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つちせ八十八]蕎麥麵(好可愛)[台/繁]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3-22 22:59 编辑


被吞圖懶得補,自行去下載區找
  蕎麥麵(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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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つちせ八十八
  插畫:憂姫はぐれ
  圖源:yoyo
  錄入:kid
  修圖:速水伊织
  天使動漫:www.tsdm.net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天使動漫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本文特別嚴禁轉載至輕小說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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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某個夏日,叫了外送蕎麥麵的笹岡光太郎,收到的是自稱偏麵類的魔法少女──姬之宮蕎麥麵(好可愛)。
  就在光太郎傻眼時,蕎麥麵(好可愛)突然被麵類贊助商解除契約(好可憐)。於是,蕎麥麵(好可愛)超越人類的可愛模樣迷得神智不清的光太郎,投身幫忙找尋贊助商……
  然而等待他的是神祕的MIB(麵 in Black)、神祕的祕密結社(ABOS)、神祕的醬油拉麵(好美味)、神祕的夏季甲子園(魔物)、以及──神祕的魔法少女(月見蕎麥麵)。
  究竟人類與麵類能否相愛呢——?名留輕小說史(預定)的終極麵類戀愛喜劇,在此誕生!


  つちせ八十八
  榮獲第十一屆MF文庫J輕小說新人獎優秀賞。筆名由來是某世界第一幸福的TRPG遊戲。我會努力創作能夠帶給各位人類歡笑的作品。請多指教。

  姫はぐれ
  最喜歡各種麵類的插畫家(人類)。請多指教






  姓名/蕎麥麵(好可愛)
  ■ B/87 ■ W/54 ■ H/81 ■ 備註/偏麵類的魔法少女 ■
  「請和我一起蕎麥麵(動詞)。」




  姓名/月見蕎麥麵(好可愛)
  ■ B/72 ■ W/54 ■ H/74 ■ 備註/瘋狂與真實的魔法少女 ■
  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 露娜希•露娜
  「我才不是什麼麵類!」




  CONTENTS

  第一章 蕎麥麵(好可愛)
  第二章 蕎麥麵(好性感)
  第三章 蕎麥麵(好惆悵)
  第四章 蕎麥麵(甲子園的魔物)
  尾聲 蕎麥麵(世界第一可愛)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3-22 22:49 编辑


  第一章 蕎麥麵(好可愛)

  外送蕎麥麵是日本至寶。
  因為有了它,在熱得半死的夏天午間即使人在家中無所事事地看甲子園球賽轉播豪華料理也就是在竹蔞上盛放蕎麥麵大人配上海苔的蕎麥麵照樣自動送上門可見日本未來一片光明呀齣!就在熱到腦漿快融化時電鈴聲響起,於是我哼著日本國歌打開玄關門。
  只見一名少女站在那裡。
  「這裡是笹岡光太郎先生府上嗎,讓您久等了!」
  「哇噢。」
  是外送美少女。
  長相稚嫩,年約十四、十五歲,黑色長直髮。明明身材苗條,純白襯衫底下的胸部卻大得不成體統。胸口繫著黑色大蝴蝶結。視線往下移就看到短得不能再短的深藍色迷你裙。
  「那、那個……我送蕎麥麵來了。」
  聽到少女的嬌嫩嗓音,我想起正事,將銅板交給少女。
  「哇!」
  少女來回凝視著銅板和我的臉,最後露出笑容。
  「謝、謝謝!收您五八〇日圓!」
  我快要愛上她了。
  正因為這泛起淡淡紅暈的靦腆笑容。這是日本至寶。光是能夠看到這個笑容就值五八〇日圓。由於廣告傳單印得很粗糙,我本來還很不安,結果叫這家外送果然是正確的,哇哈哈。
  然後過了五秒。
  笑容靦腆的少女還沒有動靜。
  「……蕎麥麵呢?」
  我環視一圈,少女兩手空空。沒看到外送蕎麥麵特有的多層提盒。
  「呃,那個,是、是這樣的!」
  少女害羞地別開目光。
  難道是忘記帶蕎麥麵來了嗎?不可原諒,罪該萬死!
  就在我冒出這種想法時,少女奮力屈膝,隨即跳躍。
  只見少女矯健著地,手擺在額頭比出勝利手勢大喊:
  「我是姬神蕎麥麵庵的使者,姬之宮蕎麥麵!冒、冒昧前來您的餐桌叨擾了──!」
  現場氣氛冷掉,恰似放了兩個小時的蕎麥麵醬汁。



  ***

  不管怎樣,我還是先回屋裡。由於已經付了外送蕎麥麵的五八〇日圓,所以以正常狀況來說,當然要在屋裡吃吧?對不起,我現在頭腦相當混亂。總之我盤腿坐在矮桌前的座墊上,少女跪坐在矮桌上。
  情況已經不正常了。
  「因……因為我是蕎麥麵,所以就上桌了……」
  少女一邊拉迷你裙裙襬一邊說明。不巧的是,我所知道的蕎麥麵並不會跪坐,也不會用白白嫩嫩的大腿與緊得呼之欲出的白襯衫誘惑人。雖然精神在各方面都瀕臨極限,但我還是靠著意志力發問:
  「妳是人類,還是麵類?」
  對美少女問這種問題堪稱空前絕後吧。
  「真、真要說起來,是比較偏麵類的魔法少女。」
  『喔,觸身球!這下不得了了!』
  電視傳來甲子園實況轉播聲。
  『打者還倒在地上不動。沒事吧?』
  怎麼可能沒事。那是致命傷。但電視內的打者站起來了。我也靠著意志力抬起頭來。自稱偏麵類的魔法少女還跪坐在矮桌上,手握拳頭抵著嘴,擔心地凝視著我。
  一陣波濤洶湧。
  她搖晃著兩個柔軟物體,湊近看我的臉。
  「那個,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該好好從頭說明才對呢?」
  「拜託務必這麼做。」
  什麼麵類?什麼魔法少女?
  雖然我把這想當成某種玩笑看待,但少女的表情超認真。
  「好的。我會努力說明。」
  蕎麥麵少女正襟危坐。
  只見她單手比出勝利手勢抵著額頭,露出靦腆笑容。
  「我是姬神蕎麥麵庵的使者,姬、姬之宮蕎麥麵!」
  鏗鏘。
  『噢,暴投!球飛出去直接命中鐵絲網!』
  捕手追上在甲子園球場滾動的白球時,少女解除姿勢。
  「這……這樣打廣告就結束了,我這就開始說明……」
  「………………請說。」
  等到說明完畢時,我或許已經沒呼吸了。
  「我叫做姬之宮蕎麥麵。這是我父親替我取的名字。」
  「居然是本名!?」
  姬之宮蕎麥麵(本名)點了一下頭。
  「據說就算區公所反對,父親還是堅持『麵類才是世界的真理』。」
  「妳父親瘋了。」
  「母親似乎也很贊成,還說『這是好名字』。」
  「妳母親也瘋了。」
  「不過兩人都在很久以前就過世了。」
  「怎麼會這樣,人類得救了──啊,不對,抱歉。」
  就算父母再怎麼怎麼瘋狂,對失去雙親的少女講這種話或許很白目。
  「不會,請別放在心上。」
  蕎麥麵靦腆地笑了。
  「很多人都說,這種父母真是荒唐。不過我還是……」
  她仰望著窗外晴朗無比的夏日天空低語:
  「無法討厭……我的父母。」
  我觀察著蕎麥麵的表情。那是和純白襯衫一樣清爽的笑容。就算在出生的同時人生就變成一場搞笑劇,卻依舊能夠露出這麼清純的微笑,她是多麼堅強的麵類啊。
  堅強的麵類。
  不對,等一下,世上最好存在這種物體啦!
  「雖然父親他──」
  太荒謬了。堅強的麵類這種東西,是比長嶋茂雄和ALSOK還要脫離常識的概念。(譯註:ALSOK是日本一家保全公司,而長嶋茂雄是另一家保全公司SECOM的代言人。)
  自稱麵類果然是某種玩笑吧。魔法少女則應該只是所謂的COSPLAY吧。這女孩只是名字有點可憐的美少女。而且我聽說只要向法院申請就可以改名,不需要在意──
  「是會將獨生女的身體改造成蕎麥麵的人。」
  「暫停。」
  這句話超不能無視,但蕎麥麵閉上眼睛繼續說:
  「因此害我被CIA追捕,差點在51區淪為實驗品,發生許多事……但現在終於當上造福人群的魔法少女,所以我一點也不恨我的父母。」(編註:此區被認為是美國用來祕密進行新的空軍飛行器的開發和測試之所在。)

  「嚇!」
  糟糕,我的意識被擊飛,成為全壘打。
  「等一下,我是人類!拜託妳不要講麵類語!」
  「啊……對、對不起,我的說明太讓人措手不及了嗎?」
  「比消失的魔球還讓人措手不及!將身體改造成蕎麥麵是怎麼回事!?」(編註:漫畫《巨人之星》中,主角創造的球路,球會憑空消失。)
  「這……或許還是實際看比較快。」
  「咦?」
  實際看,咦,看被改造成蕎麥麵的身體嗎?
  「我準備一下。」
  只見蕎麥麵將手伸向腰後。取出的東西是中心貫穿一條線的木棍。那個輪廓有稜有角、絕對不可以對著人的木製物體難道是──!
  「不就是免洗筷嗎!」
  我大叫出聲。
  「不好意思,這是魔法杖。」
  少女一臉歉疚地糾正道。
  「其他魔法少女的魔法杖更可愛,但因為我是蕎麥麵,所以……對不起。」
  自稱蕎麥麵的少女再度低頭致歉。
  「那麼……妳拿那個魔法杖(免洗筷)要做什麼?」
  「我要蕎麥麵。」
  蕎麥麵(動詞)。糟糕,無厘頭到了極點。
  「恕我失禮了。」
  只見蕎麥麵拔下一根長髮,繫在免洗筷(魔法杖)上,打了個蝴蝶結,朝空中伸出免洗筷上下左右搖動。長髮像新體操的彩帶一樣搖曳。然後奇蹟發生了。
  「咦!」
  沒錯,是奇蹟。
  搖曳的長髮髮尾閃閃發光。
  殘留在空中的光輝形成發光線條。每當少女搖動免洗筷,線條就愈來愈多。五條、十條……無數線條最後構成立方體,光之雕刻飄浮在空中。
  「那是!」
  光逐漸減弱,但雕刻留了下來,變成色澤烏黑光亮的木製立方體。頂部鋪著黃色薄網子,上面整齊排放著灰色繩狀物體。這是!這個看起來異樣清涼消暑的物體難道是──!
  「是蕎麥麵。」
  啪哩。
  腦中響起某種東西壞掉的聲音。
  大概是常識那類的重要資產。
  「還有,胸前蝴蝶結是海苔。唾液是蕎麥麵醬汁。」
  就在我呆住時,少女似乎驚覺說錯話,慌張地按住嘴唇。
  「啊,請、請放心!醬汁只需要吹吹氣,不用放到嘴巴裡!」
  我才沒擔心那種事,但無法化為言語表達。
  少女歪著頭,湊近看著我的臉。
  「請問……這、這樣懂了嗎?」
  「……………………嗯。」
  我懂了。
  我終於瞭解原來我什麼也不懂。
  我喘不過氣,腦中一片混亂。因為在我眼前,蕎麥麵(人名)竟然蕎麥麵(動詞)蕎麥麵(料理)。沒有人類不會因此頭腦混亂。
  就在我拚命平復呼吸時,蕎麥麵微微一笑。
  「那個……非常感謝您。」
  蕎麥麵低頭行禮。
  「謝……謝什麼……呢……?」
  只見蕎麥麵伸出雙手食指互戳。
  「就是……願意這樣好好聽我說話的人,您是第一個。我至今拜訪過二十七戶,有的爆笑、有的不以為然、有的昏倒……」
  似乎是因為緊張的關係,蕎麥麵的身體稍微發抖。
  「所以就是……我覺得很欣慰。非常感謝您。」
  蕎麥麵雙手十指稍微交扣,笑了出來。
  「……唔!」
  我無法從蕎麥麵身上移開目光。
  因為她是美少女。因為夏裝襯衫白得炫目發亮。因為柔軟胸部飽滿突起,強烈主張其存在感。因為緊致大腿毫無防備地裸露膚色。可惡,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妳是──蕎麥麵(好可愛)呢!
  「啊,過五分鐘了。」
  蕎麥麵再度在額頭上比勝利手勢,露出笑容。
  「我是姬神蕎麥麵庵的使者,姬之宮蕎麥麵!」
  對話出現空白。
  該怎麼辦?我一次又一次地反覆自問自答。
  十秒後──
  「……我想問妳。」
  我努力壓下混亂思緒說。
  總之,我想知道蕎麥麵可愛的理由。
  「首先──魔法少女究竟是什麼?」
  總之我從(比較)安全的部分開始發問。
  「是獲得魔法少女協會《魔法•艾博斯》認定,會使用魔法的正義使者。」
  雖然講了等於沒講,但我靠意志力忽略。
  「姬神蕎麥麵庵是什麼?」
  「是贊助商。有願意支付廣告費的麵類贊助商是成為魔法少女的必須條件。據說因為魔法少女要治裝、要魔法杖寶石、要搓掉事件都很花錢,所以贊助商很重要。」
  雖然出現大量我根本不想知道的祕辛,但我靠意志力忽略。
  「打廣告和外送是幫贊助商宣傳。雖然有點難為情……」
  蕎麥麵在下巴前面雙手十指交扣,稍微笑了。
  「但是承蒙這家店不嫌棄,願意贊助我,所以我會加油努力的!」
  原來如此,打廣告之謎解開了。
  相對地其他謎團好像暴增了,但這一定是我的錯覺──(嗶嗶嗶)
  「啊,對不起,是我的手機。」
  蕎麥麵從襯衫口袋取出手機。
  她看著畫面,露出有點吃驚的樣子,接著瞥了我一眼。
  「那……那個,不好意思話講到一半,可是贊助商打電話來,所以……」
  真是有禮貌的蕎麥麵。我比出「瞭解」的手勢。
  「感謝您。(嗶)我是蕎麥麵。是店長嗎?這次承蒙您不嫌棄,願意贊助我,真的非常感謝您。我現在正在跑業務,好不容易終於有一件生意快要成交。今後我會更加努──咦?」
  她的聲調突然變低。
  「請問……撤消贊助商契約是……咦……這、這是開玩笑的吧……?」
  本來面帶笑容的表情,一口氣蒙上愁雲。
  「居然說搞錯了……居然說麵類贊助商很蠢……」
  蕎麥麵用雙手握緊手機。
  「怎麼這樣!我記得昨天您明明說『本店的招牌蕎麥麵女郎非妳莫屬』,請、請等一下!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會改進!我會努力的!拜託您,只要是能力所及,我什麼都願意(喀嚓!)!」
  嘟──嘟──嘟──
  『落敗的甲子園球兒,噙著不甘心的眼淚收集甲子園球場的土。』
  電視好吵。
  蕎麥麵操作手機重撥,但對方似乎沒接。
  她凝視液晶畫面,眼神失去光輝。
  「怎麼會……怎麼會……!」
  她小聲重複同一句話。
  ──我想安慰她。
  我這麼想。
  卻說不出話來。
  這是因為就本質而言,我根本不理解狀況。麵類魔法少女的美少女被贊助商取消契約,這該怎麼安慰才好。我不知道。誰來救救我。為我解答這個人類最大難題──(叮咚)
  「是電鈴!」
  我立刻衝到玄關。現在不管是訂報、傳教、NHK,什麼都好。總之我想和人類講話。然後找出答案。找出人類最大難題的答案:和蕎麥麵溝通的方法。我懷抱希望打開門一看,外頭站著一名乍看是人類的人。
  也就是說對方不是人類。
  那是打扮成一身黑的男子。黑西裝、黑墨鏡與黑長髮。
  這傢伙我在電影看過,是名副其實的Men•In•Black。
  ──麵•in•B1ack。
  「這裡不缺麵類!」
  我神速關上門並上鎖。
  好,沒人來過。就當作這樣!
  『慢著。我還沒說明來意。』
  我聽到敲門聲,但這一定是錯覺。
  繼續尋找人類吧。
  『嗯,沒辦法了。』
  就在我轉身背對門後,嗶嚕嚕嗡嗡嗡!
  從背後傳來類似科幻電影空間跳躍音效的聲音。
  「……啥?」
  我轉過頭,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眼前發生了一件荒謬的事情。門鎖部分竟然消失,留下一個拳頭大的洞。從那個洞看得見MIB的手,握著末端為碗型的紅色棒子。那形狀很眼熟。是拉麵用的湯匙。
  ……這是怎樣?
  「我用了《空間麵化匙》。」
  開門現身的MIB將湯匙轉了幾圈以後收回懷裡。
  「我有緊急事情要找蕎麥麵小姐。恕我失禮進來了。」
  他沒脫鞋就直接踩著笨重的腳步進屋裡。
  「等等、等等、給我站住!」
  怎麼辦,麵類又增加了!

  ***

  結果我只好追著MIB回屋裡。在矮桌上的蕎麥麵似乎嚇了一跳。MIB重重地盤腿坐在她左手邊。我在MIB正面坐下,於是形成我隔著蕎麥麵豐滿胸部前方的空間,和MIB面對面的狀態。這是什麼狀態!?
  「我看你一臉hungry的表情,有什麼話想說嗎?」
  「給我滾回日清杯麵廣告!」(譯註:日清杯麵於1992年起推出的「hungry?」系列廣告。)
  「很遺憾的是我並沒有門路和該公司合作。」
  「少囉唆,你居然沒脫鞋就進屋,我不想和麵類再有更多瓜葛!」
  「即便你不想,但我有正事要辦。好久不見了,蕎麥麵小姐。」
  「啊……是、是的。」
  蕎麥麵點頭行禮。兩人居然認識。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接到魔法少女協會的通知。妳自己看。」
  MIB從懷裡取出一張摺起來的紙,遞給蕎麥麵。
  那是充滿夢幻裝飾的信紙。本文很短,就只有一句話。

  『因喪失麵類贊助商,將《姬之宮蕎麥麵》除名作為處分。』

  「……怎麼會!?」
  蕎麥麵將信紙握到皺掉。
  「太、太突然了吧!?契約才剛解除而已!」
  「這確實是《魔法•艾博斯》的正式署名。」
  蕎麥麵盯著信紙的署名看。
  「妳還記得和INC制定的《麵類十七條》嗎?」
  蕎麥麵整個人猛烈地抖了一下。
  「第五條──不再是魔法少女時,須接受消除麵類性質處理。為了避免《麵類否定指數》上升導致《麵類補完戰爭》發生,這是必要措施。」
  說到這裡,MIB的墨鏡反光亮了一下。
  「妳明白嗎?」
  「鬼才明白!」
  我拍了一下矮桌。可惡,終於插上話了。
  「從剛才開始的所有專有名詞全都只有吐槽點!我要求說明!」
  「我拒絕。」
  「憑什麼!?」
  「那違反INC的理念,妨害人類與麵類和諧。為了和諧,不能讓一般人知道世界的真相。因此不能向你公開安全調查所需資訊──敬請見諒。」
  誰要見諒啊,這個奉行祕密主義的不講理麵類是怎樣!
  「那麼,根據《麵類十七條》第五條,我要執行任務。」
  MIB將手伸進西裝內袋。
  「啊……那、那、那是!?」
  MIB取出的是金屬棒。整體發出淡淡光芒與嗡嗡嗡的詭異共鳴聲。分岔成三根的銳利尖端瞄準矮桌上的蕎麥麵。這個專門用於戳刺物體的凶惡形狀難道是──
  「不就是叉子嗎!」我大叫。
  「不對。是《朗基努斯之槍》。」
  我被糾正了。麵類都這樣嗎!
  「限制器果然解除了嗎……這是任務,抱歉了。」
  MIB站了起來,兩手啪地一聲合十,口中唸唸有詞。
  然後將叉子緩緩地伸向蕎麥麵……
  「喂,給我等一下啊啊啊啊!?」
  我用力抓住MIB的手。
  「你突然動手是想做什麼啊!?」
  「做什麼?除了用《朗基努斯之槍》吃掉以外還會有什麼?」
  「這果然是叉子!等一下,吃掉!?用叉子吃掉蕎麥麵嗎!?」
  「正是。」
  怎麼會這樣。身為蕎麥麵愛好者,這種行為實在難以原諒。竟然不是用充滿質樸木頭風味的免洗筷,而是用冰冷的金屬叉子戳女孩子的細皮嫩肉。這種令人羨慕的野蠻行為,就算蕎麥麵師父允許我也絕不允──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總、總之你別這樣!她非常抗拒喔!」
  透過矮桌的震動我感受到蕎麥麵在顫抖。
  雖然不曉得是怎麼回事,但我確定蕎麥麵很害怕叉子。
  「和你沒有關係。」
  「你這傢伙!」
  沒有關係。這傢伙剛才說了這種鬼話嗎。我可是付了五八〇日圓才得到我的外送蕎麥麵,這傢伙竟然偏偏用叉子!要吃掉蕎麥麵!
  「開什麼玩笑!」
  我用雙手抓住MIB的手腕阻止他。
  「嗯。看來對付人類就需要適合人類的《說服》方式。」
  我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但我饒不了他。
  哪怕要撲過去我也要阻止叉──(砰!)
  「……咦?」
  清脆的破裂聲響起。
  「第一槍是空包彈。」
  眼前多了烏黑發亮的金屬物體。
  第一槍是空包彈的意思是──
  「請你就這樣聽我說。」
  冰冷的金屬抵住額頭。
  壓下擊錘的聲音響起。
  我終於理解狀況。
  雖然難以置信──但我正被手槍抵住。
  「我等權限僅限於麵類,沒有殺人許可證。因此我並沒有扣下扳機的權限,你沒有生命危險,但所謂的事故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MIB的說話聲在空洞的腦中迴盪。
  怎樣。這是怎樣。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我要冷靜。總之先整理思緒。
  我今天一邊看甲子園球賽一邊叫外送,結果來了一個蕎麥麵(好可愛)蕎麥麵(動詞)了蕎麥麵(料理)。後來被贊助商取消契約的蕎麥麵(好可愛)快要被MIB用叉子吃掉,我正要見義勇為時,就被槍威脅了。
  ──不,我看這是夢吧?
  如果講出來,一百個人之中會有一百個人堅決地說這是夢喔。
  「請你就這樣乖乖別動。我是真心希望你幸福。」
  我將視線轉向矮桌上,看見雪白修長的裸腿。
  那是呈現鴨子坐姿的蕎麥麵(好可愛)的腿。
  這個蕎麥麵也是夢嗎?
  因為蕎麥麵正^是不會鴨子坐的。
  「蕎麥麵小姐。」
  聽到MIB的聲音,蕎麥麵抖了一下。
  「看來他似乎很擔心妳的安危。」
  「咦……」
  「他是人類,本來沒必要為了麵類冒生命危險吧?」
  蕎麥麵來回看著我和MIB。
  「……唔。」
  蕎麥麵閉上眼睛,整個人縮成一團,抿緊雙唇。
  只聽得見心臟跳動的聲音,我什麼話也沒辦法說。
  在現實與非現實的夾縫之間一籌莫展,等待蕎麥麵的話語。
  最後──
  「沒……」
  蕎麥麵睜開眼睛,敲了一下掌心。
  「沒錯!」
  她露出開朗的笑容。
  「聽我說,笹岡先生。不必擔心,我沒事的!」
  蕎麥麵迅速併攏雙腿,恢復跪坐姿勢。
  「我只是聽到要被用叉子吃掉,稍微嚇了一跳而已。我本來就是普通、供食用的蕎麥麵料理,所以被吃掉並不會痛什麼的,我一點也不怕!您看您看。」
  蕎麥麵要我仔細看蕎麥麵。
  發生格式塔崩壞的那樣東西,看起來的確是普通的蕎麥麵。(譯註:心理學概念。長時間注視同一樣東西以後忽然覺得陌生的現象。)
  「還、還有……而、而且呀!」
  蕎麥麵豎起食指說:
  「只要被《朗基努斯之槍》吃掉,我就能夠變回普通女孩子!」
  「……普通?」
  「對,名字和身體都是人類的普通女孩子!可以去上學、和朋友玩、當新娘子的女孩子!是真的,在51區進行《朗基努斯之槍》實驗時,我確實看到了!」
  蕎麥麵握拳這麼主張,指甲掐進掌心。
  「而且,這、這本來就不正常吧!名字是蕎麥麵、身體也是蕎麥麵、甚至蕎麥麵是魔法少女,這樣太不正常了吧!我一直很討厭這樣的自己!那個,所以、所以!」
  她深吸一口氣。
  「所以……」
  平穩的說話聲傳來。
  「請您不要掛心──我的事。」
  最後蕎麥麵微微一笑。
  我在茫然意識中凝視著她的模樣。
  和娃娃臉一點也不相稱的豐滿胸部與烏溜溜的黑色長髮。
  這種美少女竟然是蕎麥麵,的確太不正常了。
  「………………」
  我感覺到發熱的腦袋逐漸降溫。
  沒錯,我要冷靜思考。
  蕎麥麵要被用叉子吃掉,那又怎樣?
  居然為了這種理由和槍為敵,實在荒謬。
  而且──只要被吃掉,似乎就能變回普通女孩子。
  這是喜事。這女孩變回人類以後,或許會願意當我的朋友。我的十九年無女友歷或許會就此畫下休止符。甚至連我的長年夢想──在甲子園BOX席約會或許都有望實現。(譯註:一般觀眾席之中規劃的團體席,類似台灣的家庭席。)
  我要振作,保持神智清醒。
  為了平復心情,我再度觀察蕎麥麵。
  「……哈哈。」
  喏,她現在也若無其事地笑著,不是嗎!
  雙手宛如祈禱般在豐滿的胸部前交握。
  細痩的手臂不停地顫抖。
  水汪汪滴溜溜的眼睛──
  「!」

  眼睛泛著眼淚。

  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我確信之前的我是大混帳。
  少女的確笑著,但並不是若無其事地笑。
  少女的纖弱手臂與裸露的大腿都顫抖不已。
  眼淚沿著臉頰撲簌簌地滑落,深藍色迷你裙沾上淚水。
  儘管如此──她依然保持笑容。
  像這種名字和身體都接受蕎麥麵世界所有不合理的女孩子。
  即便因害怕叉子哭泣,還是為了我露出笑容。
  那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唔!?」
  我一把抓起茶杯,將杯中物潑向MIB。
  MIB用右手擋住臉。我見狀,便蹬地而出。看我把叉子搶過來!我跨過矮桌伸出手──但啪的一聲,被MIB以輕鬆自如的動作揮開。我踉蹌幾步,咚地扶著房間牆壁。
  「嗯。氣勢雖然不錯──但畢竟是普通人類。」
  我一轉頭,MIB就露出泰然自若的表情,將槍口再度對準我。
  然而,誰理他──我正要再度撲上去時──
  「笹岡先生!」
  我轉頭看向聲音來源,只見蕎麥麵(膝蓋高跪)凝視著我。
  「那個……請、請住手!這樣很危險!我沒事的!」
  「妳騙人!」
  我立刻反駁。蕎麥麵抖了一下。
  「如果沒事,為什麼妳在哭!」
  蕎麥麵聽到我的話,驚訝地將手指伸向眼睛。
  她擦了擦眼睛,但眼淚還是不斷湧出來。
  「這、這是那個!」
  「妳不願意吧!妳不想被用叉子吃掉,變回人類!」
  「!」
  蕎麥麵抖了一下縮起身體,不說一句話。
  果然沒錯。雖然無法理解理由,但總之她就是不願意。
  「既然如此,妳就要抵抗啊!不想要就直說啊!」
  「可……可是、可是……」
  她的眼淚滴下來,沾溼矮桌。
  「像、像我這樣……像我這樣的人!」
  「到此為止。你這個人類不可能理解她身為麵類的心境。」
  MIB的叉子發出刺眼強光,尖端伸向蕎麥麵。
  「就叫你住手了啊啊啊啊!」
  我一邊大喊一邊蹬地而出。要搆到啊──!
  「白費力氣!」
  叩咻!
  「唔!?」
  「呀!?」
  我被矮桌絆倒,撞上蕎麥麵。
  我們雙雙摔到地板上翻滾。
  可惡,好痛!可是現在不是倒下的時候。
  我的手拄著地板要撐起身體站起來──好Q!地板莫名地柔軟。
  「奇怪。」
  應該說這不是地板。
  在我身下的是蕎麥麵。我的手陷進蕎麥麵裡面,正確地說,是雙手陷進蕎麥麵身上的白襯衫之中,那片碗狀隆起的白色樂園。摸起來非常地柔軟。
  「…………………………啊。」
  我用雙手一把抓住蕎麥麵的胸部。
  蕎麥麵張大嘴巴呆住。
  怎麼辦?
  不用想也知道,應該要馬上放開手才對。
  不過我真的要放開嗎?放開這幸福無比的觸感?放開明明很軟,卻又充滿舒適彈力的夢幻蕎麥麵(大碗)?與這對天國物體的親密肢體接觸正是人類與蕎麥麵唯一的共通語言吧──


  「……呼哇!」
  就在我冒出白痴念頭時,蕎麥麵哭了起來。
  「嗚哇啊啊啊啊!對不起!」
  我立刻跳開,正準備要下跪磕頭的瞬間,MIB大叫:
  「你……你看你做了什麼好事!」
  「哪有,剛才那不是故意的,是你這傢伙害的吧!」
  「理由不重要!快把蕎麥麵小姐放回矮桌,不然人類會滅亡!」
  咻~~
  我聽見風從縫隙吹進屋裡的聲音。
  「你在說什麼?」
  這是今天這混沌的一天之中,最腦殘的發言。
  「快將她放回矮桌,以免人類滅亡!動作快!」
  不把她放回去,人類就會滅亡。這是什麼原理?我一邊想,一邊觀察倒在地上的蕎麥麵。
  大腿:看起來超軟。胸部:超級柔軟。表情:閉著眼睛似乎很痛苦的樣子。背:突起扭動。
  「咦?」
  突起扭動,應該說長出東西。
  蕎麥麵(橫躺)的脖子與襯衫領子的縫隙間,長出滑溜溜的巨大物體。
  又粗又長的灰色觸手,或者該說是蕎麥麵──長出好幾根來。
  「嗚啊……啊、啊、啊啊啊……」
  觸手伴隨著啜泣聲蠢動,從襯衫縫隙擠出來。
  「糟了!是《麵類補完戰爭》!」
  只見觸手咻地猛烈伸長。
  「嗚噢噢噢噢喚噢!?這是什麼!?」
  灰色海嘯襲捲屋內。窸窣窣窣窣窣窣窣窣喬喬蕎蕎麥麥麥麥,如果要比喻就是這種感覺。從蕎麥麵的背上長出數十、數百根類似蕎麥麵的觸手,逐漸淹沒地板、牆壁與窗戶。滑溜溜的冰冷觸感纏上我的腳。
  「哇,等一下,這不是真的吧,喂──!?」
  「呶嗚嗚嗚!」
  MIB將散發銀色光芒的叉子刺進觸手,但沒有任何變化。
  觸手隨後使出打擊,叉子被彈飛到地板上。
  「唔,必須刺進本體才行嗎!你趕快將蕎麥麵放回矮桌!」
  「我就說為什麼要放回去!?」
  「動作快!再過八秒麵筋就要到達臨界了!」
  「麵筋最好是會到達臨界啦!?」
  「就是會!但基於安全調查因素,不能告訴你原理!」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還說這種話──不過我沒有餘力這麼大叫。
  滑溜溜的觸手已經來到腰部,屋子快要被觸手淹沒。
  「可惡!」
  我設法將浮在觸手之海中央的蕎麥麵抱起來。
  「很好!矮桌在左手邊三十公分處!」
  那裡已經化為灰色的觸手之海。我想辦法用腳將觸手撥開。
  這時,只見矮桌稍微露出,我讓蕎麥麵的腳碰到矮桌。
  在這瞬間──
  「嗚噢!?」
  扭動的觸手頓時停住不動,隨後整體發出閃光。
  光消失後──屋內一片平靜。
  觸手彷彿一場夢境般消失無蹤。
  地板、牆壁,以及家具統統恢復原狀。
  只不過,到處都滴著白白黏黏的液體。
  幾秒後,我才發覺那是蕎麥麵的煮麵水。
  蕎麥麵則是一屁股癱坐在矮桌上,表情愣怔地凝視著我。背後已經看不見觸手。我發現她腳邊掉了一根叉子,那是MIB弄丟的發光叉子。
  我撿起叉子,意識依舊迷茫。
  「──這下你理解了嗎?」
  冷冷的說話聲響起。一轉頭就看到MIB隔著墨鏡瞪我。
  「她很危險。需要消除麵類性質處理。」
  MIB將槍口對著我。我聽到壓下擊鐵的聲音。
  「用那把《朗基努斯之槍》吃掉她。」
  我看向黑色手槍,茫然地心想,如果那把槍射出子彈我就死了。
  「……笹岡先生。」
  我轉頭看向說話聲來源,只見蕎麥麵眼神嚴肅地凝視著我。
  「那個……承蒙相助……非常謝謝您。」
  她低頭行禮,又笑了。
  「但是不需要再幫我了。」
  「……為什麼?」
  「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很不正常,奇怪得不得了。會帶給普通人類麻煩,是不正常的麵類。所以──請笹岡先生也不要再和我扯上關係了。」
  這番話讓我感到煩躁。
  請不要和我扯上關係?
  開什麼玩笑。已經來不及了,太遲了。我已經知道,儘管蕎麥麵不是人類,卻是個會為了素昧平生的人強忍眼淚、露出笑容的堅強女孩子。
  「我拒絕。」
  「笹岡先生……拜託您……」
  「就算拜託也沒用。不可退貨。」
  「咦!」
  蕎麥麵整個人彈了一下。我牽起她的手,好溫暖。
  「我為了外送蕎麥麵付了五八〇日圓,所以妳是我的蕎麥麵。」
  我不想放開這份暖意,因此斬釘截鐵地說:
  「任何人都休想搶走!」
  接著陷入沉默。蕎麥麵呆愣地張大嘴巴凝視著我。
  MIB依然拿槍對著我,面無表情,完全無法揣測他在想什麼。
  ──怎麼辦?
  我想他應該不會開槍才對。就連在剛才的混亂之中他都沒開槍,所以這真的只是威脅而已吧?但還是不能因此放心。這傢伙雖然荒謬,卻毫無疑問是暴力的專家。再拖拖拉拉下去,叉子會被搶回去。
  「有決心是好事。你這個人類相當hungry啊……那麼,我就看你要怎麼辦。」
  我要思考。有沒有方法將MIB趕回去?
  這時,我的眼角餘光看到矮桌上的信紙。
  上面寫著《魔法少女除名通知》。
  瞬間腦中靈光一閃。
  沒錯,我記得MIB要吃掉蕎麥麵的理由是──
  「──我有個提議。」
  沒時間猶豫了。
  「哦?」
  「我要讓蕎麥麵恢復魔法少女身分。」
  我靠著毅力浮現微笑。
  就像蕎麥麵為了我露出笑容般,硬是勉強擠出笑容。啊啊,剛才蕎麥麵是這種感受啊。胸口疼痛,喉嚨乾渴。原來壓抑真心露出微笑,比想像中還要難受。
  但我非做不可。
  我將《魔法少女除名通知》抵到MIB面前。
  「要用《朗基努斯之槍》吃掉蕎麥麵的理由,是因為她被取消魔法少女的資格,而除名的理由則是因為被《麵類贊助商》取消契約,對吧?既然這樣,我要幫她找到新的贊助商,讓她恢復魔法少女身分。」
  沉默的時間短暫流逝,最後MIB指著我的額頭說:
  「我想確認一下──你的神智正常嗎?」
  我用鼻子發出冷笑,怎麼可能神智正常。
  什麼朗基努斯之槍,什麼麵類贊助商……
  我自己講出來都覺得自己瘋了。
  儘管如此──
  「當然正常。」
  如果是為了蒿麥麵,我願意這麼肯定地說。
  又是一段漫長的沉默時間,之後──
  「《麵類十七條》是絕對不容動搖的。迅速執行消除麵類性質處理是我的義務。」
  行不通嗎?就在我冒出這個念頭的下一刻──
  「只不過──在那之前,我必須確認除名通知是否屬實。」
  MIB從我手中抽走除名通知,用手背拍了一下。
  「從解除贊助商契約到除名,的確過於倉促。或許是程序出了什麼問題。雖然從署名看來並非造假,但無法完全否定舞弊的可能性。直到確認事實以前──我想想,要花三天吧。」
  ……說法超拐彎抹角。
  然而,這意思是要給我緩衝期間嗎?
  「但需要三天份的因應對策。」
  MIB從胸前口袋掏出某樣東西,是根原子筆形的銀色棒子。
  「《麵類記憶竄改裝置》──打開開關。」
  強光一閃!
  「啊!?」
  蕎麥麵發出慘叫。
  「喂,你做了什麼!?」
  「我將蕎麥麵小姐關於麵類機密的記憶封印起來了。」
  「封印記憶!?」
  「這是為了保持機密。雖然是暫時應急,但也有消除麵類性質的效果。」
  MIB將原子筆轉了幾圈以後收回懷裡。
  我瞥向蕎麥麵,她眨了眨眼睛。
  眼神看起來神智正常,似乎沒事。
  「好了。」
  MIB起身走向玄關。
  他在門前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微微扯動嘴角。
  「再會了──喜歡蕎麥麵的人類小弟。」
  MIB留下充滿麵類性質的語言就離開了。
  剩下杵著不動的我與矮桌上的蕎麥麵。
  ……網開一面嗎?
  「呼──────────」
  我腳軟癱坐下來,好累,但累得很痛快。我幹得真好。
  雖然完全不明白我做了什麼,但總之我幹了某種麵類的創舉。
  「那個……」
  上方傳來說話聲。我抬頭一看,蕎麥麵正從矮桌上俯視著我。
  飄逸瀏海底下的視線充滿熱情。
  「笹岡先生……請問,剛、剛才那番話的意思是……那個……」
  聽到她的聲音,我想起我剛才的豪語。

