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良]平凡职业造就世界最强4[台/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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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职业造就世界最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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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米良
插画:たかやKi
译者:林宪权
图源:kerorok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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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在彼此仍有误解的情况下,始等人与勇者一行人道别,返回中立商业都市弗连。在冒险者公会得到月与希雅的状态板后,他们决定在此短暂休息。为了答谢希雅救了爱子,始与希雅一同前往弗连的观光区约会,却被卷入纠纷──随着事态发展,与秘密组织对抗后,始救出海人族小孩·缪……!?
  「可以不要叫我哥哥吗?」「那……爸爸。」最强少年变成幼女的爸爸!?
  走在『最强』之路的异世界奇幻故事,第四集!



  第一章 始成为○○
  第二章 无声接近的暗影
  第三章 小人物的奋斗
  第四章 考验真正的价值
  第五章 无能的无双
  终章 疯狂、迷惘与逼近的银色魔手
  番外篇 白崎香织十七岁 专长:突击
  后记
  特典小册子 女神降临
  不要叫我女神
  续·平凡魔法学园


  第一章 始成为○○

  【中立商业都市弗连】。
  它是世界最大的商业都市,各式各样的货品、人物、阴谋在此交错纵横。即使离围起都市的巨大高墙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外围仍听得见都市内的喧嚣声,可见这里一如往常充满热闹的活力。
  门前有一长串排队等待入城检查的队伍,已经可说是【弗连】特有的景象。队伍里有观光客、商人和冒险者,他们听着都市内的喧嚣声,或是懒散、或是焦虑地等待自己的顺序到来。
  在入城检查队伍的最尾端,有一名外表非常轻浮的男人,身旁陪伴两名打扮得非常妖艳的女人。他一副慵懒的模样,口中抱怨着对排队等待的不满。
  男子口中滔滔不绝地数落【弗连】官员的无能,责怪他们令队伍大排长龙。周围的商人都看得出来,他只是故意使用艰涩的词汇,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聪明。对于他的肤浅,商人们撑大鼻孔,憋着不发出笑声,不过不管是他自己,还是身旁的两个女人似乎都没有发觉。
  就在这时,提供周围笑料却毫无自觉的轻浮男人,隐约听见不熟悉的声音,好像是蒸气喷发的声响。
  起初,轻浮男子无视声音,继续对两名女人高谈阔论。但见到前方的商人和两名女人都睁大双眼看着自己背后,男人便对愈来愈响亮的噪音感到不快,转身面向背后的街道,大声抱怨道:「搞什么啊!」
  只见有个不曾见过的黑色箱型物体,正以猛烈的速度卷起沙尘,一路狂飙而来。男子目睹那幅光景,吃惊地睁大了双眼,发出「喔咦!?」的奇怪叫声。
  人们以为是魔物冲来,起了一阵骚动,纷纷想要逃走,但那箱型物体的速度却远超出他们的预料。当他们回过神,头脑正要向手脚下达指令时,黑色箱型物体已然逼近眼前。
  轻浮男子全身僵硬、排队的人们彷徨无助,眼神中充满绝望。
  狂飙而来的黑色箱型物体在快要撞上队伍时,突然一个甩尾、转了半圈,激起漫天沙尘后停了下来。
  人们凝视着停止的黑色箱型物体——魔力驱动四轮车『布利捷』。就在众人头脑混乱、不知发生什么事时,布利捷的车门打开了。
  「还是一样大排长龙,看到就觉得烦。」
  「……嗯,没办法。」
  即使知道众人十分惊讶,却完全无视他们,这两名从车内出现的人物当然就是始与月。希雅、缇奥,与脸颊微微抽搐的威尔·库德塔也跟着下车。
  数日前,始等人受到冒险者公会弗连分部的分部长伊尔瓦·强谷的指名委托,前往搜寻因调查【北山脉地带】而失踪的威尔。之后,始等人打败强大的魔物,以及受人操纵、处于龙化状态的缇奥,保护勉强存活下来的威尔,如今平安归来。
  面对队伍众人的注视,威尔没有像贵族一样摆架子,而是放低姿态,为自己惊动众人而道歉。不过他很快就发觉——人们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
  人们注目的对象,似乎是正在眼前伸懒腰的美女和美少女。他们的目光紧盯她们不放,不管是看见未知的高速移动箱型物体,还是有人从物体中出现,对众人而言仿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每当月等人一有动作,周围立刻传出赞叹陶醉的叹息声。
  始坐在布利捷的引擎盖上,眯起眼睛估算队伍到城门的距离:心想大概还要排一小时。因为一直坐在车里,身体变得僵硬,所以在排到大门的期间,他打算好好舒展筋骨,于是和月她们同样伸起懒腰。
  布利捷采用由始操纵魔力、直接控制动力的系统,因此就算不坐在驾驶座,始也能移动车子。如此一来,操控难度自然会比握着方向盘更困难,不过如果仅是要在排队时,把车体当作椅子缓缓移动,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始转动脖子,纡缓肩膀的僵硬,月立刻绕到他背后,帮他揉揉肩膀。始看到她要帮自己按摩,便面露笑容、放松身体让她服务。
  希雅看到此景,似乎感到寂寞。她将兔耳垂了下来,依偎似地坐到始身旁。
  缇奥见状说「妾身也要!」,于是晃动着巨大胸部坐了下来,正想抱住始的手臂……却被始赏了一巴掌。那掌力道之大,让她发出娇柔的叫声,在空中转了三圈半后跌落地面……然而,她跌在始脚边,脸上却露出幸福无比的表情。看来这记巴掌对被虐狂变态龙来说,是无上的奖赏。
  始的脸颊不住抽动,希雅似乎也感到困扰似地露出笑容询问:
  「那个,始先生,我们这样搭乘布利捷过来好吗?你不是打算尽可能隐藏实力……」
  「在乌尔镇大闹一场后,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藏吧?只要不是太偏僻的地方,大概不出一个星期,我们和我持有的神器存在就众所皆知了。我本来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现在不过是比预期的时间提早一点。」
  「……嗯,始真的不打算隐瞒呢。」
  始耸了耸肩回答。以始先前的行事方针——如果付出少许劳力就能避免麻烦,他会尽量避开。但乌尔镇的战斗应该很快就会传遍各方,所以那样的方针已经不适用了。因此,正如月所说,始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神器,毫不保留地展现实力。
  「嗯~原来是这样啊。教会和政府的确可能会有所动作,事到如今确实隐藏不了,爱子老师和伊尔瓦分部长若是真的能协助我们就好了……」
  「老师他们纯粹是保险战力,有发挥效果就算是赚到。打从一开始我就有觉悟,不惜与任何人为敌,并排除前方一切阻碍。也就是说,希雅不用再假装是奴隶了喔?把脖子上的颈环解下来如何?」
  伊尔瓦和爱子是为了应付教会和国家找麻烦做的布局,由于始没有抱持太大期待,所以也不怎么在意。
  因此始草草结束这个话题,用手指戳着希雅的颈环,叫她可以不必再假装是奴隶了。言下之意是在暗示希雅——如果有人敢对她出手,她可以当场反击,不必顾虑会带来麻烦。
  然而,希雅用手轻抚自己的颈环,脸颊微微泛红,摇着头推辞道:
  「不,我要继续戴,毕竟这是始先生最初送我的东西……也是我属于始先生的证明……我最近相当喜欢它……就继续戴着吧。」
  希雅这么说着,兔耳也害羞地转向一旁,不停颤动。她低着头羞赧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只见在始视野边缘,有数名男人手捣着鼻子,指缝间不断流出血来。
  「……是吗?那就得让它稍微美观一点才行呢。」
  「始、始先生?」
  始用手扶着希雅的下颚,将她的头抬了起来,这个行为令希雅的脸更显通红,也让周围男人们的脚下染成一片血红。
  始从『宝物库』取出各种颜色的美丽水晶,触摸希雅的颈环——正确来说是装在颈环上的水晶进行炼成。
  为了对外宣示希雅是始的奴隶,希雅的颈环造形十分朴素,完全忽略美观要素。因为原本是为了避免在城市内发生纠纷,临时制造出来应急之用,所以没有考虑好不好看。
  但既然希雅喜欢,要一直戴在身上,这个颈环就稍嫌粗糙。因此,始为了让希雅穿戴得好看,打算重新改造它。
  结果变成一条黑底颈环,上面有白、蓝的几何条纹,正面则是附有闪烁淡蓝色光芒的十字架,以神结晶的碎片加工而成的十字架,散发出神秘的气息……或者应该说,它宛如地球也有卖的时髦颈链,一点也不像是给狗戴的项圈。
  始看着自己的杰作,露出满足的笑容。希雅感受始的手指时而轻抚脖子的感触,正陶醉不已时,始向她递出的镜子,让希雅猛然回过神。她赶紧用镜子确认自己的颈部,只见颈部确实戴着一条雕饰得神秘优美的颈圈项链,神结晶制成的十字架与希雅宛如苍穹的眼眸十分相衬,非常迷人。
  「哇啊~我第一次穿戴这么美的装饰品呢。」
  希雅用手指戳戳十字架,嘴角露出笑容。希雅过去别说是离开树海,甚至不曾走出部落。
  
  对她来说,饰品是与自己无缘的存在。不过,希雅依然是青春少女,从远处看到【费雅贝鲁根】的同性族人,身上穿戴着由树海的水晶加工而成的装饰品,她不知羡慕了多少次。
  因此,第一次穿戴上光辉亮丽的宝石首饰,她的心情自然雀跃不已,更何况赠送者又是自己的意中人,她的兔耳已经不断做出欢呼动作,表达喜悦。
  「谢谢你!始先生~!」
  希雅心花怒放地抱住始的手臂,露出非常幸福的笑容。额头贴在始的手臂上摩擦、兔耳靠在始身上磨蹭,兔尾也高速摇摆。
  看到希雅幸福的表情,始耸了耸肩;他背后的月面露微笑,抚摸希雅磨蹭始的兔耳;至于悄悄接近的缇奥,始再给了她一记巴掌。
  经历未知物体与超美少女&美女登场的冲击,当人们的心情平复后,却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桃色画面,不禁以五味杂陈的眼神注视始等人。
  女性看到月她们的美貌,甚至忘了嫉妒,而是发出炙热的叹息,大半的人皆看得入神;另一方面,男人们各怀心思,有的人盯着月她们看得入迷,有的人对始怀抱嫉妒和杀意,也有人垂涎于始的神器与希雅她们的商品价值。
  但是,似乎没有人敢直接采取行动。商人们虽然想上前攀谈,却又和其他人互相牵制,个个都在寻觅时机。
  就在这时,那名轻浮男将陪伴自己的两名女子与月她们做了一番比较后,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大声地咂了舌,做出有勇无谋的举动。
  「嗨,三位美女,方便的话和我一——」
  「谁准你随便动手动脚?啊啊?」
  轻浮男无视始,装出平易近人的态度搭讪月她们。如果是单纯的搭讪,大概只会被始用『威压』吓得昏倒吧。轻浮男子却偏偏突然伸出手,想要触摸希雅的脸颊。
  男子看起来轻浮,但长相算得上俊秀,因此他大概以为只要自己触摸一下,女人都会被攻陷吧。希雅以冰冷的眼神看着他,打算在被触摸前解决对方。不过在那之前,始已经一把抓住轻浮男子的头,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咿!?」
  轻浮男瞬间缩起身子,发出窝囊的惨叫,始则丝毫不在意他的反应,随手将他往路旁投掷。只见轻浮男子与地面呈平行线快速飞出,约三十公尺后才接触地面。男子的脸部摩擦着地面高速前进,姿势就像名古屋的虎头鱼。当他再前进了十公尺左右后,瞬间呈脸部支撑地面的倒立姿势,接着啪的一声倒在地上,就一动也不动了。
  濛濛沙尘中,轻浮男子躺在地面毫无动静。目睹人类以不可能的轨道飞行而去的景象,一旁观看的众人纷纷哑然失声,目光移向制造出那幅光景的始。陪伴轻浮男子的两名女子也惊恐地看着始,但看到始以冷彻无比的眼神睥睨四周时,她们立刻吓得惊声尖叫,落荒而逃。
  商人们刚才还在彼此牵制,露出「混蛋,不准抢先一步」的表情,如今则显露「您请您请」互相礼让的神情。因为始睥睨四周的眼神清楚地表示——「下一个是谁啊?」
  看到谁也不敢上前,始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仿佛对周围的人们再也不感兴趣,眼神又恢复平静。
  「啊~始先生为了我生气~这是独占欲的表现吗?距离生米煮成熟饭只剩一步了!」
  「……希雅,加油。」
  「月小姐……是,我会努力的!」
  「嗯~主人还是很珍惜希雅嘛。主人啊,您也可以好好珍惜妾身喔?您也可以像扔那个男人一样丢妾身喔?」
  看到始为了轻浮男子想要触摸自己而生气,希雅扭动着身体表达喜悦。实际上,那个男子未经希雅同意就想擅自触碰她,始原本就不打算原谅他。虽然跟独占欲无关,但这个行动确实是出于对希雅的关心,所以始也不特别澄清。
  附带一提,缇奥看到轻浮男子被抛出去,露出羡慕的眼神,心怀期待地靠近始,始还是以巴掌对付她。缇奥随即发出「嗯啊啊!」的娇艳叫声,幸福地倒在地上。始以冷漠的眼神看着她,但她似乎很兴奋地「哈啊哈啊」喘气。始深深叹了口气,心想「这家伙没救了」,不再理会缇奥。
  当始他们卿卿我我时,被晾在一旁的威尔抱着膝盖,坐在货架上眺望远方,坚持事不关己的立场。这时,队伍前方起了骚动。
  始往队伍前方望去,看来是守门的卫兵赶来了。他们恐怕是看到刚才发生的纠纷,见到轻浮男滚过地面、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便前来了解情况吧。
  只见三个男人骑着马,身穿简易铠甲,一边向附近的商人询问案情,一边朝始他们走来。一名商人指了指始他们,接着指向轻浮男人。一名男人对同伴下达指示后,随即奔向轻浮男人,剩下的两名男人则来到在布利捷引擎盖上休息(亲热)的始等人面前。两人的神情略显凶恶,并不是因为职务的关系,而是嫉妒。
  「喂,你这家伙!这场骚动是怎么回事!还有,请解释那个黑色箱子是什么!」
  虽然他采取高压的态度对始说话,视线却不住往月她们的方向飘去,一点压迫感都没有。始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他看着守门的卫兵,滔滔不绝地回答:
  「这是我的交通用神器,不用马也能移动。至于那个男人……他想对我的同伴出手,我才把他抛出去。你能相信吗?竟然有人突然抱上来喔?你看,我的同伴都吓成这样了……卫兵先生,你该不会要帮性侵犯说话吧?如果你助纣为虐,我的同伴就再也不敢来弗连了,因为被男人骚扰非但不会得到保护,反而还会被当成犯罪者……你说是吧?」
  始口若悬河,把随口胡诌的谎言说得跟事实一样。希雅只是单纯地依偎着始撒娇,不过客观看来倒也像是害怕畏惧的样子。
  始露出沉痛的表情,控诉这场悲剧。威尔在货架上冷眼看着他,心想「你还真敢说」,但始无视他的视线,周围的商人也小声地吐槽「对方别说抱上去,话还没说完就被丢出去了」、「她哪有害怕,根本就变本加厉地谈情说爱吧」,不过始也不理他们。
  然而,一方很明显是个轻浮的男人,另一方则是站在美女与美少女这边的人,不用说也知道哪一方比较可信吧?「真是无妄之灾啊。」于是卫兵没有多加调查,便轻易地相信了始的说词。
  这时,其中一名卫兵看着始等人,想了一下后,突然惊叫一声,小声地向身旁的卫兵确认事情。另一名卫兵口中说着「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像……」,眼神也观察着始等人。
  「……你们的名字该不会是始、月和希雅吧?」
  「嗯?是啊,确实没错……」
  「这样啊,也就是说,你们达成公会分部长的委托回来了吗?」
  「对,就是那样没错……分部长已经通知你们了吗?」
  正如始所料,守门卫兵点头肯定。卫兵似乎收到了命令,要让始等人立刻通过,无需等待排队入城。于是始操纵着布利捷,跟随在卫兵们后方。在排队人们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始等人悠然地前进,再度进入【弗连】。

  进入【弗连】后,始等人立刻被带到冒险者公会的会客室。
  他们毫不客气地享用看起来很高级的茗茶与茶点,等待了五分钟后,有人像是要撞破房门似地,用力开门冲了进来——此人就是委托始等人救出威尔的分部长伊尔瓦·强谷。
  「威尔!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伊尔瓦一反先前冷静沉着的态度,一见到威尔,还没有打招呼,便立刻确认威尔是否平安,可见他有多么担心他。
  「伊尔瓦叔叔……对不起,因为我的无理要求,给您添了许多麻烦……」
  「……你在说什么啊,我才不该介绍危险的委托让你去冒险……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要是你有什么万一,我就没脸见古雷尔和莎莉雅了。他们两人都很担心你,你就早点去见他们,好让他们安心吧。我已经通知他们你平安无事,他们在数日前就来到弗连了。」
  「父亲和母亲来了吗……我明白了,我立刻去找他们。」
  伊尔瓦告知威尔父母的落脚处后,催促威尔去与他们会面。
  威尔再次感谢伊尔瓦为了搜索他花费的心力,顺便约定会另外找时间拜访始等人,便走出了房间。就始而言,威尔就算一去不回也没关系,但威尔似乎非要向始他们郑重道谢才肯罢休。
  威尔离去后,伊尔瓦重新与始面对面,表情温和地露出微笑,深深向始一鞠躬说道:
  「始先生,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没想到你真的把威尔活着带回来了,感激不尽。」
  「还好啦,威尔能活下来也是他运气好吧。」
  「呵呵,是吗?运气确实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你打败数万魔物大军,保护威尔平安无事也是事实吧?『女神之剑』大人?」
  伊尔瓦笑嘻嘻地提起,始在与大群魔物战斗前发表演说时报上的称号,始的脸颊不禁阵阵抽搐。看来公会分部长的情报传递方式,比始的移动手段更快远。
  「……你收到消息的速度真快呢。」
  「因为我们有长距离连络用的神器,只有公会的最高层干部可以使用。由于乌尔分部的分部长并没有那样神器,所以我是派我的部下带着收信机过去……我可是第一次听到他哭诉呢。他哭着连络我说,出了弗连没几分钟后就跟丢你们了。」
  语毕,伊尔瓦露出苦笑。说不定是希望借由跟踪始他们,顺便得知一些秘密吧。
  虽然不知是出于伊尔瓦的指示,还是那名部下专断独行,不过他企图跟随在始他们后面,却又马上被甩掉。想到那名部下当时焦躁的模样,始就觉得可怜……而且,当那名部下总算抵达【乌尔镇】时,恐怕立刻遭遇四人VS数万魔物的荒谬战场。战斗结束,始他们甚至立刻离开该处。一想到那名部下现在正拼命策马赶回来……始不禁同情他。
  就始而言,不管伊尔瓦的消息是透过监视,还是单纯借由通信用神器得到,都无所谓,所以他不会责怪伊尔瓦。相反地,有伊尔瓦作为他们的后盾,其思虑周全的特质反而令始稍微感到安心。
  伊尔瓦咳嗽一声,把部下的焦躁、困惑和精神疲劳摆在一边,进入正题:
  「话说回来,真是惊险呢,没想到北山脉地带的异状,竟然是大灾难的前兆……在这层意义上,幸好我委托的人是你。虽然我对你们拥有能歼灭数万魔物的力量很有兴趣,但是……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吗?」
  「好,当然可以。可是在那之前,能请你帮月和希雅制作状态板,缇奥——」
  「喔……在别人面前准备她们的状态板啊……嗯,如果这就是主人的判断,也可以帮妾身做一个吗?」
  「……你听见了吧。」
  「确实,看过状态板后,你们击退大批魔物的事也比较有可信度吧……我明白了。」
  除了月与希雅外,伊尔瓦察觉新加入始一行人的缇奥也大有来头,脸色略微改变,便唤来职员,命人拿来三块状态板。
  结果,月等人显示在状态板上的状态值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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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 323岁 女 等级:75
  天职:神子
  力量:120
  体力:300
  抗性:60
  敏捷:1120
  魔力:6980
  抗魔:7120
  技能:自动再生【+痛觉操作】·全属性适性·复合魔法·魔力操作【+魔力放射】【+魔力压缩】【+远距操纵】【+效率上升】【+魔素吸收】·想像构成【+想像补强大上升】【+复数同时构成】【+延迟发动】·血力转换【+身体强化】【+魔力转换】【+体力转换】【+魔力强化】【+血盟契约】·高速魔力回复·生成魔法·重力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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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像构成 能够只凭想像构成魔法阵。
  ※血盟契约 借由吸取唯一认定之人的鲜血,大幅提升血力转换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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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雅·郝里亚 16岁 女 等级:40
  天职:占术师
  力量:60 (+最大6100)
  体力:80 (+最大6120)
  抗性:60 (+最大6100)
  敏捷:85 (+最大6125)
  魔力:3020
  抗魔:33180
  技能:未来视【+自动发动】【+假定未来】·魔力操作【+身体强化】【+部分强化】【+转换效率上升Ⅱ】【+集中强化】·重力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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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换效率上升Ⅱ 每付出1魔力,可使身体能力数值上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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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缇奥·库拉鲁斯 563岁 女 等级:89
  天职:守护者
  力量:770 (+龙化状态4620)
  体力:1100 (+龙化状态6600)
  抗性:1100 (+龙化状态6600)
  敏捷:580 (+龙化状态3480)
  魔力:4590
  抗魔:4220
  技能:龙化【+龙鳞硬化】【+魔力效率上升】【+身体能力上升】【+咆哮Ⅱ】【+风缠】【+痛觉转换】·魔力操作【+魔力放射】【+魔力压缩】·火属性适性【+魔力消费减少】【+效果上升】【+持续时间上升】·风属性适性【+魔力消费减少】【+效果上升】【+持续时间上升】·复合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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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咆哮Ⅱ  除了龙化状态的吐息外,龙化前的状态也可以使用吐息。
  ※风缠   龙化时可在周身缠绕气流辅助飞行。
  ※痛觉转换 此能力是甜美的力量,开启新世界之门的证明。来吧,尽管放马过来!

  尽管还比不上始,但以她们的数值,即便是从异世界召唤来的外挂集团,也必须众人齐上才能应付。虽不是全部的数值都非常突出,不过某些数值就算勇者使用『极限突破』也比不上。与这世界拥有战斗类天职的一般人相比,她们的数值可说高到异常的地步。
  身为冒险者公会的最高层干部,最令伊尔瓦瞠目结舌的是——显示月她们本质的特有魔法与技能。
  这也难怪。毕竟不管是『血力转换』还是『龙化』,应该都是只有某些种族才会拥有的特异特有魔法,而且那些种族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灭亡。即使经过数百年,他们的名字仍作为传说的一部分,透过圣教教会流传下来,这就是身为神敌种族的证明。
  再加上,虽然不像月和缇奥那般令人震惊,不过希雅的数值也完全无视种族的常识,因此叫伊尔瓦不要为此吃惊,反而是强人所难。
  「这可真是……虽然我早就认为你们的来历一定不单纯,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惊人……」
  伊尔瓦流着冷汗,平时的笑容已经完全僵硬。始无视他的反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听见始所说的内容,正常应该会一笑置之,但伊尔瓦先前看过月她们的状态板,在数值和技能的佐证下,他也不得不信。
  听完事情经过后,伊尔瓦宛如一下子老了十岁,露出疲惫的表情,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
  「……难怪凯萨琳老师会看上你们。即便我原本就预料到始先生是被召唤来的人……但实际情况远超出我的想像……」
  「分部长打算怎么做?你要把我们当成危险份子交给教会吗?」
  听到始这么问,伊尔瓦正襟危坐,用非难般的眼神看着始。
  「这个玩笑开大了,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呢?不管是以个人,还是公会干部的身分,我都不可能选择与你们为敌……更何况,请你不要看轻我,你们是我的恩人,这份恩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是吗?那就好。」
  始耸了耸肩,以眼神为自己的试探表达歉意,伊尔瓦带着笑容,点头接受。
  「就我来说,不管是站在公会干部的立场,还是个人的立场,我都愿意依照约定,尽可能成为你们的后盾。毕竟你们展现了如此强大的力量,我想高层应该会议论纷纷,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为了方便成为战力,我会把你们的冒险者等级全部升为『金』。一般要升格为『金』需要经过许多麻烦的手续,不过……事后再补办应该也可以,因为你们有凯萨琳老师和我的推荐,以及『女神之剑』的名声嘛。」
  伊尔瓦还豪爽地承诺,始他们在【弗连】的期间,可以使用公会直营旅店的VIP房,并准备了附有伊尔瓦家纹的书信。虽说是为了答谢这次的恩情,不过他似乎更想与始等人建立友好的人脉关系。
  「多谢你了,手里的牌愈多愈好,这样也不枉我们特地跑到乌尔镇一趟了。」
  「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可是,就算不看状态板,她们的身分曝光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喔?老实说,我能提供的协助,就像是用纸片抵挡最上级魔法。」
  伊尔瓦搔着脸颊,露出苦笑;始则是啜饮杯子里的茶,对他耸了耸肩。
  「只要使用得当,纸片也能立大功吧?我的天职是炼成师,本分就是把可用的材料变成好用的道具,我会妥善利用你这面后盾和你的好意。」
  「是吗?」
  「对,而且在你委托我去找人时,你也说过吧?」
  「?」
  伊尔瓦侧着头,不明白始的意思。始露出得意的笑容,说出过去伊尔瓦察觉自己想法时,他所说的话。
  「我们打从一开始就有与教会敌对的觉悟了。」
  「……原来如此,确实有这件事。」
  不管有没有伊尔瓦这个后盾都无所谓,有的话多少会有帮助,没有的话始也不会停下脚步。无论遇到任何阻碍,始都毫不畏惧。他会带着狂傲的笑容,粉碎阻挡在前方的一切阻碍。
  看到始的决心,陪伴在始身旁的月等人,脸上也没有丝毫不安与担忧的表情。伊尔瓦忍不住扬起嘴角,心情没来由地感到亢奋,仿佛回到年轻时,为了成为干部职员而努力奋斗时的心情。
  这一定是因为他有预感——眼前可以说是圣教教会之敌的一行人,或许可能改变世界。
  伊尔瓦并非对现状怀有不满,他无疑是一名成功人士,他的生存方式在这个世界是正确的。对伊尔瓦而言,维持现状应该才是正确且有利的选择。
  即使如此,他依旧无法否定心中怀着期待、少许的恐惧,以及不断涌出的兴奋——这大概是因为伊尔瓦·强谷这个人是冒险者公会的干部吧。
  「愿你们的旅途会是一场既危险又惊奇的冒险。」
  「……你的这句祝福,让我不知该不该向你道谢。」
  对伊尔瓦而言,那是最棒的祝福话语。始认为有些微妙,只不过他也觉得那很像是冒险者公会干部会说的话,他不禁露出苦笑。而月的想法似乎也相同,始和她看着彼此,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
  看到始他们的反应,伊尔瓦不禁开怀大笑,近几年因事务繁忙,他已经很久不曾这样笑过了。

  在那之后,始等人与伊尔瓦道别,来到公会在【弗连】中央区直营旅店的VIP室。那是一栋二十层楼高的建筑,始他们的房间在最上层,窗外可将观光区的景色一览无遗。房间也非常富丽堂皇,除了有宽敞的客厅外,还有四个房间,房内全都配备附有顶盖的床铺;沙发和地毯柔软蓬松,在触摸的瞬间就知道是上等品。
  正当始躺在沙发上、月依偎在身旁,希雅和缇奥则是好奇地在房间内探险时,威尔的双亲古雷尔·库德塔伯爵与莎莉雅·库德塔夫人,在威尔的陪伴下前来拜访。他们与始过去在王宫见到的众多贵族不同,似乎是相当明理的人,也难怪威尔的品格会如此良好。
  库德塔伯爵为了报答始,邀请始等人到家中接受招待,或是以金钱支付报酬,然而始回答——
  「我很庆幸令公子平安无事,至于报酬,公会已经给我够多了。我只是接下委托,再达成委托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到始的态度如此谦虚,希雅惊声尖叫,呼唤医疗人员过来。缇奥仿佛见鬼一样,躲进被窝里大叫「妾身讨厌这样的主人——!主人疯了啊——!」,身子还不停颤抖。对于两人的反应,库德塔夫妇都看傻了眼。
  始向库德塔夫妇说了句「恕我失陪一下」后,温柔地对错乱的希雅与缇奥说「你们到外面去玩吧」,把两人从窗户丢了出去。由于这里是VIP室,所以等于从二十层楼高的房间窗户丢她们出去。
  只听见窗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惊叫声逐渐变小,库德塔夫妇吓得脸色苍白。始关上窗户、回过头来,笑容满面地对他们说「这两人真活泼呢」,夫妇俩只能拼命点头附和。
  就始而言,即便他们看起来人很好,但刻意摆出妄自尊大的态度,带给对方坏印象也并非上策,始才稍微演了一出戏。只不过……对希雅和缇奥来说,始的言行似乎有点太过强烈了。
  月感到无言,留下一句「我去接她们」,也从窗户跳了下去。库德塔夫妇说不出话来,宛如忘了上润滑油的机械,动作僵硬地转向儿子。
  他们的儿子则搓着手臂上不知何故冒出的鸡皮疙瘩,双眼冷冷地注视始。他隐约猜到始装出谦虚态度的理由,以及接下来的发展。
  「不过伯爵大人的好意我也不便推辞。」
  「咦?啊、是啊……」
  因为连续发生异常事态,库德塔伯爵的头脑有些混乱,突然被始这么一说,他赶紧把目光拉回始身上。始则是笑嘻嘻地对库德塔伯爵提出与对伊尔瓦相同的要求:
  「所以希望在我们需要帮忙时,您能够给我们一点方便,这样就足够了。」
  「是、是吗?我听说你挺身而出,帮小犬挡下龙的吐息。立下这样的大功,却这么谦虚……话说,刚才你的同伴从窗户掉下——」
  「说谦虚实在不敢当……说不定我会在身陷天大麻烦时向您求助喔?这么一想,我要求的报酬可能过分得有些失礼呢?」
  「哈哈哈,确实有那种可能。虽然无法完全保证,不过我答应尽可能给予协助。话说回来,我就直说吧,你刚才把两名女性同伴丢到窗外——」
  「非常感谢您,伯爵,那样就够了。」
  始面不改色地无视伯爵的提问,由于他表现得太过自然,库德塔夫妇的认知似乎还跟不上状况。但稍迟之后,他们突然想起「咦?刚才在眼前发生杀人命案了吧?旅店楼下绝对是一团血肉模糊吧!?」,开始感到战栗、冷汗直流。这时——
  「呜~你好过分喔,始先生。虽然这个高度不至于死掉,但还是有点可怕耶。」
  「没、没错。竟突然把人丢出去……妾身是第一次被抛掷,害妾身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呢。」
  「……闭嘴,变态。」
  只见希雅与缇奥苍白的手抓住窗户边缘,浏海如柳叶般下垂,从窗沿爬了上来;只有月借由重力魔法飘浮在空中,但希雅与缇奥爬上来的模样太过阴森恐怖,使库德塔夫妇没有余力注意到她。
  证据就是——库德塔夫人一声惊呼后,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威尔急忙大喊「妈咪」并扶住她。不愧是随身携带妈咪年轻时照片的稀世恋母狂,反应比身为丈夫的库德塔伯爵还快。
  「话说始先生,你为什么要用那么恶心的说话方式……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还没消退呢。」
  「没错,妾身也很害怕呢。主人呀,如果您有烦恼,可以跟妾身说——」
  始明明是有正当的理由,才刻意使用谦恭有礼的词汇,抱歉兔子却搞不清楚状况,对始的说话方式大肆抱怨;甚至被最没资格说他的废龙吐槽,让始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库德塔伯爵虽吓了一跳,却不自觉地对平安无事的两人说:
  「你、你们没事吗——」
  只听见砰砰两道枪响,刹那间响起「呃啊!」的悲鸣,以及「谢谢主人!」的道谢声(?),希雅和缇奥再次消失在窗户外。
  「请原谅我同伴的失礼。」
  「……不,哪里的话。我看内人也累了,我们今天就先告辞吧。」
  不知为何,库德塔伯爵汗如雨下,抱着夫人道别。威尔边看向父亲,苦笑着露出「这也没办法」的表情,边向始说「真的很谢谢你们救了我,下次见」后,便转身离去。
  库德塔伯爵动作显得紧张,宛如有只野兽在背后,惧怕着不知它何时会袭击过来。始则从背后对伯爵说:
  「感谢您特地前来一趟,报酬的事……也期待您的协助。」
  「当、当南没问题!!」
  他咬到舌头了。库德塔伯爵已经失去刚到访时的贵族威严,最后威尔苦笑着低头鞠躬,关上房间的门。
  始本来打算借由和颜悦色、谦恭有礼的应对,给予对方好印象,再得到伯爵家的协助作为手牌;然而现在不管怎么看,伯爵一家人都像受到威胁,不得不服从的可怜受害者。
  「我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知道自作自受这句成语吗?」
  自己最爱的恋人非常毒辣地回答他。
  库德塔一家回去后,始再度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全身放松,深深吐出一口气。
  月抬起始的头,一如往常地让他枕在腿上;希雅则是坐在始的脚边;缇奥似乎继续探索房间,她一一审视触摸家具和摆饰,或是赞叹,或是感到疑惑,或许她是在考察过去和现代的样式差异吧。
  「总之今天就先休息,明天还得去采买补充耗费的粮食。」
  始感受着月抚摸头发的感触,舒服得眯起眼睛,谈起明天的行程。这时希雅有意见了,她伸手摇晃着始的身体开口:
  「那个~始先生,我们约定好的……」
  「……对喔,我要带你去观光区。」
  在从【乌尔镇】回来的车上,因为想报答希雅为始挺身拯救爱子的性命,所以始答应要陪她在【弗连】的观光区逛上一天。
  希雅露出期待的眼神看向始,始考虑到必须上街采买,犹豫着该怎么做才好,不过月斩断了他的迷惘。她用柔软的双手,包住始的双颊,眼神温柔地说道:
  「……采买交给我和缇奥处理,始就带希雅去逛街吧。」
  「……这样好吗?」
  「嗯……不过相对地……」
  「相对地?」
  看到希雅打从心底期待与始的约定,月与其说是以朋友身分,倒不如说更像希雅的姊姊,她露出温柔的眼神看着希雅,对始提出建议。始露出些许复杂的表情追问,月则是一改先前温柔的神情,妖艳地舔了一下唇,将脸靠在始耳边轻声细语……
  「……今晚要好好地爱我。」
  听到这句话,始单手掩着脸,像月一样回答了一声「……嗯。」,他做出这句回答已经拼尽全力了。就算是大迷宫最深处的守护者,始也有自信能打倒,但他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赢不了月吧?于是早早举白旗投降。
  「……不知不觉间,月小姐和始先生已经进入两人世界……月小姐太强了。」
  「嗯,即使如此希雅也不气馁,妾身觉得希雅同样很了不起。妾身只要能得到主人的惩罚就满足了,所以无所谓……不过希雅就很辛苦吧。」
  希雅以蕴含「不愧是师傅」的尊敬目光看着月,缇奥看到希雅和月不嫉妒彼此,似乎对她们的关系很感兴趣。之后,因月的突来之举而失去理性的始,总算恢复正常。四人畅谈各式各样的话题,直到深夜时分。

  当天深夜。
  当月亮升至天空最高点时,冒险者公会直营旅店的最上层阳台,出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两人身穿如暗杀者般的黑衣,蹑手蹑脚地靠近某个房间的窗边,偷窥房内的情况。
  而说到房内的情况……
  「唔哇!你看,缇奥小姐!竟然那么激烈……月小姐会坏掉的!」
  「呼喔喔喔喔!主人好激烈呀!可、可是希雅,你看月那个表情……老实说很不妙啊!同样身为女人的妾身也开始有异样心情了……」
  「哈呜呜,那种快融化的表情确实让人受不了!看起来非常幸福!好羡慕喔~」
  「唔~妾身本来以为只要能被虐待就满足,不过……被那样对待也不错呢~」
  ……之后,始察觉两人的气息,不用说也知道,他当然狠狠地教训了她们一顿。

  「哼哼哼~哼哼哼~!今天天气真好!正是适合约会的好日子!」
  兔耳少女心情好得仿佛快跳起舞,走在【弗连】的大街上。
  她的服装不是平时耐用且过于暴露的冒险者装扮,而是可爱的白色连身裙。缀着细细肩带,衣襟大大敞开,希雅每走一步,丰满的胸部就会随之抖动。她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黑色皮带,轻轻束紧腰部,突显出希雅的纤腰,搭配上丰满的臀围,描绘出无比诱人的曲线。膝盖上方十五公分的裙摆下,延伸出细长紧致的美腿,与波动的双峰同样吸引男人们的目光。
  不过,最有魅力的还是她散发出的气氛和笑容吧。只见她双颊泛红,全身洋溢着「我这么开心也没办法啦!」,这种毫不掩饰的喜悦之情。不管是不是亚人,或经过美丽装饰,脖子上仍戴着的颈环——那些小事仿佛都已不重要,周围的人们看她看得入迷,年长的人看到她可爱的模样也露出微笑。
  始则是露出平常没有的温和表情,走在希雅后方。
  或许是心情迫不及待吧,希雅每前进一段路,就会转过身对始微笑,等待始跟上,不断反覆同样的动作。看到希雅这个样子,始也和周围的人们一样,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你太兴奋了吧,希雅,走路不看路会跌倒喔?」
  「呵呵呵,我才不会犯那种错误,因为我有接受月小姐的锻炼、啊!?
  听见始出言提醒,希雅再次转身表示自己没问题,却一如预料地绊到脚。眼看就要跌倒,始立刻揽住她的腰,支撑她的身体。以希雅的身体能力,要重新站稳应该不会有问题,但她穿的连身裙很短,为了保险起见,始还是扶了她一把。始才不会让流着口水凝视希雅的男人,有任何机会看到养眼的画面。
  「对、对不起。」
  「好了,我知道你很高兴,你还是走在我旁边吧。」
  希雅被始抱着腰,害羞地缩起身子。她这次用手指拎着始的袖子,小碎步走在始身旁。她羞红脸颊的可爱模样,将周围的男人们全部击沉,只不过有几个人是被身旁女友的拳头击倒。
  两人吸引着周围的目光,终于进入观光区。
  观光区存在种类繁多的娱乐设施。比如剧场、杂技大街、马戏团、音乐厅、水族馆、竞技场、游戏中心、观景台、五颜六色的花田、巨大的花坛迷宫、美轮美奂的建筑和广场等等。
  「始先生!始先生!我们先去梅亚修塔特吧!我从来没看过活生生的海洋生物呢!」
  希雅一手拿着导览手册,兔耳不停摆动催促他。由于她出身【哈尔崔那树海】,不曾见过海洋生物,因此想去【弗连】观光区中,一处名叫梅亚修塔特的知名水族馆观光。
  附带一提,树海里也有巨大的湖泊与河川,所以如果是淡水鱼,希雅也不陌生。然而就算外形同样是鱼,海洋生物与淡水鱼的感觉似乎不同吧。始虽然心想鱼不是都一样吗……不过他很识相没说什么。对始而言,今天是应该对希雅温柔的一天。
  「喔~在内陆饲养海洋生物啊……真是用心呢,不管是运输、管理还是维护,一定都会很辛苦。」
  虽然始感兴趣的点有些与众不同,不过他也没有理由拒绝,于是答应了希雅。希雅笑嘻嘻地握着始的手,走在前头带路,兔耳和兔尾不停摆动。
  途中经过杂技大街,尽管两人的目光被挑战人类极限的特技表演吸引,最后仍是抵达目的地。梅亚修塔特是一座相当壮观的设施,整栋建筑物以海洋的印象为基础设计,整体外观偏向以蓝色为主,里面挤满了人,十分热闹。
  梅亚修塔特内部的构造与地球的水族馆极为相似,只不过技术似乎不及地球,无法制造能承受沉重水压的透明水槽。所以在格子状的金属栅栏上装设厚玻璃,在观赏上稍嫌不便。
  然而,希雅一点也不在意那样的缺点,第一次看到海洋生物在水中优游的景象,让她露出兴奋的眼神,频频指着海洋生物,对始说话。
  旁边有家人陪伴的女童也露出兴奋的眼神,做出相同的动作。忽然间,始与像是女童父亲的人对上眼,感到他眼神中似乎带着同情,始尴尬地牵起希雅的手,急急忙忙离开那里。
  希雅虽对始的行动感到吃惊,却很高兴始握住自己的手,于是红着脸,紧张地握了回去。
  两人在水族馆参观大约一小时后,希雅突然惊讶地反覆看了某个水槽两次,接着甚至开始凝视水槽。
  在水槽里的是……SEAMA○,跟始所知的某游戏人面鱼长得一模一样。
  「……为、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希雅露出战栗的表情,向后退了一步。○AMAN大概也发现希雅,它用慵懒的表情,同样凝视着希雅。两者之间产生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始无视两人(?),往贴在水槽旁的解说看过去。
  「我看看……上面写说它可以和人交谈?」
  根据解说所写,这条SEA○N是水生类的魔物,靠着特有魔法『心电感应』,可以与人谈话。在目前确认的魔物中,它是以唯一能与人类沟通而闻名的魔物。
  只不过它似乎生性怕麻烦,很少说话,就算说上一句话,也都是毫无干劲的回答,甚至具有连跟它说话的人都会变得有气无力的副作用(?)。因此,想跟它说话,必须格外注意。
  另外它似乎最爱喝酒,只要喝了酒,就会变得多话。但都只是它单方面地说教,对话无法成立……附带一提,它的学名叫做里曼。
  希雅流下一道汗水,仍在跟人面鱼大眼瞪小眼,或该说是对峙?始无视她,试着和里曼说话。只不过,一般谈话它似乎很少回答,所以始也使用『心电感应』。
  『听说你会使用心电感应?你真的会说话吗?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吗?』
  对于突来的『心电感应』,人面鱼的眼部瞬间抖了一下,不再与希雅互瞪,视线缓缓朝始移了过来。只见希雅不知为何露出「赢了!」的表情,不过始不理会她。
  『……咳,我们是初次见面,基于礼貌你应该先报上名字吧。真是的,最近的年轻人真不像话……』
  竟然被长得像大叔的鱼教导礼貌,真是严重的疏忽。始的脸颊不住抽动,再次尝试与它谈话。
  『……抱歉,我是始,原来你真的可以交谈。所谓的里曼究竟是什么?』
  『……如果有人问你,所谓的人类是什么?你打算怎么回答?这种问题我怎么会知道啊。真要说的话,我就是我,只是如此。另外,我没有名字,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始的内心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它的话句句都很有道理,还有点帅气,完全出乎始的预料。「不是说它的回话都很没干劲吗?」他非常想投诉水族馆的职员。
  始有点像在逃避现实似地别开视线,这次轮到里曼发问了:
  『我也想问一个问题。你为何会心电感应?看起来也不像使用了人类的魔法……简直就跟我、不,应该说跟我们一样。』
  这个疑问很正常。毕竟有个人类正以特有魔法的方式使用心电感应,它一定很好奇,为何人类会自然地使用与身为魔物的自己相同的能力?平时很少交谈的里曼之所以回应始,或许这就是原因吧。
  始清了清喉咙,重新转换心情,简略地说明自己是吃掉能使用『心电感应』的魔物,夺取了那个魔物的能力。
  『……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吃了这么多苦。好,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只要是大叔知道的事情,都会回答你。』
  始被它同情了,看来它似乎以为始贫穷到只能吃魔物。看到始现在的衣着还算称头,它吸了吸鼻子,做出类似表示『你这小子很努力啊!我才没哭!』的行为。
  实际上,始的确经历一番辛劳,所以并没有特别纠正它。只不过自己的人生竟被一只人面鱼同情……让始的精神层面有点受到打击。
  始重新打起精神,向里曼问了许多问题。比如说:魔物是否有明确的意志?魔物如何诞生?还有其他能够沟通的魔物存在吗……?
  依照里曼所说,几乎所有魔物都以本能行动,没有明确的意志;能够理解言语、进行沟通的,就它所知也只有自己的种族:而且它也不知道魔物诞生的方法。
  另外他们也聊了许多其他的话题,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看在旁人的眼中,一个年轻男人和大叔脸人面鱼四目相对,简直诡异无比,围观的人渐渐变多。
  「呜呜,始先生,大家都在看了喔。你现在是跟我约会,为什么会与一只大叔脸魔物相互凝视,要凝视也应该跟我才对吧?」
  希雅叠起兔耳,害羞地抓着始的衣摆,轻轻地拉扯,始只好无奈地中断谈话。看到始无奈的态度,希雅的兔耳更加沮丧地垂下。
  对始而言,跟里曼谈话相当有趣,可以的话他还想再多聊一下。不过……他已经决定今天要陪伴希雅,忽视希雅等于违背约定。
  里曼也说『哎呀,打扰你们约会啦,真抱歉』,表示要结束谈话,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大叔(只不过,它是人面鱼魔物)。
  附带一提,这个时候始和里曼的感情已经好到互相称呼「里叔」和「始小弟」,始在里曼身上看到了男子汉的气概。
  始最后询问里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它的回答是……
  『就如我刚才所说,我先前都是无拘无束地四处旅行……可是不久前,当我游在地下水脉时,突然被喷到地上……等到我清醒过来后,已经落在地上泉水旁的草丛里。虽然就算不在水中,我也不会死,但毕竟选是动弹不得。于是我用心电感应求救……结果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始流下一道冷汗。那很明显是他们被密雷迪·莱森强制从大迷宫冲出的时候发生的事。
  看来里曼是在那时受到波及,被一起冲上岸。虽然直接的原因是密雷迪那个白痴,但始他们依然连累了里曼。
  始尽管感到尴尬,仍姑且询问毕曼:
  『啊~里叔,那个,你想离开这里吗?』
  『?当然想啊,我生性就爱以四海为家。对于生物而言,生于自然,死后也归于自然,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我想死在大海,而不是这种牢笼里。』
  里曼的话中充满哲理。始已经非常欣赏里曼,而且它被关在这里也是受到始等人的连累,于是决定要救它。
  『里叔,我会把你送到附近的河川。看来是我们连累了你,才会害你陷入这个状况。数分钟后我会派使者来接你,请相信我,乖乖地让它载你走。』
  『始小弟……嘿,我竟然让年轻人为我担忧。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我还没有堕落到不相信想要帮助我的人。我相信始小弟,我会等待你的使者前来。』
  始与里曼露出男子汉的笑容,彼此相视一笑。
  看到两人(?)似乎相知相惜地凝视彼此,希雅的脸颊抽搐,担心着该不会出现情敌了。
  始牵起希雅的手,准备转身离去。虽然不明所以,她仍跟着始离开,这时里曼的『心电感应』传入她脑中。
  『小姑娘,抱歉那时候吓到你了,你握着始小弟的那只手,可别放开喔。』
  「咦?咦?呃、不,我并不在意!多亏了你,我才能和始先生拥有初吻!还有我当然不会放手!」
  尽管不明所以,希雅依然明确地回答,里曼则是满足地对她微笑。始苦笑着说了一句「鸡婆」,为新朋友(他是始来到这世界后第一个男性(?)友人)祈祷今后能事事顺心,离开了水族馆。
  数分钟后,水族馆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有个会飞的十字架下方吊着篮子,在水族馆内高速飞行,把里曼的水槽撞得粉碎。十字架巧妙地接住被水冲出的里曼后,驱散追赶的职员(没造成人员受伤),接着破坏墙壁、飞出馆外,消失在遥远的上空。
  人们议论纷纷——那是新魔物吗?或者是里曼的隐藏能力呢?连【弗连】的官员也被卷入,引起一阵大骚动……不过那些事并不重要。

