得知阿爾是魔王的容器後便會轉身逃走。甚至有人曾經辱罵他,說他只是因為被魔王依附,才會有這種天真想法。
  如今就連一直以為是好朋友的賈姆卡也……
  然而她沒有否定阿爾的夢想。
  並且還讚美這是個很棒的夢想。
  「(她會願意協助我完成夢想嗎?)」
  阿爾情不自禁地想將梗在喉頭的話問出來。
  「但是我……」
  但是當阿爾看見夏蓉以十分哀傷的眼神望過來之後,便將這句話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裡。
  夏蓉此刻的表情有別於以往,顯得十分哀傷。
  阿爾甚至差點以為夏蓉是一名徘徊於暗夜的精靈。此時夏蓉的臉上露出了既開心又哀傷,宛如玻璃藝術品般虛無縹渺的笑容,再度看著城鎮的方向。
  「話說這景色真是漂亮呢。氣候溫暖的芙蕾雅根本看不到這樣的美景。」
  面對明顯想轉移話題的夏蓉,阿爾將一個不願親耳聽見,卻很想知道答案的問題說了出口。
  「妳想回芙蕾雅了嗎?」
  阿爾裝成只是隨口問問的樣子。
  「我怎麼可能會想回去嘛!」
  不過夏蓉卻顯得十分激動。
  「那個國家……芙蕾雅根本不是我真正的國家。」
  夏蓉懊惱地咬緊牙根。
  「其、其實我……根本不是……芙蕾雅的公主,而是來自於被芙蕾雅所殲滅的某部族的孩子……當部族遭到殲滅時……我也淪為奴隸。」
  她此刻的臉色蒼白到不像是活人,眼神中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生氣。
  「就只是因為我能夠使用聖遺物,所以才會成為芙蕾雅王的養女,但是我在芙蕾雅裡根本被人當成燙手山芋!」
  似乎因為談到了自己不願回想起的事情,夏蓉繃緊了臉,用力左右甩了甩頭。
  阿爾聽著夏蓉的過去,找不到任何適合的話語,只能茫然地繼續聽對方說下去。
  「我在那個國家裡不過是一尊被人掛上舞姬之名的人偶!就只是對那個男人(養父)言聽計從的人偶罷了。所以我才會假裝服從命令來到這裡。」
  夏蓉一副想咬住對方般地逼近阿爾,用力地將自己的額頭貼在阿爾的胸膛上。
  「我恨透了那個國家……我不想再當個人偶了。即使得要利用你身上的魔王之力,我也想實現自己的夢想。至於我的夢想,就是讓奴隸這兩個字從世上消失,並且活得像自己……」
  其實阿爾多少有些察覺到。
  雖然夏蓉總是在嘴上說著想殺死阿爾,但是她的攻擊卻極為單調。
  而且每天只會動手一次。
  她明明身為殺手,但卻從未做過類似殺手的行徑(雖然阿爾認為最主要的原因是出在夏蓉的個性上)。
  另外夏蓉每次攻擊阿爾時,都未曾散發出當初在戰場上相遇時的那股殺氣。
  歸結一切所得出的答案就是——
  『夏蓉的目的並非暗殺,而是故意暗殺失敗,藉此盡可能拖延回到自己國家的時間。』
  若阿爾的猜測沒有出錯,那他應該能夠跟夏蓉走得更近吧?
  「既然如此…………」
  「(無論妳想待在這裡多久都可以。)」
  阿爾想說的話,因為夏蓉那雙憂傷的眼神而止住了。
  「……就算如此,現在的我只能繼續當個乖乖服從於那個男人的人偶。倘若芙蕾雅下令要我回國的話,即便我多麼不想回去,終究只能夠服從命令。」
  「咦?回國?」
  聽完夏蓉的這番話,阿爾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她剛才說了什麼?她剛才究竟說了什麼?)」
  阿爾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激動情緒動搖了內心。
  面對眼前瞬息萬變的狀況,阿爾的腦袋徹底亂成一團糨糊。
  此刻的阿爾無論是思緒或內心都已經瀕臨極限了。




  夏蓉的模樣與平日大相逕庭,臉上不見自信的笑容,雙眼也毫無神采,她說出了阿爾最不想聽見的那句話。

  「阿爾……我……得要回到芙蕾雅了。」

  夏蓉輕聲細語地說著。
  儘管阿爾很想說點話作為回應,他卻忽然感到口乾舌燥,於是滾動喉結,吞了口口水。
  然而那依然未能解除乾渴的感覺。
  夏蓉繼續說著出乎阿爾意料之外的話:
  「昨天,我收到了那個男人的信。上面寫著不必暗殺亞爾托斯王,趕緊返回國內。」
  阿爾忽然回想起昨天吃完中餐的時候,莉莉希雅似乎曾經提到有一封寄給夏蓉的信。
  阿爾轉動著暫時變得不太靈光的腦袋,努力靠著依稀的記憶回想起這件事。
  「那、那麼,妳預計要在何時啟程呢?」
  雖然阿爾努力想冷靜對應,不過他一下抓頭,一下抱胸。單就這些舉動來說,實在偽裝得不太成功。
  然後,夏蓉悲傷地垂下眼小聲說道:
  「……後天。」
  「後天!?」
  消息太過突然,阿爾不禁驚呼出聲。
  「怎麼這樣……未免也太倉促了吧……即使取消暗殺計畫,妳還是可以留在這裡(亞爾托斯)參觀幾天再走啊。」
  明明終於能夠擺脫惱人的暗殺計畫,但是阿爾卻從口中說出了這番話。
  阿爾明白自己已陷入一片混亂。
  但是現在根本沒有充足的時間讓他平復心情。
  「嗯……謝謝你,雖然我也想這麼做……不對,是我認為留下來也無妨……」
  雖然夏蓉一時之間顯得十分猶豫,不過很快就露出死心的表情看著阿爾說道。
  「雖然這應該是國家機密,不過帝國似乎想來攻打亞爾托斯喔,阿爾。」
  阿爾對於夏蓉所提供的情報並沒有感到太過吃驚。
  帝國在佔領自治商業都市拉波納之後,可想而知其下個目標就是戰力較低的弱小國家•亞爾托斯了。
  「信上提到帝國不久之後就會進攻,所以要我趁著尚未捲入戰火之前盡快……」
  阿爾的腦中閃過了被變成異形兵的奴隸身影,導致他那混亂的思緒中又添加了一股憤怒。
  「其實我也…………」
  「意思是殺死我的工作就交給帝國,芙蕾雅要等帝國攻佔亞爾托斯陷入疲乏時,再趁機坐收漁翁之利對吧?」
  「咦?」
  阿爾打斷夏蓉的話,從嘴裡吐出了這番冷漠的言論。
  「明明都讓自國的養女在他國國內恣意妄為、大鬧一番,但在發現敵人即將上門時就立刻逃跑……看來芙蕾雅的國王還挺卑鄙的呢。」
  他的話語裡滿是冷嘲熱諷。
  「你也不必……說得這麼難聽吧……」
  夏蓉總覺得這些話在針對自己,露出了十分難過的表情。
  「就算我把話說得婉轉點,難道能夠改變什麼嗎?」
  面對夏蓉那雙猶豫的眼神,怒火中燒的阿爾咄咄逼人地說了下去:
  「妳先是因為賈姆卡打算殺我一事而來幫我打氣,如今又突然開口與我道別,妳究竟想要我怎樣啊!」
  阿爾明白自己只是在遷怒,但是他卻放任夾雜怒火的惡言出口。
  夏蓉看向阿爾的那對紅寶石眼眸,微微地滲出淚來。
  「……對……不起……」
  她一瞬間露出前所未見的落寞神情,接著頭也不回地轉身跑走了。
  「唉……搞砸了……」
  阿爾沮喪地垂下肩膀,目送夏蓉逐漸遠去的背影。
  其實他早就明白了。
  特別是在看見夏蓉那落寞的臉龐,還有微微泛淚的眼眸。
  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對於這樣的離別感到難過。
  「……可惡!」
  自言自語的阿爾一腳踢向城牆,因為腳尖傳來的劇痛而皺起了眉頭。
  「真是,這是什麼日子啊。」
  待阿爾回過神來,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
  忍住痛楚的阿爾俯視著城鎮,他忽然覺得先前的喧囂聲離自己好遠,看起來像是靜靜地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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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新娘候選人的舞姬們

  1

  「…………天亮了啊。」
  阿爾瞪著天花板,不悅地喃喃自語。
  陽光從臨時修好的窗戶射進房裡,宣布全新的一天到來。
  這是阿爾睡得最糟的一次。
  不,正確說來,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有睡著。
  阿爾在那之後獨自回到城內,吃完晚餐,便回到臥室,鑽進被窩。
  雖然躺在床上,但實際上他完全睡不著。
  除了國庫的周轉與新國民的定居事宜外,還有行蹤成謎的賈姆卡留下的話。
  需要煩惱的事情堆積如山。
  然而,此時浮現在阿爾腦中的,竟是夏蓉與自己分別時的身影。
  「那女人只是殺手,既然她願意自行離去,我反而落得清閒。」
  阿爾一整晚都在用這句話說服自己。
  「重點是她到底想怎樣啊!當初是她不請自來,結果又突然說要回去自己的國家……未免也太自說自話了吧!」
  而且這句話已從他嘴裡冒出無數次。
  「……」
  沉默。
  阿爾不發一語瞪著天花板。
  這樣的反應不知重複多少遍,等阿爾回神時,已經天亮了。
  「唉……稍微去散個步吧。」
  他放棄睡眠,有氣無力地從床上起身。
  此刻的他臉上毫無威嚴與霸氣,只像是徹夜未眠、精神恍惚的少年。
  阿爾慵懶地換好衣服,走出因時間還早而人煙稀少的城堡。
  「今天就去那裡吧。」
  阿爾朝與當初散步恰恰相反方向的住宅區走去。
  為了避免行經勢必會勾起昨日回憶的大馬路。
  沉重的心情與駑鈍的思緒,在清晨的冰冷空氣之中,獲得些許舒緩。
  看來散步確實令心情輕鬆一點。阿爾認為四處走走肯定能幫自己調適心情,於是邁開腳步向前走去。
  他盡可能不要胡思亂想,沿著平坦的住宅區街道慢慢前行。
  因為他明白若開始思考,肯定會重蹈昨晚的覆轍……
  「嗯?煙?」
  放空思緒沿著住宅區街道行走時,阿爾忽然被不斷冒出濃煙,外觀與普通民宅不同的屋子吸去目光。
  「是麵包店啊……話說這裡之前有開麵包店嗎?」
  蓬勃發展中的城鎮,有許多阿爾不知道的事情。
  「不過剛好,我就趁著視察,順便買點早餐回去吧。」
  雖然嘴上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不過阿爾只是被剛出爐的麵包香氣勾起食慾罷了。
  他先摸了摸褲子口袋,在以指尖確認過有攜帶充足的銀幣後,推開麵包店大門。
  「歡迎光臨!」
  阿爾走進店內,立刻傳來老闆精神飽滿的招呼聲,以及比外頭濃郁數十倍的香氣,歡迎他的到來。
  然而,這間店的空間雖然不大,商品架上數量少得可憐的麵包卻格外引人注目。
  除了阿爾以外,店裡根本沒有其他顧客。
  「抱歉,難道還在準備中嗎?」
  若是如此,就放棄吧——阿爾抱著這樣的想法詢問老闆。
  「架上的麵包任君挑選!另外只要再等五分鐘,就會有新的一批麵包出爐……喔!」
  身材略胖的老闆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在看見阿爾後便說不出話來。
  「(畢竟國王忽然出現在店裡,難免會出現這樣的反應嘛。)」
  阿爾輕輕揮動一隻手,盡可能以友善的語氣說「我今天只是顧客,你不必那麼拘謹」,然後在老闆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挑選麵包。
  「我想買這些。」
  物色了幾分鐘之後——
  阿爾挑好三個剛出爐的麵包,慢慢地走向老闆所在的櫃檯。
  「請問……只需要這些就足夠了嗎?」
  這句話讓人不禁懷疑老闆剛才的精神都跑哪去了。
  而且他這樣的反應更像感到害怕,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嗯,這樣就好。」
  「(難道說我看起來很像大胃王嗎?)」
  阿爾不解地歪著頭在心裡咕噥。
  「(如果加上夏蓉,這樣的份量肯定完全不夠啦……)」
  腦中閃過這個想法,阿爾先嘆了口氣,輕輕地甩了甩頭。
  「多少錢?」
  由於忽然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他感到有些不悅,說起話來的語氣也變得較為強硬。
  「咿!」
  不過阿爾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凶狠。
  老闆的反應簡直就跟碰上強盜沒兩樣。
  「那個……不用錢……這個……」
  縮起身子的老闆如此回答。
  「這怎麼行,就算我是國王,買東西還是該付錢啊!」
  「咿!您、您說的是!」
  面對阿爾有些激動的反應,老闆再次縮起身子。
  「我只是國王,難道會把你抓來吃了不成……總之我把錢放在這裡喔。」
  雖然老闆異常害怕的模樣令阿爾有些在意,不過他在留下遠超過三顆麵包的銀幣後,走出店外。