  『我為了外送蕎麥麵付了五八〇日圓,所以妳是我的蕎麥麵。』

  ……嗚哇。

  『任何人都休想搶走!』

  嗚哇、嗚哇哇。

  這個肉麻的戀麵類癖混帳是怎樣?
  我別開視線,不敢正視蕎麥麵,臉頰頓時發燙。
  我怎麼會一時衝動說出這種話?
  這擺明就是告白啊!
  心跳節拍愈來愈快。我該怎麼辦?要負起責任和蕎麥麵結婚嗎?結婚會場就選蕎麥麵店嗎?媒人就找蕎麥麵店店長,婚禮小物就送最高級蕎麥麵一年份嗎?最後那句當我沒說,蕎麥麵是我老婆──不行了,我的頭腦一片混亂!
  「聽我說!」
  蕎麥麵逼近我。我緊張地吞了口口水。蕎麥麵的臉近在咫尺,柔嫩的臉頰染上一抹粉紅,長髮輕柔地搔拂著我的手。她明明是蕎麥麵卻散發出花香。
  蕎麥麵露出追求某種事物的嬌滴滴眼神凝視著我。
  「嗚……哇。」
  超想抱住她的。
  不,慢著。我們認識的時間別說是一天,連一小時都不到。
  但是這傢伙聽到『我的蕎麥麵』宣言,不僅不排斥還高興到臉紅,而且明明是蕎麥麵卻散發出清爽的洗髮精味道,我的人生不可能再遇到這種機會了吧?就在我思考這些事情時,蕎麥麵靠得更近。
  「那個,我,就是!」
  怎麼辦?該上了嗎?該上了。是時候該採取好萊摀電影結局,或是結束冒險的瑪莉歐與碧姬公主的行為了。我或許會因為過度興奮死於大量出血,但這正合我意!來吧,蕎麥麵!(咕嚕──)
  「…………」
  領取獎賞的氣氛全沒了。
  我仰望牆上掛的時鐘(沾滿煮麵水),現在是中午。
  仔細想想,我就是因為肚子餓才會叫外送蕎麥麵的。
  那份外送蕎麥麵正從矮桌上俯視著我。
  就這樣盯著我的肚子看,不久──
  「我都忘了!」
  她拍了一下手,然後挪動雙腿恢復跪坐。
  因為改變姿勢導致迷你裙偏移,若隱若現的蕎麥麵聖域即將──
  「嗚……哇!」
  我死命轉開視線。不能用我這種人的視線玷汙蕎麥麵。
  「那個,請等一下。」
  幸好蕎麥麵似乎沒發覺我的視線。
  她用兩手將掉在矮桌的蕎麥麵──最初做的那份──端起來,放在大腿上,從襯衫口袋將免洗筷取出掰開,夾起幾根麵。
  「呼──呼──」
  蕎麥麵一臉認真地朝麵吹氣。
  只見麵閃閃發亮,下個瞬間就沾上醬汁。
  「還有海苔。」
  蕎麥麵將胸前的大蝴蝶結撕開,撒在麵上。
  蝴蝶結碎片一碰到麵,就變成海苔絲。
  「完成了。請慢用。」
  蕎麥麵將沾著海苔絲與醬汁的蕎麥麵夾到我面前,要我張開嘴巴。
  「嗯。」
  我一張開嘴,麵就立刻進入口中。我專心地吸麵。
  口感與風味十足的麵與柴魚味的濃醬汁非常合。
  我將麵吞下去,冰涼甜鹹的感覺通過喉矓。
  「請問……味道如何?」
  「好吃。」
  蕎麥麵燦爛地笑了。
  「謝謝誇獎!請問,還要再來一口嗎?」
  「我要。」
  蕎麥麵就這樣用免洗筷一口一口餵我,我接著把麵吸起吃掉。
  「啊,沒了……請等一下,我再準備一份。」
  笑容爽朗的蕎麥麵俐落地蕎麥麵(動詞)蕎麥麵(料理)。我茫然地凝視著她的身影,心裡想的只有一件事。
  這個蕎麥麵──
  「來,加點的蕎麥麵好了,請用!」

  可愛得不得了。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3-22 22:52 编辑


  第二章 蕎麥麵(好性感)

  長長的警報聲響起,甲子園第二場比賽開始,我的第二場比賽也開始了。
  眼前是依然跪坐在矮桌上、笑容靦腆的蕎麥麵。
  我正要設法從那位蕎麥麵口中問清楚情況,但是──
  「對不起……那部分我也想不起來。」
  蕎麥麵歉疚地道歉。
  似乎是因為MIB那個什麼《麵類記憶竄改裝置》的影響,導致蕎麥麵失去麵類的記憶,完全忘記《麵類否定指數》、《麵類補完戰爭》等資訊。雖然我還查過她的手機,但其中儲存的資訊只有前贊助商『姬神蕎麥麵庵』。
  「妳可以從矮桌下來了嗎?」
  「啊,可以。」
  蕎麥麵在矮桌與地板之間來回好幾次,證明給我看。
  那個神祕的《麵類補完戰爭》現象的確沒發生。
  「我想是因為過了中午,所以不要緊。」
  「中午……為什麼?」
  「呃……」
  蕎麥麵閉上眼睛思考。
  「我、我不記得了……對不起……」
  「不能怪妳,這全是MIB的錯吧……啊!說到MIB。」
  我從口袋取出叉子,將握柄那端遞給蕎麥麵。
  「這先還給妳。」
  蕎麥麵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這對妳來說是危險物品,妳要藏好。」
  「那個……關於這點。」
  蕎麥麵低下頭,抬起視線看著我。
  「就是……能不能請笹岡先生幫我保管呢?」
  「為什麼呢?」
  只見蕎麥麵在包覆白襯衫的豐滿胸部前交扣手指。
  「因……因為我,是那個……」
  她的臉頰染上淡淡粉紅,別開視線,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
  幾秒鐘後低聲說:
  「是、是笹岡先生的……蕎麥麵……所以……」
  「!?」
  這句話刺進我的腦髓,讓心跳一口氣加速。
  「所以就是……如果是笹岡先生……我願意……被、被吃掉。」
  這個蕎麥麵,心防比竹篩還要寬鬆!
  我咬緊嘴唇,克制住想抱住她的衝動。我要忍住!
  這傢伙說的『被吃掉』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是下流的那個意思!
  「我、我知道了,我來收著!呃……話說那個!」
  總之現在應該要馬上轉移話題,有沒有什麼適合的話題呢?
  我環視周圍,甲子園電視實況轉播映入眼簾。
  「話說回來!夏季甲子園終於開幕了呢!」
  「咦?啊……就、就是說呀,到甲子園的季節了呢!」
  話題轉得太硬卻還是順著我,真是好相處的蕎麥麵。
  「笛岡先生喜歡甲子園對吧?」
  「該說是喜歡嗎……我是喜歡看球賽沒錯啦。」
  「我覺得這是非常棒的興趣。」
  這個像尷尬相親的對話是怎樣!
  相親……可惡,我又臉紅心跳了。
  「是從以前就喜歡的嗎?方便的話,請告訴我。」
  「聽了也沒意思,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理由。」
  「一點也不會沒意思。那個……如果是笹岡先生的事,不管是什麼我都會覺得很開心。」
  我不禁眉開眼笑。這個蕎麥麵只會說我愛聽的話。
  「……是真的很沒意思喔。」
  我敗給她閃閃發亮的目光,迅速說明。
  我會喜歡看甲子園棒球賽,是受到小學時代的兒時玩伴影響。那傢伙從神戶轉學過來,有個在高中棒球界叱吒風雲的哥哥。就在我被迫陪著聲援的過程中,不知何時養成了看球賽的嗜好。就只是這樣而已。
  既沒有「因此立志成為棒球社王牌」這種戲劇發展,而且那傢伙也已經搬家,失去音信。我高中沒參加任何社團,就這樣混到畢業,現在也每天混日子。
  「我覺得這是非常棒的故事!」
  雖然是無聊的往事,但蕎麥麵面帶笑容聽到最後。
  「那位兒時玩伴是怎樣的人呢?」
  「只是單純喜歡棒球的笨蛋!比起這些,現在重要的是找贊助商,時間只剩三天而已。」
  「啊。對不起,我都忘了。」
  蕎麥麵低頭道歉。
  「我們來整理一下情況。首先,必須在三天以內找到贊助商。」
  「是的,是麵類系的贊助商。」
  「之前那家是叫『姬神蕎麥麵庵』嗎?要不要再打一次電話去那邊試試?」
  「我重撥過了,但被列為拒接來電……」
  蕎麥麵沮喪地垂下肩膀。真是可憐的麵類。
  唔嗯。所謂的贊助商契約,實際上究竟是怎麼獲得的呢?我直到今年春天以前都還是普通高中生,當然沒有業務方面的知識,現今也無法依靠蕎麥麵的記憶。既然如此,要一家一家地打電話問附近的蕎麥麵店嗎?(叮咚──)
  「嘖。」
  電鈴彷彿要打斷我的思考般響起。
  這情境似曾相識。又有麵類要來削弱我的精神了嗎?
  『比數從開場就相差懸殊,但絕對不能放棄希望!』
  實況轉播員的聲音從電視傳來。
  ……別放棄希望嗎?或許真是那樣沒錯。
  「我去應門,等我回來。」
  我留下蕎麥麵,前往玄關。沒錯,千萬不能放棄。
  雖然連續發生兩次異常事件,但這種情況不見得會繼續下去。俗話說事不過三。『我能夠見到普通人了,人類的黎明終於到來。』我胸懷這句話打開門,眼前是一個拿著魔法杖的金髮雙馬尾少女。
  「…………」
  少女露出超得意的表情挺起平坦的胸部。
  她穿著超短迷你裙配上超長過膝襪,與綴滿波浪花邊的夢幻服裝。
  至少這並不是我期待的人種。
  「呵呵☆」
  魔法杖傳來「叮啷」的俗氣效果音。
  「我是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本家•竹蕎麥麵堂的使者──露娜希•露娜!」
  她交叉手臂,擺出我要代替月亮宇宙元素光線的姿勢。(譯註:結合美少女戰士的招牌台詞與超人力霸王的絕招。)


  「在你的房間──降臨完畢!」
  魔法少女露娜一臉大功告成的表情。
  我大概是一臉心如死灰的表情。
  改天來換個對講機吧,買人類用的機型。
  「……不過,算了。」
  雖然不是人類,但既然她是魔法少女,或許能夠打聽贊助商的事情。我招手示意露娜進屋。
  「進來吧,好歹喝杯茶再走。」
  「咦?給、給我等一下!」
  露娜不知為何大呼小叫。
  「我是魔法少女喔!」
  「剛才就聽到了。」
  「既然這樣,為什麼你的反應這麼普通!」
  「啥?」
  「很奇怪吧!我可是魔法少女喔!你應該要更驚訝才對呀!」
  「妳叫我驚訝……但我已經習慣麵類登場了。」
  老實說,和蕎麥麵一比,普通的魔法少女一點衝擊力也沒有。
  「麵類!?請你更正!」
  「啥?」
  「我不是麵類!我是夢想與浪漫的結晶──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
  我覺得夢想與浪漫的結晶是不會在便宜的公寓玄關怒吼的。
  「妳說妳不是麵類,但妳明明就自稱是『本家•竹蕎麥麵堂的使者』吧。」
  「那是INC的陰謀!其實我根本不想這樣!」
  露娜淚眼汪汪地氣呼呼大叫。這傢伙是怎樣?
  「總之我要重來!這次你要認真點喔!」
  「啥?」
  「我一降臨完畢,你就說:『嗚哇,這個魔法少女是什麼啊!』麻煩你囉!」
  「啥?」
  「聽懂了嗎?聽懂了對吧?那麼十秒後正式開始!」
  露娜砰的一聲關上門,留下我在門前。
  「…………上鎖。」
  我想將門鎖上,但鎖已經被MIB消滅了,逼不得已只好扣上門鍊。
  接著十秒後──
  『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喀鏘)奇怪?(喀鏘喀鏘)門鍊!?等一下你是什麼意思給我開門呀我要剪斷門鍊了喔,要知道我可是很擅長開鎖的,你看,就用這把工作用斜口鉗──咦,啊。午、午安,一般市民。』
  我緬懷著剛才的美味蕎麥麵。
  『不,我不是可疑人物,我的身分是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絕對不是小偷。這把斜口鉗只是生財工具,哇,請不要報警好嗎?我不能遇到警察,請等一下,拜託,我什麼都願意做啊啊啊!』
  喀鏘。
  我實在不忍心,便拿下門鍊,打開門。
  「笹岡,這個女生是你認識的人嗎?」
  住在隔壁間的大學生──剛史哥這麼說。露娜就跪在他腳邊磕頭,手和額頭貼著發燙的混凝土,哭著說:『千萬不要叫警察,拘留所好可怕。』我不曾看過這麼可悲的魔法少女。雖然我也只看過麵類的魔法少女。
  總之我朝剛史哥點頭。
  「這樣啊。那我出門了,兩個小時以後才會回來,你們不用在意,繼續玩情趣遊戲吧。」
  「你完全誤會了。」
  「嗯、嗯,我懂。」
  根本不懂的剛史哥帶著清爽的笑容離開了。
  留下我和在公寓走廊下跪磕頭的露娜。
  「……唔!」
  露娜站了起來,原本純白的過膝襪被灰塵弄出褐色髒汙。
  她拍拍灰塵,抱緊魔法杖。
  露娜看著剛史哥離開的樓梯方向,淚眼汪汪地說:
  「我是絕對不會認輸的!」
  這傢伙在和什麼東西戰鬥啊?

  ***

  總之,我按照預定計畫向露娜提問。雖然這個人可疑到極點,但她肯定擁有贊助商的線索。於是我和魔法少女將跪坐在矮桌上的蕎麥麵夾在中間,舉行三方會談。這是哪門子三方會談?
  「哦?妳就是姬之宮呀。」
  「咦……啊,小姐認識我嗎?」
  「當然。妳在業界可是名人。」
  哪個業界?魔法少女業界嗎?不對,或許是製麵業界。
  「話說回來,MIB在哪裡?我這個正義的魔法少女是來驅除他的。」
  「妳來晚了。他剛才回去了。」
  「咦!」
  露娜目瞪口呆。
  「咦,這是怎麼回事?既然這樣,為什麼姬之宮沒事?」
  總之我從蕎麥麵來外送講起,說明事情經過。
  露娜表情嚴肅地連連點頭。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有點嚇到。」
  只是有點而已?該說真不愧是魔法少女嗎?
  這種事換成常人聽到可是會發狂的喔。
  「姬之宮,妳好像過得很慘呢。」
  「咦,不會,沒這種事。」
  「有吧。」
  我想遭遇比她更慘的女生並不存在。
  「不過妳放心,我會拯救妳的。」
  「咦!」
  「我是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等著看我揭發INC的陰謀吧!」
  「妳差不多該告訴我們INC的陰謀究竟是什麼了吧?」
  贊助商的事、蕎麥麵的事,我的問題像山一樣多。
  「好呀。不過在那之前……」
  露娜那雙鳳眼發亮,用魔法杖指著我。
  「總之請將《朗基努斯之槍》交出來。」
  「總之我拒絕。」
  「謝謝,這樣世界將會得救──咦,等一下!?」
  露娜拍了一下矮桌,蕎麥麵的胸部跟著晃動了一下。
  「為什麼拒絕啊!?」
  「我才要問妳為什麼咧!為什麼要交給妳?」
  「就算一般人拿著《朗基努斯之槍》也什麼都做不到吧!」
  「那如果是妳拿著就能做些什麼嗎?」
  露娜頓時露出心虛的樣子。
  「我、我又沒有要做什麼。只不過危險物品就必須好好保管而已。」
  「既然是危險物品,就更不會交給妳這種人。」
  「你說什麼!?」
  「兩、兩位請冷靜一下!」
  蕎麥麵似乎很為難,但我也無意讓步。因為這個白痴不僅要求素昧平生的一般人演出意義不明的短劇,甚至意圖用工作用斜口鉗剪斷門鍊未遂,下跪磕頭懇求不要報警。老實說,她身上毫無值得信任的要素。
  「倒是妳真的是魔法少女嗎?妳會用魔法嗎?」
  「你是在瞧不起我嗎!?想也知道當然會!」
  露娜這麼說完,便對著天花板舉起魔法杖,似乎打算要實際示範。
  『萬物的根源《夢因子》呀,回應我的聲音──』
  只見魔法杖頂端的寶石朦朧發光。蕎麥麵發出『哇噢』的感嘆聲,我則是絲毫不抱期待地啜飲著茶。因為我已經學過教訓了。我敢打賭,絕對會發生愚蠢的事情。
  『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露娜希•露娜在此命令!』
  露娜猛然瞪大眼睛,將魔法杖奮力往下揮。
  『出來吧,《真實之月鏡》!』
  一陣強光閃現!
  只見魔法杖迸出強烈的銀光。
  等到光芒減弱時,矮桌上飄浮著散發銀色光輝的球體。
  位置在蕎麥麵頭上,大小相當於海灘球。表面稍微凹凸不平,顏色、形狀和夜空的滿月一模一樣。如果放在天文台當模型展示似乎也不會突兀。
  「《真實之月鏡》是顯現世界真實的鏡子喔。」
  露娜得意地笑了。
  「所以這怎麼了嗎?」
  碰的一聲,露娜一頭撞上矮桌。
  「你從剛才開始反應就太過平淡了吧!?」
  「因為蕎麥麵蕎麥麵了蕎麥麵要驚人多了。」
  這點程度的魔法,職業魔術師好像也變得出來。
  「唔、哼。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魔法。這顆月亮會告訴我們真實!」
  「真實?」
  「對,從明天的日經平均股價指數到甲子園決賽的比數,無所不知喔!」
  「真的假的?」
  如果這話是真的,那正是我們現在需要的魔法。
  「呵呵呵,我就特別優惠一次。你就問你想知道的真實試試吧。」
  露娜豎起一根食指,得意地說道。
  總之,應該要問關於麵類贊助商的問題嗎?
  不,既然只有一次機會,得更慎重一點才行。
  「笹岡先生,麻煩您了。」
  蕎麥麵低頭行禮,似乎要全權交給我決定。
  好,就來仔細思考吧。我該為了這名少女問什麼問題呢?我盯著蕎麥麵的全身看。從內側將白襯衫胸部撐得圓鼓鼓的少女。身材火辣的人物。雖然三圍令人在意不已,但現在的問題是……(嗶咚──)
  「咦?」
  世界麵類紀錄
  『受理願望。開始搜尋《W•N•R(世界麵類紀錄)》。』
  嗶嗶嗶的電子運算聲響起。
  我還來不及理解,月亮就發出嘰鈴的鈴聲。
  『搜尋完畢。姬之宮蕎麥麵氏的三圍,由上往下分別是87、54、81。』
  「唔欸欸!?」
  「八十七!?」
  「什麼!?」
  『《夢因子》輸出低落。結束《真實之月鏡》。』
  嗡的餘音發出,月亮消失了。
  接下來陷入一片沉默。
  我的後頸滿是大汗。不是因為天氣熱,而是因為蕎麥麵盯著我的眼睛看。純真無邪的視線造成莫大壓力。露娜則是瞪著蕎麥麵的大碗蕎麥麵(87公分)看。
  最後露娜轉頭看向我。
  眼神寒冷至極。
  「笹岡光太郎──你是個大爛人。」
  「等一下!?」
  我好不容易大喊出聲。
  「剛才那是誤會、是一時失靈!我要求重來!」
  「《真實之月鏡》會傾聽內心的願望。剛才那是你的真心話。」
  不妙,無法反駁。我的確很在意蕎麥麵的三圍。
  「還有不可重來,因為《真實之月鏡》是大型魔法。我今天已經耗盡力量了。」
  「真的假的!那種東西不要輕易地隨便使用啊啊啊啊啊!?」
  怎麼會這樣?太對不起蕎麥麵了。竟然不小心將獲得線索的機會用在滿足私慾上。露娜說得沒錯,我是大爛人。到底該怎麼道歉才好?我一邊這麼想一邊瞥向蕎麥麵。
  結果我看到的不是蕎麥麵,而是蘋果。
  「……啊。」
  她的臉頰到耳垂都染成通紅。
  「……………………啊嗚。」
  她輕輕地挪動雙手,似乎是想遮住胸部,結果造成反效果,巨大的雙峰(87公分)埋進手臂之中,顯得更加豐滿與柔軟。我倒抽一口氣的瞬間,淚光一閃。
  蕎麥麵的眼角泛起水分。
  她哭了。
  「抱歉!」
  猛烈的後悔與自我厭惡油然而生,我當場下跪道歉。
  「全都是我不好,原諒我!」
  「就算道歉,對荳蔻少女性騷擾的事實也不會消失。」
  我的頭上響起露娜洋洋得意的聲音。
  「姬之宮呀,把《朗基努斯之槍》交給這種人保管很危險吧?」
  這個臭婆娘竟然翻舊帳!
  我抬起頭瞪向露娜,卻無法反駁。
  因為我對蕎麥麵許下充滿色慾的願望是不爭的事實。
  「應該要交給我這個值得信賴的魔法少女才對。妳也這麼覺得吧?」
  片刻以後──
  「……對不起,我不覺得。」
  「看,聽到了沒?是我臝了。快,把《朗基努斯之槍》──咦,等一下!?」
  蕎麥麵用手指擦擦眼淚,微微一笑。
  「笹岡先生,我沒事。我完全沒放在心上。」
  「拜託妳放在心上呀!?妳剛才可是被性騷擾了喔!?」
  「不,我想笹岡先生並沒有那種……好、好色的念頭。」
  「咦!」
  妳這樣肯定,反而讓我很困擾啊。
  「笹岡先生只是覺得不可思議而已,因為我的身體不正常。」
  雖然她的身體確實不正常,但那是值得自豪的不正常。
  「那個……雖然洩露三圍有點害羞,但只是有點而已,我沒事的。因為我是蕎麥麵,所以一點感覺也沒有。因此請笹岡先生也不要放在心上!」
  蕎麥麵面帶笑容強調。
  我知道。這傢伙的這張笑容是說謊時的表情,但我也不好追究。畢竟我哪好意思說『其實我是抱著好色念頭,覺得蕎麥麵(好可愛)的胸部好大』呢?
  「姬之宮……」
  露娜比較自己的胸部與蕎麥麵的胸部後,不甘心地低聲說:
  「妳應該要更瞭解妳身體的價值才行。」
  看著蕎麥麵呆呆地歪頭表示不解,我不得不同意露娜的話。

  ***

  歷經和露娜漫長而痛苦的舌戰之後,我得到一張Q&A筆記。
  現在在此公開其可怕內容。

  ■提問(我)
  Q1「蕎麥麵被改造成蕎麥麵的理由是?」
  Q2「蕎麥麵成為魔法少女的理由是?」
  Q3「《麵類補完計畫》是根據什麼原理發生的?」
  Q4「INC是怎樣的組織,有什麼陰謀?」
  Q5「請告訴我在三天以內找到麵類贊助商的方法。」

  ■回答(露娜)
  A1「不知道。大概是INC的陰謀。」
  A2「不知道。想必是INC的陰謀。」
  A3「不知道。恐怕是INC的陰謀。」
  A4「不知道。所謂的陰謀,是關於麵類詛咒的邪惡事。」
  A5「想知道就把《朗基努斯之槍》交出來!」

  「小心我把妳用草蓆捲起來扔進海裡喔!?」
  這個遜斃的魔法少女是怎樣?甚至竟然提出交換條件。
  「為什麼!你不想救姬之宮嗎!?」
  「少囉唆。這支叉子已經由我保管了。」
  我不能再背叛蕎麥麵的信賴。
  「唔唔唔!」
  露娜怨恨地瞪著我的臉。
  「……偏偏不能硬搶過來。」
  「為什麼不能?妳看起來就像是會若無其事地做這種事的人。」
  「才不是若無其事呢,我不能做出像搶劫一般人這種壞事啦!」
  露娜吸了吸鼻子抽搭起來。
  「我已經立下魔法少女的三誓約了!」
  只見露娜從口袋掏出一樣東西,紙質和大小很像簽名板。
  上面用夢幻的文字寫著以下內容──

  『給《魔法•艾博斯》之宣誓書
  露娜希•露娜會遵守三誓約。

  一、持續探究世界的真實。
  二、作為正義使者扶弱除惡。
  三、無論陷入何等困境,都會貫徹自己的信念。

  另外,倘若打破誓約就要用鼻子吃月見蕎麥麵。』

  我還真想看看這個處罰。
  「應該說,剛才的交換條件是脅迫吧。這是正義使者該做的事嗎?」
  「啊嗚!」
  「還有我可是弱小的一般人。妳要幫助我。」
  「啊嗚嗚嗚!」
  露娜頹然地垂下頭,魔法杖滾落地面。
  「我贏了。」
  這是毫無意義、空虛的勝利。
  幾分鐘後──
  露娜終於爬起來,開始在MEMO紙上寫東西。
  「(吸鼻聲)……只要去這個地方……對方應該會願意成為贊助商。」
  我探頭偷看MEMO紙,上面寫著簡易地圖與店名。
  「佐藤蕎麥麵處……是妳認識的店家嗎?」
  「不告訴你。去了就知道了。」
  露娜不理人地別過臉去,似乎還在鬧脾氣。
  「就這樣,因為我很忙,差不多該告辭了。」
  露娜站起來,凝視著蕎麥麵的臉。
  「請問?」
  「……姬之宮也很辛苦呢。」
  露娜用溫柔的聲音這麼說後,轉過身去。
  長長的雙馬尾隨著她離去的步伐一蹦一跳。
  她走到玄關門前面時,突然停住。
  露娜轉過頭來說:
  「……最後我要強調一點。」
  我的背脊發寒。
  露娜的眼睛發出凶狠的銀色光芒──和《真實之月鏡》的顏色相同。
  「我絲毫沒有放棄,最後微笑的人會是我。」
  她的眼眸並不是看著我,也不是蕎麥麵。
  露娜朝著空無一物的空中投以滿是確信『有什麼在』的視線。
  「我是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在重獲真實以前──我是絕對不會認輸的。」
  經過幾秒空白──
  「我想說的話就只有這樣。我走囉。」
  然後,露娜便啪噠的一聲開門離開了。
  「……那傢伙是怎樣啊?」
  我嘆了一口氣。這傢伙比MIB還要令人匪夷所思。
  「蕎麥麵,妳覺得那傢伙是什麼來頭?」
  「是好人。」
  蕎麥麵毫不猶豫地斷言。
  「不但提供贊助商的資訊,還不嫌棄地關心我。」
  蕎麥麵的嘴角泛起笑意,似乎真的很開心。
  「笹岡先生,您不這麼覺得嗎?」
  被她這麼一問,我試著思考。她對蕎麥麵的關懷話語,聽起來的確像是發自內心。搞不好她並不是普通的笨蛋?對《朗基努斯之槍》的奇妙執著也是出於魔法少女的考量嗎?
  最後的冰冷視線有什麼意圖嗎?
  「……很難說啊。」
  如果有緣再會,我再跟她多深入交談一下好了。
  就在我冒出這個念頭的瞬間,門發出喀嚓的一聲打開了。是露娜。
  「也太快再見面了吧!?」
  只見露娜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低聲說了一句。
  「我忘記魔法杖了……」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魔法少女的魔法杖就掉在矮桌下。
  ……果然,她或許只是個普通的笨蛋。

  ***

  總之,我們得到線索了。我和蕎麥麵靠著地圖坐了一個小時的電車,從最近的車站徒步二十分鐘。一路拚命不去看蕎麥麵(因為87公分的蕎麥麵會搖晃!)的旅途結束,終於抵達『佐藤蕎麥麵處』,結果卻是個廢墟。
  對,是廢墟。
  「蕎麥麵,這樣妳還能肯定露娜是好人嗎?」
  「……啊嗚。」
  那是位於市郊國道旁的獨棟建築。窗戶玻璃碎裂,牆壁破了個大洞。原本疑似停車場的地方長滿雜草。髒掉的招牌擱置在地面。勉強能夠辨認的『佐藤蕎麥麵處』的手寫文字醞釀出一抹寂寥。
  「那個笨蛋,改天拿月見蕎麥麵潑她……」
  我一屁股坐在柏油路上。
  明明只剩三天,卻白白浪費了時間和金錢。
  單程要八十分鐘喔。交通費兩個人要一二〇〇日圓喔。相當於外送蕎麥麵兩人份喔。
  不料,那個外送蕎麥麵朝廢墟快步走去。
  「妳在做什麼?」
  「我想找店長。」
  「店都倒了,怎麼可能在。」
  「可是我不認為露娜小姐是在說謊。」
  蕎麥麵還是一樣單純。是蕎麥粉比例百分之百的十成十蕎麥麵。
  「我去找找看。」
  蕎麥麵從牆壁的破洞走進店內。
  真沒辦法,只要陪她找一下,沒多久她自然就會放棄了吧。
  進店內一看,果然是個廢墟,所有家具都被搬空。
  「店長,請問佐藤店長在嗎──?」
  沒有回應。我環視本來應該是用餐區的空間,大小是我家的兩倍。到處都布滿蜘蛛網,地板被雨水腐蝕得相當嚴重。這種地方不可能住人,就算有,對方不是街友就是罪犯。
  「啊!」
  蕎麥麵驚呼,凝視著地板上直徑約數十公分的破洞。
  「笹岡先生,你看這個。」
  我越過蕎麥麵的黑髮探頭一看。
  只見那裡設置了紅色球狀握柄的復古金屬操縱桿。
  「慢著。」
  這個跟蕎麥麵店,應該說跟日本傳統建築非常不搭調的物體是怎樣?
  「總覺得這形狀好像在哪看過。」
  「隱藏通道的開關就是這種形狀……」
  我自己說出口都覺得荒謬,又不是RPG遊戲。
  「原來如此,是隱藏通道嗎!那麼就來試試看!」
  「喂!」
  蕎麥麵拉下操作桿。
  背後傳來轟隆隆隆隆隆隆隆的巨響。轉頭一看,地板分成兩半。
  「…………」
  鋼鐵製的階梯從分成兩半的木頭地板底下露出來。
  「哇!笹岡先生真厲害!真的有隱藏通道!」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是我的精神崩潰的聲音)。
  「笹岡先生,我們進去吧!」
  「…………………………………………喔。」
  夠了,接下來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驚訝了。