  另一方面,同一时间……
  月和缇奥为了采购走在商业区内。话虽如此,由于始的『宝物库』内装有大量的必要物资,所以只需要补充旅途中消耗的份量即可,因此没有必要大肆采买食品。两人漫无目的地到处散步,在各种商店只看不买。
  「嗯,话说回来,月啊,那样真的好吗?」
  「?……你是说希雅的事?」
  「对,说不定现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大有进展了喔?或许超越了你的想像。」
  当月端详着服饰店的展示品时,缇奥提出这样的疑问,语气中还带着少许看戏的成分——「你这样有恃无恐好吗?小心阴沟里翻船喔?」。
  缇奥加入始他们旅程的时日尚浅,她对三人不可思议的关系感到好奇。既然今后要一同旅行,她认为应该将心里话说个清楚。
  对此月没有丝毫动摇,看了缇奥一眼,耸了耸肩。看她的样子,似乎真的完全没有危机感。
  「……真有进展我会很高兴。」
  「喜欢的男人跟其他女人关系亲密,你会高兴?」
  「……因为她是希雅,不是其他女人。」
  缇奥不解其意,月一边逛着商店,一边继续说:
  「……最初,因为希雅摆明有所图谋,所以看到她黏着始让我觉得很烦。不过观察她一阵子后,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嗯,为了珍惜的事物、喜欢的人,她总是全力以赴,不论好坏都勇往直前。」
  「嗯,这个妾身也大概能体会……所以你被她感动了?」
  尽管相识时日尚短,不过缇奥在脑中回想至今希雅的模样,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即便具有不像亚人该有的麻烦体质,却是气氛制造者、总是笑容满面的兔耳少女,令她脸上自然地露出笑容。
  虽然希雅因为还年轻,做事时常少根筋,或者到头来白忙一场,不过缇奥也很喜欢总是拼命努力的希雅。但是,让独一无二的恋人和别人约会,这个理由稍嫌薄弱。所以缇奥重新向月确认,理由是否只是因为她很中意希雅。
  「……有一半是被她感动。」
  「一半?嗯,那另一半是为什么?」
  看到缇奥一脸疑惑,月的嘴角首次浮现温柔的微笑答道:
  「……希雅也喜欢我,跟她喜欢始差不多。虽然两者是不同的喜欢,不过程度相同,她很可爱对吧?」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对她而言,主人和月都是不可或缺的人吧……面对纯粹的爱情,很少有人能冷酷对待,这就是她的人德吧。嗯,妾身明白月对希雅是怎样的想法……可是主人又是怎么想的呢?你不怕主人的心被她夺走吗?你也十分清楚她的魅力吧?」
  月耸了耸肩,认为这个问题才愚蠢。她露出妖艳的微笑,眯起眼睛、双颊泛红,小小的舌头舔了一下唇。
  她的身材就像少女般娇小,但散发出的性感魅力,却令周围的路人不分男女都会停下脚步,看得入迷。总是有人因为看得太专注,发生与路人相撞的意外。甚至身旁拥有性感丰满肉体的缇奥,与她相比也不禁失色。缇奥本人则因为想起昨晚偷窥时,看见月的欢愉神情,也忍不住看得出神。
  无自觉地(或者有自觉却故意无视)令各处发生人为事故的同时,月说道:
  「……我希望始『重视』的人能够变得更多,不过……只有我是始的『特别』之人。如果有人认为能抢走这个位置,就尽管来抢。无论何时何地,对方是谁……我都会接受挑战。」
  言下之意就是暗示「你夺得走吗?」,月的微笑与平时缺乏表情的她落差太大,令缇奥感到莫名的压迫感,不禁后退一步。
  缇奥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后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苦笑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
  「……妾身没有打算与你争夺,妾身只要能被主人骂就足够了。」
  「……变态。」
  月露出厌烦的表情看着缇奥,缇奥本人只是爽朗地哈哈大笑。
  然后,月也看出缇奥刻意选择这种话题,目的是为了与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所以月对于憧憬的龙人不改变态本色,发出深深的叹息。但她却仍露出苦笑,觉得缇奥应该可以和他们相处得很好。
  就这样,月和缇奥的关系稍微亲近了些,她们心情平和地继续散步,就在这个时候——
  「咕啊!!」
  「噗哇啊!!」
  巨大的声音响起,附近建筑的墙壁遭到破坏,有两名男人被炸飞。他们发出哀嚎、坠落地面,脸部直接摩擦地面,滑行了数公尺才终于停止。他们一动也不动,简直就像尸体——不,他们就是尸体没错。
  又有数名男人撞破同一栋建筑的玻璃,发出相同的哀嚎,宛如弹珠台的弹珠般飞了出来。那栋建筑里响起激烈的破坏声响,每当声音响起,建筑便会产生剧烈震动,外墙出现龟裂,碎片掉落在地。
  
  只见外面大街上倒了十几名男人,不是呈现『不能见人』的状态,就是手脚往奇怪的方向弯曲。这时,建筑物似乎终于承受不住连番的摧残,在一声巨大声响后崩塌。
  正当围观人群惊声尖叫、纷纷走避时,月和缇奥发觉熟悉的声音和气息,于是停留在原地,无言地看着粉尘中的人。
  「啊啊,果然是你们两人的气息。」
  「咦?月小姐和缇奥小姐?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那是我的台词,你们的约会也太激烈了吧。」
  「真的呢。主人,这次你们被卷入怎样的麻烦了呢?」
  一如月和缇奥的感应,从粉尘中冲出的人影正是始和希雅。
  两人的穿着打扮和出门时一样,手上拿着各自的武器,朝月她们走过来。希雅穿着可爱的服装,肩上却扛着凶恶的战锤,看起来非常诡异。
  「啊哈哈,我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的约会,因为情势的发展……我们自然而然到处破坏人口贩卖组织的相关设施……」
  「……自然而然地跟秘密组织战斗?」
  月的表情像是被他们打败,希雅露出尴尬的笑容;缇奥则是望向始,要求他说明情况。
  「我们正好缺人手,我会说明情况,请你们也来帮忙吧。」
  始将多纳尔收入枪套,为了不让躺在地上的男人们妨碍交通,始把他们一一抛到瓦砾堆上后,也不理会高高堆起的男人,开始向月和缇奥说明事情的经过。

  走出梅亚修塔特水族馆,享用过午餐后,始与希雅两人在花坛迷宫和杂技大街散步。希雅怀中捧着数袋在路边摊买的食物,现在正吃着像是香草口味的冰淇淋。
  「你还真会吃呢……有那么好吃吗?」
  「啊呣……是的!非常美味!不愧是弗连,连路边摊的水准都很高。」
  「小心吃太多变胖喔。」
  「……始先生,那句话不能对女孩子说呀。」
  听到始说的话,希雅瞬间停下吃东西的手,不过她为自己找了「反正晚点再运动就好……明天再稍微节制一点……」的借口,再度享用路边摊的甜食,始苦笑着走在希雅身旁。这时他突然露出讶异的表情,视线看着脚下。
  希雅见状,感到疑惑询问始:
  「怎么了吗?始先生?」
  「嗯?不是啦,我的气息感知捕捉到人的气息……」
  「你有在使用气息感知吗?」
  「我基本上随时都开启气息感知,这也算是一种锻炼。」
  「嗯?有什么让你在意的事吗?你说人的气息……」
  希雅环视四周,心想到处都是人呀。
  「不,不是那样的……我感知到的气息是在下方。」
  「下方……下水道吗?呃,有没有可能是管理设施的职员呢?」
  「是的话我就不会在意了。那个气息又小又弱……大概是小孩,而且很衰弱。」
  「唔!?那、那不就糟了吗?说不定是从哪里的洞跌入下水道,被水冲走了!始先生!我们快追上去!要往哪边走?」
  一听完始的话,希雅立刻奔了出去。
  对始来说,始自认有遵照爱子的教诲,不以『寂寞的方式』生活,但希雅比自己先行动是事实,始不禁露出苦笑。看来希雅活泼正直的个性,果然对始有正面的影响。
  始与希雅两人追踪着以相当快的速度在地下流动的气息。始推测地下水道在构造上,应该是沿着现在他们所在的这条街流动,于是一口气超越至气息前方,手贴着地面进行炼成。只见红色电流窜出,正下方立刻开出一个洞。
  始和希雅毫不犹豫地跳下洞穴,就在快要接触下方恶臭的污水前,始抱住希雅以『空力』跳跃,在位于水道两侧的通道着地。
  「始先生,我也掌握到那股气息了,由我跳下去把人拉上来吧!」
  「不用,你别担心。」
  希雅一点也不在乎难得约会穿的衣服会弄脏,眼看就要跳入污水中。始却抓住希雅的后颈阻止她,手再次贴着地面进行炼成。
  随着红色电流窜出,有栏杆从水道下方升起,由于栏杆呈斜向布置,所以被水流冲来的孩子被栏杆接住后,直接往始他们的方向漂了过来。始启动左手的机关,伸长义手抓住那个孩子,顺势将孩子拉上通道。
  「这孩子是……」
  「还有呼吸,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这里好臭。」
  看到被救起的孩子,希雅惊讶地睁大双眼;始看到孩子的外貌,以自身知识也知道这孩子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内心感到相当惊讶。但是,这个地方对孩子的肉体和精神都不好,他于是决定先离开这里。
  从孩子的身分来看,实在不像是因为事故而漂流在下水道,所以始觉得直接从打开的洞穴出去并非上策,便用炼成堵住洞口,一边回忆地上建筑物的位置,一边以炼成在下水道横向挖洞。然后从『宝物库』取出毯子裹住小孩,抱着孩子移动。
  某个死巷的尽头突然窜出红色电流,地面开出一个洞,始与希雅轻巧地从洞中跃出。始用炼成封住洞口后,视线重新看向怀中的孩子。
  这是个年约三、四岁的孩子,有着一头翡翠绿长发,尽管年幼且肮脏,却仍看得出她的容貌端正又可爱。
  而那个孩子最引人注目的特征,也是令始和希雅感到困惑的证据,就是她的耳朵。她的耳朵与一般人类不同,是两片仿佛扇形鱼鳍的东西,而且从毯子中伸出的小手,可以看见手指之间存在着像是折叠起来的薄膜。
  「这个孩子是海人族的小孩,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肯定不是什么正当理由吧。」
  海人族虽是亚人,却是立场相当特殊的种族。
  他们所居住的地方是在西大陆的尽头,越过【古卢恩大沙漠】后抵达的大海,位于近海处的【海上都市爱尼森】。他们善用种族的特性,大陆流通的渔获,有七成都是他们捕获的。因此他们虽是亚人,却是受到【海利希王国】官方保护的种族。明明歧视亚人,但因为有利用价值,便加以保护,这种做法实在很现实。
  她是受到保育的海人族,还只是个年幼的孩子,应该不可能在内陆大都市的下水道里漂流,这件事散发出浓厚的犯罪气息。
  始与希雅看着彼此,脸上洋溢难以言喻的表情。此时海人族的女童动了动可爱的鼻子,随后睁开双眼。
  起初,海人族女童视线游移不定,似乎感到很困惑。不久,她圆圆的大眼锁定始,默默地凝视他。
  始没有回避她的视线,也注视着她。他们盯着彼此,一直看个不停。
  「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
  在意义不明的紧张气氛中,希雅像是受不了似地靠过去,海人族女童的肚子随即发出可爱的叫声。只见她的鼻子再次动了动,视线终于离开始,这次则是锁定希雅拿着的摊贩食物袋。
  希雅心想「是在看这个吗?」,于是拿着装有烤肉串的袋子左右移动,女童的目光就像受到磁铁吸引,也跟着左右摇摆,看来她相当饥饿。希雅正要从袋子取出烤肉串,却被始制止。始向女童问话的同时,开始进行炼成。
  「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的目光原本受到希雅拿着的烤肉串吸引,却见到地面突然窜出红色电流,一个像是箱子的方形物体从地面隆起。女童看到这幅光景,吃惊地缩着身子。然后,始向她询问名字,她的眼神迟疑一下子后,小声地回答:
  「……缪。」
  「这样啊,我是始,她是希雅。缪,如果你想吃那些烤肉串,就先把身体洗干净。」
  始完成简易的浴缸后,从『宝物库』取出干净的水,注入浴缸,再利用富勒姆矿石加工而成的温石调整水温,准备了一个临时浴室。不先把被污水弄脏的身体清洗干净就进食非常危险,她大概喝了一些脏水,所以必须先让她服用具有解毒和杀菌作用的药(市售品)。
  缪还来不及回答,身上吸满脏水的衣服就被脱下,然后被丢入浴缸内。缪虽然畏怯地缩起身子,但随着包覆身体的温暖热水,逐渐露出舒服的表情。
  始把药、毛巾和肥皂等物品交给希雅,让她照顾缪后,走出死巷,上街购买缪的衣服。
  不久后,始买齐缪的衣服回到死巷,缪已经洗好澡,包裹着新的毯子,被希雅搂在怀里。缪被希雅抱住,拼命地动着小嘴,吃着希雅喂她的烤肉串。先前肮脏的头发,如今恢复原本的翡翠绿光泽,反射阳光,形成天使般的光环。
  「啊,始先生,你回来啦。虽然我是外行人,不过依我判断,小缪看起来应该没有大碍。」
  希雅发觉始回来,抚摸着缪仍然潮湿的秀发,向始报告。缪也因此发觉始的存在,口中咀嚼的同时,再度注视始,大概还在判断始是好人还是坏人吧。
  始听到希雅说的话,点了点头,取出买来的衣服,是跟希雅身上的衣服很相似的白色连身裙,还有一双凉鞋和一件内裤。在店里购买时虽说了是买给儿童使用,但店员仍露出十分在意的视线。
  
  始走到缪身边,掀开她身上的毯子,将连身裙从她头上套下,顺便俐落地帮她穿上内裤。然后跪在缪的前方,帮她穿上双脚的鞋子。
  接着始从『宝物库』取出能喷出热风的神器,也就是吹风机,替缪吹干潮湿的头发。缪任由始摆布,视线仍一直盯着始,不过温暖的风让她发出舒服的声音,眼睛也逐渐眯了起来。
  「……看不出始先生很会照顾人呢。」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始吹干缪的头发时,听到希雅说的话,皱起了眉头。不过他现在的动作正是很会照顾人的证据,希雅开心地露出笑容。始感到很尴尬,于是岔开话题:
  「关于今后的事……」
  「是如何处置小缪的问题吧……」
  缪似乎知道两人在谈论自己,便抬起了视线,交互看着希雅与始。
  始和希雅决定先打听缪遭遇什么事。
  结果,缪结结巴巴说出的内容,跟始的推论很接近。简单地说,某天缪在海岸线附近游泳时与母亲走散,正当她彷徨无依时,被人类男性抓住。
  他们越过沙漠,经历过数日辛苦的路程后,缪被带到【弗连】,关进昏暗的牢房里,牢里还有许多人类小孩。
  后来的数日间,跟她在一起的小孩,每天都有几个人被带出,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根据比她稍微年长的少年所说,他们会被带去展示,由客人出价买走。
  就在终于轮到缪的时候,地下水道设施正好在进行维护工程,通往地下水道的门敞开。缪听见怀念的水声,立刻跳入地下水道。
  幸好对方大概以为三、四岁的女童不可能逃得走,所以没有给她戴上枷锁,缪忍耐着污水带来的不快,拼命游泳。虽然年幼,但她毕竟是海人族的孩子,只能在通道上奔跑的人类,根本追不上顺着水流逃走的缪。
  然而,不习惯长途旅程、被绑架也对她造成严重的精神压力,犯人又只给她吃不习惯的难吃食物,再加上长时间浸泡在污水中的恶劣环境,缪的精神和肉体终于到达极限,失去了意识。
  然后,她感受到包覆全身的温暖而恢复神智,就发现自己被抱在始的臂膀中。
  「客人出价……应该是拍卖会吧?而且是拍卖人类与海人族孩子的黑市拍卖。」
  「……始先生,我们要怎么做呢?」
  希雅难过地紧抱缪,从她的眼神看得出她想解决这件事。亚人被捉去当奴隶已是常态,由于希雅也曾失去家人,她明白那样的恐惧与辛酸。
  始却摇头拒绝道:
  「把她交给保安署比较好吧。」
  「怎么这样!始先生要对这孩子和其他小孩见死不救吗……」
  听到始的回答,希雅激动地反对,她紧紧抱着缪,仿佛受到巨大打击似地看着始。
  始所说的保安署就是地球所谓的警察机关。把缪交给他们,代表交付给公家机关,同时意味着缪会完全脱离他们。虽然始只是采取发现走失儿童时的正确处理方式,并没有舍弃缪的意思,但由于事情牵涉到亚人,希雅才会有见死不救的感觉吧。
  始把道理分析给希雅听:
  「希雅你听我说,发现走失儿童,送到保安署是理所当然的做法。更何况缪是海人族的孩子,他们一定会妥善保护她。非但如此,企图拍卖海人族更是严重的问题,保安署大概会正式展开调查,那样一来,其他的孩子也能获救。」
  虽说海人族是亚人,却受到【海利希王国】官方的保护。诱拐了海人族的孩子,即便是中立都市也不能视而不见,行政和维护治安的机关必定会有所动作。那样一来,缪一定也会被护送回故乡吧。
  尽管经过一番解释,希雅似乎仍旧心怀不满,始继续对她说:
  「听好啰?我猜想这大概是大都市的黑暗面。不只是抓走缪的组织,只要是政府机关无法顾及的场所,一般都会存在那样的犯罪组织吧。也就是说,这是弗连的问题,我们不该随便插手。考虑到你的境遇,我能体会你想亲自解决的心情,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必须通报保安署吧?」
  「话是那样说没错……可是,至少这个孩子由我们亲手送回去好吗?反正我们也要去西方的大海……」
  「……我说啊,在那之前,我们还必须去大火山耶。难道你打算带着她攻略大迷宫?还是留她一个人在沙漠地带等我们?更何况,如果我们擅自带走被诱拐的海人族小孩,我们也会被当成是诱拐犯,你不要再说这些任性的话了。」
  「呜呜,好吧……」
  看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希雅已经对缪产生情感。或许是察觉因为自己的关系,气氛变得恶劣,缪紧紧地抱住希雅的身体。看来缪也相当信任希雅,难怪希雅对于要送走缪会如此抵抗。
  然而,始说的话非常正确,希雅尽管失望,却也只能点头答应。始弯下腰,视线降到与缪相同的高度,为了让缪能够理解,始慢慢地说明:
  「你听好啰,缪。我们现在要带你去找能保护你的人,虽然会多花一些时间,不过你迟早可以回去西方的大海。」
  「……大哥哥和大姊姊呢?」
  听到始的话,缪带着不安的语气,询问他们两人的动向。
  「不好意思,把你送到那里后,我们就要和你道别了。」
  「不要!」
  「不,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
  「我喜欢大哥哥和大姊姊!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看到缪的抗拒比想像中激烈,始有点慌了手脚。
  缪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在希雅的腿上开始挣扎。先前感觉她是一个安静听话的小女孩,不过看来那是因为她还在确认始和希雅的为人,如今判断两人是可以信赖的对象,便闹起脾气,或许她本来就是个相当活泼的孩子吧。
  对始来说,他很高兴缪对自己的信赖,但不管怎样,他们都必须通报公家机关。而且途中也必须攻略【古卢恩大火山】,他并不打算把缪带去。
  所以,看到缪大喊「不要——!!」尽全力表达不满,丝毫不肯退让的样子,始放弃劝说,强行将缪扛在肩上,把她带去保安署。
  缪在脱离险境后,奇迹般地找到可以信赖的对象,因此她说什么也不肯与始他们分开。在前往保安署的路上,她不断用力拉扯始的头发、眼罩,或是抓他的脸颊,拼命尝试抵抗。
  如果不是有希雅在一旁掩饰陪笑,或许始就会被当成绑架犯通报吧。始的头发凌乱、眼罩被抢走,脸颊上满是抓痕;他闭着一只眼睛,扛着肩上不断敲打自己的女童,抵达保安署,向目瞪口呆的保安员说明情况。
  听完事情经过后,保安员露出严肃的表情,表示为了今后的调查与办理送回缪的手续,需要缪本人配合;对方答应会妥善照顾缪,要求将她留在署里。正如始所料,这件事果然很严重,本部可能很快就会派人来支援。始心想责任已了,可以功成身退,然而……
  「大哥哥讨厌缪吗?」
  被女童睁着水汪汪大眼、用恳求般的眼神这么说,很少有人可以保持平常心,即便是始也不禁感到过意不去。虽然始耐着性子跟她说明不能带她一起旅行,眼前的保安员叔叔会带她回家,缪的表情却依然十分悲伤。
  保安员看不下去,于是安抚着缪,稍微强迫他们分开。尽管缪悲伤的声音令他们不舍,始和希雅还是步出了保安署。
  希雅当然没有心情继续约会,忧心地皱着眉头,频频回头往保安署的方向望去。
  等他们走了相当远的距离,再也看不见保安署时,始看到希雅的表情依然闷闷不乐,正想和她说些话的瞬间——
  轰轰轰轰!背后突然发生巨大爆炸,两人吃惊地回头一看,只看到浓浓的黑烟冒起,那个地方是——
  「始、始先生!那里不就是……」
  「哇!是保安署!」
  没错,冒出黑烟的地点就是始他们刚才离开的保安署。
  两人彼此点头会意,立刻奔回保安署。爆炸的时机之巧,令他们脑海不禁产生最坏的联想——诱拐缪的组织为了避免情报泄漏,将缪连同保安署一起引爆灭迹。
  他们压抑着焦虑的心情,抵达保安署后,立刻在外面的街上,看到保安署被炸毁的玻璃窗和大门的碎片。不过,建筑物本身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不必担心有倒塌的危险。两人踏入署内一看,发现刚才接待他们的保安员大叔倒卧在地。
  他的双手骨折、昏倒过去,其他职员的情况也差不多,幸好每个人的伤势都不至于致命。当始察看职员伤势的期间,希雅前往其他地方调查,只见她神情焦虑地回来开口:
  「始先生!小缪不在!只留下这张字条。」
  希雅递给始一张纸,上面写着——
  ——想要海人族的孩子活命,就带着白发兔人族到○○来。
  「始先生,这是……」
  「看来对方很贪心啊……」
  始将字条揉成一团,露出凶恶的笑容。对方恐怕是借由某种方法,偷听到缪和始他们在保安署里的谈话,然后判断与其将缪杀人灭口,不如把她当成人质,连同稀有的兔人族一并弄到手。
  站在始身旁的希雅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说道:
  「始先生!我决定了!」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这些家伙已经是我的敌人了,我也不再找借口,我们要把他们全部打倒,把缪抢回来。」
  「是!」
  老实说,始原本认为,既然没有打算带缪踏上危险的旅程,尽早跟她分开会比较好。对方是精神被逼到绝境的孩子,如果抱持着半吊子的情感,之后只会令缪更难过。
  然而,既然缪再度被绑走,始就不能置之不理。因为始既有余力,又有能力救人,要是放着年幼的孩子不管,一定就是所谓『寂寞的生存方式』吧。实际上,如果始判断此事与他们无关,决定对缪见死不救,希雅肯定会很伤心。
  何况对方这次连希雅也想夺走。想要对始『重视』的人出手,就表示他们是『敌人』,对敌人不用手下留情,他们已经越过始不容许的那条底线。
  始与希雅带着武器,一口气奔向对方指定的场所,准备教训那些唤醒怪物的愚蠢人们。

  「然后我们到了指定场所一看,那里只有很多武装的小混混,却没看见缪。他们大概一开始就打算杀了我,夺走希雅。总之,我们留下几个活口,剩下的全部杀光,并向活着的人打听缪的下落,却没有人知道。我们便拷问出其他贼窟地点,不断反覆同样的行动。」
  「对方似乎不单想要我,甚至计划诱拐月小姐和缇奥小姐。我们打算干脆杀鸡做猴,歼灭与这次事件有关的组织及其关系组织。」
  月和缇奥一边移动,一边聆听始和希雅的说明:心想他们两人明明只是去约会,为什么情况演变成对抗大都市的地下组织?对于始和希雅容易引起麻烦的体质,两人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微妙表情。
  「……只要寻找名叫缪的孩子就好了吧?」
  「对,根据我们打听出的情报,敌人似乎是相当庞大的组织……相关设施的数量也非比寻常,你们愿意帮忙吗?」
  「嗯……交给我吧。」
  「好,既然是主人的委托,妾身当然不能拒绝。」
  月和缇奥毫不犹豫地答应。始告诉她们目前查出的地下组织巢穴所在,始与月一组,希雅与缇奥一组,兵分两路进行搜索缪和击溃敌人组织的行动。附带一提,始和希雅之所以分开编组,是为了发现缪时,有认得她长相的人在场会比较好。

  此处位于商业区中最接近外墙的地方,也是距离观光区和工匠区最远的场所。这里是政府机关完全管辖不到的世界深处、大都市的黑暗面。明明是白天,却不知为何光线昏暗,路上行人也显得死气沉沉。
  这种地方的某个角落,有栋十层楼高的巨大建筑。表面上是人力派遣公司,暗地里却是掌管人口买卖的地下组织——『墓地』的大本营。
  『墓地』的大本营平日皆散发出寂静且阴森的气息,现在却吵吵闹闹,许多人员进进出出。一群看起来像是小混混的男人,大概是负责传令的手下,对于混沌不明的事态,他们脸上浮现困惑、焦躁,以及恐惧的表情。
  在人员出入比平常更加频繁数十倍的情况下,有两个人穿着长袍,连头部也完全包住。他们趁着混乱,轻易地侵入墓地的大本营。
  两人在匆忙奔走的人潮中,轻巧地闪避人群前进,最后来到最上层的一个房间前。那个房间有扇厚重的门,门后响起男人粗鲁的怒吼声,连走廊都听得一清二楚。听见男人的怒吼声,穿着长袍的人头上,微微隆起的兜帽抖动几下。
  「开什么玩笑!你再给我说一次!」
  「咿~!所、所以说,被歼灭的基地已经超过五十处,对方是两组双人组!」
  「你是说,仅仅四个人就把我们墓地打得落花流水吗?是这个意思吗!?」
  「就、就结果来说是那样没错——哇啊!?」
  原以为怒吼声停止,室内却响起一道撞击声,瞬间安静下来,报告的男人似乎被怒吼的男人打晕了。
  「你们给我听着!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些混蛋活着带到我面前,只要人活着就好,无论怎样的状态都没关系。再这样下去,我们墓地的面子都丢光了。我们必须活活地折磨他们,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厉害。传令给每一个组员,只要有人把那些家伙带来,我就赏他五百万卢塔的现金作为报酬,每带来一个人就有五百万喔!」
  听见男人的号令,室内忙碌起来,他们遵照男人的指示,准备走出房间,传令给组织所有成员。一直在门外偷听的两名长袍人,这时互相点头示意后,其中一人从背后取出战锤,高高举起。
  然后,抓准室内的人握住门把的瞬间,运用离心力,用力挥击沉重的战锤。
  巨大的爆裂声响起,门被打得粉碎,握着门把的男人受到冲击,右半身遭到击碎。而在后方的人,也被化成霰弹的木片贯穿或击中,瞬间遍体鳞伤,撞击在对侧的墙上。
  「不必传令给组员了,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外面的人就交给妾身,你快点把事情办完吧,希雅。」
  「谢谢,缇奥小姐。」
  侵入室内、对于刚才发生的惨剧好似全然不在意的两人,当然就是希雅和缇奥。
  才看到门爆炸,眼前的部下立刻被击飞至对面的墙上,全身撞击得残破不堪。这一幕让墓地的首领——汉森吃惊地睁大了双眼,整个人僵在原地。但听见希雅与缇奥的声音后,立刻回过神来,迅速地取出武器、摆出架势,用恐吓的语气说:
  「……你们就是报告中的袭击者吗?这张脸……呿,不就是名单上的人吗?你们是希雅和缇奥对吧?还有一个叫做月的小不点……原来如此,外貌确实是极品。喂,只要现在立刻投降,我就可以饶你们不死喔?你们该不会以为,闯入墓地的大本营还能够活着回去——」
  汉森色眯眯地打量希雅和缇奥,滔滔不绝地出言恐吓时,却有一道沉重的声音响起,打断他说话。
  仔细一看,希雅以冰冷的眼神看着汉森,收起德卢肯的握柄,切换为炮击模式。她手持德卢肯对着汉森,不由分说地发射霰弹枪。
  在极近距离被拥有凶恶破坏力的无数铁球打中,汉森整只右手当然被炸飞,喷出鲜血、撞击在背后的墙上。隔了一拍后,汉森才察觉自己的状况,蹲在地上惊叫。
  「老大!?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老大你没事吧!?」
  驻守大本营的组员听见骚动一齐赶来,然而——
  「竟然靠贩卖小孩赚钱……你们的所作所为令妾身也有点愤怒了,下地狱去忏悔吧。」
  缇奥以冰冷的语气一说完,立刻使出拥有强大火力的炎系魔法,将楼梯烧成灰烬。由于失去通往上层的路,敌人只能呆立在原地,前往地狱。
  随后,龙对着惊慌失措的敌人们发出『吐息』。虽说缇奥是以单手发出缩小版的吐息,但那毕竟是深渊的怪物也被迫拼死防御的招式,在吐息扫射之下,木造的建筑当然不堪一击。
  除了十楼的汉森房间,墓地的大本营被烧得惨不忍睹。尽管勉强逃过倒塌的命运,但是玄关的墙壁完全消失,如今别说变得十分通风,视野甚至更加开阔,简直就像是生物课观察用的蚁穴。
  组员们摇摇晃晃地,从房子的残骸里走出来,却也只能茫然地仰望上面的楼层。不过那也不能怪他们,因为大本营突然就被垂直摧毁一半,他们无法接受现实也是正常的反应。
  然而,平常是个变态的龙人义愤填膺、毫不留情,风刃和炎弹就像始的格林机枪般连续发射。组员们遭受无情的攻击,纷纷想要逃走……但大概没几个人成功吧。
  就在缇奥一个人对付外面的组员时,希雅则用德卢肯敲着肩膀,往蹲在地上不动的汉森走去。汉森脸上充满恐惧与痛苦,希雅随手放开德卢肯,让德卢肯掉落在汉森的腹部上。
  尽管发出苦闷的哀嚎,汉森仍设法推开巨大的战锤。不过剩下独臂的他,当然对超重的战锤无可奈何,他能做的行动只有窝囊地求饶。
  「求、求求你,饶了我吧!想要钱尽管拿去!我不会再对你们出手!所以唔啊!?」
  「不准你擅自说话,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明白了吗?如果你不肯坦白,我会逐渐增加重量……我建议你最好在内脏被挤压出来之前乖乖回答。」
  「……希雅果然是主人的同伴……言行像极了主人。」
  缇奥回头吐槽,不过希雅无视缇奥,质问汉森缪的下落。
  听到缪这个名字,汉森瞬间露出不解的表情,但知道她是海人族的孩子后,似乎才想了起来。德卢肯的重量一点一点地增加,汉森露出痛苦的表情,拼命地回答。据他所说,今天傍晚将会举行拍卖会,缪已经被带去会场的地下室。
  另外,汉森似乎不知道希雅和缪的关系,对于希雅为何会执着于这名海人族的孩子,他似乎感到疑惑。
  从汉森的反应看来,应该是其部下看到希雅他们和缪的互动,临时起意想绑架希雅。因为希雅的名字原本就是墓地猎物名单上的前几名,所以那个部下一定是打算绑架希雅,借此提升在组织内的地位。
  希雅用手触摸颈部的项链,启动心电感应石,跟始取得连系。
  『始先生、始先生,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希雅。』
  『…………希雅,我听见了,怎么了吗?』
  『我查出小缪的下落了,始先生现在位于观光区吧?你们那边比较近,请先过去吧。』
  『了解。』
  希雅告知始详细的地点后,切断『心电感应』。德卢肯的重量大概令汉森呼吸不顺畅,他脸色发紫,用眼神拼命请求希雅饶命。
  希雅解除施加在德卢肯上的重力魔法,恢复正常的重量,并从汉森身上拿开,扛在肩上。汉森从德卢肯的重量得到解放,却因为失血过多,意识开始朦胧,即使如此,他仍拼命向希雅伸手求救:
  「救、救我……找医生来……」
  「玩弄孩子的人生还想活命,太天真了吧……而且你跟我们敌对,如果我放过敌人,始先生和月小姐可是会生气的,再见了!」
  「不、不要——」
  室内响起物体被压碎的声音,希雅将落在地面的战锤挥了挥,甩掉沾附在上面的血迹,再次背在背上。如果在电视上播放,汉森的遗体一定会被打上马赛克吧,但希雅看也不看一眼他的遗体,转身面向缇奥。
  「缇奥小姐,我们快点杀掉还没死的家伙,早点去和始先生他们会合吧!」
  「嗯、嗯……希雅也相当不留情呢……妾身有点心跳加速了……」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听到缇奥的喃喃自语,希雅没来由地感到寒意,不禁询问。不过缇奥只是脸庞泛红,似乎没什么异状,所以尽管感到困惑,希雅依旧对墓地的大本营展开破坏行动。
  希雅和缇奥离去后,只留下无数尸骸和瓦砾堆。
  墓地——在【弗连】堪称是黑社会规模最大的组织,却在这天轻易地遭到消灭。
  另一方面,收到希雅的心电感应后,始和月赶往情报指示的地点。既然缪是被送去拍卖会,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精神上应该会承受相当大的压力,最好还是尽早把她夺回。
  「就是这里吗……啊啊,下方确实有感知到气息。」
  「……嗯。」
  抵达目的地后,入口处有两名身穿黑衣的巨汉把守。始担心要是引起骚动,缪若再度被移送至他处,会十分不妙。于是他们移动至巷子里,使用炼成从地下侵入。
  始和月使用气息遮蔽,一起迅速移动。遗憾的是没有※纸箱,只要有纸箱,甚至可以不用气息遮蔽的技能……(译注:反讽游戏《潜龙谍影》的潜行道具。)
  终于,他们在地下深处找到无数牢房,入口有一个人负责监视,但他正在打瞌睡。两人从看守者的前方通过,看到里面大约有十名人类小孩,他们倚靠着彼此的身体,蹲在冰冷的石板上,八成就是今天拍卖会要卖出的小孩吧。
  基本上,人类几乎都是圣教教会的信徒,身为信徒的人类禁止买卖或被当成奴隶。
  人类能够当成贩卖对象的只有犯罪者,因为他们是背叛神的人,才会沦为奴隶或遭到买卖交易。但眼前发抖的孩子们,实在不像该遭受那种待遇的犯罪者,也就是说,这里肯定就是违法拍卖会的会场。
  然而,牢房中没看见他们要找的缪。孩子们见到突然有人来而感到惧怕,始弯下腰,配合孩子们的视线高度,以平静的声音隔着铁栏杆询问:
  「有没有海人族的女孩子来到这里?」
  孩子们本以为要轮到自己被带走,因此感到畏惧,但听到意料之外的问题,他们困惑地面面相觑。
  孩子们沉默了一会儿,这时月在始身旁蹲下,露出温柔的眼神轻声说:「……不用怕。」孩子们似乎稍微放下心来,有个七、八岁的少年战战兢兢地回答:
  「那个、海人族的孩子在不久前被带走了……大哥哥你们是谁?」
  果然已经被带走了,始在内心咂舌,简洁地回答不安的少年: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咦!?你们要救我们吗!?」
  听见始的话,少年脸上浮现惊愕与喜色,不小心大喊。
  他的声音在昏暗的地牢中十分响亮,少年急忙用双手捣住嘴,但监视人似乎清楚听见声音。他醒过来大吼「你们在吵什么!」,同时气极败坏地走入地牢。
  当他看见始和月,瞬间愣了一下,却还是马上大喊「你们是什么人!」,并拔出短剑攻击。看到这幅情景,孩子们仿佛预见始和月被刺倒地的景象,不禁发出悲鸣。
  然而,那样的未来不可能会发生。
  始用左手轻松抓住刺来的短刀刀身,用力一握,刀身立刻粉碎。他手掌一摊开,刀刃的碎片散落至地上。
  监视的男人刹那间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吃惊地睁大双眼,往手上的短剑看去。看到短剑只剩剑柄,才终于理解发生什么事,顿时面如土色,向后退了一步。
  始二话不说,一步欺近男人身前,手刀刺进男人的喉咙。再使出一记扫堂腿,压着他的头部撞击地面。
  喀啦一声,男人的头盖骨粉碎,顿时毙命。
  「负责监视的话,就该先鸣警笛再行动啊。」
  始像是受不了对方的愚蠢般这么说。看到始动作俐落地秒杀男人,孩子们惊讶得圆睁双眼。
  始毫不理会他们的视线,使用炼成分解铁栏杆。看在孩子们眼中,他就像是使铁栏杆瞬间消失,他们更加吃惊地张大了嘴,愣在原地。
  「月,不好意思,可以拜托你照顾他们吗?看来我必须再打一阵呢。」
  「嗯……交给我吧。」
  「保安署的人应该也快要赶到,把孩子们交给他们就可以了,相信伊尔瓦分部长会做好安排……麻烦的事全丢给他就好了。」
  月看着远方,眼神略带同情,她朝向公会分部位置所在的方向。
  其实在来此之前,始在路上随便找了一个冒险者,请他把心电感应石送去给伊尔瓦,并对伊尔瓦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状态板『金』等在这种时候非常有用。那名普通冒险者在看到始的等级颜色时,态度简直就像在街上被好莱坞巨星攀谈的日本人,甚至对始他们敬礼,爽快地答应始他们的委托。
  附带一提,由于伊尔瓦那方不能启动心电感应石,所以他单方面地听取始报告跟巨大地下组织交战之事,并被拜托处理善后。伊尔瓦听完后,整个人傻在办公室。
  才说完要给他们方便,隔天伊尔瓦就被卷入危险且惊奇的冒险……他只能干笑几声,稍稍感到后悔。
  始再度以炼成制造出从地牢通往上层的道路,将孩子们交给月照顾,自己则准备赶往拍卖会场。这时,刚才的少年叫住始: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们!你一定要救出那个女孩子喔!先前她非常恐惧,我却完全无能为力……」
  看来这名少年并不介意缪是亚人,似乎还想要为缪打气。他自己明明也被囚禁,却还能有这样的想法,是个相当勇敢的少年。少年低着头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悔恨,始粗鲁地摸了摸他的头。
  「哇!什、什么呀?」
  「不甘心的话就变强吧,除了变强之外,没有其他方法。这次我先帮你,下次遇到事情时,你再出力就好了。」
  始说完,立刻转身离开地牢。少年呆呆地站在原地,双手按着他摸过的头。下个瞬间,少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用力握紧拳头,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月微笑着看向少年,带领孩子们前往地上。

  拍卖会场笼罩一种异样的气氛。
  会场大约有一百名顾客,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奇妙的面具,不发出任何声音,只会在中意的商品出场时,静静地举起号码牌。他们不希望身分曝光,因此连发出声音也要再三思索吧。
  他们对于身分的保密应当非常小心谨慎,但那项商品出场时,他们不禁发出惊愕的声音。
  只见一个边长两公尺的四方形水槽被推出来,里面装着海人族女童·缪。
  她被脱光衣服,赤裸地抱着膝盖,缩在水槽的角落。由于海人族在水中也可以呼吸,为了证明她是货真价实的海人族,才会把她装在水槽里吧。或许是因为她有逃走过一次的记录,手脚被套上金属枷锁,细瘦的手脚令人看了十分不忍。
  缪因众多目光感到畏惧,竞标活动却无视于缪,持续进行下去。价钱非常快速地攀升,外人明明已经看过缪的存在,他们却仍认为买了海人族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吗?或者他们尚不知道白天发生的骚动吧。
  会场的气氛愈来愈热烈,缪更加畏惧地缩着身子,手上紧紧握着一块黑布,那是始的眼罩。在与缪辞别之际,始因为忙于安抚缪,完全忘记眼罩的存在,事后才想起眼罩没拿回来,现在戴的是备用品。
  始的那条眼罩,是缪小小的心灵寄托。
  缪与母亲失散,被迫经历漫长艰苦的旅程,关进黑暗污秽的牢房。之后为了逃走,身体浸泡在污水中、拼命逃亡,就在她以为不行了的时候,身体被某种温暖的东西包覆。
  缪闻到诱人的香气,睁眼一看——眼前是一名单眼盖着黑布的白发少年。缪吃了一惊,盯着那个人看,对方也好像不肯移开视线,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缪也跟对方拼了,大眼瞪着小眼,这时却闻到可口的香气,使她分心。
  他询问缪的名字,缪回答后,随即看到美丽的红光窜出,接着被丢进温暖的热水中。这时出现一位拥有与少年相似的白发,但发色又有点偏蓝的兔耳姊姊,帮她清洗全身。不管是温暖的洗澡水,还是兔耳姊姊清洗身体时的温柔感触,都让她非常舒服。不知不觉间,缪已经开始称呼叫做希雅的姊姊为『大姊姊』,完全信赖她。
  被大姊姊抱在膝上,大姊姊还喂她吃美味的烤肉串,缪大概一生都不会忘记那时美好的滋味吧。当缪专注地吃着烤肉串时,叫做始的少年不知不觉间也回来了。
  缪稍微提高戒心,不过始拿出可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帮她穿上。就在他用温热的风吹着缪的头发,同时不断地帮她梳理头发时,缪感到非常舒畅,先前的戒心也完全消失。
  因此,当缪听说要被送到叫保安署的地方,并在那里与两人分开,让缪非常非常悲伤。
  先前缪与母亲失散,一直忍耐着孤独与恐惧,如今在遥远的陌生环境,好不容易遇见温柔的大哥哥和大姊姊。对缪而言,她难以忍受与两人分开,再次变成孤单一人。
  因此缪全力抵抗。
  她拉扯始的头发、不断打他的脸颊、拿掉他眼睛上的黑布,威胁说:「如果想要缪还给你,就待在缪身边!」
  然而,缪虽然想和他们在一起,但大哥哥与大姊姊最后还是抛下她走了。
  缪缩着身子心想——
  果然是因为弄痛了大哥哥,才会被留下吧?因为拿走这块黑布,所以惹他生气了吧?自己被大哥哥和大姊姊讨厌了吗?
  这么一想,缪不禁悲伤得流出眼泪。如果再见到他们,她会为弄痛始的事道歉,也会把黑布还给他,下次一定要请他们和自己待在一起。
  (大哥哥……大姊姊……)
  缪在心中呢喃时,水槽忽然发出巨大声响,传来一阵冲击。「咿!」谬恐惧地惊叫,皱起眉头张望四周。她发现有个男人戴着面具、身穿燕尾服,不知在怒骂什么,频频用脚踢水槽。
  那个男人似乎是为了提升卖价,想让客人看看缪游泳的样子,缪却完全没有要动的迹象,对方便按捺不住性子,猛踢水槽。
  此举却使缪更加害怕,反而缩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她紧紧握住始的眼罩、蜷曲身子,拼命忍耐水槽的摇晃与冲击。
  这名男人是墓地的成员,同时担任地下拍卖会的司仪。他看到缪不动,担心客人怀疑她生病,导致价钱降低,便命人拿棍子过来。他大概打算用棍子直接戳缪,让她移动吧。看到客人开始鼓噪,他露出焦急的表情,忍不住咒骂:
  「真是惹人厌的小鬼,区区无能的亚人,别劳烦人类动手啊。」
  语毕,担任司仪的男人登上矮梯,准备从上方用棍子戳缪。缪看到那幅光景,紧紧闭上眼睛,准备承受冲击。
  但是,冲击没有来临,取而代之传入耳中的是……
  她想听见的那个人的声音。
  「那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人渣。」
  下个瞬间,有个人影从天花板跳下,踩在司仪的头上,接着以猛烈之势,将男人连同矮梯一起踩在地上。只听见破裂声响,鲜血飞溅,这景象正是所谓的屠杀。
  以冲击性方式登场的人影——始看也不看一眼瞬间被踩死的男人一眼,用义手击打水槽。破裂声随即响起,水槽遭到破坏,里面的水流了出来。
  「呀呜!」
  强劲的水流使缪被冲到外面,她忍不住发出悲鸣,却立刻被温暖的感触接住,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眼前就是她一直想见到的人,就是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忍不住期待盼望的人——如今他正抱着自己。缪睁大眼睛,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注视着始。
  「嗨,缪,每次见面,你都是只落汤鸡呢。」
  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缪依然注视着始,小声地问道:
  「……大哥哥?」
  「姑且不论大哥哥这个称呼,如果你是问那个被你拉头发、抓脸颊,最后还被抢走眼罩的始先生,就是我没错。」
  始苦笑着回答,缪圆滚滚的双眼顿时泛出泪水。
  然后……
  「大哥哥!!」
  她紧紧抱住始的脖子啜泣,始露出困扰的表情,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接着用毯子迅速地裹住她。
  仿佛要打扰两人重逢般,身穿黑衣的男人们包围住始和缪。观众席的顾客们或许认为始和缪不可能逃得掉吧,他们虽然鼓噪,却没有要逃走的样子。
  「喂,死小鬼,你竟敢对墓地出手,真是笨得可以了。如果你现在立刻归还那个商品,我还可以让你没有痛苦地死去。」
  受到将近二十名彪形大汉包围,缪抬起头,离开始的脖子,不安地仰望始。
  「大哥哥……」
  「没事的,有我在。等一下会有点吵,你把耳朵捣上,眼睛闭起来。」
  始靠近缪的耳边轻声说完后,拿起她的小手,贴在她的耳朵上。缪尽管不解其意,但看到始游刃有余、丝毫感觉不出焦躁与不安的态度,便点头答应。她听话地用手捣住耳朵,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始的胸前。
  「你这家伙竟敢无视我们!?」
  黑衣人见到自己完全被忽略,额上青筋暴起,愤怒地下令:「把小鬼杀了!别伤到商品!」
  就在那个瞬间,砰的一声,清脆的爆炸声响起。貌似首领的黑衣人,头部被打爆。脑袋里的内容物如搞笑般夸张地从后脑喷出,沾在部下的脸上。
  每个人都圆睁着双眼,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何事,视线追着如断线人偶倒下的黑衣人。
  始乘隙继续开枪,就在每个人还僵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正遭受何种攻击时,枪声连续响起。当他们回过神来,已经出现十一具被爆头的尸体。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魔鬼啊!」
  「会、会被杀死啊!那家伙是恶魔啊!」
  到了这个时候,黑衣人才终于明白眼前的少年非等闲之辈。黑衣人害怕得不住后退,客人们惊声尖叫,争先恐后地涌向出口。始在内心吐槽「你们这些进行人口买卖的人,哪有资格说我是魔鬼或恶魔」。他看也不看逃走的顾客一眼,视线仍停留在包围自己的黑衣人们身上。
  「你、你是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为何这样做……」
  一名黑衣人尽管头脑混乱、恐惧战栗,仍拼命地虚张声势、大声喝斥。虽然又有大约十人从室内出来支援,但看到大厅的惨状,也开始惧怕。
  始嗤笑道:
  「为什么?看就知道了吧?我是来夺回被抢走的事物,不过如此。还有就是……我要让其他人知道,敢对我的同伴出手,下场就是这样。所以,我要来个华丽的收尾啰?」
  始话一说完,立刻使用『空力』跳上大厅的天花板。不知何时,天花板已开出一条通往外面的洞穴。始跳入洞穴,从洞穴冲出地上。
  『月,我顺利救出缪了,你那边进行得如何?』
  『……嗯,避难完毕。另外,客人正不断涌出场。』
  『这样啊,那我们就来个华丽的收尾吧。』
  『嗯!』
  始借由『空力』继续窜升至上空,同时对缪说话。
  缪这时还乖乖遵守始的嘱咐,手捣着耳朵,脸埋在始胸前。始告诉缪「可以把手放下,睁开眼睛了」,缪闻言才睁开眼睛,向周围看去……「哇啊!?」发出惊讶的叫声。
  这也难怪。因为睁开眼睛一看,她身在能够将【弗连】这个大都市一览无遗的上空。地平线的彼端,鲜红的夕阳正逐渐下沉,将天空染得一片火红;地上开始亮起点点人工灯光,制造出一幅美丽的夜景。
  第一次看见这么雄伟壮丽的光景,缪惊呼连连,眼睛闪闪发光,开心地抓着始胸前的衣服。
  「大哥哥好厉害!我们在天空飞呢!」
  「其实不是在飞,只是跳到空中……算了,缪,接下来有华丽的烟火可看喔?」
  「烟火?」
  「烟火就是……爆炸。」
  「爆炸?」
  始没有多做说明,不过反正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是一样,所以他并不在意。始一只手抱着缪,使用『空力』滞留在上空,同时从『宝物库』取出一枚戒指——它是利用『感应石』做成的远距离炸弹引爆装置。其实在寻找缪的时候,始已经在适当的地点,投掷了大量炸弹。
  「开始啰,※玉~屋~」(译注:日本人看烟火时呐喊的用语,起源于江户时代的烟火制造商之名。)
  「玉~屋~?」
  始与缪拉长尾音的声音在黄昏的天空响起——下个瞬间,伴随着爆炸声响,发生一阵足以撼动全【弗连】的震动。
  作为地下拍卖会会场的美术馆被炸得粉碎,仿佛完全不把历史建筑物与美术品当一回事。冲击与烈焰如海啸般袭来,使周围与墓地相关的设施瞬间全部崩毁。
  为了防止火势延烧,事先设定好燃烧方向的火焰,猛烈地朝上空喷出,将周围的建筑染成有别于夕阳的红色。那幅光景非常梦幻,宛如在城市中央,突然有座火山爆发。
  「咦咦咦咦!?」
  「如何?缪,吃惊吗?这就是烟火喔。」
  「烟火好可怕。」
  看到爆炸的壮阔景象,缪不禁害怕得发抖,泪眼汪汪地紧抓着始。然而,为迎接与始敌对之人而举行的派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
  「大、大、大哥哥!有东西出来了!」
  「真漂亮啊。」
  「咦咦!?」
  仿佛在对缪的精神力落井下石般,稍远处的天空突然乌云笼罩,下一秒——四只『雷龙』发出咆哮现身。
  四只雷龙的尺寸虽然比单独一只时缩小许多,压迫感却丝毫不减。它们在乌云密布的天空蜿蜒盘踞,睥睨着地面,胆小的人光是看到就快吓昏了。
  月放出的四只『雷龙』迸发着雷电,在赤红的天空悠然地朝不同方向前进。
  只要是身在【弗连】的人们,恐怕都正目睹它们的威仪吧。
  四只雷龙宛如要展现威严似地,悠然翱翔于大都市的天空。下个瞬间,雷声大作,四条雷龙同时在墓地剩余的四处重要据点『落下』。
  闪电照亮城市与天空,一阵轰然巨响过后,建筑物消失无踪,地震与落雷的声音响遍【弗连】。
  各地窜起爆炸的火焰、粉尘,夕阳与火焰的映照下,【大都市弗连】被染成一片红色——那幅光景有如恶梦。
  附带一提,为了不危及无关的一般民众,始有特别注意防范。他让无人侦察机欧尔尼斯在相关设施及其附近飞行,仔细确认过没有与墓地无关的人在场,所以被炸死或烧死的就只有墓地的成员。
  其中或许也有人对自己的作为怀有罪恶感,或良心未泯……但就始而言,既然是隶属于敌对组织的人,他才不管个别的人格如何。
  『始先生!小缪没事吧!?』
  『喂,希雅,等一下,好快,你身体到底是怎样的构造啊!』
  当始正和缪一起欣赏逐渐减弱的火势与浓烟时,希雅传来心电感应。由于始没有告知希雅详细的计划,她看到爆炸和『雷龙』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连络始。
  『对,她没事。那些家伙的据点大致都摧毁了……想到伊尔瓦分部长将要处理的事务,他大概正发出哀嚎吧,我们就在他那里集合。』
  『呜呜~小缪没事真的太好了~在分部长那里集合是吧?了解,我立刻过去,始先生要快点让我见到小缪喔?』
  『好,我知道啦,我们就在那个地方碰头。』
  『是。』
  见到始突然凝视远方、不发一语,缪看着他,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始告诉缪「很快就可以见到大姊姊」,缪立刻开心地露出笑容叫了声「大姊姊」。
  当始降落地面,月已经把被囚禁的孩子们交给保安员,走了过来。月盯着被始抱住的缪,缪视线游移,不知所措地抬头望着始,眼神像在问「这个人是谁?」。
  「缪,她的名字叫月,是我的恋人。」
  「嗯?恋人?……希雅姊姊呢?」
  「希雅是同伴。」
  「不是恋人吗?」
  「不是。」
  「……表面上这么说,其实是吧?」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我的恋人就是月。」
  「哼~」
  始把月介绍给缪,缪却对月露出不满的表情。月仍然注视着缪,缪也像是在打量般盯着月。
  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儿,这个均衡却突然被打破,月缓缓地走上前。
  缪顿时心怀戒备,但月无视缪的戒心,将缪从始的手上夺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缪发出「唔~」的呻吟,手脚不停挣扎,月丝毫不肯放开她,开口说:
  「……犯规,太可爱了。」
  看来月相当喜欢缪。缪好不容易才抬起头,得以顺利呼吸,在极近距离与月四目相交。
  「……缪,我是月,你一个人撑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非常了不起。」
  月露出温柔的眼神,抱着缪,抚摸她的头。
  感受到月温柔的动作和温暖的气氛,缪自然而然地放松心情,泪水夺眶而出,嚎啕大哭。缪和始重逢时,因为依然处于紧绷的状况,所以没办法好好哭一场。这个瞬间,她紧张的心情完全松懈下来,先前的辛酸也随着泪水全部流出。
  始露出苦笑,心想不愧是月。等待缪收起泪水后,他们才前往拜访冒险者公会的分部长。