  「……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阿爾一邊吃著麵包一邊散步,一路上碰到的行人都顯露出與麵包店老闆相同的態度。
  無論是上前打聽或主動攀談,對方都連忙轉身逃跑。
  「今天究竟是怎麼了?」
  「……阿爾!」
  阿爾吃完麵包,打算直接堵人問個清楚時,忽然有人從他背後,還是耳朵正後方呼喚他。
  「嗚哇!菲娜,妳怎麼會在這裡?不對,重點是妳為何要從背後這樣叫我啊?」
  「……愛的表現。」
  「……妳的表現方式也太奇怪了吧,喂!」
  由於想不出其他話回應,感到一陣渾身發麻的阿爾輕輕地摸了摸耳朵。
  「……阿爾……我們回城吧。」
  雖然菲娜的登場方式令人無言,不過她似乎是來迎接阿爾的。
  「嗯,說的也是,我再稍微逛一下就回去。」
  儘管不懂菲娜為何會來迎接自己,但他目前還有事情想確認。
  以國王身分視察城鎮的他,有必要查清楚一路上碰到的異狀。
  「……不行……阿爾,你得盡快返回城內。」
  菲娜卻搖了搖頭。
  而且她難得採取強硬的態度,抓住阿爾的手,想將他帶回城堡。
  「……啊,如果牽手……或許會懷孕!」
  菲娜因莫名其妙的妄想煩惱地皺起眉頭。
  雖然阿爾心想「(難道昨天跟夏蓉的事被發現了?)」,但菲娜一臉正經(最近他多少能讀懂菲娜的表情)所說出的消息,卻糟糕到遠超出阿爾的想像。
  「……阿爾是魔王的消息……傳遍國內……待在這裡太引人注目……得趕緊回城才行。」
  「妳說什麼!」
  阿爾沒有發出特別大的聲音,不過站在遠方看著他的居民們全都嚇得退避三舍。
  居民們顯而易見的態度,完全證實了菲娜帶來的消息。
  「……我懂了,總之我們趕快回城吧。」
  稍作思考後,阿爾決定接受菲娜的提議。
  「……嗯,我們走吧。」
  阿爾快步跟在菲娜身後。
  「(真是的,難道倒楣事喜歡成群結隊一起出現嗎?)」
  面對接二連三降臨的不幸,稍稍感到頭昏眼花的阿爾迅速返回城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返回城堡的阿爾一走進辦公室,一掌拍向全新的辦公桌。
  「哎呀哎呀,阿爾,你稍微冷靜一點。」
  與菲娜一起回城的阿爾走進辦公室後,看起來一臉傷腦筋的瑟希莉亞,與盡力保持冷靜的莉莉希雅立刻上前迎接。
  雖然是預料中的事,不過夏蓉與賈姆卡都沒有出現在此處。
  「根據我方掌握到的情報,應該是數天前來到我國的旅人散布了這個消息。」
  莉莉希雅簡潔地回答。
  雖然收集國外情報是波兒雀的工作,然而關於國內的大小傳聞,沒有人比莉莉希雅更靈通了。城內外三姑六婆的八卦消息,其實是重要的情報來源。
  「究竟是誰做出這種事……」
  阿爾的腦海中浮現紅髮少女的身影。
  「不對,那傢伙不會做出這麼卑鄙的行徑。」
  儘管阿爾只是在喃喃自語,語氣卻十分堅定。
  也不知莉莉希雅是否有注意到阿爾的心情,她仍然以平淡的口吻繼續報告。
  「雖說這個消息尚未經過證實,不過聽說那群旅人來自於北方。」
  「北方……是帝國嗎?話說那群人在哪裡?」
  耳聞此消息後,阿爾暗自鬆了一口氣。
  「根據線報,那群人昨日趁著天亮前急忙退房,離開我國。」
  「意思是放完消息之後就立刻落跑嗎……」
  阿爾稍作思考,便大聲下令。
  「賈姆卡!讓波兒雀率領數名輕騎……」
  這完全是反射動作。
  阿爾習慣性地大聲喊出總是陪伴在身邊,此刻卻不在這裡的人的名字。
  「唔……」
  這幾天內,他遭摯友背叛,被新娘候選人討厭,還讓帝國隨便流出情報。
  阿爾對如此沒用的自己感到羞恥同時,一股怒火正逐漸湧上心頭。
  「那個……對了!賈姆卡有自己的苦衷,國民們也不過是一時陷入混亂!」
  不知所措的瑟希莉亞,難得說出這番不經大腦的結論。
  「沒錯……賈姆卡……看起來……比阿爾更聰明,所以在查明真相之前……不必急著下結論。」
  菲娜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這卻是她皺起眉頭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適當言詞。
  兩人的共通點,就是打從心底想阻止阿爾因一時衝動做出決定。
  「說的……也是,是我太激動了。抱歉,皇姊。另外也謝謝妳喔,菲娜。」
  「哎呀哎呀,這點小事沒什麼啦。」
  聽見阿爾的話,瑟希莉亞露出略顯羞澀的笑容。
  「糾正昏……夫君的錯誤……是賢妻的責任。」
  「如果妳想讓我成為昏君,這種時候就應該任由我去蠻幹吧?」
  「……啊!」
  「妳現在才注意到嗎?」
  「……沒那回事,我早就想到了……是真的喔……」
  菲娜一時語塞,含糊其辭。
  看著菲娜有別於以往的反應,阿爾不禁輕笑出聲。
  總之阿爾的心情似乎平靜到有辦法露出笑容了。
  「好,立刻編組搜查隊。莉莉希雅!一小時之內盡可能查出那群旅人的情報。等掌握出他們大致上的行蹤之後,立刻派遣搜查隊!」
  「是,屬下領命。」
  莉莉希雅露出放心的表情,靜靜地消失在房門的另一端。
  「皇姊,菲娜……我有事情想跟妳們商量一下……」
  阿爾邊目送莉莉希雅離去,邊以略顯尷尬的語氣說。
  他的話令兩位女性不解地歪著頭。
  「(沒錯,這種事情他實在沒辦法找其他人商量……)」
  感受到兩人視線的阿爾抬起頭來,做出覺悟般吞下口水,又像是死心似地說出了真相。


  「哎呀哎呀,夏蓉小姐要回國啦……你們吵架了嗎?」
  阿爾在等待情報回傳的期間,對姊姊與菲娜坦白說出與夏蓉吵架的事情。
  「……放心……夏蓉單細胞……肯定已經忘了。」
  菲娜淡然地說。
  「夏蓉確實很單純,不過也沒到那種地步吧?」
  「哎呀哎呀,既然電燈泡……咳咳,夏蓉小姐準備回國的話,就得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來歡送她才行呢。」
  「皇姊,妳不小心把心底話說溜嘴囉!」
  瑟希莉亞的表情顯得非常開心。
  阿爾不禁十分後悔跟這兩個人坦白。
  「哎呀哎呀,我把夏蓉小姐說成電燈泡,其實有兩成是在說笑。」
  「我很好奇剩下的八成是什麼意思喔?」
  阿爾十分好奇姊這番話究竟有幾分認真,但就算他直直注視瑟希莉亞的雙眼,依然無法從帶笑的藍色眼眸中看出任何端倪。
  「……不過送別會是和好的……機會。對於很快退出競爭的女人……即使阿爾稍微花心一下……我也會裝作沒看到……藉此展現賢妻的大度。」
  「是這樣嗎?」
  「……是的……」
  菲娜自信滿滿地點了點頭。
  當初遇見菲娜時,她不惜放火燒死忽然接近阿爾的蟲子……
  如今卻顯得沉穩許多,讓阿爾有些感慨。
  原先阿爾認為這位少女在待人接物方面,與自己半斤八兩,甚至更糟。對此,阿爾深深自省。不過——
  「……放心,我知道魔法藥的調製方法……能夠連自己見過誰都忘得一乾二淨。」
  菲娜這番驚人之語,讓阿爾確信不是自己聽錯。
  「把我的內疚還來!」
  阿爾以食指輕按太陽穴,小聲吐槽。
  「總之我們就來舉辦盛大的送別會,以免引來芙蕾雅國的不滿!」
  雖然多少能感受到她們說出送別會時蘊含的敵意,阿爾卻想不出其他好方法,只能乖乖接受。

  2

  隔天,在瑟希莉亞與菲娜的安排之下,城內舉辦了夏蓉的送別會。
  此時,賈姆卡與波兒雀兩人行蹤成謎,阿爾的負面傳聞仍然大肆流傳。
  送別會是在如此焦頭爛額的狀況中撥空舉辦,加上預定要來接走夏蓉的馬車在數小時之後便會抵達,因此宴會舉行得十分倉促。
  「那麼,由於時間不多就直接開始囉?」
  在大家平常用餐的餐廳裡,阿爾盡量以開朗的語氣說。
  「……」
  不過,現場沒什麼人回應阿爾的話。
  昨天散布於國內的消息,很快就在城裡工作的人們間流傳,除了少部分的人外,大家都露不安的眼神看著阿爾。
  「哎呀哎呀,那麼,希望我們能與芙蕾雅的舞姬•夏蓉小姐永遠保持友好關係,乾杯!」
  為了打破沉默,瑟希莉亞罕見地扯開嗓門說道。
  「……乾杯〜」
  「乾杯……」
  菲娜在聽見瑟希莉亞的聲音之後,高高舉起手中的杯子,夏蓉則是以勉強能夠讓人聽見的音量回應。
  阿爾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邊的夏蓉,為了避免被人發現而暗自嘆息。
  也不知坐在左側的菲娜是否是體貼阿爾,故意轉身面對瑟希莉亞開始閒聊。
  「(她們究竟在聊些什麼呢?)」
  雖然阿爾十分好奇,不過目前還有其他事需要優先處理。
  「看起來真美味呢,我開動囉!」
  阿爾以有些做作的方式說,並偷偷瞄了一眼夏蓉。
  「…………」
  不發一語的夏蓉默默地吃著餐點。
  沉默的時間拖得愈長,愈讓人不知該如何開口,因此阿爾也只能安靜地繼續用餐。
  「我說你啊……為什麼從剛才就一直露出鬱悶的表情啊?」
  在度秒如時的沉默之中,夏蓉忽然停下用餐的手,終於開口說出這句話。
  然而,從她不願與阿爾對視的反應來看,肯定還很在意前天的不愉快吧。
  「……沒有啊。」
  阿爾勉強從嘴裡擠出來的就只有這樣,他對於不善言辭的自己感到一陣惱怒。
  「是嗎?畢竟我都要準備離開,你好歹也表現得開心一點嘛。」
  「對我來說根本沒什麼好開心的吧?」
  「咦!?」
  原先故意撇開頭的夏蓉,因為聽見他坦率的發言而驚訝地回頭。
  「難道我有說錯嗎?賈姆卡想殺我,帝國又打算侵略亞爾托斯……這要我怎麼開心得起來啊?」
  「是……是嗎?說的也是……這小子對我根本……這種事情我也知道啊!」
  夏蓉唸唸有詞,也不知在瞎忙些什麼,先是沮喪,接著又露出想通什麼事情的表情。
  「……加上某位特別吵鬧的傢伙也要離開……讓我覺得有點落寞。」
  雖然音量不大,不過阿爾總算順勢說出了心底話。
  「呼〜……真好吃。」
  夏蓉轉眼間已經吃完第二份餐點,她用力地呼出一口氣,臉上綻放出笑容。
  她沒聽見剛才那句話嗎?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夏蓉此刻給人的感覺,回到兩人吵架之前。
  「怎麼啦?瞧你一臉死氣沉沉的樣子。啊〜你平常就是這樣嘛。」
  夏蓉完全變回平日的模樣,不對,是比之前更毒舌。
  對阿爾來說,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煩惱……
  「直到最後,妳說話還是這麼毒。」
  總之,阿爾決定不再多想,試著開口反擊。
  「哎呀?這不叫說話毒,而是誠實!」
  雖然不懂夏蓉憑什麼說出這種話,不過她卻露出信心滿滿的燦爛笑容。
  「一想到今後再也看不到你那張臭臉,我就不禁有些懷念……就只有一點點懷念而已。」
  「為啥妳對此刻還站在眼前的人,要以這種緬懷過去的口吻說話呢?真想看看妳腦袋哪裡有問題!」
  「若你偷窺淑女的祕密,天空可是會降下豪雨般的大劍當場刺穿你喔!」
  「那種事情根本是妳自己搞出來的吧?」
  「哎呀,你說什麼?」
  紅髮少女裝出疑惑的表情,將髮鬢的髮絲順於耳後,她為了接下裝有料理的新盤子移開視線,繼續享用眼前的餐點。
  儘管阿爾對夏蓉變回以往的模樣感到高興,卻沒辦法徹底放心。
  因為他還有一件事情非說不可。
  「那……那個。」
  經過了幾分鐘後,夏蓉聽見了這道做出覺悟的聲音,她停下動作,紅色眼眸看向阿爾。
  由於阿爾非常緊張,導致他發出來的聲音比想像中更奇怪,只好希望夏蓉會覺得逗趣了。
  「咳咳,就、就是啊……這個,之前是我說得太超過了,抱歉。另外,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很短,不、不過妳趴……幫了我很多,那個,所伊……所以我想送妳東西作為答謝……」
  阿爾昨天想了一整天的台詞,到頭來連一半都未能順利說出口,他甚至懷疑是否有表達出自己的意思,而且他還不斷咬到舌頭……
  幸好他最終仍說出歉意與感謝,於是放心地鬆了口氣,從口袋中取出一個漂亮的小盒子。
  夏蓉目不轉睛地看著阿爾手裡的小盒子。
  「咦?那是要給我的嗎?」
  此舉似乎出乎夏蓉的意料外,雖然她難得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
  「既然你特地拿東西來送我,我就勉強收下啦。」
  「妳到底想不想收下啊!?」
  夏蓉露出得意的笑容收下小盒子。
  「嗯〜沒想到你居然……嗯〜搞不好今天會下雪喔?」
  即使她說起話來很不坦率,卻揚起笑容。
  「那東西沒有多貴重,妳不喜歡的話大可扔掉!」
  看著偷笑的夏蓉,阿爾比自己想像得害臊,於是用力地抓了抓頭,轉過身品嚐料理……卻被食物嗆到。
  「你在做什麼啦,真是的……真拿你沒辦法耶……」
  雖然夏蓉如此碎唸,臉上卻露出溫柔的笑容,伸出手拍著阿爾的背。
  老實說,她的力氣讓阿爾覺得很痛,但他不停咳嗽,有口難言。
  「給……給妳添麻煩了。」
  阿爾因自己未能表現出身為一名王者,甚至是一名男性應有的風範而有些沮喪,不過他依然勉強平復心情。
  「我、我打開囉!」
  不知為何,夏蓉戰戰兢兢地拿著小盒子,臉上的笑容因緊張變得有些僵硬。
  「嗯,那已經是妳的東西了。」
  「(拜託別那麼認真!害我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阿爾覺得害羞而將臉撇開,不過他還是偷偷觀察夏蓉的反應。
  沙沙……打開……
  「……喔~~~~」
  小盒子裡裝著一枚銀製髮飾。
  飾品上面只雕著三根羽毛,造型相當樸素。
  在羽毛根部鑲著小小的寶石,是帶有微量魔力的原石,相傳能夠替人實現心願。
  「喔〜……嗯〜……」
  夏蓉拿起髮飾不斷來回端詳,喜悅地瞇起雙眼。
  「我先聲明一下,這可不是從之前那間攤販買來的便宜貨喔!」
  撇過頭去的阿爾粗魯地說。
  阿爾並沒有撒謊,這髮飾是他前往印象中手工最好的飾品店,並猶豫了超過三個小時才買下的。
  該名工匠當然也聽說過那則傳聞,起初露出很勉強的模樣,但經過阿爾苦苦哀求,才終於點頭答應賣給他。
  「雖然材質比芙蕾雅所產的白銀差了一點,不過飾品上施加了三層魔法,不容易損壞。」
  阿爾考量到夏蓉的個性與舉止,才特地挑選強調耐用與樸實美的上等貨。
  「嗯〜以你的品味來說,這禮物挑選得不錯嘛。」
  「嗯,其實我也猶豫過要不要送妳烤全牛。」
  看著阿爾露出苦笑,夏蓉邊回答「聽起來也挺吸引人的呢」,邊輕輕地將髮飾別在頭髮上。
  「……如何?」
  夏蓉臉頰染上一抹微暈,眼神顯得有些不安——
  「嗯,那個……很適合妳喔。」
  阿爾盯著她,覺得自己還挺有眼光,但他忽然感到無比害羞,因此迅速地將視線移開,只說出簡短的讚美。
  「呵呵呵……謝謝你喔。」
  看著臉頰泛紅的夏蓉,阿爾第一次感覺到她是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子。
  雖然只剩下數個小時,他們仍共度了一段既熱鬧又悠閒的時光。
  阿爾一想到這或許是與夏蓉相處的最後機會,心中的落寞不可言喻,不過若是太貪心反而會失去更多,他有過多次經驗,因此覺得這樣就足夠了。