  ***

  轟嗡轟嗡。哇嗡哇嗡。
  祕密基地裡迴盪著詭異的聲響。
  我不怕。這嚇不倒我的。我邊走邊自我催眠。鏗鏗的金屬聲、擦得亮晶晶的鋁製牆壁與地板,以及跟學校走廊同寬的通道。通道兩側是成排的厚重鋼鐵門。這個地方瀰漫著彷彿會在通道轉角撞見惡魔超人的氣氛。
  「蕎麥麵店的店長是不是住在這裡呢?」
  我無法否定這個可能性。我已經捨棄常識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
  總之我和蕎麥麵沿著祕密基地的通道前進。
  「啊……笹岡先生,那扇門好像沒鎖。」
  蕎麥麵指著通道盡頭的門。
  鋼鐵門沒有門把,一旁的牆壁嵌著液晶螢幕。
  上頭綠色發光文字顯示著『開』,看來似乎是開關用的觸控面板。
  「先開門看看。」
  蕎麥麵一觸碰面板,門便發出嗡的聲音橫向開啟。
  裡面很暗。蕎麥麵打開手機光源,往裡面照去。
  「哇!」
  「怎麼了!?」
  「對、對不起。裡面有人類。」
  「真的假的!看起來有可能成為贊助商嗎?」
  雖然我不曉得那種事要怎麼判斷。
  「我看不出那麼多。」
  只見蕎麥麵吸了口氣,附在我耳邊說悄悄話。
  「只看到一位人類穿著全身緊身衣打地鋪睡覺。」
  「…………」
  那就當作沒看見,直接回去吧。
  我的理性如此勸告,但我還是決定無視它。
  啊啊,我已經沒有正常的判斷力了。全身緊身衣?那又怎樣?或許那個人是正在特訓的體操選手。和麵類、MIB及魔法少女比起來,不就是隨處可見的人類嗎?
  好,欺騙自己的任務完成。我也走進房間一探究竟。
  螢光燈自動點亮,照亮整個房間。
  「……嗚哇。」
  那是個充滿生活感的髒亂房間。
  約三坪大。滿地都是吃過的泡麵碗與穿過的女用內衣。一袋袋垃圾在牆邊堆得老高。房間最裡面設置伸縮桿當作室內曬衣架,不知為何吊著阪神隊的球衣。
  房間的中央鋪著床褥。
  一名穿著全身緊身衣的女子背對著我,腰部蓋著毛毯睡覺。
  緊身衣是黑色,背後繪有長角惡魔的圖。
  這怎麼看都是那個──特攝片出現的戰鬥員。
  「奇怪……已經早上了嗎?」
  戰鬥員一邊在傍晚說著這種夢話一邊翻身。
  她睜開眼睛,和我對上眼。
  「嗯?你誰呀?」
  接下來是幾秒鐘的空白──
  最後我低聲說:
  「麵麥蕎麥麵麥薔。」
  「笹岡先生!?您翻白眼了,請振作一點!?」
  糟糕,我的意識麵類化了。
  應該說,不妙。
  我嚇到了,嚇得要死。
  戰鬥員是個短髮女子。不對,那不重要。那比蕎麥麵少女合理多了。問題是那個關西腔嗓音很熟悉、下垂眼也很熟悉,和我認識的人超像。
  「奇怪……是光太?」
  戰鬥員低聲說出我小學時代的綽號。
  「咦……笹岡先生,您認識她嗎?」
  「很遺憾我無法徹底否定認識她的可能性。」
  我一邊打馬虎眼一邊盯著戰鬥員的臉看。
  不行了。果然怎麼看都是我的兒時玩伴。
  我嘆了口氣。
  「喂。妳在這種地方做什麼──野乃夏。」
  佐藤野乃夏。十年前搬家的兒時玩伴。
  只不過十年前的她並不是戰鬥員,只是個喜歡高中棒球的人類。
  「咦……是、是光太,為什麼?」
  野乃夏揉揉眼睛,動作和十年前一樣。
  她高跪在床褥上,愣怔地張大嘴巴。
  下垂眼的眼角冷不防泛起水分。
  「……這樣啊,原來是夢。畢竟人家已經見不到光太了。」
  「為什麼?」
  「不過既然是夢,不管做什麼都沒關係吧。」
  野乃夏突然使出擒抱將我推倒。
  「嗚喔喔喔喔!?」
  「光太、光太……人家好寂寞喔……」
  她把臉埋進我胸前使勁磨蹭。
  大腿也被柔軟的壓迫感按住。嗚哇,這傢伙沒穿胸罩!?
  「嗚喔喔!?喂,不許把鼻涕擦在我身上!快放開我!」
  我硬是抬起她的臉,來回摑耳光。
  「好痛、好痛!明明是夢,光太卻一點都不溫柔!?」
  「少囉唆,總之先放開我!」


  我抓住野乃夏的全身緊身衣,往被褥上摔去。
  她滾了好幾圈,一頭撞上角落的瓦楞紙箱。
  「好痛──!啊……可是,都這麼痛了,為什麼不會從夢中醒來呢?」
  「因為這不是夢,趕快起來啦。」
  「咦!」
  野乃夏轉頭東張西望,動作像松鼠一樣。
  最後用力捏自己的臉頰。
  「咦,奇怪,會痛……?」
  野乃夏張大嘴巴。
  「咦……是、是、是現實!?你怎麼會在這裡!?」
  「該從何說起呢……總之妳先收拾一下吧,例如那個。」
  我指著被褥周圍和泡麵碗一起散落的大量白色內衣褲。
  「咦……呀啊啊啊!不、不許看──!」
  野乃夏倉皇將內衣褲擁進懷裡。
  我扶額嘆氣。
  繼蕎麥麵、MIB、魔法少女之後,換兒時玩伴戰鬥員出現嗎?
  正常人類究竟在何方?

  ***

  「聽好,光太。人家不是野乃夏,是別人,或是分身野乃夏。」
  換上坦克背心與短褲的野乃夏在睜眼說瞎話。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所以野乃夏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你根本不相信我嘛!?」
  「我趕時間,妳快回答我。」
  「啊嗚……」
  野乃夏挪動雙腿,換成抱腿而坐的姿勢。
  就在我靜靜等待她時,她小聲開口。
  「……戰。」
  野乃夏吸吸鼻涕哽咽以後回答:
  「我是戰鬥員哪……」
  她槌了一下摺疊桌,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滴在桌上。
  「人家現在……是、是邪惡祕密結社的,戰鬥員哪……」
  經過三秒鐘寂靜。
  「我明白了。看來妳也過得很辛苦啊。」
  「……咦?」
  野乃夏盯著我看,那是感到難以置信的視線。
  「奇怪,你沒聽見嗎?雖然不想這麼做,不過要人家再講一遍嗎?」
  「妳是邪惡祕密結社的戰鬥員吧。我聽得很清楚。」
  我的驚訝情感已然消失。既然有麵類魔法少女、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那麼有個在邪惡祕密結社當戰鬥員的兒時玩伴也不奇……不對,肯定是很奇怪沒錯,但事到如今就算想太多也無濟於事。
  然而,野乃夏似乎不這麼想。
  「太荒謬了!?」
  野乃夏再度槌桌說:
  「十年沒見的兒時玩伴成了戰鬥員,你卻是這種反應也太荒謬了吧!?」
  「那是什麼不講理的抗議……我應該再驚訝一點比較好嗎?」
  「咦?這……」
  野乃夏戳戳食指。
  「當然不想……應該說,人家就是怕你驚訝才說謊的。」
  野乃夏縮成一團繼續說:
  「可是很荒謬吧。女孩子當戰鬥員什麼的……很荒謬。」
  「沒這回事吧。比起女孩子當麵類,還算合理了。」
  「咦?」
  我轉頭,看見蕎麥麵正跪坐著凝視我。
  「我可以向這傢伙介紹妳嗎?」
  「啊,好、好的。麻煩您了,笹岡先生。」
  蕎麥麵靜靜地低頭行禮。
  五分鐘後──
  我總算是成功地介紹了蕎麥麵。光用嘴巴說當然無法取信於野乃夏,於是我讓蕎麥麵在摺疊桌上跪坐,用魔法杖(免洗筷)蕎麥麵(動詞)蕎麥麵(料理)以後,野乃夏終於相信我的話了。
  「好厲害哪,如果和小蕎麥麵結婚,就一輩子不愁沒飯吃了吧?」
  「咦……雖、雖然不愁缺乏碳水化合物,但維他命之類的就……」
  之後,我們也聽了野乃夏的遭遇。
  總結來說──似乎是在搬家後,她的父母便離婚了。野乃夏跟著父親,和父親一同在這片土地上開了蕎麥麵店『佐藤蕎麥麵處』。但後來父親連夜逃債,剩下野乃夏,她為了還債,被迫成為邪惡祕密結社的戰鬥員。
  「喂,這也太悽慘了吧!?」
  「嗯。是有點……辛苦吧。」
  野乃夏無力地笑了。這不是「有點」吧?被迫成為戰鬥員還債,總覺得這種悲慘過去和蕎麥麵有得拚。強烈的後悔之意頓時湧上心頭。我當初或許應該對她再和善一點才──(嗶嗶嗶)
  「啊,等一下喔。」
  似乎是野乃夏的手機響了。
  「(嗶)喂,早苗嗎?游泳池那次辛苦妳了。咦?妳拿到甲子園BOX席票了。是福利津貼。嗯嗯,改天大家一起去吧!也帶妳那個男友來。別客氣啦,嗯,謝謝,那麼改天見囉!(嗶)」
  尷尬的沉默時間流逝。野乃夏一臉興高采烈的表情,我大概面無表情。
  「呃,剛才聊到哪去了……啊,對了,人家也過得很辛苦哪……」
  「哪有。」
  居然和朋友去游泳池和甲子圔。這傢伙的人生比我享受太多了啊!
  「……請問。」
  這時蕎麥麵插嘴道,來回看著我和野乃夏的臉。
  「野乃夏小姐和笹岡先生是……是……」
  「嗯,怎麼了嗎?」
  「……不,沒、沒事。」
  蕎麥麵露出笑容。她想問什麼呢?
  不過現在不是在意的時候,因為有時間限制。
  「野乃夏,話說回來我有事要拜託妳。」
  我於是提起幹勁。得進入正題才行。
  「蕎麥麵被取消贊助商契約,還被魔法少女協會除名,這樣下去蕎麥麵會被MIB用叉子吃掉。為了恢復魔法少女身分,需要在三天以內找到贊助商,我希望妳能幫忙。」
  雖然以上這段話是我個人史上排名前三的鬼話連篇,但我還是努力地講完。
  「………………喔──」
  野乃夏的嘴張成正圓形。
  「被十年沒見的兒時玩伴拜託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也只有人家了吧……」
  「我想也是,妳答覆是?」
  「就算是匪夷所思的請求,為了光太和小蕎麥麵,人家願意赴湯蹈火,但想歸想……」
  野乃夏遺憾地搖搖頭。
  「人家沒錢喔?每個月淨收入只有兩萬日圓。」
  怎麼會有這麼血汗的祕密結社。不對,既然食衣住全包,而且還在還債,這樣算是正常吧?
  「話說回來,贊助商要花多少錢哪?」
  「條件是每個月贊助一〇萬日圓以上的廣告費,而且必須是經營麵類事業的法人。」
  蕎麥麵回答。
  照理說記憶應該已經被封印了才對,她卻記得那部分,可見這並不是機密嗎?
  倒是一〇萬日圓還真貴啊,而且還必須是經營麵類事業的法人,條件相當嚴苛喔。
  「嗯──經營麵類事業是有啦……總之找總部長商量看看。」
  野乃夏嗶嗶撥撥地操作手機。
  「我是戰鬥員N。總部長嗎?我有事商量……咦,已經聽說了嗎?要會同企劃課和公關室面試看看?瞭解,時間從晚上八點開始。申請加班時數三小時。等石版會議準備完畢就會聯絡總部長。那麼我稍後回電。(嗶)」
  野乃夏對我們微微一笑。
  「事情就是這樣。」
  「事情就是怎樣?」
  「我懂了。貴結社願意提供贊助商契約的面試機會對吧!」
  這點程度我也理解,我不懂的是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
  石版會議是什麼啊?
  「對不起喔。因為人家和結社簽了保密契約,所以不能告訴光太。」
  「…………不,那就算了。」
  仔細想想,反正我就算聽了也無法理解,應該說並不想理解。
  「到晚上八點前還有一些時間呢〜啊,對了。」
  野乃夏窸窸窣窣地取出某樣東西,是家用遊戲主機的把手。
  「小蕎麥麵,妳打過電動嗎?」
  「咦……不,沒打過。」
  野乃夏咧嘴露齒一笑。
  「那人家教妳玩。既然有三個人,就先玩任天堂大亂鬥,再來玩實況野球好了。」
  算了,隨便妳啦。

  ***

  啪嚓一聲。
  昏暗狹窄的房間投射聚光燈,照亮跪坐的蕎麥麵。她就跪坐在兩人用的會議桌上,身後是我和野乃夏,蕎麥麵雪白的腳掌心就在眼前。四周圍繞著打磨過的巨大石塊,也就是石版。
  面試都還沒開始就已經很匪夷所思,但那些石版似乎就是面試官。
  「時間到了。加油哪,小蕎麥麵。」
  「是,我會加油的!」
  蕎麥麵緊張的聲音傳來,我也很緊張。必須讓面試成功才行。就算遇到再怎麼愚蠢過人的質疑,也絕對不可以吐槽,總之要忍耐。
  這時石版嗡嗡嗡地發出七彩光芒。
  『啊──石版對話測試測試。嗯,音質糟透了。很適合邪惡會議。』
  雖然已經很扯,但我還是靠意志力壓抑想吐槽的衝動。
  『成員到齊了嗎?』
  『這裡是邪惡公關室長。我看見黑色長髮的夢幻美少女,建議立即採用。』
  『我是邪惡企劃課長。外表的確是上上之選,但內在的毒辣度才重要。』
  蕎麥麵紅著臉,低聲說:「咦?咦?」
  這個像社團面試的氣氛是怎樣?
  雖然外貌是上上之選這點我有同感。
  『那麼,現在開始贊助商契約面試。首先請自我介紹。』
  蕎麥麵挺直背脊說:
  「是的!我是姬之宮蕎麥麵,十五歲!是偏麵類的前魔法少女!」
  『很好,真是非常麵類的自我介紹。接下來請說明專長。』
  「專長是蕎麥麵。」
  一陣凝重的沉默降臨。
  『蕎麥麵是什麼?』
  「我會蕎麥麵蕎麥麵……呃,我來示範一下。」
  蕎麥麵揮舞免洗筷。
  使用一如往常的特效蕎麥麵(動詞)了蕎麥麵(料理)。
  『哦,是蕎麥麵。』『是看起來美味可口的蕎麥麵。』『是出色的蕎麥麵。』
  這些傢伙的理解速度還真快,該說真不愧是邪惡祕密結社的幹部嗎?
  『那麼,妳能夠用那份蕎麥麵做什麼樣的壞事呢?』
  「咦?做、做壞事!?」
  『當然。我們是邪惡祕密結社,因此希望妳做麵類的壞事。』
  蕎麥麵僵住了。
  野乃夏小聲地說『加油』,我則是低聲說『別勉強』。不,我當然也希望她加油,但是辦不到的吧?蕎麥麵用蕎麥麵做壞事的樣子,比凱〇貓搶銀行還難想像。
  「我……我知道了!我用要蕎麥麵做非常邪惡的壞事!」
  蕎麥麵跪著挪動膝蓋,迅速面向我。
  「對不起,笹岡先生,我可以用蕎麥麵做壞事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先徵求我的同意,總之我點點頭。
  蕎麥麵斂起表情。
  她掰開免洗筷,夾起幾根麵。將胸前蝴蝶結撕碎灑在麵上,添加滿滿海苔絲。呼呼吹氣後,醬汁便淋在灰色的麵條上。
  對了,胸前的那個蝴蝶結不管撕碎幾次,都會在不知不覺間復原……
  就在我考察世界的不合理現象時,蕎麥麵將免洗筷伸向我。
  「請、請張開嘴巴……」
  ………………………………咦?
  我眼角餘光看到野乃夏露出閃閃發亮的眼神說:『公然放閃!』
  三塊石版像壞掉的紅綠燈一樣猛烈閃爍。
  給我等一下!居然要在這群麵類觀眾之中實行『張嘴餵食』?
  我看向矮桌上的蕎麥麵,她的視線充滿對我的信賴。假使我拒絕,她肯定會噙著眼淚說:『咦……啊,請別放在心上!我一點也不在意!是我不好,擅自要求您張開嘴巴,餵您吃東西!』
  可惡──既然這樣,我不能不吃!
  就在我張開嘴巴咬下蕎麥麵夾過來的蕎麥麵後──
  免洗筷縮了回去,我硬生生地咬空。
  「咦?」
  縮回去的免洗筷直接進到蕎麥麵嘴裡。
  她唏哩呼嚕地將麵吸入口中,發出咕嚕的吞嚥聲。
  幾秒的空白時間後──
  蕎麥麵迅速挪動雙腿,重新面向正面的石版。
  「請、請問這樣如何!」
  居然還問「這樣如何」。
  「我把夾給笹岡先生的蕎麥麵……吃掉了……」
  蕎麥麵悄悄回過頭,一副真的很抱歉的樣子凝視著我。
  「這是──非常惡劣的壞事!」
  蕎麥麵(好壞)握緊拳頭主張。
  『審議中』『審議中』『審議中』
  三塊石版浮現了SF font字體的文字。(編註:iOS9系統的預設字體,為較簡練的無襯線字體。)
  我聽到蕎麥麵吞口水(或者是蕎麥麵醬汁)的聲音。
  十幾秒後,審議似乎結束了。只見石版發出閃光,文字產生變化。
  『好可愛』『超可愛』『大正義可愛』
  「咦咦!?」
  蕎麥麵發出大正義可愛的悲鳴。
  『蕎麥麵小姐,因為妳大正義可愛,所以不適合擔任邪惡祕密結社的廣告塔。』
  我也和石版有大正義同感。
  「請等一下!拜託請再給我一次機會,一次就好!」
  『很遺憾,面試時間差不多要結束了。』
  「能、能不能想辦法延長一下下呢!」
  蕎麥麵泛著淚光,拚死命地不肯罷休。
  『不行。石版會議服務的延長費,每三分鐘就要五〇〇〇日圓。』
  居然要錢!是哪家公司提供這種白痴的會議服務!
  「……啊嗚。」
  蕎麥麵縮成一團,一副失意的樣子。我心痛了一下。
  我想幫她,因為我們也沒有其他贊助商的線索。有沒有什麼辦法呢?簡單地說,只要想出用蕎麥麵做壞事的點子就好了,但總覺得蕎麥麵不管用蕎麥麵做什麼,都只會大正義可愛──(轟隆隆隆隆隆!)
  「嗚哇,地震!?」
  『什麼──是真首領(ABOS Lord)!』
  看來似乎不是地震。從中央的石版後面出現了更巨大的石版。黑色石版和其他石版不一樣,上面雕刻著有角有翅膀的惡魔露出凶惡眼神吃著蕎麥麵的圖案。
  「屁啦。」
  緊張的氣氛一瞬間鬆懈。
  『真首領向諸位邪惡幹部下達《絕對麵類命令》。』
  那是餘音環繞的恐怖說話聲,但內容倒是很麵類。
  『給予那個蕎麥麵少女挽回的機會,不得有異議及疑問。』
  揚聲器的聲音應聲中斷。
  地面再度震動,巨大石版沒入地面。
  巨大石版完全消失不見之後,其他石版發出說話聲。
  『既然是《絕對麵類命令》就沒辦法了。就給妳一個挽回的機會──雖然很想這麼說,但已經九點了嗎?《玩轉世界瘋很大》要開始了,就明天再繼續吧。我們將為蕎麥麵小姐準備邪惡測驗。』
  『邪惡測驗嗎?那麼就選慣例的《夏天!海邊!蕎麥麵地獄!》作戰如何?』
  『唔嗯……因為準備《大和魂汙染作戰•第二期》而擱置的那個嗎?』
  不管哪個作戰,光聽名字就很爛。
  『蕎麥麵地獄嗎?如果是那個就能夠看出蕎麥麵的潛力。』
  『那就決定是那個了。本日就此解散,辛苦了。』
  『辛苦了。蕎麥麵小姐,請加油。』
  『辛苦了──蕎麥麵美眉,期待妳的表現!』
  通話結束,三塊石版的光熄滅。
  房間的聚光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螢光燈。
  我沉默了,蕎麥麵也沉默了。野乃夏則是發出「唔嗯──」的思索聲。
  「總之……現在也很晚了,要不要在怪人用的休息室住一晚?」
  我發出哈哈哈的乾笑聲。
  不行了,我的思考已經被麵類汙染,還是趕快睡覺準備迎接明天的挑戰吧。
  畢竟到了明天──肯定還有更麵類的遭遇等著我們。

  ***

  夏天,大海,蕎麥麵。
  於是隔天早上,我們在附近的海水浴場開了蕎麥麵專賣店。
  「才剛開始就已經很荒唐了!」
  「事到如今還說這些有什麼用,你有好好看過指令書吧?」
  隔壁的野乃夏這麼說道。她穿著方便活動的橘色連身泳裝。
  她露出悠哉的笑容準備廚具。
  「就是看過了才說荒唐!」
  我再度拿出手機,打開那封荒唐的郵件。

  『贊助商契約測驗《夏天!海邊!蕎麥麵地獄!》邪惡作戰指令書(極機密)

  說到海水浴餐飲,在一般認知中,主要都是拉麵、熱狗、剉冰。這次的非常邪惡作戰,就是要打破該成見,用「海邊=蕎麥麵」的概念汙染日本人的思考。祝各位好運。

  •販賣麵種   蕎麥麵
  •目標販賣數  三〇〇份/一天

  (補充1)
  炒麵店是邪惡同志。僅限妨害炒麵店以外的店家。

  (補充2)
  拉麵店是海邊的正義、是敵人。記得伺機妨害。』

  「作戰很簡單明瞭吧?」
  麵類或許覺得簡單明瞭,但人類無法理解。
  「總之加油吧,這都是為了小蕎麥麵嘛。」
  那個蕎麥麵正在換泳裝。惡德作戰總部長不知為何配給了泳裝給我們。
  「因為是看板娘哪。光太,你要確實出聲讚美她喔?」
  「讚美什麼?」
  「『那件泳裝好性感喔』,或是『世界第一可愛喔』,或是『我喜歡妳,和我結婚吧』之類的。」
  「最後那句很奇怪吧!?」
  雖然其他句也很奇怪。
  怎麼可能對才剛認識的十五歲少女說那種話。
  要知道昨天我才因為問出三圍害她哭過好嗎!
  「哪裡奇怪了?蕎麥麵昨天晚上津津樂道地問了很多你的事喔?」
  野乃夏提高聲調,模仿蕎麥麵的聲音。
  「笹岡先生從小就很溫柔嗎?他會看什麼樣的書呢?興趣是什麼?喜歡的食物是?像這樣問個不停。人家一回答:『喜歡的食物是各種蕎麥麵,興趣是邊看甲子園球賽邊吃蕎麥麵。』她就滿臉通紅,看起來很高興。」
  「什麼!」
  「那孩子很迷戀光太喔。你早就發覺了吧?」
  我無法呼吸。
  要說有沒有發覺,當然是發覺了。
  蕎麥麵恐怕對我非常有好感。
  可是那是人類的好感嗎?我總覺得絕對不是。
  「你還真不乾脆哪……算了,等你看到那套泳裝,就會自然地下定決心了吧。」
  「那套泳裝?你們到底拿了什麼給她穿啊!?」
  「讓、讓兩位久等了……」
  熟悉的說話聲傳來。我一轉頭,蕎麥麵就站在麵攤旁邊,不知為何用裝著換洗衣物的波士頓包遮住全身。隱約可見的大腿反射太陽光,發出炫目光輝。
  「怎麼了?別遮遮掩掩的,讓我們看看泳裝。」
  「那個……我這樣的人,來穿這件泳裝似乎有點不太適合。」
  「妳放心,邪惡公關室長的品味很好的!」
  野乃夏快步走向蕎麥麵身邊。
  「來來來。」
  她一把搶走波士頓包。瞬間──
  「!!!」
  我受到宛如被金屬球棒K到頭的衝擊。
  「……啊嗚。」
  那是快要撐破的白色比基尼。
  完美身材暴露在夏日陽光下。首先是胸部──都要溢出來了。和蕎麥麵近乎暴力的87公分胸圍相較之下,泳衣布料明顯不夠,露出了南半球。
  然後是下半身──比基尼三角褲緊繃地陷進大腿。
  一陣海風拂過,黑色長髮彷彿在誘惑我般款款搖曳。
  「那個……請、請請不要一直盯著我看…………唔。」
  蕎麥麵漲紅了臉,別開視線,不看我。
  她用雙手遮住胸部扭動身體,用全身主張『我很害羞』。
  光是那個舉止就讓我頭昏眼花。是怎樣?這個蕎麥麵是怎樣!


  「如何?很驚人吧?」
  真要說起來是驚天動地。
  尤其是羞澀地用手遮住的蕎麥麵(大碗)簡直是犯規。
  「野……野乃夏小姐,請、請給我那邊那件T恤!」
  「咦──在海邊遮住泳裝很奇怪吧。」
  「拜託您……!」
  野乃夏一邊無可奈何地嘀咕,一邊遞出腳邊的T恤。
  蕎麥麵趕緊穿上那件T恤,近乎暴力的胸部終於遮起來了。
  但是豐腴肉感的下半身依然如故,這次換成不由自主地看向那邊。
  「嗯──光靠剛剛的那一下,好像就已經淪陷了啊。」
  「咦!」
  蕎麥麵轉身面向我。
  蕎麥麵的兩團蕎麥麵(大碗)隨之搖晃。
  「啊,最好不要靠近比較好喔。因為現在的光太滿腦子只有色色的念頭。」
  「咦咦!?」
  妳這個兒時玩伴不要亂扣帽子!
  這句話沒能成聲,因為在那之前──
  「那是不可能的!」
  蕎麥麵先大叫了。
  「──咦?」
  我和野乃夏都目瞪口呆地張大嘴巴。
  「聽我說,那是誤會,野乃夏小姐!」
  蕎麥麵緊緊地互握雙手大喊。
  「笹岡先生沒有那種念頭!因為我只是普通的蕎麥麵!我不是人類女孩子,只是普通的麵類!所以笹岡先生不可能會產生那種,色、色色的念頭──絕對不可能!」
  沙沙──
  海浪聲穿過我們三人之間。
  我把差點說出口的『她說得對』吞下去。
  理由有二。
  首先是野乃夏用『敢肯定就把你埋進須磨海岸』的眼神瞪著我。更重要的是穿著白色比基尼的蕎麥麵實在太耀眼,如果我再繼續欺騙自己會憋死。
  「……抱……」
  抵抗已經到達極限,我不得不承認。
  「抱歉,蕎麥麵……妳錯了。」
  「咦?」
  我擺出被擊出再見全壘打的投手的姿勢大喊:
  「我……用好色眼光看了蕎麥麵!真的很抱歉!」
  「咦?」
  對話出現一瞬間的空白,然後──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這是今天最大聲的驚叫。
  「請問、請問、請問!?」
  「對不起!我道歉!我是下流的男人……!」
  她的語氣十分慌張。我抬頭一看,發覺蕎麥麵手足無措地游移雙手。
  一和我對上眼,她一副驚覺某件事的樣子,彎下腰來。
  「總、總之請先抬起頭來!我不要緊的!」
  這傢伙竟然體諒對其投以好色眼光的男人?多麼心地善良又缺乏防備的麵類。
  「我沒事的!一、一、一點也不在意!」
  蕎麥麵用根本不像沒事的語氣和表情繼續說:
  「因為、因為,就是!」
  蕎麥麵指著自己的臉。
  在海邊投下炸彈發言。
  「因為我也!冒出了色色的念頭!」

  時間停止了。
  蕎麥麵呼吸急促地上下晃動胸部。
  隔著T恤也能看出那柔軟的振動。
  視線往下移,就看到大腿深處的白色布料。
  我的視線和意識都被那完美的肢體吸引住。
  最後在過了幾十秒的時候,啵的一聲!
  蕎麥麵的臉泛紅。
  「不……不對。」
  她的手指與嘴唇扭來扭去,露出苦惱的表情。
  「不對,剛、剛才那句話不是那個意思!」
  我完全不明白哪裡不對,只知道一件事。
  露出苦瓜臉、梨花帶雨地強調『不是的』的蕎麥麵──

  非常地性感誘人。

  ***

  「……啊嗚。」
  站在我身邊的蕎麥麵忸忸怩怩。
  野乃夏留下一句『人家去宣傳麵灘,你們兩個請自便〜』就跑掉了。
  接下來的幾分鐘,我們完全沒有對話,也不好意思互看,因為全身上下都很不自在。我一看到漲紅臉頰別過眼去的蕎麥麵,就會受不了。心跳不斷加速,心臟快要過勞而死。
  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誰來告訴我,來人啊──
  「那邊的攤商,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我轉頭看向說話聲方向,是個穿著T恤的人類胖大叔。
  哇!是救世主嗎!
  「呃……能不能請你們撤走麵攤呢?」
  「咦!」
  一陣空虛的風掠過沙灘。
  仔細一看,大叔的上臂戴著臂章。
  上頭用黑色簽子筆寫著『海水浴場管理委員』。
  大叔敲了敲攤販的吧檯繼續說:
  「啊──這間『邪惡蕎麥麵處』並沒有申請營業許可,對吧?」
  「咦?」
  「你們也知道,未經許可營業很令人困擾的,而且還有衛生問題。」
  糟糕。臭惡德作戰總長在想什麼啊?既然有空寫那種白痴的作戰指令書就給我去申請許可啦!這下該怎麼辦?這個大叔說的話十分有理,但一旦撤掉攤販,作戰將會失敗。也就是說,契約將泡湯。
  「笹岡先生……」
  身旁傳來蕎麥麵不安的聲音,我的心臟好像被一把揪住。
  「唔!」
  我握緊拳頭。沒錯,我已經決定要保護蕎麥麵了。
  既然這樣就只能拚了!雖然不曉得該拚什麼才好!
  總之要說服大叔──就在我下定決心的隨後──
  背後響起「啪咻──」的衝擊聲。
  「嗚噢!?」
  我轉頭一看,是魔法少女。應該說是露娜。
  她似乎從後方的防波堤跳下沙灘。
  「我是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本家•竹蕎麥麵堂的使者──露娜希•露娜!」
  露娜臉上浮現得意微笑,高聲宣告。
  「在太陽與欲望燃燒的海灘,降臨完畢!」
  大叔來回看了看降臨完畢的露娜和我。
  「你們認識嗎?」
  「超毫無瓜葛。」
  「呵呵,不需要掩飾害羞。」
  不,我超認真的。
  「事情我都聽說了。看來你們受到地方公務員的麵類陰謀迫害!」
  真要說起來有陰謀的人應該是我們才對。
  「話說回來,妳怎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竊──不對,月亮與真實的少女是無所不知的喔。」
  這傢伙剛才差點說竊聽喔。
  「先不管這件事,那邊的地方公務員!」
  大叔冷眼看向露娜,那是『嗚哇,是真正的心理變態欸,該怎麼辦才好?如果報警把事情鬧大也很麻煩,而且我想趕快回家看甲子園球賽』的眼神。因為我就是這樣,所以非常能夠體會。
  只見露娜舉起魔法杖對準大叔。
  『就讓你見識露娜希•露娜之魂!《瘋狂之真實》!』
  嘩啦!魔法杖尖端宛如蓮蓬頭般噴出粉紅色水滴。
  被淋到的大叔露出茫然的表情。
  「妳在做什麼!」
  「這是魔法,請給我安靜看著。」
  「可以對一般人使用魔法嗎?」
  我居然還能夠如此冷靜地吐槽,可見我也早就沒救了。
  總之大約十秒後噴水停了下來。
  「嗯……哦呀?」
  大叔東張西望環視四周。
  最後看著我的臉,恍然大悟地敲了一下掌心,露出笑容說:
  「抱歉失禮了。呃──是『邪惡蕎麥麵處』對吧,開店要加油喔。」
  「咦?」
  「祝你們生意興隆,回頭見。」
  大叔保持友善的笑容離開了。
  我和蕎麥麵目瞪口呆地張大嘴巴,露娜則略顯得意。
  「哼哼,如何?我幫你們洗腦他了。」
  「洗腦……那明顯不是符合正義標準的行為吧?」
  「地方公務員和萬惡的條子是一夥的,所以做什麼都沒關係喔。」
  真是個反社會的魔法少女。
  「那麼我差不多該繼續原本的工作,驅除破壞海灘浪漫的搭訕男了。」
  那並不是魔法少女的工作。
  別問我「那麼蕎麥麵(動詞)就是魔法少女的工作嗎?」,這會讓我很困擾。
  「那、那個!」
  那個蕎麥麵上前一步,鞠躬向露娜說:
  「露娜小姐,非常謝謝您!」
  「嗯。總之,加油吧。」
  露娜的聲音很溫柔。蕎麥麵連連鞠躬,胸部連連搖晃。
  「唔……妳還是一樣驚人呢。」
  「咦?請問是哪裡驚人?」
  「沒、沒什麼。我走囉。」
  露娜搖搖手,走在沙灘上。
  等到看不見露娜以後,蕎麥麵轉過身來。
  「我們加油吧,笹岡先生!」
  「唔,喔。」
  很好,化險為夷。似乎連『色色』事件都順便不了了之。得感謝露娜和大叔才行。如果剛才繼續下去,我應該會完全拜倒在蕎麥麵(性感)的石榴裙下,那就傷腦筋了──很傷腦筋吧?嗯。
  「那麼,我差不多該煮麵了!」
  蕎麥麵撕開腳下的塑膠袋,從裡面取出乾麵,開啟瓦斯爐。現在的確已經是午餐尖峰時間。就像蕎麥麵說的,差不多該動手煮麵──不對,等一下。
  「蕎麥麵,妳的專長是什麼?」
  「蕎麥麵。」
  「既然這樣就不必特地煮,只要蕎麥麵蕎麥麵就好了吧。」
  「咦!」
  因為野乃夏準備了整套蕎麥麵店工具,我們才不小心備了料。但其實只要蕎麥麵用免洗筷蕎麥麵,就有蕎麥麵了。
  「那樣比較有噱頭,還可以達到宣傳效果──咦,喂!?」
  蕎麥麵的眼角撲簌簌地流下眼淚。
  「等,怎麼了!?蕎麥粉跑進眼睛裡面了嗎!?」
  「對……對不起,沒事……我沒事。」
  那是聽起來擺明有事的微弱聲音。
  「那個,蕎麥麵對吧。我知道了……我弄。」
  蕎麥麵依然流著眼淚,微微一笑。
  「不,不弄沒關係!」
  「咦!」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妳不想蕎麥麵(動詞)對吧。」
  蕎麥麵發出小小的『啊嗚』一聲。
  等到鍋子發出水滾聲時,蕎麥麵小聲地娓娓道來:
  「那個……呃……真的非常抱歉……但……」
  「但?」
  蕎麥麵側眼瞥了我一眼。
  「但我有點不想……那個……被笹岡先生以外的人吃……」
  「!!!!」
  怦怦、怦怦!即將緩和的心跳又加速了。
  是怎樣!這個性感的蕎麥麵是怎樣!
  「對不起……我居然這麼任性。」
  蕎麥麵縮起任性的身體說出這種話。
  不妙,好想抱住她。應該說好想和她結婚,讓她一輩子幸福。
  「請問……?怎麼了嗎,笹岡先生?」
  Q~~
  蕎麥麵雙手一夾,比基尼蕎麥麵(大碗)就變形了。
  「唔……唔喔喔喔喔喔!」
  不行,我要保持平常心!對方是蕎麥麵!不是人類,是麵類!
  「光太,小蕎麥麵,還順利嗎──?」
  野乃夏回來得正好。我搖搖頭打消衝動。
  「唔,喔,就像妳看到的,很快就要開張了!」
  「哦──話說海之家似乎有這樣的活動。」
  只見野乃夏面帶笑容遞出一張黑白影印紙。
  我和蕎麥麵一起探頭看那張紙,上面寫著:
  『比海邊太陽還要火熱的情侶選拔賽』。
  我猛烈產生蕎麥麵的預感。
  「人家已經幫光太和小蕎麥麵報名了。」
  預感突然實現。
  「因為據說候選人要演講,所以只要趁機宣傳蕎麥麵,區區三百份馬上就可以達成。」
  「等等。」
  「而且憑你們兩個保證優勝,我不得不自誇這真是完美作戰哪!」
  「等等!」
  「你們要好好扮演情侶喔,回頭見。」
  「就跟妳說等等了!?」
  我一把抓住正要跑走的野乃夏的肩膀,她轉過頭。
  她歪著頭,一臉疑惑。
  「為什麼擺臭臉?光太不願意和小蕎麥麵扮情侶嗎?」
  「妳──並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會造成她的困擾吧!」
  蕎麥麵對我的好感純粹是麵類的好感。
  那並不是人類的喜歡或戀愛,應該是這樣沒錯!
  「哦──?是嗎?小蕎麥麵覺得和光太扮演情侶很困擾嗎?」
  「咦?」
  蕎麥麵來回看著我和野乃夏。
  「我……我……那個。」
  蕎麥麵抬眼凝視著我,小聲冒出一句:
  「如……如果是和笹岡先生……那個……我並不,排斥……就是了。」
  「!!!!!」
  話語的破壞力讓我差點失去意識,這個來者不拒的蕎麥麵是怎樣!
  臉頰泛紅、露出淡淡微笑的蕎麥麵,看起來實在太誘人了。
  「可是我想笹岡先生,不會想和我這種人扮演情侶。」
  「啊哈哈哈,沒那種事。光太超樂意的。」
  「咦?」
  蕎麥麵凝視著我。
  眼睛眨了好幾下。她的一舉一動讓我無法移開視線。
  「咦?那個,笹、笹岡先生?您不願意和我這種人扮演情侶……對吧?」
  我不可能說不願意。
  因為我從剛才滿腦子想的就只有蕎麥麵的事而已。