  「十五栋建筑倒塌,三十二栋半毁,九栋全毁,确认已死亡的墓地组员是三十八名,四十四名精神失常,二十八名重伤,一百一十九名下落不明……你们有什么话要辩解吗?」
  「他们惹火了我,所以我是有计划地进行报复。既不反省,也不后悔。」
  「唉~~~~~~」
  冒险者公会的会客室内,伊尔瓦一手拿着报告书,冷眼瞪视始。始却让缪坐在腿上,两人大口吃着送上桌的点心,丝毫没有反省的样子。看到始的态度,伊尔瓦只感到全身无力。
  「……听说梅亚修塔特的水槽和墙壁遭到破坏,里曼飞上天空逃走了……这件事该不会跟你们有关吧?」
  「……缪,这个点心也很好吃喔,你尝尝看。」
  「啊~」
  始假装不明白伊尔瓦的意思,神色自若地喂缪吃点心,但伊尔瓦看到坐在旁边的希雅,眼神瞬间游移了一下,他再次深深地叹口气,一只手自然地轻抚胃部。一旁的秘书长德特露出同情的眼神,若无其事地递出胃药。
  「算了,虽然你们不免有点做过头,不过一直以来,我们对于地下组织也很头痛,所以这次的事老实说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他们总是不留下明确的证据,就算抓到违法的现场,他们也会断尾求生。想要将他们连根拔除,原本只是痴人说梦……但这样一来,黑社会的势力均衡就大大改变……跟保安局合作的冒险者公会也会遇到许多麻烦事呢。」
  「那些事本来就是弗连的行政机关该负责处理吧,这次只不过是对方碰巧动到我身边的人,我才会反击……」
  「只是『反击』就在半天内,消灭了弗连最大的地下组织吗?这真的不是开玩笑啊。」
  伊尔瓦露出苦笑,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加上看到始他们的状态板时也老了十岁,已经算是老爷爷了。即使是始也觉得他有点可怜,于是向伊尔瓦提出一个方案:
  「之所以做出那么大的动作,就是为了兼具杀鸡儆猴的效果,目的是要让那些犯罪集团不敢再对我们出手。分部长也可以搬出我们的名字喔?或者,你只要说我们是分部长专属的『金』等冒险者,应该就会有一定的吓阻效果吧。」
  「哎呀,可以吗?帮了我一个大忙呢,可是……你不是很讨厌被人利用吗?」
  听到始的话,伊尔瓦露出意外的表情,眼神却明显在说「咦?真的可以吗?我求之不得」。始面露苦笑,耸了耸肩。
  「因为我们已经在一条船上了,我们以后也需要你帮忙,所以名字借你用也没关系。如果是分部长,也能够拿捏好分寸吧。我们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引起黑社会的抗争,或是波及到一般民众。」
  「……嗯,始先生,你好像有点改变了呢。初次见面时,你看起来像是不管他人死活的类型,在乌尔镇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对我而言,走一趟乌尔镇也不全然是坏事啦。」
  不愧是大都市的公会分部长,对人观察入微,他似乎也察觉到始有微妙的改变。由于伊尔瓦很欢迎他有这种改变,便欣然接受始的提案。
  附带一提,后来有数个地下组织企图在墓地被溃败后,趁机扩张势力;不过伊尔瓦有效使用始他们的名字威吓对方,因此没有发生多大的混乱。
  因这次事件的影响,始增加许多称号,诸如『弗连分部长的最终兵器』、『白发眼罩的爆炎使者』、『女童杀手』等等……不过始才没有放在心上,说没有就是没有。
  关于始等人大闹弗连面临的处分,幸亏伊尔瓦多方奔走,加上负责维护治安的保安局也认为此举为正当防卫,十分意外地没有追究责任,所以并无遭到刁难。看来对保安局来说,引爆保安署,夺走暂时安置的孩童,令他们相当震怒。
  另外,地下组织平时就不断从事违法行为,完全不把保安局放在眼里,保安局似乎也看不过去。年纪大概超过六十岁的保安局长前来拜访时,对始他们露出非常具有男子气概的笑容,临走前还竖起大拇指。或许是错觉,局长回去时,脚步轻快得像在「啦啦啦~♪」地哼歌,看得出他的心情有多么愉快。
  「再来是关于缪小妹妹的处置……」
  伊尔瓦望向缪,只见缪双手拿着饼干,吃相就像只小松鼠。
  其视线让缪的身子一震,大概是担心又会被迫与始他们分开吧,缪不安地仰望着始、月和希雅。视线之所以没有看向缇奥……是因为年长者有责任不让小孩看见有害身心的事物。
  「有两个方法,可以经由正规手续送她回爱尼森,或是以委托的方式交由你们带回……要选哪一种方法?」
  始侧着头感到疑惑,被诱拐的海人族之子可以不交给公家机关吗?根据伊尔瓦的解释,这是因为始等人是『金』等冒险者,以及这次大闹的原因是为了保护缪,才会判断交给他们也没问题。
  伊尔瓦在这件事上展现了三头六臂般的活跃表现……不过他并不会特别夸耀自己的功绩,由此看来,有伊尔瓦作为后盾真是万幸。
  「始先生……我绝对会保护这孩子,拜托你……我们带着她一起走吧。」
  希雅对始低头恳求,看来她无论如何都想送缪回家。月和缇奥不发一语地注视始,交给他决定。
  「大哥哥……缪不可以一起走吗?」
  缪坐在始的腿上,楚楚可怜地抬头仰望始,那模样实在太犯规。然而,在决定要夺回缪时,始就已经考虑过只要缪本人愿意,带她一起走并无不可,他心中已有结论。
  「我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带缪同行,才会出手相救,既然缪对我们萌生这么深的感情,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再抛下她。」
  「始先生!」
  「大哥哥!」
  希雅和缪欢喜得笑容满面。虽然前往【海上都市爱尼森】前,必须先攻略【古卢恩大火山】的大迷宫,但始心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内心已做好觉悟,因此准许缪同行。
  「不过缪啊,可以把大哥哥这个称呼改掉吗?叫我始就好,那个称呼会让我听了全身发痒啊。」
  看到缪开心地抱住自己,始有些难为情地提出要求。正因为始以前(?)是个阿宅,对『大哥哥』这个称呼感触良多。
  对于始的要求,缪歪着头想了一下,好像想通什么似地点头答应……改为喊出一个出乎在场众人意料的称呼。
  「那……爸爸。」
  「…………什、什么?不好意思,缪,我没听清楚,拜托你再说一遍。」
  「爸爸。」
  「在、在海人族的言语中,那是代表『大哥哥』或『始』的意思吗?」
  「不是,爸爸就是爸爸。」
  「好,稍微等我一下。」
  始用手揉着自己眼窝时,希雅畏畏缩缩地问缪为何叫始『爸爸』,缪则回答:
  「因为缪没有爸爸……爸爸在缪出生前就上天堂了。我的朋友都有爸爸,缪却没有……所以大哥哥就是爸爸。」
  「大概懂了,不过我真想吐槽『那个所以是怎样』。缪,拜托你不要叫我爸爸,我才十七岁喔?」
  「不要,缪要叫爸爸!」
  「我明白了,那你叫我大哥哥好了!我让你叫我大哥哥就是了,别叫我爸爸啦!」
  「不要——!!爸爸是缪的爸爸!」
  之后,始想尽各种方法,尝试让缪收回『爸爸』这个称呼,但缪似乎认为爸爸比大哥哥更适合,因此固执得让人意外。最后,始还是无法让她收回那个称呼。
  到了这个地步,始只能在把缪送回【爱尼森】后,请缪的母亲说服她了。始带着自从离开深渊后最受伤的表情,放弃说服缪。
  结束与伊尔瓦的谈话,回到旅店后,为了决定让缪叫谁『妈妈』,发生了一场纷争;总之,为了不对缪造成不良影响,始把缇奥绑起来丢在地上,这当然让她很兴奋……
  结果,『妈妈』似乎只有真正的妈妈能当,对于月、希雅与缇奥,缪都固定称呼她们『姊姊』。
  当天晚上,因为无法让缪称呼自己为『妈妈』,月便说:
  「……始,我想要生个孩子。」
  听到月提出这样的要求,始冷汗直流。看来月被叫『妈妈』的日子,或许也不远了吧。
  附带一提,希雅也提出同样的要求,但始全力忽视。希雅对此感到非常不满,一旁的废龙也跟着开口:
  「主人,妾身已做好觉悟,随时都可以生孩——」
  「你的存在已经是个玩笑,不必再开玩笑了。」
  「只对妾身这么毒辣!?」
  既然愿望被一口回绝,不用说也知道,缇奥当然拍打着地板,在地上痛苦挣扎。
  隔天,在伊尔瓦、保安局的人们,以及库德塔伯爵家的送行下,缪稳稳地坐在始的肩膀上。始扛着女童,为了不让她落下,扶着她的脚,缪则是紧紧抱着始的头,两人的模样倒也相当像是对父女。
  这天,深渊的怪物确实成为爸爸了。
  接下来,带着孩子的怪物即将开始旅程!



  第二章 无声接近的暗影

  只有淡绿色光芒照明、光线昏暗的地下迷宫里,激烈的刀剑相击与爆炸声响起,其程度之激烈甚至可用惨烈形容。即使位在远处,看不见造成声音的人们,却仍感受得到迷宫的墙壁在震动。
  银色的剑光在虚空中划出无数美丽的曲线,炎弹和炎枪、风刀和水柱交错纵横。强壮的肉体彼此碰撞产生的冲击声、对同伴的怒吼、气势十足的呐喊,这些声音使原本寂静的空间化为战场。
  「劈开万象的光,狂暴的断绝之风,宛如百花飞散般卷起漩涡,化为撕裂敌人的光之风暴——『天翔裂破』!」
  天职『勇者』的天之河光辉,借由挥动手臂与翻转手腕,加快圣剑的挥击速度,以自己为中心,向四周放出无数光刃。
  体长约五十公分的十只蝙蝠型魔物正要袭来,却在一瞬间被斩成碎片,还来不及发动攻击就已血肉飞散、坠落地面。
  「前锋!倒数十秒!」
  「「「「「了解!」」」」」
  直径三十公尺的圆形房间里,充满无数蠢动的魔物,有下颚坚硬的蚁型魔物、飞在空中的蝙蝠型魔物,以及扭动无数触手的海葵型魔物。房内有八个横向洞穴,魔物从洞里不断涌出。
  这里是【奥尔库司大迷宫】的第八十九层。前锋除了『勇者』光辉外,还有光辉的儿时玩伴『拳士』坂上龙太郎、『剑士』八重樫雫,以及『重斗士』永山重吾、『轻战士』桧山大介、『枪术士』近藤礼一。另外,『暗杀者』远藤浩介则是在某处担任游击手。
  他们以自身锻炼的武技,设法打倒或挡开想要袭击后卫的魔物;后卫则是告知倒数时间,准备同时发出魔法,发动总攻击。
  属于飞行魔物的蝙蝠非常难缠,它们找到前锋的空隙,向后卫疾冲而去,然而可靠的『结界师』化作城墙,阻挡了它们的突击。
  「刹那之岚,无形之盾,卷起暴风阻挡一切吧——『爆岚壁』!」
  天职为『结界师』的谷口钤发动攻击性防御魔法。
  后卫们在咏唱咒文,她则是站在后卫的一步之前,伸出双手,手掌前方产生微风。由于外观上没有变化,蝙蝠型魔物们也不理会钤的存在,顺从本能的警告,袭击准备发动大规模攻击魔法的后卫组。
  然而,蝙蝠魔物在即将到达后卫组所在处时,一堵宛如空气墙般的东西阻挡在前,空气墙受到魔物的撞击产生扭曲。虽然数十只蝙蝠魔物陆续冲撞,空气墙却只是弯曲凹陷,不让任何一只魔物通过。
  当蝙蝠魔物全部撞上空气墙的瞬间,空气墙仿佛弯度到达极限,随着猛烈的冲击发生爆炸。
  爆炸产生的冲击十分惊人,有些个体只是受到冲击,肉体就已经粉碎;有的则是一口气被炸得撞在迷宫墙上,发出凄惨的声音,粉身碎骨而亡。
  「哼哼!我才不会轻易让你们过去!」
  身为班上开心果的钤,在激烈战斗声的缝隙间,得意洋洋地说道。同时前锋组一齐发动大招,他们的攻击与其说要打倒敌人,不如说是为了造成冲击,阻止敌人前进,得以拉开距离。
  「后退!」
  光辉一声令下,前锋组一口气拉开与魔物的距离。
  下个瞬间,六名后卫的攻击魔法,在完美的时机同时发动。
  巨大火球击中目标,迅即引起大爆炸。伴随真空刃的龙卷风,将周围的魔物卷起切碎,席卷整个战场。脚下则有石长枪猛烈射出,从下方刺穿魔物时,冰柱也如豪雨般自上方落下,在魔物的肉体上凿出窟窿。
  仿佛大自然发动反扑,在这个惨烈的空间中,生物不可能存活下来。攻击时间仅维持数十秒,但这短短的时间里,超越九成的魔物不是毙命,就是重伤垂危。
  「好,成功了!一口气把剩下的全部收拾掉!」
  听到光辉的号令,前锋组再度冲上前。趁魔物受到魔法的总攻击、尚未从打击中恢复前,确实地各别击破,不到五分钟就歼灭所有的魔物。
  战斗结束,光辉一行人不敢大意,开始搜查周围的敌人,并互相称赞彼此的奋斗。
  「呼—下一层就是九十层了啊……我们已经强到可以轻松打倒这层的魔物,迷宫实战训练也快要接近尾声了吧。」
  「即使如此,也不可以松懈,前方不知道会有什么魔物和陷阱呢。」
  「雫也太爱担心了吧?我们来到过去无人到达的阶层,还能游刀有余地战斗喔?不管来的是怎样的敌人,我们都可以打倒,即使是魔人也一样。」
  光辉充满感慨地自言自语,却被雫出言提醒。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龙太郎则是豪爽地反驳,接着与光辉互碰拳头,得意地相视而笑。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雫叹了口气,搓揉眉心的皱纹。至今她一直设法掩护失控的两人,辛苦人的形象已经定型。由于担心会不会长皱纹,最近她照镜子的机会也微妙地增加。即使如此,她仍不只照顾光辉他们,甚至也为了掩护周围的人行动,由此可见她真的是个滥好人。
  「桧山同学、近藤同学,我想这样应该就痊愈了……你们感觉如何?」
  当周围的人正在谈论刚才的战斗时,一旁的香织克尽自己的本分——作为一名『治愈师』,治疗在先前战斗中受伤的同伴。
  基本上,参加实战训练兼攻略迷宫的十五人中,还有一位女生的天职也是『治愈师』,现在她们两人正分头治疗同伴。
  「……啊啊,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白崎。」
  「是、是啊,我没事了,谢谢。」
  桧山接受香织治疗,愣愣地看着香织近在眼前的脸,回答也心不在焉,很明显是看得入迷了。近藤结结巴巴地道谢,连耳根都红了。由于是前锋职业,桧山他们应该很常接受香织的治疗……但他们至今仍无法保持平常心面对香织。
  近藤的态度在某种意义上跟青春期的孩子差不多,甚至可说看了会让人不禁莞尔。然而……桧山看着香织的眼神很不寻常,在他的眼眸深处,沉淀着黑暗污浊的感情,那种感情与日俱增……但除了近藤外,包括与他感情要好的中野信治和斋藤良树在内,几乎没有人发觉。
  对于两人的道谢,香织则微笑回答「不客气」,接着迅速起身离开。
  往周围一看,另一名『治愈师』——辻绫子就在不远处。总是用发夹夹起头发,露出光亮额头的她,正好帮永山治疗完毕。永山经常用他巨大的身躯当同伴的挡箭牌,为他治疗似乎相当辛苦,只见辻绫子呼出一口气,擦拭额上的汗水。
  后卫『土术师』野村健太郎和『辅助术师』的吉野真央似乎也没有受伤,看来永山队伍全员平安……
  这时有人拉了拉辻的袖子,就是论存在感薄弱不输任何人的远藤。只见他泪眼汪汪地露出手臂上的小小伤口,那个伤口一定与外观相反,非常疼痛吧;他绝不是因为一直等待轮到自己,辻却没有发现,以为全员都治疗完毕才哭的。辻露出「糟糕了!?」的表情,也一定不是因为她忘记远藤的关系。
  看到永山队感情那么要好(?),香织不禁露出微笑。她确认没有人需要治疗后,暗自小小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带着忧愁,注视通往迷宫深处的通道。
  「……」
  看到香织的表情,雫非常能体会挚友的心情。香织的内心正充满不安,明明再十层就到达迷宫的最下层(一般见解),却一直没有发现始的丝毫踪迹。
  虽然这表示还有希望,却也代表更强烈的绝望。即使香织下定决心,在亲眼确认前,绝不相信始已经死亡;可是每下一层楼,什么线索也没发现时,涌现心头的负面思考,却不是那么容易能释怀。更何况始坠落深渊已过了四个月,就算香织的决心再怎么坚定,这么长的时间也足以令她怀抱的决心,开始受到负面思考的侵蚀。
  香织紧紧抱着自身的神器——白杖,宛如寻求支柱一般。看到香织那个模样,雫忍不住想要和她说话。
  但在雫采取行动前,身材娇小的开心果毫不顾虑香织不安的背影,奔驰过去,跳起来从香织背后抱住她。
  「小香香~!!别管臭男生了,来治愈铃吧~!仔仔细细地帮铃治愈吧~」
  「呀哇~小铃!你在摸哪里?更何况小铃你没有受伤吧!」
  「有受伤!铃的玻璃心受伤了!所以安慰铃!快点安慰铃!具体来说,就用你的乳房!」
  「乳、乳房……不、不行啦!啊,别摸!不要!小雫,救我!」
  「呼呼,是这里吗?这里舒服吗?小姑娘的身体相当敏感哇噗!?」
  「……唉,你别太过分。铃,你害男生们都站不起来了……」
  铃变成普通色老头,露出上不了台面的表情,色眯眯地抚摸香织的胸部,却被雫当头一记手刀击沉。顺道一提,看到铃和香织百合般的互动景象,一部分的男生也被击沉了。
  铃头上肿了个包,身子发出阵阵痉挛,中村惠里露出苦笑,一如往常地照顾铃。
  「呜呜~谢谢你,小雫,真是羞死人了……」
  「乖~乖~已经没事了,变态已经被我收拾掉了。」
  香织泪眼汪汪地攀在雫身上,雫则是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这是最近常见的光景。
  
  雫温柔轻抚着香织滑顺的秀发,偷偷窥视她的神情。
  香织注视着受到惠里照顾的铃,虽然神情中仍带着困惑,表情却也显得有些愉快,脸上已经没有像刚才那样充满忧愁,看来她的心情暂时得到纡缓。雫在内心佩服钤,某种意义上而言,铃不愧是班上的开心果(色老头版本)。
  「还剩十层……我们加油吧,香织。」
  雫将手放在香织肩上,稍微用力按着她的肩,以真挚的眼神注视香织。此举是在激励挚友,希望她不要气馁;香织看到雫这个样子,自觉刚才的自己有点太过软弱,便用双手拍了一下脸颊,以坚定的眼神开口回应雫:
  「嗯,谢谢你,小雫。」
  香织重新体会到——雫的关怀是多么大的支持,她的眼神转为柔和,露出温柔的表情对雫表达感谢。雫眼角带笑,静静地点头回应。
  ……在旁人看来,她们的背景已经开满百合花,本人却没有察觉。光辉等人的目光游移,似乎感到很尴尬,但雫和香织没有察觉,因为她们活在两人世界里。
  「如果是现在……我能够守护他了吗?」
  「是啊,一定可以吧,我们已经和那时不同,等级也超越梅尔德团长他们……不过,呵呵,说不定他变得比我们更强了喔?那时也是他救了我们的。」
  「呵呵,小雫真是的……」
  香织相信始还活着,她看轻自己,不禁呢喃「这次我可以保护他吗?」,雫开玩笑似地回答这样的香织。其实,真的被雫猜中了,虽然之后始在各种意义上都大大出乎她们的想像……但她们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知道这件事。
  另外,梅尔德团长率领的王国骑士,在实力上已经跟不上光辉等人,如今他们负责守护从七十层通往三十层的转移阵。光辉等人靠着自己的实力,来到将近完成攻略迷宫的门口,他们的实力在托达斯里,也早已到达可说是最高位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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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之河光辉 17岁 男 等级:72
  天职:勇者
  力量:880
  体力:800
  抗性:880
  敏捷:880
  魔力:880
  抗魔:880
  技能:全属性适性【+光属性效果上升】【+发动速度上升】·全属性抗性【+光属性效果上升】·物理抗性【+治愈力上升】【+冲击缓和】·复合魔法·剑术·刚力·缩地·预判·高速魔力回复·气息感知,魔力感知·极限突破·言语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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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坂上龙太郎 17岁 男 等级:72
  天职:拳士
  力量:820
  体力:820
  抗性:680
  敏捷:550
  魔力:280
  抗魔:280
  技能:格斗术【+身体强化】【+部分强化】【+集中强化】【+浸透破坏】·缩地·物理抗性【+金刚】·全属性抗性·言语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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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重樫雫 17岁 女 等级:72
  天职:剑士
  力量:450
  体力:560
  抗性:320
  敏捷:1110
  魔力:380
  抗魔:380
  技能:剑术【+斩击速度上升】【+拔刀速度上升】·缩地【+重缩地】【+震脚】【+无拍子】,预判·气息感知·隐形【+幻击】·言语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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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崎香织 17岁 女 等级:72
  天职:治愈师
  力量:280
  体力:460
  抗性:360
  敏捷:380
  魔力:1380
  抗魔:11380
  技能:回复魔法【+效果上升】【+回复速度上升】【+想像补强大上升】【+识破浸透】【+范围效果上升】【+远距回复效果上升】【+状态异常回复效果上升】【+魔力消费减少】【+魔力效率上升】【+连续发动】【+复数同时发动】【+延迟发动】【+附加发动】·光属性适性【+发动速度上升】【+效果上升】【+持续时间上升】【+连续发动】【+复数同时发动】【+延迟发动】·高速魔力回复【+冥想】·言语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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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香织的回复魔法与光属性魔法已经到达极限,特别是回复魔法根本封顶。如果只看原本的技能数,香织在四人之中最少,但现在总数甚至超越身为勇者的光辉。
  香织不惜牺牲睡眠时间,日以继夜不断苦练,才有这样的成果。这一切全是为了不再违反约定,为了香织相信还活着、绝对要守护的意中人。
  「我想我们该出发了……可以吗?」
  光辉战战兢兢地对仍然注视着彼此的香织和雫这么说。自从在香织的房间,目击香织和雫抱在一起后,光辉有时会出现奇怪的举动。看到光辉的态度,香织圆睁着双眼感到讶异,雫则是正确地看穿光辉的心思,冷冷地看着他。雫的眼神就像在说「你这个笨蛋,到底要误会到什么时候?」
  光辉装作没看见雫的眼神,对成员们发出号令。他们已经探索完八十九层的九成区域,最后剩下的地方,就是现在走的这条路线。
  出发后过了十分钟左右,一行人顺利发现一座楼梯。他们确认着是否有陷阱,慎重地走下昏暗的螺旋阶梯。当体感距离大概已往下降十公尺时,光辉等人终于到达第九十层。
  基本上,这一层是整数层,光辉一行人心想应该会有事发生,因此格外戒备。但就外观构造看来,这一层与先前探索的八十几层没什么不同,于是他们立刻制作地图,同时开始探索。就算迷宫的构造本身不变,出现的魔物也会变得更强,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探索进行得很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问题……虽说顺利,但众人脸上陆续露出疑惑的表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他们探索至深处,来到一间大厅时,心中疑惑终于达到顶点。光辉表情充满困惑,提出这个疑问;其他的成员也露出同样的表情,听到光辉的话,他们也停下脚步。
  「……为什么探索了这么久,却连一只魔物都没遇见。」
  除了细微的岔路外,这层楼将近一半都已探索完毕。
  先前的楼层因为会遭遇强大魔物袭击,无法轻易前进,通常每探索一个层楼,平均都要花上两天。
  然而,自从光辉他们来到九十层楼,进行探索后,仅仅三小时就已经探索完一半。进度之所以这么快,原因很简单——他们至今尚未遇见任何魔物。
  起初他们还怀疑,魔物有可能是躲在暗处,暗中观察众人的行动。可是即使运用感知类的技能和魔法,仍然找不到任何魔物踪影,甚至没有魔物的气息。这个状况实在很奇怪,明显不寻常。
  「……该怎么说呢,情况很诡异啊,难道这层楼原本就没有魔物吗?」
  正如同龙太郎提出的这个疑问,其他同伴也纷纷讨论各种可能性,但当然不会有答案,只会持续加深困惑之情。
  「……光辉,要不要先回去一趟?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团长他们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雫提高警戒如此建议。
  对于雫的提议,光辉显得犹豫不决,他也隐约察觉到不好的预感。为了慎重起见,确实应该先折返比较好。
  然而,即使遭遇巨大障碍,他们也必须突破阻碍前进。只是因为不明来由的不安就撤退,光辉心中还是存在些微抵抗。另外,八十九层对他们而言已游刃有余,所以光辉认为不管遭遇任何情况,他们应该都可应付。
  当光辉正在犹豫时,原本一直仔细查采四周的远藤,忽然紧张地叫道:
  「这是……血……对吧?」
  远藤用手指触碰地面,沾了一些给众人看。听到他那样一说,其他人也开始仔细观察地面和墙壁,随即——
  「因为光线昏暗,颜色又与墙壁同化,所以不容易察觉,不过……到处都有血迹。」
  「喂喂……这血迹……数量很多啊……」
  永山表情严肃,加强戒备;野村则是神情僵硬地环视四周。
  其他同伴现在才发觉这景象,看到周围的大量血迹,众人脸色苍白。
  「天之河,还是听从八重樫同学的提议吧,这是魔物的血,而且血迹还很新。」
  远藤闻了闻沾在手指上的鲜血,做了一番分析。他以不同于平日的强烈口吻力劝光辉,光辉沉吟一阵,稍稍提出反对意见:
  「有这么大量的血,代表这一带的魔物全被杀了。既然能够杀死那么多魔物,表示这里一定存在非常强大的魔物……不管它有多强,我们也必须打倒它才能前进吧?」
  听到光辉的说法,永山摇头否定。永山和龙太郎是班上的两大巨汉,不过他和龙太郎不同,个性非常深思熟虑;另外,因为他和远藤是交情很久的好友,因此非常信任远藤。
  「天之河,你仔细听好,魔物不可能只出现在这个房间,应该也会现身在我们先前经过的通道和房间。而我们却到了这个房间才首次发现痕迹,这就表示……」
  「……有人袭击魔物,并清除了痕迹?」
  雫接在后头说道,永山点头附和。听到他们的说法,光辉猛然醒悟,和永山一样露出严肃表情,将警戒的程度提升至最高等级。
  「虽然可能会有那么聪明的魔物,但是……判断对方是人类比较合理吧。而且,只有这个房间有痕迹,代表对方不是来不及湮灭痕迹,就是——」
  ——代表这里就是终点。
  接在光辉的话之后,大厅内突然响起一个不曾听过的女性声音,是有着男性口吻的沙哑嗓音。众人大吃一惊,瞬间进入备战状态,望向声音的方向。
  响亮的脚步声响起,一位拥有火红发色的妙龄女子,从宽广空间内的黑暗中现身。女子的耳朵微尖,肤色浅黑。
  光辉等人惊愕地睁大眼睛,因为女人拥有他们熟知的特征。虽然没有实际见过这支物种,不过伊什塔尔等人替光辉他们上课时,曾经多次提到女人拥有的种族特征。那个种族被圣教教会视为神敌,同时是人类的宿敌。没错,就是……
  「……魔人。」
  听到不知是谁说出的词语,女魔人微微露出冷笑。
  出现在光辉等人眼前的女魔人,嘴角带着讪笑,像是在观察似地,看着惊讶得睁大双眼的光辉等人。
  她眼睛的颜色与头发相同,火红得像在燃烧,身上服装宛如摩托车骑士服,全身漆黑,没有任何光泽。由于衣服紧贴身体,即使在昏暗的迷宫中,仍能清楚看见她性感的身体曲线。
  在她魅惑的气质衬托下,明知不是那种场合,近藤、中野和斋藤依然无法克制地涨红双颊。
  「那位像傻子一样,穿着闪亮亮铠甲的人,你就是勇者吧?」
  「傻、傻子……少、少啰嗦!魔人没资格说我是傻子!为什么魔人会在这种地方!」
  听到对方的说词太过侮辱,光辉心中一怒,靠着怒气从惊愕中回过神,质疑女魔人的目的。
  但女魔人好似感到厌烦,无视光辉的质问,摇了摇头,像是受不了他的愚蠢。
  「真是直率啊,这就是我们要招募的勇者?这种人真的有用吗?算了,既然是命令,也没办法。」
  然后,对方似乎显得非常不愿意,却说出令人意外的话语:
  「那边无谓地闪闪发亮的人,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呢?」
  「什、什么?加入……你是什么意思!」
  「你的脑筋真迟钝呢,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我在招募勇者小弟,问你要不要加入魔人这边,可以享受很多优待喔。」
  对于光辉等人来说,这句话完全出乎预料,他们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其他成员听懂女魔人的话后,目光自然集中在光辉身上,光辉则是重新绷紧神情,瞪视那个女魔人回答:
  「我拒绝!竟然要我背叛人类、同伴,以及王国的人们,那种话亏你说得出口!你们魔人果然是邪恶的存在!你似乎是特地来招募我,但一个人来就显出你的愚蠢。寡不敌众,快投降吧!」
  光辉的怒吼响彻四周,语气中没有丝毫动摇。
  虽然被果断拒绝,女魔人却只是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观察光辉,似乎毫不在意光辉的话。非但如此,她甚至提出更优渥的条件:
  「上司有交代我,你的同伴也可以一起过来喔?这样也不答应吗?」
  「我的答案仍旧相同,不管你说几次,我都不打算背叛人类!」
  光辉依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仿佛对这样的招兵买马感到不快,发动圣剑,让圣剑缠附光芒。此举表示——不用再多说废话,不投降的话,就用实力让她屈服。
  对光辉行动表现焦虑的不是女魔人,反而是永山和雫。
  两人在内心咂舌,比起注意女魔人,他们对周围全神戒备。永山将手放在背后,不着痕迹地下达指示,原本就在戒备的远藤听从指挥,无声无息地消失踪影。
  永山和雫原本打算不惜说谎迎合女魔人,也要先换个地点再说。但他们还来不及把想法告知光辉,光辉就已经回答对方,两人逼不得已只好准备提防突发状况。
  一般想来,即使魔人在魔法领域再怎么优越,也无法单靠一人之力来到这种地方;更别提要毫发无伤地歼灭这一层魔物,还不留下任何痕迹,更加不可能。如果魔人真的有那么强,打从一开始人类应该会毫无抵抗之力地惨遭蹂躏。
  再加上,面对有能力到达这个阶层的十五名人类,女魔人却没有任何焦虑之色。如果将湮灭战斗痕迹之事也一并考虑,正如他们最初的忧虑,女魔人应该早就在此埋伏。若是如此,她掌握了地利——这种想法比较妥当。
  ——我们现在不是在大迷宫里,而是在敌人的势力范围!
  雫他们的危机感很快就被证明是正确的。
  「……是吗,那就不需要你了。话先说在前头,我们并非一定要招募你,上头的命令是说『如果可能』就拉拢。我可以视情况消灭勇者,所以你不要天真地以为自己不会被杀。路特斯、哈贝尔、恩基,用餐时间到了。」
  女魔人呼唤三个名字后,一道破碎声响起,雫与永山同时发出苦闷的哀嚎,被打飞出去。
  「唔!?」
  「咕啊!?」
  打飞两人的东西不知是何物。只听见女魔人的号令一出,光辉等人左右的空间突然产生晃动,『某个东西』以比『缩地』更快的速度接近,袭向把注意力放在光辉与女魔人谈话的后卫组。
  只有从最初就布下最大警戒网的雫与永山,勉强察觉这次的奇袭。
  雫立刻拔刀,用剑和剑鞘架成十字,对晃动的空间进行防御,并抓准冲击的瞬间,向后跳跃,借此减弱敌人攻击的威力。然而,对手的攻击力远超出雫的想像,雫的防御遭到攻破,腹部被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重重摔在地面上,肺里的空气被强制挤出。
  永山拥有『身体强化』这项能提升肉体强度的技能,并习有能以魔力制造强化外装的『金刚』。若同时启动这两种技能,将会得到远比钢铁之盾更强的防御力;再配合他本身的巨大身躯,想要突破这个人体要塞,可说是难如登天。
  不过,即便是永山也被『某个东西』的攻击攻破防御,双臂留下深深的伤口,鲜血飞溅,整个人飞了出去。他撞上后方的斋藤等人,勉强逃过冲撞地面造成的追加伤害。
  那道有如玻璃破裂的声响,是钤顺从本能的危机感,瞬间张设起障壁被打破的声音。
  位置在队伍后方。铃并非感觉到那里有『东西』,而是从雫与永山的位置,判断应该在后方展开障壁。这个判断或许是出于本能,也可能出于她的经验。
  就结果而言,此行动十分正确。如果没有钤的障壁,第三个晃动的空间就会毫不留情地撕裂辻和吉野他们了吧。
  但是,成功守住同伴的代价,就是完全承受障壁破碎的冲击,钤也被轰至后方。
  幸亏钤的运气很好,后方的惠里成功接住她,因此没有大碍,但铃的身体因冲击而麻痹,身子一时之间不听使唤。
  第三个晃动空间紧接着展开追击,雫、永山和钤才刚被弹飞受伤,三人固然不用说,对于突然的袭击,后卫组根本还反应不过来,毫无抵抗之力!
  在同伴就要丧命的瞬间——
  「以护光照亮一切!——『回天』『周天』『天绝』!」
  香织借由接近无咏唱的咏唱省略,发动三种光属性魔法。
  一种是光属性中级回复魔法『回天』,能够同时治愈分散各处的多数对象。被撕裂击飞,撞击地面的雫与永山,立刻得到治愈。
  两人痛苦呻吟,挣扎着想要爬起,白堇光芒洒落他们身上,伤口立刻以非比寻常的速度开始愈合。
  有三个空间晃动,它们是看不见形体的存在,只要稍一分神就会错失踪影。与落在雫他们身上相同的白堇光芒,紧接着也洒落在那三个存在上。只见光芒扩散开来,在空间中浮现光之轮廓。
  光属性中级回复魔法『周天』,回复量虽少,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动施加回复魔法;这个魔法的特征就是在发动的期间,对象的身上会缠附一层魔力光。香织利用这个特征,将回复量设为最小,借此魔法间接使看不见的敌人现形。
  白堇光晕勾勒出一个奇形怪状的魔物,头部像狮子,手脚有龙一般的利爪,尾巴类似蛇,背上则长着老鹰的翅膀。如果要命名,大概就是喀迈拉吧。它恐怕拥有类似迷彩功能的特有魔法。不只形体,连气息也能消除,是相当难以对付的能力。不过那个特有魔法也有缺点——行动中似乎无法完全发挥效果,所以会产生空间摇晃的现象,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毕竟在班上同学中,雫与永山拥有一等一的近距离战斗能力,连他们也因它的一击就丧失行动能力。若喀迈拉能完全隐形,实在不是光辉等人可以抗衡的敌手。与先前楼层的魔物相比,喀迈拉的等级明显远在这个楼层的魔物之上。
  「「「吼啊啊啊啊啊!」」」
  三只喀迈拉发出怒吼,丝毫不管身上缠附的光芒,对尚未重整态势的雫等人,挥出利爪追击。
  喀迈拉的利爪宛如死神镰刀,以惊人的速度挥出,但在即将夺走雫等人的生命前,被导向另一个方向——只见虚空中出现数面闪耀的盾牌,如玩笑般顺势改变了利爪的轨道。
  这是光属性中级防御魔法『天绝』,相对于张开光之障壁的光属性初级防御魔法『光绝』,『天绝』是其上级版,可以一次张开数面障壁。
  如果是身为『结界师』的铃使出这招,便可利用这门魔法,采取多重障壁模式,一有障壁被破坏就快速补充;虽然每道障壁都很脆弱,很快就会遭到破坏,要完全突破却相当费时。
  在这一点上来说,尽管香织对所有光属性魔法都拥有极高的适性,却比不上钤这个结界高手,所以无法采取多重障壁战法。即使如此,她仍能以最快的速度,在最适当的位置,张设角度最完美的障壁,宛如合气道似地化解攻击……技巧简直称得上是绝技。
  这一切都是她为了不再失去心爱之人,不断努力钻研的成果。在危急的状况下,香织呕心沥血的努力保全了所有同伴的性命。
  三只喀迈拉的攻击被化解,似乎有点生气,准备再度发动攻势。它们大概认为香织只争取到短暂的时间,终究是弱者的无谓挣扎。
  然而,虽说不过是短暂的时间,却仍是香织争取到的宝贵机会,光辉他们不可能会让她的努力白费。
  「给我离雫远一点!!」
  光辉愤怒地呐喊,借由『缩地』瞬间欺近攻击雫的喀迈拉,他的移动速度超越肉眼对焦的速度,让看的人产生残像的错觉。高高举起的圣剑更加闪耀,眼看就要一刀砍下喀迈拉的首级。
  同时——
  「别想得逞!」
  龙太郎也摆出空手道的正拳攻击姿势,准备阻止袭向永山的喀迈拉。他判断与其直接冲过去攻击,不如利用护手型神器的能力,发射冲击波救援会比较快。龙太郎身上迸发出强烈的气势,魔力流往护手聚集。
  另外——
  「吞噬吧,红色之母——『炎浪』!!」
  惠里抱着铃,伸出一只手,发动经过省略咏唱的强大魔法,这是她至今不曾展现过的技巧。『炎浪』是炎属性中级魔法,如同字面意思,这个魔法能操纵火焰的浪潮。如果要分类,归类于范围魔法,就算是动作敏捷的敌人也无法轻易躲过。
  光辉的圣剑夹带强烈威力,从上空往下挥落;龙太郎以无比优美的姿势挥出正拳,从拳头发出的强大冲击波如炮弹前进;惠里唤出带来死亡的火焰浪潮,正要吞噬目标,将之烧为灰烬。
  然而……
  「「吼啊啊啊!!」」
  就在光辉等人的攻击即将命中喀迈拉的瞬间,不知从哪冒出两道影子,发出咆哮声袭击光辉他们。
  「!?」
  「什么!」
  突如其来的事态,令光辉与龙太郎不寒而栗。
  两道影子以猛烈的速度冲向光辉与龙太郎,并用力挥动手上的金属战棍。
  危急之间,光辉利用剑的离心力扭转身体,躲过攻击;龙太郎右拳已经挥出,他反而举起原本缩在身侧的左手,挡开逼近眼前的战棍。
  光辉失去平衡,在地面打滚。龙太郎挡开战棍后,被敌人挥出拳头的第二次攻击打飞。
  偷袭光辉与龙太郎的魔物,体长约两公尺半,外表与布鲁塔尔很相近。
  然而,布鲁塔尔与RPG中的半兽人或食人魔一样,体型都像猪只,那个魔物的体型却精瘦结实,简直就像是将肉体锻炼至极限的布鲁塔尔。事实上,从刚才的偷袭看来,它们的臂力与移动速度都不是布鲁塔尔能够相提并论的程度。
  「这些家伙是什么东西啊!?」
  「可恶,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他们过去不曾见过、明显十分强大的魔物突然出现,光辉和龙太郎一边咒骂,一边感到疑惑时——
  「咕啊!!」
  正好在两人的中间处,远藤发出痛苦的叫声,在地面弹跳滚动。
  「远藤!?」
  「唔,大家小心!敌人不只是看得见的魔物!到处都有看不见的敌人!」
  光辉吃惊地呼喊远藤的名字,远藤按压着侧腹,他似乎受伤了,却依然发出警告。
  远藤接到永山的指示、隐去气息后,便使用暗杀者的技能『隐形』,打算悄悄绕至女魔人身后。
  在远藤成功绕至她身后之前,谈判就已破裂。他因精神动摇而气息尽露,仍无奈地打算一口气欺近敌人,却被侧面传来的强烈冲击打飞。那时,他看见打飞自己的敌人,跟打飞光辉他们的魔物相同,而且类似布鲁塔尔的魔物身旁还有喀迈拉。在打飞自己后,那只伪布鲁塔尔触碰喀迈拉,再次消失身影。
  也就是说,敌人借助喀迈拉的隐形能力,将兵力潜伏于各处,对方的战力甚至多到足以将第九十层的魔物全灭。
  宛如证明远藤的警告般,惠里那边也出现新的敌人。
  「咻~~」的声音响起,惠里布下的火焰浪潮转眼间收缩于一点,逐渐消失不见,仿佛空间出现一个洞穴,把火焰全部吸入洞中。
  「骗人的吧……」
  范围魔法竟然被化解了,这事态太过惊人,导致惠里在精神上大受冲击,僵在原地。在她视线的前方,火焰与热气完全消失。
  回归清净的空间里,造成火焰消失的犯人现出身影。那家伙身体长有六只脚,是一只貌似乌龟的魔物。它背上的龟壳染成一片赤红,颜色就跟刚才要将敌人烧成灰烬的烈焰相同。
  下个瞬间,多脚龟将火焰吸收完毕后,一度闭上的嘴再度张开;背上的龟壳同时发出激烈光线,口内深处产生赤红光芒,似乎正在聚集能源、准备发射雷射炮。
  「糟、糟糕!」
  看到此景,惠里脸上浮现焦躁之色,她才刚放完魔法,没有余力应对。不过,她怀中的好友用一如往常的活泼声音,打散她的焦虑。
  「别小看我!重合的守护之光,只要意志尚存便会苏醒——『天绝』!!」
  刹那间,钤她们前方出现二十道重叠的光之障壁,全都呈四十五度角设置。在障壁出现的同时,多脚龟发出的超高热炮击将障壁打得粉碎,炮火则往上方偏离而去。
  即使如此,连续发射的炮击,威力比刚才喀迈拉的攻击更为强烈,瞬间便打破障壁。
  铃咬紧牙关咏唱,不断构筑新的障壁。她发挥身为『结界师』的本领,构筑新障壁的速度,与多脚龟炮击的破坏速度可说是不分轩轾。尽管十分勉强,她仍成功使所有炮火全部转向。
  转向的炮火打中迷宫天花板,造成激烈的震动,粉碎天花板周围,烧熔的矿物如雨一般落下。
  「可恶!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魔物啊!」
  「可恶!总之我们也上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桧山与野村等人才终于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一边咒骂,一边摆出战斗架势。
  「永山同学!我来攻击!后卫交给你守护了!」
  「好,包在我身上!你上吧,八重樫!」
  原本负伤的雫与永山也被治愈,各自对眼前现形的喀迈拉发动攻击。
  雫进入连残像都看不见的超高速世界,一瞬间破风声响起,才看到雫消失身影,下个瞬间她已出现在喀迈拉正后方,握着不知何时已入鞘的剑,以拔刀术的要领拔剑斩击。
  她是借由『无拍子』这项技能,实现没有预备动作的移动和斩击。之所以看不到她的身影,并非单纯是移动速度的关系,而是认知跟不上急速的速度变换。由于剑术的衍生技能,她的斩击速度与拔刀速度皆有所提升,再加上原本剑出鞘时的剑速,于是形成一般生物无法认知的神速斩击。
  雫的动作仿佛要回敬刚才受到的一记攻击,这一招是八重樫流刀术之一的『断空』——利用握住刀鞘那只手的拇指按住剑锷、累积反作用力,在拔刀的瞬间,拇指往相反方向弹出,使拔刀的速度上升至极限。
  这一招的威力正符合其名称,连空间也能斩断。才看见银色闪光划过虚空,下一秒,喀迈拉的蛇尾已经被从中劈开。
  「嘎啊啊啊啊!!」
  喀迈拉发出愤怒的咆哮,在转身的同时挥动利爪,却挥击落空。因为雫已经绕至相反侧,挥出第二刀斩断喀迈拉的双翼。
  「可恶!」
  雫靠着速度摆布敌人,确实地造成损伤,表情却不见喜色。非但如此,她甚至露出苦涩的表情,口中忍不住抱怨。
  原因是敌人行动与她的预料有落差。本来雫最初的一击打算斩断喀迈拉的身体,蛇尾却在前一刻阻挡,使得斩击无法碰触身体;第二刀预计要斩断喀迈拉的身体,但在斩击到之前,喀迈拉早一瞬间伏下身体,使得雫只斩断其双翼。
  喀迈拉跟不上雫的速度,但也并非完全无法应对。它除了能隐藏身形,虽然很勉强,反应却也能应付雫的最高速度,实在是有如恶梦般难缠的敌人。尽管雫很想赶快打倒它、前去救援同伴,可是对雫而言,没有比它更棘手的敌人。
  之后,雫也挥了第三及第四刀,在喀迈拉的身上留下无数伤痕,每一刀却都砍得太浅,不到致命伤的程度。非但如此,喀迈拉似乎逐渐赶上雫的速度,让她表情中浮现焦虑。
  对雫而言,不,对雫他们而言,灾难还不止如此——
  「啾啊啊啊啊!!」
  房间内突然响起这样的叫声,只见雫眼前双翼和蛇尾被砍断的喀迈拉,身上被暗红色的光芒包覆,伤势转眼间痊愈。
  由于香织的『周天』经过减弱,几乎不会有回复效果,所以就算伤口很浅也没那么简单就能治愈。雫睁大眼睛,一边小心防备逐渐痊愈的喀迈拉,一边往叫声的方向瞥了一眼。
  随即,雫看见坐山观虎斗的女魔人肩上,不知何时停了一只双头的白色乌鸦。那只白鸦一边的头正对着雫的方向,不,正确来说是对着雫眼前的喀迈拉。
  「还有负责回复的魔物吗!?」
  好不容易才对难缠的敌人造成伤势,伤势却立刻治愈。时间拖得愈久,喀迈拉更加适应雫的速度,雫的胜算就愈渺茫。没想到竟然还有优秀的回复魔物在后方待命,面对绝望的状况,雫忍不住发出悲鸣。
  仔细一看,不只是雫,其他地方也有同伴发出同样的悲痛叫声。
  光辉也在接受支援的情况下,与伪布鲁塔尔战斗,他虽然对一只伪布鲁塔尔造成致命伤势,但白鸦一边的头注视伤口发出叫声后,伪布鲁塔尔的伤也仿佛影片倒带般逐渐愈合。
  龙太郎与永山那边的战况也一样。龙太郎对付的第二只伪布鲁塔尔,原本腹部被打得破裂、一只手折断,却也被白鸦的叫声治好;负责守护后卫的永山对付的另一只喀迈拉,肉体凹陷的部分也立刻被治愈。
  「看来你们的战况很吃紧呢,怎么样?想加入我们了吗?现在决定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让你们加入喔?」
  女魔人双手盘在胸前,好整以暇地观赏光辉等人的苦战,再度劝说他们加入己方。不过,她似乎很清楚会得到怎样的答案,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而她的预测也正确无误。
  「别开玩笑了!我们才不会屈服于威胁之下!我们绝对不会输!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看我的——『极限突破』!」
  女魔人的话语和态度,令光辉露出愤怒的表情。他再度用圣剑挡开伪布鲁塔尔挥下的战棍,抓准一瞬间的空隙,发动『极限突破』。
  『极限突破』是花费魔力使基础能力值暂时增强三倍的技能。只不过,如同字面意思,由于突破极限,既无法长时间持续,也不能随时使用。能力会随着发动时间的比例弱化,使用者会产生强烈的倦怠感,只能发挥出平时一半的力量。因此,这一招是关键时刻的杀手锏,必须仔细考虑时机和情况才能使出。
  光辉看到敌方魔物很强,又能够回复伤势,判断这样下去同伴们会士气溃散、兵败如山倒,于是决定发动『极限突破』,一口气打倒敌人。
  随着光辉发出『极限突破』宣言,纯白光芒包覆他的身体。同时,战棍被挡开的伪布鲁塔尔,毫不在意其变化,再度袭向光辉。
  「如刀刃般的意志啊,寄宿于光中,斩裂敌人——『光刃』!」
  光辉弯腰躲过伪布鲁塔尔挥出的战棍,将光之刀附加在圣剑上,从下方一口气往上挥砍。
  他刚才也有使用『光刃』斜砍,当时只造成重伤,却无法剥夺敌人的战斗能力。然而,这次光辉的能力值借由『极限突破』提升三倍,加上光刃的效果加乘,有如切奶油般,成功将伪布鲁塔尔的身体斜劈成两半。
  伪布鲁塔尔的身体斜向分离,咚的一声,倒落在地上。光辉顺着踏出的脚步,一口气猛然加速,往女魔人的方向冲去。
  光辉与女魔人之间没有任何阻隔,就算魔人是擅长魔法的种族,她能做的事也只剩下祈祷。每个人都认为,她将会与白鸦一起被斩杀。
  就在那个瞬间——
  「「「「「吼啊啊啊啊!!!」」」」」
  「什么!?」
  只见有五处空间晃动,魔物发出咆哮袭向光辉。看到喀迈拉从四面八方包围自己,并同时发动攻击,光辉忍不住睁大眼睛,惊愕地大叫。
  光辉瞬间急速煞车,弯下腰,闪过正面的一击,同时用圣剑砍倒从右边袭来的喀迈拉,并相信身上圣镗的性能,用身体硬接背后来的突袭,撑过死亡的攻击。
  然而,他能做的也仅有如此。光辉的肩膀被左方攻来的喀迈拉抓伤,冲击令他飞了出去。这时,包围网外的最后一只喀迈拉扑上前,两脚的爪子刺进光辉的肩头,将他压倒在地。
  「咕呜!!」
  痛苦的声音从他紧咬的齿缝间传出,喀迈拉虽想用利牙咬向光辉颈部,致他于死地,却被光辉用圣剑勉强挡住它的嘴。
  刺进双肩的爪子,逐渐夺走足以挡住獠牙的力量。尽管处于『极限突破』的效果中,光辉依然使不上力,逐渐被喀迈拉的兽口推了回来。
  「华丽的光之恩宠充满此地——『焦天』!『封禁』!」
  香织看到光辉陷入危机,立刻行使光属性魔法。
  『焦天』——一人用的中级回复魔法,效果比刚才回复多人的魔法『回天』更高。但喀迈拉的爪子陷入光辉的双肩,这样无法治愈伤势。
  因此,香织借由同时发动,行使光属性中级捕缚魔法『封禁』。『封禁』会以对象为中心,制造出光之牢笼,将其关入牢笼。香织对光辉施放此魔法,以光辉为中心,光之牢笼瞬间张开,将压在光辉身上的喀迈拉弹开。
  由于爪子离开双肩,『焦天』得以完全发挥效果,瞬间治愈光辉的伤势。
  同时,对付袭击钤她们的喀迈拉与多脚龟的后卫组,其中数人对准备攻击光辉的喀迈拉们发出攻击魔法。只不过因为有段距离,而且那些喀迈拉没有被施放『周天』,难以看清它们的动作,不能准确瞄准,因此无法造成多大伤害。
  即使如此,依旧为光辉争取到重整态势的时间。光辉重新举起圣剑,一边接受治愈,一边完成咏唱,着手进行反击。
  「——『天翔剑四翼』!」
  光辉挥动圣剑,光之斩击随即描绘出曲线,朝四个晃动的空间飞翔而去。对于光辉经过『极限突破』强化的必杀技,受到攻击的喀迈拉们似乎也感到威胁,打算跳离原地进行回避,但就在这时——
  「——『缚煌锁』!」
  如今已成为香织拿手招式的光属性捕缚魔法『缚煌锁』发动。喀迈拉们想要闪避,无数光之锁炼却从它们的脚下飞出,缠住它们的头、脚、身体。以喀迈拉的力量,要扯断锁链并不困难,但动作依然在短时间内无可避免地受阻。
  结果,四只喀迈拉被光辉的『天翔剑』直接命中,血肉横飞、当场毙命。
  光辉转而面向女魔人,用圣剑指向她,瞪视着她说道:
  「很遗憾,你的杀手锏对我们不管用,已经没有魔物可以保护你了!」
  听到光辉那样说,女魔人的表情既像是感到疑惑,又像是感到无言。她心里想「事到如今有必要说那种废话吗?二话不说直接砍过来不就好了吗?」
  看到女魔人明明被逼到绝境,却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光辉的心中感到愤怒。
  包括最初的喀迈拉、接下来的伪布鲁塔尔,还有刚才的喀迈拉,采用的战法全都是奇袭,而这也是令光辉愤怒的原因。也就是说——光辉认为对方老是偷袭,不肯堂堂正正战斗,自己却在一旁看戏,真是卑鄙。
  「……那并不是什么杀手锏耶。」
  「少逞强了!」
  「是不是逞强,等你击退这些家伙再说吧。所谓的『异教使徒』到底有多少力量,我大致上也已确认完,我们真的不需要你了。」
  「你在说什——」
  「呀啊啊啊!」
  女魔人似乎感到很厌烦,撩起头发这么说完,光辉正想质问她时,后方却传来悲鸣。
  光辉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又有一群魔物一齐袭击同伴。分别是五只伪布鲁塔尔和喀迈拉,以及不曾见过的黑色四眼狼,和背上长有四条触手、体长六十公分左右的黑猫。野村为了庇护辻,腹部遭到黑猫的触手贯穿。
  「健太郎!可恶,别太嚣张了!」
  「绫子,振作一点!你必须治疗呀!」
  看到野村的惨状,远藤用短剑斩断黑猫的触手,怒不可遏地发动反击。
  野村发出痛苦的声音倒下,辻一时茫然自失。吉野大声喝斥,催促她施展回复魔法,辻听到吉野的怒吼猛然回神。为了治疗远藤侧腹的伤口,她原本就已咏唱回复魔法,这时也刚好发动。
  「什么!还有那么多魔物!」
  光辉转过身,看到不知何时又出现大量的敌人,不禁惊愕地大叫。
  「喀迈拉的特有魔法『迷彩』,对于接触到的对象也可以发挥效果。刚才那个小鬼不是也警告过你们了吗?但就算有警告,你们也估算不出具体的战力吧。好了,差不多该落幕了!」
  「!?」
  看到突然出现大量的魔物,与被迫居于劣势的同伴,光辉急着想要回防。女魔人公开真相——那些魔物只是借由喀迈拉的『迷彩』效果隐藏起来,并指示更多魔物发动攻击。只见她背后出现四眼狼与黑猫各十只,朝着光辉袭击而去。
  「唔喔喔喔喔喔喔!」
  黑猫的触手以极快的速度伸长,从四面八方袭向光辉。
  光辉将圣剑如风车似转圈,砍断所有来袭的触手,对接近的一只黑猫横向一劈。
  那只黑猫跳到空中,或许是打算攻击光辉的脸,照理说它在空中应该无法闪避—光辉也心想「先解决一只!」,确信魔物吃了这一招必死无疑。
  但下个瞬间,他的确信轻易地被颠覆。只见黑猫竟然凌空一蹬、一个空翻,躲过光辉的一击,并用与它的体格不相衬的利爪,挥向光辉的脖子。
  光辉勉强将头一侧,惊险躲过攻击,可是由于身体失去平衡,无法应付从背后发动攻击的四眼狼。尽管凭借铠甲的防御力与『极限突破』的效果,他没有受到重伤,却被猛烈地击飞出去,又被打回刚才所在的场所。
  抓准这个机会,强度明显超出想像的魔物们,逐渐包围光辉等人,要将他们逼入绝境。
  学生们是靠着香织与辻两名『治愈师』不断治疗,战线才能避免致命性地崩溃,他们却缺乏足以突破这个状况的决定性攻击。
  光辉虽然想借由『极限突破』清除敌人,可是魔物对付光辉时,总是五只以上联手作战,
  不断重复打带跑的战法,绝不采取强攻,因此光辉也无法击破它们。
  速度优越的黑猫,以及拥有特有能力『预判』的四眼狼,联手应付雫的『无拍子』高速移动。就算能让魔物们受伤,也无法造成致命伤。
  「不妙……情况真的很不妙啊!」
  「可恶,该怎么办啊!」
  尽管同伴们拼命应战,表情却也出现绝望的阴影,女魔人的参战更加深了那份断念。
  「沉睡于地底的金眼蜥蜴,大地产下的魔眼之主,寄宿在眼中的是能看穿黑暗的诅咒,带来永远不变的黑暗牢狱。以汝之眼,将敌人全部关入牢狱,留下的即是终焉、是冰冷无言的雕像。粉碎一切,全部回归大地吧!——『落牢』!」
  咏唱结束后,女魔人高举的手上出现灰色漩涡球体,球体划出抛物线,朝光辉他们飞去。
  那个球体的速度绝对不算快,现在光辉他们这群人里,没有人无法闪过。乍看是没有任何威胁的攻击魔法,可是看到那个球体,刚才腹部被触手贯穿的野村口中吐着血,依旧带着惊恐的表情焦躁地大喊。
  「!?糟糕!谷口!!快阻止那个球体!使用护罩类的魔法!」
  「咦咦!?了、了解!此处为圣域,不容神敌通过!——『圣绝』!!」
  听到野村语气急迫的指示,铃发动咏唱省略后的光属性上级防御魔法,闪耀的障壁张开成半球状,包覆全部人。但『圣绝』没有区分敌我的功能,半球状的障壁中也纳入许多魔物。『圣绝』是强大的魔法,魔力的消耗相对较多,平常不会采取这种无意义的使用方法。可是从野村的呐喊,铃感觉得出女魔人发出的这招魔法非常危险,于是在瞬间选择『圣绝』。
  『圣绝』一张开,灰色漩涡球体立刻撞上障壁。灰色球体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巨大威力,对障壁施加压力,眼看就要突破。为了不让球体突围,铃咬紧牙关,拼命忍耐自身魔力逐渐消耗的感觉。
  这个时候,大概是收到女魔人的命令吧,魔物的行动也出现变化,众多魔物一齐集中对铃发动攻击。
  「铃!」
  「守护谷口!」
  惠里呼唤铃的名字,发出魔法,阻止伪布鲁塔尔接近。而以铃为中心,斋藤良树与近藤礼一位于惠里相反侧,原本正与喀迈拉和四眼狼战斗。一听到野村的呼唤,他们准备赶到铃的身旁。
  然而,钤为了维持『圣绝』无法移动时,一只黑猫穿越缝隙,一口气接近钤。虽然野村立刻从地面射出石枪,想要刺穿黑猫,它却在空中左闪右躲,扭转身体躲过石枪,射出全部的触手。
  「谷口!」
  「啊!?」
  野村呼唤铃的名字发出警告,但为时已晚。
  钤紧急扭转身体,触手贯穿她的腹部、大腿和右臂,并在贯穿的情况下,横向挥动触手,将铃娇小的身体猛烈地甩出去。
  铃喷出鲜血、背部撞击地面,一时喘不过气来。当她恢复呼吸的同时,忍受不住灼烧似的剧痛,发出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
  「小铃!」
  「铃!」
  听到钤的惨叫,香织和惠里不自觉惊声大叫。香织立刻集中精神,准备施行回复魔法,铃施放的闪耀结界却早一步消灭。
  「大家立刻远离那个球体!」
  野村发出警告,语气充满焦躁,但那个球体直到刚才都还与铃铁壁般的『圣绝』相互抗衡,事到如今他的警告已来得太迟。
  结界消灭后,灰色漩涡球体迅速飞入,撞击地面。球体无声破裂,以猛烈之势,在周围散布灰色烟雾。
  烟雾旁就是倒地痛苦挣扎的铃,以及正准备赶过去的斋藤、近藤和野村。灰烟瞬间笼罩他们,却没看到魔物的踪影,在球体落地时,它们一齐拉开了距离。
  灰色的烟持续扩散,眼看就要笼罩光辉等人。
  「风来也!——『风爆』!」
  光辉立刻使用能发出劲风的风属性魔法,想将灰色的烟吹至房间外。
  那是魔法创造出的烟,与一般的烟不同,没那么简单就能吹散。不过光辉处于『极限突破』的状态中,魔法的威力也有所提升。在短暂的抗衡后,光辉成功将烟排至迷宫的通道。然而,当灰烟散去后……
  「怎么这样!铃!」
  「野村同学!」
  「斋藤!近藤!」
  只见斋藤与近藤化为沉默的石雕像,铃的下半身遭到石化,野村覆盖在铃身上,左半身被石化。
  斋藤与近藤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带着目瞪口呆的表情变成石头。铃因下半身遭石化而感受更剧烈的痛楚,带着痛苦的表情昏了过去。
  另一方面,野村挺身庇护铃,受到的伤害却最轻微,不过痛楚似乎仍是非常剧烈。他咬紧牙关忍耐痛苦,口中发出呻吟。
  野村受到的伤害之所以最轻,是因为他拥有『土术师』的天职,对土属性魔法有极高的抗性。他能瞬间看穿女魔人发动的魔法,是因为野村也有学过那个土属性魔法。
  土属性上级攻击魔法『落牢』,能够散播石化的灰烟,十分棘手。只要身体稍微触碰到此魔法,就会从触碰到的部位慢慢受到侵蚀,最后完全石化。应对的方法就只能张开护罩类结界,支撑到术法的效果结束,或是用强大魔法把烟吹散。而且如果不是上级护罩,连障壁本身都会被石化,烟也必须要拥有上级程度威力的魔法才能将其吹散,可以说是非常强大的魔法。
  「你这家伙!竟敢伤害我的同伴!」
  看到同伴的惨状,光辉露出愤怒的表情。包覆光辉的『极限突破』之光,发出更耀眼的光芒,他立刻要奔向女魔人。
  然而,身为制止者的雫,立刻出声劝阻:
  「等一下,光辉!我们要撤退了!你快开出退路!」
  「什么!?同伴受到伤害,你却叫我逃走吗!」
  光辉因伙伴遭到伤害咸到激烈愤怒,他瞪视着雫,反对她的提案。
  虽然光辉释放出的压力也波及雫,不过她不当一回事,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说服光辉:
  「你听我说!香织一定可以治好他们,可是治疗需要时间,若拖得太久,他们也有可能会没救。我们必须撤退重整态势!再说在缺少三人的情况下,如果你又冲出去,大家便无法挡住下一波攻势!到时我们就会真的全灭啊!」
  「唔、可是……」
  「而且『极限突破』的时间也快到了吧?若你在这种状况下,陷入虚弱状态,我们就真的完了!冷静下来!你以为只有你不甘心吗!」
  听到儿时玩伴条理分明的分析,光辉紧咬着唇,犹豫不决。当他发现雫嘴角正在流血时,火热的头脑瞬间冷却下来。
  雫也不甘心就这样撤退,甚至挣扎到忍不住咬破嘴唇的地步。重要的同伴受到伤害,要是办得到,她很想立刻将敌人碎尸万段。
  「我明白了!各位,我们要撤退了!雫,龙太郎!帮我撑一下!」
  「交给我吧!」
  「好!」
  光辉将圣剑高举向天,开始漫长的咏唱。这个魔法咏唱时间太长,又无法突破状况,所以光辉先前没有使用。然而,若是为了撤退而开道,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魔法。
  只不过,他在咏唱时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必须由雫和龙太郎保护,代表光辉先前对付的魔物,他们必须接手应战。当然,只靠雫和龙太郎应付不了那么多魔物,即使拼死抗战,伤口仍会快速增加。
  「你觉得我会让你们撤退吗?」
  女魔人一边说,一边指挥魔物绕至光辉等人背后的通道,挡住他们的退路。看到光辉开始某种咏唱,她也以光辉为目标,开始咏唱魔法。
  然而,就在此时,女魔人首次遭遇意想不到的情况。
  「「「「「吼啊啊啊!!」」」」」
  「?为什么!」
  应是己方战力的五只喀迈拉,竟然对女魔人发动攻击。女魔人惊愕地睁大双眼,瞬间省略咏唱,立刻发动原本要发出的魔法。只见以女魔人为中心,卷起如利刃般的高密度沙尘风暴,将袭来的两只喀迈拉砍断;至于剩下的喀迈拉,她则是借由沙尘将自己吹开,勉强躲过攻击。
  女魔人心想「为何攻击我?」,内心产生动摇。凝视攻击自己的喀迈拉后,发觉每只喀迈拉的身体都受到严重损伤。
  「这些家伙……」
  没错,正如女魔人所发现,攻击她的是被光辉斩杀的五只喀迈拉。分明已经丧命的喀迈拉站了起来,身上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却转而攻向自己。目睹这样的事态,女魔人想到某个魔法,口中喃喃自语:「这难道是……」
  「我不会让你妨碍光辉同学!」
  惠里这么喊着,手上就像在挥舞指挥棒,控制喀迈拉的尸体包围女魔人。
  「呿!是降灵术师吗?情报里没提到啊!」
  女魔人除了埋伏外,也事先调查过他们。情报里并没有提到,他们之中有人会使用降灵术这种超高难度魔法,这件事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尽管惠里拥有『降灵术师』的天职,却在精神上害怕降灵术,所以没有在实战使用过,这一点反而成为优势。
  惠里眼神坚定地瞪视女魔人,仿佛在说「我现在就要克服恐惧!」她操控喀迈拉的技巧十分巧妙,看不出是第一次在实战应用。喀迈拉的行动与其说为了打倒女魔人,倒不如说是在争取时间。
  「小铃,你要加油!我绝对会治好你!」
  香织对铃同时施展『焦天』与『万天』。
  由于同伴中情况最危险的是铃,香织决定先集中治愈铃。在光属性中级回复魔法中,『万天』是用来解除异常状态的魔法。
  但是,石化魔法似乎是相当强大的魔法,解除的速度缓慢。虽然腹部和手臂被穿出的洞很快就愈合,可是铃流了相当多血,是必须立刻静养的重伤;而且在解除石化的瞬间,也必须让脚上的伤口愈合才行。
  辻努力地帮左半身石化的野村解除异常状态。野村石化解除的进度相当快,他的脚已经恢复正常。这固然要归功于辻的高回复魔法适性,加上野村的高土属性魔法抗性。
  即使如此,辻瞥了挥舞白杖的香织一眼,不禁悔恨地咬着唇。明明同样是『治愈师』,但身为术者的技术明显是香织比较高明。
  香织靠着同时行使魔法,在治疗伤势比野村更重的钤时,对守护光辉的雫和龙太郎施以回复魔法,甚至操纵『缚光刀』与『缚煌锁』进行援助,那样的技艺实在不是辻所能办到。
  (白崎同学太厉害了……与她相比,我……唔,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身处这种状况却无法完全治愈同伴,辻感到懊悔,同时觉得十分丢脸。
  看到辻紧咬着唇,拼命治愈自己,野村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转念一想,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他忍着痛楚,口中开始咏唱。
  由于己方战力减少,光辉又停止战斗,桧山和中野要应付的魔物太多,身上的伤逐渐增加。永山、远藤和惠里也必须守护两名治愈师,每个人都明白他们即将山穷水尽,再过数分钟就会撑不下去。
  如果不是光辉的圣剑在聚集光芒,现在快哭出来的中野或许就会陷入恐慌,做出自杀行为。
  然后,每个人等待已久的那个时刻……终于来到。
  「看我的!——『天落流雨』!」
  只见光辉高举圣剑,一道闪光往上射出,在天花板附近破裂飞散,有如流星般落在周围的魔物们身上。
  『天落流雨』是光属性的攻击魔法,能从敌人的正上方,精确地攻击多个目标,宛如轰炸一般。由于力量分散,并没有多大威力,本来是用来扫荡众多小喽啰的魔法;不过如果是在『极限突破』中使用,大概对五十层左右的魔物都能充分发挥效果。
  只不过,女魔人的魔物们强度果然非比寻常,此攻击没有对它们造成多少伤害,最多只能将它们炸飞,远离同学。
  然而,对光辉而言,那样的效果就已足够。只要制造出空隙,创造能让同伴撤退的状况就够了。
  女魔人则忙于应付惠里操纵的喀迈拉。
  确认女魔人无暇干涉后,光辉让这招需要漫长咏唱的魔法发挥出真正的本领。
  「——『聚集』!」
  只见刚才从天而降、令魔物们暂时后退的光之雨,在光辉的咏唱下,再度聚集回圣剑上;流星拖着尾巴聚集于一点,那幅光景相当梦幻。
  圣剑汇聚光芒后,发出闪耀的光芒,光辉将圣剑对准挡在他们撤退路径通道前的魔物,气势十足地喊出最后的咒文,触发一连串的魔法。
  「——『天爪流雨』!」
  随后,圣剑宛如炮击,发射出无数流星。同样是炮击,『天爪流雨』的威力却远不及光辉的杀手锏『神威』,当然无法将阻挡退路的魔物们一扫而空。
  本来光辉也想使用『神威』,可是『神威』的咏唱太长,守护他的雫和龙太郎或许会撑不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即使如此,『天爪流雨』仍是最适合现况的一招。
  光之洪流化成流星,朝退路上的魔物们直线前进,在命中的同时引起无数爆炸。组成炮击的无数光弹有如集束炸弹般爆炸,随即发生连锁冲击,魔物们身体失去平衡,被远远炸飞出去。
  「「「「吼啊啊啊!!」」」」
  魔物们紧闭着眼睛发出哀嚎。
  『天爪流雨』的副作用就是借由闪光,对视觉造成伤害。近处炸开的强烈光线,使魔物眼睛受到灼烧,它们惊慌地搓揉眼睛,疯狂地胡乱攻击。
  它们已经不在退路上,往通道的路径,已经清出一条直线道路。
  「就是现在!大家撤退!」
  在光辉的号令下,全员一齐行动。永山一个人扛着石化的近藤和斋藤,远藤背起昏迷的铃。虽然野村左手的石化尚未解除,但他强忍着剧痛,自行站起来,朝着通道奔去。
  「呿!别让他们逃了!全部一起上!」
  女魔人应付着剩下两只喀迈拉,对视觉正常的魔物们下令。魔物们忠实地服从命令,立刻展开追击。不管是喀迈拉、四眼狼,还是黑猫,许多都是脚程快的魔物,光辉他们拉开的距离,转眼间就被追近。
  这时野村转身回头,尽管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仍露出得意的笑容,伸出右手。
  「比土属性魔法,我怎么可以输!这是我给你们的回礼——『落牢』!」
  野村的手中发出与刚才女魔人同样的灰色漩涡球体。
  含有石化烟雾的魔法球,在逼近的魔物前方落地。刚才女魔人施放『落牢』时,不用女魔人开口,魔物们便立刻拉开距离。因此野村认为,魔物们一定有被教导过这个魔法的危险性。为了防备追击,野村已事先做好咏唱。
  野村的推测十分正确。在灰色球体飞出的瞬间,原本冲过来的魔物们一齐紧急刹车,向后跳跃,拉开距离。石化烟雾也发挥出烟幕的效果,掩盖撤退离去的光辉等人身影。
  远藤配合烟幕,消除魔力的残渣和气味等痕迹。那是『暗杀者』的衍生技能之一——『隐蔽』。
  后方已经变得很小的房间入口中,似乎响起魔物们心有不甘的咆哮。
  虽然同伴有人遍体鳞伤、有人昏迷不醒,但众人终究活了下来,光辉等人带着悔恨与喜悦参半的心情,默默地持续奔逃。