  離別的時刻就此到來。
  瞭望兵在看見領頭、身穿鮮紅色鎧甲的騎士後,大聲宣告芙蕾雅國馬車到來之事。
  「……那麼,我走囉。」
  夏蓉身上穿著與當初來訪時相同的鮮紅色禮服,笑容卻比那時柔和許多。
  梳理整齊的紅髮上,別著阿爾送她的髮飾。
  也不知是不是陽光反射的關係,即使夏蓉面帶微笑,但阿爾總覺得她的眼眶比平常濕潤。
  看著這樣的夏蓉,阿爾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確實地露出笑容。
  「雖然時間很短,不過我過得很開心,就連那場約會也……下次妳就別再接受什麼暗殺任務,單純地來這裡玩吧!」
  「……嗯。」
  即便明白這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心願……不對,夏蓉不願這麼想,她將手放在胸口,彷彿想把阿爾這番話烙印在心底般閉上雙眼,輕輕地點了頭。
  「我走了……」
  對於面對離別如此不捨的自己,夏蓉不知如何是好,更不清楚要用什麼表情道別,所以搭上馬車時,她沒有舉起也沒有放下手,只在胸口處輕輕地揮動。
  「啊……」
  阿爾認為「保重」一詞太過寂寞,但他又說不出「再會」,結果直到馬車駛離都想不出適合的言詞,只能無聲地目送夏蓉離去。
  「阿爾陛下。」
  即使已經看不見馬車,阿爾依然站在原地,莉莉希雅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怎麼了嗎?」
  阿爾勉強裝出一臉平靜,不願顯露內心動搖,莉莉希雅以較為柔和的語氣說:
  「阿爾陛下,我們已經抓到在城鎮裡散播流言的間諜了。」
  「咦!?是真的嗎!」
  在聽見這個消息之後,即使是阿爾也難以保持冷靜。
  他沒想到居然如此輕易就逮到應當是帝國間諜的那群旅人。
  「雖然以下的情報尚未獲得證實……」
  表情顯得既猶豫又困惑的莉莉希雅,簡潔地報告來自帝國間諜的情報。
  「妳說波兒雀被囚禁在拉波納嗎!?」
  先不提賈姆卡對奴隸抱持什麼想法,不過這下子總算能夠明白他為何會出手暗殺阿爾。
  「哎呀哎呀,看來敵方是以波兒雀為人質來威脅賈姆卡呢。」
  阿爾對一臉平和的瑟希莉亞點了點頭,臉上表情依然十分凝重。
  他當然很想立刻派人前往營救兩人……
  「……我覺得……是……陷阱。」
  一直保持沉默的菲娜,在聽見莉莉希雅的報告之後小聲地說。
  「我也這麼認為,無論是這麼快就抓到帝國的間諜,還是如此輕易就供出波兒雀被抓的情報,應該都是為了把我引誘至拉波納的陷阱吧。」
  阿爾苦笑著說。
  「……但是……你只能……中這個陷阱……」
  阿爾聞言,默默地點頭。
  若不加緊腳步,無論是波兒雀或行蹤不明的賈姆卡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莉莉希雅,讓但丁召集所有士兵,命令他調派最低限度的士兵留守城堡後,立刻進軍拉波納營救波兒雀……或許到時也需要拯救賈姆卡。」
  阿爾的表情煎熬萬分,在說出亞爾托斯軍副官的名字同時下令出兵。
  「(話說回來……)」
  阿爾陷入沉思。
  無論是賈姆卡的事情或城鎮裡的流言,都是為了癱瘓亞爾托斯的國政,引誘阿爾跳進無法逃避的陷阱。
  「沒想到帝國對我的評價居然這麼高呢。」
  阿爾喃喃自語。
  事實上,即使亞爾托斯城內有三名舞姬,但是對於一個小國來說,對方所使出的計策未免太過繁瑣了。
  「就算如此,我依然得盡力而為。」
  阿爾不捨地瞥了一眼夏蓉離去的方向,轉身看著瑟希莉亞與菲娜。
  「皇姊,菲娜,不好意思有事情想麻煩妳們。」
  「哎呀哎呀,只要是阿爾的請求,我什麼都辦得到喔!」
  「……賢妻會為夫君鞠躬盡瘁。」
  面對表情認真的阿爾,兩人皆以滿面的笑容回應(菲娜的笑容當然有些微妙)。
  「那個……阿爾陛下。」
  阿爾聽見意料之外的聲音,回頭望去,發現莉莉希雅還站在原地。
  「莉莉希雅?妳怎麼還在這裡?趕快去通知但……」
  他話只說到一半。
  「(總覺得與平日溫柔婉約的莉莉希雅不太一樣。)」
  因為他突然有這種感覺。
  雖然阿爾說不出莉莉希雅有哪裡不對勁,雖然此刻的她乍看之下與平時無異,表情卻莫名妖豔又嫵媚,不斷勾起阿爾身為男性的慾望。
  「阿爾陛下,如果屬下有個方法能夠突破眼前的困境……您打算怎麼做呢?」
  有別於平日柔順的態度,莉莉希雅露出略顯挑釁的姿態——
  「……說來聽聽吧。」
  阿爾稍作思考之後點頭應允。
  「(目前的情況四面楚歌,不管要採取多麼胡來的計畫,我都想保護這個國家。)」
  「屬下明白了,那麼……」
  這位女僕明明是從父親那代在城內服侍至今,現在卻顯露彷彿已等待上千年的表情緩緩道來。
  她的話令阿爾再也沒有餘裕感傷夏蓉的離開。
  那是個遠超乎阿爾想像,跟古老傳說十分相似的解決方法。

  3

  「這裡是……」
  阿爾皺起眉頭。
  這條被遺忘許久,通往地底下的石階迴廊,霉味重到讓人難以正常呼吸,十分髒亂。
  唯一的照明只剩手中的提燈,阿爾跟著莉莉希雅走在這條彷彿通往地獄的細長迴廊上。
  「您是否願意向沉睡於此城地下的魔王借用力量呢?」
  莉莉希雅向阿爾如此提議後,便帶著阿爾前往唯獨王族才知曉的地下室。
  雖然瑟希莉亞與菲娜主動表示想一起過來,但莉莉希雅的態度驟變,堅決不准其他人同行,因此他們兩個單獨來到這裡。
  「阿爾陛下應該有聽說過,魔王在數百年前降臨於此的傳說吧?」
  原先不管阿爾如何提問,莉莉希雅都一直保持沉默,這時卻忽然開口。
  「當然,因為魔王被封印於此處,所以我們王族世世代代都肩負監視的使命。」
  「呵呵,這句話其實與事實略有出入。」
  阿爾自信滿滿地說出答案,卻換來莉莉希雅略顯嘲諷的眼神。
  「那事實又是怎樣!」
  莉莉希雅的態度讓阿爾有些不悅,說話的語氣也不禁跟著加重。
  「您……想知道真相嗎?」
  莉莉希雅沒有將阿爾的態度放在心上,只是露出賊笑。
  「妳到底是什麼人!?」
  阿爾停下走下階梯的腳步,同時伸手摸向插在腰際上的護身用短劍,打算藉此威嚇她。
  「啊哈!?沒用的!就算您露出這麼凶狠的表情,但憑那麼弱小的武器根本無法傷我分毫喔!」
  莉莉希雅彷彿打從心底感到愉悅,露出詭異的笑容。
  看著她似乎只為了鄙視他人而露出的笑臉,阿爾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怒火時——
  「到囉♪」
  在阿爾採取行動前,兩人抵達最底層。
  「這是……」
  此刻的阿爾震驚到將滿腔憤怒全數拋諸腦後。
  眼前有一扇巨大門扉,幾乎能讓巨人輕鬆通行。
  那扇門不僅看不出來是使用何種材質製成……上頭還有一對鐮刀——看起來比死神所持更加巨大,以交錯的方式鑲嵌於其中……原本似乎是如此。
  不過,鑲嵌於門上的大鐮刀目前只有一把。
  另一把跑哪去了?
  雖然阿爾的腦中浮現出這個疑問,但他決定等等再說。
  「(難道魔王就封印在這裡嗎?)」
  就算無人回答,阿爾的身體也告訴他——魔王就在門扉的後方。
  應當已經被徹底封印的門,彷彿為了證明阿爾的感受般,不斷滲漏駭人的魔力。
  自己感受到的是冷?還是熱呢?
  阿爾的臉頰上不斷有汗水流過,身體與牙根卻不停發顫。
  「阿爾陛下,在這裡!您還是老樣子那麼遲鈍呢。」
  莉莉希雅完全無視阿爾的感受,轉眼間站到門前,泰然自若地說出可能因侮辱君王慘遭砍頭的言論。
  「好啦好啦,您趕快過來,展現出身為容器的證明吧!」
  她在門前朝阿爾招了招手。
  「身為容器的證明?」
  然而,阿爾的本能發出警告,現在並非在意那種話的時候……不,是沒有解釋那種事的餘裕。
  「莉莉希雅,妳究竟是誰!?」
  莉莉希雅聽見與先前相同的提問後,顯得更加喜悅。
  「我是莉莉希雅,發誓效忠於魔王陛下的魅魔。從數百年前開始,一直協助這個國家的國王,尋找能夠復活魔王陛下之容器的魔族。」
  甚至還以平淡無奇的口吻說出如此驚人的事實。
  「咦!?妳是魔族嗎?」
  雖然阿爾原本就對於從父親那代就服侍至今,卻未曾變老(嚴格說來外表毫變化)的女僕長感到很不可思議,卻萬萬沒想到莉莉希雅是魔族……
  多虧目前的狀況過於異常,阿爾沒有太過慌亂,反倒坦率地接受了這個說詞。
  「所以我與此國的歷代君王們,一直致力於讓魔王陛下復活!但當我們發現容器終於誕生之後,令尊居然說『夠了,放棄復活魔王吧』……」
  莉莉希雅毫不掩飾內心憤怒,大聲地說道。
  「由於我無法與令尊的魔力抗衡,至今才會繼續扮演女僕……是這麼稱呼吧?像這樣一直照顧你們,不過這一切終將在今天畫下句點!」
  下個瞬間,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阿爾陛下,您就趕快借用魔王陛下的力量擊敗帝國,再將自己奉獻給魔王陛下,征服這片大陸……不對,征服這個世界吧!」
  莉莉希雅理所當然般地說出心底話。
  「(亞爾托斯的歷代君王都在暗中協助魔王復活嗎?但老爸卻反對?)」
  阿爾腦中一片混亂,低下頭去,用手指揉著額角。莉莉希雅見狀,漾起邪笑說:
  「雖然魔王陛下不知為何似乎只能使出一半的力量,即使如此,與戰女神對戰時一半的力量,依然比七名舞姬強上好幾倍。」
  她以誘惑人心的口吻繼續說:
  「而且因為只有一半的力量,所以影響宿主的程度也會減半,或許阿爾陛下有辦法駕馭魔王的力量喔?」
  「(讓魔王的力量進入體內……)」
  莉莉希雅展露妖豔的笑容,以更加蠱惑人心的言詞誘惑阿爾。
  「來吧來吧,讓我們趕快解開封印吧!」
  「(只要向前走去,我就能夠得到……足以保護所有人的力量……)」
  阿爾跨出一步、兩步。
  他彷彿被人奪去心智,搖搖晃晃地朝莉莉希雅面前那扇門走去。
  「來吧,阿爾陛下,快過來吧!」
  笑得十分嫵媚的莉莉希雅,宛如地獄的引路人,催促阿爾取得魔王之力。
  阿爾卻毫無預兆地遠離門扉。
  「咦!這是為什麼?您為何反悔了呢!?」
  「莉莉希雅,當初服侍國王的女性們,對於打倒成為魔王的國王,感到高興嗎?」
  阿爾把莉莉希雅的氣話當成耳邊風,忽然問了這個問題。
  「什麼?您為何會一臉正經地詢問如此無聊的問題呢?她們當時看起來的確算不上欣喜,大概是因為她們十分敬愛國王吧……喂,現在不是聊這種事情的時候吧!」
  或許是長年身為女僕,莉莉希雅反射性地回答問題,不過回過神後,她不滿地鼓起雙頰,連忙把話題拉回來。
  「……說得也是,肯定笑不出來吧……」
  徹底遠離門扉的阿爾輕輕嘆了口氣,接著轉頭看向莉莉西亞。
  「因此我決定憑自己的力量突破眼前的難關。」
  他以凜然的態度斬釘截鐵地說。
  「什麼?您在胡說什麼!光憑您肯定辦不到啊!」
  「又沒真的做過,妳怎能肯定我辦不到呢?而且我不想看見關心我的人,因為我被魔王奪去身體而哀傷的模樣。」
  阿爾溫柔地勾起嘴角,好像已經做出覺悟。此刻,浮現在他腦海中的人究竟是誰?
  「總之我想挑戰看看。謝謝妳,莉莉希雅,雖然妳特地提出辦法,但我決定憑自己的力量試試看!」
  阿爾似乎想通了什麼,不知不覺間,他不畏懼從門後溢洩的魔力。
  他不再覺得熱或冷,身體也不繼續發抖。
  「(難道我已經習慣這股駭人的魔力了嗎?)」
  看著陷入思考的阿爾,莉莉希雅嘆了口氣,垂下肩膀小聲地說道。
  「唉,沒辦法了。我乃是魔王陛下最忠心的僕人,說什麼也不能出手害身為容器的您,因此無法以武力逼您就範。」
  感到掃興的莉莉希雅,竟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鑲崁於門上的巨大鐮刀卸下,拿在手上。
  「嗅?奇怪?妳用了什麼魔法嗎?」
  鐮刀在阿爾面前發出光芒。
  那把鐮刀無論握柄或刀刃都是黑色,在光源的照映下,不斷散發出詭異的紅黑色光芒。
  「阿爾陛下,請您至少攜帶這把鐮刀來防身。」
  「像這種從封印魔王的門扉上取下的東西……感覺上就只是哪來的詛咒道具吧!?」
  話雖如此,這卻是從阿爾小時候就照顧他至今的莉莉希雅的請求。
  「請放心,這東西不會給您帶來詛咒的。」
  在莉莉希雅的勸說下,阿爾膽戰心驚地伸手握住鐮刀。
  確實只是一把普通鐮刀。
  「只要不使用,帶在身上應該就不要緊吧?」
  阿爾不甘不願地把鐮刀扛在背上。
  「謝謝您,阿爾陛下。由於我不能離開魔王陛下所在的這座城堡,因此不能提供您任何協助,但我會默默為您祈福的。」
  看著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畢恭畢敬地向自己鞠躬的莉莉希雅——
  「(她禱告的對象該不會是魔王吧!?)」
  阿爾不禁冒出這種想法。
  「謝謝妳,莉莉希雅。那麼,我去去就回來!」
  他沿著原本的階梯跑了上去。