  ***

  『來,下一對比太陽還火熱的情侶是這對男女!』
  身旁的蕎麥麵抬眼望著我。
  「……嗚。」
  我拚命轉開視線。因為如果跟蕎麥麵對上眼,我的理性就會陷入危機當中。
  小小活動舞台搭設在海之家附近。我的身旁是穿著白色比基尼的蕎麥麵。光是這樣理性就已經岌岌可危,但更大的問題是蕎麥麵離我很近,真的很近,近到肩膀靠在一起,然後天氣超熱。
  用少少布料包住火辣魔鬼身材的蕎麥麵。
  光是感受到她的體溫,我就頭昏眼花。
  台下傳來觀眾對蕎麥麵的讚嘆聲。
  『胸部好大──!』『黑髮飄逸,好好喔──』『皮膚好白……怎麼不去死算了。』
  可惡,你們不許看,這是我的蕎麥麵。
  不對,重點是宣傳。
  為了和邪惡祕密結社簽下贊助商契約,要賣出三〇〇份蕎麥麵。
  所以要宣傳蕎麥麵,忘了身旁火熱柔軟的少女吧!
  『呃……首先訪問女方,請告訴我們兩位是怎麼認識的!』
  穿著夏威夷襯衫的主持人靠過來,將麥克風遞向蕎麥麵。
  「好……好的!」
  蕎麥麵下定決心,接過麥克風。
  『呃……我和笹岡先生第一次見面,是在……昨、昨天……』
  天啊,真的講認識過程是要做什麼!?
  『哦!是剛交往的情侶!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主持人的聲音蓋過我的聲音。蕎麥麵瞥向我。
  接著緊緊握住麥克風,繼續說:
  『他……他不嫌棄我……那個……把、把我吃掉。』
  『嗚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觀眾一陣嘩然,而我的意識則是啟程前往仙女座星系。
  不是啦!這傢伙所說的『吃掉』,和你們想像的比喻不一樣!
  『然後……他說很好吃……所以……所以我……』
  演講到此中斷。蕎麥麵握緊麥克風低下頭。
  她的臉頰紅得像西瓜肉。
  『……………………啊嗚。』
  穿著夏威夷襯衫的主持人迅速上前拿走麥克風。
  『好火熱!太火熱了!這正是比太陽還火熱的情侶啊啊啊啊!』
  如雷掌聲彷彿在呼應主持人激動的聲音般轟動舞台。
  『真厲害,一個晚上就追到那個女生!』『是夏日戀曲呢,真浪漫。』『怎麼不去死死算了。』
  這是什麼狀況?應該說宣傳呢?
  『接下來輪到男方演講回應,不對,已經不需要言語了!請接吻回應!』
  「「咦咦咦!?」」
  『哦呀,兩位怎麼這麼慌張?別跟我說這是初吻喔。』
  「開什麼玩笑,完完全全就是初吻!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接吻!」
  現場瞬間一片空白。
  『嗚喔喔,這個男方是大爛人!似乎連吻都沒做就吃掉女方了喔喔喔!?』
  『真厲害,連吻都沒接過就追到那個女生!』『除了接吻以外都做過了吧!』『去死吧。』
  觀眾和主持人都露出看待衣冠禽獸的眼神,瞪著只不過是吃了蕎麥麵的我。
  『但是這個爛男人將在此變身為真男人!快,親她!』
  「欸,等、等一下,喂!」
  『少囉唆,女方都在等你了,還不趕快親下去,你這禽獸!不然就去死吧!』
  主持人甩動麥克風。觀眾也附和主持人,跟著惡言相向。
  該怎麼辦才好?總不能真的親蕎麥──
  「笹岡先生……」
  「!?」
  我轉頭看向說話聲來源,身體抖了一下。
  包著白色布料的雙峰被雙手夾得滿溢出來。
  強烈凸顯出來的柔軟度徹底撼動我的意識。
  蕎麥麵捧著那對誘人物體,露出嬌滴滴的眼神仰望著我。
  『來,比太陽還火熱的情侶要初次接吻啦!』
  我無法從蕎麥麵臉上移開目光。蕎麥麵的粉紅色雙唇,映著陽光閃閃發亮。臉頰染上紅暈。小口吸氣聲格外清晰。
  最後──
  「────嗯。」
  蕎麥麵緊緊地閉上眼睛。
  我已經沒辦法了。
  『來,這是這對最佳情侶的初吻!』
  我聽從本能的命令,抓住蕎麥麵的肩膀,湊近她的嘴唇。
  觀眾和主持人似乎在叫喊,但我已經聽不見了。
  『兩人的初吻!究竟是什麼味道呢!』
  「……啊!」
  蕎麥麵突然睜開眼睛。
  然而,我沒停下來,停不下來。
  嘴唇即將碰到──就在這時──
  「不……不行────────────!?」
  「呃啊啊啊!?」
  咚──!我感到胸口強烈疼痛。隨後,眼前景象天旋地轉。
  蕎麥麵看起來格外遙遠──就在我冒出這個念頭的下個瞬間,砰的一聲!
  「唔齣!」
  我的頭部受到衝擊,無法呼吸,身體超燙。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睜開眼睛。蕎麥麵的身影是橫過來的。應該說,是我變成橫躺的狀態。
  「笹、笹岡先生!對不起、對不起!」
  這是怎麼回事?我在混亂的意識中整理情況。
  我正要親蕎麥麵,一回過神來就被摔出去了。
  原來如此,我懂了。
  也就是說蕎麥麵拒絕接吻,把我推開了。
  「……………………呃啊!」
  真是糟透了!藍天逐漸變暗。
  「笹岡先生!對不起、對不起、請振作起來!」
  在逐漸稀薄的意識中,我最後看見的是淚流不止的蕎麥麵。

  ***

  我走在被夕陽染成橘色的住宅區。腳步沉重,心情也沉重。
  『作戰失敗了。我對你們很失望。』
  惡德作戰總部長傳了這種訊息來。
  今天真是禍不單行。
  在那之後,我一恢復意識,就看到蕎麥麵在我身旁。蕎麥麵跪下來,邊哭邊不斷道歉。就這樣持續幾分鐘後,我被迫去了醫院。如果我不去,蕎麥麵恐怕就要叫救護車了,所以我只好答應。
  雖然沒有異狀,但又是檢查又是結帳的,弄到傍晚才離開醫院。
  午餐時間早就結束,不僅作戰失敗,贊助商測驗也失敗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
  我瞥向旁邊。
  蕎麥麵沉默地凝視著地面。她已經換回白襯衫與迷你裙。
  自從離開醫院以後,蕎麥麵一句話也沒說。
  我想問她的事多得像山一樣。在最後一刻拒絕接吻的理由是什麼?她其實不想和我扮演情侶嗎?所謂的被吃掉很開心,是只有麵類的意義嗎?但我不敢問。我實在很害怕問她理由。
  如果她回答:『我不能接受不同種族……對不起。』
  我或許會在絕望之下,衝向蕎麥麵店的外送機車尋死。
  「那個……」
  蕎麥麵開口說道。我倒抽一口氣。
  「今天真的很抱歉。我會付醫藥費的。」
  蕎麥麵邊說邊從裙子口袋取出錢包。那是傳統的圓形口金包。她將錢包打開,倒過來。結果掉出幾枚硬幣,總共五八〇日圓。
  那是我付的外送蕎麥麵麵錢。
  「啊……」
  蕎麥麵的動作一瞬間停住。
  「因……因為……」
  蕎麥麵發出顫抖的聲音低語。
  「我身上只有這些……所以……先還給笹岡先生……」
  退還麵錢。我的胸口不知為何一陣刺痛。
  「不,那筆錢我已經付給妳了,退還給我反而困擾!」
  「可是……」
  「好了,妳收著!」
  在我堅持之下,蕎麥麵終於收下了。
  我們再度陷入沉默,無精打采地邁開步伐。
  好尷尬。好想轉換氣氛,但是該怎麼做才好?
  我側眼偷看蕎麥麵的臉,但她不在那裡。
  「咦?」
  我倉皇地轉頭,看到蕎麥麵在行道樹下停下腳步。
  「怎、怎麼了?」
  蕎麥麵盯著地面看,好像在沉思。
  「笹岡先生……那個……」
  停頓一瞬間以後,蕎麥麵說:
  「《朗基努斯之槍》……您帶在身上,對吧?」
  「咦……是啊,那當然。」
  因為那是會危害蕎麥麵的危險物品,所以我片刻不離身。
  「妳希望我還給妳嗎?」
  「不,不是這樣……那個……」
  蕎麥麵說到這裡就打住了。
  她的眼神好像在訴說什麼,身體微微地發抖。
  怎麼了?她想說什麼?我想了想卻得不到答案。
  蕎麥麵也什麼都不肯說。
  就只有尷尬的時間不斷流逝,最後蕎麥麵又看向地面。
  「對……」
  她忽然開口。
  「對不起……沒事……就這樣……」
  她的聲音擺明有事,但我不敢追問。
  要我追問聲音聽起來好像快哭出來的蕎麥麵,我做不到。
  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又過了幾分鐘以後,蕎麥麵終於出聲。
  「……笹岡先生。」
  她抬起頭看我,表情充滿歉意。
  「我,那個……可以回家一趟嗎?」
  「回家?」
  「對。畢、畢竟天色已經暗了。」
  蕎麥麵仰望天空,太陽即將隱沒。
  「而且……今天,我有點累了……我想休息了。」
  她露出柔和微笑。
  累了嗎?確實如此。今天是動盪的一天。
  「……我們還會再見嗎?」
  對話出現一瞬間空白。
  「那、那當然。還請笹岡先生明天繼續陪我一起尋找贊助商。」
  如此一來,我就沒有理由反對,應該說我本來就沒有反對的權利。
  因為我既不是蕎麥麵的男友,更不是她的什麼人。
  「妳家住這附近嗎?」
  我一問,蕎麥麵就宛如反彈般抖了一下。
  「咦、呃、呃,對!就住這附近!」
  「這樣啊。」
  要我送妳嗎──我正要這麼說,但又作罷,因為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麼明天見。」
  「好。今天真的──真的是謝謝您了。」
  蕎麥麵奮力彎腰鞠躬。
  我揮揮手,轉過身去,邁步離開。
  走了大約十步以後,我瞥向後方。
  蕎麥麵正看向這邊,手裡握著某樣東西──是只裝了五八〇日圓的口金包。她緊緊握著那個口金包,一發覺我的視線,她便揚起嘴角用笑容回應。
  我拚命忍住想奔到她身邊的衝動,再度邁步前進。
  MIB提出的期限還剩兩天。
  我有辦法幫助她嗎?
  前提是我有資格幫助她嗎?
  我不知道答案,就這麼茫然不知地繼續走。
  蕎麥麵的笑容一直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3-22 22:53 编辑


  第三章 蕎麥麵(好惆悵)

  我一進家門,就看到MIB正在吃杯麵。
  「喂。」
  「你回來了嗎?(吸吸──)」
  「喂。」
  開什麼玩笑!你害我的感傷情緒一瞬間變成麵類情緒。
  「我很快就吃完了。你先休息一下等我。」
  MIB在我的家的我的矮桌前說這種鬼話,他吃的大概也是我的杯麵。因為我放在冰箱上面儲備的杯麵不見了。多麼荒唐的麵類。
  「為什麼在我家?」
  「因為門沒鎖。」
  「因為你用湯匙消滅掉了啊!?」
  「是這樣嗎?」
  我覺得這個麵類只想著如何耍我。
  「算了,這是小問題。(吸吸──)嗯,果然麵泡兩分半的硬度才是最棒的。」
  噗滋的一聲,杯麵麵湯噴到墨鏡上。好髒。
  「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擦的?」
  「如果你要擦過牛奶的抹布我可以送你。」
  「請不要說莫名其妙的話。」
  這是史上最不講理的要求。
  就在我強忍頭痛時,MIB把麵湯喝完了。
  「嗯,謝謝招待。那麼差不多該──談正經事了。」
  「原來你有不正經的自覺啊!?」
  「不,吃麵類是神聖的行為。」
  「你敢說你在我家吃我的杯麵是神聖行為嗎!」
  「進入正題吧。」
  「……」
  世界似乎是為了削弱我的身心而創造的。
  「今天我是來奉勸你的。我觀測到了無法忽視的《麵類危機》預兆。」
  MIB從懷裡取出某樣東西。
  那是具備數位液晶螢幕的細塑膠棒。看起來像體溫計。
  「AIM──《麵類否定指數觀測機》。」
  「……」
  一陣猛烈的虛脫感襲擊我。
  這傢伙是不是覺得,不管什麼東西一律加上麵類命名就好了?
  「如你所見,測定結果很不樂觀。昨天分數還是〇,現在已經超過五〇,進入危險範圍。如果再這樣持續上升,INC將不得不發動《麵類保全措施》──你懂嗎?」
  哇,怎麼會這樣,大事不好了。
  我抓起茶杯,將杯中物一口氣喝光。
  喝完以後放回矮桌,大叫:
  「聽不懂啦!?用人類聽得懂的方式解說啦!?」
  「唔嗯。」
  MIB用中指推推墨鏡。
  「好吧。我就來向你解說《麵類否定指數》吧。」
  「什麼!?」
  沒想到這個祕密主義麵類竟然真的願意解說。
  「不需要驚訝。《麵類否定指數》的保全等級是B-,也就是可以根據我這個麵類監督官的判斷向一般人公開。只不過──」
  「只不過?」
  我有種麵類的預感。
  「如果中間出現其他機密辭彙,一律以《蕎麥粉》代稱。敬請見諒。」
  看吧。這世上不存在能夠見諒這種事的人類。
  「要開始了。《麵類否定指數》是INC《蕎麥粉》委員暨量子物理學家的《蕎麥粉》用來表示關於《蕎麥粉》了《蕎麥粉》的《蕎麥粉》的指數。超過一〇〇時,就會因為《蕎麥粉》效果導致《麵類補完戰爭》《蕎麥粉》。」
  我有股想要扔臭雞蛋的衝動,但還是靠意志力忍住了。
  因為最後出現了熟悉的辭彙。
  「你還記得《麵類補完戰爭》嗎?」
  當然記得。
  從蕎麥麵背上長出灰色觸手,導致整間屋子逐漸麵類化的瘋狂景象。似乎是根據「麵筋到達臨界」這種核子物理學家會氣昏的原理。如果沒把蕎麥麵放回矮桌,那幅光景將會更加蔓延吧。
  「那麼重點來了。《麵類否定指數》的上升主因,就是否定麵類要素。因為蕎麥麵小姐否定自己身為麵類的一面──換句話說,就是希望自己不是蕎麥麵,才會導致指數上升。」
  MIB用手指敲敲矮桌。
  「昨天差點發生《麵類補完戰爭》,是因為蕎麥麵小姐被端下矮桌。她以往都是透過被端上矮桌吃掉的行為達成被食願望,滿足於蕎麥麵的身分。因為這個前提瓦解的關係,導致指數急遽上升。」
  怎麼會有這麼麵類的邏輯,我卻理解了。
  蕎麥麵的奉獻精神的確近乎異常。
  原來那是出於本能──也就是出於被食願望嗎?
  「我再補充一點。《麵類否定指數》具有累積的性質。這七年間蕎麥麵小姐累積的份,包含被端下矮桌的份在內,是五〇分。而我透過封印她的記憶,將累積的分數歸零。就算只是暫時的,但照理說應該能夠防止《麵類補完戰爭》三天左右才對──但是……」
  MIB給我看《麵類否定指數觀測機》的液晶螢幕。
  「指數才短短兩天就恢復五〇分。你懂意思嗎?」
  「────」
  經MIB一問,我試著思考其中的意義。
  指數上升的原因是『希望自己不是蕎麥麵』。
  也就是說,蕎麥麵希望自己不是蕎麥麵。
  才兩天而已,這股念頭就已經強烈到足以匹敵七年累積的想法。
  那究竟是為什麼呢──?
  「我直接說結論。」
  MIB站了起來。
  「笹岡光太郎小弟。你再多考慮一下。」
  他指著我,嚴肅地宣告:
  「你應該和蕎麥麵小姐《蕎麥粉》。」
  叩!
  那是我的頭撞到矮桌的聲音。
  「不要隱瞞關鍵字啦!?」
  「那麼再會。我也會想好對策的。」
  然後MIB就悠悠地離開了。
  不行,這些麵類說的話根本不能信!

  ***

  我一直發呆。
  太陽已經下山,卻沒什麼食慾。我聽見電視聲。電視正在播甲子園特別節目。我迷迷糊糊地看著電視,看到據說旗開得勝的公立高中隊長接受訪問。
  『因為家裡開蕎麥麵店,所以我練習完就會去吃──』
  「…………唉──」
  我嘆了口氣,往地上一躺。
  仰望著白色天花板思考。
  腦中浮現的只有一個女孩子。
  別說是家裡,從名字到身體,搞不好就連心都是蕎麥麵的女孩子。
  「蕎麥麵……是嗎?」
  這恐怕不是女孩子的,不對,不是人類的名字。
  為什麼這樣的女孩子會出現在這個世界呢?
  那傢伙至今到底都過著怎樣的人生──不對,過著怎樣的麵生呢?
  我想知道。
  這想法愈來愈強烈。
  「……可惡!」
  我甩甩頭,甩開煩悶。
  不行,現在想再多也無濟於事。
  趕快洗澡睡覺吧──就在我這麼想時──
  手機嗶嗶響起,是蕎麥麵嗎!?我奮力起身看手機。
  「什麼啊,是野乃夏啊。」
  我嘀咕著連自己都覺得很過分的話,接起電話。
  『呀呼,光太。你還活著嗎?沒去跳軌吧?』
  這傢伙也很過分,不愧是我的兒時玩伴。
  『首領要人家傳話:「余對失敗很寬容,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是嗎,那還真是感激不盡。」
  因為沒有其他贊助商人選了。
  『還有,小蕎麥麵在嗎?關於今天的事,人家想安慰她一下。』
  我反射性地看向矮桌,上面空蕩蕩的。
  我的胸口一陣刺痛,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本來應該是美少女跪坐在那裡才不正常才對的。
  「……她回家了。」
  『少來了,說謊是不好的行為。你帶她回家了吧?』
  野乃夏的語氣不知為何充滿肯定。
  「我才沒那個膽子好不好。」
  『不是那個問題吧。要知道小蕎麥麵可是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啥?」
  我花了五秒鐘才說出下一句話。
  「慢著。那是什麼意思!?」
  『她失去記憶,連家住哪都想不起來吧?昨天人家聽她說了。』
  怎麼可能!那傢伙明明說家住附近。
  我絞盡腦汁思考,回想我和蕎麥麵的對話。
  只不過是剛才發生的事。在跟她道別前,夕陽下的十字路口。
  『咦、呃、呃,對!就住這附近!』
  這麼說完之後,她笑了。
  『今天真的──真的是謝謝您了。』
  她正眼凝視著我不放。
  那是蕎麥麵最擅長的──逞強的笑容。
  『所以人家知道她在那裡。快叫她聽──』
  「抱歉我要掛電話了!」
  『咦?等,光太!』
  我找出之前向蕎麥麵問到的聯絡電話,立刻打過去。
  我一邊祈禱她接電話,一邊將聽筒貼在耳邊。
  立刻傳來熟悉的女性說話聲。
  『您撥的電話收不到訊號或未開機……』
  「那個──笨蛋!」
  我跳下床,抓起愛用的淑女車鑰匙,奪門而出。
  「可惡!」
  急急忙忙地衝下公寓樓梯。
  腦中浮現蕎麥麵在晚上獨自流落街頭的模樣。
  得去找她才行。
  因為她是我的蕎麥麵。

  ***

  我騎著腳踏車四處尋找。蕎麥麵已經不在最後分開的十字路口。我騎去附近的住宅區找過一遍,但都沒找到人,所以繼續到處找。上衣都是汗,腳因為不習慣運動,感覺就快要抽筋了。
  然而,我還是繼續騎。
  我不能停止尋找。
  因為我只要一停下來,腦中就會浮現邊哭邊笑的蕎麥麵。
  「可惡,會在哪裡……快想啊!」
  要問人嗎?那傢伙的外觀特徵,我如數家珍。
  滑順的黑髮、和娃娃臉不相稱的豐滿胸部、黑色的蝴蝶結。
  還有、還有──
  「剛才那個女生,果然好可惜啊。」
  旁邊傳來男子說話聲。我轉頭一看,是兩個看起來很輕佻的傢伙。
  「我從沒看過那種巨乳蘿莉,而且坐姿都快要露出內褲了。」
  「絕對是在勾引男人。可惡,要不是有人礙事──」
  「那邊那兩個!」
  我一大叫,二人組就轉頭過來。
  「你們是在哪裡看到那個女生的!?」
  「啥?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在哪裡!」
  「在那邊的海濱公園。你也要去搭訕嗎?」
  「去也沒用喔,她已經被外帶了吧。」
  紅綠燈轉為綠色。我一邊奮力踩下踏板,一邊大叫:
  「她是我的蕎麥麵!」
  「「啥?」」
  情況遠比想像還糟,得趕快過去才行。
  我不斷加速騎向公園。
  幾分鐘後,抵達海濱公園。
  我鑽過入口的車阻,直接騎腳踏車進去。那是看得見夜晚海景的海濱公園。十幾張長椅沿著海岸一字排開,被許多情侶占據。到處都沒看到蕎麥麵的身影。
  搭訕男子那句「外帶」在腦中迴響。
  開什麼玩笑!能夠外帶她的人只有我而已。
  「在哪裡啦──可惡!」
  我破口大罵。這時,口袋有東西在震動。
  我掏出來一看,是叉子在震動,它發出黯淡的銀光。
  「這是怎麼回事……?」
  我一握住叉柄,不知為何突然產生強烈飢餓感。
  同時感覺到叉子好像要拉我去某個地方。
  『用那把《朗基努斯之槍》吃掉她。』
  我想起昨天MIB的話。
  蕎麥麵──是不是就在叉子拉扯的方向呢?
  我朝那個方向騎去。在公園深處,森林樹叢裡,有一條小路。我騎著腳踏車穿過那條昏暗的小路,來到一座小廣場。車燈朦朧地照亮了粗糙的木造小桌子。
  我的意識瞬間被奪走。
  那裡有個女孩子。
  穿著白襯衫配深藍色迷你裙,模樣和與我分開時一樣,是蕎麥麵。
  「就、就說了,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然而,在那裡的不只蕎麥麵。
  我看見一個肌肉發達的彪形大漢抓著蕎麥麵的手。
  「啊哈哈,就說姿勢不重要了啦。妳那個樣子都快看到內褲了,擺明是要勾引人吧。」
  「那個,我、我並不是那個意思!真的不是那樣!」
  「那妳為什麼要跪坐在桌上?」
  「因為我……那個……是蕎麥麵!」
  「咦?」
  「因為我是蕎麥麵!」
  一段沉默時間流逝。
  「對不起,我聽不懂。」
  「我叫做姬之宮蕎麥麵。我是蕎麥麵,因此要上桌。」
  蕎麥麵拚命地重複我之前聽過的說明。
  男子露出張大嘴巴的呆滯表情停止不動。
  最後──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捧腹大笑。
  「那是什麼玩笑啊!」
  「咦……那並不是玩笑,是真的……」
  「哎呀,妳這個人真有趣!可以去當藝人了!所以,妳真正的名字是什麼?」
  「咦?」
  「告訴我妳真正的名字。不是麵類用,而是人類用的名字。」
  蕎麥麵聽到這句話。
  「…………啊。」
  眼睛堆滿淚水。
  「你這混蛋──!」
  我已經到達極限了,腦中的血管快要爆開。
  這個混帳,看你做了什麼好事。她可是我付了五八〇日圓的外送蕎麥麵,你──
  「憑什麼弄哭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嘰嘰機!碰!
  「呃啊啊啊!?」
  男子被我的肇事逃逸攻擊撞飛,在地上翻滾好幾圈。
  我動手了,但管他的,誰叫那個男的弄哭蕎麥麵。
  「笹岡先生!?」
  從背後傳來令我安心的說話聲,我一轉頭就看到蕎麥麵。
  雖然不自覺想抱住她,不過我的眼角餘光看到男子站了起來。
  糟糕,得趕快逃走才行。我朝蕎麥麵伸出手。
  「坐後面!」
  「咦……」
  我一把抓住猶豫的蕎麥麵的左手,要她坐上腳踏車的後貨架。
  「抓緊了!」
  「好──好的!」
  她的手環住我的腰,抱住我。
  我的背感受到一股Q彈的感覺,巨大棉花糖物體壓得超緊、超用力。
  「!!!」
  大小與柔軟觸感都太扯了。精神壓迫反而大於身體,我的胸口深處逐漸沸騰冒煙。不,我要冷靜。只是騎腳踏車載蕎麥麵而已,凡是打工外送蕎麥麵,都一律要忍耐這種感觸──真的是這樣嗎!?
  「你這混蛋!突然動什麼手啊!」
  男子站起來,對我露出憤怒的表情,跑了過來。
  不行,現在不是享受柔軟Q彈觸感的時候!
  「喔喔喔喔喔喔!」
  我只是在蕎麥麵店打工,背後宛如天堂的壓迫只是普通的外送蕎麥麵。
  我就這樣一面拚命自我催眠壓抑色慾,一面瘋狂踩踏板。
  三分鐘後──
  我們回到情侶盤據的海邊休息區。
  到這裡就不要緊了吧?我停下腳踏車,在長椅坐下。
  「……妳、妳也坐下吧。」
  在我出聲催促下,蕎麥麵從腳踏車後貨架上下來,爬上長椅前的桌子,理所當然般地跪坐。我的視線和她的胸部說哈囉。明明是這種異常狀況,內心卻不知為何平靜了下來。
  一抬起視線,就看到蕎麥麵露出不安的表情俯視我。
  問題來了──該說什麼好呢?
  這時冷不防傳來一聲巨響。
  抬頭一看,天空施放了形形色色的煙火。
  在煙火照耀下,看得見周圍長椅上,一對對情侶互相依偎。
  我們在其他人眼中是不是也像一對情侶?我一瞬間冒出這個念頭,但馬上就認為不可能。應該說,我聽到有人說:『嗚哇,是變態……』我想也是,在旁人看來,我是讓荳蔻少女穿迷你裙跪坐在桌上的變態男。
  但我還是不能把她端下桌,而且我也不想。
  雖然是惹搭訕男子爆笑的奇怪姿勢。
  但對蕎麥麵來說,再普通不過。
  我開口想要說話時──
  肚子大聲咕嚕叫。
  對喔,我沒吃晚餐就飛奔過來了。
  「肚子好餓……」
  「……咦?」
  蕎麥麵將視線往下移到我的肚子。
  她眨了眨眼睛。
  「請……請問,笹、笹岡先生,那個……」
  蕎麥麵最後露出下定決心的表情說:
  「你……你願意品嚐……嗎……?」
  已經不必問要品嚐什麼了。
  我點點頭。
  「啊……」
  蕎麥麵羞澀地笑了,是個非常誘人的笑容。
  於是蕎麥麵從襯衫口袋取出免洗筷,拔下頭髮纏繞在免洗筷上,在空中俐落地揮動免洗筷。光芒沿著免洗筷的軌跡一閃一閃地飛舞,不久後發出閃光。
  等到光芒減弱時,出現了用免洗筷夾住的蕎麥麵。
  「呼──呼──」
  蕎麥麵對麵條吹氣沾上醬汁。
  她將胸前蝴蝶結撕碎撒下,替麵條加上滿滿海苔絲。
  「完成了……請用!」
  蕎麥麵將麵夾到我面前要我張開嘴巴,我則是專心地把麵吸進嘴裡。
  冰涼的麵滑過舌頭,我一口吞了下去。
  「好吃。」
  我一表達感想,蕎麥麵就燦爛地笑了。
  心跳逐漸恢復平靜,發熱的腦袋漸漸冷卻。
  現在的我有勇氣暢所欲言。
  「我說,蕎麥麵。」
  「是。」
  「今天是我不好。對不起。」
  「咦?」
  蕎麥麵眨了眨眼睛。
  「對不起?……咦,請問是指哪件事?」
  「海邊那件事。我們明明沒交往卻要接吻,妳當然會不願意,對不起。」
  「咦……咦,怎、怎麼這麼說!」
  蕎麥麵加重語氣,甩亂烏黑長髮。
  「笹岡先生完全沒錯!那只是我,那個!」
  蕎麥麵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那個……」
  蕎麥麵來回看著手上的免洗筷和麵。
  「有錯的……不是笹岡先生,是我不好。」
  她低聲說完後,就不講話了,似乎是不想講理由。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逼問。
  雖然很想問,但我不想因為我的任性害蕎麥麵傷心。
  「妳其實無家可歸,對吧?」
  所以我決定改變話題。
  「咦!」
  「我聽野乃夏說了。」
  蕎麥麵垂下眼簾,一副心虛的樣子。
  果然是這樣。如此一來,我就不需要再猶豫了。
  我從口袋取出鑰匙圈遞給蕎麥麵。
  「這是……鑰匙嗎?」
  「雖然又髒又窄,但是有床,還有鎖──不,等一下。」
  仔細想想,門鎖已經被MIB的湯匙消滅了。
  這把鑰匙根本沒意義啊……
  「不、不過門鍊還在,所以應該不要緊吧。」
  「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妳沒地方住吧。就住我家吧。我去其他地方過夜。」
  對話出現幾秒鐘空白。
  「不,不行!」
  「別在意。才一個晚上而已,我會去住朋友家。」
  「這樣會給笹岡先生的朋友添麻煩!」
  「那沒什麼啦。」
  「不行,總之就是不行!」
  她依然繼續抵抗,真是有韌性的蕎麥麵。
  「我不要緊的!露宿完全沒問題!」
  「妳剛剛才差點被襲擊,說什麼傻話啊。」
  「……啊。」
  蕎麥麵一瞬間語塞。
  「就……就算這樣還是不行。不能給笹岡先生添麻煩……」
  「話雖然這麼說,但妳又不能露宿,也不想和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吧。」
  只見蕎麥麵疑惑地把頭一歪。
  不久後,她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臉頰逐漸泛紅。
  拿著免洗筷的手按在嘴邊,視線稍微從我身上轉開。
  「啊……呃、呃,那個……」
  她的手指抓住迷你裙。
  「我、我……只、只要笹岡先生不反對……那個……」
  怦!
  我的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
  「住、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也……沒、沒關係的……」
  慢著。等一下。
  「………………啊嗚。」
  蕎麥麵紅著臉低下頭。
  咦?真的要和這傢伙睡在同一個屋簷下嗎?
  和這個性感得不得了的──蕎麥麵?