  第三章 小人物的奋斗

  这里是八十九层最深处附近的房间。
  正八边形的大房间有四个出入口,但如今在其中两个入口间,存在另一条通道。通道里有一间约五坪大的密室,入口被巧妙的伪装封闭。
  光辉等人各怀心思,在那里放松休息。不过众人的表情同样阴郁,低着头十分沮丧。由于浑身是伤,很多人脸上也带着痛苦神色。
  如果是平时,光辉会靠着自己的领袖魅力鼓舞同伴,但『极限突破』的副作用使他全身感到强烈的疲倦感,如今背靠着墙、紧闭双唇,默默不语。
  每当这种时候,班上第一的开心果总会无视凝重气氛,激励众人的士气;如今她脸色苍白,痛苦地皱着眉头,呼吸急促地沉睡。这个事实也是令他们垂头丧气的理由之一。
  钤的下半身自膝盖以下仍处于石化状态,香织正持续为她治疗。
  大腿被贯穿的伤口已经愈合,再来就剩解除石化。然而,很不幸地,铃受到触手攻击,身体大量失血,恐怕伤及重要的血管。正因为治疗的人是香织,她才来得及获救。
  即使是香织也无法马上为铃补充大量的血液,最多只能给她服用异世界制造的增血药。铃的身体大概不会马上恢复,无论如何都需要静养。
  香织专注地照护铃,因此其他的人尚未接受治疗。当然,斋藤与近藤宛如摆饰般被放在一旁,仍然是尊石雕像。
  就算钤的治疗完毕,接下来也是优先轮到他们两人。成员们都很清楚,自己要在那之后才能受到治疗,除了少部分的人以外,大部分的人并没有感到不满。或者,他们不过是没有力气计较吧。
  临时制造出的昏暗空间里,充满凝重的气氛,雫皱起眉头、绞尽脑汁,想要设法鼓舞同伴。
  其实雫的个性本来就沉默寡言,不擅长像钤那样带动气氛。
  由于雫生来热心助人,她认为既然光辉受到『极限突破』与战败的影响,虚弱得无法依靠,就只能凭自己设法解决。这正是辛苦人才会有的思考方式。
  不过,不管是在肉体还是精神上,雫同样逼近极限。
  因此,雫渐渐懒得思考,有点自暴自弃地心想「干脆不识相地说个无聊的冷笑话吧」。就在这个时候,野村和辻一边谈话,一边从临时开辟的通路深处走出。
  「呼~我想这样应该就完成伪装了。我从来没行使过那么纤细的魔法,实在很累人……我不行了。」
  「要使墙壁变形又要让人感觉不出异状,毕竟不是你擅长的领域嘛……必须重新构筑魔法阵,难怪你会那么累,辛苦了。」
  「你才是呢,要完全解除石化一定很辛苦吧?辛苦了。」
  从两人的谈话就能明白,造出这个空间、将入口伪装到与周围墙壁毫无差异的人,就是野村。
  『土术师』虽然对土系统魔法具有高超的适性,但土属性魔法基本上是直接操纵地面的魔法,无法如『炼成』般,做到加工或塑形等纤细的作业。比如说,它可以便地面爆炸、让地下的岩石飞出、将土凝聚成长枪状的尖刺射出,操纵沙尘。练到了上级,甚至可以石化和操纵哥雷姆(完全无自主性的人偶),却不能分离或融合各种矿物,将其制造成物品。
  虽然野村可以用手头上的魔法阵,粗糙地在墙壁上开出洞穴;但要将墙壁『改造』到感觉不出与周围的差异,完全在他擅长的领域外,而且野村也必须重新构筑魔法阵。
  另外,辻之所以跟随野村过去,是为了要治疗野村石化的手臂。
  「辛苦你了,野村同学,这样应该就可以争取到一点时间了吧。」
  「……希望可以。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只能祈祷在伤势恢复前别被发现。浩介那边……我们仅能祈祷,希望他能平安。」
  「……浩介不会有问题的,论存在感薄弱,他不会输给任何人。」
  「不,重吾,光是听你那句话,我就为他感到悲哀了,你还是别那样说他吧……」
  听到密室的安全性提升,原本凝重的气氛似乎稍有缓和,雫这才得以免于制造黑历史。她笑着慰劳野村的辛劳。
  对此,野村面露苦笑、眺望远方,为不在此处的好友祈祷。
  没错,远藤并不在这里。
  他单独离开同伴,前往告知梅尔德团长事情的始末。本来,就算是从异世界召唤来的外挂者,想单独一人闯过八十层以上的楼层,也等于自杀。光辉他们之所以能游刃有余地攻略八十层以上的楼层,全是靠与同伴通力合作才能办到。
  只有远藤拥有如同密技般的方法,才有可能单独闯过。
  没错,远藤的口才并非不好,个性也不阴暗,他跟每个人都可以和善地谈话,是个非常普通的高中男生。但在地球时,他时常不经意地发挥神出鬼没的技能。每个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错失他的踪影:心想「咦?那家伙上哪去了?」往周围一看,却发现他就在身边,结果被吓一大跳。如果是远藤、是『存在感世界第一薄弱』的那个男人,应该可以充分活用『隐形』的技能,在不被魔物们发现的情况下,抵达团长所在的七十层楼!
  而且,自从远藤在这个世界学会技能和魔法后,存在感变得更加薄弱。拥有天赋才能、又经过锻炼,他现在的存在感薄弱到,应该连大迷宫的魔物都会「咦?刚才有谁通过吗?」像这样对他视而不见。
  光辉等人就是经过这番考量,才会将情报托付给远藤,派他前去报讯。
  在离别时,远藤的眼眶有些泛泪……
  远藤一定是因为抛下同伴一个人撤退,让他感到过意不去,才流出泪水。绝对不是因为同伴们劝说的话语,比如「以你的薄弱存在感,就算是拥有敏锐感觉的魔物也不会发觉!」、「比存在感薄弱,谁能胜过你呢!」、「我上次还一时想不起远藤同学的名字!你绝对没问题的!」、「我昨天根本就忘了你这个人呢!」等等。
  本来光辉他们也想立刻撤退至较上层的楼层,但很遗憾,他们没有那样的余力。同伴们遍体鳞伤,其中有三人无法战斗,光辉十分衰弱……他们不觉得突破得了八十层以下的楼层。
  他们当然也不认为梅尔德团长能来救援。
  包含梅尔德团长在内,有六人具备能在七十层建立据点的实力。如果以他们为中心,加上实力仅次于他们的骑士团员,再得到公会高等冒险者们的协助,也不考虑安全临界点的话,他们大概可以到达七十八、七十九层吧,但再深入就不可能了。就算他们能过来,八十层以上也必须由光辉他们自行突破。
  也就是说,他们派远藤单独前往,并非是去求援,而是为了告知他们的现状,以及魔人率领的魔物情报。
  光辉他们确实听圣教教会的教皇伊什塔尔说过,魔人可以使唤大量魔物,而且不是用洗脑等已知的方法,是让魔物带着明确的意志服从命令。但他们没听说有那么强大的魔物,其中的可怕之处应该不是个体的强度,而是『数量』。
  实际上,女魔人率领的魔物,强到能够轻易扫荡无人到过的【奥尔库司大迷宫】九十层楼,并力压光辉他们这些外挂人物。如果魔人原本就能做到这种事,人类应该早就被消灭了。
  也就是说,在光辉等人听到此消息时,伊什塔尔的情报并没有错;就结论而言,是魔人率领的魔物『变强』了
  除了『数量』外,如今个体的『强度』也成为威胁。光辉等人判断,这个情报无论如何都必须传达给梅尔德团长知晓。
  「白崎同学,近藤同学和斋藤同学的石化就交给你了,我来处理的话会花费很久时间。相对地,其他人就让我治愈吧。」
  「好,我明白了,你别勉强喔,辻同学。」
  「没事的,那应该是我的台词吧……抱歉,我的能力如果再好一点,白崎同学就可以减轻负担了……」
  野村他们在谈话时,旁边的辻一面服用魔力回复药,一面向持续治疗钤的香织这么说。
  同样身为『治愈师』,辻的技术远不及香织。虽然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但对于自己的没用、总是给香织带来负担,辻感到万分过意不去。
  「没有那种事」香织摇摇头这么回答。辻苦笑以对,前往治疗同伴。经由她的治疗,学生们的伤势逐渐复原,脸色也稍微好转。
  野村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注视辻,但他害怕会妨碍她治疗,所以没有和她说话。
  「……在这种危急的状况,心里有什么话,就趁现在传达给她吧。」
  「……啰嗦。」
  永山带着像是看戏的表情向野村说,但野村本人只是不高兴地别过头去。
  之后的数小时,光辉等人轮流休息,逐渐治愈身体和心灵的创伤。

  另一方面,远藤被托付传达魔人情报的重任,他避开所有战斗,只是躲着等待魔物离开,确实地朝梅尔德团长所在的七十层前进。
  若是被八十层以上的魔物发觉,一对一的话还能应付,两只以上他就死定了。尽管他尽可能赶路,却也谨慎小心地前进,多亏如此,他现在得以目送魔物从眼前通过。
  当魔物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原本贴在天花板上的远藤,身手俐落地跳下地面。他全身穿着黑色的服装,装扮宛如『暗杀者』,同时也是能将『隐形』效果发挥至最大限度的神器。
  只要从天花板发动奇袭,远藤一定能在不被发现的状况下,对刚才通过眼前的魔物造成相当大的伤害。远藤的内心绝对没有「……你可以稍微感觉到我的气息也没关系喔?」的想法。看到魔物浑然不觉地通过,他的眼角绝对没有泛出泪光,绝对没有!
  「必须快点……」
  远藤很清楚自己肩负的任务,也察觉光辉他们派出自己的目的,除了传递情报外,希望他能活下去。虽然永山和野村没有说出口,但他感觉得出来两名好友期望他「千万别回来」的心意。
  即使如此,在达成任务后,远藤依旧要回去和光辉等人待在一起。不管他们说什么,他都不能容许只有自己逃到安全区,悠悠哉哉地度日。
  尽管对于魔物没有发觉自己一事,感到有点空虚,但远藤仍告诉自己——这就是现在最强的武器。他循着记忆中的折返路线,终于抵达七十层楼。
  他压抑着急切的心情,前往梅尔德团长等人设置据点、画有转移阵的房间。不久,远藤的气息感知察觉到六个人的气息,毫无疑问就是梅尔德团长他们。他已经解除『隐形』,因此就距离来说,梅尔德团长等人应该已经发现他了。
  远藤转过最后的转角,进入梅尔德团长所在的转移房间。但远藤都已经现身了·他们依然没有发现他。
  远藤露出死鱼般的眼神,靠近团长,怀着为同伴陷入危机感到焦虑的心情,以及「拜托发觉自己」的愿望大喊:
  「团长!是我啊!请发觉我吧!大事不好了!」
  「唔喔!?什么事!?敌袭吗?」
  远藤大声喊叫的瞬间,梅尔德团长口中这么嚷着,同时拔剑往后一跳,充满戒备地张望周围。其他骑士也吓了一跳,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我就说是我啦!请你们不要再做出那种反应啦!」
  「咦?啊,这不是浩介吗?别吓我们啦,话说其他人怎么了?你怎么全身是伤呀?」
  「我就说大事不妙了啊!」
  由于本来就知道远藤的存在感薄弱,因此当梅尔德团长他们知道是远藤后,很快地解除戒备。
  然而,远藤回来得比预定时间早,又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他身上可说是遍体鳞伤。团长很快察觉一定是发生了突发事件,立刻露出严肃的表情。
  连王国最精锐的骑士们都要出声后才能发觉自己的存在,这个事实令远藤感到伤心。但他马上想到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于是迅速地交代事情经过。
  最初梅尔德团长等人露出讶异的表情,然而听着远藤的叙述,表情变得更为凝重。
  或许是在游说经过的途中,对于自己一个人逃走感到自责吧,远藤不禁流下泪来。梅尔德团长摸了摸他的头说:
  「别哭了,浩介。你做到只有你才能做得到的事。还有谁能像你一样,没有引发战斗,用这么短的时间突破二十层楼呢?你做得很好,谢谢你把情报传达给我们。」
  「团长……我、我要回去。虽然他们说会靠自己的力量回来……这一次绝对不会输……可是就连天之河使用『极限突破』都无法打倒敌人,我们光是逃走就竭尽全力。大家的体力都消耗许多,即使伤势痊愈,但要是再遇袭……而且也不知道那些该死的魔物数量有多少……所以,请你们先回地上,把这消息传达给外面的人。」
  远藤像是对自己的哭泣感到羞耻,用袖子擦拭眼角的泪水,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向梅尔德团长这么说。
  梅尔德团长悔恨地咬着唇,将身上所有最高级回复药,连同道具袋一起交给远藤;其他的团员也和梅尔德团长一样,带着懊悔的表情,把自己的道具袋托付给他。
  「抱歉,浩介。虽然我很想和你一起去救人,可是……我们只会成为包袱……」
  「啊,不,请不要介意。他们的药品应该也用得差不多,有这些补给就是很大的帮助了。」
  远藤摇了摇装有回复药的道具袋,苦笑着回答。梅尔德团长的表情却更加凝重,并不只是为不能去救人感到悔恨,甚至充满苦涩。
  「……浩介。我现在要说的话非常差劲,你鄙视我也很正常,不过还是要请你听我说。」
  「?团长,你干嘛突然说这些……」
  「……不管发生任何事,唯独『光辉』,你一定要带他回来。」
  「咦?」
  听到梅尔德团长的话,远藤惊讶得目瞪口呆。
  「浩介,如果魔物强到连现在的你们都被逼入绝境……那失去光辉,人类就没有未来。当然,我相信你们能全员突破难关与我再会,我也希望如此。但身为海利希王国骑士团团长,我必须要说——如果有什么万一,你一定要让『光辉』活下来。」
  「……」
  远藤终于察觉梅尔德团长的意图,不禁哑然无语。
  不惜做出牺牲,也要让更重要的人活着的思想——这是在上位者必须做出的『选择』,不是远藤能运用的思考模式。因此,远藤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我们只是天之河的附属品吗?」
  「绝对不是,我发自内心希望你们都能全部生还。不,这种话没有说服力吧……浩介,我希望你至少将我刚才说的话转达给雫和龙太郎知道。」
  「……」
  梅尔德团长的话让远藤的心情非常低落。
  学生们与梅尔德团长度过了漫长且亲密的时间,打从他们一无所知时,就一直陪伴他们,一同战斗至今。特别对于在前线战斗的学生来说,梅尔德团长是有如大哥般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人中,是他们最信赖的人物。
  正因为如此,听到梅尔德团长说出像是要舍弃自己的话,远藤有一种遭到背叛的感觉。
  即便如此,脑中的某个角落,也明白梅尔德团长这么说是有必要的,所以他无法冲动地破口大骂。远藤只能带着阴暗的表情点头答应,转身离开。
  就在那个瞬间……
  「浩介!」
  「咦!?」
  梅尔德团长突然把远藤撞开,挥动手上的剑,划出圆形轨迹。金属的摩擦声响起,然后顺势将身体转一圈,利用离心力,对摇晃的空间使出一记漂亮的回旋踢。
  碰!击打肉体的声音响起,摇晃的空间被踢得飞向后方,在五公尺前方的地面划出无数爪痕,对方大概是利用爪子抓地减速吧。
  看到那幅景象,坐倒在地的远藤脸色苍白,喃喃说道:
  「怎、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上……」
  那句话仿佛信号一般,将远藤他们逼入绝境的魔物陆续现身。
  对方比预料中还要早追上,远藤内心产生动摇,坐在地上站不起来。在前来这里的路上,远藤使用『暗杀者』的技能,将气息、气味、魔力残渣等痕迹全部消除。既然女魔人是一边搜索光辉他们,一边移动,就不可能这么快追上直直疾奔至此的远藤。
  接着,那名有如恶梦般的女人出现,回答了远藤的疑问。
  「呿,只有一个人吗……我想说既然要逃,应该会逃到有转移阵的这个房间……看这个情况,他们应该是躲在某个地方了。」
  女魔人焦躁地撩起头发。看到女魔人骑在四眼狼背上出现,梅尔德团长等人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听她话中之意,看来她认为光辉他们会仓皇逃入魔法阵,便没有进行搜索,直接过来这里。由于预测落空,等等必须重新搜索光辉等人,女魔人似乎相当不快。
  同时也代表——光辉他们目前依旧平安无事。远藤和梅尔德团长他们松了一口气似地,脸上微微露出笑容。眼尖的女魔人察觉他们的表情,哼了一声,随即嗤笑道:
  「算了,我还有本来的任务要做……就快点收拾掉你们,开始找人吧。」
  魔物们一齐冲了上来。
  喀迈拉摇晃着空间冲刺过来,黑猫有如疾风似地缩短距离,伪布鲁塔尔挥动战棍逼近,四眼狼在后方等待他们露出破绽。
  「组成圆阵!死守转移阵!浩介!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快点站起来……逃向地上啊!」
  「咦!?」
  梅尔德团长等人迅速地组织阵形,联手抵挡魔物的攻击,动作迅捷得让人不禁称赞,不愧是王国最精锐的骑士。根据事前听远藤说的魔物情报,他们认清自己的攻击力不足,于是彻底采取防御和格挡战术。
  对于梅尔德团长叫自己逃往地上的话,远藤忍不住感到疑惑。他认为要逃的话,一起逃就好了;既然要离开这里,他的任务就不是逃往地上,而是回光辉他们那里,转达团长的话。
  「别发呆!把魔人的事告知地上的人!」
  「可、可是团长你们……」
  「我们……会在这里战斗到最后一刻!浩介!你到了另一侧就破坏转移阵!我们会尽可能帮你争取时间!」
  「怎、怎么这样……」
  梅尔德团长的想法很明确。
  就算要逃往地上,如果没有人拖延时间,魔物们也会立刻转移至地面,到时就没有方法摆脱追兵,很有可能会被追上并杀死。
  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一人逃走,其余的人留下争取时间。只要设法拖延时间、破坏成对的三十层转移阵一部分,就能完全摆脱追兵。由于转移阵是直接刻画在地面,所以用『炼成』就能轻易修复。只要摆脱追兵,将事情的始末告知驻扎在地上的部队后,再修复转移阵,让光辉他们可以使用就好了。
  远藤就是被选为负责逃走的那个人。
  梅尔德团长刚刚才说要舍弃他们,只救光辉,现在却牺牲自己,让远藤一个人逃走。远藤不禁感到困惑,迟迟无法采取行动。
  梅尔德团长一面进行激烈的战斗,一面发出呐喊,将自己的真心话与请求传达给远藤:
  「抱歉我这么弱小!抱歉我没办法救你们!对不起,我只能做出选择!虽然我这么没用,但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浩介!你要答应我!」
  这名有如大哥受自己敬爱的男人,将他最后的请求传达给困惑的远藤。
  「活下去!」
  听到这句话,远藤全都明白了。
  梅尔德团长其实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人死亡。如果要牺牲一人,才能让其他人活下去,他们宁可牺牲自己。不仅限于光辉,而是要让全部学生都活下去。他告诉远藤的『选择』,其实充满了多少痛苦的挣扎。
  远藤紧咬着唇,转身全力奔向转移阵。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回应梅尔德团长的心情和觉悟,他就不配当个男子汉。
  「别想跑!」
  女魔人命令黑猫追击,自己也发出魔法。黑猫以强劲的速度,如子弹般射出背后触手,石枪乘着杀意之风,疾远掠过空中。
  远藤设法用短剑斩断触手,扭转身体闪躲攻击,却无法闪过随之而来的石枪。它仿佛事先计算过触手的位置,以绝妙的时机与方向,跟着触手连续飞来。
  远藤咬紧牙关以备迎接冲击。他下定决心,就算会被打中也要不停奔跑,直接跳入转移阵。
  不过,预想的冲击并没有来到。有一名骑士团员从圆阵奔出,以身体作为挡箭牌,为远藤挡下攻击。
  「艾、艾伦先生!」
  「咕唔……别管我,快走!」
  被称为艾伦的骑士,腹部插着石枪,挥剑挡开魔物的突袭。他露出充满男子气概的笑容对远藤这么说。远藤用力地紧咬嘴唇,几乎要流出血来,奔向转移阵。
  「呿!不过是个废物还这么纠缠不清!集中攻击那名少年!」
  女魔人有些焦急地重新下令,却已经太晚了。
  「哈!这是我们的胜利!别小看海利希王国的骑士!」
  梅尔德团长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么吼叫时,远藤启动转移阵,随即消失了踪影。
  女魔人无视梅尔德团长的话,命令魔物冲向转移阵。魔物能够直接操纵魔力,不需麻烦的启动咏唱就能发动转移阵,因此她认为现在还来得及。然而——
  「我说了别小看我们!」
  梅尔德团长等人靠着学生们欠缺的巧妙技巧、默契,以及从经验得来的俐落动作,妨害魔物们。尽管寡不敌众,但他们的防卫能力与持久力实在值得称赞。
  不过,不管梅尔德团长他们再怎么奋斗,敌方的魔物在数量与强度上都非比寻常,他们不可能撑多久。首先是腹部被石枪贯穿的骑士·艾伦终于支撑不住,抵挡不了魔物的攻击,身体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一只喀迈拉便瞄准空隙,突破防线到达转移阵。
  喀迈拉消失的同时,魔法阵也失去了光芒。
  「可恶,有一只转移过去了吗……浩介……你可别死了。」
  梅尔德团长的声音被魔物的咆哮盖过。看到远藤逃走,女魔人为了发泄心头之恨,指挥魔物们一齐攻击梅尔德团长等人。
  「哼,既然已经认定这里是葬身之地,剩下就是奋战到最后了。弟兄们,让敌人见识海利希王国骑士团的拼劲!」
  「「「「「喔喔!」」」」」
  梅尔德团长一声令下,部下的骑士们立刻气魄十足地呐喊回应。虽说只有短短一瞬,但他们发出的气势,令周围的魔物们也为之胆怯。
  十分钟后……
  转移阵所在的七十层楼房间里,再度恢复寂静。