  「算了,這次就先這樣吧,反正也已經完成了第一階段……」
  莉莉希雅目送漸行遠去的阿爾,臉上露出妖豔的笑容。


  在送走夏蓉,於封印之門前知曉莉莉希雅真面目的隔天早上。
  經過不眠不休的準備,以及快馬加鞭的急行軍後,阿爾率領兩千名亞爾托斯士兵,來到距離拉波納僅僅幾公里之處。
  自治商業都市•拉波納。
  這是一座由被稱為商業之神•富豪札哈姆,以及與他志同道合的商人們攜手打造,與沙布黛拉齊名的商業都市。
  經過一百年的發展,此處興盛到被世人評為什麼都買得到的都市。
  這裡當然也有萬全的對策應付盜賊。除城鎮周圍興建了高聳的石牆外,甚至擁有已達小國軍隊規模(與亞爾托斯不相上下)的私兵。
  雖然過去曾數次遭到鄰國侵略,但他們會關上四面城門暫時鎖國。
  期間則會針對侵略國施行經濟制裁(加盟拉波納的所有商人,停止跟侵略國進行交易),成功透過拉波納獨有的戰術擊退敵軍。
  然而,拉波納這次根本來不及採取經濟制裁,僅僅一天就被納入帝國的版圖中。
  就像是證明這個事實般,平時讓商人通行的四道鋼製城門完全關閉,城牆上飄揚著帝國的軍旗。
  「哎呀哎呀,果然是圈套。」
  瑟希莉亞的臉上掛著毫無危機感的微笑。
  帝國軍一直等著阿爾等人上門,前線站立幾十名異形兵,以及五千名由騎兵與步兵所組成的帝國軍。
  因連夜急行疲憊不堪,又受到阿爾的傳聞影響,總兵力只有兩千人的亞爾托斯軍無論在人數或士氣,都輸對方一大截。
  明明正面臨戰火一觸即發的狀況,瑟希莉亞卻不知為何喜形於色。
  她的心情看起來好到隨時會哼起歌,接著伸手摸向身上的長袍。
  「皇姊,就算要使出【叛神行為】,也不必將身上的長袍脫下來吧?」
  「哎呀哎呀,對耶……太可惜了。」
  他們正處於敵軍戰力高出我方兩倍以上的劣勢,姊姊居然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阿爾不禁感到佩服。
  不過平常阿爾對這類發言都會一笑置之——
  「而且,我想盡可能地不使出【叛神行為】。就算不依賴那種詭異的力量,我也會打贏!」
  此時,臉上卻毫無笑意。
  阿爾從地下室回來後,瑟希莉亞與菲娜都沒有問任何事。
  她們似乎正等著阿爾主動開口,但阿爾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解釋太多只會增加混亂,所以直到現在都三緘其口。
  「阿爾……」
  對正思索此事的阿爾,瑟希莉亞以擔憂的語氣呼喚他。
  「有什麼事嗎?皇姊……呃!?」
  阿爾皺著眉一轉過頭,姊姊的臉就在眼前。
  「阿爾。」
  瑟希莉亞像是在對待貴重物品般,用雙手捧住寶貝弟弟的臉頰——
  「阿爾……別把自己逼得這麼緊,你可是亞爾托斯的國王,也是在場士兵的指揮官。」
  她以凜然的語氣在阿爾耳邊說道。
  看著瑟希莉亞的藍色眼眸,阿爾總覺得心中的焦慮被她看穿。
  「(唉,無論經過多久,我果然還是贏不了皇姊。)」
  為了使自己冷靜,他苦笑的同時,也將悶在胸中的無形壓力隨著吐氣一起宣洩出來。
  然後正面接受姊姊的視線——
  「皇姊,我想盡早救出賈姆卡跟波兒雀。」
  他用手環著瑟希莉亞的腰,說出老實得近乎愚昧的想法。
  瑟希莉亞看著自己的寶貝弟弟,微笑更勝以往耀眼。
  「為朋友著想的心確實很重要,但今天非得由你親自領軍,若你心浮氣躁,士兵們也會受到影響喔。」
  她溫柔地叮嚀。
  「我跟蕾絲菲娜小姐都在這裡,所以你只要放鬆心情,儘管放手去做。」
  阿爾閉起雙眼,將姊姊溫柔的提點刻在心上。
  「我明白了,皇姊,另外……很抱歉老是給妳添……」
  瑟希莉亞伸出食指貼在阿爾的嘴唇上,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阿爾,這種時候不該道歉吧?」
  面對瑟希莉亞一臉淘氣地出言糾正,阿爾先是顯得很不好意思——
  「真的非常謝謝妳,皇姊。」
  接著露出笨拙的笑臉如此回答的瞬間——

  碰!

  阿爾的坐騎因突如其來的爆炸顯得焦躁不安,緊接著傳來士兵們鋪天蓋地的怒吼聲。
  「可惡!已經開始了嗎!?」
  阿爾下意識地朝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哎呀哎呀,難得氣氛這麼好……」
  瑟希莉亞語帶遺憾地說道,並重新握好手中的錫杖,做好戰鬥準備。
  「皇姊、菲娜,到時就拜託妳們了。」
  「哎呀哎呀,放心地交給我吧!」
  「……收到。」
  兩位舞姬將馬首對準異形兵,策馬一口氣衝出去。
  「哎呀哎呀,亞爾托斯的舞姬•瑟希莉亞出征囉!」
  「……沙布黛拉的舞姬•蕾絲菲娜……在此!」
  身為舞姬的瑟希莉亞與菲娜,此時正朝著帝國的軍隊直奔而去。
  「那麼,我也得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阿爾目送兩位舞姬,騎馬前進到亞爾托斯士兵們前方。
  雖然士兵們看向自己的眼神算不上友善,不過他也沒時間擔心這些。
  阿爾做好覺悟,將一大口氣吸入肺中,對士兵們大吼。
  「勇敢的亞爾托斯士兵們!展現你們真正實力的時候到了!」
  他以流利的口吻,一字不差地將賈姆卡之前準備好用來激勵士氣的台詞,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
  「「…………」」
  士兵們卻沒有什麼反應。
  「敵軍是我方的兩倍!但我們依然擁有戰勝的手段!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
  現場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回應。
  「(……糟糕,反應好冷淡。)」
  阿爾裝作忽略流下的冷汗,喊出原本應該要由士兵們說出的答案。
  「就是我們的團結!還有對於同伴的信心!」
  士兵們應當都有聽見阿爾聲嘶力竭的吶喊,卻沒有任何人做出反應。
  阿爾明白想要打贏戰爭,需要比對方更強的戰力、充足的糧食,以及地形優勢等等。
  然而,此刻的亞爾托斯根本沒能滿足任何一項條件。
  倘若依然想取得勝利,就需要近乎卑鄙的計謀與團結的士氣,缺一不可。
  「怎麼啦!?我們至今已經多次戰勝人數高出己方好幾倍的敵軍吧?」
  阿爾使盡全力大聲吶喊,不過現場沒有任何一名士兵抬頭看向他。
  「……我們哪有辦法打贏那樣的怪物啊。」
  即便阿爾想鼓舞大家的士氣,傳來的卻是士兵們的喪氣話。
  「就、就是說啊!我根本沒聽說是要面對這樣的敵人!」
  「如果你想打仗,就用身上的魔王之力去打就好啦!」
  在此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士兵們,此刻彷彿潰堤般接二連三地表達不滿,亞爾托斯軍轉眼成了一群烏合之眾。
  「喂,快冷靜下來!這樣只會讓敵軍有機可……」
  大概是說服士兵比想像中花了更多時間。
  阿爾眼角餘光掃到異形兵的身影。
  「……阿爾,抱歉……漏網之魚跑過去了。」
  雖然菲娜的語調很平淡,不過言語間帶有一絲焦慮。
  從菲娜手下溜走的幾名異形兵,正迅速地朝阿爾這邊衝了過來。
  即便她已經十分驍勇善戰,但敵軍數量多到光憑一人根本應付不來。
  阿爾很想趕緊重整態勢前往救援——
  「嗚哇!敵軍衝過來啦!」
  一名士兵看見異形兵之後大叫,所有士兵轉眼間陷入恐懼之中。
  「冷靜下來!重新列隊!只要努力堅守……」
  帝國士兵從異形兵背後發射出無數的火球,淹沒阿爾奮力的呼喊。
  「快……快逃啊!」
  在恐懼的驅使之下,亞爾托斯士兵們爭先恐後地逃離現場。
  「不行!別隨意背對敵人!」
  阿爾明知士兵們聽不進去,仍然大聲下令,還將左手伸向逐漸飛來的火球——

  轟!

  阿爾的手掌忽然釋放出漆黑的魔力,剎那間吞沒所有火球。
  「咦!是我?這是我做的嗎?」
  他不禁盯著自己的左手。
  「(去過那個地下室,因而強化了我體內的魔王之力?)」
  阿爾只想得到這個理由。
  「……好,先別濫用這股力量吧。」
  他在感到有些困惑的同時,瞇起雙眼看向背上的大鐮刀。
  鐮刀自然不會回答他的疑問。
  阿爾暗自在心中發誓,要謹慎地避免使用這把鐮刀。
  「不准傷害我的國民!」
  阿爾拔劍向異形兵揮去。
  鏘啷!
  他一劍砍在宛如岩石的異形兵身上,但長劍發出清脆的聲響,當場斷成兩半。
  「喂喂,這傢伙也太硬了吧!」
  當阿爾僵笑時,異形兵朝他高高舉起粗壯的手臂。
  手中的長劍成了一塊廢鐵,而且也沒時間拔出備用長劍。
  就在此時,阿爾眼角閃過一道黑光,定睛一看後——
  「唔!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打破剛才的誓言……」
  對著朝自己破風而來的巨大手臂,阿爾從背後抽出鐮刀迎擊。

  唰!

  下個瞬間,異形兵的手臂宛如奶油般被一刀切開,有如樹幹粗壯的手臂,硬生生地落在阿爾的坐騎邊,發出一聲巨響。
  「嗚嘎〜〜!」
  異形兵痛苦慘叫,阿爾趁機揮動鐮刀砍向異形兵的腿部——
  「嗚啊!」
  同時一腳踹倒異形兵。
  「這護身符根本是犯規嘛!」
  阿爾盯著手上的鐮刀。
  比起順利撿回一命的安心,阿爾反而對於鐮刀的破壞力感到一陣惡寒。
  「嗚哇啊!敵軍使出魔法攻擊了!」
  阿爾愕然地想著自己是否已被魔王看上時,背後忽然傳來士兵們的慘叫。
  他甩了甩頭,拋開這個可怕的想像,並看向聲音的來源——火球橫空飛來,襲向來不及逃跑的士兵。
  至於火球的數量……多到難以計數。
  「右邊!快往右邊逃!」
  阿爾立刻對迷惘的士兵下達指示,但陷入混亂的士兵根本聽不進去。
  飛來的火球多不勝數。
  「唔,沒辦法了……大家快趴下!」
  阿爾再次將力量凝聚於左手,然而——
  「……冰球。」
  一道熟悉的聲音早一步傳入他耳中。
  下個瞬間,襲向亞爾托斯軍的無數火球,被一顆竄進視野的特大號冰球撞散、彈開、吞噬殆盡。
  「……阿爾,沒事吧?」
  菲娜一邊以五花八門的魔法牽制異形兵,一邊策馬來到阿爾身邊。
  雖然沒有看見瑟希莉亞的身影,不過她似乎正照著計畫行動。
  「啊、嗯,謝啦,菲娜。」
  相較於一臉安心的阿爾,菲娜的表情仍十分嚴肅。
  「……不可大意……戰鬥正要開始。」
  菲娜將馬首轉向至另外一邊,對往自己衝過來的異形兵射出閃電。
  「……雷擊。」
  劈啪劈啪的聲音響起,雷電發出,跑向這裡的三名異形兵中,其中一名巨大異形兵被直接擊中。
  「嗚嘎嘎嘎嘎嘎嘎嘎!」
  異形兵發出類似慘叫的怪聲,倒了下來。
  「……放心,他沒死……大概吧。」
  菲娜朝下個目標射出雷擊,不太有自信地說道。
  然而,下個瞬間,該名異形兵彷彿毫髮無傷般地重新起身,並繼續朝阿爾他們前進。
  「這群傢伙有多耐打啊!」
  阿爾將削鐵如泥的鐮刀刃部朝向自己,以握柄的部分捶打直撲而來的異形兵。
  菲娜立刻施展冰魔法——
  「……冰塊。」
  轟向被鐮刀握柄重擊到步履蹣跚的異形兵,藉由冰凍雙腿讓異形兵無法動彈。
  「……這個冰塊,不是一般攻擊……就能瓦解。」
  雖然菲娜露出些許得意的模樣,但這種做法只能讓一名異形兵失去行動能力,終究無法阻止對方的進擊。
  「(該怎麼辦才好?)」
  雖然阿爾想負責殿後讓士兵逃跑,但逐一冰凍敵兵雙腳太花時間。
  「假如可以讓敵兵排成一列,就能夠依序把對方凍成冰塊……!!」
  阿爾在喃喃自語時忽然得到一個靈感!
  他似乎想出什麼辦法,迅速來到菲娜的身邊。
  「菲娜,妳還記得在我房裡製造出一道冰牆的事嗎?」
  「……我絕對不會忘記與阿爾的回憶,而且……那是……我擅長的魔法之一。」
  「好,那就請妳在我背後製造出冰牆,除了夠高以外,還要盡可能拉長距離,妳辦得到嗎?」
  聽見阿爾的指示後,菲娜立刻豎起大拇指回道。
  「……冰的硬度要能媲美城牆……如同你的期望……無論要多長都行!」
  「好,那就麻煩妳在亞爾托斯軍與帝國軍之間變出一道冰牆吧!」
  「…………收到。」
  菲娜似乎明白了阿爾的用意,點頭回應後,開始提升魔力。
  「……冰牆。」
  如阿爾提出的要求,冰牆不光橫斷整片戰場,甚至延伸到平原的另一端。
  帝國軍與亞爾托斯軍之間出現一道壯觀的冰牆,不過阿爾和菲娜也被封在敵軍的團團包圍之下。
  「……阿爾……這樣就行了嗎?」
  菲娜的語氣聽起來與其說是做好覺悟,反而有些愉悅。
  「抱歉,菲娜,若情況危急,妳儘管丟下我逃走。可是直到亞爾托斯的士兵撤離前,希望妳能夠暫時陪伴在我身邊!」
  看著阿爾一邊說出這樣的請求,一邊以鐮刀砍落飛來的箭矢,菲娜歪著頭說:
  「……陪伴在你身邊?我已經是阿爾的……新娘子,直到你成為昏君之前……我都會陪伴你至最後一刻,所以……不必那麼見外。」
  明明已經習慣被她稱為昏君,但阿爾還是不懂為何菲娜要為自己付出那麼多,他腦中此刻竟想著如此無關緊要的事。
  不過阿爾此時也只能接受對方好意。
  「抱歉……不對,謝謝妳,菲娜。」
  阿爾擠出飽含謝意的笑容。
  「……嗯♪」
  菲娜對阿爾露出的表情,儘管只有一點,卻比平常更加溫柔。
  她接著轉身背對阿爾,在周圍設下無數魔法陣。
  「……就讓你們瞧瞧昏君的新娘•菲娜……認真起來時的實力!」
  眼前的每個魔法陣都出現一頭猙獰的魔獸,看上去迫不及待地想掙脫枷鎖。
  「……去吧!」
  當菲娜彈了下指時,從枷鎖中被釋放的魔法隨即朝目標直撲而去。
  火、冰、雷數種異色魔獸,接二連三將異形兵燒毀、凍結或使之觸電。
  「……這下子應該暫時不要緊。」
  「謝啦,菲娜。那麼,身為昏君的我也得好好加油才行。」
  阿爾下馬之後,迅速取下馬背上的袋子。
  「這是亞爾托斯暗中製作、利用火藥製成的試作型武器,通稱爆筒。」
  他一臉得意地把此物展示在菲娜面前。
  「……爆筒?」
  菲娜不解地歪頭。
  被稱為爆筒的武器,看起來是個與杯子差不多大的竹筒。中央處插上一根細長的木棒,旁邊孤零零地繫了一條繩索。
  袋子裡裝滿爆筒。
  「用法是……不對,我直接用給妳看比較快。菲娜,拜託妳掩護我一下。」
  阿爾開口說話的同時,逐一把爆筒插的木棒在地上。
  菲娜依照指示,在阿爾進行作業的期間,攔截飛來的魔法與箭矢。
  「好,設置完成。菲娜,麻煩妳把位在側面的導火線點火!」
  阿爾將十幾根爆筒插在地上,在如此吩咐菲娜的同時,自己也動手點火。
  「……收到。」
  菲娜瓦解一顆飛來的雷球,開始點火時——
  咻!
  伴隨一陣尖銳的聲響,爆筒以驚人的速度一飛衝天。
  「……呀!」
  菲娜被這股聲音嚇得停下動作。
  「放心!這東西不會對我們造成傷害!妳儘管點火就好!」
  「…………書上寫到……理想的賢妻……會深信夫君的話……並且全心全意地服從對方。」
  她看了阿爾一眼喃喃自語,重新投入點火的工作中。
  接二連三發射出去的爆筒,在半空中飛升幾秒後突然失去衝力,逐一落向地面。
  目標正是異形兵身後的帝國兵。
  碰!碰咻!碰碰碰!
  輕快的爆炸聲傳來。
  「咦!?這是什麼!」
  在原以為必是安全範圍的帝國兵本隊附近,接連發出爆破聲響。
  「風啊!」
  阿爾唱初級風魔法。
  「走著瞧吧,看我讓你們被自己放出的謠言嚇個半死!」
  下個瞬間,阿爾的身體周圍環繞徐徐微風。
  「喂,你們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位在遠方的帝國士兵們對阿爾傳來的聲音有些驚異。
  阿爾確認自己的聲音傳到帝國軍之後,以有些裝模作樣的語氣說:
  「給我聽好!帝國的士兵們!我的名字叫做阿爾諾亞,也是被你們稱為魔王的人!現在,我將透過暗黑魔力,賜予你們真正的恐懼!」
  阿爾的語調聽起來像是哪來的人偶劇。
  若有人在鎮上做出這種發言,不是遭人嘲笑就是被移送教會吧。
  然而,雖說是安全範圍,但終究是戰場。
  前所未見的武器,以及不知從何處傳來、疑似魔王的聲音。
  光憑這些要素,便足以造成混亂。
  「騙人的吧?難道魔王真的復活了?」
  「而且還有舞姬為魔王效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出阿爾所料,帝國兵陷入一片恐慌……
  「別怕!那不是魔法!只是用火藥製造,名為爆筒的武器,根本沒有什麼殺傷力。而且我們還有指揮官閣下給予的異形兵不是嗎!?即便對手是魔王也不足為懼!」
  帝國兵們在聽見這聲大喝後,剛才的混亂場面彷彿作夢般,所有人迅速冷靜下來。
  發出聲音的人,站在看似指揮官的將領身旁,阿爾對這聲音並不陌生。
  「賈姆卡……」
  即便從遠處眺望,阿爾也清楚知道對方是誰,自己十分熟悉的男子,身上卻穿著陌生的帝國鎧甲。
  「使用魔法把爆筒轟下來。為了避免對方繼續耍小聰明,所有人拿起手中的弓箭……集中瞄準亞爾托斯王!」
  在風魔法的作用下,阿爾不想聽見的話傳入他的耳裡。
  「賈姆卡……嗯?」
  阿爾緊盯著賈姆卡,發現他身邊的敵軍指揮官手上,正拿著一顆拳頭大的藍色水晶。
  指揮官拿著水晶左右揮動,下達了什麼指示。
  「(難道說……)」
  雖然阿爾似乎想到了什麼,但目前沒有餘力將想法付諸實行。
  因為箭矢宛如下雨般,從半空中落向他們。
  「菲娜!快退後!」
  阿爾為了把菲娜護在身後,站上前去,以鐮刀劈開飛來的箭矢。
  「唔!數量太多了!」
  箭矢數量是剛才的兩倍。
  其中有一支箭矢成了漏網之魚,直直朝正在凝聚魔力而毫無防備的菲娜射了過去。
  「菲娜!危險!唔……!」
  阿爾反射性地伸出左手,箭矢硬生生貫穿他的手掌。
  「……阿爾!」
  菲娜隨即施展出紅蓮之火,將從天而降的幾十支箭矢在半空中全數燒盡。
  「這點小傷不要緊……呃,咦!?傷口已經痊癒了?」
  阿爾忍痛把箭矢拔出來後,傷口在轉眼間完全癒合,只剩下斑斑血跡。
  「(這也是魔王的力量嗎?我的身體究竟變成怎樣了?)」
  「重裝步兵,前進!」
  這陣聲音打斷阿爾的思緒,帝國果然不會給讓阿爾等人喘息或是思考的機會。
  面對敵軍本隊的阿爾面前,是極有紀律地成排站立、身穿厚重鎧甲的帝國兵。
  該說真不愧是賈姆卡嗎?他準確預測到阿爾的行動。
  「(只要摧毀掉理應是操控異形兵的水晶,逮住敵軍的指揮官,就能夠結束這場戰爭。)」
  這種幾乎稱不上是戰術的魯莽行徑被看穿,阿爾自嘲地歪嘴。阻擋在前的重裝步兵手持與他們身高差不多的大盾,組成一道銅牆鐵壁。
  「給我滾開————!」
  阿爾看著眼前光景,打算透過手中鐮刀撥開其中一面大盾——