  ***

  蹦Q~~
  這是騎腳踏車雙載時,某柔軟豐滿的物體持續壓迫我的背發出的聲音。
  回家途中,蕎麥麵一路用那個抵著我發出『嗯』的小聲呻吟,但我最後還是戰勝她的誘惑了。我成功外帶蕎麥麵回家了。我想稱讚自己。今後不管去任何一家蕎麥麵店打工,我應該都能夠勝任才對。
  然而,一回到家,蕎麥麵又端出新的考驗。
  『不好意思……方、方便借用浴室嗎?』
  渾身泡過熱水、冒出熱騰騰熱氣的蕎麥麵。
  而且是大碗,大碗蕎麥麵。我絕對無法忍受。
  『啊,對了,我去幫妳買換洗衣物!馬上就回來!』
  所以我逃走了。
  那是十五分鐘前發生的事。
  我現在人在附近的『思夢樂』(譯註:日本大型服裝連鎖店。)的停車場。總算是在九點關店前買完東西。右手塑膠袋裝著兩天份的睡衣,和強忍羞恥拜託女店員『請給我女孩子用的兩套!三圍是這樣!』物色的──白色內衣褲。
  「……嗚。」
  我情不自禁地妄想──蕎麥麵穿著兩件式睡衣跪坐在床上,雙手緊緊抱住大枕頭,用火熱的視線凝視著我,最後一個一個地解開釦子,上下一共三九八〇日圓的白色蕾絲花邊布料現形──!
  「啊啊啊啊啊!」
  我搖搖頭甩開妄想。又打算重蹈海邊那次的覆轍嗎!不可以產生好色念頭。就算她看似對我抱持著好感,但那並不是戀愛或愛情之類的感情。
  沒錯,重點是我們的年紀也差很多啊。
  我記得她才十五歲,是未成年人。對她出手會被逮捕的。罪嫌大概是吃霸王餐。可是我已經付了五八〇日圓,而且有心負起責任吃她,況且本來蕎麥麵就是當季的新蕎麥最好吃我想堅決主張無罪不過等一下我的思考在某個地方發狂了。
  「請問,那邊的先生,方便打擾一下嗎?」
  我聽到說話聲,轉頭一看是女警。等一下!
  「我是無辜的!只是吃了蕎麥麵而已!」
  「啥?」
  不,我要冷靜。我什麼都還沒做。
  「你沒事吧?有人在這一帶目擊心理變態。」
  女警翻開手冊。
  「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我看看,留著金色長髮,身高約一五〇公分的COSPLAY女。她毆打海水浴場遊客,一邊大喊『我不是麵類!』,一邊發射超粗金色雷射,把人轟成焦黑爆炸頭……證詞如上,但我想最後是幻覺吧。」
  對不起,那大概是真的。真正的那個。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那傢伙還真是危險呢,哈哈哈。」
  「感謝合作。如果看到這樣的人,請盡速撥打一一〇。」
  我隨便寒暄幾句後,快速離開停車場。
  等越過轉角看不見女警以後,我嘆了口氣。
  那毫無疑問是露娜。
  竟然發射雷射把人轟成焦黑爆炸頭,那個白痴在幹什麼!
  既然真的會魔法,就不能更加有效地運用嗎──
  「啊。」
  說到魔法,我就想起露娜那個叫什麼《真實之月鏡》的魔法。
  雖然本人是如假包換的那個,但那個魔法確實不假。畢竟它可是揭露了應該要隱瞞全人類的祕密──蕎麥麵的三圍。如果問對問題,應該能夠獲得比三圍更加貴重的情報才對。不,就先別管那種情報是否真的存在吧。
  幸好這一帶我很熟,就來找找看吧。
  三分鐘後──
  「就在這裡嘛。」
  超簡單就找到了。就在離我家三分鐘路程,七層樓大廈的垃圾場。
  我在塑膠垃圾桶後面看到金髮閃閃發亮,於是繞了過去。
  露娜就在那裡,她抱著雙腿坐著,全裸。
  「為何!?」
  我還以為是我眼花,但她確實一絲不掛,全身都是膚色。她用膝蓋遮住小小胸部的突起,魔法杖拄著地面,遮住大腿之間的部位。緊閉的雙眼潸然流下眼淚。露娜嚶嚶啜泣著。
  這時一陣風吹過。
  塑膠袋發出沙沙聲響。露娜的眼睛瞬間睜開。
  「是誰!……咦,啊,笹岡光太郎!?」
  她作勢站起來,但馬上腿軟跌坐下去。
  她的雙腳側向右邊,夾緊大腿。
  「討、討厭……不許看!」


  裸體暴露在滿月的月光下。露出雪白的皮膚,以及平坦的胸部。
  露娜瑟縮的身影,看起來比旁邊的塑膠垃圾桶更小。
  這下我實在不由得感到過意不去,轉開視線。
  怎麼辦?要裝作沒看見,直接回去嗎?
  可是我有事想問她,真沒辦法。
  「要衣服這裡有喔。」
  「咦?」
  我把塑膠袋塞給露娜。那是給蕎麥麵用的換洗衣物,但是有今天和明天的份,一共兩套,既然這樣,給露娜一套也無妨吧。雖然尺寸大概不合──尤其是胸部。
  「咦……這是……」
  露娜窸窸窣窣地取出袋中物。
  她稍微表現出遲疑的樣子,不過很快就說:
  「你、你轉過去。」
  我聽話地轉身背對她。
  仰望著夜空的滿月等她換完衣服。大約幾十秒後,衣物摩擦聲停止。
  「已經好了。」
  我一轉頭就看到穿著粉紅色兩件式睡衣的露娜。
  她雙手握著魔法杖,目不轉睛地瞪著我。
  「我……我裸體並不是因為奇怪的嗜好喔!」
  沒人問妳這個,但露娜繼續辯解:
  「只是因為維持服裝用的《夢因子》被INC的陰謀害得耗盡而已!」
  「……所以那個像謎一樣的因子到底是什麼啦?」
  「是夢想與浪漫的根源的魔法因子喔。」
  能夠接受這種說明的只有麵類而已。
  「我在海邊驅除搭訕男時,竟然有個傢伙汙辱我說:『這個怪物麵類是什麼!』於是我使出全力發射《月面波動砲》制裁那傢伙,可是因為火力全開過了頭,連維持服裝的《夢因子》都用光了。」
  雖然用語匪夷所思,但我理解整件事情了。也就是說這傢伙是毋庸置疑的心理變態。
  「就算被汙辱也不要對一般人發射雷射啦。妳是白痴嗎?」
  「但……但是!」
  露娜提高嗓門,眼角泛起淚水。
  「不該是這樣的,我才不是什麼麵類!」
  露娜甩亂金髮,一口氣大喊:
  「我已經成為夢想與浪漫的結晶──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了!為什麼卻是這種遭遇!我嚮往的魔法少女不會喊麵類贊助商的名字!不會被警察追捕光著身子躲在垃圾場!」
  眼淚如泉湧般滾滾流下,滴到腳下的垃圾。
  「這種──這種麵類的世界,絕對錯了!」
  露娜的吶喊聲在垃圾場空洞地迴盪。
  露娜一口氣講完以後,氣喘吁吁地看著我。
  世界錯了──或許真是這樣沒錯。
  這兩天發生的事,除了麵類事件還是麵類事件。
  然而,我無法完全同意這種說法。我不認為眼神蘊含瘋狂氣息的露娜就是正確的。我覺得露娜、MIB與這個世界都一樣瘋狂,所以我只能選擇保持沉默。
  在我頭上皎潔的滿月漸漸被烏雲隱沒。
  「笹岡光太郎,我有事要拜託你。」
  露娜這麼說。她的視線冰冷,眼淚已經止住。
  「明天一定要和祕密結社《黑•艾博斯》簽下契約。」
  「就算不用妳拜託,我也是這麼打算。」
  「那就好,再會了。」
  「等一下,我也有事想問妳。」
  「問什麼?姬之宮的事嗎?」
  「……這個嘛,算是啦。」
  其實我想提問的對象是《真實之月鏡》,不是露娜。
  但那好像有使用次數限制,反正還是先問露娜好了。
  「我是知道她向魔法少女協會《魔法•艾博斯》繳交的申請內容啦。」
  「告訴我。」
  「本名,姬之宮蕎麥麵。十五歲。三圍就如你所知。」
  「這些我都知道。」
  「母親在生產時過世。八歲時,身體被身為量子物理學家的父親粉彥改造成麵類。」
  「原來叫粉彥嗎……」
  可想而知他是將女兒取名為蕎麥麵的瘋狂父親。
  「順便一提,據說粉彥改造完女兒之後,就成為了INC的委員長。」
  「妳說什麼?」
  事情一口氣變得十分可疑。
  「那個粉彥在INC做什麼?」
  「……將女兒改造成麵類的人,想法不可能正常吧。」
  露娜目露凶光。
  「一定是有麵類陰謀。絕對不可饒恕……!」
  露娜宛如自言自語般開始唸唸有詞。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了……好不容易終於有了《概念破壞兵器》的眉目。再來只要掌握《世界的真實》的存取路徑……INC那群腐敗至極的麵類,到底藏到哪裡去了──」
  神祕的麵類辭彙突然頻繁地出現。
  「喂,妳也稍微說明一下《世界的真實》是什麼吧?」
  我一問,露娜就盯著我的眼睛看,最後輕輕搖頭說:
  「……那還是祕密,因為我並沒有完全信任你。」
  多麼遵守祕密主義的魔法少女啊〜和MIB一個樣。
  不過算了,反正一定是很愚蠢的祕密吧。
  「那麼,還有其他疑問嗎?」
  「其實我想問《真實之月鏡》很多事情……可是不行吧。」
  畢竟根據露娜所言,《夢因子》似乎已經用盡了。
  只見露娜看向魔法杖尖端的紅色寶石。
  「嗯……或許可以。《夢因子》恢復一點了。」
  「真的假的?」
  「離上次已經過了一天……而且我還欠你衣服的人情。」
  露娜開始向魔法杖吟誦禱詞。
  詠唱一結束,小小的月亮就「嗡!」的一聲,飄浮在露娜眼前。
  光芒比昨天微弱。露娜略顯不滿地挑起眼角。
  「雖然能用……但動力好像不足。我想想,測試,姬之宮的本名是?」
  『嗶──《夢因子》不足。』
  看來果然不行,我嘆了口氣。
  算了。至少問到蕎麥麵父親的名字了。
  我正要向露娜道謝時──口袋傳出振動聲。
  「手機……不對?」
  我把手伸向褲子口袋,取出散發朦朧銀光的叉子。
  在振動的是這個嗎?
  我一握住叉柄,就感受到強烈的飢餓感。
  而且它好像在拉我,和幾十分鐘前一樣。
  但是拉扯方向既不是蕎麥麵的所在方位,也不是露娜。
  而是飄浮在露娜面前的《真實之月鏡》。
  「這是怎樣……?」
  這表示這顆月亮是麵類嗎?
  「笹岡光太郎,那個!」
  「啊,糟糕。」
  我倉皇把叉子藏進口袋。露娜很執著於這把叉子。
  「咦?《朗基努斯之槍》對《真實之月鏡》……咦,為什麼……」
  露娜目不轉睛地持續凝視著飄浮在眼前的月亮。
  一陣風吹過,露娜的金色長髮隨風流動。等到風停下來時,月亮發出嗡的一聲,留下殘像消失無蹤。不過露娜還是一動也不動,目瞪口呆地張大嘴巴,凝視著月亮先前飄浮的位置。
  「喂,妳在發什麼呆──」
  「笹岡光太郎,我要向你道謝!」
  露娜大叫。
  眼眸發出銀色光芒,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輝。
  「喂,妳沒事吧?妳的眼神比剛才更加不正常了喔。」
  「啊哈哈,你真會說笑!我無論何時都是神智最正常的人!」
  光是這番言行就已經神智不正常了。
  「呵呵呵,萬歲,成功了!終於給我找到了!」
  「所以我就說,找到什麼啦!」
  雖然我這麼吐槽,但露娜根本不當一回事。她朝天空高舉雙手,露出陶醉的表情漫步。
  「我果然是夢想與浪漫的結晶的魔法少女──呀啊啊!?」
  咚的一聲,露娜被塑膠垃圾桶給絆倒。
  砰!她一頭栽進沒綁起來的垃圾袋裡面。
  「喂──!?妳在做什麼!?」
  我慌忙把她拉出來。亮麗金髮沾到了義大利麵碎屑。
  「唔唔唔……是麵類的陰謀!但、但是!」
  露娜仰望夜空,用魔法杖指著滿月。
  「我是絕對──不會認輸的!」
  就說了,這傢伙到底在和什麼東西戰鬥啊?

  ***

  和露娜分開以後,我回到家,穿著白襯衫的蕎麥麵就跪坐在矮桌上。我將裝著換洗衣物的塑膠袋遞出,她便露出吃驚的表情。
  「對不起……竟然為了我這種人……」
  「不會,別在意,而且這很便宜。」
  蕎麥麵一邊道歉,一邊取出袋中物。
  她拿出上下成套的睡衣,忽然抬起臉。
  然後用塑膠袋遮住嘴角,凝視著我。
  「那個……」
  蕎麥麵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換、換衣服的時候……可以請您,那個,轉過身去嗎……?」
  「!?」
  我的腦袋遭到一陣強烈衝擊。
  「──不,我去外面等!」
  「咦,不、不需要做到那種地步。」
  「我等妳!我十分鐘後再回來!」
  我靠著意志力大叫,奪門而出,用右手按住怦怦跳的胸口。
  「那傢伙太沒有防備了……!」
  我深呼吸幾次,想要讓自己鎮靜下來。
  但是沒有任何用處。因為在背後,門的另一頭,蕎麥麵正展現她的火辣身材現場更換衣服。也就是生蕎麥麵(編註:使用純蕎麥粉製作出來的蕎麥麵。)。這個詞聽起來多麼甜美。一定非常香濃──不行,色慾停不下來!
  「一份蕎麥麵、兩份蕎麥麵、三份蕎麥麵……!」
  我背靠著門,唸唸有詞好消除色慾。
  但是每當講到蕎麥麵,腦中就會浮現她的魔鬼身材。
  「啊──不行!得想別的事!」
  得想些會讓我軟掉的事情──例如露娜。
  「啊,對了。姬之宮粉彥──就是這個名字。」
  好不容易從露娜那裡獲得關於蕎麥麵的線索。
  據說他是學者,上網或許找得到一兩篇論文。
  「但願能找到什麼線索就好了。」
  我用手機上網搜尋這個名字。網路百科全書裡有刊載條目,姑且點進去看。

  『姬之宮粉彥(日本量子物理學者,生卒年不詳)
  •將獨生女取名為「蕎麥麵」的衣冠禽獸。
  •圖謀關於麵類的壞事。
  •用《麵類天昇》與《世界的真實》一體化。』

  只有三行,而且內容超電波。
  「是誰寫這種東西的。」
  我查閱編輯歷史,最終更新日是五分鐘前。
  更新者是『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
  「不就是露娜嗎!?」
  不要發表原創研究啦,那個廢物魔法少女。
  我將手機收進口袋。不行,沒有情報。
  明明想更瞭解那傢伙、更瞭解蕎麥麵的事。
  本名、身心、專長全部都是蕎麥麵的荳蔻少女。只是在公園桌子上被搭訕男問名字就哭出來的少女。我絕對要保護她,讓她再也不會哭泣才行。因為她是我的外送蕎麥──(乒乒乓乓!)
  『呀!?』
  是蕎麥麵的尖叫聲。
  「怎麼了!?」
  我瞬間動了起來,喀嚓一聲打開門。
  在蕎麥麵另一頭,電視機旁邊,堆積如山的甲子園錄影DVD垮了下來。先前的乒乒乓乓聲似乎就是這樣來的。但那並不重要,問題是蕎麥麵換衣服換到一半。
  「啊。」
  長髮的黑色與背脊的膚色形成對比。
  蕎麥麵的襯衫和迷你裙掉在地上。
  取而代之的是縫著蕾絲花邊的白色薄布。
  那條薄布緊緊勒住蕎麥麵的身體。
  「……咦?」
  蕎麥麵轉過頭來。我看見她的上半身。
  一絲不掛。
  所以,我看見勾勒出圓潤曲線的膚色碗狀物體,因為沖過澡而稍微發熱泛紅,看起來非常柔軟地不停搖晃。大小遠比隔著衣服、我幻想出來的還要巨大。尖端若隱若──
  「啊……嗚啊。」
  蕎麥麵發出微弱聲音。
  莫大罪惡感頓時襲向我。
  「對不起!」
  我「砰!」的一聲火速關上門。
  將整個背部用力靠在門上。
  心臟不停跳動,速度猛烈得嚇人。
  糟糕。太糟糕了。
  那是地球上最性感的蕎麥麵。是不管任何人類都無法匹敵的性感。
  就在我拚命按住快爆炸的胸口時,門的另一頭傳來模糊的說話聲。
  『……那、那個,可以進來了。』
  蕎麥麵打開門,發出嘎嘰的聲響。
  她身上穿著買來的淺藍色睡衣。釦子乖乖扣到最上面那顆。儘管如此還是無法藏住的Q彈物體,將睡衣撐得鼓脹──不對,不可以思考這種事!我到底有完沒完啊!
  就在我正要全力低頭道歉時──
  「對不起,笹岡先生!」
  蕎麥麵用全力向我道歉了。她將腰彎成ㄑ字形,長髮都快碰到地面。
  「不不不,該道歉的是我吧!?」
  「不,是我不好!」
  蕎麥麵淚眼汪汪強硬地這麼主張。為什麼?該下跪道歉的明明是我才對。
  「對不起……像、像我這種……」
  她用雙手悄悄地遮住豐滿胸部,低聲說。
  「不、不正常的身體……傷了笹岡先生的眼睛……」
  不正常。啊啊,的確很不正常。那是會融掉全部男性同胞腦袋的不正常身體。
  「……那個!恕、恕我任性,拜、拜託您!」
  蕎麥麵大叫,抬眼凝視著我。
  「剛才看到的……我、我的身體,就是,能不能請您忘了呢!」
  「要我忘掉!?」
  「是,對不起,千萬拜託了!請忘記吧!」
  蕎麥麵連連鞠躬,說出強人所難的話。

  ***

  我糊里糊塗地在蕎麥麵的堅持下答應她。我非忘記不可。忘了線條流麗的背。忘了那對難以雙手掌握、豐滿至極的兩粒天國物體。忘了那白得耀眼的白色薄布。忘了蕎麥麵的一切。
  我在床上雙手環胸集中精神。
  這恐怕是個困難無比的挑戰。比無名公立高中要贏得甲子園優勝還困難。
  但我已經答應蕎麥麵了,這是人類與麵類的種族間條約。
  非信守承諾不可,神啊,請賜給我力量──!
  「那個,笹岡先生。」
  就在我祈禱時,聽到了說話聲,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皮。
  只見蕎麥麵抱著棉被,一副覺得棉被很沉重的樣子。
  「關於我要睡哪的問題……」
  我暗暗心驚。她該不會打算提議『睡同一張床』吧?光是想到和蕎麥麵同衾共枕,我的全身就快冒出蕎麥麵醬汁。我的自制力肯定會在〇•三秒粉碎。只有這件事非堅定拒絕不──
  「我可以睡這裡嗎?」
  蕎麥麵指著矮桌。
  颯颯~一陣尷尬的風吹過屋內。
  「等一下。」
  「我會等一下。」
  「那是把矮桌當成被爐,睡在桌子下面的意思嗎?」
  「真要說起來是當成被爐睡在上面。」
  簡直莫名其妙。
  「那個……就、就像這樣。」
  蕎麥麵這麼說完,在矮桌坐下,接著躺下,像小貓咪一樣蜷縮成一團。被膝蓋和手臂上下夾住的胸部擠成橢圓形。擺出這種姿態的蕎麥麵朝我投以苦惱的視線。
  「────!」
  「請問……不行嗎?我、我比較習慣這樣睡。」
  我啊,別衝動。要知道這傢伙不是人類,是麵類。
  這不是誘惑,真的只是這樣睡比較安穩而已!
  我壓抑住內心糾葛,好不容易點了點頭。蕎麥麵似乎安心了。
  「失禮了。」
  蕎麥麵將墊被罩在矮桌上,布置成被爐。
  在上面擺出鴨子坐姿,看來睡前不會跪坐。
  「啊……我先收拾這些,對不起,我不小心弄倒了。」
  蕎麥麵這麼說的同時,湊近電視旁邊,把手伸向散落的甲子園錄影DVD。
  「不必收了,放著就好。」
  「不行。這些是笹岡先生寶貝的DVD。」
  蕎麥麵拿起一張盒裝DVD仰望我。
  「笹岡先生喜歡棒球嗎?」
  「不知道該說是喜歡棒球,還是喜歡甲子園球賽。」
  「棒球和甲子園不一樣嗎?」
  真是充滿哲學味的問題。
  我稍微思考以後回答:
  「就像是蕎麥麵和鴨肉蕎麥麵的差別。」
  「差別還真大呢!」
  這個比喻果然行得通。
  「野乃夏小姐昨天也說,她最喜歡甲子園了。我說我不是很瞭解甲子園,野乃夏小姐就說:『這樣不行!』為我介紹了許多漫畫。」
  「哪些?」
  「我想想……好像是『九壯士』和『地獄甲子園』。」(編註:兩部作品雖然都跟甲子園有關,但內容並非單純描述棒球,而有一些超乎常識、搞笑,或是獵奇的劇情。)
  即便這份書單是名作,不過這擺明只想誤導他人。
  「僅管那兩部也很有趣,可是最好也暸解一下普通的甲子園喔。」
  「普通的……是嗎?」
  「不然要不要去一次看看?現在正好是夏季大賽。」
  「咦?」
  蕎麥麵愣了一下。看到她的表情我才發覺。
  這根本就是找她約會啊!
  我的心臟加速跳動。這是人生首次約會,是人類首次與麵類約會。這算啥?
  然而──
  「……對、對不起。」
  蕎麥麵縮起肩膀,低頭道歉。
  「就是……那個我沒辦法。對不起。」
  我失望地仆在床上。夢想破滅了──
  「啊!聽我說,不是的!我並不是不想去!」
  聽到蕎麥麵拚命解釋的聲音,我爬起來,只見她緊緊地抓住毛毯。
  「我就算想跟您一起看比賽,也沒辦法。」
  此話怎講?
  「觀戰一次就要好幾個小時對吧?」
  「嗯,包含等待時間在內要三小時以上。」
  「那麼笹岡先生中途會餓對吧。」
  「這個嘛,是有一點。」
  「如果餓了,我……」
  蕎麥麵互戳雙手指尖,輕聲冒出一句:
  「我就會想……被、被笹岡先生吃掉。」
  「────」
  我的思考停止了。
  三秒後總算恢復,我大喊:
  「那是麵類的意思對吧!?」
  「咦、啊,是,當然是那個意思,怎麼了?」
  蕎麥麵歪頭表達疑惑。沒錯,這傢伙有被食願望。
  這傢伙所謂的『吃掉』不是一般人類想像的意思!
  蕎麥麵雙頰飛紅,抬眼盯著我看。
  「還有……我也會想爬上桌子之類的地方。」
  「那、那又沒關係。」
  「不,如果是甲子園座位,我就會情不自禁地坐上飲料架。這樣會影響後排的人。」
  還有比影響他人更根本的問題。就算蕎麥麵是女孩子,體重應該也超過飮料架的承重限制吧。坐上去會斷掉。而且如果坐在那麼近的地方,那對波濤洶湧的胸部會貼住我的臉──我這麼認真評估幹嘛?
  「所以,那個,我沒辦法看比賽……對不起。」
  蕎麥麵露出淡淡微笑,那是顧慮我的體貼笑容。
  就這樣放棄甲子園約會好嗎?
  就這樣讓她露出這種寂寞笑容,好嗎?
  「等一下!」
  當然不好。
  「我會想到好主意了!等我一下!」
  「咦……」
  「我想想!啊,對了!只要我隨時吃飽就好了!」
  幸好甲子園提供許多食物,只要一直吃炒麵或拉麵就行了。
  我正覺得這是好主意時,蕎麥麵的眼角就泛起水分,哭了出來。
  「為什麼要哭──!?」
  「對、對不起……那個,絕、絕對不是因為傷心……並不是。」
  聽聲音瞬間就知道她說謊。蕎麥麵非常傷心,為什麼?
  「難道……妳討厭我吃其他東西嗎?」
  「呃,那個……」
  蕎麥麵難堪地垂下視線,一邊撥弄手指,一邊輕聲細語地說:
  「那、那個……在我眼前吃……是有點……」
  「那麼我在別的地方吃就可以嗎?」
  「那、那也有點……啊,不,只是有點而已……」
  她會嫉妒其他食物嗎?
  總覺得有點開心──但是這下就傷腦筋了。
  「既然這樣就想別的方法!啊,有了!BOX席!」
  「BOX席?」
  「球場有像家庭餐廳那樣的四人座,不僅後排沒人,還有桌子。」
  「咦……那樣的話──」
  蕎麥麵說到一半就打住了。
  她盯著我的臉看以後,伸手靠在唇邊。
  「對不起,就算那樣……我果然還是沒辦法。」
  對話到此停止。蕎麥麵低下頭。
  我開始後悔。
  眼前的蕎麥麵真的一副很抱歉的樣子。
  再繼續邀她或許只會讓她更痛苦而已。
  「……我知道了。」
  不過有句話還是非說不可。
  「如果妳改變心意,隨時告訴我。」
  「咦!」
  「因為我想和妳一起看比賽。」
  我只說完這句話就看向牆壁時鐘,即將過午夜十二點。
  「我關燈囉?」
  只見蕎麥麵茫然凝視我好一段時間。
  最後露出生硬的笑容,點點頭。
  「晚安,笹岡先生。」
  我拉繩子關掉螢光燈。
  什麼也不想地倒進被窩裡。
  拉起毛毯蓋過頭,睡意馬上襲捲而來。
  就在我的意識漸漸進入夢鄉時──

  『對不起。』

  我聽見了模糊的說話聲。
  為什麼那傢伙總是──一直道歉呢?
  這個疑問也和意識一起融入夢中。

  那天晚上。
  我夢見和蕎麥麵一起去甲子園。
  我心想著絕對要將夢化為現實。

  ***

  應該說那並不是夢。
  我真的在甲子圔。
  「好扯。」
  我試著否定,但不管怎麼看都是甲子園。
  早上起床後,野乃夏來到家裡硬把我帶來。
  我們搭乘東海道新幹線到新大阪站,經由梅田站抵達甲子園。
  眼前是爬滿常春藤的甲子圔球場。我環視一圈,四周擠滿聲援觀眾。有T恤繡著高中校名的媽媽部隊、女子啦啦隊、理平頭的制服團體,不勝枚舉。
  「笹岡先生,這裡就是甲子園對吧?」


  蕎麥麵覺得很新奇似地放眼周圍。
  是啊,沒錯。
  這就是全國高中球兒的憧憬,甲子園中的甲子園,夏季甲子園。
  「太扯了,這是夢。」
  「你還真是冥頑不靈哪。」
  野乃夏說。
  她穿T恤配牛仔短褲,裝扮清涼。
  脖子上掛著裝有門票的票夾,腰際吊著寶特瓶。
  一副就是要來看比賽的萬全準備,看得我牙癢癢的。
  「剛才給你看過指令書了。來,睜大眼睛再看一遍。」
  野乃夏從背後的阪神隊背包取出A4紙。

  「果然很扯!」
  這份將麵類、欲望與商業行為惡魔合體(譯註:出自電玩遊戲『女神轉生』系列的用語,合成仲魔產生新仲魔的遊戲系統。後引申為將本來毫無關聯的東西胡亂混合。)的指令書是怎樣!
  而且唯獨關鍵部分偏偏隻字不提!
  「哪裡扯了?」
  「統統都很扯!?首先,馬拉松接力賽的肩帶染到蕎麥麵醬汁是怎樣!」
  「啊──就是偷偷染到布上。因為汗味的關係,沒有半個人發現就是了。」
  「那有任何意義嗎!?」
  「天知道。這次要做什麼呢?目標是四十九間參賽校的制服嗎?」
  我仰望天空。
  不行了,露娜說得對,這世界被麵類汙染了。
  「啊,任務訊息來了。等一下。」
  野乃夏取出手機嗶嗶嗶地操作。
  「我看看哪……什……什麼!?」
  野乃夏突然臉色發白。
  「怎麼了?」
  這次任務這麼打擊人心嗎?
  應該說,這世上還有比「讓肩帶染到蕎麥麵醬汁」更打擊人心的任務嗎?
  「這也是墮入邪惡陣營的蕎麥麵店女兒的宿命吧……好!」
  野乃夏說完,露出看開一切的笑容。
  「小蕎麥麵!」
  「咦,啊,是!?」
  野乃夏取下票夾遞給蕎麥麵。
  「這是……門票嗎?」
  打開票夾一看,裡面是甲子園內野席的門票,從編號看來是最上排的BOX席。
  「對。小蕎麥麵的任務就是在那個BOX席──」
  野乃夏表情嚴肅地用雙手比出愛心。
  「和光太約會哪。」
  隔壁那群主婦傳來『努力幫忙加油吧!』的叫聲。
  我們陷入尷尬的沉默。
  「光太,加油喔。」
  野乃夏露出和藹笑容說著夢話。
  「不是吧,根本沒有什麼好加油的。」
  「話說人家還有其他任務在身。」
  野乃夏徹底忽略我的吐槽,笑容十分爽朗。
  「人家走囉──」
  野乃夏轉過身去,快步跑走。
  馬上就混在人群之中看不見了。
  剩下我和蕎麥麵。
  「屁啦。」
  這是什麼狀況?我企圖要和蕎麥麵來甲子園約會,就被邪惡結社命令約會。我捏了捏臉頰,會痛。為什麼這樣的狀況不是夢?我瞥向身旁的蕎麥麵。
  「野乃夏小姐……難不成……」
  蕎麥麵來回看著接過的門票與野乃夏離去的方向。
  「怎麼了,蕎麥麵?」
  「咦!?啊……那個,沒、沒事!」
  蕎麥麵搖搖頭以後,對我微微一笑。
  但笑容只有維持幾秒。
  「……………………野乃夏小姐。」
  蕎麥麵略顯不安地瑟縮,惆悵地低語。
  我真的能和這種狀態的蕎麥麵完成約會嗎?