  「唔哇啊啊啊!!」
  远藤发出分不清是悲鸣还是呐喊的叫声,从【奥尔库司大迷宫】三十层楼的转移阵冲出。他立刻挥起短刀,尝试破坏脚下的魔法阵。
  「什、什么!?喂!你想做什么!」
  「快住手!」
  「把他压制住!」
  从转移阵出现的黑衣少年突然发出呐喊,用手上的短剑破坏魔法阵。周围穿着骑士团正装的人们一瞬间愣住,却仍发出怒吼,扑向远藤,阻止他破坏魔法阵。
  他们是梅尔德团长的部下,负责保护位于三十层的魔法阵。他们因为实力不足,最多只能担任三十层的守卫。
  因一击无法破坏魔法阵,远藤又砍了第二、第三下,正当只差一步就可以破坏部分魔法阵时,很不幸地……骑士团员终于勉强阻止远藤破坏魔法阵。
  「放、放开我!必须、必须快点破坏才行!它们要来了!放开我!」
  「什么!你是勇者一行人的成员!?为什么要……」
  看到这名做出可说疯狂行为的人物,竟是他们熟知的勇者同伴,团员们感到惊愕疑惑,忍不住放松手上的力量。远藤趁着这个空隙,挥起短剑,准备破坏部分的魔法阵,却晚了一步。
  魔法阵再度启动,发出光芒闪耀。下个瞬间,阵中冲出一个摇晃的空间,袭向远藤等人。
  「可恶!你们快后退!」
  「这是什么!?唔啊啊啊!!」
  远藤立刻发出警告,并向后一跳,勉强躲过喀迈拉的一击。可是,一名还搞不清事态的团员根本无法回避,毫无防备地中了喀迈拉的利爪,身体连同铠甲一起被斩开。
  看到同伴突然喷血毙命,团员们大吃一惊,远藤语气焦虑地拼命对他们喊道:
  「是敌人!注意晃动的空间!若不破坏魔法阵,它们就会不断跑出来!」
  听到远藤可说是尖叫的声音,团员们立刻惊觉回神。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人被斩杀倒下。
  负责守备三十层楼转移阵的团员共有七名,其中已有两名被杀。
  这个事实令远藤懊悔地咬牙切齿,利用『暗杀者』的技能『影舞』,奔行在天花板上,打算从上方破坏魔法阵。然而,喀迈拉察觉他的意图,跳起来迎击。
  「可恶!这个魔物是什么啊!?」
  团员们虽然不明白情况,仍清楚现在该做的事,他们冲向袭击远藤的喀迈拉。
  然而,对他们来说,喀迈拉看起来就只是个摇晃的空间,所以他们当然不知道喀迈拉会怎样攻击,也不知道该提防什么。因此,从后方扑向喀迈拉的人,脖子被蛇尾咬中;从侧面攻击的人遭到翅膀重击,整个人撞在地上。
  即使如此,他们的行动并非全然无用,由于喀迈拉身体稍微失去平衡,远藤得以在危急时刻躲过它的爪牙。虽然没有完全躲过,肩膀与侧腹被划伤,不过远藤在与它身影交错的瞬间,砍断蛇尾,然后才坠落地面。
  喀迈拉拍打着翅膀恢复平衡,在稍远处着地。同一时刻,尽管肩膀撞击地面,远藤仍立刻起身,举起短剑,准备砍向转移阵刚才损伤的部位。
  喀迈拉利用着地的反作用力,以猛烈的速度冲出,准备致远藤于死地。
  但是,远藤这时已经以全身之力,将短剑刺在魔法阵上。啪!宛如拍手的清脆声响起,正是魔法阵被破坏的证明,魔法阵在转移之际使用的魔力残渣消散。
  「这样就……呃、啊啊啊啊啊啊!!!」
  成功破坏转移阵后,远藤心想不会再有追兵追来,不禁安心地松了口气。可是下个瞬间,喀迈拉的牙齿咬住他的右手,剧烈的痛楚让他发出惨叫。喀迈拉用强而有力的下颚,准备咬断远藤的右手。
  「别想得逞!」
  「快将魔物与他分开!」
  骑士们奔跑过来,顺着冲刺的劲道,使出全力刺出一击,阻止喀迈拉咬断远藤的手臂。喀迈拉因侧腹被强化过的短枪贯穿,不自觉地放松下颚的力量。
  趁着喀迈拉松口的瞬间,远藤抽出右手,流畅地取出藏在左袖内的投掷用短刀,刺进喀迈拉被血喷到而现形的眼睛里。
  喀迈拉痛得胡乱攻击,两名靠近要刺死它的骑士,被它的利爪撕裂毙命。远藤掷出短刀,喀迈拉尽管失去一只眼睛,依然靠着野生的直觉躲过。
  随后,一名骑士突然发出悲鸣。
  远藤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刚才被击落地面的骑士,遭到被斩断却仍活着的蛇咬住脖子。骑士被咬中的部位,皮肤已经变成紫色,他痛苦地挣扎,转眼间便失去生命。
  「可恶!」
  最后的骑士见状,为了杀死那条蛇而奔过去,却是致命的失误。喀迈拉似乎发觉有敌人背对自己,立刻扑了过去。远藤遍体鳞伤,仍然奋起最后的力量,趁喀迈拉袭击骑士时,对准它的颈部挥出必杀的一击。
  「去死吧啊啊啊啊!!」
  远藤被迫和同伴分离、不得不抛下梅尔德团长他们离去,认识的团员们又被杀害。他的呐喊中包含种种的愤恨,随之使出的致命一击,发挥出他全部的力量,切断了喀迈拉的颈子,让它瞬间毙命。
  从侧面跳出的远藤,顺着惯性法则,与毙命的喀迈拉交错而过,然后重重摔在地面,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远藤忍耐着肩膀、右手和侧腹的痛楚,只靠着左手支撑起上半身凝视喀迈拉,想确认它是否死亡。
  只见喀迈拉的『迷彩』解除,颈部被切断一半,静静躺在地上,似乎已完全没了气息。但远藤的表情非但没有喜悦,甚至虚弱得快要哭出来,他心情沉痛地喊着:「可恶!」
  视线前方,是冲向蛇尾的最后一名骑士。
  骑士倒卧在地,右手握着剑,脸色发紫,他身旁则是被斩成两半的蛇。他恐怕是在被喀迈拉袭击前,斩断扑上来的蛇,结果脸部被蛇体内的毒素喷到了吧。
  驻守在三十层楼的骑士们全灭。对于自己一个人也没救到,远藤流着泪,不断反覆叫喊「可恶!」
  远藤哭了一会儿,想到这样下去自己会失血过多而死,立刻从梅尔德团长等人给予的道具袋中,取出最高级的伤药和回复药服用。用急救箱包扎伤口后,他默默地搬运骑士们的尸体,排列在转移阵房间的角落。
  远藤注视他们好一段时间,然后缓缓地转身离去,往地上前进。他的脸色苍白得像是鬼一样,眼神空虚无力。
  ——又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这样的念头宛如沉重冰冷的锁链,紧紧勒住远藤的心。他现在只能以交托给自己的责任为支柱,有如机械似地动着双腿,不断往地上前进。



  第四章 考验真正的价值

  「呀齁~!」
  左手边是【莱森大峡谷】,右手边是广大的草原,魔力驱动二轮车『休钛弗』与四轮车『布利捷』被包夹于其中,背对着太阳,向西方疾驶。
  尽管激起公路上的沙尘,布利捷至少仍沿着道路前进;休钛弗却不同,在峡谷的荒地和草原间来来去去,心情畅快地疾远奔驰。
  「……希雅那家伙心情真好,竟然发出像※世纪末混混一样的欢呼声。」(译注:源自《北斗神拳》混混们的欢呼声。)
  「……唔,我有点想试试看。」
  始坐在布利捷的驾驶座,手肘靠在窗框上,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脸上表情像是被希雅打败。正如始所说,希雅现在没有搭乘布利捷,而是单独驾驶休钛弗。
  她原本就非常喜欢休钛弗破风行驶的感觉,不过最近因为人数变多,搭乘布利捷移动已成为主流,所以她一直有点不满。
  虽然可以从窗户将头探出车外,感受风的流动,但果然还是有点不过瘾;而且在布利捷的车内,始旁边是月的指定座位,因此希雅也不能像搭乘休钛弗时一样,紧贴着始的身体。如此一来,她还不如学会驾驶的方法,自己试着骑乘休钛弗,于是恳求始教导她骑车。
  只要能够直接操作魔力,就可以简单地操控魔力驱动车,就算不用手操作方向盘,也可以用魔力控制方向。所以对希雅而言并不困难,她很快便学会,然后就被休钛弗的魅力夺去了心魂。
  她发出奇怪的欢呼,忽左忽右地行驶,或是甩尾,或是翘起前轮,其他还有※Jackknifing和背着骑车等,展现出职业极限摩托车手也自叹不如的技巧。(译注:摩托车特技之一,利用刹车或重心移动使后轮翘起的技巧。)
  油门和刹车也可以靠魔力操作,因此比地球的摩托车简单得多……即使如此,她的技巧已经精湛到始也望尘莫及。
  希雅的兔耳有时会嚣张地对着始,仿佛在说「嘿嘿,我的技术如何啊?」令始有点不爽。有的人只要驾驶交通工具,性格就会大变,或许希雅就是那种人。
  月坐在始身旁,看着希雅骑车,似乎也有点想骑。如果月也欢呼「呀齁~!」好像会让人非常伤心,始下定决心,绝对要阻止她。
  月完全不知道始思索着这样的念头。月的另一侧,有一名三、四岁的女童,将头探出车外,一副很舒服的模样——缪开心地爬到月的腿上,圆滚滚的大眼露出兴奋的光芒,指着手握龙头、开始倒立的希雅恳求:
  「爸爸!爸爸!缪也要玩那个!」
  「当然不可以!」
  眼见始一口回绝,缪坐在月的腿上,用尽全力使起性子嚷嚷:「不要!缪也要玩!」
  为了不让乱动的缪掉下座位,月从背后抱住她斥责「……不可以乱动!」缪则是发出「呜呜~」的可爱声音,一副失望沮丧的样子,始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缪,之后我会骑车载你,现在先忍耐一下吧。」
  「……可以吗?」
  「可以,我绝对不准你坐希雅骑的车……不过坐我的车就没关系。」
  「希雅姊姊就不行吗?」
  「绝对不行。你看,那家伙这次站在龙头上,摆出奇怪的姿势。虽然那姿势不知为何让我的心中有点感动,不过……你绝对不可以坐那种危险驾驶的摩托车。」
  只见希雅站在休钛弗的龙头上,做出奇怪的姿势——她张开右手的五指遮住脸,左手垂下,肩膀微微抬起,还发出美国式笑声。
  看到她摆出像是JO○O的可笑姿势,始冷冷地看着她,严格地叮咛缪:不可以瞒着我,去坐希雅的车喔?
  「说起来摩托车原本就很危险,可以的话我不希望缪坐……要不要来做个摩托车用的儿童安全座椅呢?材料就用……(念念有词)」
  「月姊姊,爸爸一直碎碎念,好奇怪喔。」
  「……始爸爸是因为担心缪……始意外地过度保护呢。」
  「呵呵,主人竟会为孩子烦恼呢。嗯,这个反差相当地……呼呼。」
  「月姊姊,缇奥姊姊在呼呼叫。」
  「……她那是不治之症,不用管她。」
  缪坐在腿上仰望自己,月抚摸她的头,陪她说话。
  始等人与缪开始旅行还没经过多久时间,始就放弃抵抗「爸爸」这个称呼。
  当初始还想尽办法,想让缪改变称呼,然而缪每次都会眼角泛泪,泪眼汪汪地用眼神诉说「不行吗?爸爸讨厌缪吗?」就算是深渊的魔物,始也能打倒,但不知为何,缪就和月一样,始完全不觉得自己能胜过她,「爸爸」这个称呼于是逐渐固定下来。
  自从容许(其实是放弃)「爸爸」这个称呼后,始就一直很照顾缪,如今甚至可说到了过度保护的地步。始似乎认为,希雅是抱歉兔子,缇奥是变态,在把缪送回母亲身边前,必须保护缪!当始太宠她的时候,反而是月扮演阻止的角色,教导缪常识。这就是始一行人现在的关系。
  由于缪很黏始,所以月没什么机会可以和始谈情说爱,让她有点不满足。不过她也看开了,跟自己亲昵的缪很可爱,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
  在座位后方,缇奥不知在幻想什么,发出愈来愈烦人的呼吸声。月对缇奥射击魔法,让她闭嘴,同时因为对小孩的教育不好,所以月捣住了缪的耳朵。
  始依然念念有词,构思着如何制作缪专用的座椅;希雅终于不骑休钛弗,让休钛弗自己行驶,希雅则抓着休钛弗的后部,直接在地面滑行。看到始和希雅的样子,月下了一个有点空虚的决心:「我要振作!」
  魔力驱动车在公路上不受控制地疾驶了一会儿后,始一行人终于抵达【旅店都市霍尔亚得】。
  本来他们可以不必停留,直接通过,不过【弗连】的伊尔瓦有事情拜托他们,为了达成伊尔瓦的委托才绕道过来。话虽如此,由于在前往【古卢恩大沙漠】的途中本来就会经过,并不算太费事。
  只见始露出怀念过往的眼神,走在小镇的主要街道上,朝【霍尔亚得】的冒险者公会前进。坐在始肩膀上的缪,似乎察觉始的变化,露出不解的表情,用枫叶般的小手,拍了拍始的额头。
  「爸爸,怎么了?」
  「嗯?啊~不,因为上次来的时候…………明明才过了约四个月,却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
  「……始,没事吧?」
  始露出复杂的表情,月则是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始的手臂上,担心地看着他。始耸了耸肩,下个瞬间,他已经恢复往常的氛围。
  「啊啊,我没事。只是想到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不禁满怀感慨。回想起来,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呢……我带着紧张、恐惧,还有一点自暴自弃的心情,在这里住了一晚,隔天潜入迷宫……然后坠落深渊。」
  「……」
  就某种意义来说,那一日可说是命运之日。始回想着那天的事,月她们则是在奇异的气氛中聆听始的独白。月盯着始,缇奥则是充满兴趣地询问:
  「嗯,主人不会想要重新来过吗?主人原本的同伴在这里吧?妾身有听过一些主人的遭遇……不过他们并非每个人都伤害了主人吧?应该也有感情要好的人吧?」
  缇奥和始等人相识的时日尚短,为了了解始他们内心的想法,缇奥有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客观来说,那样的问法相当直接,一般人应该都会顾虑到始的心情,避开那种问题。
  这是因为缇奥不希望自己只是旅行的同行者,她想要成为始他们的同伴,才会做这样的努力。虽然缇奥是个难以应付的变态,不过始倒是十分欣赏她在这方面的心态。
  始并没有感到不快,他真诚地思考缇奥的问题。
  然后,他忽然想起在月光照映下,那场深夜茶会;想起难喝的假红茶、白色的睡衣、反射月光的闪亮黑发、发誓会守护自己的女孩子——想起她在最后的瞬间,脸上带着悲痛的表情,尽管被同伴们抱着阻止,仍伸手想拉住始。
  突然间,始感觉到搭在手臂上的那只手用力握紧,顿时回过神来。仔细一看,月带着无可动摇的坚定眼神,直直地注视始,而月触碰自己的那只手紧握始的袖子。
  始与月眼神交会,忽地露出温柔的眼神,月也望向始。
  「确实也有那样的人……不过,就算回到那一天,不管重来多少次,我还是会走上相同的道路。」
  「喔?为什么?」
  尽管看到始的样子,答案自然再清楚不过,但缇奥似乎觉得很有趣,刻意明知故问。
  始仍注视着月,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月抓着自己的手上,温柔地握住。月的表情稍稍露出喜色,脸颊也微微泛红。
  「……当然是因为我想遇见月。」
  「……始。」
  【奥尔库司大迷宫】是个能够在安全范围内,提升等级或回收魔石赚钱的迷宫。【旅店都市霍尔亚得】由于邻近【奥尔库司大迷宫】,因此聚集了许多冒险者、佣兵和国家的士兵。为了赚他们的钱,也有许多商人聚集在此,这个城镇总是十分热闹。当然,镇上的主要街道更是热闹非凡。
  在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的主要街道上,始和月突然在大街正中央停下脚步,凝视彼此。
  他们无视周围的人,进入两人世界,伸手触摸彼此的脸颊,仿佛现在就要吻上对方。好奇与嫉妒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两人身上,周围快要围起人墙,始和月却浑然不觉,似乎只看得见彼此。
  「缇奥小姐,你听见了吗?你不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回答『遇见你们』才对吗?结果只有月小姐喔。他们又进入两人世界了,完全不管状况和场合,要我们在旁边看的人怎么办呢?我认为始先生和我也差不多该有那种气氛,我明明准备好随时都可以接受始先生,他却总是把我当成抱歉角色看待……不,我也明白月小姐是特别的喔?我本来就是因为憧憬他们两人的关系,才想和他们在一起。所以月小姐当然应该有特别的地位,我也希望如此。不,应该说如果始先生不重视月小姐,就不是始先生了。要是始先生忽略月小姐让她伤心,我反而会想杀死始先生。可是啊,最近我想说始先生也该对我有感情了吧,我也差不多该从少女变成女人了吧,我明明那么期待,事情却完全没有进展。就算月小姐是特别的人好了,你不觉得始先生也该稍微对我有些兴趣了吗?不接受送上门的艳福,还算是男人吗?我都已经这么清楚明白地表示欢迎了,他却找一堆理由,完全不把我当一回事,就算我在心中骂:『你这个胆小鬼!』应该也不为过吧。我也想和始先生谈情说爱!我想要他在床上对我做这种事和那种事!我希望他像对月小姐那样,也跟我玩一些激烈的招式!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身为变态代表的缇奥小姐,不知你认为如何!?」
  「希、希雅啊,妾身明白你累积了许多不满,但你稍微冷静一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那么羞耻的事,你反而比他们更受注目啊。话说你竟然在最后若无其事骂了妾身……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被当成变态,呼呼,感觉周围看着妾身的视线很冰冷呢……呼呼,嗯啊~」
  在主要街道正中央,兔耳少女大喊希望有人对她做色色的事;另一个妙龄美女被骂变态,居然还散发妖艳的气息,兴奋地喘气。原本因为好奇心而围观的群众,这时都被吓得不住后退。
  「爸爸~希雅姊姊和缇奥姊姊她们……」
  「缪,别看那边,你要装作不认识她们。」
  「……希雅……下次把始绑起来,希雅也一起……」
  听到希雅的呐喊,始和月终于回过神来,缪睁大眼睛,搞不清楚事态。不管怎样,始先叫缪别看希雅和缇奥,装作不认识她们。
  月似乎小声地说了很恐怖的话,但始当作没听见。因为若是在意那句话,今后与月独处时,始就必须怀疑可能会有陷阱了,所以稍稍容许了奇怪的发言。如果是月的话,她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吧?……一定、大概……虽然月过去似乎有前科,不过始说服自己没问题的!
  只见远方出现城镇卫兵的身影,他们大声怒喝「那边在吵什么!」,始无可奈何,只好抓起希雅和缇奥的后颈,拖着她们离开现场。
  每次进入城镇,被美女和美少女包围的始,总是要承受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可是……只有这个时候,不知为何,他感觉同情的视线比较多,这一定不是错觉吧。
  摆脱卫兵和众人的目光之后,他们终于抵达冒险者公会霍尔亚得分部。
  始依然让缪坐在肩上,打开公会的门。这里的门与其他城镇的公会不同,霍尔亚得分部的门是金属制。只听见沉重的声音响起,那道声音似乎已成为有人进门的信号。
  始上次来到【霍尔亚得】时,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冒险者公会,因此这次是他第一次进来。霍尔亚得分部的内部装潢和气氛,完全符合始最初对冒险者公会抱持的印象。
  墙壁、地板到处都是损坏或粗糙修复的痕迹:各处都有不知是泥土,还是什么形成的污垢,给人不卫生的印象。内部的构造与其他分部相同,进门正面就是柜台,左手侧是餐厅,然而,与其他分部不同,这里的餐厅似乎正常地供应酒,所以大白天就有喝得醉醺醺的大叔们在此聚集。
  二楼似乎也有座位,楼上也有看似冒险者的人隔着栏杆俯视楼下。二楼的人大多散发出强者的气势,虽然不知是制度还是默契,不过高等级的冒险者,基本上都使用二楼。
  冒险者给人的印象也与其他城镇不同,这里的每个人眼神都十分凶悍,完全没有【布鲁克】的悠闲气氛。冒险者与佣兵都是自愿攻略大迷宫、专门与魔物战斗的战斗人才,充满气魄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就算如此,公会的气氛剑拔弩张,情况似乎并不寻常,明显是发生了令身经百战的冒险者也露出凝重表情的事件。
  始等人踏入公会的瞬间,冒险者们的视线一齐集中在他们身上。
  由于目光实在太过锐利,坐在始肩上的缪不禁发出悲鸣,立刻紧紧抱住始的头。
  冒险者们看到始不仅被美女和美少女包围,肩上甚至坐着女童,便在各种意义上对始散发杀气。
  见到缪更加恐惧颤抖,始让她从肩膀下来,改以单手抱着她;缪则是将头埋进始的胸前,完全阻绝外界的事物。
  有一部分冒险者陆续从座位站起,他们有的人是血气方刚,有的是想借酒闹事,眼神很清楚地在说「揍扁这个混帐小子」,明显是想发泄因为会的异样气氛所累积的郁闷,以及单纯找碴。
  虽然始他们也有可能纯粹是委托人……但那些冒险者似乎完全不思考那些可能性,先痛揍一顿再说,他们带着这种暴力份子的思考,正要朝始踏出脚步。
  然而,始最近逐渐成为过度保护女儿的爸爸。虽说不是亲生,但女儿被他们吓到,始不可能默不作声,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安抚缪的动作温柔无比,眼神却十分凶恶。
  然后……
  轰!好像能听见这样的冲击声,凶恶强大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毫不留情地压在瞪视始等人的冒险者们身上。
  方才冒险者们发出的杀气,跟这股强大压力相比,简直就像是小孩闹脾气。这股压力甚至像是具备物理的力量,资浅的冒险者们瞬间失去意识;始完全没有碰到他们,就已令站起的冒险者们全部坐回原位。
  承受始的压力——『威压』与『魔力放射』,仍能勉强不失去意识的人,大半也是全身发抖,只能拼命支撑意识与身体,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这时,本以为会永远持续的威压,忽然减弱压力。冒险者们趁着这个空档,死命补充新鲜空气,其中也有人失禁或呕吐……始笑嘻嘻地对丑态百出的他们说:
  「喂,刚才瞪着我们的家伙。」
  「「「「「「「!」」」」」」」
  听到始的声音,冒险者们全身一颤,战战兢兢地望向始,宛如看到怪物,眼神中充满恐惧。始不理会他们的害怕提出要求……不对,是下达命令。
  「给我笑。」
  「「「「「「「咦?」」」」」」」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无视状况的命令,冒险者们不禁感到困惑,这时始又继续说:
  「没听见吗?我叫你们笑,还要笑得开心点,表现出自己并不可怕的样子,顺便也挥挥手。你们吓坏我家孩子了,万一她留下心理创伤该怎么办?啊啊?你们给我负责啊!」
  「既然如此,就别把幼儿带到这种地方来啦!」冒险者们虽然想这样全力吐槽,可是对方是有如怪物一样的人,他们不可能说得出口。就在他们一阵疑惑时,始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冒险者们尽管脸颊抽搐,仍拼命装出笑容,也开始挥起手。
  长相粗犷可怕的男人们一起露出僵硬的笑容,并微微挥着手,那景象实在非常诡异。不过始毫不在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将脸埋在胸前的缪,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
  不知始说了什么话,缪怯生生地抬起头,用水汪汪的眼睛仰望始,然后,在始的视线引导下,缪缓缓地回过头。
  她看见的当然是……长相凶恶却拼命陪笑的一群人。
  「咿!」
  果不其然,缪吓得又将脸埋回始胸前。始横眉竖目,眼神更加锐利,瞪着冒险者们,眼神里诉说「喂!这是怎么回事!」冒险者们用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在内心吐槽:「别强人所难啦!」冒险者们最终有如求助般,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始身旁的月等人。
  看到他们的视线,月深深叹了口气走向缪,像刚才始那样,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随即,缪果然还是和刚才一样,怯生生地抬起头,再度看向冒险者们,他们赶紧露出笑容讨好她。
  缪注视了冒险者们一会儿后,似乎想通了什么,对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并挥挥手回应。由于她的笑容和动作实在太过可爱,凶神恶煞军团也忘了状况,忍不住跟着微笑。始似乎也感到满意,再度将缪扛在肩上,对冒险者们失去兴趣,转身走向柜台。
  当始他们走向柜台的瞬间,到处都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不过始无视那些声音,走到柜台前方,告知柜台小姐他们的来意。
  附带一提,柜台小姐很可爱,年纪跟始差不多,似乎是个活泼的女孩。标准的柜台小姐原来在这里,不过平时充满魅力的柜台小姐,如今则紧张得表情僵硬。
  「分部长在吗?我替弗连的公会分部长送信来……他吩咐要将信直接交给本人。」
  始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状态板递给柜台小姐。柜台小姐尽管紧张,仍保持专业,整理好仪容后,接过状态板。
  「好、好的,我收到您的状态板了。呃、那个、请问是弗连分部的公会分部长委托您的吗?」
  正常来说,一介冒险者不可能受到公会分部长亲自委托,所以柜台小姐的表情有些讶异。然而,看到接过的状态板上显示的情报,她惊讶地睁大双眼。
  「金、『金』等!?」
  冒险者中,拥有『金』等的人不到全部人数的一成,受到『金』等认定之人的情报都会通知公会职员,因此这位柜台小姐当然也能掌握『金』等冒险者有哪些人。她却不知道始,不禁惊愕地叫道。
  听到她的叫声,包含冒险者与职员在内,公会内全部人都做出与柜台小姐相同的反应——睁大眼睛凝视始,建筑物内变得有些嘈杂。
  柜台小姐发觉自己大声泄漏了个人情报,顿时脸色苍白,猛烈地低头道歉。
  「非、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啊~不,没关系啦,可以请你通报分部长吗?」
  「是、是!请稍待!」
  如果放着这种情况不管,柜台小姐可能会一直道歉。始不禁苦笑着心想——他们在【乌尔镇】打了一场战争,又在【弗连】击溃地下组织,既然事情都已经闹大,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身分。
  一个带着小孩、坐拥美女和美少女后宫,外表看似少年的『金』等冒险者,公会内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不过,受到注目对他们而言早已司空见惯,始等人不为所动,等待前去通报的柜台小姐。
  由于缪不习惯受到注目,看起来似乎很不自在,所以始他们全部人一起安抚缪。缇奥的安抚方式对小孩可能有不良影响,始于是赏她一记耳光,周围的骚动因此更加巨大,不过始一如往常无视他们。
  终于……话虽如此,其实还不到五分钟,公会深处传来有人狂奔过来的脚步声。
  始他们好奇发生何事,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到一名全身黑的少年在地上滑行,以猛烈之势从柜台旁的通道奔出。然后他开始东张西望,像是在找寻什么人。
  始认得那个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忍不住圆睁双眼,叫了他的名字。
  「……远藤?」
  没错,眼前这个人就是始的同班同学——远藤浩介。
  听到始呼唤自己的名字,远藤头上冒出『!』,反应就像※某个喜欢纸箱的佣兵的游戏中出现的敌兵,只见他摇头晃脑地张望四周,却没找到目标人物,远藤开始焦躁地大叫。(编注:游戏《潜龙谍影》中的主角时常躲在纸箱中。)
  「南云!你在吗!是你吗!你在哪里!南云!你还活着的话就出来啊!南云始!」
  由于他实在太过大声,陆续有人用手指塞住耳朵。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急切,似乎不只是想确认应该已死的同学是否仍生存。
  月她们的视线一齐往始的方向看了过去。对于依然不断大声叫喊自己名字的远藤,始搔了搔脸颊后,尽管一脸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的表情,依旧出声说:
  「啊~远藤?我听得很清楚,所以你不要那么大声地叫我的名字啦。」
  「?南云!你在哪里!」
  听到始的声音,远藤猛然回过头,看向始的方,见到他急迫的表情,始不由得吓到。
  远藤虽然一瞬间与始对上眼,却又很快移开视线,再度张望四周。
  「可恶!明明听见声音却看不到人!你是幽灵吗?你果然变成鬼了吗!?所以我才看不见你是吗!?」
  「不,我就在你眼前啊,大白痴。你冷静一点吧,生涯存在感薄弱度排名世界第一的男人。」
  「!?又听见声音了!?不对,你说谁是便利商店的自动门也感应不到,不只存在感薄弱,连存在本身也快消失的男人啊!自动门三次有一次会开喔!」
  
  「三次有两次不会开吗……真不愧是你啊。」
  进行了如此多对话后,远藤似乎终于发觉跟自己讲话的是眼前的白发眼罩男,他开始盯着始的脸。始可没有被男人盯着还感到高兴的嗜好,便带着厌恶的表情别过头,远藤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询问:
  「你、你……你就是南云吗……?」
  「……对,没错,虽然外表不一样,不过我是货真价实的南云始。」
  远藤从上到下、仔细地观察始,但他和记忆中的始实在相差太多,远藤依旧半信半疑。然而,从他的脸型,还有知道自己存在感薄弱一事,远藤终于决定相信他就是始。
  「你……还活着吗?」
  「我现在就在你眼前,当然活着吧。」
  「感觉你好像变了很多……不管是外表、印象还是说话方式……」
  「我可是靠自己的力量从深渊底层爬上来了喔?当然会有所改变吧。」
  「会、会改变那么多吗?不、可是,是吗……原来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
  看到始若无其事的态度,远藤虽感到困惑,不过理解到原本以为已死的同学还活着,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就算远藤也和其他男生一样,曾经嫉妒始受到香织的青睐,对桧山他们的霸凌视而不见,也不可能存有就算他死掉也没关系的可怕念头。始的死对远藤来说是巨大的冲击,正因为如此,同班同学还活着,让远藤纯粹地感到高兴。
  「话说你这段时间在当冒险者吗……?而且还是『金』等……」
  「算是吧。」
  听到始的回答,远藤的表情猛然一变。原本为同学还活着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转瞬变成像被逼得走投无路。
  这时始才发觉远藤全身是伤,心中涌起「到底发生什么事?」的疑问。
  「……也就是说,你不仅靠着自己的力量从迷宫深层生还归来,实力还强到被认定为冒险者的最高等级?虽然很难以置信……」
  「是那样没错。」
  远藤表情严肃地向始确认,始也表示肯定。接着,远藤仿佛要扑向始似地抓住他的肩膀,表情沉痛地扭曲,以急切无比的语气恳求。
  「拜托你!跟我一起潜入迷宫吧!再不快去救大家,他们都会死掉呀!就算多一人也好,我们现在需要战力!健太郎和重吾可能也会死掉啊!我拜托你了,南云!」
  「等、等一下,你突然说什么啊!?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你说他们会死掉是怎么回事?只要有天之河在,应该就可以搞定大多数情况吧?况且有梅尔德团长,大概也不会再发生像贝西摩斯那时的失败吧……」
  看到平时不起眼的远藤,竟然这么仓皇急迫,始困惑地询问原因。然后,当始提到梅尔德团长的名字时,远藤露出非常阴郁的表情,无力地跪倒在地,接着像是强忍情绪似地喃喃说道:
  「……了。」
  「什么?我没听见,你说什么?」
  「……我说他死了!梅尔德团长、艾伦先生,还有其他人也是!潜入迷宫的骑士们全都死了!就为了让我逃走!因为我的关系!他们都死了!死了啊!」
  「……这样啊。」
  远藤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不断重覆说着「死了」两个字,始只是短短回应了一句。
  始的天职并不是战斗类职业,所以与梅尔德团长碰面次数不多。即使如此,他仍记得梅尔德团长是个豪爽的男人,也记得坠落深渊那天,梅尔德团长在最后关头仍相信『无能』的自己。
  听闻他的死讯,如果是刚出深渊时的始,可能会觉得事不关己吧。然而,现在的始心中则是感到些许遗憾,至少会在心中为他默哀。
  「然后呢?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
  听到始这么问,远藤跪在地上,正要说出事情的始末,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制止了他。
  「有什么话到房间里说吧,再说他们似乎是我的客人。」
  声音的主人是个年过六十、体格健壮、左眼有个巨大伤口,很有存在感的男人。
  刚才的柜台小姐站在他身旁,始推测他应该就是公会分部长。因为远藤有如恸哭的喊叫声,屋内再次充满刚踏入公会时的紧绷气氛,始也判断这里不适合谈话,于是乖乖地遵从他的建议。
  远藤恐怕已经像刚才那样哭闹过一次,并将勇者一行人和骑士团的状况说出来了,所以进入公会时才会是那样异样的气氛。
  看似公会分部长的男人抓住远藤的手臂,强行让他站了起来,然后二话不说把他带入公会内部。远藤的情绪似乎相当不安定,他现在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谈话的内容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吧,始他们带着不好的预感,跟随在后。

  「……魔人啊……」
  冒险者公会霍尔亚得分部的会客室内,始如此呢喃。
  霍尔亚得分部部长洛亚·巴瓦比斯与远藤坐在对面的沙发,始则是在远藤的正对面,始的左右两旁分别是月和希雅,缇奥坐在希雅旁边,缪则是在始的腿上。
  听远藤说完事情始末后,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刚才的喃喃自语。光辉等人遭遇魔人袭击,勇者队伍陷入绝境。这件事令远藤和洛亚表情凝重,空气仿佛变成淤泥,重重地压在身上,室内充满沉重的气氛。
  ……但是,由于坐在始腿上的女童像只松鼠鼓着脸颊,大口吃着点心,无法让人感到事态严重。始他们的谈话对缪而言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但她也感受到气氛不寻常,显得很不安。始看不过去,于是拿点心给她吃。
  「那个小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喂她吃点心!?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大家可能会死掉喔!」
  「咿!?爸爸!」
  对于缪这个破坏场面气氛的存在,远藤终于按捺不住,用手指指着她,大声怒吼。缪被他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抱住始。
  理所当然,始身上立刻喷出怪物等级的杀气。身为爸爸的人,不会饶恕女儿的敌人。
  「你这家伙……干什么对缪发脾气!啊啊?我宰了你喔?」
  「咿!?」
  远藤发出与缪相同的惊叫声,原本站起的他又坐了下来。
  虽然听见两旁传来「……已经完全是爸爸了」、「刚才还脱口而出说『我家孩子』呢~」、「到了爱尼森,主人能跟孩子道别吗?」等声音,但始才不管,比起她们说什么,安抚害怕的缪更为重要。
  远藤倒在沙发上,不停地发抖,始斜瞪着他安抚缪。洛亚的表情像是受不了他们似的,认为再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于是打断他们谈话。
  「好了,南云。看过伊尔瓦的信后,我大致明白你的事,你似乎大闹了一场呢?」
  「全部是顺势而为罢了。」
  即便那些事态绝不是顺势而为就能办到,但看到始耸耸肩、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洛亚好似深感兴趣,嘴角露出笑容。
  「信上希望我赞同让你升至『金』等,并尽可能给予协助。基本上,我也掌握了事情的概要……你们仅仅数人就歼灭了近六万的魔物,半天就击溃以弗连为据点的地下组织。尽管尽是些令人难以相信的事,但我不认为伊尔瓦会为了胡说八道特别写信来。凭借那些事迹,就算你跟我说你是魔王,我也不会感到讶异。」
  听到洛亚的话,远藤惊愕地睁大双眼。始自行从【奥尔库司大迷宫】的深层逃脱,远藤也认为他大概稍微变强了些,却仍然以为始应该比自己弱。
  毕竟始的天职是『炼成师』,并非战斗类职业,原本还被称为『无能』。就算是『金』等冒险者,也不过是异世界冒险者的基准,无法与他们这些召唤者相提并论。因此,远藤原本以为,始最多只能修复损坏的转移阵,或是从事战斗支援的工作。
  远藤之所以会出现在冒险者公会,就是为了请高等冒险者协助救援光辉等人。当然,要把他们带到深层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拜托他们守护转移阵。
  虽然这里也有骑士团员驻守,可是他们必须返回王国进行报告,更何况他们的等级太低,最多只能守护三十层楼的转移阵,要守护七十层楼的转移阵,必须具备『银』等以上冒险者团队的实力。
  远藤就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才冲进冒险者公会,在二楼揭露他们的现状,并请求冒险者们提供协助。然而,身为人类希望的勇者陷入绝境、骑士团的精锐全灭,委托内容又是防守七十层楼的转移阵,难度非常高。所以每个人都移开视线,不敢看他,对人类未来的不安也逐渐蔓延。
  之后,洛亚察觉骚动赶到,一把抓住远藤的后颈,把他拖进里面的房间,聆听他的报告。就在这个时候,柜台小姐也拿着始的状态板奔入房间。
  远藤这才发觉自己太小看始,如今他的实力可能在自己之上,一与过去的始相比,远藤不由得感到惊愕。
  在远藤惊讶得愣在原地的期间,洛亚与始的谈话仍在进行。
  「别说傻话了,区区一国之王,别拿来与我相提并论。」
  「……魔王竟然被说成『区区』,你这个人口气真大呢。不过,如果你真有那样的实力,我希望你接下冒险者公会霍尔亚得分部长的指名委托。」
  「……你要我救出勇者吗?」
  远藤听到救出一词,立刻回过神来,探出身子,连珠炮般地说:
  「没、没错!南云!我们一起去救大家吧!既然你那么强,一定可以救大家的!」
  「……」
  看到眼前出现希望,远藤的眼中充满兴奋的光辉,始的反应却显得不以为然,始看着远方,像是在思考什么。远藤一直以为始当然会和他一起去救人,所以见到始没有立刻答应,不禁感到困惑。
  「你怎么了!我们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大家可能正面临生死关头喔!你在犹豫什么呀!我们是同伴吧!」
  「……同伴?」
  始原本为了思考事情而移开的目光,这时又转回远藤身上,他露出冷漠的表情,注视激动的远藤。看到始冰冷的眼神,远藤的身子不禁后退,想起刚才的杀气,不由得感到害怕。即使如此,远藤也不能错失始这个贵重的战力,他半是逞强地回嘴。
  「是、是啊,我们是同伴吧!当然应该去救——」
  「少擅自把我当成你们的同伴。我把话讲明白吧,我对你们的认知只是『同乡之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跟陌生人没什么差别。」
  「什么!?怎么这样……你在说什么……」
  听到始意外冰冷的话语,远藤狼狈不已,始不理会他,继续刚才思考的事情——救助光辉他们会有什么坏处?
  正如始所说,他对同班同学的认知,已经跟点头之交差不多。事到如今,始既不想为过往的恩怨进行复仇,相反的,他也不想全力帮助他们。
  就算如此,若问始是否能二话不说地舍弃他们,答案依然是NO。因为舍弃他们的想法,和爱子老师所说的『寂寞的生存方式』息息相关。若他真的这么做,在【乌尔镇】的经验就会全部成为虚假。
  再加上,始想起在月下的那次交谈。来到异世界后,那个女孩对既『无能』又『最弱』的始说「我绝对会保护南云同学」;结果,她感到的不安果然成真,始因为逞强坠落深渊。始明明为了消除她的不安,跟她约定「让她保护自己」,但终究没有履行那个约定。
  在那个最后的瞬间,她看着始坠落深渊,露出几近崩溃的悲痛表情伸长了手。自从回到这个城镇,始一直频繁地想起那时的她。
  「白崎……她还平安吗?」
  始平静地询问狼狈的远藤。听到突如其来的问题,远藤一瞬间感到疑惑,但他心想总之必须说些话,求得始的协助,于是赶紧说出香织的消息。
  「是、是啊,白崎同学很平安。或者应该说,如果没有她,我们不可能平安无事。若不是她,重吾和八重樫同学可能在最初的袭击就死了……白崎同学真的很厉害。与其说是她的回复魔法很了不起,倒不如说……自从你坠崖的那天起,她一直刻苦训练。其气势十分吓人,甚至到了我们都想阻止她的地步……她给人的印象也有点改变,应该说是变得成熟吧。她总是若有所思,没有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这样啊。」
  远藤拼命地说明,连始没问的事也说了出来。始简短地回答了一句。下一秒——
  他吁出一口长气,粗鲁地搔了搔头,望向旁边注视着自己的心爱伴侣。
  「……照始的想法做吧,不管到哪里,我都会跟着始。」
  「……月。」
  月露出充满慈爱的眼神,轻轻握住始的手说道。始则是反握她的手,回望的眼神充满感谢。
  「我、我也是!不管哪里我都会跟着去!始先生!」
  「嗯,妾身当然也会跟去喔,主人。」
  「咦,那个、那个,缪也要去!」
  由于始和月又进入两人世界,希雅她们赶紧提出主张。缪似乎不是很明白,但她不想被排除在外,于是紧紧抱着始,提出相同的主张。
  坐在对面的远藤露出愕然的表情,口中呢喃「咦?这个后宫是怎么回事……」不过始不理会他,将自己的意志告知同伴。
  「谢谢你们。虽然我既不想主动跟神选中的勇者扯上关系,也不想让你们跟他扯上关系,但是……我想偿还某个人的恩情,打算去救他们。可是以他们的能力,说不定他们自己就能搞定。」
  说老实话,始才不在乎光辉他们会怎么样,而且到了勇者身边,总觉得疯狂的神也会在附近,因此始不想特地接近他们。
  然而,香织恐怕正挂心着始,勉强自己吧,所以始想至少该让她看到自己平安无事,如果她遭遇危机,始也打算顺便出手救助。香织曾经想要保护自己,如今也相信自己仍活着,为了自己而努力,这些就是始想偿还的恩情。
  关于这件事的危险程度,始倒是不怎么在意。若根据远藤的描述,在【乌尔镇一战斗过的四眼狼似乎也有出现。然而,就算是喀迈拉那些魔物,以深渊的迷宫来说,大概也只是十层以下的强度吧,完全不是问题。
  「呃、那个、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吧?」
  「对……洛亚分部长,我希望对外仍以委托的方式处理这件事……」
  「你不想让上面的人以为你是无条件帮助吧。」
  「没错,还有,我希望在我们回来之前,你能借我们一个房间安顿缪。」
  「好,这点小事没问题。」
  最后,始无视听到自己愿意同行,大大松了口气的远藤,迅速跟洛亚谈好条件。
  毕竟不能带着小孩到迷宫深层,所以始决定将缪留在公会。临别之际,缪对自己被留下一事表达强烈的抵抗,但在所有人一同安抚下,最终决定让缇奥留下担任保姆兼护卫,始等人总算得以在远藤的带路之下出发。
  「好了,快点带路吧,远藤。」
  「唔哇,别踢我屁股啦!话说你也改变得太多了吧!」
  「吵死了,我们必须要快去快回,一天……不,半天就要解决这件事。虽说是不得已,但我们毕竟把缪留了下来,必须早点回来才行。而且跟她在一起的是个变态,这也令人担心啊。」
  「……你真的成为父亲了呢,还坐拥美少女后宫……到底发生什么事,让那个南云有这么大的改变……」
  远藤朝大迷宫深层疾速奔跑,仍然无法理解始的态度和所处环境,嘴里不停叨叨絮絮。
  如今得到强大救兵,似乎让远藤的心稍微有了些余裕。但被始抱怨如果有时间说话,不如再跑快一点,使他原本对敏捷度抱持的自信,粉碎得荡然无存。尽管如此,远藤依然祈祷好友们能够平安无事。