  唰!

  「咦?」
  大盾宛如紙片般被阿爾的鐮刀砍成兩半。
  「這是什麼鬼鐮刀啊!再銳利也該有個限度吧!」
  彷彿揮空般,阿爾失去平衡的同時開口大叫。但是帝國兵們可不會錯失這個進攻機會。
  「長槍隊!」
  賈姆卡預料阿爾會越過重裝步兵的防線,早已安排好長槍隊在第二線待命。
  長槍穿過重裝步兵之間的縫隙向阿爾展開強力突刺。
  「居然以這麼盛大的方式來歡迎我啊!」
  阿爾以手中鐮刀輕鬆斬斷刺來的槍尖——
  「嗚啊!」
  有一根長槍躲過鐮刀的斬擊,刺在阿爾肩頭。
  「唔……別以為這點程度的攻擊就能夠阻止我!」
  阿爾大吼一聲,握住刺在肩頭上的長槍使勁往後拉,再以鐮刀握柄重擊持槍者後,硬把長槍拔出來。
  「……危險!」
  阿爾聽見聲音的同時,身旁立刻飛來一顆冰球。
  菲娜使用魔法打飛從背後襲向阿爾的敵兵。
  「(謝啦,菲娜。)」
  阿爾以眼神向菲娜道謝,繼續揮動鐮刀。
  雖然他只用握柄部分毆打敵兵,遭到攻擊的敵兵卻彷彿被奪去生氣般,紛紛疲憊不堪地跪倒在地。
  「(這樣下去應該沒問題吧?)」
  當阿爾正覺得看見一絲希望,一邊打飛眼前的士兵,一邊向前跨出一步的瞬間——
  敵兵們忽然往兩旁退開,在阿爾面前讓出一條路。
  與此同時,他眼前出現一大群長槍兵。
  「「「嗚哇啊————!」」」
  長槍兵發出怒吼,一致架起長槍朝阿爾的方向刺過來。
  「針對我的準備也萬全過頭了吧!」
  阿爾對太過瞭解自己想法的賈姆卡破口大罵,並以鐮刀橫掃刺來的槍尖。
  「呃啊啊!」
  終究寡不敵眾。
  好幾名士兵躲開鐮刀,一槍接著一槍刺穿阿爾的身體。
  「……阿爾!」
  菲娜的雷擊逼退刺來的長槍。
  「嗚啊!」
  阿爾也因這股衝擊的反作用力,硬生生摔倒在地。
  「就算傷口回復得很快,但被人用長槍刺中身體還是很痛啊!」
  阿爾一臉痛苦地迅速起身,拔出插在身上的槍尖,把嘴裡的一口鮮血吐在地上。
  「唔喔——————!」
  下個瞬間,重裝步兵從死角展開突擊,阿爾的身體彷彿被馬車撞到般飛到半空中。
  「嗚噗!」
  雖然阿爾趕忙詠唱防禦魔法避開致命傷,身體仍然不停翻滾,撞飛到冰牆前面。
  「……阿爾……沒事吧?」
  菲娜以強力雷擊撂倒包圍自己的異形兵後,立刻跑到阿爾身邊。
  仔細一看,菲娜此時也顯得疲憊不堪。
  「反倒是妳不要緊吧?菲娜。」
  即便傷口已經痊癒,但依然渾身是血的阿爾撐起身子。
  就算明白彼此的狀況都不太妙,不過——
  「……我早已有覺悟會陷入苦戰。」
  當阿爾看見一臉堅定的菲娜,便苦笑著說「我可不能說出喪氣話」,撐起雙腿重新站了起來。
  「……阿爾……就算傷口能夠復原,但如果失血過多……依然無法維持體力。」
  「我沒事,而且只要再撐一下,我軍的士兵就……」
  「……這是什麼聲音?」
  地面忽然傳來微微的震動,還有一陣陣類似吶喊的聲音傳進菲娜與阿爾耳裡。
  令人意外的是,聲音來自冰牆的另一側。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難道說……!?」
  「(帝國軍越過冰牆,襲擊我國的國民嗎!?)」
  當阿爾氣憤地咬緊牙根,使勁握住手中的鐮刀時——

  喀啦喀啦喀啦!

  背後的冰牆發出一陣清脆聲響後,逐漸崩塌。
  「咦?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阿爾大感困惑時,崩塌的冰牆上出現一條勉強能夠讓兩人並肩通行的道路。
  該處湧出一大群人影。
  「你、你們跑來這裡做什麼啊!?」
  阿爾的疑問換來一顆掠過身邊的雷球,還把他背後的異形兵當場炸飛。
  「被大姊頭救過的這條命,現在不用,要等到什麼時候!」
  日前剛成為亞爾托斯國民的裘裘,此時正全副武裝地站在冰牆的缺口前。
  「(我不記得有帶他們一起來啊?)」
  當阿爾回溯記憶時,已有十幾個人穿過冰牆跑了過來。
  「弟兄們!現在正是報答大姊頭恩情的時候!打起精神來!」
  「「「喔————!」」」
  「喂、喂?」
  阿爾愣在原地時,裘裘等人已經朝著帝國軍蜂擁而上。
  他還在思索該對這群人所說的言辭,背後就傳來冰牆崩塌與大聲怒吼的聲音。
  突然衝進阿爾與帝國軍之間的,是一名留著落腮鬍的男子,雖然他的長相看起來十分凶狠,卻一臉歉意地回頭看著阿爾說道。
  「剛才有位小姐臭罵了我們一頓,說幫我們從奴隸身分中解放出來的恩人此刻正捨命殿後,我們竟然偷偷逃走,簡直是恩將仇報!」
  站在一旁的女戰士也點了一下頭說:
  「那位小姐向我們宣告:『假如因為國王是魔王就選擇逃跑,願意把你們當成人類看待的國家將就此滅亡。難道你們想再次淪落為奴隸嗎!若不想變成那樣,就要親手保護自己的國家!』所以我們就慚愧地趕回來幫忙了!」
  他們彷彿想證明這是發自內心的真心話,有好幾名士兵將阿爾與菲娜圍在中間,保護他們。
  「……附帶一提,我故意將冰牆製造成另一側承受不了打擊……絕不是魔法不夠完美……我稍微在此……聲明一下。」
  菲娜如此解釋。這是她身為舞姬的自尊使然?亦或是……
  「難道妳早就看出士兵們會趕回來嗎?」
  面對阿爾的提問,菲娜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其實我也只有五成的把握……可是阿爾想保護的國民……不可能會對你的好意無動於衷。」
  「(這傢伙也真是的……居然一副比我更瞭解亞爾托斯的人民似的……)」
  阿爾不禁面露苦笑。
  「老大!快對我們下達指示吧!」
  亞爾托斯士兵們將視線集中在阿爾身上。
  先前那種困惑與恐懼的神色,已經徹底消失。
  「真是的……你們才剛逃跑,如今又跑回來,未免也太為所欲為了吧……」
  雖然阿爾想裝作嚴肅,但最終還是失敗,他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揚起嘴角。
  「好,我可是會連帶之前偷懶的份盡情使喚你們,給我做好覺悟啊!」
  阿爾像是想激勵自己般大聲下令,即使腳步有些不穩依然重新站了起來。
  「開始反擊!把手邊剩下的爆筒全數發射出去!目標是敵方本隊以及前方的騎兵隊!」
  「「「喔——!」」」
  士兵們依照訓練時……不對,是比那時更加迅速的動作把爆筒插進地面,點火發射。
  數百根爆筒飛過異形兵與帝國軍步兵頭頂,朝防守本隊而圍成一圈的騎兵隊落下,接連發出爆破聲響。
  雖然賈姆卡已經拆穿爆筒的功效,但阿爾仍有其他目的。
  「就算士兵明白爆筒不具殺傷力,坐騎卻會出於本能感到害怕吧?」
  一如阿爾所說,馬匹因遠超出先前音量的爆炸聲開始發狂。
  想當然耳,即使是賈姆卡與指揮官的坐騎也不例外。
  陷入混亂的本隊對前線造成影響。
  「奇怪!後方發生什麼事!?傳令兵在幹嘛啊!?」
  帝國軍的指揮系統立刻陷入一片混亂。
  阿爾看向敵軍本隊,發現指揮官手裡沒有藍色水晶,看來是不小心弄丟了。
  不出阿爾所料,異形兵全數暫時停止動作……下個瞬間,異形兵不分敵我胡亂攻擊。
  眼看帝國軍的指揮系統大亂,阿爾決定趁勝追擊。
  「好,開始反擊!不必理會一般士兵與異形兵!目標是敵軍本隊!」
  「「「喔——!」」」
  亞爾托斯軍在阿爾的號令下發出怒吼,發動反擊。