  ***

  在看台上,被印著三矢蘇打商標的牆壁圍住,大小和家庭餐廳四人座相仿的座位,就是BOX席。木製長椅圍繞著中央的桌子。坐在那裡俯視球場,就能聽見清脆痛快的擊球聲。一瞬間後,球場歡聲雷動。
  這裡是甲子園,而且是甲子園內野席。
  但是──我完全無法專心看比賽。
  我瞥向隔壁。蕎麥麵跪坐在長椅上,低著頭。就算被甲子園特有的海風吹動黑髮也沒有反應。我本來以為她是因為忍著不坐上桌子導致身心不適,不過似乎並非如此。
  「蕎麥麵,妳從剛才就一直這樣是怎麼了?」
  蕎麥麵面向我,長長黑髮流瀉在桌上。
  她凝視著我的眼睛好一會兒,下定決心似地開口:
  「那個……對不起,我果然……」
  「果然?」
  「果然不能和笹岡先生約會。」
  不能。不能。我討厭笹岡先生──
  「呃啊!」
  雖然她沒有說最後那句話,但就是那種感受。
  人類和麵類果然註定無法相容嗎?就在我這麼想時──
  「因為……對野乃夏小姐過意不去。」
  「啥?」
  我思考幾秒鐘,卻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我和笹岡先生約會,會對野乃夏小姐過意不去。」
  「那是?」
  蕎麥麵露出悲傷的眼神看我,最後低下頭說:
  「對、對不起……這不能由我說……」
  「這是為什麼?」
  「因為……那個……」
  蕎麥麵顯得很難以啟齒似地繼續說:
  「喜歡或討厭這種重要的事情,得由本人說出口才行。」
  「喜歡或討厭?」
  「啊!」
  蕎麥麵迅速搗住嘴。
  白白的汗(或者是蕎麥麵煮麵水)沿著臉頰滑落。
  「糟、糟糕!對不起,剛才的話請當作沒聽到!」
  「最好可以啦!」
  真是粗心的蕎麥麵。聽到剛才那句話我就全懂了。
  也就是說,蕎麥麵顧慮野乃夏的理由是──
  「妳該不會以為野乃夏喜歡我吧?」
  蕎麥麵露出『啊嗚』的嘴型沉默不語。
  那就是肯定的意思。
  隨後,震耳欲聾的鼓譟聲籠罩甲子園。
  『裁判團正在審議剛才的判定。』
  在我腦中,裁判團也開始審議蕎麥麵的胡言亂語。〇•二秒就做出了結論。
  「不可能。」
  那傢伙喜歡我?就所有層面都不可能。先不說別的,野乃夏的理想對象是在甲子園活躍的王牌英雄,絕對不是像我這樣放棄青春的游手好閒男。
  「可是……在祕密基地也……」
  蕎麥麵依然低著頭,喃喃地說:
  「晚上聊天時也是……她非常在意笹岡先生的事。問我笹岡先生過得好嗎?現在還喜歡甲子園嗎?和我是什麼關係?……我一回答,野乃夏小姐就開心地露出笑容……」
  蕎麥麵繼續說:
  「而且剛才野乃夏小姐一聽到我和笹岡先生要約會,就一副很落寞的樣子。」
  「不……我想她落寞的理由是因為錯過BOX席。」
  「是這樣嗎……?」
  蕎麥麵好像還是無法接受。
  我深深嘆了口氣。應該要趕快解開誤會吧。
  於是我取出手機連絡野乃夏,才嘟一聲就馬上接通了。
  『光太?白痴,約會中不要打電話給其他女生!』
  這時候我就已經想掛電話了,但還是繼續說:
  「少囉唆。啊,等一下,我開擴音。」
  我將音量開到最大放在桌上,讓蕎麥麵也聽得見。
  兩個人都聽到比較容易解開誤會吧。
  『所以怎麼了嗎?手牽了嗎?』
  「才沒有!應該說都是妳害我牽不成的!」
  『啥?什麼意思?』
  「蕎麥麵說了奇怪的話。我想想……」
  我瞥向蕎麥麵的臉,她朝我投以認真的眼神。總不好直接說『蕎麥麵說妳喜歡我』,講出那種胡言亂語實在很丟臉。
  「就是,她擔心妳……說謊。」
  從聽筒傳來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對話出現幾秒鐘空白。
  最後,長長的嘆氣聲傳來。
  『是嗎,原來已經被拆穿了哪。』
  「咦?」
  等一下,那是什麼反應。
  『嗯,人家說謊了。對不起。』
  啥?慢著,等一下。給我等不只一下。
  咦?這傢伙喜歡我?那才是騙人的吧?
  『老實說,雖然人家說約會是任務……』
  我看向蕎麥麵的臉。
  蕎麥麵表情認真地交扣十指,凝視著我。她想說的大概是『請回應野乃夏小姐的心意』那類的話。不,這樣很傷腦筋。應該說我喜歡的不是野乃夏──

  『但約會其實是騙人的哪。』

  球場響起爽快的擊球聲。
  『請注意界外球。』
  廣播員小姐的聲音讓我終於恢復意識。
  「喂,妳剛才說什麼?」
  『那是什麼反應。光太不是已經發覺這是假任務了嗎?』
  「假任務!?」
  『你該不會聽到約會就思考停止了吧?你搞清楚,我們可是邪惡祕密結社《黑•艾博斯》。約會哪裡是壞事,太健全了吧。就算你再怎麼高興能夠和小蕎麥麵約會,還是要動腦筋哪,說真的。』
  我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覺得這傢伙這麼不可理喻。
  「妳這傢伙別耍人啊!?實際的任務到底是什麼啦!?」
  「人家覺得你不要知道比較好。」
  「少囉唆,快回答我!」
  『真拿你沒辦法哪。』野乃夏嘆氣道。
  『好,人家就告訴你。小蕎麥麵和光太的真正任務是──』
  野乃夏語氣嚴肅地宣布。

  『在甲子園的土裡面混進蕎麥粉。』

  長長的警報聲響起,這是甲子園本日第一場比賽結束的信號。
  『但是你不必在意。人家已經先混好了。』
  我在一片空白的意識中俯視球場。落敗的高中球兒朝外野加油席敬完禮,正要回到休息區前,蹲了下來,一邊流著不甘心的眼淚,一邊收集土。
  他們會帶回去當成寶物吧?會成為一輩子的回憶吧?但那把土──

  其實含有蕎麥粉。

  『這是連打擊之神都不放在眼裡的極惡計畫,對吧?人家最初聽到時也顫抖了。』
  「慢著。」
  「不過你可以放心喔,已經全部弄完了。人家變裝成甲子園職員,設法潛入倉庫,然後混進蕎麥粉。黑土和蕎麥粉混合以後好像變黏了點,但量很少應該就不會穿幫吧。」
  「慢著。」
  『啊,不需要擔心人家喔,人家已經骯髒得很徹底了,但是小蕎麥麵不一樣。人家希望她永遠是乾淨的麵類。光太──你要一輩子珍惜小蕎麥麵喔?』
  「就叫妳慢著了!妳這傢伙的感覺根本完全不正常!」
  我和野乃夏爭論的期間,蕎麥麵始終愣怔地張大嘴巴。

  ***

  『已確認甲子園的土受到蕎麥粉汙染。感謝你們的惡劣表現。』
  手機無預警地收到麵類訊息。寄件人是惡德作戰總部長。
  附件是蓋過章的贊助商契約書。
  「這樣贊助商的問題就解決了吧……」
  因為甲子園土蕎麥粉事件的印象太過強烈,害我一點感慨也沒有。
  「呃,對,是呀!」
  蕎麥麵端正姿勢。
  「那個,笹岡先生,非常謝謝您。」
  「我什麼也沒做,去跟野乃夏道謝吧。」
  這不是謙虛,因為任務全是野乃夏做的。
  把事情搞複雜的也是野乃夏。
  「沒這回事。野乃夏小姐會採取行動也是託笹岡先生的福。」
  她在胸前交握雙手,胸部被夾得變形。
  「只要能力所及,我願意做任何事答謝。」
  鏗!
  「呶唔!」
  甲子園響起擊中球的輕快聲響,我的頭也被擊中了。
  這個蕎麥麵,不管是言論還是身體都太有魅力了。
  我使盡全力擰了擰手背,拚命壓抑住內心深處的下流要求。
  別這樣,我。現在該請求的並不是猥褻下流的欲望。
  而要提出只有此時此地才能夠實現的願望!
  「既然這樣……就、就繼續和我一起看比賽。」
  「咦?」
  現在正是實現長年夢想之時!這樣做就對了!
  「我的夢想,就是一邊看甲子園球賽,一邊為初學的可愛麵類解說。」
  「初學的可愛麵類……是嗎?」
  蕎麥麵看向右邊,看向左邊,又看向右邊。沒有半個人。
  她就這麼盯著我的臉看。
  過了五秒後,臉一口氣漲紅。
  「該、該該該不會,是指我吧!?」
  「除了妳以外,最好會有那種稀有麵類存在。」
  「例如露娜小姐!」
  「饒了我吧!是妳、就是妳!」
  蕎麥麵低下頭呢喃著『可是、可是……』。
  她的臉紅到耳根。
  「妳願意做任何事答謝我吧?」
  蕎麥麵發出「唔」的一聲語塞。最後──放棄般地點點頭。
  我擺出握拳勝利姿勢。一償宿願,在BOX席看比賽。
  而且還是和第一次接觸甲子園的女孩子。
  情緒一口氣高漲,應該說我提振情緒。
  「那麼看球場吧!首先專心看球賽!」
  「是、是的!」
  蕎麥麵學我擺出握拳勝利姿勢。
  太棒了,多麼有心學習的初學者!
  「有不懂的地方儘管問我!」
  「不懂的地方是吧!好的!」
  隨即傳來「鏗!」的一聲。球漂亮地打到左外野前方,球場一陣歡聲雷動。
  「那個,笹岡先生!我有不懂的地方!」
  「是什麼!」
  「剛才的聲音是在打到球之後遲些才聽到的!請問是為什麼呢!」
  太棒了,是一聽就知道沒看過球賽的外行問題。
  「因為球場很大,而且光的速度比聲音快!這是物理法則!」
  「原來如此,是理科呢!」
  蕎麥麵興奮得莫名奇妙,點點頭。就是這個、這個!
  正當我在解說時,又傳來清脆擊球聲與歡呼聲。
  「啊!笹岡先生,剛才球彈得好高!」
  一度落到地面的球,反彈越過投手頭上。
  「喔喔。蕎麥麵,妳記住。那正是甲子園的魔物!」
  「甲子園的魔物是什麼!?」
  「就是用意外發展翻弄甲子園的魔物!深受全甲子園愛好家的喜愛!」
  「原來深受喜愛!和我截然不同!謝謝解說!」
  蕎麥麵搖晃著柔軟胸部,露出笑容大喊。那陣巨大的躍動奪走我的目光。
  「不,不行!」
  現在應該專心看球賽。
  能夠為這麼理想的初學者解說,這種機會畢生難逢。
  解說之神啊,請賜給我力量……我抱持著這種心境繼續解說。
  這是最棒的時間。
  持續長達兩小時。
  「──辛苦了,笹岡先生。」
  蕎麥麵端茶給我。我大口喝下。比賽進入末段,因為換投手而稍微中斷。接下來是高潮。我正心想得養精蓄銳才行時,肚子咕嚕叫了。一看時間,已經過了下午一點。
  「肚子餓了。吃點東西好了。」
  「咦?」
  蕎麥麵夾緊大腿,手緊緊地捏著迷你裙。
  「怎、怎麼了?」
  「沒、沒沒沒什麼!」
  她渾身微微顫抖,擺明有什麼的樣子。
  突然這樣是怎麼了?只是提到吃東西的話題而已──不對,等一下。
  「難道……妳想被吃嗎?」
  「!!!」
  蕎麥麵宛如反彈般整個人抖了一下,是昨天說過的生理反應嗎?
  「既然這樣,妳就趕快上桌吧。」
  「可、可是在這種地方!」
  「妳就不用在意我了。」
  蕎麥麵抱著自己的身體微微顫抖。
  「好了,趕快。」
  「……嗚嗚。」
  我催促幾次後,蕎麥麵似乎終於就範,緩緩地上桌。
  她摺疊雙腿跪坐,迅速面向我。
  豐滿的胸部突出到我面前。
  「嗚噢!」
  一如往常的不正常胸部。
  蕎麥麵苦惱的表情更讓其威力倍增。
  但視線一往下移,就看到大腿與迷你裙的神聖領域。因為桌子比平常的矮桌高,能看見的三角形聖域面積更廣。雖然蕎麥麵用手遮住,卻反而帶給我做壞事的刺激感。
  我重新體認到:這傢伙的身體就各種意義來說都不正常。
  人聲鼎沸。眾目睽睽。
  「啊嗚。」
  我聽到一般席傳來的聲音:『居然跪坐在桌上,真是Trick play。』(編註:欺騙跑者的技術。)、『打扮成啦啦隊比較好吧?』、『不,在甲子園白襯衫果然才是最佳選擇!』大致就是這種感覺。真不愧是甲子園的強者們。
  「果……果然還是算了!笹岡先生會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待!」
  蕎麥麵的眼角泛起淚水。
  「沒問題的,大家只會覺得我們是球場常見的狂熱情侶。」
  「那非常有問題!」
  蕎麥麵語氣激動地拚命大喊。
  「我去買其他餐點來!例如章魚燒!碎冰!」
  「不,妳冷靜點。我想吃蕎麥麵。」
  「那我去買普通的蕎麥麵回來!去外面的蕎麥麵店!」
  「等等、等等。」
  我一把抓住正要站起來的蕎麥麵的手。
  「我想吃的是妳!蕎麥麵的蕎麥麵!」
  蕎麥麵抖了一下停住,倒抽一口氣。
  「這……這樣不正常!」
  即使我制止她,蕎麥麵還是堅持拒絕。
  她面向左右,似乎是看到觀眾好奇地看著這邊,才因此退縮。
  「您、您看,大家都在看!」
  蕎麥麵露出扭曲的表情,繼續說:
  「連笹岡先生都會被當成不正常的人!」
  「那種事無所謂啦。」
  「咦……?」
  蕎麥麵倒抽一口氣。我繼續說:
  「說起來當然不正常啦。不管是蕎麥麵女孩子、還是喜歡吃她的我,都只能說頭腦不正常,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既然妳是蕎麥麵,喜歡被吃,而我也對蕎麥麵──」
  我說到這裡就打住了。
  「──」
  真的可以吐出這句話嗎?
  會不會像海水浴場時那樣,被蕎麥麵拒絕呢?
  這個想法在我腦海裡產生──
  「──!」
  我搖搖頭,將之甩開。
  我啊,別猶豫。因為蕎麥麵在哭泣。
  只要能夠停止她的眼淚,要我捨棄一切都無所謂。
  我深呼吸。
  在蕎麥麵身後看得見甲子園記分板。
  比賽是九局下半同分,正處於高潮場面。
  我和蕎麥麵應該也像比賽一樣迎接決勝時刻。
  我要表達心意,將最重要的話語,告訴蕎麥麵!
  「我也對蕎麥麵──」
  就在這時──

  『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本家•竹蕎麥麵堂的使者──露娜希•露娜,降臨完畢!』

  我動了殺意。
  想殺的對象,就是傲然站在隔壁BOX席桌上的魔法少女。
  「我聽說了,笹岡光太郎!你們終於和《黑•艾博斯》簽下契約了對吧!」
  我用充滿殺氣的視線瞪著露娜,但她似乎感受不到。
  「呵呵呵啊哈哈哈!這一刻終於、終於到來了!我恢復成夢想與浪漫的結晶的魔法少女!擺脫長達十六年的麵類詛咒!解放世界脫離麵類的時刻──!」
  「逮捕可疑人物!(一把抓住!)」
  兩名健壯的警衛用力抓住露娜的雙手。
  「喂,總部嗎?已經將強行突破驗票入口的凶惡嫌犯逮捕了。」
  露娜使勁搖頭,露出焦急的表情。
  「等!?等一下,是誤會!我只是普通善良的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只是因為票很貴買不起才突破入口,現在是我人生最大機會,喂,居然完全不聽我講話!?討厭,放開我放開我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都卜勒效應)(編註:波源和觀察者有相對運動時,觀察者接受到波的頻率與波源發出的頻率並不相同的現象。)」
  ……
  很好,什麼都沒發生過。
  「蕎麥麵。」
  我乾咳一聲,讓一切重來。
  我凝視著蕎麥麵溼潤的雙眼。比賽依舊處於高潮時刻。
  「我對蕎麥麵──」
  鏗──!
  『請注意界外球。』
  似乎連打者和廣播員小姐都是我的敵人。
  「啊啊──夠了!」
  我不會輸的!比賽依舊熱烈。
  我拍了一下桌子,恢復原本的氣氛。
  第三度胸懷決心,用言語表達心意。
  「我對蕎麥麵,我喜──」
  就在這時──
  我看到白球一直線朝蕎麥麵的頭猛烈逼近。
  「嗚喔!?」
  小心界外球。
  理由當然是因為危險,高中棒球的比賽用球比石頭還硬。
  高速逼近的硬球,儼然就是自古流傳的投石兵器。
  「危險!」
  「呀!?」
  我抓住蕎麥麵的手腕拉向自己。要趕上啊──!

  ──啾!

  「咦?」
  嘴唇有股溫暖的觸感。
  我確認了狀況。眼前是占滿視線範圍的蕎麥麵的臉。上半身緊靠著蕎麥麵超柔軟的身體。還有嘴裡總覺得就是,軟綿綿的──勉強要形容的話,就是充滿海的味道。
  「這……是。」
  我舔一口。柔軟的肌膚抖了一下。
  三秒後,我才發覺那是蕎麥麵的嘴唇。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神速推開蕎麥麵的肩膀。
  糟糕,我剛才做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應該說就是接吻!我接吻了!我吻了蕎麥麵!
  「──嗚、啊。」
  蕎麥麵的眼睛湧出淚水。
  我感覺到摟住的肩膀在發抖。
  我看到蕎麥麵的背有東西在抖動。
  「嗚喔!?」
  灰色觸手在蕎麥麵的背上扭動。
  「天啊,怎麼了!不正常喔,妳的──」
  我說完以後才發覺失言。
  「沒錯!不正常!我不正常!」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指觸手在妳的背嗚噢噢噢喚噢!?」
  灰色觸手「嘩啊啊啊啊啊啊!」地爆發性伸長。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哇啊啊啊啊啊!?」「啥啊啊啊啊!?」
  蠕動的大批觸手蹂躪內野看台。像手臂一樣粗的觸手在地上翻滾,四處延伸,將座椅上的觀眾緊緊捆起。四處傳出慘叫聲。
  怎麼會這樣?這是《麵類補完戰爭》。
  再這樣下去,甲子園、高中球兒的夢想祭典都會毀於一旦!
  「可惡,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
  「《麵類時間控制裝置》──啟動!」
  伴隨著熟悉的說話聲,喀嚓的聲音響起。
  隨後──甲子園的一切都靜止了。
  「什麼?」
  觀眾的慘叫聲戛然而止,除此之外的聲音也全部消失。
  觸手停止活動,身旁的蕎麥麵也保持哭泣的表情靜止不動。
  「似乎趕上了。」
  叩叩的皮鞋聲響起,男子從通道走上來。
  是MIB。他手裡握著看似碼表的銀色物體。
  「是《麵類時間控制裝置》。」
  「……啥?」
  「時間只能停止三分鐘。來搞定吧。」
  這傢伙順口鬼扯,但現在該吐槽的不是那裡。
  「搞定是什麼意思?」
  「就是消除麵類性質處理。把《朗基努斯之槍》交出來。」
  MIB說這句話時,我發覺褲子口袋裡有東西在振動。
  我取出叉子,它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銀光。
  同時把我拉往蕎麥麵的方向。
  「快,吃了蕎麥麵小姐。」
  「開什麼玩笑!」
  我當場拒絕。如果我現在會願意乖乖吃掉她,當初就不會來甲子園了。
  「她已經恢復魔法少女身分了吧,問題應該已經解決了才對。」
  「還只是得到贊助商而已,並沒有恢復身分。」
  唔。目前的確只有拿到契約書而已。
  「《麵類否定指數》已經超過四〇〇。需要緊急處理。」
  MIB用黑皮鞋鞋尖戳了戳腳下蕎麥麵結凍的觸手。
  灰色觸手的長度快要到達內野鐵絲網。
  「沒時間了。你不吃──就我吃。」
  「!?」
  MIB蹬地而出,瞬間逼近我,迴旋身體使出踢擊。
  「呃啊啊啊啊!?」
  我即使抵擋還是被輕而易舉踹飛,撞上BOX席的牆壁。
  身體彷彿快散掉,眼前天旋地轉。不妙,這傢伙好強!
  我用雙手緊緊握住叉子,保護叉子不被MIB搶走。
  「交出來。不然甲子園就完蛋了,這裡會化為麵類地獄。」
  MIB用手指推推墨鏡。
  「就算失去你心愛的甲子園也無所謂嗎?」
  當然有所謂。但我更不願失去蕎麥麵。該怎麼做才好?我絞盡腦汁思考,卻想不到任何主意。MIB已經逼近眼前。
  「────────!」
  我咬緊牙關。為了蕎麥麵,我明明得採取某種麵類措施才行。
  然而,我完全不曉得該採取什麼具體的行動。
  我果然只是普通人類嗎──!
  「快──」
  就在我恨自己無法完全變成麵類,快要對這樣無力的自己感到絕望的瞬間──
  嗶嗶嗶嗶嗶嗶。計時器的通知鈴聲響起。
  「什麼!《麵類時間控制裝置》怎麼會!?」
  隨後,窸窣窣窣窣窣窣窣窣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蕎麥麵的觸手突然動起來。
  觸手纏住MIB的身體愈縮愈緊,時間似乎又開始轉動。
  「這是怎麼回事!?照理說應該還剩三十秒才對!」
  MIB看向《麵類時間控制裝置》,驚訝地扭曲面孔。
  「什麼……糟了!縮短成控制泡麵硬度用的了!」
  「啥?」
  「這是只能夠使用設定過的泡泡麵時間,讓時間停止的裝置,但是!」
  「但是?」
  「昨天我為了控制泡麵硬度,將定時從三分鐘調成兩分半了!」
  現場充斥著比泡太久的麵還要軟爛的氣氛。
  MIB露出彷彿要迎接世界末日的表情大喊:
  「怎麼會這樣!」
  我吸氣又吐氣,深呼吸三次。
  雖然蕎麥麵觸手之海將視線範圍染成灰色,但那都無所謂。
  我聲嘶力竭地大喊:
  「去你的怎麼會這樣啦!?」
  那成為我最後的吐槽。
  窸窣窣窣窣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蕎蕎蕎蕎蕎蕎麥麥麥。
  甲子園,以及我的視線範圍,逐漸被觸手洪水吞沒。
  意識漸漸轉暗。
  最後想起的是和蕎麥麵的吻。
  觸感綿軟的雙唇。

  美味得令人惆悵。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3-22 22:54 编辑


  第四章 蕎麥麵(甲子園的魔物)

  西元二〇XX年,甲子園蓋起了麵類巨蛋。
  另外這是現實。
  「沒想到能在有生之年看到甲子園巨蛋化啊。」
  對,我不知為何還活著,在內野席鐵絲網附近清醒過來。
  我一起來就馬上發覺異變。
  首先是很暗。
  抬頭一看,沒了天空,多了屋頂。映著瞻球屏幕(譯註:架設於外野中間地帶的深色屏幕,便於打者、捕手、主審辨識來球。)微弱光源的屋頂,簡直就像密林的樹枝一樣曲撓。因為顏色是灰色的,可見建材是蕎麥麵吧。
  「好扯。」
  我一邊吐無意義的槽,一邊環視周圍。巨蛋以外的部分也不正常。混凝土地板變成宛如蕎麥麵老店的檜木地板,座椅和牆壁則是變成紅色漆器,這恐怕是當成蕎麥麵的底座吧。
  最扯的是瞻球屏幕上端的記分板。
  兩校選手與裁判團,合計二十二人的名字全部顯示為『蕎麥麵』。
  「嗚哇哈哈哈。」
  我不禁發出乾笑,也只能笑了。
  甲子園真的麵類化了。這下該怎麼辦?
  不過問歸問,也不能怎麼辦就是了。
  「……唉」
  我了口嘆氣,總之先走一走再說。
  雖然四周很暗,但我有光源,就是叉子。它從剛才就一直閃爍著強烈光芒。只不過,不像公園那次那樣拉著我。或許是因為甲子園整個麵類化的關係,在往全方位的拉扯下,互相抵銷了。
  先不管這個,我用叉子代替手電筒照亮觀眾席。
  沒有人類。
  取而代之的是蕎麥麵擺在座椅上。
  「為什麼?」
  我眨了好幾下眼睛,但那果然就是用竹篩盛放灰色的麵、附碗盛裝蕎麥麵醬汁的蕎麥麵料理。看樣子甲子園內野席似乎化為蕎麥麵博物館。恐怕連阿爾卑斯席(譯註:甲子園球場介於外野席與內野席之間的觀眾席。)也是如此。
  超越四萬個的座椅上全部被蕎麥麵淹沒。
  這是什麼麵類地獄。
  「倒是這些蕎麥麵,難道是……」
  我忽然起意,用叉子戳戳看蕎麥麵。
  隨後,麵、竹篩和碗發出閃光,像電影CG特效那樣改變輪廓,最後再次發出閃光。只見座椅上坐著一名身穿阪神隊紀念衫的胖大叔。
  他一手拿著啤酒罐,看著黑漆漆的球場。
  「啊〜啊,看來這下要派三級年生回憶代打(譯註:派很少上場的板凳球員上場代打,美其名為「留下寶貴經驗與回憶」。)了,不對!是停電嗎!?」
  大叔一大叫,灰色觸手隨即伸了過來。
  「喔喔喔喔!?」
  大叔被觸手緊緊纏住。
  三秒後鬆開時,座椅出現普通的蕎麥麵。
  看來這些大量出現的蕎麥麵,正是人類麵類化的模樣。
  「太扯了……」
  我一邊嘀咕一邊繼續走,走上內野席的階梯。
  我抵達BOX席,卻不見蕎麥麵。
  相對地,桌上散落著幾枚硬幣。
  「這是……」
  一枚五〇〇日圓硬幣、一枚五〇日圓硬幣,以及三枚一〇日圓硬幣。硬幣底下墊著紙。是張奇妙的收據。要說哪裡奇妙?就是『茲收到蕎麥麵費總計五八〇日圓整』這行字被雙删除線劃掉。
  然後空白處留下手寫備忘。

  『對不起。』

  文字下方有個圓形小水漬,是滴到水滴的證據。
  我腦中浮現蕎麥麵眼角噙著淚水的模樣。
  我感到一陣刺痛,宛如心臟被針刺穿。
  「…………可惡!」
  我竟然又害她哭了嗎?
  我深呼吸,好恢復鎮靜。
  然後連同紙抓起硬幣,收進口袋裡。
  「妳等著。」
  我邁步前進。
  甲子園化為麵類地獄,觀眾化為蕎麥麵。我不知為何倖免於難。
  雖然狀況整個莫名其妙,但我只知道一件事。
  「我現在就過去。」
  我的蕎麥麵在甲子園的某處等我。
  我得去吃掉她才行。

  ***

  然而,甲子園麵類地獄實在大得嚇人。
  畢竟面積相當於整座甲子園。廢話!
  總之我到處走,從內野席進入甲子園內部。
  「蕎麥麵,妳在嗎──!」
  我大喊,卻沒有回應。
  因為內部也是一片漆黑,我於是用叉子的光照路前進。
  球場內部的混凝土牆也變成檜木牆。夏季高中棒球或阪神隊的海報則變成蕎麥麵店龍飛鳳舞的手寫菜單。階梯旁,本來應該是倉庫的區域也堆滿了寫著『百分百蕎麥麵』的袋子,像洪水一樣滿溢出來。
  「這下不愁沒有緊急糧食了。」
  我呢喃著表達感想,同時沿著通道繼續前進。
  煎東西的滋滋聲響傳來。
  「是炒麵店……」
  隔壁則是拉麵店,聽得到熬湯的咕嚕聲響,聞得到豚骨的味道。
  不知道是基於什麼原理,看來麵類事物都有保留下來。
  這麼看來,為什麼我會保持人型呢?
  當然,我怎麼想也想不出答案。我繼續前進。
  幾分鐘後──
  在寫著球場員工專用的紙拉門(前身大概是門)前發現倒下的人。
  那是身穿黑西裝、保持人型的男子,應該說,是MIB。
  「居然是你!」
  總之我靠過去看看。
  黑西裝被灰色的粗觸手一圏一圈地纏繞住。
  「哦哦,是hungry光太郎小弟。」
  我的綽號變得無敵麵類。
  「你果然沒事。」
  「果然?」
  「是《朗基努斯之槍》作為《概念破壞兵器》的能力。」
  我得救的原因似乎是叉子。至於原理,我根本連問都不想問。
  「哼,我的狀態則是如你所見。」
  「看了也不懂啦。」
  「那麼我就來說明一下吧。我就像這樣,被《麵類補完戰爭》的尖兵觸手無力化。無視廠商建議的三分鐘、講究兩分半硬度的我,或許不配當個麵類……」
  最好是會因為那種理由就失去資格啦!硬麵派可能會暴動。
  但是麵類間派系鬥爭這種事,現在根本無關緊要。
  「蕎麥麵在哪裡?」
  「哦。」MIB發出感嘆聲。
  「首先就問這個嗎?看來你也成長了。」
  「廢話少說,快回答我。」
  「《麵類補完戰爭》擴及整個球場,身為原因的她應該在球場中心才對。」
  甲子園的中心──該不會是指投手丘吧?
  只要穿過員工通道,應該就能夠抵達球場才對。
  「那我再問一個問題。這個愚蠢現象該怎麼做才能解決?」
  「用《朗基努斯之槍》。」
  「我是在問你『吃掉蕎麥麵』以外的方法。」
  MIB隔著破掉的墨鏡,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
  最後緩緩地搖頭說:
  「辦不到的。」
  「開什麼玩笑!既然剛才都能荒謬地停止時間,就不能讓時間倒轉之類的嗎!」
  「雖然的確有可能。」
  「居然辦得到!?那你馬上動手。」
  「沒用的。就算時間倒轉,也只會馬上重演《麵類補完戰爭》而已。」
  MIB用冷靜的語氣繼續解說:
  「《麵類補完戰爭》即是《世界的真實》。相較之下,我的《麵類時間控制裝置》只不過是將《世界的真實》加工過的《蕎麥粉》。兩者的《蕎麥粉》之間有著《蕎麥粉》的差距。《麵類補完戰爭》一旦發動,就只有《朗基努斯之槍》能夠阻止。」
  他的解說還是一樣,既麵類又無敵莫名其妙。
  這下我明白我無法獲得期望中的答案。
  「吃掉她。她應該也是這麼希望的才對。」
  我凝視著手中的叉子。
  它發出皓皓的銀色光芒。
  我應該用這把叉子吃掉蕎麥麵嗎?
  我腦中響起第一次見面時,蕎麥麵快要被用叉子吃掉時的話語聲。

  『請您不要掛心──我的事。』

  即使害怕得渾身發抖,還是為了我露出笑容的蕎麥麵。
  我已經決定要保護這樣的蕎麥麵。
  所以我抱著捨棄正常理智的決心,斬釘截鐵地主張「妳是我的蕎麥麵」。
  這份決心,現在也沒有改變。
  「你要去對吧,hungry光太郎小弟。」
  MIB似乎從我的表情察覺了什麼,這麼說道。
  「那麼我有個禮物給你,掏一下我胸前的口袋。」
  「什麼?」
  總之我把手伸進去,取出一根像原子筆的物體。
  印象中這是之前封印蕎麥麵記憶的《麵類記憶竄改裝置》。
  「這個……要我做什麼?」
  「頂端有切換開關,切換成《人類用》。」
  我照MIB的話做,喀嚓一聲切換開關。
  「只要折斷裝置,讓線路短路,就能夠竄改廣大範圍內的人類的記憶。」
  「竄改記憶?」
  「奇蹟發生時,你應該會需要用到才對。」
  MIB發出哼的一聲做作地笑了。
  「人類與麵類的和諧,可不是條好走的路。」
  「……我知道。」
  和蕎麥麵共度的這三天,讓我痛切地認清這點。人類與麵類有著根本上的差異。儘管如此,我還是非做不可。雖然該做什麼我一點頭緒也沒有,但總之要做某種麵類創舉。
  「去吧。祝你好運。」
  MIB上下左右擺動脖子,好像是在畫十字。
  似乎是打算祝福我。
  或許這傢伙意外地是個好人。
  畫完十字的MIB發出莊嚴的聲音──

  「拉麵。」(譯註:日文音近「阿門」。)

  一股豚骨高湯沸騰的味道撲鼻而來。
  MIB揚起嘴角一笑。
  「剛才那是獻給偉大《麵類神》的祈禱詞。」
  「住口,麵類。」
  人類與麵類的和諧。
  其中最大的障礙大概是笑點吧。

  ***

  穿過甲子園長長的員工通道,便是雪國。
  「為何?」
  叉子光芒照亮之下的球場,一片白茫茫。
  雖然看似粒粒分明的粉雪,卻不會冷。
  我蹲下來正要確認,一股芳醇香氣就撲鼻而來。
  這時我忽然發覺。
  這是蕎麥粉。
  野乃夏混進甲子園土裡的應該只有微量才對。
  或許是因為甲子園麵類地獄化,導致土全部變成了蕎麥粉。
  「……走吧。」
  雖然沒有根據,但我確信不疑。
  她肯定就在前方。
  我在蕎麥粉之土上踩穩雙腳,邁開步伐。
  靠著叉子的光芒照明下,在球場一步一步地前進。
  沒有聲音,陣陣耳鳴,宛如科幻電影外宇宙般的黑暗與寂靜。
  假使真的有地獄,或許就是這種感覺。
  最後在通過一壘壘包時,我看見投手丘。
  投手丘上也是一片白茫茫。
  頂端擺著矮桌大小的漆器托盤。
  這時我倒抽一口氣。
  她正跪坐著。
  烏溜溜的黑髮,五官分明的娃娃臉,凹凸有致的身材。
  是那個身心也好名字也好、從裡到外一切都不正常、和我共度三天的女孩子。
  「蕎麥麵。」
  我一呼喚那個名字,蕎麥麵就轉過頭來。
  她的大腿上擺著一份蕎麥麵,臉上帶著淺淺微笑。
  「……您專程過來了呢。」
  聲音很平靜。
  「收到我的留言了嗎?」
  我拿出留言字條,蕎麥麵點了一下頭。
  「對不起。」
  然後深深低頭致歉。
  「真的很對不起。我害甲子園變得很不正常。」
  我沒說「不是妳的錯」。
  甲子園麵類地獄化的原因在於蕎麥麵,這點大概不會錯。
  「但請放心,馬上就會恢復原狀的。」
  蕎麥麵動手指著自己。
  「笹岡先生,我懇求您。」
  她依然保持微笑,緩緩地低聲說:
  「請用《朗基努斯之槍》把我吃──」
  「先不說那個,我有東西要交給妳。」
  對話出現幾秒鐘空白。
  蕎麥麵眨了眨眼睛,露出彷彿想說『咦?對不起,笹岡先生,現在我們正在談重要的事情,方便的話請之後再……啊,不用了,您方便就好,對不起』的表情。即使在這種狀況下,蕎麥麵依舊很謙虛。
  「妳等我一下。」
  我從口袋掏出硬幣。
  五八〇日圓,蕎麥麵的外送費。我要蕎麥麵用掌心接住那筆錢。
  「咦……請問?」
  「妳是我的蕎麥麵,不接受退貨。」
  蕎麥麵愣怔地張大嘴巴。
  「還有,我也拒絕用叉子吃妳。」
  我斬釘截鐵地說。
  自從和MIB談過,應該說遠在那之前我就已經下定決心,不用叉子吃蕎麥麵。這是因為,蕎麥麵用免洗筷吃會比用叉子吃更美味。
  真是單純的道理。
  「────」
  然而,蕎麥麵不知為何張大嘴巴呆住。
  她來回看著叉子和我。
  經過大約十秒以後,終於說:
  「為、為什麼!?」
  蕎麥麵拍了下腳下的托盤,眼神表示不敢置信。
  「只要用《朗基努斯之槍》吃掉我,甲子園就會恢復原狀了喔!」
  「據說是。」
  雖然我到現在還是完全不懂為什麼是這樣的原理。
  「但是那並不構成我吃妳的理由吧。」
  「那……那、那樣不正常!」
  蕎麥麵很難得語氣如此強硬。
  「在笹岡先生心目中,甲子園很重要對吧!」
  「是很重要沒錯。」
  「比區區蕎麥麵還重要對吧!」
  「不,並沒有。」
  我立刻回答。
  在我思考以前嘴巴就已經回答了。
  「咦?」
  「蕎麥麵比較重要吧,顯而易見。」
  蕎麥麵的時間停止了。
  但馬上恢復流動,她使盡全力搖頭。
  「唔……那、那、那種話是騙人的!」
  雖然樣子有稍微退縮,但她還是繼續抵抗。
  「笹岡先生不可能重視蕎麥麵勝過甲子園!」
  她不知為何如此肯定。
  應該說,等一下,她剛才的說法相當過分啊。
  我自認已經對蕎麥麵表現出相當明顯的好感了。
  「不,妳誤會了,要知道我願意為了蕎麥麵做任何事。」
  「騙人!那種話絕對是騙人的!」
  「為什麼妳會這麼說!?」
  「因為、因為……因為!」
  蕎麥麵將跪坐的大腿緊緊併攏。
  「因為……笹岡先生!」
  蕎麥麵閉上眼睛大叫。
  「應該很討厭我才對!」
  經過五秒空白時間。
  「啥!?」
  糟糕,我的意識被擊出全壘打,飛到瞻球屏幕去了。
  這個麵類在胡說什麼?是MIB親自傳授的麵類流笑話嗎?
  「嗚……嗚!」
  我才這麼想,就發覺她似乎是認真的,因為眼淚大把大把地從她眼裡流下。
  「不是吧,別哭啊,那是不可能的吧,我怎麼可能會討厭妳。」
  「有可能!」
  蕎麥麵用驚人的氣勢,斬釘截鐵地說。
  「因為楚岡先生吻、吻、吻了我!」
  「……所以?」
  「所以應該已經很討厭我了才對!」
  「啥?」
  真要說起來,那應該是喜歡上她的理由才對吧?
  「所、所以……所以我……嗚……」
  「為什麼哭!?」
  「對、對不起……對不起……!」
  糟糕。我完全不懂蕎麥麵的心境。
  只不過,總之可以確定的是她誤會了。
  「……妳聽我說。」
  既然這樣,首先得解開誤會才行。
  我乾咳一聲,重新振作精神。
  為了繼續甲子園麵類地獄化前未完成的表白。
  「我再說一次──我不可能會討厭蕎麥麵。」
  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再來只剩說出口。
  我抓住蕎麥麵的肩膀,滑順的瀏海隨著我的呼吸搖曳。她的臉頰像雪一樣白,鼻樑細長挺拔,下面是粉紅色的嘴唇。我竟然吻過那嘴唇,光是想起來都忍不住想傻笑。
  快,說吧。全人類都麵類化了,沒有人會來妨礙。
  「因為我最──」
  我正眼看著蕎麥麵的眼睛,說出那句話。
  「喜──」
  就在這時──