  「呜……」
  「小铃!」
  「铃!」
  铃发出呻吟,身子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眼睛,一直待在身旁的香织和惠里欢喜地呼唤铃的名字。铃发呆了一会儿,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缓缓地开口。
  「※陌、陌生的天花板啊~」(译注:出自动画《新世纪福音战士》的台词。)
  「铃,我知道你很爱表演,但不必连这种时候都为了带动气氛而刻意搞笑喔?」
  铃大概十分口渴,尽管声音沙哑,仍是拼命地找梗。雫听到她的声音奔了过来,带着半是无言,半是称赞的表情吐槽,并将一旁的皮制水壶送到她的嘴边,让她摄取水分。
  咕噜咕噜,铃的喉咙发出可爱的声音,在补充水分后,大喊「我名符其实地复活了!」努力地坐起身子,香织和惠里则是在一旁扶着她。
  看到班上第一的开心果从濒死状态恢复意识,立刻为众人带来欢乐的气氛,至今面带愁容的同学们,嘴角也不禁露出微笑。
  然而,与她活泼的态度相反,铃的脸色非常差,固然是因为疲劳,但血量不足或许也是原因。她的脸色苍白,眼睛下方微微透着黑眼圈,笑容让人看了都有点不忍。钤的身体有好几处遭到贯穿,才刚清醒却仍然露出笑容,毫无疑问是因为她的『坚强』,雫与香织都带着尊敬的眼神看着铃。
  「小铃,你还是躺着比较好,伤口即使痊愈,流出的血也不会回来……」
  「嗯~这种摇摇晃晃的感觉原来是贫血啊~那个可恶的魔物~竟然刺穿这么可爱的铃……『我被刺穿了❤』这句台词我是想在床上说的呀!」
  「铃!太下流了!自重一点!」
  铃怨恨地看着虚空说出那样的话,惠里红着脸责备她。野村和中野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却被雫瞪了一眼,他们立刻移开视线。
  「铃,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我们很担心你喔?」
  「嗨,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苍白喔?」
  看到钤刚起来就聒噪不已,光辉与龙太郎面露微笑走近。
  光辉因为『极限突破』的影响陷入虚弱状态,再加上战斗的惨败,沮丧了一段时间。不过,由于逃进这个临时的藏身处已经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他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下来。
  「早安,光辉同学,龙太郎同学!看来我们逃过一劫了呢?呃、大家都没事……咦?好像少了一个人……是我的错觉吗?」
  「啊啊,是远藤吧。我们让他一个人逃走了。如果是他的隐形,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也能突破楼层……」
  铃面露笑容向光辉和龙太郎打招呼,然后环视周围的同学,却发现人数有少。由于铃在战斗中失去意识,所以光辉他们除了回答她的疑问,也顺道说明现状。
  附带一提,近藤和斋藤的石化也已经解除,他们比钤还早清醒过来,也听过同学们说明情况。
  「这样啊,铃已经昏迷很长一段时间了吧……啊,对了,小香香,谢谢你!小香香是铃的救命恩人!」
  「小铃,治疗是我的职责,我只是尽了本分而已,说什么恩人就太夸张了。」
  「唔~禁欲的小香香也很棒!我们结婚吧?」
  「铃……你的脸色十分苍白,说那种话也只会让人感到害怕喔,总之你再躺稍微一会儿吧?」
  铃纠缠着香织时,被惠里劝说,如果行为太过分就遭到雫以物理的方式阻止,完全是一如往常的模式。其他人原本已经开始心想,有可能再也无法活着回到地上,但看到钤她们的互动与往常无异,仿佛毫不在意败战,其他人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些。
  然而,当气氛逐渐趋于轻松时,总是会有人出来泼冷水。
  「……你在笑什么啊?我们差点就死了耶?而且状况一点也没有好转!有时间开玩笑,还不如思考该怎么办才好!」
  近藤瞪着钤大吼。旁边的斋藤虽然没有出声,但看着钤的眼神也充满责难。
  「喂,近藤,你怎么可以那样说话,铃是为了缓和气氛……」
  「少啰嗦!你有资格指责我吗?还、还不都是因为你输了的关系!我可是差点就死了喔!可恶!你算什么勇者嘛!」
  光辉开口想要规劝近藤,却似乎只造成了反效果,近藤突然激动起来开始指责光辉。
  「你这家伙……你以为是亏了谁我们才能逃过一劫?不正是因为光辉帮我们开出退路吗!」
  龙太郎愤怒地回应,近藤也不服气地回嘴。
  「归根究底,如果他战胜的话,我们也不用逃了吧!再说那时状况明显对我们很不利,只要假装接受魔人的提案,之后再打倒他们就好了啊!结果这家伙却擅自开战!全部都是你的错!你要负起责任!」
  只见近藤站了起来,龙太郎则与他面对面,两人瞪视着彼此。斋藤和中野或许也赞同近藤的话,他们也站起来与龙太郎对峙。
  「龙太郎,我没关系……近藤,我会负起责任,这次绝对不会输!我已经掌握魔物的特性,它们的偷袭也不管用,这次我绝对能赢!」
  光辉紧握着拳头极力强调,斋藤却以阴沉的视线说:
  「……可是,你使用『极限突破』也无法取胜不是吗?」
  「那、那是……这、这次没问题的!」
  「为什么这次没问题?」
  「这次我一开始就会用『神威』对付他们,只要大家掩护我……」
  「长时间咏唱的话,对方当然会知道我们要用大招吧?他们也有对策了吧?而且魔物的数量可能不只那些呀。」
  即使光辉说没问题,近藤他们似乎也已经对他的实力产生不信任感,他们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光辉纷纷抱怨。
  这时就算要求光辉负责,或是要他保证绝对能够取胜,都没有任何意义。但差点死亡的事实,以及对方不合理的强度与数量,好像令他们失去冷静。
  易怒的龙太郎以一副要吵架的态度提出反驳,大概也是令近藤他们激动的主要原因。渐渐地,包含想要劝阻他们的辻、吉野和野村也开始散发凶恶的气氛。
  最后,龙太郎抡起拳头,近藤架起长枪,场面瞬间弥漫紧张的气氛。光辉喊着「龙太郎!」抓住龙太郎的肩膀制止他。龙太郎似乎气昏头了,额头上冒着青筋,目光瞪着近藤不肯罢休,近藤似乎也有一半在赌气。
  「大家冷静下来!不管说什么,想要生存就只能赌在光辉身上!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在光辉『极限突破』的限制时间内打倒那个女人。既然她不打算让我们逃走,我们也只能这么做,这一点你们也很清楚吧?」
  雫介入两人之间拼命说服,想让他们冷静下来,但依然没什么效果。钤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甚至还向近藤道歉,不过他似乎听不进去。香织心想或许有必要先把全部的人都绑起来,正当她暗中开始准备『缚光刃』时……有一道声音传来。
  「吼噜噜噜噜噜……」
  「「「「!?」」」」
  是野兽的低吼,那令人印象深刻,直达心中的低吼。
  全员脑海里闪过喀迈拉和黑色四眼狼,僵在原地不能动弹,先前险恶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即使是细微的呼吸声,此时听起来也格外响亮,他们自然地屏息静气。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通道前方作为伪装的墙壁上。
  喀哩~!喀哩~!嗅嗅!嗅嗅!
  隔着墙壁,听得见刮削某物的声音,以及粗重的鼻息,似乎有某人咽下一口口水。气味之类的痕迹,远藤应该都已经消除了,就算是强大的魔物也不可能感应到墙内的光辉等人。即使心里这么想,身体仍因紧张而僵硬,冷汗不绝地直冒。
  光辉等人尚且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钤的状态还不能战斗,香织和辻为了治愈耗费太多魔力,几乎没有回复。虽然前锋组的伤势都差不多痊愈,可是以魔法为主的后卫组,魔力只回复到一半,回复类的药品也几乎用完,本来学生们都希望最少能够再等几个小时慢慢恢复。
  特别是缺少负责回复的香织与辻,以及负责防御钤,成为了无可弥补的漏洞。因此光辉他们只能注视着区隔外面房间与密室的墙壁,带着恳求的心情,祈求不要被发现。
  魔物在外面徘徊了一阵子,气息终于逐渐远去,再度恢复寂静。即使如此,有好一段时间,依旧没有人敢动一下。直到确定魔物完全离去后,众人才大大地喘了口气,有几个人当场坐倒在地。由于极度的紧张感,每个人都汗如雨下。
  「……如果刚才再吵下去,我们现在就已经被发现了。我拜托你们,现在先静静地专心回复吧。」
  「好、好……」
  「是、是啊……」
  雫豪迈地挥掉滑过脸颊的汗珠,同时这么说道。近藤等人也带着过意不去的表情,停止争执,感觉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总算冷静了下来。
  他们姑且脱离了危机,顿时放松下来……就在那个瞬间——
  「吼啊啊啊啊啊!!!」
  随着惊人的咆哮,分隔密室内外的墙壁遭到粉碎。
  「唔哇!?」
  「呀啊啊啊!!」
  受到冲击飞来的墙壁残骸,宛如子弹飞进密室,命中人在路径上的近藤与吉野。两人发出悲呜,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地。
  下个瞬间,他们暂时不想对上的摇晃空间跳了进来,出现在哑然失声的光辉等人眼前。
  「准备战斗!」
  「可恶!为什么被发现了!」
  光辉下达号令,立刻拔出圣剑,朝着喀迈拉砍过去。一旦停下动作,喀迈拉的形迹就会消失无踪,所以不能让它拉开距离。龙太郎一边咒骂,一边挡在通往外面的通道前,打算防止更多魔物侵入。
  然而——
  「喔喔喔喔喔!!」
  「咕呜!!」
  伪布鲁塔尔用钢铁般的身体,有如炮弹似地冲撞过来,然后以猛烈之势扑向龙太郎,直接将他压倒在地。
  趁着这个空隙,数十只黑猫一口气成功侵入,立刻射出数十只触手。触手以宛如枪林弹雨的密度射出,毫不留情地袭向近藤等人,他们仍站在刚才争吵时所站的地方。近藤他们立刻用手上的武器准备迎击,奈何触手数量太多,眼看即将被刺穿,不过——
  「——『天绝』!」
  「——『天绝』!」
  三十道闪耀的障壁呈倾斜角度,出现在近藤等人眼前的空间,总算使触手偏离轨道。用极短的咏唱,却能勉强发动障壁,这种技巧任谁也不禁赞叹。产生出二十道障壁的是铃,十道的则是香织。
  只不过,那毕竟是临时产生的障壁,况且钤的身体非常虚弱,香织的魔力则是快要用尽,她们的衰弱也如实显现在障壁的强度上。
  障壁被打碎的声音接连响起,明明障壁角度倾斜,使冲击偏离轨道,却承受不住触手的猛攻,陆续被击碎。然后,其中有数根触手未被倾斜的障壁导引偏离,而是将其击碎,袭向后面的目标——中野和斋藤。
  两人瞬间扭转身体闪躲,可是两人都是后卫组,身体能力并不高。因此,尽管躲过致命伤,中野仍被刺中肩膀,斋藤则是被刺穿大腿,两人发出悲鸣,重重地倒在地上。
  「信治!良树!可恶!大介,快来帮忙!」
  「好、好。」
  桧山自从逃入密室后就一直若有所思,近藤也有觉察,就没有找他说话,但现在的状况已经不是客气的时候。
  近藤将负伤的中野和斋藤一起拖往铃身旁,铃虽然身体衰弱,剩下的魔力与大家相比却算相对地多,所以她身边是最安全的地带,也比较容易接受香织的治疗。
  「光辉!使用『极限突破』闯出去吧!房间里的敌人我们会设法处理!」
  「可是,钤她们还不能动……」
  「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数量压制!拜托!你一个人突破重围,杀死魔人吧!」
  「光辉!这里交给我们!我们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死掉!」
  「……我明白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极限突破』!」
  听见雫和龙太郎的话,光辉在脑中快速思考。不过他明白要改变现状,确实只有这个办法,于是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发动今天第二次的『极限突破』。
  间隔不到一天再度使用『极限突破』,会对身体造成相当大的负担。也因为如此,通常『极限突破』的持续时间是八分钟左右,但在接连使用的情况下,光辉预测时间可能会更短,因此他不管其他敌人,只专注于打倒女魔人,从密室里冲了出去。
  光辉从密室进入八边形的大房间后,看见大量魔物与伫立后方的女魔人。她露出冷漠的眼神,肩头停着白鸦,四周还有魔物护卫。
  光辉直直瞪视女魔人,内心燃烧的是对于被逼至如此绝境的愤怒,以及想要拯救同伴的使命。
  「哼,让我花了这么多时间找人,我还有其他的重要任务呢……」
  「住口!我一定会打倒你!觉悟吧!」
  光辉如此宣告后,伴随简短的咏唱,将魔力一口气送至圣剑。由于威力远远不及本来的『神威』,这一击大概打不到女魔人。即使如此,光辉仍相信这击应该可以开出一条路,于是准备发出省略咏唱版的『神威』。
  然而,面对光芒增强的圣剑,女魔人脸上冷冷一笑,命令在自己周围待命的伪布鲁塔尔,从背后拖出某个东西。
  光辉露出纳闷的表情,却在看到那个『东西』后,愕然不已。光辉不由自主放下原本高举的圣剑,睁大双眼,声音颤抖地喊出他的名字。
  「……梅、梅尔德团长?」
  没错,梅尔德团长全身是血,生命垂危,后颈被伪布鲁塔尔抓着。乍看之下,由于他全身无力地垂下,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亡,但偶尔发出的痛苦呻吟,显示出他还活着。
  「你、你这个家伙!放开梅尔德团长——!?」
  光辉看到梅尔德团长的惨状,顿时愤怒激昂,就在他气昏头,准备冲向女魔人的瞬间,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影子,仿佛早已等待在那里,在绝妙的时机点覆盖住光辉。光辉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却看见一个有如墙壁般的巨大拳头,宛如要撕裂空气一般,以惊人的气势逼近而来。
  光辉本能地抬起左臂防御,不过拳头挟带巨大的威力,轻易击碎了光辉用来防御的左手,强烈的冲击也袭向光辉的身体。光辉好似被砂石车撞到,以猛烈的速度弹飞出去,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撞击在墙壁上。由于力道太大,背后的墙壁出现放射状裂痕。
  「呃啊!」
  冲击使得肺部的空气被强制排出,光辉从墙上滑落,趴在地上,靠着安然无事的右手,拼命支撑身体,口中吐出大量鲜血,看来刚才的一击好像伤及内脏。
  光辉似乎也出现脑震荡的现象,眼睛无法对焦,却依旧拼命地想要掌握事态,视线往四周不住徘徊。然后,光辉看到在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上,站着一只体长约三公尺的巨大魔物,它维持挥拳的动作,防备敌人的反击。
  那只魔物的头部是长有獠牙的马,肌肉结实的上半身有四只粗壮的手臂,下半身则是猩猩。它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视光辉,每当长长的马脸呼吸时,口中就会喷出蒸气。它散发出的气势,明显与先前的魔物全然不同。
  那只马头魔物在收回拳头的同时,散发出强烈无比的杀气,毫不留情地朝光辉冲去。接着,就在跪在地上的光辉前方不远处,马头魔物跳跃而起,以猛烈之势从光辉的头上落下拳头。
  光辉听从本能的强烈警告,滚向旁边,拼了命地离开原地。
  随后,马头魔物的拳头打在地上,暗红色的波纹扩散开来,地面立刻发生爆炸。爆炸所带来的破坏,只能用粉碎一切形容。
  这是马头魔物的特有能力『魔冲波』。这个能力的效果非常单纯,就是将魔力转换为冲击波。正因为单纯,威力才非常强大。
  光辉勉强从脑震荡的晕眩中恢复,努力地站了起来,举起手上的圣剑。然而,这时马头魔物已经迫近眼前,再度挥出拳头。
  光辉虽然以剑为盾,可是他左手遭到粉碎,单靠右手无法完全卸去冲击,只能再度被击飞。之后,光辉努力闪躲,勉强不让自己受到致命伤,但光是应付四只手轮番发出的『魔冲波』,就已经竭尽全力,而且最初一击造成的伤害比想像中严重,光辉的动作迟钝,完全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咕唔!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我明明已经用了『极限突破』!」
  「噜啊啊啊啊!」
  光辉露出痛苦的表情,马头魔物的力量胜过发动『极限突破』的自己,导致光辉愈来愈焦躁,他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打算即便承受伤害也要反击。
  然而……
  「!?」
  在付诸实行内心的决定前,他的脚顿时发软无力,光辉『极限突破』的时间限制终于来临。或许是短时间使用两次的弊害,光辉感受到比过去更强烈的倦怠感,脚步想要往前跨出,却使不上力。
  光辉全身无力,身体失去平衡,进入濒死状态。马头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瞬间用拳头打在光辉的腹部,冲击的声音响起。
  「嘎哈!」
  光辉口吐鲜血,身体弯成ㄑ字形飞出去,再度撞在墙壁上。由于『极限突破』带来的副作用,身体变得衰弱,这一击轻易令光辉失去意识,肉体也受到近乎致死的重伤,光辉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之所以没有当场毙命,恐怕是因为马头魔物手下留情了。
  只见马头魔物靠近光辉,抓住他的后颈,把他提了起来。光辉完全失去意识,全身瘫软,马头魔物高高举起他以供女魔人观视。女魔人看了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撤回攻入密室的魔物们。
  过了一会儿,雫等人怀着戒心出现,看到一只不曾见过的巨大马头魔物,手上高举着全身瘫软的光辉,他们的表情顿时充满绝望。
  「骗人的吧……?光辉……输了?」
  「怎、怎么会……」
  他们的口中说出毫无意义的话语。
  即便是雫、香织和钤也说不出话来,呆立在原地。看到他们已经丧失战意,女魔人冷淡地说:
  「哼,竟然会被这么单纯的招式骗到,我本来就认为这小鬼太小看这个世界,看来一点也没错。」
  雫脸色苍白,依旧意志坚强地询问女魔人:
  「……你做了什么?」
  「嗯?就是这个呀。」
  话一说完,女魔人指向仍被伪布鲁塔尔抓着的梅尔德团长。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到濒死的梅尔德团长的瞬间,便明白梅尔德团长被用来分散光辉的注意力。只要看到认识的人被抓,游走在鬼门关前,光辉必定不会毫无反应,反而会失去冷静。
  女魔人恐怕在上次的战斗中就掌握了光辉直率的性格。再者,她大概是使用了喀迈拉的特有能力,让先前预留的强大魔物埋伏在此,等光辉激动冲出的瞬间发动奇袭。
  「……然后呢?你对我们有什么要求?你特地让我们活下来,还跟我对话,一定有什么要求吧?」
  「啊啊,你果然是最能判断状况的人。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要求,看到上次你们的反应,我想再劝降你们一次。上次是勇者小弟擅自决定的吧?我看你们之中也有相当优秀的人才,决定再重新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意下如何呢?」
  听到女魔人的话,有几个人有了反应,雫看到这个情况,毫不畏惧地再度提问。
  「……你打算怎么处置光辉?」
  「呵呵,你很聪明呢……不好意思,我不能让勇者小弟活着。我不认为他会加入我方,而且要说服他也是不可能的吧?因为他这种人不会接受别人意见,我们没有理由让这种危险人物活下来。」
  「……如果我们不答应,下场也一样吧?」
  「当然,明知会成为日后大患,我怎么可能让那种人活着呢?」
  「你没想过我们可以先假意服从,之后再背叛吗?」
  「这一点我当然也考虑过,因此我要请你们戴上项圈。啊啊,你们放心,那只会让你们无法反抗,不会夺走你们的自主性。」
  「也就是极度自由的奴隶吧,可以拥有自由意志,但不能危害主人是吗?」
  「没错,你理解的速度很快,真是帮了大忙。接下来,若能有和勇者小弟不同的谈话结果就更好了。」
  其他的成员默默聆听雫与女魔人的谈话,眼神中带着不安与恐惧,面面相觑。假如不答应女魔人的提案,连光辉也打不赢的魔物就会发动攻击,十之八九会被杀死。话虽如此,加入魔人就会被套上项圈,再也不能与他们战斗。
  等于实质上不再是『神之使徒』。到时就算能够设法回去,圣教教会有可能会保护没有用处的他们吗……能够回到原本的世界吗……
  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有好的未来,然而……
  「我、我认为应该答应那个人的邀约!」
  正当每个人都默默不语时,令人意外的声音响起。惠里发着抖,努力地说出这句话。听到她的话,雫他们惊讶地睁大双眼,注视着她。
  对于惠里拼命提出的提案,龙太郎气得涨红了脸,对着她吼道:
  「惠里!你想对光辉见死不救吗?」
  「咿!?」
  「龙太郎,冷静!惠里,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看到龙太郎愤怒的模样,惠里害怕得后退几步。但雫出面制止龙太郎,她才勉强停下脚步,做了个深呼吸,紧握着拳头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我只是……不希望大家死掉……光辉同学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呜呜、呜呜……」
  尽管泪流不止,惠里依旧拼命诉说。看到她那个样子,其他成员的内心也产生动摇。随即,有一个人赞同惠里的意见。
  「我的意见也与中村相同。我们已经输了,要全灭还是活下去,这种选择没什么好犹豫吧?」
  「桧山……你是说不管光辉了吗?啊啊?」
  「坂上,你是要我们跟已经无法战斗的天之河一起陪葬吗?」
  「不是那样!不是那样的!」
  「如果你没有替代方案,就闭嘴吧,现在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让更多人活下来。」
  桧山的发言将场面导向应该接受提案的氛围,正如桧山所说,如果不想死,就只能接受提案。
  即使如此,他们依旧无法坦率地选择接受。为了让自己活下来,对光辉见死不救,会使他们充满罪恶感。简直就像是为了让自己存活而献出光辉,因此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正当众人犹豫不决时,女魔人在绝妙的时机,再度提出提案:
  「嗯~?既然你们是在顾虑勇者小弟……我就让他活着吧?当然,我也会给他套上项圈,不过是无法与你们配戴的相比的强大项圈,相对地,你们全部都要加入魔人这一方。」
  雫听到这个提案,不禁在内心咂舌。因为她看出女魔人一开始就打算提出这个方案。如果光辉对魔人而言是非杀不可的人物,那他现在还活着就很奇怪,她只要二话不说杀掉光辉就好了。
  她之所以没杀光辉,让他活下来,就是为了这个瞬间。女魔人看到上次的战斗时,恐怕就认定光辉是有用的人才。但因为连对话都无法成立,所以她确信光辉绝不会投降,不过其他人未必如此。为了将光辉以外的人拉拢进魔人那方,女魔人才会布下计策。
  这个计策的第一步是当下不杀死光辉,避免引起反感;第二步是将雫等人逼到生死关头,减少他们的选择:第三步则是引导他们的思考,当学生们以为『必须这么做』的时候,再帮他们除去问题点。
  事实上,听到她会让光辉活下来,这样自己既可以存活,又不会有罪恶感,如今场面的气氛已经开始趋向同意投降。
  关于对方是否真会让光辉存活,其实没有任何保证。在光辉被杀后,就算雫他们后悔,也无法再反抗魔人。即使如此,接受提案仍比白白送死要好。
  雫心中的天秤也开始倾向冒险答应提案。她认为只要现在能活下来,说不定会有方法拯救光辉。
  对于女魔人而言,这时得到雫他们有很大的好处。第一个好处不用说也知道,对人类方将会造成冲击。毕竟身为人类希望的『神之使徒』加入魔人,一定会对人类造成很大的打击……不,一定会带来很深的绝望吧。这对魔人而言是极大的优势。
  第二个好处就是补充战力。女魔人来到【奥尔库司大迷宫】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借由攻略迷宫得到巨大的力量。虽然先前迷宫的魔物,能靠现有的魔物简单清除,但再下去就不一定了。由于魔物数量因被光辉等人杀死而有所减少,所以从补充战力的角度来看,能够得到雫等人,时机点也可说是刚刚好。
  从现场的气氛,女魔人明白照这样下去,就可以得到雫等人,嘴角不禁浮现笑意。
  然而,她的笑容很快被突然响起的痛苦声音消除。
  「大、大家……不可以……别答应……」
  「光辉!」
  「光辉同学!」
  「天之河!」
  声音来自被吊在空中的光辉,同伴们一齐看向他。
  「……她在欺骗你们……对方杀死了艾伦先生他们……不可以……相信……她会逼你们和人类战斗……大家会被当成奴隶……快逃啊……不用管我……能逃一个是一个……快点逃……」
  光辉气息奄奄,告知这场交易的危险性,并主张与其跟对方交易,不如抛下自己逃走,桧山却摇头否定。
  「……你以为在这种状况下会有几个人存活?你也看清现实吧!我们已经输了!至于那些骑士们……这本来就是场厮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如果想要多一点人活下来,我们就只能答应啊!」
  桧山愤怒地吼道,并用带着愤怒的眼神,看着到现在仍不肯退让的光辉。桧山只想要确实地存活下来。就算陷入其他人全都死光的最坏情况,只要香织和自己能活着就好。如果逃走,就像拿命赌博,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很低。
  就算加入魔人一方,只需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有用之处,也很有可能受到重用,到时或许可以得到香织。当然,是在戴着项圈,自由意志受到限制的情况。不过对桧山而言,他并不在乎香织是否有自由意志,只要她能成为自己的所有物就满足了。
  桧山的怒吼,使同伴们开始被更确实的未来吸引。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虽然痛苦,却强而有力的声音,响遍整个房间。低沉的声音明明很小声,不知为何却非常清晰。在战场上,那道声音不知鼓励过他们多少次,一直支撑着他们。无论怎样的状况都能做出正确判断,毫不迷惘地下达指示。那个作为他们榜样的巨大背影多么可靠。他是大家敬爱,有如父兄一般的男人——梅尔德团长的声音响彻四周。
  「唔呃……你们只要想着如何让自己活下来就好……朝你们相信的道路前进……抱歉……把你们卷入我们的战争……跟你们相处的时间愈长……我愈后悔……所以,你们要活着回到故乡……人类的事情你们不用管……因为打从一开始……这就是我们的战争!」
  梅尔德团长的话,并不是身为海利希王国骑士团团长所说的,只是身为一个男人,梅尔德·洛金斯所说的话。这是抛开立场后,梅尔德团长的真心话。他之所以会说出真心话,是因为他明白,现在就是他命尽之时。
  光辉他们呼唤梅尔德团长的名字,听到他的话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梅尔德团长全身发出光芒,甩开伪布鲁塔尔,一口气冲上前,抱住女魔人。
  「魔人……跟我一起死吧……」
  「!那是……喔,你要自爆吗?很勇敢嘛,我并不讨厌喔。」
  「废话少说!」
  只见光芒包覆梅尔德团长。乍看之下,很像是光辉的『极限突破』,仿佛可以看见魔力从他体内喷出;不过,正确来说并不是从身体,而是挂在脖子上、一个类似宝石的东西中喷发而出。
  女魔人似乎拥有这方面的知识,看到宝石的瞬间,便看穿那是何物,甚至对梅尔德团长勇敢的行动表示赞赏。
  那颗宝石名叫『最后的忠诚』,正如女魔人所说,是自爆用的魔法道具。地位处于国家或圣教教会高层的人,当然握有相当重要的情报。由于暗系魔法中,存在能在某种程度上读取记忆的魔法,因此若身分地位高的人要到前线,都会强制携带这个宝石。用意是在紧急时刻,为了不让记忆遭到读取,跟敌人一起自爆之用。
  这正是梅尔德团长赌上生命的最后攻击。光辉等人的声音有如悲鸣一般,呼喊着他的名字。然而,与光辉他们相反,明明有可能被卷入自爆而死去,女魔人仍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
  然后,梅尔德团长身上的『最后的忠诚』更加闪耀,就在即将发动的前一刻,女魔人说:
  「吞噬殆尽吧,亚布索得。」
  女魔人说出这句话后,原本洋溢强烈光芒、达到临界状态的『最后的忠诚』,竟以猛烈的速度失去光辉。
  「什么!?怎么会!」
  仔细一看,溢出的光芒似乎正不断流往某个方向。梅尔德团长拼命抱着女魔人,视线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有只六脚的龟型魔物,它张大了嘴,将包覆在梅尔德团长身上的光芒全部吸收而去。
  六脚龟魔物名叫亚布索得。它的特有魔法是『魔力贮藏』,可以吸收任意魔力,贮藏于体内。这个能力既不能同时吸收多种属性的魔力,也不能将魔力重新利用于不同的魔法,最多就是将魔力压缩后,再从口中吐出。然而,它的贮藏量连上位魔法也能全部吞下,对以魔法为主战力的人而言,它可以说是天敌。
  原本包覆梅尔德团长的『最后的忠诚』光芒急速消失,最后变成一颗普通的宝石。最终的挣扎被出乎意料的方法阻止,梅尔德团长不禁茫然自失时,一道冲击突然袭向他的身体。那道冲击并非很强。「什么?」梅尔德团长低下头,朝感觉到冲击的部位,也就是自己的腹部看去。
  只见从那里长出表面粗糙的赤褐色刀刃。正确地说,沙尘形成的刀刃正从梅尔德团长的腹部贯穿至背后,背后穿出的刀刃上沾染鲜红,前端正滴着血。
  「……梅尔德团长!」
  光辉吐出血,大声呼唤梅尔德团长的名字。梅尔德团长听见他的呼唤,视线从腹部移向光辉,他的眉头呈现八字形,口中说着「对不起」,露出悔恨的笑容。
  随后,沙尘之刀被横向一挥,梅尔德团长飞了出去,宛如人偶般失去力量,瘫软地撞击地面。只见地上的血泊逐渐扩大,任谁看了也知道那是致命伤。遍体鳞伤的状态还能做出那样的行动,固然令人惊异,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次真的没救了。
  同一时间,明知来不及,香织依然立刻对远处的梅尔德团长施放回复魔法。虽然出血量似乎有减缓,不过香织自己的魔力也所剩无几,因此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
  「呜呜,拜托,好起来吧!」
  由于魔力几近枯竭,强烈的倦怠感令香织跪倒在地,尽管如此,她仍旧拼命施放回复魔法。
  「没想到身负那么重的伤势,还能站起来抱住我,不愧是王国的骑士团团长,精神值得赞赏。然而,这次真的结束了……这就是其中一条末路喔,你们决定如何?」
  女魔人轻轻挥动沾满鲜血的沙尘之刃,睥睨光辉等人。再度看到亲近的人在眼前死去,除了一部分的人外,所有人都颤抖不已。他们很清楚,如果不答应女魔人的提案,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桧山正准备对女魔人开口,代表众人接受提案时——
  「……了。」
  光辉全身无力,被马头魔物悬吊在空中,不过他似乎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他明明浑身是伤,应该没有任何威胁性,但不知何故,桧山却感受到无法忽视的压力,不由得又把话吞了回去。
  「啥?你说什么?你这个仅剩半条命的家伙。」
  女魔人似乎也听到光辉的话声,心想反正他大概也只会哇哇叫,女魔人嗤笑一声询问。光辉抬起头,目光直视女魔人。
  她对上光辉的目光,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他的眼睛变成白银色,正闪闪发光。一股莫名的压力令女魔人不禁退后几步,她同时听从本能的警告,对马头魔物下令。她下意识地认为,现在不是顾虑收服雫他们是否有利的时候。
  「亚哈托得!杀了他!」
  「噜喔喔喔!!」
  马头,不对,亚哈托得忠实地执行女魔人的命令,从两侧挥出发动『魔冲波』的两个拳头,想要打死吊在空中的光辉。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光芒仿佛爆炸般,从光辉的身体满溢而出,接着化成急流,有如龙卷风似地朝天花板卷去。光辉挥动右手的拳头,打在亚哈托得抓着自己的手臂上,喀啦一声,轻易地粉碎了它的手臂。
  「噜喔喔喔!!」
  亚哈托得发出与刚才不同意义的惨叫,忍不住放开光辉。光辉的动作一点也不像负伤的人,以一记回旋踢直击亚哈托得。
  只听见大炮似的冲击声响起,光辉的踢击令亚哈托得的巨大身躯弯成ㄑ字形,以猛烈之势飞出去,撞在后方的墙壁上。伴随巨大的声音,亚哈托得粉碎了墙壁,身体陷入墙内。或许是受到冲击,身体不听使唤,虽然它拼命想将身体从墙壁拔出,却只是稍微动了几下。
  光辉身子一晃伸出手,落在地上的圣剑瞬间回应召唤,飞回光辉的手上。光辉瞪视着女魔人,仿佛要用目光射杀她。同时,如龙卷风卷起的光之奔流,汇聚至光辉的身体。
  ——这是『极限突破』的最终衍生技能【+霸溃】。
  相对于通常的『极限突破』能在限制时间之内,发挥出基本能力值三倍的力量:『霸溃』则是能得到基本能力值五倍的力量。只不过,那是在极限突破的状态下,进一步强行提升力量。以光辉现在的状态,最多只能发动三十秒,效果结束后也会有强劲的副作用。
  然而,光辉脑中完全没想到后果,怒不可遏地地朝女魔人冲去。现在他只想帮梅尔德团长报仇——只存在复仇之念。
  女魔人脸上浮现焦躁之色,指挥周围的魔物攻击光辉。喀麦拉发动奇袭,黑猫射出触手,伪布鲁塔尔挥舞战棍。然而,光辉看也不看那些魔物一眼,一挥舞圣剑,便化解它们的攻击。他发出怒吼,脚步丝毫不停,冲至女魔人身前。
  「你这家伙!竟敢杀死梅尔德团长!」
  「呿!」
  光辉高举圣剑过头,毫不犹豫地挥下。女魔人咂了下舌,立刻提升沙尘密度形成护盾……缠绕光之奔流的圣剑,轻易劈开沙尘护盾,躲在盾后的她被从肩头斜向斩下。
  幸亏在制造沙尘之盾时,女魔人身子也向后退,并没有被斩成两半,身体却被斜向斩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直喷,因斩击的作用力向后方飞了出去。
  背部冲撞在身后的墙上,女魔人从碎裂的墙上缓缓倒下。光辉像是要挥掉剑上的血般,将圣剑一挥,朝女魔人走去。
  「伤脑筋啊……在那种状况竟然还能逆转……简直像在看廉价的戏剧呢。」
  遭遇危机就会激发潜藏的力量逆转情势,这种老套的剧情似乎让女魔人放弃抵抗,注视着逼近的光辉,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
  身边的白鸦虽然发动特有魔法,不过其伤口很深,无法立刻痊愈,光辉也不会给她时间痊愈。女魔人明自己至穷途末路,便强忍着剧痛,伸出右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坠子。
  光辉看到那个坠子,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心想她该不会想和梅尔特团长一样自爆吧,于是一口气冲了过去。只有女魔人死的话倒也无所谓,可是她的自爆可能会波及同伴,因此必须在发动之前打倒她!光辉挥出最后一击,然而……
  「对不起……我先走了……我爱你,米哈伊尔……」
  女魔人露出爱怜的表情,注视手上的小坠子呢哺。光辉看到她的行为,不自觉地停下圣剑。她已有承受冲击的心理准备,冲击却没有到来,女魔人感到奇怪抬起头,发现圣剑停在自己头上数公厘之处。
  光辉脸上充满愕然的表情,睁大了双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女魔人。从光辉的眼中看得出他似乎发现某件事,也因那件事感到了恐惧与踌躇。
  看着光辉的眼睛,女魔人正确地领悟到光辉为何停下圣剑,报以轻蔑的眼神。而那道眼神,使光辉更加动摇。
  「……真是败给你了,你该不会到现在才发觉自己正要杀『人』吧?」
  「!?」
  没错,对光辉而言,他对魔人的认知就如同伊什塔尔教导,他们既残忍又卑鄙,是具有智慧的魔物上级版,或是魔物进化后的存在。实际上他们也与魔物为伍、使唤魔物,所以更加强化了光辉那样的认知。光辉从未想过,他们与自己一样会爱人,也会被爱;同样会为了某些目的拼命活着,同样也是会为了生存而战斗的『人』。或者可以说,他是无意识地不去那样想吧……
  女魔人露出爱怜的表情,呼唤心爱之人的声音,颠覆光辉对魔人的认知。光辉无可避免地发觉,自己正要杀害的对象并非魔物,而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他发觉自己正要做的事,其实就是『杀人』。
  「想不到你甚至不把我们当成『人』……还真是傲慢啊。」
  「不、不是……我不知道……」
  「哈,是『不想知道』吧?」
  「我、我……」
  「来吧,怎么了?反正这对你而言甚至不是战斗,只是『狩猎』吧?眼前有一只将死的猎物喔?快点狩猎啊,就如同你至今做的一样……」
  「……我、我们谈谈吧……只要好好谈,一定可以……」
  光辉放下圣剑说道。听见光辉这么说,女魔人对他露出打从心底轻蔑的眼神,没有回答,而是大声地下达命令。
  「亚哈托得!攻击那个女剑士!全队发动攻击!」
  亚哈托得已从冲击中恢复,它遵从女魔人的命令,以猛烈之势逼近雫。在光辉这群人之中,雫在领袖魅力上固然不及光辉,在冷静判断状况的能力上却最为优秀。就某种意义而言,她是最难缠的对手,女魔人才会命令魔物优先攻击她。
  其他魔物也一齐攻击雫以外的成员。女魔人判断与其用项圈控制优秀人才,让他们投效己方,不如利用他们杀死光辉。这也代表,光辉最后的攻击对她来说是很大的威胁。
  「什么!为什么!」
  「真是没有自觉的少爷呢,我们在做的事可是『战争』喔!精神不成熟却拥有强大的力量,你这个人太危险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你死在这里!快看,你不去救同伴的话,他们就要全灭了喔!」
  光辉向无视自己提案的女魔人提出疑问,女魔人却不予回应。
  然后,当光辉听到女魔人的话,回头一看时,雫正好被打飞,身体撞击地面。
  亚哈托得原本就是连强大的魔物都无法与之匹敌、强度与众不同的怪物。虽说它先前因为光辉的奇袭而处于负伤状态,但即便是『极限突破』中的光辉都被它压着打,雫一个人根本无法对抗。
  光辉脸色发白,使用『霸溃』的力量,一瞬间阻挡在雫与亚哈托得之间,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下『魔冲波』的一击。然后仿佛要回敬它一招似地,反手挥舞圣剑,斩下它一只手臂。
  不过,当光辉踏上前,想要给它致命一击的瞬间,就像是将先前的画面重播一样,光辉双脚瘫软,整个人向前倒卧在地。
  『霸溃』的时间限制已到。很不幸地,不断勉强身体所付出的代价,不单只是变得衰弱那么简单,光辉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宛如遭到麻痹。
  「偏、偏偏在这种时候!」
  「光辉!」
  雫为了庇护倒下的光辉,瞄准亚哈托得断臂的伤口挥出斩击。伤口遭到斩杀,亚哈托得也无法不当一回事,它发出惨叫向后退。趁着那段空档,雫一把抓住光辉,将他抛至同伴的身边。
  光辉无法动弹,同伴们则被大群魔物包围,光是抵挡攻势就已经很不容易。雫心想……只有靠我自己了!雫瞪视女魔人,她的眼中寄宿着再明确不过的杀意。
  「……喔,看来你有厮杀的自觉呢,你反而比较适合被称为勇者吧?」
  借由白鸦的回复魔法,女魔人似乎已经完全恢复,她动作沉稳地站了起来,对雫做出这样的评论。
  「……我才不在乎被怎么称呼。光辉没有自觉也是我们的疏忽,这个疏忽的代价就由我来负责!」
  雫明明知道光辉直率且固执的性格,但因为过去他们从未真正面对『人』,所以她一直放任光辉,没有帮他统一认知,也就是让他有——自己在做的事是杀人——的自觉。对此雫感到自责,不由得懊悔地咬牙。
  雫没有杀人的经验,也不想要这种经验,可既然这是战争,那一天迟早会来临,她也早有觉悟。在学习剑术时,雫也被教导伤人是多么沉重的事。
  不过,当那个时刻到来,她的觉悟却轻易地产生动摇,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沉重得令她感到害怕,想要不顾面子和羞耻,直接放声大哭。即使如此,雫依旧紧咬牙关,拼命地压抑对杀人的恐惧。
  雫摆出架势,准备发动『无拍子』,她要以神速的拔刀术,斩杀那名女魔人。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雫的背上窜过一道寒意,她的本能发出强烈警告。雫瞬间一个侧身空翻,从原地退开,只见黑猫的触手贯穿刚才雫的所在之处。
  「我可没说不让其他的魔物攻击你喔,你的决心很了不起,但在还要应付其他魔物的情况下,你杀得了我吗!?」
  「唔!」
  「我当然也会杀你喔。」女魔人一边说,一边咏唱魔法。
  雫借由发动『无拍子』,反覆进行没有预备动作的剧烈加速和减速,撑过魔物一波波的攻击。她想要找寻空隙,设法接近女魔人,脸上表情却逐渐充满绝望。
  最令雫苦不堪言的是亚哈托得已经跟上她的速度。它的巨大身躯看似笨重,眼力却能确实地跟上雫的动作,就算雫找到空隙冲向女魔人,它也会在瞬间追上雫,挥出伴随冲击波、宛如轰炸的拳头。
  雫是特别强化速度的剑士职业,防御力非常低,她基本上都是采取闪避或化解。就算只是『魔冲波』的余波,伤害也会逐渐累积,因为她无法完全闪避或化解。
  不断累积的伤害终于令雫的动作有了些微的迟缓,这在极限战斗中是最致命的破绽。
  「唔咕!!」
  虽然雫瞬间以剑和鞘抵挡,但亚哈托得的拳头将她的武器从中间粉碎,直接抓住雫的肩膀。
  它将雫的身体与地面呈水平抛出,雫重重撞击地面,滑行一段距离后,瘫软无力地倒在地上。她的右肩垂下,手臂朝奇怪的角度弯曲,骨头似乎完全粉碎。攻击的冲击好像也贯穿了身体,每当她狼狈地咳嗽,就会吐出血来。
  「小雫!」
  香织用充满焦急的语气呼喊雫的名字。雫尽管仍握着断剑的剑柄,也只是倒卧在地,动也不动。
  这时,香织的脑中完全不考虑同伴的阵形、自己魔力即将用罄,或者自己冲过去也毫无意义,这些道理都被抹消得一干二净,她一心只想着『我必须到重要的好友身边』。
  香织冲动地奔了过去,由于魔力几乎消耗殆尽,她的身子摇摇晃晃,脚步也非常不稳。即便背后有人出声制止,却传不到她耳里。她只是专注地朝着雫的方向,尝试进行有勇无谋的突破。魔物们当然不可能放过毫无防备的香织,它们的攻击毫不留情地蜂拥而至。
  然而,那些攻击全都被闪耀的障壁挡下,无数障壁宛如通道,在香织与雫之间排列出一条连接的道路。
  「欸嘿嘿……你们两人还是应该要在一起吧。」
  制造出那条道路的人是铃。她的脸色苍白,右手直直朝着雫的方向伸出,所有的障壁都是为了使香织与雫相聚。她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
  钤的内心早已明白,他们已经没救了。
  所以,她想要用自己的魔法,让最喜欢的朋友们能在一起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当然,其他同伴的防御就相对地变得薄弱……钤在内心向其他人道歉。即使如此,她依旧为了香织与雫,持续展开障壁。
  靠着钤的障壁,香织多少受了点伤,却仍然到了雫的身边。她轻轻抱起倒卧在地的雫,支撑她的身体。
  「香、香织……你在做什么……快点回去,你不可以在这里。」
  「我不回去,因为不管在哪里都一样,既然如此,我想陪在小雫的身边。」
  「……对不起,我无法取胜。」
  「我才要说对不起呢,我只能帮你减少一点痛楚,我几乎没有魔力了。」
  香织扶着雫,眉毛哀伤地下垂,露出微笑,替雫施加减轻疼痛的魔法。雫也用完好的左手,紧握着香织支撑自己的手,像是拿她没办法似地露出微笑。
  这时两人前方出现一道影子——亚哈托得。它眼中布满血丝,俯视相互依偎的香织与雫,发出独特的咆哮,挥下粗壮的手臂。
  虽然钤的障壁不知何时张设在亚哈托得与香织她们之间,想要妨碍亚哈托得接近,但它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障壁。它确信只要自己的拳头一挥,障壁就会像纸片般被破坏,光是破坏障壁的冲击波,就足以粉碎香织和雫。
  面对即将落下的死亡铁锤,香织的脑海闪过各式各样的光景,「啊啊,这就是死前的走马灯吗?」她的心情异常地平静,沉浸在回忆之中,不过最后浮现的光景,却令她的心泛起涟漪。
  那是个月下的茶会,两人单独谈话的回忆,也是自己立下誓言的那个夜晚,那时的他露出为难的笑容,如今却不在这里。当他不在后,香织才明白自己喜欢他。香织至今仍相信他还活着,并追寻着他。
  然而,这份念想也将在这里结束。「结果,我又要违背誓言了。」这样的想法不知不觉化成泪水,从香织的脸颊滑落。
  如果与他再会,香织原本打算想要和他彼此呼唤对方的名字。
  所以香织心想,至少在最后呼唤他的名字……于是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始同学。」
  就在那个瞬间——
  亚哈托得头上的天花板,随着巨大的声响崩落。
  始作俑者是窜动红色雷光的漆黑巨桩。
  就是那根巨桩穿破天花板飞了下来。
  发出电流的漆黑巨桩,直接击中下方的亚哈托得。蹂躏光辉等人的异常魔物,轻易地遭到贯穿,丝毫不受阻碍,宛如压扁豆腐,名符其实地被粉碎。
  发出红色雷光的巨桩,维持从天花板飞出的速度插入地面,全长一百二十公分的巨桩有一大半直插入地上;而以巨桩为中心,血肉散落一地,那是被破坏得不留原形的亚哈托得的残骸。
  近在眼前的香织与雫自然不用说,光辉等人与袭击他们的魔物,甚至连女魔人也一样,仿佛时间静止,每个人都僵在原地不动。
  整个空间被与战场不相衬的寂静支配,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能呆呆地站着。这时有个人影从崩落的天花板跳下来。
  那个人物背对香织她们轻巧地落地,踩踏在亚哈托得的残骸上,睥睨四周。
  他转过头,望向在自己背后相互依偎的香织和雫。
  当那个人回过头,香织与他视线交会的瞬间,身体顿时窜过一道电流。
  香织原本随着悲伤而冻结的心,不,说不定从重要之人消失的那一天起,时间就已经停止了吧。如今她的心就像被火烘烤过似地,突然释放热度,剧烈跳动。
  「……你们的感情还是一样好呢。」
  看到他露出苦笑说道,在思考之前,香织的心已盈满欢喜。
  虽然发色、给人的印象、说话方式,以及眼神都不同。
  不过香织知道,她看得出来。
  是他没错,他就是香织坚信仍然活着,不断找寻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
  「始同学!」
  