  「怎麼會呢?」
  帝國軍南面司令官達姆斯•達拉坐在裝飾華麗的座騎上,正感到一頭霧水。
  帝國軍在十幾分鐘前佔盡優勢,勝券在握。
  「如今怎麼會……」
  達拉看向空無一物的右手,接著低頭俯視被馬蹄踩成粉碎的水晶。
  僅僅一眨眼的疏忽大意,便產生這樣的結果。
  面對虛張聲勢的爆筒,達拉的胯下坐騎受到超乎預期的驚嚇,驚跳而起。
  輕敵的達拉不僅當場被甩下馬,從他手中掉出去的水晶還被坐騎踩碎。
  雖然稱不上是友軍,但原先以為不會是敵人的異形兵忽然發狂,導致帝國軍陷入混亂。
  不僅如此,亞爾托斯軍在同一時間發動突擊,甚至有人使用魔法集中狙擊部隊長,導致帝國軍的敗象一發不可收拾。
  「指揮官,暫時讓軍隊撤回拉波納吧!」
  亞爾托斯的叛徒•賈姆卡騎著馬在一旁提出建言。
  達拉確實不知該如何扭轉眼前的頹勢。
  不對,其實還有一個方法。
  在即將出征亞爾托斯之際,達拉除了從總指揮官的手中收下能控制異形兵的水晶以外,還有得到另外一樣東西。
  他低下頭翻找懷裡的口袋。
  「(有了……我還有這個殺手鐧。)」
  「指揮官?」
  賈姆卡發現達拉遲遲沒有反應後,疑惑地騎著馬趨近。
  「(沒錯,這男人無論劍術或魔法都很有一套,遠比路邊隨處可見的奴隸更有用不是嗎?)」
  「賈姆卡,我有最後一項命令要交代你。這是機密任務,所以你再靠近一點。」
  雖然達拉故意把頭低下去,卻因為覺得勝券在握而喜形於色。
  騎馬接近的賈姆卡恰巧窺視到達拉的臉龐。
  「請問有何吩咐?」
  儘管賈姆卡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但他不能違背命令,只能讓坐騎接近對方到伸手可及的距離。
  下個瞬間——
  「就是這個!」
  達拉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
  那不是控制異形兵的藍色水晶,而是中心燃有紅色火焰的水晶。
  「這是!!」
  達拉將懷裡取出的東西,快速地敲在賈姆卡的胸膛上。
  「聖與邪,自古以來的兩股力量,請將力量賦予無知的我們吧!」
  達拉大聲詠唱聽來的咒語——
  「咳呃……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痛苦的表情立即顯在賈姆卡臉上。
  達拉看著苦苦掙扎的賈姆卡,露出邪笑。
  「唔……這是什麼……嗚呃!嗚哇啊————!」
  賈姆卡從馬背上摔下,痛苦地掙扎,達拉俯視著他說:
  「瀕死的奴隸施加上水晶之後,都能發揮出那樣的力量。換作是像你這種精通武藝與魔法的前奴隸,想必會誕生十分強大的異形兵吧?去吧,把亞爾托斯那幫傢伙趕盡殺絕!」
  達拉的說話聲愈離愈遠。
  賈姆卡失去意識前最後的眼角餘光,只看見達拉策馬朝拉波納漸行遠去。


  「只差一點就結束了。」
  面對直到最後仍不斷抵抗的帝國兵,阿爾以鐮刀的握柄朝對方的頭頂敲了下去。
  「……我這邊……也結束了。」
  菲娜以幾乎要撲上來的速度跑回阿爾身邊。
  「妳靠得太近了……不過妳這次確實幫了大忙,沒關係嗎?」
  菲娜透過隱身魔法忽然出現在帝國軍中,加劇了敵方的慌亂,她甚至一直使用攻擊魔法狙擊部隊長,藉此讓對方暫時無法行動。
  整個帝國軍就此陷入大亂,逐漸喪失抵抗之力。
  「現在只剩敵軍指揮官與留守在拉波納內的帝國軍,不過那個部分,就交給皇姊了…………!!」
  附近忽然出現一股強大的魔力,打斷阿爾的話。
  「……那是什麼!?」
  阿爾跟菲娜同時看向這股魔力的來源。
  「嗅……!?」
  兩人隨即被眼前的光景震驚得說不出話。
  原先賈姆卡與敵軍指揮官的所在之處,忽然出現一頭外觀看似野狼,身軀卻超過四公尺長的巨獸。
  「那也是異形兵嗎?」
  「……那頭巨獸……跟神話中吞噬眾神的野狼……很相似……」
  那隻巨獸不禁讓阿爾聯想到專吃眾神的大神,其名叫做芬里爾(編註:北歐神話中的巨狼。)。
  他接著回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難道……那是……賈姆卡?」
  賈姆卡曾經與阿爾聊起他的往事。
  在他淪為奴隸前,曾是某個小國的王族,該國國旗上就是繡著芬里爾的圖樣。
  「……就算如此,還是非得動手不可。」
  菲娜難得露出強勢的眼神看向阿爾,架起手中魔杖。
  「嗯,這將是最後一戰!就讓我們將他打回原樣吧!」
  阿爾也架起鐮刀,與菲娜交換一下眼神後向前衝去。
  「咕啊————!」
  芬里爾發現阿爾等人,發出咆哮開始狂奔。
  由於體格上的差距,芬里爾只跑了兩步就進入攻擊範圍。
  牠的爪子竟與人類手臂差不多粗,宛如樹幹般的前腳已高高舉起。
  「唔喔——————!」
  阿爾使盡全力向前一揮,鐮刀朝芬里爾的前腳砍去。
  然而……芬里爾的前腳沒有被斬斷。
  「這是怎樣!這傢伙的毛是有多硬啊!」
  儘管鐮刀沒有斷裂,卻被芬里爾的毛皮彈開。牠彷彿拍打蟲子般揮動前腳,阿爾被擊飛出去,撞到菲娜,與她一起摔落地面。
  「嗚哇!」
  「呀!」
  兩個人隨即摔在地上。
  「妳沒事吧?菲……嗯?」
  當阿爾為了起身而伸手摸向地面時,那裡!沒有摸到任何東西。
  要說為什麼,因為阿爾此時整張臉正貼在菲娜的胸口上……

  滑落。

  阿爾的臉在毫無阻礙的情況下,一路滑到菲娜的大腿。
  「…………」
  「…………」
  兩人被一陣尷尬的沉默包圍,不過這種事與芬里爾一點關係都沒有。
  芬里爾張開足以生吞活人的血盆大口,吸入大量空氣。
  阿爾在想通對方準備採取何種行動前,身體就先做出反應。
  「危險!菲娜!」
  預知敵人意圖的阿爾推開菲娜,自己也順勢往旁邊跳去。
  「咕嘎————!」
  轉眼之間,芬里爾從嘴裡噴出一道熊熊烈火。
  「嗚啊!」
  由於阿爾慢了半拍,因此他還踩在地上的腳隨即被大火吞噬。數千度的高溫立刻將阿爾腳踝以下的部分烤成焦炭。
  「……阿爾!」
  菲娜似乎也被餘火波及,身上衣衫皆有燒焦的痕跡,正當她準備跑過來時——
  「不准過來!」
  聽見阿爾厲聲大喝,她反射性地停下腳步。
  「別開玩笑了!事到如今豈能再次失去自己的容身處!」
  裘裘與另外幾名戰友對這波火炎攻擊沒有一絲怯意,朝芬里爾衝了過去。
  「笨蛋!快停下來!菲娜!趕緊阻止他們!」
  阿爾勉強撐起上半身如此大喊。
  「……可是……阿爾……」
  「妳曾經說過賢妻要服從夫君……服從昏君的命令吧!所以妳要立刻遵照我的指示行動!」
  看著因情勢危急而口不擇言的阿爾,菲娜不甘願地使出冰牆把裘裘等人圍在中間。
  「謝啦,菲娜。」
  雖然阿爾的腳踝已經開始再生,但似乎來不及在下一波攻勢前復原。
  更何況他的意識愈來愈模糊,如今就連起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這下子……真的非常不妙……)」
  「……爾……」
  在愈來愈朦朧的意識中,傳來有別於芬里爾的低吼,而且是阿爾十分熟悉的聲音。
  「(啊〜難道這是死前的人生走馬燈嗎?)」
  阿爾在回想起這是誰的聲音之後,不禁露出苦笑。
  「阿……爾……」
  「哈哈,死前居然浮現殺手的臉龐……難道我有被虐的傾向嗎?」
  阿爾喃喃自語,看著那朦朧的紅色長髮與十分眼熟的髮飾。
  「阿爾!」
  「喂喂,腦海裡居然浮現出如此清晰的身影,我究竟是多麼……」
  看著與頭髮有著相同顏色,顯得強勢的眼眸……

  睜眼!

  以及大劍所使出的強力一擊!?
  「啊!嗅?夏蓉?」
  阿爾無視因受到攻擊而發疼的頭望去,出現在他眼前的是……
  儘管上頭的髒汙十分醒目,但那是某人當初離去時穿的鮮紅色禮服。
  以及對方手裡那把與禮服不相襯的大劍。
  紅色長髮似乎因為策馬趕來有些雜亂,不過上面依舊別了一枚銀色髮飾。
  「真的是夏蓉!」
  當阿爾如此大叫出聲之後,騎在馬上的夏蓉一臉不悅地看了過來。


  其實夏蓉得知帝國出兵亞爾托斯一事,真的只是碰巧。
  「馬上就要越過國境了……」
  坐於馬車內的夏蓉在發出不知是第幾聲的嘆息,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啊〜終於了結一樁心事。雖然暗殺宣告失敗,不過這下子就能夠回到國內了!」
  她用力地抬起頭,說著不知講了多少次、言不由衷的話。
  「………」
  當她一閉上嘴巴,周圍又陷入一片沉默。
  夏蓉耳中只剩下不絕於耳的馬車聲。
  乘著與前來亞爾托斯時一樣的馬車,沿著相同的路徑駛去。
  她不懂自己為何如此在意眼前的沉默。
  不過她心中早已得出答案。
  「住在那座城裡時,每天都很熱鬧……」
  雖然有一半以上都是自己造成的騷動……夏蓉努力忘掉腦中的想法,以無比思念的眼神眺望窗外景色。
  老實說,她不想回到芙蕾雅。
  夏蓉尚未擁有足夠的權力,若返回國內,到時只能繼續作養父手中的傀儡。
  「阿爾……真的好厲害……」
  某位即便遭到世人嫌惡或唾棄,卻依然努力追求夢想的軟弱男子,其臉龐浮現在她腦海裡。
  「不知道下次來到這裡是多久以後……」
  夏蓉低聲所說的話,並沒有一絲虛假或誇大。
  舞姬除了擁有壓倒性的戰力外,也是國家的象徵。
  而且夏蓉原本是一名奴隸的事實,只有少部分人士知情。
  這樣的她除了提振士氣而離開國家,前往戰場充當花瓶以外,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為了觀光輕易前往他國。
  無論是首次結識阿爾的戰場,或是此次的暗殺行動,全都是養父下達的命令。
  不管夏蓉多麼盼望,養父都不可能答應她任性的請求。
  「嗯?」
  夏蓉忽然中斷思考,輕輕歪過頭。
  雖然這點小事不足以打斷夏蓉的思考,但她總覺得馬車的搖晃加劇,速度也變快了。
  「夏蓉公主!有敵人來襲!請抓住東西以防摔倒!」
  隨從語氣急促的叮嚀隨即傳來。
  「來了嗎…………?未免太慢了吧!」
  夏蓉卻與神色緊張的隨從形成對比,笑咪咪地從馬車窗戶探頭出去,然而……
  「咦!是真的敵人!」
  高舉帝國旗幟的重裝部隊正策馬緊追在馬車後方,逐漸拉近距離。
  「這裡交由我們來殿後,公主請搭乘馬車繼續朝芙蕾雅……」
  此刻正是芙蕾雅的紅騎士貫徹自身忠義之時,他以充滿氣勢的語氣說道。
  「夠了……」
  夏蓉以抗拒的口吻打斷對方的話。
  「什麼?」
  芙蕾雅的騎士不禁懷疑是自己聽錯,不過此聲音確實出自他所熟悉,並發誓效忠的公主口中。
  但是這種宛如從地獄深處傳來的語調,令他無法與平日熟知的公主聯想在一起。
  「我已經……受夠了!與其繼續在這邊生悶氣……!」
  夏蓉無視神情困惑的騎士,伸手握住掛在馬車內的大劍,一腳踹開門。
  「我已經……受夠這種感覺了!」
  她縱身一躍,以尚未出鞘的大劍,揮向其中一名即將追上馬車的帝國士兵,把對方從坐騎上打飛出去。
  「放心,那傢伙應該沒死!」
  她瞥了一眼重重摔在地上的帝國兵,像在說服自己。
  「妳做什麼!?」
  雖然帝國騎士們遭到突襲,但他們立刻重整態勢,逼近馬車。
  「我現在心情很差,不會手下留情喔!」
  夏蓉穿著一身禮服跨坐在馬匹上,以一記橫掃撥掉敵兵持劍所使出的高速刺擊。
  「這娘們是誰啊!?這難道不是貴族的馬車嗎!?」
  帝國騎士們遭受出乎意料的強烈反擊,顯得十分狼狽。
  夏蓉完全無視帝國兵的動搖,高聲喊道。
  「竟敢玩弄我的純情……罪該萬死!」
  「那個,我們什麼事情都還沒……咿!」
  敵兵的反駁立刻被夏蓉散發出來的鮮紅殺氣吞沒。
  「哇啊!」
  士兵們因為承受不住夏蓉的視線(或是死神般的視線),驚恐地發出慘叫,夏蓉胯下的坐騎也彷彿想逃離背上傳來的強烈殺氣,用力蹬向地面,朝原本的飼主們飛奔而去。
  「喝啊——————!」
  應當有受過軍事訓練的馬,看見大聲怒吼的夏蓉逐漸逼近,竟然紛紛嚇得無暇聽從騎手的指示,停下馬蹄。
  看著朝自己直奔而來的紅色惡鬼,無論是騎士或坐騎都做好一死的覺悟時——
  「啊!」
  原先別在紅髮上的髮飾忽然鬆脫。
  夏蓉反射性地停下坐騎,在半空中接住落下的髮飾。
  「啊……話說回來,我只是把它輕輕夾在頭髮上。」
  她在看見手中髮飾的瞬間,原先散發出來的殺氣頓時消失。
  覺得自己彷彿作了一場惡夢,或是被施加魔法看見幻覺,原本認為自己即將送命的帝國士兵們皆感到無比困惑。
  不過,他們隨即被眼前這位臉上露出微笑的少女奪去心魂,她彷彿一朵綻放於荒野中的玫瑰。
  「為了避免弄丟,我得夾緊一點才行。」
  夏蓉無視呆愣在原地的敵兵,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中的髮飾。
  「這……這個臭娘們!竟敢瞧不起我們……」
  被夏蓉迷住的其中一名敵國士兵很快找回理智,衝上前去——
  「少來礙事!」
  卻被視線仍然固定在髮飾上的夏蓉,不費吹灰之力地一劍擊飛出去,先在空中轉了三圈,又於地上滾了五圈,之後便毫無反應了。
  「話說你們怎會出現在這裡?此處應該是亞爾托斯的領土吧!」
  剩下的帝國兵們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失去意識的同伴,接著便將視線移回眼前提問的夏蓉身上。
  「對不起!我們會說出所有知道的事情,拜託饒我們一命……」
  敵兵們如此求饒後,將帝國在佔領拉波納,準備攻打亞爾托斯;以及散播阿爾是魔王的消息;還有準備大量異形兵,設下陷阱伏擊阿爾諾亞王的陰謀,連其他沒問的事情都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
  「是嗎……那小子竟然直到我離去時都不曾提過!」
  正確來說,阿爾等人是在夏蓉離去之後才掌握到消息,但夏蓉並不知道這點。
  「我得趕緊回到亞爾托斯……」
  就在此時,夏蓉忽然面有難色地停下動作。
  「(可是我沒有返回亞爾托斯的理由。)」
  聽從養父指示來到亞爾托斯的夏蓉,此刻沒有可以無視歸國命令的正當理由。
  「(能夠迫使那個男人同意讓我留在亞爾托斯的理由……啊!)」
  夏蓉絞盡腦汁到頭頂都快冒煙,終於得出一個答案。
  「沒錯!我得要搞清楚阿爾是不是真正的魔王才行!」
  如果透過不正常的腦袋思考問題,就只會得到不正常的答案。
  然而,這已經足以驅使夏蓉採取行動。
  「如果阿爾當真是魔王,或許能夠利用他來實現我的夢想……」
  夏蓉不肯坦率承認想前往營救阿爾,藉由這種歪理說服自己。
  「而且那小子竟然沒有追上來,對這種薄情的傢伙,好歹要臭罵他一頓,才能令我嚥下這口氣!」
  徹底失去戰意的帝國兵們看著夏蓉自言自語,打算趁機偷偷逃離現場,但是——
  「啊〜你們通通把坐騎留下來,因為我接下來非得趕去其他地方不可。」
  夏蓉看都沒看他們,拋下了這句話。等到士兵們依照指示下馬,憑雙腳逃離現場,夏蓉都沒有對他們表現出絲毫興趣。
  「公主?」
  騎於馬上的夏蓉,以俐落的身手將帝國騎士留下的坐騎韁繩握在手上——
  「我決定重新回到亞爾托斯,查明亞爾托斯王的秘密。麻煩你們向養父大人轉告一聲,說我兩、三天之後就會回去了。」
  她拋下這段話,策馬朝反方向前進。
  「那個臭小子!在我趕去之前可要平安無事喔!」
  夏蓉發現自己的嘴角正稍稍上揚,心跳也逐漸加速。
  她心跳加速的理由,究竟是因為初次忤逆養父的命令,還是驅使她這麼做的某人呢?
  這個答案只有夏蓉本人才知道了。