  『像這種麵類結局!怎麼可以發生呀啊啊啊啊!』

  宇宙第一不懂察言觀色的白痴吶喊,在甲子園轟然響起。

  ***

  我朝那傢伙投以比哥爾哥(譯註:Golgol3,日本漫畫人物,世界第一狙擊手。)還冰冷的視線。
  那傢伙當然就是露娜。她傲然站立在本壘板上,一身魔法少女服變得破破爛爛。露出的手腳上帶著目不忍視的瘀青。魔法杖攔腰折斷,長度剩一半。觀察到這裡後,我回了一句:
  「現在正順利,給我滾回去。」
  「我不會承認這種被麵類詛咒的結局!」
  她還是老樣子不聽別人講話。
  露娜重重地踩著甲子園球場靠過來。
  「倒是《麵類補完戰爭》明明發動了,為什麼這傢伙沒事?」
  「是因為她本來就是麵類嗎……?」
  「我不是麵類!總之!」
  露娜用魔法杖奮力指著我。
  「笹岡光太郎!現在就給我交出《朗基努斯之槍》!」
  這傢伙怎麼還這麼拘泥叉子啊。
  「妳休想。這是蕎麥麵交給我保──」
  『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在此命令!《月面波動砲》發射!』
  咻轟────────────────砰──!
  那是比鈴木一朗的雷射肩還要強勁的極粗雷射光。光之奔流擦過我的臉頰,劃破甲子園的黑暗。轉頭一看,記分板上的『H』(譯註:安打。)標誌部分破了個大洞,冒出金色濃煙。
  「……喂。」
  剛才那是出局吧。
  「喝!」
  露娜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一把搶走叉子。
  「啊。」
  糟了。重大異常事態讓我呆住了。
  「給我等一下,喂!?妳居然對一般人發射雷射!?」
  「不是一般人喔,你現在已經是邪惡祕密結社《黑•艾博斯》的手下了!」
  「什麼!」
  「對付邪惡組織的手下,不管再怎麼偷拐搶騙都不違反《三誓約》!」
  露娜將叉子轉一圈,看著發出銀光的叉子呵呵笑。
  「萬歲、萬歲!《概念破壞兵器》終於拿到手了!」
  竊盜犯•露娜嘴裡吐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話。
  雖然希望盡快逮捕現行犯,但不巧的是警衛已經麵類化。
  「露娜小姐!?為什麼要做這麼過分的事情!?」
  「為什麼?是呀,我就解釋一下吧。這種場面就需要解說。夢想與浪漫的化身的魔法少女,在劇情即將進入高潮時揭發邪惡陰謀,這正是黃金模式的破案畫面呀!」
  那與其說是魔法少女,應該說是刑警片的黃金模式。
  「無所謂啦,把叉子還給我!」
  「呵呵呵,你也只有現在才能夠說那種傻話了。喝!」
  一聲吆喝發出的同時,露娜將魔法杖朝天高舉。
  『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在此命令!出來吧,《真實之月鏡》!』
  光球從魔法杖的寶石中浮出,然後爆炸。
  驚天動地的閃光乍現,伴隨比耳鳴更加尖銳高亢的聲音。
  二壘壘包上接著浮現巨大的《真實之月鏡》。
  「真不愧是甲子園,洋溢著浪漫……月亮好大。」
  雖然一點也不明白這和甲子園有什麼關係,但的確很大。它的直徑在我家或垃圾場時是海灘球大小,現在卻大到足以覆蓋整個天空。光量也很驚人,彷彿真正的月亮就在眼前。
  ………………
  所以?
  「這就來解說吧。」
  「慢著!這顆月亮有什麼意義!?」
  「《真實之月鏡》是在高潮場面解謎用的重要機關。」
  解謎是要解什麼謎?事到如今那根本不重要。
  「要開始囉〜最初感到疑問,是在我八歲時──」
  蕎麥麵朝露娜投以嚴肅目光。我則是朝露娜投以『快滾回去』的視線,但當然沒用。
  「我經常感覺到麵類的陰謀。營養午餐是超難吃的墨魚義大利麵、只有杯麵果腹的飢餓看家生活、只因為我本名為『月見露娜』、滿臉雀斑,就罵我是『月見蕎麥麵』(譯註:日文「雀斑」前半部分與「蕎麥麵」諧音。)的不講理同學……!」
  才講沒幾句就已經讓人直搖頭。露娜(綽號:月見蕎麥麵)閉上眼睛繼續自白。
  「所以當我十三歲時被魔法少女協會《魔法•艾博斯》挖角時,我高興得快升天了。心想,原來世界並沒有捨棄我,原來真正的我是電視上洋溢著浪漫的魔法少女。然而──我被背叛了!」
  這個麵類妄想錄要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魔法少女的選定基準竟然是『擁有蕎麥麵類的名字』!我相信一定是哪裡搞錯,照樣入會,沒想到這次竟然還要求要找麵類贊助商!最讓我感到打擊的是協會名稱《魔法•艾博斯》!笹岡光太郎,你知道《艾博斯》的由來嗎!?」
  「鬼才知道……」
  「順便一提,艾博斯的英文拼法是A•B•O•S。」
  「所以?」
  「倒過來唸唸看。」
  我只好照做。

  A•B•O•S→S•O•B•A(編註:蕎麥麵的日文讀音。)

  僅剩的緊張感猛烈鬆懈下來。
  「看來你終於發覺了。魔法少女協會──不對,這整個世界!」
  露娜奮力張開雙臂大喊。

  「被麵類──詛咒了呀!」

  現場充滿寂靜。
  蕎麥麵一臉大受打擊的表情。露娜則是一臉即使迎接世界滅亡之日、還是不捨棄希望的勇者的表情。而我則是推測掉落在投手丘上的佐料碟本來可能是止滑粉袋。
  「呵呵,聽到衝擊的事實,似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呢,但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喔。」
  居然還沒完?拜託宣布比賽結束了好不好。
  「於是我用《真實之月鏡》尋找解除詛咒的方法,找到的就是《朗基努斯之槍》──破壞麵類的《概念破壞兵器》被保管在INC內華達總部地底。我本來想要搶奪──卻受到兩個陰謀阻礙。」
  「是什麼陰謀啦……」
  「護照與旅費。」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陰謀。
  「為了克服陰謀,我本來考慮偷渡,但某天我聽到傳聞。被改造成麵類的少女,以及帶著《朗基努斯之槍》以便監視少女防範失控的麵類監督官來到日本。當然就是指姬之宮他們。」
  我忽然在意起記分板的修理費。
  那可是商用電子看板,想必要花好幾百萬吧。露娜也真慘。
  「只不過,並不是純粹搶走《朗基努斯之槍》就好。MIB在《朗基努斯之槍》設置了限制器以免發生意外。解除條件是姬之宮不再是魔法少女。所以我將姬之宮的贊助商契約──」
  贊助商契約嗎?這麼說來,這次事件的開端也是蕎麥麵的贊助商契約──
  一陣毛骨悚然。
  「──慢著。」
  我的背脊一口氣發寒。
  「露娜,妳剛才正要說什麼?」
  蕎麥麵的贊助商契約遭到解除。
  那應該正是一切的開端。
  從某處吹來一陣強風。露娜的金髮迎風搖曳,流動的金髮反射月光散發著強烈光輝。背負月光的露娜露出有所確信的無畏淺笑。
  「笹岡光太郎,你現在才發覺嗎?」
  露娜以冰冷的聲音說:
  「是我用《瘋狂之真實》洗腦姬之宮的麵類贊助商,使之解除契約的。我的企圖成功了。姬之宮被魔法少女協會除名,《朗基努斯之槍》解除限制器。唯一失算的是《朗基努斯之槍》從MIB那裡落入你手中。」
  露娜揚起嘴角一笑,繼續說:
  「我是魔法少女,不能搶劫一般人。所以我設計你和邪惡祕密結社《黑•艾博斯》締結契約。如果對方是邪惡組織的手下,就算搶劫也不違反《三誓約》。」
  「妳這混蛋!」
  介紹邪惡祕密結社、在海灘幫我們解圍。
  全部都是為了要從我身上搶走《朗基努斯之槍》嗎?
  太扯了。
  要說哪裡扯,就是我竟然會為了露娜這種白痴的陰謀而驚訝最扯。
  「笹岡光太郎,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是不是以為我只是個成天躲警察、受世間嘲笑、被INC陰謀玩弄的小丑?你錯了,我一直隻身一人和麵類戰鬥!鍥而不捨地掙扎!這就是成果!」
  露娜高舉右手的叉子。
  她高聲吶喊,眼阵發出銀光。
  「如今《朗基努斯之槍》,拯救世界脫離麵類的王牌就在我手中!」
  寒光一閃。叉子尖端閃耀著和露娜眼眸相同的銀色。
  我的背脊一陣強烈惡寒。我走過去,介入蕎麥麵和露娜之間。
  「……蕎麥麵,妳快逃。」
  「哎呀,你打算做什麼?」
  「……我絕不會讓妳使用那把叉子。」
  「哎呀,為什麼?姬之宮明明希望這麼做。」
  「……唔。」
  蕎麥麵發出微弱悲鳴。
  「妳閉嘴。」
  「我不要。因為你不知道麵類的詛咒,不知道被同學用免洗筷掀裙子的屈辱,不知道被在意的人嘲笑『你的頭髮是月見蕎麥麵的顏色呢』、『妳的胸部像月球隕石坑呢』的絕望!笹岡光太郎!你不會知道的!」
  「最後那部分明明是妳的個人恩怨!?」
  「不對,是麵類的詛咒!姬之宮的詛咒應該更可怕才對!」
  只見蕎麥麵宛如反彈般渾身猛烈抖了一下。
  「我現在就讓你聽聽她的絕望!」
  「咦……露、露娜小姐!?」
  蕎麥麵大叫。露娜得意地呵呵笑。
  「動力還有餘裕。我就用《真實之月鏡》告訴你姬之宮的真心話吧。」
  「露娜小姐!不可以那麼做!」
  蕎麥麵站了起來,拚命地懇求露娜。
  「唯有那件事請不要──」
  『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露娜希•露娜在此命令!揭露她的絕望!』
  嘰────!巨大的《真實之月鏡》發出宛如耳鳴的聲音。
  『《W•N•R》搜尋完畢。播放姬之宮蕎麥麵的真心話。』
  在嗶啵嗶啵的機械聲之後,蕎麥麵的聲音帶著麥克風回音在甲子園響起。

  『對不起,我不該是蕎麥麵。』

  ***

  「──啊。」
  蕎麥麵的眼眶泛起淚水。
  雙手伸向月亮,全身上下訴說著「不要再說下去」。
  但《真實之月鏡》發出的聲音仍不停止。

  『五歲時,我發現自己的名字很奇怪。』
  『可是,這是學者父親經過深思熟慮幫我取的名字。』
  『是母親贊成,說是好名字的名字。』
  『雖然在我問到名字意義之前,父母就過世了。』
  『但我相信一定是具有正面意義。』
  『所以我很努力。』
  『努力,用盡全力,當上魔法少女。』
  『我非常感動,因為我發現就算是蕎麥麵,還是能夠造福他人。』
  『但是。』
  『失敗了。』
  『我有了喜歡的人。』

  「────!」

  『我把喜歡的人深愛的甲子園,用蕎麥麵弄得不正常。』
  『喜歡的人的嘴唇,被我用蕎麥麵弄髒了。』
  『喜歡的人──討厭我了。』
  『原來我錯了。』
  『蕎麥麵根本沒有正面意義。』
  『我這個蕎麥麵不應該存在。』
  『對不起。』
  『對不起。』

  『像我這種蕎麥麵……』

  蕎麥麵的聲音,在黑暗無聲的甲子園響徹。

  『竟然喜歡上笹岡先生──對不起。』

  ***

  蕎麥麵在投手丘上痛哭。
  她摀著臉,哽咽地呢喃『對不起』。
  在化為地獄的世界中心,她獨自持續否定自己的存在。
  「你聽到了吧,笹岡光太郎。」
  我沒有回應。
  光是接收蕎麥麵的心聲就已經到達極限。
  這樣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她一直道歉的理由。
  原來是這麼──麵類至極的理由嗎?
  「我就大發慈悲借你《朗基努斯之槍》吧。」
  露娜將叉子遞到我面前。
  「你就幫她恢復成可愛的人類,那才是她本來該有的樣子。」
  「……可愛的人類?」
  我感到劇烈的詭異感。
  「沒錯。你也覺得人類女孩比較好吧?」
  被露娜一問,我姑且自問。
  人類女孩比較好嗎?
  就像蕎麥麵說的,蕎麥麵不該存在嗎?
  我凝視著蕎麥麵,她淚眼汪汪地凝視我。根根分明的瀏海隨著蕎麥粉味的風搖曳,觸感軟綿綿的嘴唇微微地顫抖,就連故作堅強的笑容都消失的蕎麥麵就在那裡。
  所以我說:
  「我不要。」
  對話出現幾秒鐘空白。
  「……唉。」
  露娜故意當著我的面嘆氣。
  「意思是你不想弄髒自己的手?你真的是爛透了。」
  「並不是。」
  並不是那麼嚴肅的理由,而是更無聊的理由。
  「說謊也沒用。我就幫你問問《真實之月鏡》。」
  露娜再度高舉魔法杖,朝向月亮。
  『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露娜希•露娜在此命令!揭露笹岡光太郎的真心話!』
  月亮發出宛如耳鳴的聲音開始閃耀。
  「哈哈。」
  我笑了。露娜的話太好笑了,我停不下來。
  要我幫她恢復成可愛的人類?露娜在說什麼儍話。號稱是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根本不懂真實。我這三天得到的真實,露娜與蕎麥麵都不知道。
  我再次看向蕎麥麵。
  和我共度三天、世界第一麵類的女孩子。
  我已經無法想像失去她的人生。
  『《W•N•R》搜尋完畢。播放笹岡光太郎的真心話。』
  頭上的《真實之月鏡》發出格外強烈的光輝。
  只有我知道的真實,散播到全世界。

  『比蕎麥麵更可愛的人類根本不存在啦!』

  經過漫長無比的空白時間。
  露娜張大嘴巴大叫:
  「喂──那、那算什麼呀!?」
  「哇哈哈哈哈。」
  我繼續笑。
  感覺腦袋裡面有東西裂開斷掉。
  那是人類不可或缺、但現在的我一點也不需要的迴路。
  大概是常識或理智那類的東西。
  『跪坐在矮桌上的蕎麥麵好可愛。拚命遮住毫無防備的大腿的蕎麥麵好可愛。穿白色比基尼很害羞的蕎麥麵好可愛。煩惱身體是蕎麥麵的蕎麥麵好可愛。蕎麥麵(動詞)蕎麥麵(料理)的蕎麥麵好可愛。總之我的蕎麥麵──蕎麥麵最可愛了!』
  我的蕎麥麵性癖陸續揭露。
  因為是真心話,所以無從辯解,我也無意辯解。
  『恢復成人類?別開玩笑了!』
  《真實之月鏡》發出帶著麥克風回音的聲音──也就是我的吶喊。
  『蕎麥麵保持蕎麥麵模樣最可愛!恢復成人類什麼的──』
  這時停頓一下,接最後一句話。

  『我死也不要!』

  噗滋。
  聲音終於中斷。
  露娜快不行似地喘著大氣。
  蕎麥麵則是張大嘴巴,一動也不動。蕎麥麵那樣也好可愛。就在我看得著迷時,突然出現變化。她的嘴像蛇一樣蜿蜒扭曲,隨後,整張臉一口氣漲紅。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蕎麥麵用不知何時端在手上的蕎麥麵漆器遮住臉。
  啊啊。
  就連這個反應也好可愛,到了人類不可能到達的境界。
  「你……你、你、你。」
  露娜好不容易動了起來,只見她倒退一步。
  「你這個──戀麵類癖的變態!」
  她不知為何滿臉通紅,似乎很害羞的樣子。
  「隨便妳怎麼說,總之事情就是這樣。」
  我不打算讓蕎麥麵恢復成人類。
  因為蕎麥麵要比人類可愛多了。
  如此單純的道理。
  「而且……這個世界也不錯吧。」
  化為麵類地獄的甲子園,有我、有蕎麥麵,這樣就夠了。在這個世界,可以在化為麵類地獄的甲子園中,過著蕎麥麵(動詞)蕎麥麵(好可愛)的大碗蕎麥麵(代名詞)、格式塔崩壞的日常生活。
  每天都能夠和蕎麥麵一起蕎麥麵,光是想像就覺得心情好蕎麥麵。
  不過──
  如果可以,我也想再看一次高中棒球賽。想必蕎麥麵也會哭著說『這樣對不起各位球兒』。再來的根本問題是這並不是我和蕎麥麵的兩人世界,還有約兩名多餘的麵類。
  果然還是得找出讓甲子園恢復原狀的方法才行。
  找出讓蕎麥麵恢復人類以外的方法。
  「唔……看、看來你已經被麵類汙染了……!」
  露娜看著我的眼神彷彿在看廁所裡的灶馬(譯註:跳躍力很強的昆蟲。)。
  「夠了。既然這樣就由我來!」
  露娜握緊叉子。我在蕎麥麵面前張開雙臂阻擋她。
  「你擺出那種愚蠢姿勢做什麼?」
  「妳打算吃掉蕎麥麵吧,休想!」
  「咦?我並沒有那個打算啊。」
  「……奇怪?」
  「我可不記得我說過想吃姬之宮。」
  尷尬的沉默降臨。
  這麼說來,我好像沒聽她說過這句話……
  「那妳就滾回去,自己吃自己吧。」
  「不巧的是──我也沒有那個打算。」
  露娜揚起嘴角笑了。她穿過我身旁,走到二壘壘包上。
  然後轉過身來。巨大的《真實之月鏡》在她頭上發出強烈光輝。
  「笹岡光太郎。你曾經問我《世界的真實》是什麼吧?」
  「是啊,就是昨晚吧。妳全裸那時候。」
  「咦!」
  蕎麥麵抖了一下。
  「不,不是那個意思喔!是這傢伙在躲警察!」
  「聽人說話呀!我現在就告訴你《世界的真實》!」
  無所謂。解開蕎麥麵的誤會更重要百倍。
  「我從《真實之月鏡》得知真實,這個世界被麵類詛咒了。詛咒方法是用麵類纏繞掌管世界法則的《世界的真實》,用的正是INC可惡的奧義《麵類天昇》!」
  「所以那到底是什麼必殺技。」
  「因此我下定決心。將纏住《世界的真實》、詛咒世界的麵類──」
  叉子尖端發出銳利光芒。
  「用《朗基努斯之槍》吃掉!」
  「原來如此,請加油。與我無關就是了。」
  「哼哼,就算嘴硬也沒用!」
  我是真心覺得無所謂。我想趕快和蕎麥麵打情罵俏。
  「但關於吃掉有一個問題。《世界的真實》究竟在哪裡?去了INC總部或許就有情報,但內華達州實在太遠了。就算問《真實之月鏡》也只回答『就在這裡』。笹岡光太郎,你知道在哪裡嗎?」
  「那種事我哪知道!去問派出所啦!」
  「你不可能不知道,因為點醒我的人就是你。」
  「……妳說什麼?」
  露娜抬起視線。
  「我是月亮與真實的魔法少女,所以《世界的真實》就近在咫尺。」
  巨大的月亮在露娜眼前閃耀。
  露娜將叉子尖端對準月亮,彷彿伸手可及──難道?
  「咦?難道妳打算用叉子吃掉那個月亮嗎?」
  這是哪門子的月見蕎麥麵。不對,這本來就是月見蕎麥麵嗎?
  「大笨蛋,現在才發覺!」
  被笨蛋罵笨蛋了……
  「我和麵類長達十六年的鬥爭!現在在此了結!」
  只見露娜半蹲下來預備使力。我則是什麼也沒做。
  因為太扯了。月見蕎麥麵(露娜)居然要吃掉月亮,這是同類相殘。就在我思考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時,露娜即將迎接故事高潮。她露出嚴肅表情舉起叉子往上突刺。
  「我們才不是你們的食物!滅亡吧,麵類──!」
  露娜奮力一戳!叉子刺進月亮最底部,只剩柄在外面。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等了五秒還是沒發生任何事。就在我利用這段空檔思考和蕎麥麵的麵類約會計畫時,突然產生變化。月亮發出一陣強烈的金色光芒。
  「什麼!?」
  同時發出嗡嗡聲。
  最後月亮發生奇妙的事。簡直就像毛線球鬆開般,散發金色光輝的繩子從月亮上一圈一圈地剝落。直徑約數公分的發光繩子,從月亮表面掉落到甲子園的球場。
  「成功了!」
  露娜露出歡喜的表情。我和蕎麥麵則是目瞪口呆。怎麼會這樣,世界要擺脫麵類詛咒得救了嗎?到時候蕎麥麵會怎樣?難道會消失嗎?糟了,當初應該認真應對才對──就在我正要後悔的時候──
  刺著叉子的月亮底部應聲裂開,隨後──

  嘩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
  有東西從月亮的開口掉了下來。
  黃色的捲曲繩狀物體,以及橘色的黏稠液體。
  液體淋得露娜渾身溼答答,冒出氤氳熱氣。
  「好燙──────────!?」
  露娜跳起了痛苦的麵類舞。
  「這、這是啥米!?」
  露娜跌倒,在內野到處打滾。
  「……現在是怎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總之我走過去看露娜。
  「好……好燙喔,幫我拿掉、幫我拿掉啦!」
  露娜的金髮被濃稠的橘色淋得溼答答,臉上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從距她幾公尺外就能感覺到熱氣傳來,聞起來很美味,是非常熟悉的香味。
  我更靠近看向露娜的頭髮,上面沾著麵類和配料。
  是筍乾、豆芽菜,以及對半切開的水煮蛋。
  「這個組合……」
  『當然是醬油拉麵,光太郎小弟。』
  「是誰!?」
  背後傳來說話聲。我一邊確信那一定是個麵類,一邊轉過頭去。
  只見蕎麥麵身旁站著一名白衣男子。白髮、白鬍鬚,年紀大約四十幾歲吧。清痩的體格、銳利的眼神,再加上白色實驗衣,一看就像是某領域的研究者。說真的,這傢伙到底是誰?
  「咦咦咦咦!?」
  但蕎麥麵似乎認得這個人。
  她指著男子大喊:
  「爸爸!?」

  啥?

  「等一下。」
  「我就等你一下。」
  「你是姬之宮粉彥?蕎麥麵的父親?」
  「我正是天才量子物理學家姬之宮粉彥。」
  竟然沒死嗎?
  我愣住好一段時間,蕎麥麵似乎也一樣。這也難怪,本來以為天人永隔的父親居然在麵類化的甲子園投手丘重逢,天底下沒有不會驚訝的人類。也沒有不會驚訝的麵類。重點是這傢伙是從哪冒出來的?
  「爸爸,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久後,蕎麥麵發出茫然的聲音發問。
  『嗯。』粉彥點了一下頭。
  「從結論說起,我用《麵類天昇》和《世界的真實》同化了。」
  「聽不懂啦。麻煩用人類聽得懂的方式從頭說起。」
  「嗯。那麼首先從十五年前替蕎麥麵命名說起。」
  「從頭是從那部分說起嗎……」
  命名故事即將揭曉,但我只有麵類的預感。
  「十五年前,愛妻生下女兒。是難產。產後妻子命危。為了趁妻子還意識清醒時一起決定名字,我從口袋掏出寫好可愛名字的紙條給妻子看──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
  「因為慌張的關係,我不小心拿成了寫著『蕎麥麵』準備叫外送的紙條。」
  才一開始就很扯了。
  「結果妻子微微一笑說:『是好名字呢。』就贊成了。」
  「為什麼贊成了!?」
  「不知道。因為她隔天就嚥下最後一口氣,來不及問理由。」
  是因為妻子也和粉彥一樣頭腦不正常嗎?還是其實眼睛看不見,但信賴丈夫所以贊成了嗎?不管怎樣,真相已經埋葬在黑暗之中。
  「總之這是妻子贊成的名字。所以我就用『姬之宮蕎麥麵』這個名字報戶口了。」
  蕎麥麵像冷凍蕎麥麵一樣僵住。
  似乎還來不及理解消化衝擊的事情發展。
  「但女兒五歲時我發覺了。女孩子取名為『蕎麥麵』稍嫌不適切。」
  那不是稍嫌而已,還有你早該發覺了。
  「為了挽救女兒,該怎麼做才好呢?我煩惱了三天三夜。結果!」
  粉彥的眼神一亮。
  「我決定讓女兒不光是名字,連身心都變成『蕎麥麵』。」
  「慢著!?」
  只有這件事非制止不可。
  「有問題!你的邏輯根本有問題!」
  「會嗎?只有名字是蕎麥麵的女孩子,和名字身心都是蕎麥麵的女孩子,哪一個能夠得到幸福?我相信答案是後者。就和研究一樣,只要貫徹始終,凡事都會有一番成就。」
  「那個二選一的前提就已經很扯了!?」
  原來蕎麥麵是根據這種邏輯誕生的嗎?這麼荒謬的邏輯!
  「話說接下來進入正題。」
  「夠了,你就盡量省略吧。」
  老實說,我的忍耐已經接近極限。
  忍耐什麼──那還用說嗎?
  「那麼我就講重點吧。我就任INC委員,用《麵類天昇》讓自己進化成麵類,顛覆了《世界的真實》。這是為了改變世界的法則,幫女兒準備棲身之所。」
  不要像更換拉麵的配料一樣改變世界的法則啦!
  不,更重要的是──
  「棲身之所……難道是?」
  「魔法少女協會《魔法•艾博斯》,以及邪惡祕密結社《黑•艾博斯》。如果是魔法少女或怪人,就算其中混著蕎麥麵也不會奇怪。」
  怪人還另當別論,但魔法少女顯然很奇怪吧?
  「然後當兩者都無法發揮機能時的保險就是《麵類補完戰爭》。萬一我女兒不管在哪個組織都無法棲身時,就將全人類變成蕎麥麵。如果大家都是蕎麥麵,蕎麥麵應該就能夠獲得普通蕎麥麵的幸福才對。」
  這是什麼白痴的計畫!
  要說哪裡白痴,就屬計畫快要成功一半這件事最白痴。
  「但是現在因為《朗基努斯之槍》導致《麵類補完戰爭》受挫。」
  「那麼世界將擺脫麵類得救嗎?」
  「那倒不至於。」
  粉彥用力地搖頭。
  「你知道《超弦理論》(譯註:結合廣義相對論與量子力學的學說,認為物質最基本組成單位是弦。)嗎?世界本來就很麵類。不會有太大改變的。」
  「給……給我等一下呀啊啊啊啊!」
  露娜大吼,那張臉彷彿是從地獄深處甦醒。
  說到為什麼像地獄,是因為臉上沾著拉麵,看起來很詭異。
  「為什麼不會改變!?」
  「妳頭上的拉麵就是最好的證據,月見蕎麥麵小姐。妳的確是用《朗基努斯之槍》讓我恢復成人類,但我只是一層膜罷了。和我一樣《麵類天昇》的歷代INC委員現在也依然纏繞著《世界的真實》。雖然成立魔法少女協會和邪惡祕密結社的人是我,但除此以外的麵類法則全部都是歷代委員幹的事情。」
  「既──既然這樣,我就將他們全部!」
  露娜一把抓起掉在腳邊的叉子。
  「全部、全部──吃掉!」
  露娜正要用叉子刺月亮時──
  「鏘──!」的金屬聲傳出,叉子被彈開了。
  「咦?」
  「沒用的。《朗基努斯之槍》是對付蕎麥麵用的《概念破壞兵器》。」
  粉彥比畫著用叉子吃東西的手勢。
  「妳沒看過用叉子吃杯麵的廣告嗎?用叉子吃拉麵雖然稱不上普通,卻不算是不正常的行為。那種程度是無法構成《概念破壞》的。」
  粉彥撿起掉在投手丘的拉麵放進嘴裡。
  「嗯,好吃。拉麵也是好麵類。」
  拉麵從露娜的金髮上掉落下來。
  「嗚……啊……」
  露娜膝蓋一軟,當場癱跪。
  她瑟縮成一團淚流不止,背影看起來格外嬌小。
  但我無意安慰露娜,而是瞪著粉彥。
  「……講完了嗎?那就可以了吧。」
  「可以什麼呢,光太郎小弟?」
  可以什麼?那還用說嗎!
  我握緊拳頭,解放憤怒。

  「不要替女兒取了亂七八糟的名字還振振有辭啦!?」

  我一個箭步衝上前!
  「呃啊啊啊啊啊!?」
  憤怒的一拳打在粉彥臉上,將他揍飛。粉彥摔得在土上翻滾。
  「爸爸!?」
  蕎麥麵擔心地提高嗓門。
  啊啊,真是夠了,蕎麥麵連對這種父親都這麼好嗎?
  所以才更加氣人。我依然憤怒地大叫:
  「你是白痴嗎!不對,你就是個白痴,是史上最白痴的父母!不要以為船到橋頭自然直就亂搞一通啦!如果蕎麥麵沒長成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你就算被死去的媽媽殺掉也怨不得人!」
  「唔、呶……」
  粉彥搗著臉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你應該也說過……蕎麥麵很可愛才對。」
  「這是兩回事!不要替女兒取蕎麥麵這種名字!一〇〇個蕎麥麵裡面有九九個會學壞喔!真的是奇蹟出現,蕎麥麵才會長成這麼可愛!超越人類的可愛!但那是另外一回事,你是白痴!」
  我憤怒地說完,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段時間,粉彥一直盯著我看。
  他的視線好像在品頭論足。
  最後粉彥忽然說了一句:
  「……光太郎小弟,我有問題要問你。」
  「問什麼啦!先說好,我還在生氣喔!」
  「我女兒……蕎麥麵可愛嗎?」
  「世界第一可愛啦!」
  「你會讓她幸福嗎?」
  「我會讓她一輩子幸福啦!」
  「你願意和她廝守終生是吧……那我也祝福你們吧。」
  奇怪?
  等一下,我要確認狀況。
  我揍了白痴人父,一氣之下就和蕎麥麵告白了。
  應該說是求婚。人類向麵類求婚。
  我僵硬地轉動脖子,戰戰兢兢地看向蕎麥麵。
  「笹……笹岡先生……那個……」
  蕎麥麵露出嬌滴滴的眼神仰望著我。
  發熱泛紅的臉頰映著月亮的銀光。
  就在我看她看得入迷時,粉彥發出「唔嗯」的一聲。
  「女兒啊,我本來想要替妳取的名字在這裡。」
  粉彥從胸前口袋取出皺巴巴的紙條。
  「我想還是告訴妳一聲比較好吧。」
  蕎麥麵凝視紙條好一段時間。
  「……笹岡先生。」
  她出聲呼喚我的名字,似乎是想藉此鎮定心情。
  最後深呼吸以後,蕎麥麵面向我。
  她筆直地看著我。
  「承蒙您不嫌棄,說我可愛……非常謝謝您。」
  蕎麥麵低頭行禮。
  「可是……我果然是蕎麥麵。」
  她垂下目光,彷彿自嘲般說道。
  「根本,一點也不可愛。」
  我正要反駁就打消了念頭。因為蕎麥麵的話似乎還沒說完。
  「畢竟身體是蕎麥麵。經常有人說我不正常。」
  蕎麥麵用雙手包住大得不正常的豐滿胸部。
  我拚命壓抑住想吐槽的衝動。還不行,再忍耐一下。
  「心靈也是……蕎麥麵。被笹岡先生吃的時候,總是覺得輕飄飄……心情很好……好像快融化……彷彿置身在天國。」
  蕎麥麵一邊忸忸怩怩地互相磨蹭兩條大腿,一邊輕聲訴說。
  那是帶給一般人無盡誤會、帶給我至上歡喜的舉動。
  「我是名字、身體、心靈都是蕎麥麵的不正常女孩子。」
  小小的指甲陷進手心。
  經過五秒鐘空白時間,最後──
  「──就算這樣……」
  蕎麥麵閉上眼睛,大口吸氣。
  「就算這樣……就算是這樣的我……您依然不嫌棄的話……」
  起風了,黑色長髮隨風飛揚。蕎麥麵依然緊緊閉著眼睛,仰望天空,好像在忍耐什麼。不久,風停了下來,蕎麥麵睜開眼睛,眼淚緩緩低落。
  她哭著露出笑容。
  蕎麥麵遞出蕎麥麵說:

  「請讓我當你的蕎麥麵。」

  光照射進來。
  是強烈的陽光。


  「開始了啊。因為我的人類化,導致《麵類補完戰爭》回溯。」
  粉彥這麼說。頭上響起宛如海浪的沙沙聲。抬頭一看,覆蓋天空的麵類化作塵埃消滅。藍天白雲漸漸露臉,巨蛋一點一點敞開。
  最後巨蛋完全消失不見,太陽照耀著觀眾席。
  觀眾席迎著陽光接連發出光輝。光輝宛如波浪舞般從阿爾卑斯席往內野席移動。光輝消失的座椅變回熟悉的綠色,上面坐著加油團和觀眾。
  甲子園即將恢復原狀。
  「……哈。」
  我笑了。
  ──請讓我當你的蕎麥麵,是嗎?
  就連告白的話都被麵類汙染(譯註:「請讓我當你的蕎麥麵」日文音同「請讓我待在你身邊」。)。她,姬之宮蕎麥麵,不管到哪都是麵類。而我,則是打從心底真心喜歡上了這個麵類女孩子。
  「……哈哈哈。」
  好笑得不得了。
  我笑了,蕎麥麵也笑了,粉彥也在鬍鬚下浮現微笑,露娜還倒在腳下。在旁人眼中異常至極的光景,在我們看來才正常。
  「那當然,蕎麥麵。」
  快,向她傳達心意吧。
  漫長比賽終於要進入高潮。
  在延長賽第十五局下半最後一個打席,我終於要得到勝利。
  我吸氣,寄託所有心意,編織話語。
  「因為──我最喜──」

  鏗──!