  第五章 无能的无双

  「咦?始同学?南云同学吗?咦?什么?怎么回事?」
  听见香织欣喜若狂的呼喊声,站在一旁的雫顿时陷入混乱,视线来回望着香织与始。相对于香织一眼认出眼前这名一头白发、配戴眼罩并身穿黑色大衣的人就是始,雫的理解力还没来得及跟上现实。
  不过,尽管疑惑,雫依然试着将越过肩膀回头望着自己与香织的少年,与记忆中的南云始重叠,不由得当场瞪大双眼,发出一声惊呼:
  「咦?咦咦?真的假的?真的是南云同学吗?咦?什么?这是真的吗?」
  「呃,你先冷静一点,八重樫。你最大的卖点就是冷静沉着吧?」
  原本雫也和香织一样,做好必死的觉悟,这时却发生一连串出乎意料的事件。就算雫再怎么冷静,仍免不了陷入混乱,甚至忘了身上的疼痛,连话也讲得断断续续。
  始叫唤了一声正混乱不已的雫制止她时,不经意地察觉到从上空传来的气息,于是抬起头,伸出手以公主抱的姿势接住从天而降的月。弯身将她放到脚边后,再以同样的方式接住随后跳下来的希雅,让她站到自己身边。
  最后一个落地的则是远藤。
  「喂,南云!我说你啊!那样会被余波震飞吧!是说刚才是怎样?居然二话不说打穿迷宫地面,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远藤不满地抱怨,同时放眼环顾四周,就在他发现朋友们和成群魔物,正僵硬地紧盯着自己与始等人时,当场「唔喔!」地发出一声奇怪的悲鸣。紧接着听到一声半带重逢喜悦,半是责怪他为什么要回来的愤怒高喊:
  「「浩介!」」
  「重吾!健太郎!我带救兵来了!」
  听见『我带救兵来了』这句话,光辉等人与女魔人终于回过神,再次定睛打量始与两名少女。
  然而,始像是完全不在意周遭的视线,脸上挂着些许不耐烦的表情,迅速地向月与希雅下达指示:
  「月,不好意思,麻烦你去保护那群石化的家伙。希雅,前方有个倒在地上、身穿骑士铠甲的男人,请你去察看一下他的状况。」
  「嗯……交给我。」
  「收到!」
  月似乎丝毫没把周遭魔物放在眼里,踩着悠然的步伐前进。希雅则借着惊人的跳跃能力,
  一口气飞越魔物群头顶,在倒卧不起的梅尔德团长身边落地。
  「始、始同学……」
  香织用颤抖的声音再次呼唤始的名字,其中蕴含了万千情绪,仿佛随时都会溃堤,却仍努力压抑。重逢的欣喜自然无须多言,从中亦能感受到日益强烈的爱慕之情,伴随着苦涩流露而出。然而,除了宛若熔岩的热情,另一股完全相反的寒冷沁骨悲痛,同样包含在对始的那声呼唤中,是因为始来到这般绝境吧。虽然香织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但脸上的表情如实地表达出她有多么希望始能立刻逃跑。
  始回望了香织一眼,耸耸肩简短地说道:「不会有事的,待在原地别乱动。」接着立即发动『瞬光』,身体的知觉能力随之爆发性提升,并从『宝物库』取出三座十字浮游炮,有如盾牌一般配置在香织与雫周遭。
  突然从虚空中出现的十字架飘浮物体,让香织与雫惊讶地瞪大眼睛。始转身背对她们,用堪称傲慢的态度向原凶·女魔人开口提议。因为女魔人还不是始的敌人,他才特别大发慈悲。
  「那边的红发女,如果你现在立刻离开,我保证不会追过去,不想死就立刻消失。」
  「……你说什么?」
  想想也是,一般人在被魔物包围的状态下,绝对不会做出这番发言。因此,女魔人才会不由自主地反问。始则是一脸不以为然地再次重复:
  「身处战场,必须迅速做出判断才行啊。我是说,现在逃走的话,我可以放你一马。听懂了吗?」
  女魔人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脸上表情倏地绷起,接着——
  「杀了他!」
  她伸手指向始,向魔物下达短短一句命令。
  此时,由于事态发生得过于突然——尤其是爱兽,亚哈托得被莫名其妙的攻势一击毙命,女魔人失去冷静,犯下了致命性的错误。
  一方面或许是由于始的狂妄态度,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亚哈托得是女魔人最敬爱的上司赐予的魔物,当下却被始践踏在地,因而涌现出满腔怒火。此外,始一行人打破迷宫天花板从天而降,这个超乎常理的事态更令她混乱无比。
  总之,如果是平时的女魔人,应该可以做出更加谨慎的判断,但现状逼得她不得不孤注一掷。
  「原来如此。那我可以把你视为『敌人』吧?」
  始如此轻喃的同时,晃动的空间袭向他。
  他身后传来「始同学!」、「南云同学!」这样充满焦躁的警告声。只见喀迈拉从左侧袭来,始却丝毫无以为惧地伸出义手一把捉住,像拎着小猫咪似地将其举向半空。
  喀迈拉感到惊愕,但为了挣脱始的制伏而不停挣扎,空间的晃动也随之更加激烈。始见状后,眼神满是不以为然地看向喀迈拉。
  「喂喂,这种半吊子特有魔法是怎么回事?杂耍卖艺吗?」
  明明应该是隐去气息或踪迹的特有魔法,然而喀迈拉每做出一个动作,就会让空间产生大幅晃动,根本没有意义。再怎么本末倒置也要有个限度吧——始忍不住吐槽。
  深渊里,也有一些魔物具备消除气息与形体的技能,但不管哪个都是极度棘手的隐蔽能力。与之相比,一移动就露出破绽的隐形魔法,在始看来太过拙劣。
  始不但光凭单手举起壮达数百公斤的巨大身躯,而且喀迈拉在半空中不断扭动身体、死命挣扎,始依旧不动如山,女魔人与香织等人各个一脸愕然。
  他以眼角余光瞥了众人一眼,好像是在嫌弃喀迈拉连观察的价值也没有,将力量注入义手。一道「喀叽」的颤栗声随即响彻四周,激烈晃动的空间戛然停止,被捉住头部的喀迈拉现身在众人眼前。先前的威容已荡然无存,扭曲碎裂的头颅还握在始的手中,身体无力瘫垂,一动也不动。
  「不会吧……」
  某人用沙哑的声音低喃。
  始将气断身绝的喀迈拉随手扔了出去,再以极其自然的动作拔出多纳尔。好比水从高处流往低处,自然得近乎不自然地瞄准目标。枪口对准乍看之下空无一物的虚空,然而——
  砰!砰!
  狙击绝对没有落空。
  清脆的爆裂声响起的同时,两道划破天空的红色闪光不由分说地贯穿目标。空间瞬间晃动一下,从中出现头部炸裂的喀迈拉,以及心脏被射穿的伪布鲁塔尔,它们仅在半空短暂停滞后,便摇摇晃晃地坠落地面。
  「你、你怎么会知道……」
  女魔人毫无自觉地脱口说出疑问。
  始只是从鼻子冷哼一声,没有回应。即使魔物们静止不动,但风的流动、空气与地面的震动、视线、杀气、魔力的流动与体温等,全都未加隐藏地表露无遗。这些魔物看在始的眼中,就只是一块伫立在原地的标靶。
  始看都不看被自己秒杀的魔物,朝战场——不,朝刑场迈开步伐。
  接下来的展开甚至不能称作交战。而是一场由深渊怪物(绝对不该与之为敌)主导的单方面行刑。
  看见始不费吹灰之力残杀魔物,女魔人愕然无语;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武器,让永山等人惊讶不已、呆立原地。
  魔物无视僵止不动的众人,为了忠实履行女魔人的命令,一个个袭向始。
  黑猫从始背后屏息靠近,正准备伸出触手时,始连头也不回,反转随意垂落的手腕,握在手中的多纳尔向后射击。超越音速的子弹轻而易举地打穿黑猫的头盖骨。
  两匹四眼狼完全不理会被弹飞的同伴,从左右两侧同时扑向始。只见始举起不知什么时候拔出的休拉克瞄准左边敌人,再将多纳尔的枪口朝向右边敌人,几乎以零距离将目标轰飞。
  刹那之间,隐藏于断气四眼狼身后的黑猫,与从始背后逼近的喀迈拉联手,射出触手,却未能触及仅闪身回避的始半根汗毛。非但如此,始在电磁炮的掩护下同时击出的一般子弹,打中地面后反弹而起,由下往上猛然轰向黑猫的下巴,赏了它一记宛如重量级拳击手的上钩拳。
  就在黑猫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空翻时,始使出『豪脚』向下压踢,狠狠踹落飞扑而来的喀迈拉。
  始看也不看飘在半空的黑猫,以及因脑震荡而头昏眼花的喀迈拉,放出致命闪光。
  「咕啊啊啊啊啊!」
  「吼喔喔喔喔喔!」
  伪布鲁塔尔发出震耳雄吼,从左右两侧夹击始,手上的战棍宛如死神镰刀,挟带着呼啸风声,像是要将一切击碎似地猛然挥向始。然而,始俐落地转身蹲低,漂亮避开右侧伪布鲁塔尔的攻势,同时将其扫倒在地。接着将愚蠢地挥舞双手、飘在半空中的伪布鲁塔尔当作挡箭牌,推向它站在对面的同族。
  「嘎啊!?」
  这声吼叫充满困惑。两只同类相亲相爱地抱在一起,随即一道闪光划过,一并贯穿它们,当场击毙。
  此时,纵横交错地腾跃于半空的八只黑猫,同时向始发动攻击。但这次并不是发射触手,而是利用惊人的高速空中移动,以尖爪使出斩击。
  始的双手仿佛两只不同的生物,各自展开行动。右手的多纳尔瞄准正面射击,左手的休拉克便绕至背后。若多纳尔射击右侧,休拉克就瞄准左侧。多纳尔越过右侧腋下发动攻击,休拉克则蹂躏前方魔物。休拉克贯穿右方敌人,多纳尔则在背后的敌人身上绽开鲜红血花。两口电磁炮发出的溃灭闪光,绝对是朝向不同方向的目标物。
  那是一种登峰造极的境界。
  其动作绝非像梅尔德团长使用之王国骑士剑术、或雫的八重樫流般,历代传承的武术特有、精益求精的俐落动作,甚至可说十分粗糙。
  然而,却很合理。无庸置疑、近乎极限地合理。
  如流水般自然地移动至敌人攻击不易命中的位置,针对无数目标,以精细达小数点的缜密度进行判断后,决定先后顺序,采取的每个行动都必须连结至下一个行动。光是知道武术的型,也绝对无法到达这等境界。唯有累积巨量经验,方能引导出的合理性极致,就在始的动作之中。
  始的嘴角浮现出笑意。
  并不是出于蹂躏敌人产生的愉悦,而是要向不讲理的世界发出宣战「要是杀得了我的话,就尽管动手试试!」那道笑意正是对一切的困难与存在,展露出生存的决心与杀戮的觉悟。
  就在多纳尔&休拉克子弹用尽的绝妙时机点,四眼狼与喀迈拉再度发动突击,似乎还没学乖。
  始原地纵身跃至数公尺高的半空,接着一个翻身,在上下颠倒的世界中,俐落地转枪。仅在短短一瞬,多纳尔&休拉克便已重新填弹完毕。刚才因始毫无预警地跳跃而追丢目标,不知所措地游移于半空的两只四眼狼与一只喀迈拉,当场化作枪下亡魂。
  魔物的血肉犹如纷飞的雪花漫天飘落。两只伪布鲁塔尔像是算准始落地的时机,挥舞着战棍逼近。
  然而,像这种老套的发展,当然对有如怪物化身的始不管用。只见始使用『空力』于半空中纵身再一个腾跃,接着像是陀螺般旋转,同时连续击发手中的多纳尔&休拉克。
  释放出的杀气暴风,贯穿炸裂地面的两只伪布鲁塔尔,以及从后方逼近而来的喀迈拉与四眼狼的头部。血肉四溅的魔物们顺着惯性定律,在始的脚下错身而过,各自往前跨出几步后,全身一软,瘫倒在地。
  始悄然无声地降落在尸横四方、布满血肉的交叉点正中央,再次转枪,把取自虚空中的子弹全数装填完成。
  当始填弹完成后,冷不防地响起一阵「叽叽哇啊啊!」的奇异声音。
  始望向声音来源,只见亚布索得正张开大口对准始,口中的纯白光芒一边发出光辉,一边以怒涛之势集结聚合。
  那是刚才梅尔德团长那招『最后的忠诚』中蓄积的庞大魔力。虽然范围仅限周围数公尺以内,但具备的威力要消灭一个人绰绰有余。
  强大的魔力聚集至极限,下个瞬间,便化作炮击发射而出——
  死亡光束直直射向始,沿着弹道在地面刨掘起一道裂痕。然而,始冷静地从虚空中取出柩型大盾装置于左臂上,同时发动『金刚』。他犹如扎根于大地的大树般,展现出不动如山的意志,眼瞳中没有丝毫的焦虑之色。
  就在魔力的炮击正面命中的瞬间,震耳的轰然巨响传递四周,空气也为之撼动,其威力之强大不言而喻。但正面接下炮击的始,如同其意志所示屹立原地,没有移动半步。非但如此,嘴角甚至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调整大盾角度,挡开炮击。被弹开的炮击则朝向——
  「唔!?可恶!」
  女魔人。从始毫不留情地诛杀魔物的时刻起,女魔人在危机感的驱使下,判断必须施展大威力的魔法,于是大动作地开始咏唱。始注意到这一点,才会将炮击转向应该是在暗中指示亚布索得发动炮击的女魔人,顺便干扰咏唱。
  始调整大盾角度,驱赶似地将炮击导向因突如其来的事态,而慌慌张张闪避的女魔人。光之怒涛一路破坏墙壁逼近,女魔人沿着墙边惊慌窜逃,脸上表情看不出一丝从容。
  不过,就在被始挡开的炮击即将迫近身后,女魔人还以为她将会自食恶果地葬身在自己指示的攻击之下时,亚布索得蓄积的魔力完全枯竭,炮击戛然停止。
  「啧……」
  一身冷汗的女魔人根本无暇理会始的咂舌声,好不容易松一口气时,倏地冻结石化。
  就在一道炸裂声响起的同时,一阵冲击与热浪掠过女魔人右颊,隐约有个白色的不明物体从眼前一闪而过。
  那正是不久前还停伫在女魔人肩头的白鸦魔物尸骸。由于炮击未能如期命中女魔人,始为了发泄满腹不满,将多纳尔&休拉克分别对准亚布索得和白鸦。
  亚布索得遭到能轻易追过声音的超速子弹命中,还来不及意识到自己的死期,子弹便钻进它张开的大口,从内侧大肆蹂躏,让其意识陷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白鸦身体炸裂、瞬间毙命,白色的羽毛夹杂着血肉飞散于四周。
  遭到电磁炮余波牵连的女魔人,承受不住冲击跌坐在地,茫然地抚摸脸颊。她脸上沾附白鸦的血肉,以及刚才那股热浪留下的严重灼伤痕迹。
  若攻击的准头稍微再偏一点……女魔人一思及此,顿时背脊一阵颤栗。
  视线前方的那名男子,宛如嬉戏、或捏死虫子般,轻松消灭以强大无敌为夸耀的魔物军团。那名男子随时都可以杀了自己,此时此刻,自己的生命正握在他的手上。
  理解这个事实后,一向自诩拥有堪比战士强韧精神的女魔人,不禁全身发抖。压倒性强烈的死亡预感,以及眼前如怪物般的不可能存在,让女魔人感觉理智仿佛逐渐消磨殆尽。
  那是什么?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存在?要怎样才能从那个怪物手中活下来!?
  这些思绪在女魔人的脑海中卷起阵阵漩涡。
  光辉他们也是一样。他们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出白发眼罩少年的真正身分就是始,只知道有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突然出现,毫发无伤地击退让他们尝尽苦头的魔物们。
  「怎么回事……他究竟是什么人!?」
  光辉僵止不动的身体躺在地上低声这么说,这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念头。而出声替众人解答的是刚才侥幸脱身,又凭着意志力回到此处的同伴·远藤——
  「哈哈,或许很难置信吧……他是南云喔。」
  「「「「「啥?」」」」」」
  听见远藤的话,光辉等人不约而同发出愚昧的声音。每个人望向远藤的表情,明显写着「这家伙的脑袋没问题吧?」远藤心想「这也无可厚非啦,」不过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只好耸耸肩接着开口:
  「就说了,他是南云啦,南云始!那一天摔下桥的南云。他在迷宫底部时,拼命找出活路,凭着自己的力量爬了上来。就连来到这里的路上,他也将迷宫的魔物如杂兵般清除。真的很夸张吧?我也不敢相信……不过都是事实喔!」
  「你说南云……咦?南云还活着吗?」
  光辉的语气满是惊愕。永山他们也不约而同地重新打量——当下正大展身手进行歼灭战、强得和怪物一样的少年……但他们依旧异口同声否定:「他有哪一点像南云啊?」远藤十分理解众人的心情,干笑着说:「不,是真的啦。虽然整个人变了很多,不过我确认过他的状态板了。」如此再次重申,那名少年真的就是南云。
  每个人皆一脸难以置信,茫然地眺望始大开无双的模样时,有个人用满是无措与迟疑的口气怒斥:
  「骗、骗人!南云已经死了!对吧?大家都看见了吧?他怎么可能还活着!不要胡说八道!」
  「唔哇,搞什么鬼!就说了我已经看过状态板,而且他本人也承认了,绝对不会错的!」
  「骗人!一定是动了什么手脚吧?我知道了,他假扮南云一定是别有企图!」
  「不是,你在说什么啊?那么做根本没有意义吧?」
  桧山紧揪住远藤的衣领、语无伦次地说。他脸色铁青、以非比寻常的气势,全力否定始的生存。站在一旁的众人看到桧山的态度,不知所措地退缩。
  就在桧山有些错乱时,匆地被人泼了一头冷水,这并不是比喻。大量冷水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桧山的头顶,形成一道小瀑布洒落。大概是呼吸的时间点没有配合好,桧山似乎有点溺水的症状。不但被淋成落汤鸡,还猛咳个不停。「到底怎么回事?」桧山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此时,一道比冷水更加冷冽的声音投向他:
  「……乖乖待着,别碍事。」
  那种高傲态度惹得桧山勃然大怒。不过,就在他将视线转向声音来源后,原本到嘴边的话便全吞了回去。因为声音的主人·月看着桧山的眼神,冰冷就像正盯着一只小虫子。
  同时,更大的原因则在于月的美貌——她宛如以理想少女为范本打造出的最高级陶瓷娃娃,让桧山完全忘了当下的状况,目不转睛地出神凝望。
  这一点,光辉他们也不例外。无论男女,大家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美丽少女吸引。铃更是完全看呆,发出「哇喔~」的怪声。少女不只拥有美丽的容貌,身上还隐约散发出与稚气外表相反的妖艳氛围,或许也是让光辉他们忍不住看呆的原因吧。
  就在此时,大概是女魔人下达了指示,只见数只魔物联手攻向光辉一行人。应该是和梅尔德团长那时一样,打算把他们当成人质。毕竟若想以正当手段战胜始,简直可说是毫无希望,她只好采取老套的手段。
  虽然铃想即刻发动障壁,但不停使用魔法,令铃原本状况不佳的身体发出悲鸣。她紧抿着嘴唇,试图撑住几乎就要昏厥的意识……但月温柔地举起手,制止逞强的钤。月轻轻地摸了摸铃的头,铃忍不住流泄出一声「咦?」的声音,停止了咏唱。
  「……没事的。」
  月仅仅呢喃了一句,尽管没有任何根据,铃却莫名感到一阵安心,心想「啊,已经没事了」,身体顿时放松下来。就连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地相信月的话,好像被一位可靠的姊姊守护着。
  月从铃的身上收回视线,睥睨着不断挥舞爪牙、触手或战棍的魔物们。之后,只轻语一句后,扣下魔法的扳机:
  「——『苍龙』。」
  瞬间,月一行人的头上出现直径约为一公尺的蓝白色球体。那是所有炎属性魔法使都知道的最上级魔法之一,可以将一切万物焚烧殆尽的苍炎魔法——『苍天』。
  要在无咏唱的情况下即刻发动这道魔法,可不是寻常人办得到的。尤其是后卫组,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茫然地看着头顶上燃烧的苍色太阳。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才最令他们感到惊讶。火光灿然的蓝色烈焰忽地扭动起来,变得有如一条巨蛇,袭向正高举战棍准备挥落的伪布鲁塔尔,将其吞噬后,连半点渣滓也不留地瞬间歼灭。
  飞舞于半空中、不停改变形状的蓝色烈焰,最后终于展露出真正的形态——
  一条燃烧苍色火焰的巨龙。
  全长约三十公尺的苍龙以月为中心,像是要保护光辉等人似地卷起身体,并高高抬起龙首。碍于足以烧尽万物的璀璨苍色业火,魔物们不知所措,无法接近半步时,苍龙猛然张开颚门——
  吼啊啊啊啊!!!
  爆炸般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动摇不己的魔物身体匆地失去重力浮上半空,陆续飞进苍龙嘴中。从魔物们即使飘在半空,仍不断死命挣扎、企图脱逃的这一点来看,可以确定它们并不是自杀。然而,它们直接飞进苍龙嘴中,最后燃烧殆尽的光景,怎么看都像是自寻死路的恶劣玩笑。
  「这魔法是什么……」
  某人如此呢喃。将周围魔物一个也不留地吸引过来,再让其引火自焚、燃烧殆尽,对于这门超越知识范畴的魔法,光辉一行人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也无可厚非,因为这个魔法和『雷龙』一样,是炎属性最上级魔法与重力魔法的复合魔法,是月自己独创的。
  顺道一提,为什么不是使用『雷龙』而是『苍龙』?单纯是月想趁机锻炼。在有限的空间内,使用会发出高热的『苍龙』时必须调整空气,做好防护抵挡热波,必须用到的技巧远比『雷龙』多上更多。
  光辉一行人当然不知道这些内情,于是将视线从『苍龙』移回术者·月身上,向她寻求说明。
  只是,抬头挺胸、悠然昂立的月,在苍蓝巨龙的火光照耀下,仿佛天神降临。众人眼见这一幕,不由得为之屏息,想寻求说明的话语,一句也问不出口。
  有好几个人早就被月夺去了心神……特别是钤,她心中的大叔正欣喜若狂地大声欢呼。
  另一方面,女魔人在远处看到『苍龙』的威仪后,在内心不悦地抱怨了声:「怎么全是一群怪物!」眼见魔物们陆续被驱逐,她明显流露出焦虑,决定将目标转向身受致命性重伤的梅尔德团长身边的兔人族少女,与隔了一段距离、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名少女。
  不过,女魔人接下来将面临更加不合理的事态。
  正打算袭击希雅的伪布鲁塔尔,被希雅旋身一挥的德卢肯打个正着,头颅当场如弹珠般被轰飞。希雅乘着使出刚才那一击的后劲,让身体如同陀螺旋转,并以满载离心力的一击,粉碎从反方向袭来的四眼狼头盖骨,轻而易举地将其歼灭。
  另一方面,香织与雫则遭到喀迈拉与黑猫的袭击。
  面对散发杀气逼近的魔物,雫咬紧牙关,举起拦腰折断的剑严阵以待。然而,原本飘浮于周围的十字浮游炮仿佛要制止她,介入挡在雫与喀迈拉中间。
  看到谜样的十字架为了保护自己移动,雫多少感到动摇。十字架较长侧前端突然对准喀迈拉,发出一道轰然巨响。雫在内心大喊「这究竟是什么!?」后,随即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掠过脸颊、旋转飞去,伴随「匡啷匡啷」的金属声掉落地面。香织身边出现轰然巨响后,响起同样的金属声。
  尽管香织与雫内心一片混乱,依旧将注意力移回来袭的魔物身上,但眼前只剩头部碎裂的魔物残骸……
  两人哑口无言,望向刚才发出金属声的方向,想要确认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是……弹壳吗?」
  「弹壳……手枪的吗?」
  香织与雫面面相觑,努力挖掘不熟悉的知识解释这情况。当她们看到始双手持枪大展身手的模样后,便确信飘浮于半空、仿佛在保护两人的十字架,应该是某种大范围攻击兵器吧。
  「好、好厉害……始同学原来是※感○炮使啊。」
  「他什么时候变成※新○类了……」(编注:皆源自《机动战士钢弹》。)
  由于周围的魔物在一瞬间遭到驱逐,取回些许从容的香织与雫难得说出与两人不搭的吐槽。事实上,两人的对话也透过十字浮游炮传达给始,他更想吐槽她们为什么知道这个梗。不过,大概是拜月她们所赐,始的无视技能大幅获得锻炼,他决定不去理会。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魔人有气无力地嘀咕一句。不管她怎么出招,都会被始以力量全数扭转并粉碎,不合理的事态使放弃的念头慢慢渗透她的内心。如今魔物也所剩无几,不管谁来看,胜负早已一目了然。
  女魔人赌上「最后一线希望!」,朝始施展出一直保留作为逃跑手段的魔法,全力奔向四处出口的其中之一——女魔人对准始所在位置放出『落牢』。
  始瞥了一眼逼近而来的灰色球体,认为不具威胁便决定无视,专注上演最后的蹂躏剧。而后,『落牢』在始身边炸裂,石化之烟笼罩住他。光辉他们见状一阵屏息,香织和雫则半带悲鸣地呼唤始的名字。
  女魔人连正眼也不瞧光辉等人,终于好不容易到达其中一个出口。
  然而……
  「哈哈……看来已经结束了呢。」
  「没错。」
  女魔人眼前的通路深处,飘浮着一座十字架,暗黑的炮口锁定好目标。虽然为时已晚,但女魔人此时终于认清从向始发动攻击的那一秒起,自己就已经被将死,不由得干笑出声。之后,一道冷静得令人生恨的声音,从女魔人背后传来。
  女魔人回过头,眼神中寄宿着不得不放弃的无奈,只见始若无其事地从石化之烟当中走出来,又看到石化之烟被红色波动——『魔力放射』推至其他通路,不由得仰起头开口:
  「……可恶的怪物。上级魔法居然毫不管用,你真的是人类吗?」
  「其实我自己也很怀疑。不过,就算是怪物,也挺不错的喔。」
  始半开玩笑地说完后,隔着一小段距离与女魔人对峙。女魔人大略扫视了房内一圈,不知不觉间,魔物已然全军覆没。女魔人再次露出苦涩的表情,低声咒骂了一句「可恶的怪物」。
  始丝毫不予理会,俐落地将多纳尔的枪口瞄准女魔人。面对忽然横亘在眼前的死亡,女魔人用仿佛领悟到死期的澄澈眼神坦然回望。
  「好了,一般而言,这时候会询问对方有没有什么遗言吧……但很可惜,我没兴趣听你的遗言。比起那些废话,能不能请你如实说明一下……为什么魔人会在这里?还有,你是从哪里得到那些魔物的?」
  「你认为我会回答你吗?说出来后,很可能让人类因此占有优势吧,别瞧不起人了。」
  女魔人嘲笑般嗤之以鼻,始回给她一记冰冷的眼神,没有半点犹豫地发射多纳尔,贯穿女魔人的双脚。
  「呀啊啊啊!!」
  她发出悲鸣跌倒在地,其叫声响彻魔物被消灭后、回归寂静的房间。始感觉得到——身后的光辉等人看见自己毫不留情的举动,不禁咽了口口水。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举起多纳尔对准女魔人,再次开口:
  「我不管什么人类或魔人,也没兴趣知道你们世界的纠葛。我并不是以人类的立场询问,只不过是我自己想知道罢了,请你快点回答吧。」
  「……」
  女魔人咬牙强忍痛楚,怒目睨视始。看着她的眼神,始领悟到多说无益,于是阐述起自己的推测:
  「不过,我大致上可以预想到。你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打算攻略『真正的大迷宫』吧?」
  女魔人听见始的话,微微挑了下眉。始仔细观察女魔人的每个反应接着说:
  「那些魔物则是神代魔法的产物……看来被我说中了。原来如此,魔人方面的变化,是因为借由攻略大迷宫,取得了驱使魔物的相关神代魔法吗……如果是这样,难怪魔人会一边调查、招揽勇者,一边着手攻略大迷宫……」
  「为什么你会……难道……」
  始说出的推测似乎条条命中,表情因懊恼不甘而扭曲的女魔人,对始为何如此清楚这件事,抱持满腹疑惑,最后思索出一个可能性。看到女魔人的表情后,始随即察觉到她应该是推测自己也是大迷宫的攻略者吧,于是透过眼神回应「答对了」。
  「原来如此。既然和那个人一样的话……就可以理解你那有如怪物的强大力量……这下你满意了吧?快点动手给我一个痛快吧!我可不打算成为俘虏喔……」
  「那个人……是吗?魔物是攻略者赠与的礼物啊……」
  与其成为俘虏,她宁愿不择手段自杀求死——女魔人的表情正如此诉说。此外,她的表情同时透露出,正因为如此,她想要奋战到最后一刻死去。就始的立场而言,可以听到还有另一位大迷宫攻略者的情报,就非常足够,女魔人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他的双眸中寄宿着杀气。
  女魔人为了发泄壮志未酬的不甘心,明知只是不服输的嘴硬,还是向始撂下狠话:
  「总有一天,我的恋人一定会杀了你!」
  始听见这句话,扯开嘴角,扬起无所畏惧的笑容:
  「只要是敌人,即使是神,我也照杀不误。如果只是被那位神明摆弄的小喽啰,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至此,双方都明白两人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于是闭上嘴,始将多纳尔的枪口瞄准女魔人的头部。
  然而,就在始准备扣下扳机时,突然响起一道宏亮的喝止声:
  「等一下!等一下,南云!她已经无法再战斗了喔!没必要杀了她吧!」
  「……」
  始的手指依旧抵在扳机上,脸上写着「那家伙在说什么啊?」的诧异,越过肩膀回望身后。光辉似乎稍微恢复体力,尽管动作还摇摇晃晃,仍然奋力站起身,再度出声大喊:
  「让她成为俘虏吧,没错,把她当成俘虏就好了!绝对不能杀害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我可是勇者啊,南云也是我的同伴吧,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收手?」
  这番话可以吐槽的地方实在多不胜数,始判断根本不值得一听后,立刻决定左耳进右耳出,接着不发一语……扣下了扳机。
  清脆的爆破音回荡室内。始释放出的杀气准确地贯穿女魔人的额头,让她瞬间死亡。
  之后,寂静笼罩四周。光辉一行人即使脑袋可以理解,但看见同班同学在眼前毫不犹豫地动手杀人,众人不由得屏息噤声,惊慌地伫立原地。而一行人当中受到打击最大的成员,莫过于香织。
  她会如此震惊,并不是因为始杀人。关于这一点,香织也早已做好觉悟。毕竟在这个世界,投身战场就是这么一回事。之前在迷宫对付魔物,说到底就是在进行实战训练。
  所以,香织早有心理准备,一旦与人对战,早晚都会面临不得不出手杀掉敌人的那一天。香织明白自己是后卫职业的治愈师,直接动手的势必会是雫或光辉他们,到时候面对双手染满鲜血的朋友,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又或者仅是转瞬之间,都绝对不能露出避忌之色——她早已下定决心。
  她之所以深受打击,是因为始对于杀人一事,完全没有半点忌讳、嫌恶甚至是踌躇。杀人对始而言,好像呼吸一般自然。
  香织认识的始,即使孱弱、没有反抗能力,却仍然愿意为了别人,纵身跳进漩涡。他就是如此温柔且强大的人。
  始的「强大」绝非是暴力方面的强悍。而是随时随地、面对任何状况都能「为他人着想」的强大。所以,看到眼前的少年毫不犹豫地动手杀掉毫无反抗、失去战意的对手,这和她认识的始实在相差甚远,才会倍感冲击。
  正因为是熟稔的好朋友,雫轻而易举地察觉香织受到的强烈打击。再加上之前雫待在日本时,香织动不动就会提起始的事,根据那些话来推测,确实不难猜出香织是受到哪方面的打击。
  雫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始,一方面觉得他的变化的确太过剧烈,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始,对他做出这种指责,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因此,她什么事也不能做,只是静静地紧靠在香织身边。
  然而,宛如正义感化身的勇者,当然不会默不吭声,光辉极尽压抑的声音传遍充满寂静的空间: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有必要这么做吗……」
  始迈步朝希雅的方向走去,只以眼角余光扫过正用锐利视线瞪视自己的光辉,瞬间迷惘着该怎么回答。但下个瞬间,又认为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回答他,于是二话不说地决定无视。
  光辉压抑的声音回荡于四周,但始好像充耳未闻似地大步走向倒卧在地的梅尔德团长,以及陪伴在侧的希雅身边。
  月判断不必再保护光辉等人后,也朝着始他们走去。此时,月身后传来心里养着大叔的铃呼唤声:「啊,大姊姊!」但她完全不予理会。
  「希雅,梅尔德的情况如何?」
  「非常危险。要是再晚个一步,很可能就回天乏术了……我已经依照你的指示,使用了『神水』……这样真的好吗?」
  「啊啊,毕竟之前我曾受到他许多照顾。而且,少了梅尔德后留下的缺口,就各方面来说,影响甚钜。尤其是——万一教育勇者队伍的负责人换成奇怪的家伙,也很伤脑筋。不过,从他们的样子看来,梅尔德似乎也没有做到尽善尽美……尽管如此,仍然可以确定他是个品格高尚的人。如果就这么死去,实在太可惜了。」
  在龙太郎的支持下,与同班同学一路走到这里的光辉,直到现在依旧怒瞪着始。而始只是以眼角余光瞥向他,同时向希雅说明同意对梅尔德使用神水的理由。顺道一提,始口中『奇怪的家伙』是指圣教教会的教皇伊什塔尔之类的人物。
  「……始。」
  「月,谢谢你答应我的请求。」
  「嗯。」
  就在始和希雅交谈的过程中,月来到两人身边。始温柔地抚摸呼唤自己名字的月脸颊,向她表达谢意。对此,月仅以视线回应「不必放在心上」,喜不自禁地笑弯眼角,自然而然地进入两人世界。
  「……你们两个也至少看看当下的状况吧……好了,快点回神!他们聚集过来啰。」
  根本可说是病入膏盲的始和月,一如往常地再度制造两人世界。希雅见状用力地拍拍手,唤回他们的意识。
  看来似乎增加了好几道与光辉不同意义的怒瞪眼神……特别是从有别于光辉他们的其他方位飞射而来的视线,莫名地让始感到一阵颤栗。
  「喂,南云。为什么要杀——」
  「始同学……虽然我想问的事情很多,不过先让我确认一下梅尔德团长现在的情况如何。表面上看来,伤口似乎都已愈合,呼吸也很稳定。他刚才明明受到致命伤……」
  香织打断正想开口责问始的光辉,用认真的表情蹲跪在梅尔德团长身旁,详细地确认他的状况,同时问口询问。
  始有一瞬间从香织投向自己的视线中,体会到一股让人心头凉了一大截的感觉。但他只当作是自己多心,决定先回答香织的疑问。虽然听见香织若无其事地叫自己『始同学』……不过当下还是先假装没听见好了。
  「啊,那是因为……我使用了有些特别的药。只要服下后,即使是濒死之人,也能瞬间完全治愈。」
  「我、我从来没听说过那种药。」
  「当然,毕竟稀有到甚至被归为传说……一般是不可能取得的。所以八重樫只要接受回复魔法就好,我会给你魔力回复药。」
  「呃、好……谢、谢谢。」
  雫突然被始点名,由于她至今还无法适应眼前的始与记忆中的反差,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应,但还是伸手接过药,向他道谢。始并没有将雫的反应特别放在心上,也丢给香织一瓶魔力回复药。香织慌慌张张地伸手顺利接住药瓶,向始道谢后,将内容物一饮而尽。随即,类似力保○达的味道在口腔内散开,魔力正一点一滴回复。只要香织补充魔力后,就能马上治愈其他成员了吧。
  总之,知道梅尔德团长没事后,香织等人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松了口气。这时,光辉再次开口:
  「喂,南云,梅尔德团长的事,我在这里向你致谢。不过,为什么要把她——」
  「始同学,谢谢你救了梅尔德团长。也谢谢你……救了我们。」
  香织再次打断光辉的话,光辉露出十分微妙的表情。
  然而,她丝毫不理会光辉,视线自始自终都只盯着始一个人。尽管香织承受的打击就和始的改变一样剧烈,但有些事她无论如何都想告诉始。她感谢始救了梅尔德团长与他们,并走到始面前。
  香织为了压抑有如海啸般倾泄而出的情感,两手紧紧揪住衣摆,泪水却未能忍住,潸然滑落。
  呜咽声不停从香织的喉咙流泄而出,为了确认站在眼前的始不是幻觉,她的视线片刻不曾离开。双瞳噙满情感的晶莹水滴,犹如收罗了数万星子。
  香织的双瞳泛着闪闪波光,粉色双唇微微颤抖,轻声诉说:
  「始同学……谢谢……呜……谢谢你还活着。那个时候无法保护你……呜……对不起……呜……」
  由于早就察觉到香织的心意,不只是雫,就连其他女生成员,都纷纷投给她温暖的目光;男生当中,隐约发觉香织心意的永山和野村也露出同样眼神,近藤他们一脸像是吃到黄连似的表情。至于光辉和龙太郎,两人并不知道香织的心仪对象,脸上一阵茫然。完全是迟钝男主角最佳写照的光辉,以及肌肉脑袋的龙太郎,让雫的辛劳浅而易见。
  希雅露出写着「唔,难道是新的情敌?」的严肃表情;月则是比平常更加面无表情地直直注视香织。
  而主角本人始,一开始只是静静地凝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香织,不过就如同从远藤口中听到的——自从那天以来,香织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明白这一点的始,顷刻后换上难以言喻的表情。
  虽然之前曾在向月述自己的遭遇时,顺便提及香织,但那已是在深渊时的事。老实说,一直到在【乌尔镇】与爱子他们重逢的这段期间,他早把香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因此,知道香织强烈地想念着自己时,始不由得涌上一股罪恶感。
  始先是露出像是伤脑筋、又像是迟疑的表情,最后转成了苦笑回应:
  「……该怎么说呢,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没有马上和你联络。不过,就像你看到的,我活得很好,你不必道歉……那个……就是……不要哭了。」
  始望向香织的眼神中,和往昔说着「你能保护我吗?」当时一样,染满为香织着想的温柔。
  看着始的眼神,香织不禁回想起彼此订下约定的那一晚,胸口顿时百感交集。这份情感使她难以自制地哭了出来,顺势扑进始的怀里。
  面对赖在自己胸前号啕大哭的香织,始一脸不明所以,只能避嫌似地将双手举起,完全无计可施。如果是其他同学黏着他,他绝对会二话不说,不耐烦地把人扔出去,或是使出膝击把人踢昏。可是,感受到香织如此纯真且未曾改变的心意,再加上坠落深渊前的种种往事,始实在无法狠下心推开她。
  然而,始又不敢当着月的面,伸手抱住其他女人,只好像是被枪口抵住的受害者一般,将双手举高,放任香织继续哭泣。采取这种半吊子的因应措施。非常不符合始的作风。
  站在一旁的雫,投向始的视线仿佛在说:「我的好朋友正在哭泣耶!快点抱紧她啦!」不过,始同时也接收到月不发一语投射过来的视线,根本无法动弹。
  无可奈何之下,始只好稍微退开一点距离,试着轻轻拍了拍香织的头安抚她。始如此笨拙的举动十分难得。
  「……香织真的很善良呢……可是,南云杀了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喔,有必要和他好好谈谈才行。香织也适可而止吧,最好快点离开南云身边。」
  永山队伍立刻朝光辉射出蕴含「你也识相一点吧!」的责难眼神。都已经这种时候,这个男人似乎尚未发现香织的心意。只见他用略带责备的目光睥睨始,同时试着将依偎在始胸前的香织拉开。
  他只是因为看不惯香织和始有肢体碰触呢?或是觉得让香织待在杀人犯身边太危险……大概两者都有吧。
  「喂,光辉。南云同学刚才救了我们耶?那种说法未免太过分了吧?」
  「可是,雫,那个女魔人已经失去战意了,根本没必要杀她。南云的所作所为绝对不能被原谅!」
  「我说光辉啊,你也适可而止吧?说到底……」
  光辉的口气让雫的眼神显现愠色,出声反驳。永山他们一头雾水,只能手足无措地不断来回望着两人;桧山等人则是因为原本就看不惯始,便开始替光辉助阵。
  众人针对始行动而展开的争论渐趋白热化。此时的香织已经从始的胸口退开,并擦干眼泪,只是刚才因始的态度而受到的打击至今还未褪去。她像是在思忖什么事,表情凝重地陷入沉默。
  这时,传来一道有如朝着光辉他们当头泼下一桶冷水的声音,所幸这次只是比喻。
  「……真是无聊的一群人。始,我们走吧?」
  「啊~嗯,也好。」
  发出这道让人忍不住想用绝对零度来形容的冷冽声音,以一句「无聊」狠狠甩开光辉一行人的正是月。其音量不过是呢喃的程度,却格外清晰地传遍四周,无关乎光辉等人的喧腾。静寂瞬间笼罩现场,光辉一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月。
  始原本就只是因为听了远藤的话后,为了履行道义上对香织的责任,才会来到这里,这下目的也已经完成。因此,始顺从地跟随牵着自己手的月,正准备走出房间。希雅也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追了过去。
  一看到始他们准备离开,光辉一如预期,立刻出声叫住他们:
  「等一下!我的话还没说完。如果没有听到南云真正的想法,我就无法把你视为同伴!再说,你又是谁啊?虽然很感谢你出手相救,可是居然对初次见面的人说什么无聊……未免太失礼了吧?我们到底哪里让你觉得无聊了?」
  「……」
  光辉再度抛出脱线的发言。虽然内容一如往常地正确无误,但如果比照当下的现况,会让人忍不住回他:「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吧!」事到如今,若说他是受了什么诅咒,恐怕也不奇怪。
  月早已经和光辉他们划清界线,仿佛认为双方连对话的价值也没有,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光辉对于月的态度感到有些恼火地蹙起眉,但随即重新堆满平时面对女生时露出的温柔微笑,再次对月开口。
  始觉得要是再这样下去,不但会没完没了,还可能惹怒月,于是一脸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决定代替月稍微回答:
  「天之河。我们没有义务与责任一一回应,以各方面来看、存在本身就有如一场笑话的你。只是再这么下去,你又会继续死缠烂打,只好容我做出几点指责。」
  「指责?你是说我错了吗?我只是站在身为人的立场,说出理所当然的事吧!」
  看到始一脸打从心底感到不耐烦的表情,光辉不悦地出声反驳,始则是不予理会地继续接着说:
  「别再掩饰了。」
  「你没头没脑说什么……」
  「你并不是因为我杀了那个女人而生气,而是看到有人死掉觉得反感罢了。可是,那个女人杀害了骑士团员,甚至差点杀了你们,结果你居然跑来责怪我杀了她,你自己也很清楚找错对象了吧。于是,你把论点转向我杀了一名毫无抵抗的敌手对吧?因为我让你看见自己一直回避的事,因为我轻而易举地办到你做不到的事情……这不过是迁怒罢了,你还装作一副高谈正义的模样。更差劲的是,你对此毫无自觉。依旧是老样子,宛如呼吸般,自然地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解释。」
  「才、才不是!不要自以为是地胡说八道!你杀害毫无抵抗的人是事实吧!」
  「杀掉敌人哪里不对?」
  「什么!?还问哪里不对,那可是杀人耶!当然不对!」
  「……我不打算和你争论,就到此为止吧?我对于敌对之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当双方敌对的那一刻起,除非有明确的理由,否则格杀勿论。这无关乎善恶、或有无抵抗。我只是切身体会到一旦心软,等于找死。这是我在地狱深渊培养出的价值观,无意强迫别人认同。不过,如果因为看不惯我的观念,而想阻挡我的话……」
  始瞬间拉近距离,将枪口抵在光辉的额头上,同时发动『威压』,布满四周的浓烈杀意有如大瀑布的水压一般倾泄而下。
  光辉一行人顿时屏息。即使是速度最快的雫,光辉的双眼依然能够捕捉到她的动作,然而,他完全察觉不到始刚才的行动,脸上染满颤栗之色。
  「即使曾经是同学,我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你、你……」
  「别误会了,我并不是回来归队,也不是你们的同伴,只是来履行对白崎的道义责任罢了。离开这里后,从此分道扬镳,我走我自己的路。」
  始说完后,睨了一眼无可辩驳、一脸不甘心的光辉,并将多纳尔收回枪套。永山等人只是用复杂的眼神望向解除『威压』、深深地叹了口气的始,不过光辉似乎还是无法接受,又打算继续说些什么。但散发不耐烦氛围的月,此时抛出一句尖酸刺耳的话,打断光辉:
  「……奋战的人是始。输给恐惧而逃跑的丧门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什么!居然说我逃跑……」
  始他们能够正确地降落在那个地点并非偶然。事实上,当他们正好在上一层移动时,感觉到庞大的魔力洪流,始察觉到那正是光辉一行人,于是动用所有感知系能力探索楼下的气息,再以炼成和Pile Bunker贯穿天花板。
  而那时候感觉到的魔力洪流正是光辉的『霸溃』。根据力量规模大小来看,始等人明白,那个状态下的光辉,应该足以杀掉女魔人。所以,综合之后的现场状况,他们立刻看穿——光辉迟迟不敢动手杀人,才会让众人陷入绝境。
  光辉正想开口反驳时,一道寓意深远的声音忽地插进对话:
  「别说了,光辉。」
  「梅尔德团长!」
  梅尔德团长似乎是在不久前恢复意识,一直静静听着众人的谈话。或许是还有些恍惚吧,梅尔德团长甩甩头,试图让思绪清醒过来,同时支起身。接着,看向腹部等原本应该受了伤的地方,疑惑地侧过头。
  香织简短地向梅尔德团长说明刚才发生的事。他得知自己是靠着珍贵的药才奇迹似地获救,而且救他的人还是始,他衷心地为了始还活着感到欣慰。
  梅尔德团长开口感谢始出手相救,同时猛然跪落地面,为了当时没能救他的事向始赔罪。始见状后,坐立难安似地接受了梅尔德团长的道歉。
  其实始没有放在心上,梅尔德团长那句「我一定会救你」,也早已被遗忘在他记忆的彼端……但面对磕头赔罪的梅尔德团长,始也颇识大局地配合一下。
  与始谈完后,梅尔德团长转而面向光辉,用与刚才对待始相同的态度,向光辉道歉。
  「梅、梅尔德团长?为什么梅尔德团长要道歉?」
  「这是理所当然的。我身为你们的教育负责人,却没有教你们身为战斗者最重要的事——也就是杀人的觉悟。我原本打算等时机成熟,佯装成意外,故意挑衅盗贼,趁机让你们体验杀人……因为这是参加人类与魔人战争时,绝对不可或缺的环节……然而,跟你们相处得愈久、聊得愈多,我渐渐感到迷惘……让你们经历那种事,真的好吗?如果站在骑士团团长的立场来考量,或许应该趁早教会你们……但我总想着再等一阵子、再等一阵子、等度过当前的关卡,一延再延,结果导致了这次的事件……看来我也是个半吊子,是个失职的教育者。都是因为我,害你们差点丧命……对不起。」
  梅尔德团长说完,再次深深低下头,光辉他们手忙脚乱地连忙出声安慰,看来梅尔德团长为了光辉他们操透了心吧。想必是在身为团长的使命,以及私人感情的天秤两端之间,来回摆荡了很久。
  梅尔德团长是王国的人民,也是圣教教会的信徒。因此,被称作『神之使徒』的光辉等人与魔人对战,不仅理所当然,更是一大光荣——他会有这种想法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尽管如此,当他对学生们参战的事感到疑惑时,该说是善良,还是温柔呢?如同始所言,应该说他是个品格高尚的人。
  听到梅尔德团长的内心话后,光辉陷入沉默。
  似乎是因为听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不得不动手杀人后,顿时回想起刚才差点杀了女魔人时的那份恐惧。同时,就算对手是盗贼,终究还是活生生的人,居然只为了训练,就打算让光辉杀掉那些人,梅尔德团长的这番话,也让光辉大受打击。他想不透,如果只是盗贼,众人的力量便足以压制对方,为什么还要特地杀害……
  另一方面,香织同样沉默无语,却不是因为听到梅尔德团长的发言,而是一直在思考始的话。
  在地狱深渊培养出的价值观,只要是敌人,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即使对象是同学也一样……以前的始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不过,这也证明了始刚才的杀意是认真的。过去那个为了他人挺身而战、善良的始,如今即使面对香织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显露杀气。自己认识的始和站在眼前的始,两者的差距让香织的内心困惑动摇。刚才为香织着想时的始身上,散发出与过去相同的感觉,难道只是她的错觉吗?一思及此,香织不禁感到一阵不安。
  就在香织暗自思考这些事时,不经意地感应到一道目光。香织望向视线的来源,眼神正好对上金发红眼美少女。就连香织都会忍不住出神凝望的那名美少女,正用毫无感情的双瞳定睛观察香织。
  香织回想起少女和始看似相当亲昵,也被勾起好奇心回望。两人就这么相视了好一段时间。
  「……哼。」
  「唔……」
  然而,月率先别开眼神,结束了这场大眼瞪小眼,同时附上一声嘲笑。
  香织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因为她领悟到那声嘲笑背后隐含的意义——「如果心意因这点小事就动摇,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始忘掉。」
  月当然早就从香织的态度当中,推测出她对始的看法。当月听说即使始坠入深渊,香织依旧深信始还活着、持续努力时,原本还以为或许会出现一名强大的情敌,甚至在心底严阵以待,准备好好迎战!
  不过,实际见到香织后,看到她只因始变得和以前不同,便感到困惑与不安,甚至往后退缩了一步。她的反应以人类而言,可说是理所当然……但月只会认定她是个不足为惧的对手。
  你不配当我的敌人。从今以后,始就是我一个人的。对始而言,最『特别』的就是我!月的言外之意,仿佛如此宣告,让香织不由得满脸通红。这种反应究竟是因为羞耻还是愤怒?尽管如此,香织依然无法反驳,她愈来愈看不清始这个人。月与香织的初次交手,看来是月占了上风。
  光辉一行人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始只以眼角余光扫了他们一眼,便带着希雅与月,回收Pile Bunker的桩子等几样物品后,准备从打穿的纵向大洞离去。
  光辉等人注意到这一点,跟上始他们。这是远藤提议的,毕竟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尽,在到地面前的这段期间,还是搭着始他们的便车前进比较保险。于是由梅尔德团长出面拜托始,并取得他的同意。
  前往地面的路上,始脸上写着「不要挡路」,将遇到的魔物一个也不留地轻松瞬杀,光辉一行人再次切身感受到始令人惊愕的强大力量。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不尽相同,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曾在过去被称为『无能』。
  桧山一脸铁青地睨视着始,近藤他们纷纷向他投以嫉妒的目光。永山等人不由得流露出感叹的眼神,只是一想到始明确地说了和大家不是同伴,脸上表情便显得相当复杂。
  近藤他们近距离地见识到始的实力后,尽管感到畏缩,却还是无法完全抛开过去对于始的想法。永山他们一直都知道桧山等人过去是怎么对待始,却装作视而不见,似乎因此多少感到自责。始不把他们当作同伴,或许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察觉到同学们正从身后投来各式各样的视线,始完全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走着。
  半路上,钤内心的大叔魂大肆骚动,一下子找月攀谈,一下子又不停追问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领悟到两人不太想搭理自己后,将目标转向希雅的巨乳与兔耳,结果被雫以物理性手段制止;而近藤他们对于月和希雅的不良居心昭然若揭,拼命找两人攀谈,却被完全无视。即使如此,他们仍不死心地纠缠不休,最后甚至未经同意,就打算伸手碰触希雅的兔耳,结果被始射出的大量橡胶弹打得满头包……即便一路上大小事件不断,一行人终于顺利抵达地面。
  香织直到现在仍低头苦恼,雫担心地紧跟着陷入思索的香织,静静凝望她。然而,此时发生一件足以将香织的烦恼全部轰至九霄云外的冲击事件。是个对喜欢始的女生来说,绝对无法坐视不管的事态。
  那件冲击事件就发生在一行人甫穿过【奥尔库司大迷宫】入口大门的瞬间。
  「啊!爸爸!欢迎回来——!」
  「唔!是缪啊。」
  一名称呼始为爸爸的小女孩登场。
  四周充斥着冒险者与商人们的喧腾,但缪活力饱满的声音完全未被掩盖,清晰地传来。这也让周围的战斗专家,以及忙着吆喝的商人们会心一笑,眼神柔和了几分。
  缪踩着「跶跶跶跶!」的可爱脚步声,直直奔向始,并借着跑向始的力量,猛然飞扑进始的怀里。她大概做梦都没想过始会漏接的可能性吧。
  如果是老套的剧情发展,始的腹部应该会遭到有如火箭撞过来的少女头锤攻击,痛得在地上打滚,然而可惜的是——始的肉体并没有那么孱弱。反而该说,为了避免缪受伤,始巧妙地化解冲击,同时牢牢接住她。
  「缪,你来接我啦?缇奥呢?」
  「嗯!缇奥姊姊说爸爸差不多要回来了,所以缪就来接爸爸了。缇奥姊姊啊……」
  「妾身在这里。」
  一名黑发金眼的妙龄女子拨开人潮现身。无须多言,来者正是缇奥。现在人潮这么多,什么时候走散都不奇怪,缇奥却还离开缪的身边,始忍不住指责她:
  「喂喂,缇奥。你不应该在这种人挤人的地方,离开缪的身边吧?」
  「我一直都待在可以看到缪的地方呀。只是因为附近有些居心不良之辈,我又不想让缪看到残酷的画面。」
  看来应该是有些愚蠢之徒打算诱拐缪吧。由于缪是海人族的小孩,为了避免太引人侧目,来到这种公共场合时,始都会让她戴上兜帽。因此才会有一些不法之徒,不知道缪是受到王国保护的海人族小孩,而动起歪脑筋。她兜帽下露出的脸庞尽管稚气,却相当端正,这张十分惹人怜爱的脸庞或许也是招来觊觎的原因。虽然不知道歹徒的目标究竟是赎金,还是缪本身。
  「原来如此。那也没办法……结果呢?那些自寻死路的人在哪里?」
  「哎呀,主人,妾身已经好好教训过他们了,您冷静一点。」
  「……啧,算了,无所谓。」
  「……你到时真的有办法跟这孩子道别吗?」
  始挂着阴森的笑意询问犯人的下落,不过缇奥一眼就看出始打算动手杀了对方,于是口气半带惊愕地制止他。明明一开始被叫爸爸时,始还打从心底感到厌恶,现在倒是当得很得心应手。到了【海上都市爱尼森】,始真的有办法好好跟她道别吗……比起缪,始反而更让人不安。
  光辉他们听着始和缇奥的对话,各个哑口无言地心想:「始不只是变强,居然已经当爸爸了!」尤其是男生,他们自然地将视线投向月、希雅与突然出现的黑发巨乳美女,表情明显想入非非,满脑都在吐槽始:「到底累积了什么样的经验啊!」
  众人此时此刻的惊讶程度,或许远胜于刚才在迷宫看到始所向无敌的英姿。
  只要冷静思考后就能知道,在失踪四个月的期间,生出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孩,根本不可能。不过,各种冲击事实累积在一起,再加上光辉他们才刚刚从连番战斗与绝望死境中历劫生还、失去了该有的冷静,才会发生如此完美的误会。
  此时,从瞠目结舌的光辉一行人当中,有道人影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正是脸上挂着笑容,眼神却完全不带半点笑意的……香织。香织踏着蹒跚的步伐走向前,突然睁大眼瞳,一把揪住始喊道:
  「始同学!这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是始同学的小孩吗!?和谁生的!?是月小姐吗!?希雅小姐!?还是那边的黑发女人!?难不成还有其他人!?你到底让几个女人怀孕了!?回答我!始同学!」
  香织揪住始的衣领、身体颤抖摇晃,思绪完全陷入错乱。尽管始连声说着「你误会了!」并企图挣脱,香织却依旧紧紧揪住始不放,力道之大让人不禁想吐槽——她究竟是从哪里挤出那股蛮力的。雫连忙从香织身后架住她的双臂,试图拉开她,同时出声制止:「香织,冷静一点!那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啦!」,但香织完全充耳不闻。
  
  就在一片兵荒马乱之际,周围传来宪宪率率的窃窃私语——
  「那是怎么回事?捉奸吗?」
  「好像是明明已经有了正宫,却还让其他女人怀孕呢。」
  「还不只一、两个人耶。」
  「听说同时让五个女人怀孕喔!」
  「哎呀,我听到的是男生大开后宫,让几十个女人怀孕了耶?」
  「可是正宫好像一直被蒙在鼓里。」
  「原来如此……结果今天东窗事发啦?」
  「后宫啊……太令人羡慕了。」
  「男人喔……真是该死。」
  看来,始被当成明明已经有老婆,却大开后宫,让几十个女人怀孕,还一直隐瞒正宫的鬼畜混蛋。始以眼角余光瞥了依旧全身颤抖、不停摇晃自己的香织后,抬头望着天空,伸手摸了摸歪着头、不明所以的缪,并深深地叹了口气。