  雖然眼下不是讓兩人慶幸重逢的時候,個性倔強的夏蓉臉上卻露出類似安心又有些害臊的微笑。
  「你躺在那邊做什麼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只不過是沒有我陪在身邊,你就搞得這麼灰頭土臉……」
  以氣勢逼退芬里爾的夏蓉跳下馬,不知為何羞赧地避開阿爾的視線,伸出戴有手套的右手。
  「好啦!你趕快振作精神!你可是我的暗殺目標兼婚姻候選人喔!若你打輸這種傢伙,可是會有損我的名聲喔!」
  「殺手的名聲關我什麼事啊!」
  阿爾苦笑著回握夏蓉的手,夏蓉充滿力量但不失溫柔地一把將阿爾拉了起來。
  「你這個人也真是的……老是為了其他人搞得遍體鱗傷……」
  看見夏蓉沒有像往常開口損人,而是綻放真情流露的微笑,阿爾的心臟猛然一震。
  「……真是拿你沒辦法,這裡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雖然夏蓉說得勉為其難,嘴角卻微微上揚,眼底散發出做好覺悟的意志。
  那個,難道她……
  夏蓉無視阿爾的想法,伸出一手摸著阿爾的臉頰,另一隻手則是握住阿爾的手臂。
  「你可要好好負責喔!」
  夏蓉面帶笑容說出這句話後,把阿爾的手強行移到自己的胸部上。
  「啊嗯……」
  摸著一手無法掌握的豐滿乳房,阿爾掌中傳來一種與姊姊的相像、又有些不同的彈性觸感。
  奇怪,隔著衣物應該無法發動【叛神行為】啊……阿爾心想。
  「啊嗯〜〜」
  不過,阿爾確實有股魔力被吸走的感覺……他忽然發現手裡的鐮刀正發出微微光芒。
  「難道是因為我拿著魔王鐮刀嗎?」
  當阿爾愣在原地時,夏蓉的臉不知為何迅速靠了上來,阿爾的視野中只剩她害羞的笑容與倔強的眼眸。
  「你就放手讓我變強吧!」
  兩人的嘴唇交疊在一起。
  夏蓉的聲音彷彿在腦海中響起,阿爾感受到自己體內的魔力正迅速被吸走。

  喀!

  當鐮刀散發出刺眼的光芒時,阿爾忽然感覺到超出被吸走的魔力量兩倍以上的魔力激流湧入體內。
  接著忽然發動【叛神行為】。
  「(這是……真正的【叛神行為】。)」
  一股以往所無法比擬,既龐大又濃郁的魔力交融在一起。
  「咦…………這是……什麼……比當時……更加激烈……啊!不要啊〜〜〜〜!」
  夏蓉在阿爾的懷裡微微痙攣了兩、三次。
  她彷彿想抵抗這股由魔力與歡愉所組成的激流,卻又像是想委身於其中似地不斷扭動身軀,飽受刺激的靈魂迫使她發出不知是高潮還是絕望的咆哮。
  「啊嗯……唔……我、我……被玷汙之後……變強了!?」
  阿爾光是避免迷失在慾望之中,維持理性就已經自顧不暇,因此沒有餘力關心夏蓉的身體狀況。
  「嗚啊——!」
  「呀啊~~~~~~!」
  兩人宛如被魔力的激流吞噬,在其中不斷掙扎。
  「咕啊————!」
  忽地,他們被芬里爾噴出的火焰籠罩。
  「……阿爾……!夏蓉……」
  芬里爾的火焰將希望之光連根拔起——
  菲娜拒絕流露出絕望的神情。




  而是緊咬下唇到幾乎出血,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竟敢……虧我還以為……說不定就是……」
  菲娜抱持就算只能給對方吃點苦頭也行的覺悟,為了趁芬里爾在噴完火焰的瞬間使出全力一擊,凝聚體內所有魔力,不過——
  「……咦?他們兩人……怎麼會……」
  芬里爾噴完火焰之後,菲娜原以為會見到自己不想看見、兩人被燒成焦炭的身影。
  然而,預想與現實全然不同。
  待火焰散去之後,兩人毫髮無傷地站在那裡。
  他們反而比烈火焚身之前看起來更加容光煥發。
  「阿爾,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就是【叛神行為】的力量嗎?」
  即使身為當事人,夏蓉依舊因出乎意料的發展,一臉困惑地看著阿爾。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嘛!」
  想當然耳,阿爾同樣一頭霧水。唯一能夠明白的事情,就是他們身上散逸黑色與紅色的魔力,這股力量豐沛得無法全部吸收,只是包覆著兩人。
  「啊!我的大劍!」
  看見大劍散發出詭異的光芒,夏蓉連忙從劍鞘中抽出劍。
  原先粗糙的劍刃彷彿經過淬鍊,顏色比黑暗更加深沉,劍身隱約浮現一排紅色文字。
  「戴恩……遺產。」
  夏蓉如此稱呼手中大劍。
  「嗯!我們上!魔劍戴恩遺產!」
  她的語氣像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把劍的名稱,宛如呼喚摯友,或是闊別許久的老朋友。
  異變不僅如此。
  阿爾也獲得【叛神行為】的恩惠——
  一件顏色比黑夜更加幽暗的斗篷。
  至於之前從莉莉希雅手中接下的鐮刀,此刻看起來恍若吸食了人血,刀刃處閃著鮮紅色的妖異光芒。
  巨鐮米斯特汀——
  這個名字直接傳進阿爾腦中。
  「話說回來……我這身模樣就是魔王嘛。」
  阿爾看了看身上的裝扮,露出自嘲的笑容。
  「就是說啊,現在就算真的有人暗殺你,也沒人想為你打抱不平吧。」
  夏蓉一如往常肆無忌憚地數落阿爾。
  阿爾則以苦笑回應。
  「總之,這次勢必要讓這場戰爭畫下句點!」
  兩人未看向彼此,同時展開行動。
  應當已疲憊不堪的肉體,此刻卻有著充沛的體力與魔力。
  「也不清楚這樣的狀態能夠維持多久,所以我們要-口氣分出勝負!」
  「當然!看我秒殺牠!」
  「喂,妳可別真的殺死牠喔!」
  相較於略顯無奈的阿爾,夏蓉回以高傲的笑容。
  面對採取行動的兩人,芬里爾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芬里爾似乎本能地察覺同時應付兩人太過危險,於是向後一跳拉開距離,以伸出利爪的前腳朝阿爾揮去。
  攻擊模式與先前一模一樣,不過阿爾當時未能砍斷對方的前腳。
  「斬斷它!米斯特汀!」
  阿爾先以巨鐮撥開芬里爾的利爪,使勁由上一刀斬下。
  「嗚嘎!」
  米斯特汀切開芬里爾堅硬的毛皮,肩頭到整隻前腳都被砍了下來。
  「啊!居然真的劈開了!賈姆卡不要緊吧?」
  看著落至地面而產生微微震動的前腳,阿爾的腦海裡不禁浮現賈姆卡變回人類,卻少了整隻右手的姿態。
  「沒問題啦!即使手臂被砍斷,瑟希莉亞也會想辦法的!」
  即便夏蓉出言安慰,阿爾也很清楚這件事十分困難。
  「總之現在先搞定該做的事!」
  夏蓉大喊,全神貫注地舉起魔劍砍向芬里爾。
  「我知道了,先專心讓賈姆卡恢復人形吧。」
  「要來了!」
  芬里爾對於前腳被斬斷萬分怨恨,退了數尺,對阿爾怒目相向,接著張口吸入大量空氣。
  「牠又想噴火了嗎!?」
  阿爾與夏蓉做好應敵的準備。
  眼前的芬里爾則是為了噴出火焰,繼續吸入大量空氣……
  「……冰球……火球。」
  「嘎嗚!」
  此時忽然有一顆冰球飛進芬里爾口中,又有一顆火球牠臉上炸裂。
  「……阿爾……我來掩護你……」
  臉上仍然毫無表情的菲娜,對阿爾豎起大拇指。
  「謝啦,菲娜。夏蓉,下一招就要分出勝負喔!」
  「你少在那邊指使我!」
  當阿爾一腳蹬向地面跳到半空中,暫時失明的芬里爾以兩條後腿撐住身體,用僅剩的左前腳亂揮,這雜亂無章的攻擊卻碰巧不偏不倚地朝著阿爾揮去。
  阿爾卻不在意,將米斯特汀高高舉起。
  「休想得逞!」
  就在此時,芬里爾的前腳與阿爾之間突然出現一道紅色身影。
  「斬斷它!戴恩遺產!」
  夏蓉揚起黑刃魔劍向前一砍,彷彿切開奶油般,毫無窒礙地把芬里爾揮向阿爾的前腳砍成兩半。
  視力稍微回復的芬里爾,此刻眼前只有舉起米斯特汀的阿爾。
  「賈姆卡!我已經明白你對奴隸政策的看法,但無論要花上多少時間,我都會努力讓眼前的每個人露出笑容!這就是我的夢想!也是答覆!若你有意見,我很樂意聽你說!所以快給我清醒過來————!」
  阿爾怒喝一聲,以犀利的斬擊朝芬里爾的左肩揮去。
  「咕嘎啊————————————————!」
  一道黑紅色的軌跡從芬里爾的肩膀一路劃向腹部。
  鏘啷!
  戰場上發出撼動大氣的慘叫,以及水晶遭到破壞的聲響。
  芬里爾宛如斷了線的傀儡,巨大身軀直接倒在地上。
  接著逐漸變回人形,變回阿爾熟悉的男子。
  至於化身成芬里爾時被斬下的兩條手臂……很遺憾地沒有長回來。
  「「…………」」
  阿爾與夏蓉此刻無心在意臉頰滑落的冷汗,默默地對視。
  「(之後再拜託皇姊幫他接上吧。)」
  兩人各自在心中得出相同的結論。
  「總而言之,接下來只剩下解放那座都市對吧!」
  「嗯,夏蓉,關於這件事……」
  夏蓉將魔劍戴恩遺產扛在肩上,一派輕鬆地說。
  然而,阿爾與菲娜都已滿身瘡痍。
  也不清楚夏蓉的【叛神行為】能夠維持多久。
  「咦?」
  夏蓉的視線在阿爾與菲娜之間來回,疑惑地歪著頭。
  「怎麼少了一個人?」
  「哎呀哎呀,夏蓉小姐,妳已經回來啦?」
  夏蓉才剛說完,原先不見的某位舞姬從後方……正確說來是從拉波納的方向搭乘著馬車,逐漸駛近他們。
  ……雖然不知道身上只剩下一條內褲的達拉為何會被綁在馬車頂的十字架上,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忽略這件事。
  「哎呀哎呀,我只是為了讓敵軍喪失戰意,才把敵軍指揮官變成這副模樣!絕非是我的興趣使然喔!」
  瑟希莉亞似乎對大家視若無睹的反應感到不滿,噘起嘴巴解釋。
  雖然大家明白瑟希莉亞有一半為了好玩才做出這種事,但他們連開口吐槽的體力都沒有。
  「皇姊!幸好妳平安無事!」
  阿爾也當作沒聽見瑟希莉亞的反駁。
  「嗯,多虧你們,我這邊的事情才能夠圓滿落幕。」
  十分瞭解阿爾的瑟希莉亞也沒有執著於這件事。
  當瑟希莉亞搭乘的馬車停在阿爾身邊時,她的背後忽然竄出一道人影。
  這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阿爾。
  正是一頭自然捲的嬌小少女•波兒雀。
  「阿爾陛下!嚇死我了!我好害怕喔!」
  「嗯,辛苦妳了,波兒雀。」
  雖然阿爾被波兒雀撲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卻依然忍住疼痛,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哎呀哎呀,阿爾,我也很努力喔。姊姊付出了這麼多,就算摸一摸我的頭應該也不為過吧?理所當然吧?」
  瑟希莉亞彷彿已經忘記被掛在馬車頂上的達拉(事實上真的忘了),立刻跳下馬車湊到阿爾身旁。
  在即將開戰之際,阿爾委託瑟希莉亞趁亂佔領拉波納以及營救波兒雀。
  「拉波納都市裡的帝國兵已經全被我綁起來,波兒雀的部下也都平安無事。或許對方是打算之後將他們變成異形兵,所以故意留下活口吧。」
  瑟希莉亞一邊說,一邊在阿爾的身邊屈膝坐下,笑臉盈盈地將頭伸過去。
  明明姊姊正以沉穩的語氣將事情解釋得有條有理,舉動卻讓人想嘆氣。
  阿爾覺得若是摸頭這點小事就能稍稍答謝姊姊,他十分樂意,因此伸出撐住身體的另一隻手——卻未能摸到瑟希莉亞的頭。
  「咦?」
  阿爾的身體虛弱到超出他的想像,失去原本支撐的力量之後,躺倒在地。
  「哎呀哎呀,你就這麼排斥摸摸姊姊的頭嗎?」
  瑟希莉亞鼓起雙頰不滿地說道,她背後的夏蓉這時也跪倒在地。
  「咦?怎麼會呢?我的身體使不上力……」
  「想必是【叛神行為】的後遺症吧。我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阿爾甚至連扭動脖子都十分困難,只能自言自語般朝著天空說話。
  「啊!哥哥!你為何以這副模樣身處此處呢!?而且怎麼兩隻手都不見了啊!?」
  體諒阿爾而退開的波兒雀看見自己的大哥後,失聲慘叫。
  「(抱歉,波兒雀。)」
  阿爾在心裡道歉,但因為覺得有些無地自容而避開了她的視線。
  「哎呀哎呀,看來大家都十分疲倦呢。總之賈姆卡的治療就交給我,各位先稍作休息,之後再一起思考如何善後吧?阿爾當然要躺在我的大腿上囉!」
  瑟希莉亞一副想到好點子的模樣,雙手一拍,臉上綻放燦爛的笑容。
  雖然阿爾很想拒絕這個令人害臊的提案——
  「就這麼辦吧,皇姊……所以……很抱歉……請暫時讓我……休息一下……」
  但他連提出反對的力氣都沒有,隨即發出沉睡的鼾聲。