  清脆聲音響起。
  隨後,白球猛烈擊中蕎麥麵端著的蕎麥麵。
  「呀啊!?」
  蕎麥麵高高地飛上天,器皿應聲掉在界內。
  晚了一些的麵軟趴趴地掉落在投手丘上。
  「什麼!?」
  我環視四周。投手丘上不知何時站著投手。他張大嘴巴凝視著掉到腳邊的蕎麥麵。靠近本壘的打者、捕手和裁判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因為是回溯,所以就連時間軸也回到《麵類補完戰爭》臨界的前一刻。」
  粉彥彷彿置身事外般低聲說。也就是回到比賽途中嗎?
  我們突然在比賽中的甲子園球場冒出來嗎?
  也難怪選手和裁判會驚訝。
  由於高中球兒風光亮相的舞台被蕎麥麵妨礙了──
  「不對,這下該怎麼辦啊!?」
  「哇、哇、哇哇哇!」
  蕎麥麵發出慌張的聲音,粉彥苦惱地呻吟,露娜還是一樣倒下不動。
  也就是說,沒有人派得上用場!
  『那邊的可疑人物!不許動!』
  「糟糕!?」
  拿著大聲公的警衛過來了。該怎麼辦才好?該說明原委道歉嗎?但是要向人類說明先前的世界奇妙麵類物語是件不可能的任務。就在我心想著「誰來救救我」時,口袋傳來振動。是手機。來電者是──野乃夏。
  『光太!?你在神聖的甲子園球場做什麼哪!?』
  我一接起電話就突然挨罵了。
  『你現在馬上逃離那(啪)笹岡老弟嗎?我是惡德作戰總部長。』
  說話聲從野乃夏換成粗嗓子的男子。
  「怎樣啦!?就像你看到的,我現在很忙!」
  『沒想到你們竟然麵類汙染(動詞)了甲子園投手丘,身為惡德總部長的我不禁感動。』
  「吵死了,閉嘴,我要掛電話了!」
  『我就來幫助邪惡的你們吧。換蕎麥麵聽電話。』
  「什麼幫助!?」
  『度過這次危機的建議。動作快!』
  我照他的話做,將手機遞給蕎麥麵。
  這時大批警衛衝過來包圍我們。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裡!」
  這疑問合理至極,但就算回答,人類也絕對無法理解。
  「聽我說!」
  蕎麥麵迅速站起來。將手機還給我,上前一步。
  『用意外展開翻弄甲子園之物的稱號,蕎麥麵小姐當之無愧。』
  手機傳來惡德作戰總部長的聲音。
  『好,集音器對準投手丘了。吶喊吧!』
  蕎麥麵在額頭上比出勝利手勢。
  臉頰稍微染上紅暈,羞澀地微笑。
  在甲子園中心浮現最棒的笑容,蕎麥麵吶喊:

  「我的名字是姬之宮蕎麥麵!是、是甲子園的魔物!」

  屁啦。
  就在我正要吐槽時──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不知為何──如雷歡聲撼動了甲子園。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3-22 22:55 编辑


  尾聲 蕎麥麵(世界第一可愛)

  外送蕎麥麵是我的未婚妻。
  我是認真的。
  證據就是在我等外送時,一直在思考向父母介紹蕎麥麵的方法。那是我要廝守終生的對象,得好好介紹才行。是不是應該先給父母看這段影片再說呢?
  我看向手機的影音APP,正在播放一段影片。
  標題是『蕎麥麵(甲子園的魔物)』。
  播放次數已經突破百萬,還有很多評論留言。
  反應幾乎都是統一一句:『蕎麥麵好可愛!』
  「不是夢啊……」
  從蕎麥麵的甲子園魔物宣言之後,時間已經過了一週。蕎麥麵博得滿堂喝采的麵類笑話當然沒有解決任何事,我們還是被無情的警衛帶走,但途中我想起了《麵類記憶竄改裝置》。一折斷就效果卓著。
  選手、裁判、實況轉播員、電視觀眾,總之所有人的記憶都被改寫了。
  我們被當成球場的臨時工,輕易地獲釋。
  「多麼方便的道具啊。」
  最後只留下影像,但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
  在影片網站的評價是「很逼真的合成影片」。
  不管如何,MIB救了我一次。
  『哼。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人類與麵類的和諧。』
  根據三天前來我家的MIB的說法,似乎是這樣。
  隔天,不知為何我收到了一年份的杯麵。
  或許是那傢伙的謝禮吧。雖然意義不明就是了。還有我不需要。
  因為我已經有蕎麥麵了。
  這時,電鈴響起。
  「來了嗎!」
  我滿懷期待,打開玄關門。
  「呀齁〜光太。」
  不是蕎麥麵,而是野乃夏。
  她穿著橘色T恤配牛仔褲短褲,標準的盛夏裝扮。
  「什麼啊,原來是妳。」
  「嗚哇,好過分。枉費人家專程拿來給你。」
  野乃夏遞出褐色信封。
  「這次的作戰報酬。合計四萬七五四一日圓。」
  「剛好是甲子園容納人數是怎樣?」
  這些傢伙真是亂七八糟到了極點。應該說這些傢伙竟然有辦法存續下來。
  或許就像粉彥說的,就算這些傢伙恢復成人類,世界似乎也不會有多大改變。
  「還有總部長說『希望你們參加《大和魂汙染作戰•第三期》』。」
  「還有後續嗎!?」
  「目標是除夕的歌唱大賽。」
  嗚哇啊。感覺那的確是和甲子園、正月的大學馬拉松接力賽有共通點。
  「順便一提,還有第四階段喔。是春天的麵包祭。」
  「等級突然掉了一大截!?」
  「因為我們結社是四天王制,所以硬是增加為四個。」
  野乃夏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牙齒。這些傢伙沒救了。
  「啊,對了。」
  野乃夏忽然恢復正經表情。
  「光太,你和小蕎麥麵進展得還順利嗎?」
  「人類史上前所未見地順利。」
  「真的嗎?小蕎麥麵在甲子園入口的時候露出很不安的表情哪。」
  害她不安的元兇說什麼屁話。
  「是妳害她誤會的吧?」
  野乃夏似乎愣住了。啊啊,夠了,這傢伙根本什麼都不懂。
  「蕎麥麵那傢伙以為妳喜歡我喔。」
  沒有反應。
  時鐘的秒針滴答滴答地前進。過了五秒野乃夏還是沒動靜。慢著。這段空白時間是怎麼回事?像剛才一樣爽快地笑著否定啦。這樣簡直就像是──這時野乃夏終於笑了。
  那是至今最爽朗的微笑。
  「怎麼可能有那種事嘛?」
  她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啊、喔。」
  「小蕎麥麵那邊,人家會去跟她解釋清楚的。」
  野乃夏轉過身去。
  「真是傻哪,光太也是,蕎麥麵也是。怎麼可能有那種事嘛。」
  她的聲音像夏天的向日葵一樣光明燦爛。
  「……真儍哪。」
  然後野乃夏就離開了。
  我嘆了口氣。
  有那麼一瞬間我嚇到了。我按住胸口平復心情。
  回到屋裡確認時鐘時,電鈴再度響起。
  「這次真的來了吧!」
  我匆匆跑到玄關,打開門,門外站著金髮雙馬尾的魔法少女。
  我本來要立刻叫她滾蛋,但還是住嘴了。
  露娜的樣子很奇怪。引以為傲的金髮上多了黑色斑點。從髮梢不斷滴下宛如墨汁的黑色汁液。連衣服都沾到黑漬,形成點點圖案,總覺得有股腥味。
  「可以借我浴室和毛巾嗎?」
  我正要拒絕卻又改變心意。如果對露娜冷淡,蕎麥麵會哭的。即使遇到那種事,她似乎還是對露娜抱持著同伴意識。蕎麥麵讚賞露娜是「明明和我一樣是麵類,卻遠比我要堅強的人」。
  因此我只好借她浴室沖澡。
  三十分鐘後,露娜用毛巾擦拭著金髮,從洗手間出來。
  「我是不會道謝的。」
  「給我道謝。剛才的墨汁是什麼?」
  我一問,露娜就哼哼笑了,豎起三根手指。
  「突破第三層了。」
  「……難道是指《世界的真實》嗎?」
  露娜露出頗得意的表情點頭。
  「擊破醬油拉麵之後,在第三層的是《義大利直麵•怪物》。其守護神──義大利直麵•程式設計師的猛烈Bug攻擊使我陷入苦戰。勝利關鍵是錐子《各各他之聖釘》。我將其中心穿孔通心粉化,成功破壞了《長直麵》這個概念。哼,可見終究是麵類!」
  能夠理解這段麵類胡言亂語的我實在不正常。
  「但是《各各他之聖釘》對上第四層的《墨魚•義大利直麵》就行不通了。我受到《墨魚•守護者》的反擊,目前暫時撤退。既然同樣都是直麵,『穿孔』這個大方向應該沒有錯才對……」
  露娜雙手環胸,唸唸有詞。
  這傢伙似乎也和邪惡祕密結社一樣,完全沒變。
  我看向露娜全身。雖然還散發著墨魚的味道,但扣掉這點就是不折不扣的金髮美少女。她和蕎麥麵不一樣,本名很正常,只要忘了麵類的事,就能夠過著與其相應的幸福生活才對。
  「妳啊,打算和《世界的真實》纏鬥到何時?」
  露娜盯著我的眼睛看,發出哼的一聲笑道:
  「那還用說嗎?」
  她將魔法杖奮力指著天空。
  露娜似乎瞪著某樣我看不見的東西說:
  「直到世界從麵類的詛咒解脫為止。」
  視線再度移向我。目光很溫柔,彷彿在憐憫我一樣。
  「笹岡光太郎,這個世界被詛咒了。世界的法則被扭曲成一切都會變得『不正常』。無論姬之宮的麵類宿命也好、我光著身體躲警察也好、我是A罩杯也好──全部都是麵類的詛咒害的!」
  我認為A罩杯和麵類的詛咒沒有關係。
  雖然我同意這個世界的確是被麵類詛咒沒錯。
  「不過啊……」
  我想起粉彥的話。
  那傢伙說過,世界本來就很麵類。
  「或許被詛咒之前的世界,也好不到哪裡去喔?」
  突破多達一萬層的麵類以後,等在前方的未來,不見得是露娜追求的世界──洋溢著夢想與浪漫。就像粉彥的《蕎麥麵》底下隱藏著《醬油拉麵》一樣──或許不管挖掘到多深都還是麵類。
  「哼。」
  但露娜對此嗤之以鼻。
  「既然這樣,就將那種愚蠢的世界毀掉,重新創造一個就好了吧。」
  她是白痴。
  淋漓盡致的白痴。
  我好像明白蕎麥麵尊敬露娜的理由了。因為露娜深信不疑。就算被眾人瞧不起、嘲笑瘋了,依然相信自己是對的。所以,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她還是願意和無形的敵人一直戰鬥下去。
  至今如此,未來大概也是如此。
  「妳就某種意義而言還真是令人敬佩啊。」
  唯獨她的毅力值得效法。
  相信蕎麥麵可愛。
  相信自己比世界正確。
  兩件事都一樣頭腦有問題。
  「咦!」
  露娜不知為何展露笑容。
  「被、被像你這種被麵類汙染的人追求也不會開心啦!?」
  「不,我並沒有要追求妳的意思。」
  「不過……如、如果你這麼堅持,要我陪你約會是無──」
  「快滾回去吧。」
  之後露娜罵我『竟然玩弄少女的純情!你這個戀麵類癖!』。
  何來此說?

  ***

  露娜回去過了一小時,外送蕎麥麵(未婚妻)還沒來。
  「蕎麥麵好慢啊──────!?」
  剛才我打電話她,她就道歉說:『對不起!我在路上了!真的很對不起,我挑了一下衣服,就弄到這麼晚!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在路上了?妳是蕎麥麵店的外送嗎?不,她說得沒錯。
  「呶唔唔唔唔!」
  可惡,我還要這樣延宕多久!枉費我特地為蕎麥麵準備了專用矮桌。這難道是麵類流的吊胃口PIay嗎?好啊,我是麵類PIay的專家。放馬過來!(叮咚──)
  「是電鈴!」
  我立刻衝到玄關,滿心雀躍地打開門。
  「對不起!我、我遲到了!」
  我說不出話來。
  那是穿著純白洋裝的少女。裙長是膝蓋以上的迷你裙,光澤動人的清爽布料白得發亮,胸前繫著黑色蝴蝶結,和黑色長髮一同發揮畫龍點睛的效果。她上氣不接下氣,搖晃著豐滿胸部。
  是蕎麥麵。
  「對不起、對不起!不、不知不覺間弄到這麼晚……!」
  我想要說『別在意』,卻說不出口。
  白洋裝與蕎麥麵完美調和,讓我看得入迷。
  「對不起……您生……生氣了對吧……」
  蕎麥麵抬眼瞥向我。
  我當然沒生氣,但現在是不是應該刻意發怒呢?如果趁機要求她做這個那個補償遲到,感覺她都會答應。應該可以期待香豔刺激的麵類天堂服務才對,我要拿出勇氣──就在我思考這些事時,蕎麥麵的眼睛泛起眼淚。
  「沒有,我完全沒生氣!我只是看呆了!」
  產生強烈罪惡感的我立刻從實招來。
  不行。我不可能欺負這個超堅強的麵類。
  「總、總之進來吧!」
  「是,抱歉打擾了。」
  我用機器人的動作僵硬地進屋裡,帶領她到矮桌。
  本來以為她會馬上坐下,但蕎麥麵似乎百思不解地歪頭說:
  「請問,這是?」
  蕎麥麵指著矮桌,上面鋪著圓形褐色座墊。
  是我準備的蕎麥麵用矮桌。
  「雖然非常馬後炮……但跪坐在矮桌上會痛吧?」
  「……啊。」
  蕎麥麵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
  是和白洋裝一樣清爽的笑容。
  「非常謝謝您!」
  蕎麥麵垂下目光這麼說。我也流露笑容。
  然後她以自然的動作上桌跪坐。
  我則是在她正面盤腿坐下,沉甸甸的胸部就在眼前。
  因為座墊的關係,腰的位置變高,看得見三角區域的內部──
  「嗚喔喔!?」
  我搖搖頭別開視線。不行,我準備座墊的用意並不是這個!
  「總、總之,歡迎妳來。」
  「是,我宇。」
  「搬家搬完了啊。」
  之後──
  INC給了蕎麥麵幾個選項:回到INC的保護下,不然就是加入魔法少女協會或邪惡祕密結社,再不然就是以普通麵類(這是什麼?)的身分在日本生活。
  蕎麥麵毫不猶豫地選擇第三條路──
  租獨棟住宅和父親相依為命。地點在我家附近。理由如下:
  『因為我是笹岡先生的蕎麥麵。』
  光是回想就不禁讓我興奮期盼起來。
  「那麼,可以開始了嗎?」
  我立刻點頭,從早上就開始期待了。
  「是!」
  蕎麥麵迅速正襟危坐,露出嚴肅的表情。
  她從洋裝的口袋中取出一雙免洗筷。扯下一根及腰長髮,動作熟練地綁在免洗筷上。這時,彷彿要下定決心般大口吸氣,挺起胸部。
  一陣亂顫。她的胸部還是一樣任性。
  「那、那個……」
  我聽到說話聲,於是抬頭一看。蕎麥麵的眉毛皺成ㄟ字形。
  她移動拿著免洗筷的手,遮擋不停抖動的豐滿胸部。
  「那個……這樣一直盯著我看……」
  蕎麥麵輕輕地垂下眼簾,紅著臉輕聲說:
  「我、我會害羞……」
  「嗚哇啊啊!抱歉,不小心就!我再也不會看了!」
  「咦……那、那樣我也會……有點傷心。」
  「是要我怎樣!?」
  「還請適度就好。」
  這真是大難題,但我非做不可。要使出二八蕎麥麵(譯註:麵粉與蕎麥粉比例為二比八的蕎麥麵。)的架式。也就是視線八成看蕎麥麵,兩成不是看麵粉而是看仙女座星雲。只有這麼偉大的銀河才配得上終極可愛的蕎麥麵。
  我用八成視線看著蕎麥麵。
  然而,就算是八成的蕎麥麵,依舊既可愛又美味誘人。
  「啊……啊嗚。」
  蕎麥麵似乎發覺我的內心掙扎,充滿歉疚地低下頭。
  「對不起,我的身體……果然很不正常對吧。」
  蕎麥麵的雙手朝中央夾緊。
  柔軟雙峰受到左右壓迫而高高隆起。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靠著大叫,勉強重拾快要飛走的理性。
  「慢著,喂!?妳從剛才開始就是故意的吧!?」
  「咦?請問是指什麼事?」
  蕎麥麵用澄澈的眼神發問。這傢伙好天然!是天然蕎麥麵!
  「蕎麥麵啊,妳仔細聽好了。」
  「是,我會仔細聽。」
  可能是因為自卑感作祟的關係,這傢伙對自己的身體太沒有自覺了。
  應該把話儺開來一次講清楚才對。
  我清了清喉矓,盯著蕎麥麵看。
  「妳的身體──在人類的定義中,有著驚人魅力。」
  現場瀰漫著尷尬的氣氛。
  蕎麥麵眨了眨眼睛,最後微微一笑。
  「非常謝謝您,笹岡先生。」
  她低頭行禮。
  「但是我心知肚明。」
  蕎麥麵笑容爽朗,根本什麼都不懂。
  「我這個蕎麥麵,是不可能有人類定義的魅力的。」
  多麼頑固難纏的麵類,雖然我喜歡。因此不管幾次我都要說。
  「有可能。妳很有魅力。擁有人類定義的超性感火辣曼妙身材。」
  「咦……騙、騙人。」
  她稍微動搖了。很好,接下來要一口氣駁倒。
  「不是騙人。我現在也想用人類定義抱緊妳,想吻妳想得不得了。」
  「想吻我絕對是騙人的!」
  我突然被反駁了。
  「為什麼這麼說!?」
  「還問為什麼……笹、笹岡先生應該也心知肚明才對!」
  我不明白。
  「為什麼我想吻妳是騙人的?告訴我。」
  只見蕎麥麵輕輕地垂下眼簾,似乎難以啟齒。
  說到這個,在情侶選拔賽以及甲子園時,她也對接吻做出過度的反應。
  「因、因為如果和我……和我接吻……」
  蕎麥麵雙手緊握拳頭,繼續說:
  「會……」
  「會?」
  蕎麥麵緊緊地閉上眼睛,說出那句話。
  「會有蕎麥麵醬汁的味道!」
  秒針走動的聲音傳來。
  在滴答聲中,我只是一味思考。
  思考什麼?思考向這個麵類傳達我心意的方法。看蕎麥麵的樣子,不管口頭說再多似乎都沒用。既然這樣就只能訴諸行動。我的胸口加速跳動。比在甲子園下定決心告白時還要緊張。
  不過我非做不可。
  「所、所以……所以,和我接吻什麼的……!?」
  我一把抓住蕎麥麵的肩膀。
  摟近自己,親吻她的嘴唇。
  「!?」
  這是我們第二次接吻。軟得彷彿快融化的嘴唇觸感,以及圓潤的鹹味。
  經她一說,這的確是蕎麥麵醬汁的味道。是我最喜歡的女孩子的味道。
  「噗哈!」
  我離開她的唇瓣。
  蕎麥麵維持被吻時的姿勢僵住。
  似乎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我跟妳說。」
  我從正面看著她的眼睛說:
  「我喜歡蕎麥麵。吻是蕎麥麵醬汁的味道,真是太棒了。」
  蕎麥麵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
  修剪整齊的瀏海稍微搖曳,嘴半張開。她的手迅速抬起來,手指湊近嘴唇,動作彷彿在遲疑該不該撫摸寶物。在做完這個性感誘人的舉動之後,蕎麥麵露出嬌滴滴的眼神仰望我。
  『請再吻我一次。』
  她看起來好像在這麼說。
  我聽從請求將蕎麥麵摟向自己。
  然後閉上眼睛,緩緩地要吻第三──(咕嚕〜)
  「…………喂。」
  浪漫氣氛徹底炸掉了。
  蕎麥麵呆若木雞地張大嘴巴,我大概也一樣。
  我們果然命中註定是這種結果。
  「對、對不起,剛才弄到一半對吧!」
  蕎麥麵宛如要隱藏焦急般露出笑容。
  「請稍等一下。」
  只見蕎麥麵像指揮家一樣揮動免洗筷,發光線條沿著免洗筷的軌跡形成,這是她的魔法。最後線條凝聚成一個立方體,發出強烈閃光。下個瞬間,蕎麥麵的膝蓋上出現了蕎麥麵。
  蕎麥麵用免洗筷夾起那份蕎麥麵。
  「呼──呼──」
  她認真吹氣,使之沾滿蕎麥麵醬汁。
  「添加海苔。」
  蕎麥麵將胸前黑色蝴蝶結撕碎均勻撒上,添加海苔絲。
  「完成了!」
  最後將蕎麥麵夾到我面前要我張開嘴巴。
  我一張開嘴,滑溜溜的蕎麥麵就擺在下唇,我順從食慾吸進嘴裡。麵的口感十足、風味新鮮,海苔酥脆,調味的蕎麥麵醬汁散發海的香味,和蕎麥麵的吻同樣味道。
  我陶醉地吞下肚。
  「請問如何?」
  沒什麼好如何的。內心湧現的感想只有一個。
  「好可愛。」
  「咦!」
  「世界第一可愛。」
  對話出現一段空白時間,不久出現些微變化。蕎麥麵的臉頰泛紅暈開,好像要遮住紅暈似地用手撝住臉。視線從我身上稍微別開,發出挑逗人心的苦惱嘆息。
  「非……非常謝謝您……」
  她的手慢慢從臉上往下移開。
  「我……」
  蕎麥麵看向我,勾起嘴角。
  看到那燦爛笑容,我領悟到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現在……非常幸福。」
  姬之宮蕎麥麵。
  是世界第一可愛的麵類。

  (完)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3-22 22:58 编辑


  後記

  初次見面,我叫做つちせ八十八。先不管自我介紹,因為書名很奇特,所以我想先說明取這個書名的經過。

  開端是我在附近的蕎麥麵店點了蕎麥麵。
  在桌上規規矩矩地跪坐,撒著海苔絲的蕎麥麵。
  我覺得非常可愛。
  所以我決定要寫小說,向全人類宣揚蕎麥麵的可愛。
  主題是美少女蕎麥麵化。如果本來就很可愛的美少女蕎麥麵化以後變得更可愛,應該就能夠證明蕎麥麵很可愛。
  於是身、心與本名都是蕎麥麵的女主角──小蕎麥麵就這樣誕生了。
  書名是開門見山的『蕎麥麵(好可愛)』。候補的還有『蕎麥麵,可愛。』、『蕎麥麵美眉(好可愛)』、『KADOKAWA最可愛的蕎麥麵』,以及『在甲子園投手丘呼喊蕎麥麵愛』等等,但結果還是回到原點。
  這部專注於鑽研小蕎麥麵好可愛的小說,我現在還不曉得各位人類讀者是否能夠接受。只是,為了表達小蕎麥麵的可愛,我獲得許多人的協助。
  新人獎評審老師、責任編輯大人、MF文庫」編輯部的各位給予我優秀賞的榮譽與改稿的寶貴建議。負責插圖的憂姫はぐれ老師則是幫忙描繪了銀河系無與倫比、終極可愛的蕎麥麵。
  另外還有族繁不及備載的人士提供我建議。
  託各位的福,小蕎麥麵變得更可愛了。
  各位讀者能夠感受到小蕎麥麵的可愛,就是我最高興的事情。

  最後談談我今後的抱負。
  雖然本書描寫了小蕎麥麵的可愛,但小月見蕎麥麵其實也一樣可愛,而且世界除了麵類以外還有很多可愛的事物。人類也很可愛,應該說芸芸眾生都很可愛。
  今後我也想以這些充滿魅力的事物為本,繼續創作小說。
  雖然力量微薄,還請多多指教。

  二〇一五年十二月 つちせ八十八



  三大通路加筆小冊子
  『蕎麥麵(配料豐富☆)』

  『炸蝦蕎麥麵』

  外送蕎麥麵的廣告單角落寫著『炸蝦蕎麥麵八〇〇日圓』。
  我看向跪坐在矮桌上的蕎麥麵。不過這蕎麥麵並不是食物的蕎麥麵,而是美少女的蕎麥麵,全名是姬之宮蕎麥麵。我透過這張廣告單叫了蕎麥麵,不知為何就外送這名美少女過來。雖然整件事莫名其妙卻是事實。這就表示──
  「笹岡先生,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蕎麥麵似乎發覺我的視線,稍微歪頭問道。
  「喔。如果我點了這個『炸蝦蕎麥麵』會怎樣?」
  會外送別的美少女過來嗎?──就在我冒出這個念頭時……
  「啊……不好意思,那還是我。」
  薔麥麵指著自己。
  「我姑且也會炸蝦蕎麥麵。雖然不是很拿手……」
  蕎麥麵稍微害羞起來,兩條大腿忸忸怩怩地互相摩擦。
  「請問……笹岡先生……喜歡炸蝦蕎麥麵嗎……?」
  「這個嘛,我也喜歡炸蝦蕎麥麵。」
  「是、是嗎……好。我會加油的!」
  只見蕎麥麵從襯衫口袋取出免洗筷,像指揮棒一樣揮舞,免洗筷逐漸發光,是魔法。蕎麥麵會用魔法。別問我原理,我也不懂。
  最後免洗筷發出強光。
  等到光減弱時,薔麥麵的手中端著漆器。
  蒸籠上盛放著蕎麥麵與炸蝦,正是炸蝦蕎麥麵。
  「啊!對、對不起,我失敗了!」
  「咦?這炸蝦蕎麥麵看起來很好啊?」
  我邊說邊拿起炸蝦,觸感像硬邦邦的橡膠。
  「什麼?」
  我捏。我捏我捏。這怎麼想都不是食物的觸感。
  應該說,這難道是──食物模型嗎!?
  「對不起,我沒用心!我重做!」
  「是沒用心的問題嗎!?」
  之後蕎麥麵重做了三遍,終於變成了食物。
  姬之宮蕎麥麵,是不擅長炸蝦蕎麥麵的女孩子。


  『蕎』

  「妳有在上學嗎?」
  我問跪坐在矮桌上的蕎麥麵(好可愛)。我叫了外送蕎麥麵,結果卻收到這名十五歲的蕎麥麵少女。雖然我想鬼才聽得懂我在說什麼,但我也依然一頭霧水。總之美少女蕎麥麵就跪坐在矮桌上。
  「不,我沒上學。因為我之前都不在日本……」
  「那麼,那是什麼標誌?」
  我指著襯衫肩膀部分的『蕎』標誌,還以為那是校徽。
  「啊……這、這是那個……」
  蕎麥麵(好可愛)的臉頰稍微泛起紅暈。
  「是、是魅力點……」
  接下來出現幾秒鐘空白。
  「……還真是新潮的魅力點啊。」
  蕎麥麵發出『啊嗚』一聲,整個人縮成一團。
  肩膀標誌的文字隨即從『蕎』變成『恥』。
  「什麼?」
  我再次確認,的確是『恥』字。
  「對不起……這似乎會隨著我的感情改變文字。」
  薔麥麵瞥了『恥』標誌一眼,輕輕地垂下目光。
  「對不起……我的衣服很不正常……」
  蕎麥麵連連低頭道歉。
  「哪有,不會啦,這樣很可愛,不是很好嗎?」
  「咦!」
  感情會表現在衣服上的女孩子。嗯,雖然原理很匪夷所思但是好可愛。
  我才這麼想,標誌就從『恥』變成『喜』。
  「是、是嗎?呃,那個、就是……謝謝您……」
  蕎麥麵儘管害羞還是展露笑容。連我也跟著傻笑。
  不料文字又突然改變,這次是『烏龍麵』。
  「咦,等一下,烏龍麵!?」
  「啊!對、對不起,好像是電波互相干擾了!」
  「這是使用電波的嗎!?」
  姬之宮蕎麥麵,是用電波表現魅力點的麵類。


  『蕎麥麵的冼澡用具』

  我和蕎麥麵(好可愛)住在一起了。
  姬之宮蕎麥麵,她是擁有世界第一可憐的名字的十五歲女孩子。要一起生活就需要一些準備,於是我和蕎麥麵一同來到附近的大賣場,另外錢由我出。
  「對不起,我會打工還錢的!」
  蕎麥麵一邊推著購物車一邊連連低頭賠罪。真是有禮貌的蕎麥麵。
  「別放在心上。我想想,還需要毛巾吧。」
  我是指洗澡時用的毛巾。與其用臭男人用過的毛巾,還是買新的比較好吧。
  「啊,毛巾就不用了,沒關係。」
  「不用客氣啦。」
  「不,我不是客氣,與其買毛巾……那個……」
  「喔。海綿比較好嗎?」
  「不,也不是那樣……是這個。」
  蕎麥麵從附近的陳列架拿出一件商品。
  那是長約三十公分的結實木棒。
  標籤上寫著『一九八〇日圓蕎麥麵用•木製擀麵棍』。
  「慢著。」
  為什麼是擀麵棍?
  「至今我都是用這個洗身體。」
  莫名其妙。
  「我不習慣使用普通的毛巾或海綿……」
  蕎麥麵用雙手拿著擀麵棍放在胸前。
  「那個……我、我都這樣洗。」
  她一用力,胸前一陣波濤「胸」湧。
  只見豐滿胸部連同襯衫被擀麵棍擠扁,挑逗地變形。
  「──!」
  我無法呼吸。
  「不行嗎……那個,一根就好。」
  我當然買給她了。
  姬之宮蕎麥麵。
  是用擀麵棍洗身體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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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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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jcps5206 平民
在某種程度上,這已經算是一種精神獵奇了
很新奇沒錯,但是到最後有點看不下去(汗

7 年前 0 回復

tiwwcb 騎士
本来看了原作感觉挺有意思的想翻,幸好没给自己挖坑……

7 年前 0 回復

Hartmann 伯爵
呃,感觉又是买插画送厕纸的小说。话说日本网络小说的未来就是用来探索娘化的极限么?

7 年前 0 回復

彈殼虎 王爵
擬人化?不對
反了反了反了,人家是擬物(食物)化才對,傻傻分不清楚
物變人和人變物是不一樣的
該不會尾聲的《義大利直麵•怪物》與《墨魚•義大利直麵》是一樣的道理吧
(例如:人魚和魚人是不一樣)
所以用同一種武器才打不倒

繼饅頭的魔法少女又一個食物類不作人的魔法少女

7 年前 0 回復

现充去死吧 王爵
希望又后续

7 年前 0 回復

rjs 伯爵
惊了!这作者是个人才啊!

7 年前 0 回復

Jici04 子爵
是我不好嗎……
看了這種類型的小說以後,心頭一陣厭煩。
乾脆直接飛○○○○機%¥杯或者情趣人○擬人化不是更快……

7 年前 0 回復

seraphyu 子爵
这个…还有后续吗?

7 年前 0 回復

aterssa 侯爵
' yzyinmo 发表于 2017-1-21 12:27 空罐少女一样的套路,万物皆可娘化 '


这么一说还真是。
但是荞麦面比空罐什么的好多了。

7 年前 0 回復

Hyzk 侯爵
看着简介让我莫名想起了飞面神教,虽然那是意大利面不是荞麦面。

7 年前 0 回復

eve556613339 皇帝
感謝錄入
真是萬物皆可擬人啊
這年頭連麵都擬人了

7 年前 0 回復

风中的鱼儿 伯爵
我看到标题的时候想到的是日本人,现在连面都不放过了么(´゚Д゚`)

7 年前 0 回復

萝莉亦我所爱也 侯爵
啊。。。面都来了吗…

7 年前 0 回復

yzyinmo 伯爵
空罐少女一样的套路,万物皆可娘化

7 年前 0 回復

malcolmmkmk 騎士
這個書名,還真的吸引了我進來了看看是什麽來的
感謝錄入

7 年前 0 回復

绫彩音WAY 王爵
标题跟介绍真特别。。。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7 年前 0 回復

空手死神 騎士
LZ的头像和签名图片好带感

7 年前 0 回復

混沌圣歌 皇帝
这本脑电波迷之火的书终于出现了

7 年前 0 回復

速水伊织 王爵
插图已修好,大家安心等待kid菊苣更新即可

7 年前 0 回復

aterssa 侯爵
请问“(好可爱)”是什么意思?音标吗?

7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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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s1214 皇帝
k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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