  「當初聽說【叛神行為】是舞姬與魔王的魔力互相融合,害我抱持一絲期待……不過實際看過之後還真令人失望呢。」
  「就是說啊,兄長大人。虧我們攻打完愛香緹後,還特地在回程時繞遠路來看看,結果只是浪費時間。」
  拉波納的城牆上有兩道人影,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阿爾等人的一舉一動。
  一位是身穿毫無傷痕的白銀鎧甲的青年•基爾。
  另一位則是穿著很像女僕裝的禮服的少女•艾蕾諾亞。
  「就憑那群菜鳥,根本不是我與兄長大人的對手。」
  舉止與這番強勢發言恰恰相反的艾蕾諾亞,低著頭怯生生地往基爾的方向稍稍靠近了一點。
  「嗯,照這麼看來,反倒是愛香緹的舞姬比較難纏呢……」
  即便嘴上說出這種話,但基爾始終沒有把視線從阿爾身上移開。
  「直到與我們相遇前,你可要好好磨練自己喔,阿爾諾亞。」
  基爾以連一旁的艾蕾諾亞都未必能聽清楚的音量喃喃自語,優雅地站起身來。
  「此行的目標已經達成了,我們走吧。」
  「好的,兄長大人。」
  艾蕾諾亞朝基爾的背影嫣然一笑的同時,兩人立刻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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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隔天早上……其實阿爾也無法確定,他睡得不醒人事。
  「痛痛痛……是太拚了嗎?渾身上下都痛得要命……」
  睡昏頭的阿爾翻了個身……就完全醒了。
  「…………咦?」
  因為夏蓉正躺在他身旁,發出安穩的呼吸聲。
  自己明明在平原上昏睡過去,為何會躺在寢室的床上,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等等,阿爾忽然覺得這些事根本無關緊要。
  「……不對,我就只是在睡覺……完全沒做任何虧心事……」
  阿爾自言自語,為了遠離夏蓉近在眼前的睡臉,再次翻身轉向另一邊。
  「唔……!」
  菲娜的睡臉映入眼簾。阿爾原本暫停轉動的大腦,此時為了釐清狀況開始運作。
  目前能夠得出的結論,是他正被兩位舞姬夾在中間。
  「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阿爾為了讓心情平復,強忍著痠痛起身,不過……
  當他向前看去時,發現瑟希莉亞趴在自己身上呼呼大睡。
  「我真的完全搞不懂了。」
  就在阿爾抱頭苦惱時,趴在他身上的瑟希莉亞忽然動了一下。
  「哎呀哎呀,起來了嗎?」
  「皇姊,為何妳會在這裡呢?」
  雖然阿爾想問的問題堆積如山,但思考完全跟不上這異常狀況。
  「哎呀哎呀,當然是為了照顧你囉。」
  瑟希莉亞以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
  她正優雅地歪著頭。不對,阿爾忽然注意到這種情況根本毫無優雅可言。
  為了尋找解開心中疑問的線索,阿爾環顧四周,床邊確實放著全新的繃帶、水桶以及毛巾等護理用品。
  但是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了,這實在無法解釋,為何三位舞姬會跟自己躺在同一張床。
  「哎呀哎呀,她們真是的……明明約好不准躺到床上……之後得好好教訓她們。」
  姊姊眼裡毫無笑意,以輕鬆的語氣說道,但還是無法解釋目前的狀況。
  阿爾反倒很希望姊姊能夠解釋一下她又是為何會趴在他的身上睡覺。
  「哎呀哎呀,因為你已經連續昏睡了兩天,所以大家輪流照顧你……」
  叩叩。她好不容易開始解釋眼前的狀況,卻被敲門聲打斷。
  「瑟希莉亞大人,阿爾他還沒……」
  賈姆卡推開房門,看見床上的亂象後,驚訝地呆愣原地。
  「嗨,賈姆卡……你的身體已經不要緊了嗎?」
  阿爾用乾巴巴的聲音想轉移話題,賈姆卡的視線卻固定在床鋪上。
  不過阿爾也目不轉睛地看著賈姆卡右手臂的位置。
  先前被自己用鐮刀砍斷的部位,此刻只剩下空無一物的袖子輕飄飄地搖來晃去。
  「賈姆卡……那個……」
  阿爾無法繼續說出「當時我們只能那麼做」,低下頭結結巴巴地說。
  「啊〜你說這個嗎?對於叛徒來說,這樣的處罰已經算很輕了吧?」
  賈姆卡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說道。
  「哎呀哎呀,唯獨那隻手臂說什麼都治不好……都怪我太沒用了。」
  「沒這回事,瑟希莉亞大人能夠幫我接回左手臂,我就感激不盡了。」
  賈姆卡笑嘻嘻地亮出自己的左手——
  「比起那種事,現在這情況才大有問題吧!」
  他收起笑容,露出以往眉頭深鎖的表情。
  「那個,我才想找人問清楚……」
  「少給我找藉口。像你這種從一大清早就縱身於酒池肉林中的傢伙……我……」
  「賈姆卡?總之你先聽我解釋……」
  雖然阿爾很想替自己辯解——卻也不清楚該從何說起。
  「阿爾,在此之前先聽我說句話好嗎?」
  當阿爾在腦中思索該如何解釋時,賈姆卡一臉認真地說道。
  阿爾聞言,壓抑住想趕緊解釋清楚的心情,默默地頷首。
  「說句老實話,我完全沒辦法支持你的夢想。但是,我覺得可以為你出一份力,並希望日後能找出屬於我的答案。所以……那個……我能夠繼續留在這裡工作嗎?」
  「哎呀哎呀,阿爾啊,賈姆卡為了彌補罪過,這幾天除了不眠不休處理各種戰後事宜外,更做出了令他幾乎肝腸寸斷的重大決定喔,你就原諒他這一次好嗎?」
  「(令賈姆卡肝腸寸斷的重大決定?)」
  雖然阿爾的腦中冒出疑問,但當他聽見瑟希莉亞特地為賈姆卡進行不必要的求情之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我當然早就原諒賈姆卡啦!他都以自己的右手當作代價來贖罪了。更何況,我也決定要交付比以往更多的工作當作處罰了。比起這個,還請皇姊說明一下,現在的狀況是怎麼回事!」
  阿爾以略顯激動的口吻說道。
  「雖說是……妹妹的請求,但我居然得將妹妹……交給這種人……現充去死吧。」
  得到阿爾的原諒後,賈姆卡立刻說出既無禮又莫名其妙的話,跪在原地。
  為何他要這麼說呢?
  賈姆卡似乎把阿爾的話當成耳邊風,令阿爾懷疑他是否真心反省。
  此時,引來更多混亂的麻煩製造者把跪倒在門前的賈姆卡當成踏板,一口氣撲到阿爾身上。
  「阿爾陛下!」
  「嗚哇!發生什麼事?開飯了嗎?」
  「……安靜點,我還想再睡……六個小時。」
  整個人撲在阿爾胸膛上的波兒雀(瑟希莉亞當然已經先一步躲到旁邊),掀起的晃動驚醒了夏蓉與菲娜。
  「阿爾陛下!阿爾陛下!我……我……」
  波兒雀跨坐在阿爾身上,紅著臉以含情脈脈的眼神看向他。
  「我已經成為您的新娘候選人囉!」
  「啥?」
  一臉困惑的阿爾——
  「哎呀哎呀。」
  只換來姊姊一如往常的笑容。
  「我完全不知情喔!」
  夏蓉臭著一張臉撇過頭去。
  「……我得守住……正宮的威嚴……」
  菲娜露出比以往更缺乏情感的撲克臉。
  「嗚哇啊〜〜〜〜!波兒雀居然要嫁給這種傢伙……」
  賈姆卡徒勞地放聲大哭。
  「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啊?」
  阿爾面前……沒有任何人開口解釋目前的狀況。
  就在此時——
  叩叩。
  「失禮了。」
  莉莉希雅隨著敲門聲出現在眾人眼前。
  「莉莉希雅,妳……」
  雖然阿爾滿腹疑問,但這種情況下他找不到任何話語,只能沉默以對。
  「阿爾陛下,愛香緹已經被帝國佔領了。」
  莉莉希雅為大病初癒的少年帶來驚天動地的消息。

  〈終〉

  ※本書乃是修編自第二屆OVERLAP文庫大賞《銀賞》得獎作品「魔王な俺と花嫁候補な美姫たち」。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1-25 12:14 编辑




  特典小冊子

  大家好,我是此次以《魔王な俺と花嫁候補な美姫たち》,有幸獲得第二屆OVERLAP文庫大賞《銀賞》的岸根紅華。
  可說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但其實是大叔。
  當初得知自己的作品即將實體書化時還半信半疑,但我會繼續努力撰寫更多可愛的女孩子。
  若是各位讀者能在學習或工作的空檔,為了轉換心情隨手翻閱我的作品,就是我最大的榮幸了。
  岸根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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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裡面出現的性感美少女們能讓大家一飽眼福。
  請多多支持「戰華舞姬」!
  猫鍋蒼


  

  「婚約……嗎?為何又忽然提起這件事呢……」
  阿爾諾亞(Alnor)
  亞爾托斯的新任國王。義姊•瑟希莉亞於某日忽然提起他與鄰國舞姬之間的婚約。

  「你這個傢伙,居然敢對初來乍到的新娘候選人做出那種下流的舉動!」
  夏蓉(Sharon)
  芙蕾雅國的舞姬。雖然她以阿爾諾亞的新娘候選人之姿造訪亞爾托斯國,不過她真正的目的是……!?

  「請放心……既然我已來到這裡,就不會讓任何壞蟲子接近你。」
  蕾絲菲娜(Resphoina)
  身為魔法先進國沙布黛拉的舞姬,阿爾諾亞的另一位新娘候選人。

  「哎呀哎呀,阿爾這輩子不必結婚也沒關係喔,因為你已經有我了嘛。」
  瑟希莉亞(Cecilia)
  既是亞爾托斯國的舞姬,也是阿爾諾亞的姊姊。是個喜歡弟弟到為了讓兩人能夠結婚,不惜努力修改國家法律的弟控。





我大概猜得到是誰....
機翻不能看呀(掩面




韓輕: 反逆騎士聖女篡奪




不愧是伊織dalao~真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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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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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skyelf555 勳爵
感謝錄入!
搞笑梗和劇情轉好硬!
有魔彈之王的影子,但是看起來不像川口那麼流暢!

7 年前 0 回復

gw0518 伯爵
插画给力,剧情差强人意,比较适合直接右键下载插图包。不过最后还是感谢录入。

7 年前 0 回復

min2003 侯爵
看到一半就知道怎么第3本会被腰斩了..各种设定加上文笔真的无法看
基爾应该是阿爾的皇兄吧

7 年前 0 回復

kmylovepen 侯爵
先不管邏輯性 反正是後宮套路小說

想說的是大愛女僕長

可惜網路上搜尋了 接下來集數 會是 第二集冰女 第三集姊姊

7 年前 0 回復

wangtao123010 平民
' 黑色地狱 发表于 2017-1-28 03:39 魔弹之王之王于战姬2 '


有魔弹第一卷0.2好就不错了

7 年前 0 回復

lajitomg 騎士
剧情比较神奇.期待接下来的发展.感谢翻译和录入

7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话说贵族都会跑路?
不是搞独立?
而是跑??贵族之所以是贵族不是因为土地吗?
直接跑了那还是贵族?而且能跑到那里去?
跑到别国不就是送上门的肥肉?

7 年前 0 回復

愛莉絲菲爾 公爵
只有插圖能看,男主的理想和做法感覺就跟小孩子沒2樣

7 年前 0 回復

潜水万岁 公爵
这什么鬼剧情和人物刻画?完全没有逻辑,男主是国王吗,说暗杀就暗杀,小孩子过家家呢?银赏就选了这种书?

这作者真是对不起插画师,浪费了插画之前给我留下的好印象

7 年前 0 回復

C3H5O9N3 王爵
真是差的超出预期,这文笔小学生都不如吧。。。

7 年前 0 回復

malcolmmkmk 騎士
感謝錄入
新坑,等養肥再看吧 但只看插圖真的挺不錯的

7 年前 0 回復

黑色地狱 騎士
魔弹之王之王于战姬2

7 年前 0 回復

obluecrystalo 子爵
覺得這作者在於禮節的概念、人設上的模式設定有諸多問題?

「戰女神為讓後人能阻止魔王復活,將力量與聖遺物分送給七位臣子。
 相傳舞姬十分奇特,不僅是隔代遺傳,而且每個時代裡一定只會有七個人。」

總數七人的舞姬卻各個都是王系血親,而且還是神明的直系子孫,這不讓人覺得很矛盾嗎?

「隔天早上,在一片和煦春陽的照映之下,穿著正裝的亞爾托斯年輕國王站在城門前。」

就算是聯姻,為何身為一國之主卻要站在城門前等他國公主?日本首相相約俄羅斯總統會面也是在飯店門口等待,身為日本人卻對這等沒有概念?

而且,總覺兩舞姬要到他國聯姻卻好像「只是轉學到其他學校上上課而已」一樣!沒半點感情的描述?

其中,像是「不想殺任何人的莫名志向」及「購買奴隸來增加國民還被剝削,重要更是讓女性拿貼身飾品!」等等劇情橋段,讓我難以想像這是能拿到文庫《銀賞》的作品,還是資深作家&幹部選出來的?

雖說和這作品的相性不好,只覺得內容流暢度普普,很多劇情感覺臨時硬擠進去增加文字數,但還是感謝分享辛苦的樓主!

7 年前 0 回復

女乃并瓦 公爵
剧情上稍微感觉薄弱了一点 叙述上废话有点多 不过已经很不容易了!希望看到后续 感谢楼主录入!

7 年前 0 回復

芬里爾 子爵
這序章太差了,根本不能自圓其說。
為什麼被碰一下就面紅……

7 年前 0 回復

yzyinmo 伯爵
看到红毛就有即视感,剑舞、落第骑士、新妹。。。

7 年前 0 回復

stzh1983 伯爵
插画很漂亮,但是这剧情看了序章就看不下去了,敌国的国王就在眼前了,突击一下就能拿下其首级的情况下,就因为送粮草的辎重部队被伏击就退兵?你们是打仗还是过家家呢

7 年前 0 回復

屌炸鸡的企鹅 勳爵
感谢录入,虽然很想追完,但是听说腰斩了。
真是纠结要不要继续阅读呢

7 年前 0 回復

wealbo 王爵
只有插畫能看…這種爛故事怎麼值得這種插畫?

7 年前 0 回復

eve556613339 皇帝
感謝錄入
這滿新的吧

7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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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s1214 皇帝
k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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