  香织满脸通红地将脸埋在雫的怀中,如果地上有洞,她一定很想立刻钻进去。她取回冷静后,发现自己认真地大喊着根本不可能的事,羞耻心瞬间破表。「没关系的~~乖喔,乖喔。」这样轻声安慰她的雫,其身影完全就是一位慈母……
  始一行人离开迷宫大门后,来到城镇出入口附近的一处广场。就在始身为男人的身价大涨、社会评价却暴跌后,始前来向洛亚分部长报告委托达成的消息。两人简短地交谈了几句,由于始的八卦传得沸沸扬扬,他决定尽早出城。始原本就只是为了将伊尔瓦的信送到洛亚手上,才会特别绕过来,并不需要添购什么旅行用品,所以立刻离开也没关系。
  至于光辉他们成队跟在正准备离去的始一行人身后,则是因为香织一直跟着始。尽管香织现在依旧羞耻得抬不起头,仍努力在脑海中思索该怎么做才好。要就这样和始分开,还是要跟着他一起走?以香织的心情来说,她想要跟着始。好不容易才与心仪之人重逢,任谁都不会想再分开。
  然而,她迟迟无法明确地下定决心。一方面是因为脱离光辉队的罪恶感,另一方面则是改变后的始,造成她内心动摇。而且,自己的不安不但被人看穿,甚至遭到嘲笑,这也是杀伤力十足的一击。
  就像月察觉到香织的心意一样,香织也看得出月对始抱持的强烈爱意。
  然而,如同一根尖刺、最伤香织内心的事实是——始也把月当成特别的存在。
  被相亲相爱的两人中一方嘲笑「反正你的心意不过是这点程度」,香织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动摇的内心,以及对始的心意强弱。
  自己的心意是否比不上月?事到如今,继续喜欢始,会不会只是徒增他的困扰?更重要的是,自己敢不敢正视现在的始?她会不会只是喜欢过去的那个始?
  再加上月拥有的非比寻常强大实力,以及身为伙伴、那威风凛凛的一举一动,香织根本……完全被比了下去。
  简单来说,不管身为女人、术者或是对始的心意,香织全都对此丧失了自信。
  她迟迟无法摆脱迷惘,就在始一行人即将离去时,忽然出现一阵危险的不明气氛。注意到这一点的香织抬起头,只见十名左右的男子挡住始他们的去路。
  「喂喂,你们打算去哪里?把我们的同伴打得鼻青脸肿、不成人形后,连一句道歉也没有吗?啊!?」
  一名外表污秽、全身武装的男子如此说道,并直盯着缇奥,扭曲的表情让人看了就反感。应该是刚才打算诱拐缪的歹徒同伙吧?他大概是想来报复,好替同伴讨回颜面。不过,从男子猥琐的视线中,明显能看出他的目的并不只是报复,另外别有所求。
  遇上有如疯狗乱咬人的低级男、对方故意找麻烦的老套发展,始一行人不禁感到无言又傻眼。男子似乎将他们的反应误解为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于是这群男子(推测过去应该是佣兵)更加猖狂。
  男子们的视线紧盯着月与希雅。她们暴露在像是舔舐皮肤的视线下,打从心底感到倒胃口似地躲到始背后。男子们果然又把这个举动误解为害怕,恐吓被月她们围住的始。
  「小鬼,你应该明白我们的意思吧?不想死的话,就留下女人,快滚吧。别担心,等她们好好道完歉,我就会把人还给你了。」
  「不过那个时候,她们应该也不成人形了吧。」
  男子们迸出刺耳的笑声,到底有哪一点好笑?其中一个男人甚至也把缪当成发泄性欲的对象看待,在他吓到缪的瞬间,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一如往常,一阵无与伦比的庞大压力袭向男子们,甚至让人不禁有种连空间都随之颤动的错觉。光辉被男子们不堪入耳的发言惹怒、挺身而出,结果也被卷进压力中。此景映入始视野角落,但他并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朝男子迈开步伐。
  事到如今,男子们才发现自己招惹到绝对得罪不起的对手。尽管他们连忙想要道歉,身体却因承受压力,整个人趴伏在地,甚至连说话都没办法,更不用提道歉了。
  而始似乎也不打算让他们再有机会开口。既然敢对缪怀有不良企图,甚至吓到她,始决定要让这群男人从此生不如死。
  稍微减轻压力后,始命令所有人跪成一列,接着从最旁边开始,依序射穿他们的男性象征。这种有如恶魔般的手段,始执行起来却毫不犹豫。
  始的反击实在太没人性,光辉他们简直吓傻了,纷纷往后退去。尤其是永山等男生们,全都脸色铁青,双手捣着裤裆。
  始以眼角余光瞥了惊愣不已的光辉他们一眼后,走了回来,月她们立刻迎上前去开口:
  「真不愧是主人,出手还是一样毫不留情呢。虽然他们是女性公敌,但妾身都不禁有些同情他们了。」
  「难得看你如此动怒呢~看来你的过度保护又提升至新境界了。」
  「……嗯,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始会生气,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啦。」
  「咦!?也包括我吗?嘿嘿,始先生真是的……谢谢你~」
  「……月总是能一下子看穿我的心呢。」
  「……嗯,因为我一直注视着始啊。」
  「月……」
  结果,始和月再度进入两人世界,希雅见状,随即出声吐槽;缪则是不甘被冷落,而扑向始;缇奥说出变态发言后,被始冷眼以对,让她亢奋不已。以始为中心交织出的光景正映照于眼前。
  香织定睛凝望将缪抱在手上逗弄安抚、同时被月她们团团围住的始。
  刚才的那幅画面——
  始果然毫不迟疑地使用暴力,那是他和过去最大的不同之处。乍看之下,就好像否定掉过去始温柔善良的一面。
  不过,刚才始之所以感到愤怒、使用暴力,究竟是为了什么?正是为了依偎在他身边,愉悦、开心地笑着的月等人。
  说到底,如果是个失去温柔之心的人,有办法被那样的笑容包围吗?那么小的孩子有可能把他当成父亲一样亲近吗?
  此外,香织为始的改变而产生动摇,便遗忘了一件事——始不就是为了告诉香织自己还活着,让香织放心,才会再次潜入迷宫吗?而且,他不但为了香织潜入迷宫,也没有对其他人见死不救。甚至救了身受重伤的梅尔德团长,还交代同伴保护他们。
  香织发现始之所以毫不踌躇地使用暴力、对敌人下手绝不留情,就是为了确实地守护某个重要之人。其中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性命,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始的每个行动都蕴含为某人着想的心意。包围始那群女孩的笑容,正是最佳的证明。
  香识试着幻想——始失去了发色、右眼和左手臂,他过去一定是在超乎想像的严苛环境中努力求生吧,身心铁定一再经历几乎快要崩溃的时刻。不,或许……因为已经崩溃过,才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尽管如此,始依旧走在能够被那些笑容围绕的道路上。
  这道事实吹散原本笼罩在香织内心的迷雾,仿佛听到最后一块拼图嵌入的声音。究竟有什么好迷惘的?『始』就在眼前,她心仪的男人就在眼前。这名尽管被称为『无能』,依然从地狱深渊爬了上来,获得许多力量,前来拯救自己的男人。
  有改变的地方,当然也有没变的地方,这十分正常。人本来就会随着时间、经验与邂逅慢慢改变。既然如此,何必感到畏惧?何必失去自信?又何必退缩?
  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待在他的身边慢慢去了解就好。就仿若至今为止,在那间教室里做的事一样。
  自己的强烈心意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就算加入围绕着始的那个圈圈,也没什么不好!绝对不会再让人嘲笑自己的爱意!
  香织的眼眸中寄宿着决心和觉悟。站在她身边的雫,看到好友的变化后,脸上不禁泛开笑容,接着轻轻地推了香织的背。香织的双眼中,怀有远胜过往的『强韧』,她满怀感谢地对着雫点点头,迈步走向另一处战场。没错,正是女人的战场!
  始一行人注意到走向他们的香织。始原本以为她是来送行,但身边的月低喃了声「唔?」明显露出戒心,同时挑了挑眉。希雅同样惊呼了一声「哎呀?」,兴致盎然地看着香织,缇奥则是煽风点火般地说:「喔喔,根本是修罗场啊~」
  看来这并不只是单纯的送行。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得蹙起眉迎接香织。
  「始同学,能不能也让我和你一起走?……不,我绝对要跟着你,请多多指教。」
  「………………啥?」
  她劈头的第一句话,不是寒喧也不是请求,纯粹是传达既定事项。如此的事态发展让始瞠目结舌,不由自主地以愚昧的声音反问。月代替一时之间来不及理解现况、呆若木鸡的始,走到香织的身前开口:
  「……你没有资格。」
  「要有什么资格?是指对始同学的心意有多深吗?如果是这一点,我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香织泰然自若地回应,月「唔」地一声抿起嘴。
  她无所畏惧地确实回望月投射而来的视线。香织的双眸中,可以看见正伴随轰然巨响、熊熊燃烧的炽烈决心。她用带有炽热决心的视线,直直望向想必会是自己人生当中最大劲敌的黄金少女。
  看到月因为自己的视线而稍微眯起眼后,香织忽地移开视线,转而望向始。那道眼神尽管坚定不移,却也寄宿着让见者为之揪心不舍的苦涩。
  接着,香织仿佛献上祈祷般,双手交握在胸前,脸颊因紧张与羞耻染上红晕。她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做了个既深且长的深呼吸,只为了告诉始一句话。这一定是她看到始在大马路上磕头下跪的那一天起,便萌生的想法。
  香织努力地压抑着几乎快要颤抖的声音,同时清晰而明确地说:

  「我喜欢你。」

  「……白崎。」
  听见香织蕴含觉悟与诚恳的这句话,始同样以富含诚意的话语回应:
  「我已经有喜欢的女性,无法回应白崎的心意,所以我不能带你一起走。」
  始断然回绝,香织瞬间差点就要哭出来,她紧抿着嘴唇低下头。不过,就在下个瞬间,她收回几乎快要滴落的泪水,炯炯有神地抬起脸。
  接着,香织用力地点点头,好像在表示她都明白。在香织的背后,光辉他们做出各式各样的反应,或是惊讶、或是愕然,或是鬼哭神号般地惊呼。不过香织完全不予理会,继续将自己的心意化作言语:
  「……嗯,我明白。是月小姐吧?」
  「没错,所以……」
  「可是,那并不足以成为不能让我待在你身边的理由。」
  「什么?」
  「因为,包括希雅小姐,虽然有点微妙,但缇奥小姐应该也一样,大家都喜欢始同学呀。尤其是希雅小姐,她是真心的,不是吗?」
  「那是……」
  「始同学明明已经有了特别的人,即使如此,她们也没有轻言放弃,依旧留在始同学身边,而始同学也允许了。那再多一个我也没关系吧?如果要论对始同学的心意……我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如此诉说的香织,用不禁让人怀疑是否寄宿了火焰般强势的眼神望向月。其中可以窥见香织的强烈意志:「我的心意绝对不会输你!再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嘲笑我!」这席话无庸置疑是在宣战。她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一定会抢到仅有一个的『特别座』。
  月正面接下香织仿佛要将人贯穿的视线,很难得地在嘴角扬起一道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的弧度,泛开一抹无所畏惧的笑容。
  「……那你就跟过来吧。我会清楚地让你知道,你和我之间的差距。」
  「不要你呀你地叫,我的名字是香织。」
  「……你就叫我月吧,我愿意接受香织的挑战。」
  「呵呵,请多多指教,月。输了也不可以哭喔?」
  「……哼、哼哼哼哼哼哼。」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月和香织完全进入两人世界,只是性质和始建构的完全不同。被告白的明明是自己,结果不知不觉间竟然被赶到外野,甚至擅自决定让香织加入队伍中,始不禁望着远方。一旁,看着相视而笑的月和香织,希雅和缪害怕得紧紧抱在一起,全身不停颤抖。
  「始、始先生!我的眼睛变得好奇怪喔?我好像看到月小姐的背后有一只背负乌云和雷电的龙耶!」
  「……很正常吧?我也看到白崎的背后有个手握大刀的般若啊。」
  「爸爸~~!姊姊们好可怕!」
  「呼~呼~两个人都很棒呢……如果可以沐浴在她们的眼神之中……嗯,光想就受不了。」
  月和香织双手叉腰、相视而笑,两人背后仿佛都出现了※○身?虽然始很想吐槽,你们原本是这种角色吗?又怕会火上加油,只好一边安抚缩在身边的缪和希雅,一边等事态自然平息下来。(编注:替身,《JOJO的奇妙冒险》中一种虚构的超能力。)
  然而,此时有个人跳出来大力反对香织……当然就是『勇者』天之河光辉。
  「等、等等!等一下!我完全搞不懂。香织喜欢南云?要跟着他走?咦?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事情会突然演变成这样?南云!你究竟对香织做了什么?」
  「……搞啥?」
  看来是光辉不愿意接受香织喜欢始的现实。这并不是突然之间发生的事,只是光辉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因此在他眼中,香织突然步上歧途,原因就出在始的身上。他怎么可以这么自以为是,害始忍不住用蹩脚的关西腔吐槽。
  光辉认定绝对是始对香织做了什么,忿忿然地半拔出圣剑走向始。雫边做出强忍头痛的动作,边制止光辉道:
  「光辉,南云同学怎么可能对香织做什么啊?你冷静思考一下。其实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其实香织早在很久之前,就喜欢上南云同学了。她还在日本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喔,不然香织为什么一直找南云同学说话呢?」
  「雫……你在说什么啊?那只是因为香织很善良,觉得总是只有一个人的南云太可怜了吧?南云既不合群,也没干劲,还是个御宅族,香织怎么可能喜欢他!」
  始默默听着光辉和雫的对话,内容虽然都是事实,但被人当面这么说,意外地令人火大,始的脸颊微微抽搐。
  此时,注意到光辉他们的骚动,香织认为有必要由自己出面做个了断,于是向光辉以及他身后的同伴们说明:
  「光辉同学、还有大家,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和始同学一起走,所以请容我脱离队伍。真的非常抱歉。」
  香织说完,深深地低下头。铃、惠里、辻与吉野等女生全都高八度地发出惊呼,同时纷纷送上支持之意。永山、远藤和野村三人早就察觉香织的心意,所以只是苦笑着要她不必挂心,并挥手道别。
  「不会吧?……这太奇怪了吧!香织一直在我身边……今后应该也是这样啊?香织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所以……理所当然要一直和我在一起才对。对吧,香织?」
  「呃……光辉同学,我们虽然是青梅竹马……但也不代表会一直黏在一起啊?我以为这才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呢……」
  「适可而止吧,光辉。香织可不是你的东西,她要做什么决定都是她的事。」
  被两位青梅竹马这么一说,光辉为之一愣,视线忍不住瞟向一旁的始。
  始则是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眺望远处,他的身旁则有美女和美少女陪侍。看到这幅光景,光辉的眼眸中浮现愠色。一想到自己的香织也将成为其中一员,一股从未显现过的负面情感随之涌升。在冲动之余,他的脑袋也全速运转,擅自将一切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
  「……香织,你不能加入他们,我这么说全是为了你好。你看,南云身旁有那么多女孩子在服侍他,连那么小的女生都不放过……不只如此,兔人族女孩还被套上奴隶项圈,那个黑发女子刚才也用『主人』称呼南云,一定是他强迫那些女生这么做!南云肯定是把女人当成收藏品看待,糟糕透顶。他不仅拥有三两下夺人性命的本事,还持有强大的武器,却从不协助同是伙伴的我们。香织,你若是跟着他走,只会变得不幸,所以你还是留下来比较好。不对,你应该留下来!就算会被记恨,我也要阻止你!绝对不让你走!」
  听到光辉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大串,香织等人哑口无言。不过,气急败坏的光辉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原本为了说服香织而投去的视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转向月等人。
  「你们也不需要继续容忍那个男人,和我一起走吧!你们的身手如此高超,我们自然再欢迎不过,让我们一起拯救世人吧!你叫希雅对吧?放心,只要你跟着我走,我马上就会解放你的奴隶身分!缇奥也可以不必再叫他主人!」
  光辉这么说,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向月等人伸出手。雫伸手捣住脸庞抬头望天,香织则张大嘴傻在原地。
  至于被光辉以笑容如此邀约的月等人……
  「「「……」」」
  她们连话都说不出来,并将视线从光辉身上挪开,以双手摩娑自己的臂膀。仔细一看,可以看到月等人的肌肤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就某方面来说,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就连缇奥也将眉头皱成八字呢喃:「事实和你想得有点不一样啊……」
  伸出手臂的光辉看到月等人的反应,笑容开始抽搐。她们不仅没有和他对上眼,还露出感到恶心的神情躲到始身后,此等景象似乎让光辉受到了些许打击。
  这股打击转换成怒意,驱使他采取下一步行动。他鲁莽地瞪着始,从鞘中拔出圣剑——将之倒插在地。光辉像是在表现自己绝不退让似地,伸出食指狠狠地挺向始宣告:
  「南云始!和我决斗!扔下武器,只用彼此的双手一较高下吧!要是我赢了,就不许你再接近香织一步!还要释放那些女孩子!」
  「……糟糕,这勇者比我想像得还要丢人,已经到了不忍卒睹的境界。」
  「你还在那咕哝什么!是怕了吗!?」
  光辉肯定是在拔出圣剑后,才想到自己不是拿着武器的始的对手,才会将圣剑倒插在地,提议以空手较量。虽然不清楚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不管是月她们还是香织等人,此时都对光辉的举止感到不敢恭维。
  然而,光辉坚信自己的正义,满脑子都想着要将那些可怜的女孩子和青梅竹马从始的魔爪中拯救出来,完全没察觉到周遭的气氛。他那刚愎自用的强大与横冲直撞的个性,和心中首次浮现的『嫉妒』之情结合在一起,使他彻底失控。
  还没等到始出言回应,光辉便蓦地向前冲去。
  始叹了口气,向后退了两、三步。看到他的动作,光辉更加确信不使用武器战斗让始心生胆怯,踩踏地面的力道又强了几分。即使双方的距离已缩短至数步,始依旧垂着双手,没做出任何反应。光辉认为始跟不上自己的动作,觉得胜券在握的瞬间——
  「唔!?」
  光辉的身影消失了。
  正确来说,他为了将全身的力气凝聚在拳头上,而向前跨出全力以赴的最后一步时——摔进洞中。始在一开始向后退时,以镶嵌在鞋里的魔法阵进行炼成,造出约有四公尺深的地洞。
  吞没光辉后,洞穴立刻变回原本的石板地,地底下随即传来一阵阵爆炸声。在炼成陷阱之际,始从『宝物库』中,将闪光手榴弹、震撼手榴弹、麻痹手榴弹和催泪手榴弹,转移至地底。
  此时此刻的地底下,企图脱身的光辉肯定受到爆炸的冲击、被闪光夺去视觉、受到催泪瓦斯折磨口鼻,并被麻痹的效果害得无法缩起身子,只能直挺挺地僵在坑底吧。
  始默默地再次炼成。毕竟没有空气的话,还是有可能害死光辉,因此他没有把坑洞封死,而是造出几个透气用的小孔。
  在旁人的眼里,始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站着;而自顾自地生气、自顾自地冲上去,又自顾自地消失的光辉……看起来非常悲哀。
  「啊~八重樫,我没把那家伙弄死,你晚点记得把他挖出来。」
  「……我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不过我知道了。」
  「和光辉有关的麻烦事就交给八重樫雫处理!」雫似乎接受了这项在日本时的潜规则,只见她转向把麻烦事推给自己的始,伸手按住眼角叹了口气。
  总算没有人妨碍他们出发了……才想到这里,这回又轮到桧山等人发难。根据他们的说法,香织离开的损失着实不小,要是她真的就此脱队,将来说不定会有人丧命,因此不断试图说服香织,希望她能留下来。其中最为激动的就属桧山,看他的模样,就像是期盼多年、到手在即的东西,却在这时长了翅膀飞走,显得焦躁不已。
  桧山等四人看出香织的决心坚定,知道难以说服她后,随即转换目标,希望始能留在他们的队伍中。他们恬不知耻地表示「我们会对过去的所作所为向你赔不是,接下来就好好相处吧」。
  即使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丝毫没有悔改的意图,这四个人依旧厚着脸皮窥伺始的反应。这番举止不只是始,就连雫等人看了都露出不快的神色。始在这场重逢以来,头一次在近距离对上桧山的双眼。或许是受到香织想离队的影响,就始看来,他的双眼正逐渐绽放出疯狂的神采。
  就在雫等人开始劝退桧山他们,眼看又要爆发另一起争端时——始认为机会难得,为了确认那一天的真相,也为了解决眼下的状况,决定向桧山开口,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桧山,你施展火属性魔法的本事有没有变强一些呀?」
  「……咦?」
  被出其不意地一问,桧山顿时傻住。不过,他似乎随即听出这个问题的弦外之音,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你、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是前锋……而且和我相性最合的是风属性啊。」
  「喔……我还以为你是火属性。」
  「你、你搞错了吧?没头没尾地在说什么啊……」
  「那你应该很喜欢火属性魔法吧?尤其是火球——毕竟你都练到可以反射性施展出来了不是吗?」
  「……」
  桧山的脸色已经不只铁青,现在更是一片惨白。看到他的反应,始确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还有,看到桧山对香织脱队一事这么慌张,始也明白了他的动机。始瞥了香织一眼,心想:「真亏你到现在都还没被他侵犯。」
  对始来说,事到如今,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早已荡然无存。虽然对方若与自己为敌,他也没有留情的打算,但只要没刻意和自己作对,他就不会特别理睬。如果在此向桧山复仇,就得背负和光辉等人结下梁子的风险,而桧山这个男人并没有让他这么做的价值。对始而言,桧山等人的存在价值,甚至比路边的石子还不如。
  始离开闭口不语的桧山身边,以严厉的语气对近藤等人开口:
  「我不需要你们的道歉,也没把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对我来说,你们并没有足以和我平起平坐的价值,所以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听进去。听懂就赶快滚吧!烦死人了!」
  虽然近藤等人对始的态度感到愤怒,但在始露出满脸笑容对桧山说「桧山,你应该听得懂吧?」后,桧山身子一震,默默点头,并出言安抚其他人。他很清楚,始没有原谅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也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才会刻意配合始。
  近藤等人虽然对态度骤变的桧山感到讶异,却也看出桧山压抑情绪的模样并不寻常,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弃说服始。
  好不容易,真的是好不容易,这下再也没有妨碍始等人出发的闲杂人等。在香织返回旅店拿行李的短暂空档(桧山等人想跟过去,却被始的「威压」阻止),雫侧眼看着龙太郎等人忙着将光辉从地底挖出来,对始开口:
  「该怎么说……总觉得在各方面都对你感到很抱歉。还有,我要再次向你道谢,谢谢。感谢你救了我们,也谢谢你活着来见香织……」
  看到雫为己方惹出的麻烦道歉,也为了被他拯救与香织的事情道谢,始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到始忽然笑出声,雫一头雾水,以视线询问:「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不,抱歉。该怎么说……一想到你还是一样辛苦,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在日本时,你也常常像这样偷偷跑来道歉,结果到了异世界依然没变……不收敛一点的话,眉间的皱纹可就消不掉啰?」
  「……不需要你操这个心。你倒是变了很多呢,想不到有那么多女生服侍你,甚至连女儿都有……真没办法和还在日本的你联想在一起呢。」
  「我喜欢的其实也只有一个人……」
  「……我虽然没有立场这么说,也知道这样很任性……但我希望你能多看香织几眼,拜托你了。」
  「……」
  始没有回答。由于他不打算回应香织的心意,也认为不该带香织上路。最后推了他一把的终究是月……为什么自己喜欢的女人,会接受一个又一个女人跟着自己走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始不去正视自己依赖月的心理,露出了望向远方的神情。
  看到始一副没把话听进去的态度,雫为好友着想的个性又发作了。
  「……要是你不好好对待她的话……你的麻烦就大了喔?」
  「?麻烦?什么意——」
  「你觉得『白发眼罩行刑者』怎么样?」
  「……什么?」
  「还是说,写作『破坏巡回』,念作『Out break』比较合你胃口?」
  「慢着,你、你到底在说……」
  「其他还有像是『漆黑暴君』或是『赤雷炼成师』之类的喔?」
  「我、我说你,该不会……」
  听到雫突然列举出好几个难以理解的名词,始最初也摸不着头绪,但在看到她从头到脚不断打量自己的模样,顿时理解她的意图,脸色变得铁青。
  「呵呵呵,现在的我可是『神之使徒』,也是勇者队伍的一员,所以我说过的话语很容易就传播出去喔。大概就像社区的主妇八卦网吧?好啦,南云同学,你想被冠上什么样的别称呢?你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取名的样子,就让我大肆宣扬一番吧。」
  「慢着!等一下,你等一下!你是怎么学会这种伤人方法的!?」
  「因为我会陪香织一起用功啊。她为了能和你聊天,一直在看时下流行的漫画、动画,并钻研御宅文化喔。我常常陪她一起看,所以也具备了差不多的知识量呢。我记得现在南云同学的造型,会被分类为中——」
  「住口——!拜托不要!」
  「哎、哎呀,效果比我想得还好……原来你有自觉啊。」
  「你、你这个恶魔……」
  这时的始已经像是初生的小鹿般双腿打颤、跪倒在地。他脑中闪过国中时代的黑历史,那些被封印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似乎正喊着「找我吗?」并探出头来。
  「呵呵,那么,你会好好照顾香织吧?」
  「……」
  「呼,破灭挽歌(Shotgun Chaos)、复活灾厄(Reverse Calamity)……」
  「我、我知道了!我会听话,别再帮我取这种惨不忍睹的别名啊!」
  「你会好好对待香织吧?」
  「……我只能保证不会刻意冷落她。」
  「嗯,这样就可以了。要是再威胁下去,你好像就要抓狂了……你敢违反约定的话,不管在日本还是这里,我都会拿你当作主角,写些小说之类的创作,你必须做好觉悟喔?」
  「你其实是最终头目对吧?是这样没错吧?」
  羞耻心受到重创的始濒临崩溃边缘,正痛苦地抱着头部。而在稍远处看着两人互动的月和永山等人,则是为雫感到战栗——毕竟她光靠言语就让身为绝世强者的始双膝跪地。
  在始的内心,正为过去黑历史和自己的外貌天人交战之际,香织踏着步伐回来了。她看到始对雫低头的模样,顿时睁圆双眼。
  月十分在意让始放软双膝的雫,和香织交换了相关情报。对于互动起来意气相投、并在最后给予言语上惩罚的雫,月发出了「唔~」的低喃声;香织则心想「对了,他们两个好像常常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并交互看着雫和始。两人最后导出了一个结论——
  该不会连在女人的战争中,她也是最后头目吧?
  始等人一边担心露出难以言喻神色的月和香织,一边做好最后的出发准备。为了送行,雫和钤等女同学、永山的队伍,以及结束报告赶过来的梅尔德团长,都来到了【霍尔亚得】的入口。
  虽然不管是永山组、铃等人还是梅尔德团长,都带着些许的尴尬和迟迟未退的困惑之情,仍向始等人表达了谢意,并祝福他们旅途平安。
  而在看到始拿出布利捷后,他们的脸色已经超越讶异,变成愕然。
  雫和香织握着彼此的手,花了点时间道别后,始从『宝物库』里拿出收纳在黑色剑鞘里的长剑,递给雫。
  「这是?」
  「八重樫,你原本的剑没了对吧?这把给你。你本来就是劳碌命,现在没了白崎,你就失去了『(精神方面的)治愈』吧,就当作你在日本处处帮过我的回礼吧。」
  雫从始手中接过长剑,缓缓地拔剑出鞘,随即出现一把像是吸去一切光芒的漆黑刀身。这把刀没有刃纹,刀身几乎没有弧度,在前端部分做了两刃开锋。这和以所谓的小乌造工法打造出来的日本刀相当相似。始虽然对日本刀没什么研究,但这把刀和他之前送给郝里亚的小太刀一样,是在锻炼炼成的过程中,参考漫画里的日本刀制作出来的。
  「这是我压缩了全世界最坚硬的矿石打造出来的,在硬度上可以挂保证。至于锋利的程度,就连外行人随便乱挥,也足以撕裂钢铁。使用时……虽然我觉得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但还是小心一点吧。」
  「……居然是这么惊人的武器……真不愧是炼成师。谢谢,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雫试挥了几刀,在感受过仿佛连风都能一并撕裂的手感后,忍不住发出赞叹,接着露出笑容,直率地道了谢。事实上,雫所学的八重樫流剑术原本就是以日本刀为基础施展,使用之前那把长剑时,总会在出招之际觉得有些不顺手。因此,她对能收到日本刀一事直率地感到开心,脸上的笑容也自然显得娇媚几分。
  「……最终头目?」
  「……小雫?」
  「咦?怎么了?你们两个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月投来的眼神充满警戒,香织的眼神则充满困惑,不明所以的雫显得有些招架不住。最后,在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中,受到雫等人送别的始一行人,就此离开【旅店都市霍尔亚得】。
  天空一片晴朗,下一个目的地是位于【古卢恩大沙漠】的七大迷宫之一——【古卢恩大火山】。在实现奇迹般的重逢后,获得新同伴的始一行人向西前进。



  终章 疯狂、迷惘与逼近的银色魔手

  「可恶!可恶!搞什么啊!开什么玩笑!」
  【旅店都市霍尔亚得】郊外的某座公园中种植了一整面树林,深夜时分,有一名男子正捶打着其中一棵树,压低声音不断咒骂。他是桧山大介。
  桧山的眼神因憎恨、动摇和焦躁动荡不定。他的双眼丑陋混浊,说是疯狂也不为过。
  「不出所料,你果然气疯了……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啦。毕竟你最心爱的香织公主,就在眼前被其他男人抢走,难怪你会生气,对吧?」
  桧山背后传来一道充满嘲讽和些微同情的声音。桧山以仿佛会发出「啪」一声的气势猛然回头。他发现站在身后的人物是密会对象后,瞬间露出放心的表情,接着紧握拳头,以野兽嘶吼般的声音回应。
  「闭嘴!可恶!不该……不该是这样!为什么那家伙还活着!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会做出那种事……」
  「你别一个人发神经,好好跟我对话,好吗?要是被人看见我们密会,要找借口蒙混过去可是很麻烦的。」
  「……我已经没有理由服从你了……我的香织已经……」
  桧山一边朝身旁的树木挥拳,一边苦涩地说。眼前那名人物宛如剪影,潜伏在月光于林间制造出来的阴影中。
  桧山之所以协助这名人物的计划,是因为听说这么做就可以让香织变成自己的人。既然香织已经不在,他当然没有理由协助对方。就算对方威胁要将他尝试杀害始一事公诸于世,但既然被害者本人也可能自己说出去,事到如今当然更没必要听从对方指使。
  但是,黑暗中的人物咧嘴露出上弦月般的冷笑,再次如恶魔般诱惑桧山。
  「被抢走的话,再抢回来就好啦,不是吗?幸好,我手上也有不错的诱饵。」
  「……诱饵?」
  桧山不明所以,面露困惑,那名人物咧嘴笑着,并朝桧山点点头。
  「没错,诱饵。她虽然以自己的心情为优先,选择离开伙伴……但我很怀疑,一旦知道那群朋友和青梅竹马的困境,她能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你……」
  「要把她叫出来简直轻而易举。你不需要悲观。尤其是这次的事,虽然吓得我提心吊胆……不过只看结果的话,还算不错。嗯,也可以说是侥幸啦。等回王都后,就进入最后阶段吧?这么一来……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了喔?」
  「……」
  明知是白费工夫,桧山仍狠狠瞪着潜伏在树影里的共犯。眼前那名人物无动于衷地承受视线,依旧咧嘴冷笑。
  桧山并不清楚对方的全盘计划,但从刚才的那番话中,他发现计划中确实包含了将会危及班上同学的打算,也发现自己为了私人目的,差点就轻易背叛了同甘共苦的同学,甚至对此丝毫没有任何罪恶感。桧山察觉自己的冷酷,一股凉意窜过背脊。
  (这家伙还是一样令人作呕……但我已经无法回头。为了抢回我的香织,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没错。没必要迷惘。我这么做是为了香织。我的选择是对的!)
  桧山并未发现自己的思考已经变得杂乱无章。他一直以共犯的身分遵照对方的指示行动,而他根本对此视若无睹,不断正当化自己的所作所为,并将责任全归咎于香织身上。
  树影里的人物早就看穿沉默不语的桧山心中作何想法。因此,他嘴角浮现笑意,等待着早就心知肚明的回答。
  「……我知道了。我就照老样子,继续协助你。不过……」
  「嗯嗯,我知道。我拿我想要的,你拿你想要的。Give and take。真是一句好话,对吧?接下来就是关键时刻了。回到王都后,就继续拜托你啰?」
  那名人物毫不在乎表情扭曲的桧山,转过身去,消失融入在树林之中。
  现场只留下一名堕落的少年。他原本如污泥般混浊黑暗的双眼,现在变得炯炯有神。
  郊外公园正在进行可疑密谈的同一时刻,另一个地方也有两名少年少女伫立在月光之下。

  不同于另一边的密谈场所,两人在一座小拱桥上。拱桥就架设在穿梭城镇小巷和商店之间的水路上。
  由于餐厅和住宿设施不少,迫于需要开凿了许多水路,缓缓流动的水面上映着下弦月,反射的月光照亮了站在桥上直盯水面的少年俊秀脸庞。
  正确来说,他其实不是盯着水面,应该说「垂头丧气」比较贴切。而他俊秀的脸庞蒙上一层阴影,跟平常明亮开朗的模样相去甚远。
  这个人正是「勇者」天之河光辉。他那副模样,简直就像公司倒闭还背负巨额债务的小公司前任老板。
  「……你什么都不说吗?」
  光辉望着水面上的月亮说。说话的对象是十年来的青梅竹马,也是已经离去的那个女孩的好友·八重樫雫。
  雫和光辉不一样,她背靠在桥的栏杆上,弯身向后仰望浮在空中的月亮。她的注册标志长马尾像是被微风把玩一样,在栏杆的另一边随风摇曳。
  听见视线直盯水面月影的青梅竹马说出那句话,雫也没有转过头去,凝望月亮静静回答。
  「你希望我说什么吗?」
  「……」
  光辉什么也没回答,不,是回答不出来。即使望着映照在水面上的月亮,但他脑海里都是香织向他表明心意时的光景。看见香织将不安和欢喜藏在心底,如祈祷般向他说出了真正的心意,再配上那个表情——即使是迟钝到有病程度的光辉,也确信她说的话是真的。
  光辉和香织的交情已经十年,但他从未看过香织露出那么惹人怜爱又直捣人心的表情,看着看着甚至感到惆怅心疼。所谓的晴天霹雳,大概就是如此吧。
  每当想起她的表情,便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感情涌上心头,一种沉重灰暗、稠得化不开的感情。
  一直以来都无条件、毫无根据,并理所当然地相信的事情。他一直以为青梅竹马香织会永远待在自己身边,以前是如此,未来也不会改变。他甚至认为香织是自己的所有物。说穿了,正是嫉妒。
  这嫉妒究竟来自于恋慕之情,还是来自独占欲?光辉自己也不太清楚。总而言之,香织还是被抢走了。这样的想法,正在他胸中卷起一道猛烈的漩涡。
  但是,香织确实是基于自主意志决定跟「抢走她」的元凶始(虽然本人坚决否认)一起离开的;再者,因为想否定这场不可理喻的现实,而决定跟始决斗,没想到三两下就被解决了。自己的可悲、对始的愤怒、对香织的怀疑等等,各种复杂的念头混合在一起,让光辉脑海里就像打翻的垃圾桶一样混乱不堪。
  因此,他才会希望不知不觉间伫立在他身边、却什么也没说的另一个青梅竹马能关心他几句……但她的回答冷淡至极。因为无话可说,光辉只好沉默。
  雫朝身旁默默不语的光辉一瞥,紧蹙眉头,表现出一副没辙的样子,开口说道:
  「你现在的想法是错的喔!」
  「……错的?」
  听见雫突如其来的话语,光辉只能像鹦鹉般重复。雫将视线从月亮转向光辉,继续说:
  「没错。香织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东西喔?」
  「你什么意思……不然,她是南云的东西吗?」
  因为雫一语中的,痛苦不堪的光辉眼神开始游移,忍不住以几近恶劣的态度反驳。对此,雫则朝他额头用力一弹作为回应。光辉喊了声「好痛!?」按住额头,雫对他不屑一顾,并以冰冷的声音斥责:
  「笨蛋。香织当然属于她自己呀!她想选择什么、想去哪里,都是她自己决定的。当然,她想成为谁的人……也是她自己决定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早就知道了吧?」
  雫没有过问光辉到底想询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香织是在中学的时候碰见南云的。不过,他已经忘了这回事……应该说,他好像连他们见过彼此的事情都不知道。」
  「……那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有机会再自己问香织吧!这种事我可不能随便乱说。」
  「那么,香织好几次在教室里跟南云攀谈……也是……因为喜欢他啰……?」
  「对呀,没错。」
  「……」
  雫一派轻松地说出他最不想听的事实,光辉怨恨地望向她。不过雫根本无动于衷。
  大概是开始对她的态度感到火大吧,光辉像个胡闹不听话的小孩,说出心中的念头。
  「……为什么是南云?那小子在日本的时候只是个阿宅,懒散又没干劲,运动跟读书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不是吗?……他总是嘻皮笑脸的,做什么都敷衍了事……香织跟他说话时,态度也超随便……又是个阿宅……换成是我,才不会那样敷衍香织!我一直很重视她,为了她,我什么都做了……结果呢?南云是个差劲透顶的家伙,他把跟在身边的女孩子当成物品对待!不只如此,那家伙还是个杀人凶手!他居然毫不犹豫地杀了乖乖束手就擒的女性。根本就是神经病!没错,香织怎么会喜欢上那种人?太奇怪了!他一定对她做了什么——唔啊!?」
  光辉愈说愈火大,不只说起始的坏话,甚至随意捏造起事实。这时雫又往他的额头用力一弹(而且还是瞬间出招)。「你干嘛啊你!」光辉如此怒吼并瞪了过去,但雫根本毫不在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的坏习惯又跑出来了喔?我不是提醒过好几次,叫你别再把过错全推到别人身上了吗?」
  「把过错全推给别人……我哪有!」
  「你现在就是这样啊。光辉,你到底了解南云多少?他在日本做了什么、在这里又做了什么,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还敢胡说……他身边那群女孩子看起来都很开心,不对,应该说很幸福喔?你却无视这个事实,胡说八道……刚才你说那些话,只是想把南云说成配不上香织的坏蛋而已吧?这就是在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啊。」
  「可、可是……他确实是杀人凶手吧!」
  光辉这番拙劣的反驳,虽然让雫略显犹豫,不过她像是下定决心般接着说:
  「……那时候,我本来打算杀了她。只是因为我能力不够,所以办不到罢了。以后……如果再发生一样的事情,我一定也会怀着杀意挥刀。不只为了活下去,也为了我自己、和我最珍惜的人。不到关键时刻,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痛下杀手,不过我好歹也算是杀人未遂……你也会因为我是杀人凶手而轻蔑我吗?」
  雫吐露的实情,让光辉说不出话来。
  很会照顾别人,责任感和正义感也比别人强上一倍的青梅竹马雫,居然曾经心存杀意……闻言,光辉突然觉得她变得好遥远。他却发现在雫的苦笑当中,确实闪过一丝对于害人所产生的忧虑,以及恐惧的阴影……结果,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摇摇头。
  雫看着那样的光辉,娓娓道出可说是独白的一段话。
  「不过,他的变化确实让我感到惊讶。想到他在日本时的个性,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判若两人……即使如此,香织大概仍觉得他是『南云始』,并没有全部改变就是了……但你可别忘了,他是为了救我们才跟那个女子对战,并且代替我们杀了她。」
  「……你想说杀人是正确的吗?」
  「杀人……怎么可能是正确的呢!杀人就是杀人……无法正当化,也不该这么做。」
  「既然如此……」
  「但我们没有资格指责南云。毕竟因实力太弱,把结果转嫁到他身上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们啊……」
  简单来说,有怨言的话,就自己想办法解决。无法导出期望中的结果,单纯因为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实力。把一切丢给别人负责,却对结果挑三拣四,这一点根本大错特错。
  光辉发现雫话中有话,也想起始英勇战斗之际,自己只能无能为力地趴在地上。无法反驳的他,只能低头沉默不语。他明显露出不满的表情,就像在说「但是杀人这件事确实是错的啊!」
  面对态度顽固的光辉,雫用教诲般的口吻,说出以前也曾多次暗中给过他的忠告一事,以及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感受到的事情。
  「光辉,老实说,我并不讨厌你直率的个性和强烈的正义感。」
  「雫……」
  「不过呢,我觉得你差不多可以怀疑自己的正确性了。」
  「怀疑自己的正确性?」
  「没错。想要完成一件事,的确需要强烈的信念。但如果不经常怀疑自己的想法,只是盲目相信、横冲直撞,一定会在某处产生扭曲。因此,在那个时候,应该停下脚步想想:贯彻自己的信念这件事是否正确?如果明白自己有误,还是应该继续坚持『原本的理念』吗?不管做什么事,过程中都应该不断思考反省,不是吗?……说实话,遵循正道而活真的很困难呢!我来到这世界后,杀了很多魔物,但魔物也是生命……我因此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雫每次在斩杀魔物时,居然都在想着这样的事情,对此一无所知的光辉惊讶地瞪大双眼。
  「光辉,你不可能永远都是正确的。我也希望你能明白,即使你的想法没有错,那份正确的思考也可能变成一种凶器。不过这次你把责任推卸给别人,全是因为你自己钻牛角尖。原因不在于『正不正确』,似乎只是单纯的嫉妒就是了。」
  「不,不对,我才不是嫉妒……」
  「拼命找借口想敷衍过去,看起来很逊喔?」
  「……」
  光辉再次低头,眺望水面上的月影。不过,他所散发的氛围不再像先前那样沉重灰暗,现在的他似乎正在沉思。
  总之,他应该不会再陷入负面的情感漩涡、失去控制了吧。深知青梅竹马个性容易失控的雫,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猜想现在的光辉需要独处的时间,于是起身离开背后靠着的栏杆,准备离场。而光辉对着转身走开的雫背影发出低声呢喃。
  「雫……你不会离开我吧?」
  「……突然问这个干嘛?」
  「别走,雫。」
  「……」
  光辉的话中仿佛带着某种恳求。要是听见这句台词,迷恋光辉的日本女学生或王国里的那群千金小姐或许会放声尖叫,只可惜雫露出的表情只有「目瞪口呆」。
  或许是败给了香织离开后的失落感吧……雫朝肩膀后方摇曳的月影瞥了一眼。那是光辉从方才就一直凝望着的水中月。
  「至少我不是那种『月亮』……我对死缠烂打的男人敬谢不敏。」
  雫只留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留在桥上的光辉,凝视着雫消失的那条巷子好一会儿,才又将视线移回水面上的月亮。接着,他终于发现了雫话中的涵义。
  「……水月……是吗?」
  镜花水月。这句话指的是「虚无缥缈的事物」。就像照映在镜里的花和水面上的月亮一样,眼睛看得到,手却触碰不到。如果将他无意识眺望的水面月影比喻成香织,那她的确是自己无法触及的人吧。
  雫说自己不是「水月」,表示她是伸手可及的,但她后面补上的那句话却十分猛烈毒辣。光辉不禁苦笑,自己到底对青梅竹马说了些什么啊。
  光辉不再眺望虚幻的月光,转而仰头望天。过去他深信只要伸手必能触及的「那些事物」,如今却变得遥不可及。光辉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起青梅竹马严格却温柔的那番话。
  改变或不改变……端看光辉自己的决定。

  过了一段时间。
  距离光辉等人在【旅店都市霍尔亚得】因为重逢而饱受冲击,以及因为离别而无法消化复杂心情的夜晚,已经过了三个星期。
  现在,光辉等人回到王都。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克服他们的致命缺点——对「杀人」的认知不够周全。如果要参与战争跟魔人对打,就必须经历过「杀人」的经验。若无法克服,即使参加战争,也只会惨遭毒手罢了。
  大概已经剩下没多少时间考虑了吧。【乌尔镇】上发生的事,早已传入光辉等人耳里:受到袭击后,魔人的行动明显变得更加频繁,这也表示开战时刻近了。因此,他们必须尽早利用任何形式克服这个问题不可。
  光辉等人现在正积极地和梅尔德团长率领的骑士们进行对战训练。龙太郎、近藤、永山他们虽然已有某种程度的觉悟,但实际看到始击穿女魔人的头部之际,觉悟却开始动摇。他们反覆进行对战训练的同时,不断扪心自问「自己是否也办得到」?
  虽然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但如果强迫他们去杀人,害他们理智崩溃,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因此骑士团员们也苦恼不已。
  某种意义上,日子过得郁闷寡欢的一行人,某天接获了一个小小的好消息。
  爱子她们回来了。班上同学平常总习惯被光辉的领袖风范拉着走,但由于勇者本人的霸气消失殆尽,所有人都显得有点消沉。他们之所以没有被沉痛的败战和眼前的问题打败,全多亏雫和永山这几个深思熟虑的人安慰,以及钤努力营造气氛的关系。但毕竟还是需要身旁那个值得信赖的大人,才能解决盘踞在大家心中的深厚雾霭,因此大家都非常想念总是为了他们拼命努力的老师。
  听到爱子归来,最先采取行动的是雫。雫表示她有许多事项要跟爱子商量,于是先结束了训练。她想抢在对始似乎有某些意见的同学们前,先跟爱子见面,让爱子在没有刻板印象和偏见的情况下,客观地跟她交换资讯。
  雫将收于漆黑刀鞘中的长刀插在腰间皮带上,英姿飒爽地走在王宫走廊上。那把漆黑的双刃长刀是始送给她的。不知为何,她那模样比男人更令众家千金和女仆脸红。即使穿越了世界,这仍是最令雫头痛的问题。她真心希望比自己年长的女性别再用「姊姊大人」称呼她了。
  雫听说始在【乌尔镇】干了不少事,因此想直接从爱子口中听听她对始的想法。毕竟依据爱子对始的印象,正在钻牛角尖的光辉,心中的天秤或许会偏向不好的方向。她生性就是如此,再辛苦也要往自己身上背。
  「他在乌尔一定也很乱来吧?随手就把这样的刀丢给我,还说什么『只是因为这把刀很坚硬而且很锋利罢了』,真是的!这根本是国宝级的神器嘛!」
  雫边自言自语,边将手伸向腰间的刀。她朝爱子的房间走去,同时回想起先前去找王国直属的铸剑师,谘询如何保养这把刀时的事情。
  雫很单纯地把这把刀叫做「黑刀」。那是她将黑刀拿给本国首席铸剑师看时发生的事。
  一开始,他以为雫是「神的使徒」之一,对雫毕恭毕敬。但他用鉴定技能调查了黑刀来历后,瞬间态度丕变,差点就抓着雫的肩膀逼问。接着,他开始如怒涛般询问,不,是质问雫她从哪里弄来这把刀,还有这把刀是谁的作品?他先前恭敬的态度简直就像假的一样。
  被逼问得差点翻白眼的雫,好不容易才让首席冷静下来,回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结果他回答,他看过的剑里,也只有王宫宝物库里的圣剑比得上这把黑刀。黑刀释出的能量和承受魔力的容量虽然比不上圣剑,但作为一把武器,功能及制作的精密度皆属上等。
  调查结果发现,在黑刀中注入魔力,可使刀尖伸长为最长六十公分的风之刃,还能在刀身两边再形成两道风之刃。不仅如此,还能释出飞刀攻击。
  此外,他们还发现刀鞘也有机关,一样可以借着注入魔力产生雷击。在产生雷击的状态下,按压刀口附近的按键开关,就可以从刀铛(刀鞘的尖端部分)射出高威力的针。
  刀刃是亚占提姆矿石制成,所以不会缺损,也几乎不需要保养。硬要说的话,大概只要补充消耗掉的针就好。
  不过问题是,没有用来注入魔力的魔法阵。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始可以直接操纵魔力,而且一开始也没打算把刀让渡给别人。因此到了雫手上,「只是因为这把刀很坚硬而且很锋利罢了」这句话也没错。
  这把神秘黑刀具有如此惊人的性能,但不知为何,只要无法直接使用魔力,就绝对无法启动(在铸剑师眼中看起来是这样),因此燃起了王国直属铸剑师们的斗志。
  他们心想:就算制造不出如此兼具功能性和精密性的武器,但至少要能够使用它!简单来说,就是他们想办法要改造它,好让使用者能直接注入魔力。结果他们三天三夜没睡,以首席铸剑师为中心,所有王国直属铸剑师全抛下手上其他工作,全力研究的结果,总算成功替它设计出一个魔法阵。
  这么一来,雫也能透过咏唱引出黑刀的能力。完成后,所有铸剑师几乎都因为魔力枯竭,倒头睡了好几天,他们的表情却开心无比。
  雫望向远方,回想工匠坚持不懈的精神,走着走着,便抵达了目的地——爱子的房间。她敲了敲门,但没有反应。后来听说爱子去向国王报告了,雫心想爱子大概还没回来,便决定靠着墙等待爱子归来。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爱子总算回来了。她一副垂头丧气、步履蹒跚的模样,看也不看前面地从走廊深处走了过来,但脸上露出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正在拼命思考的严肃表情。
  她完全没注意自己房间的门和站在旁边的雫,就这样走了过去。雫困惑地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叫住爱子。
  「老师……老师!」
  「吼欸!?」
  爱子发出奇怪的声音,身体一震,左右转头四处张望,这才终于注意到雫的存在。她看见雫神采奕奕的模样,安心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绽放出开心的表情。
  「八重樫同学!好久不见。你这阵子好吗?有没有受伤?其他同学也没事吗?」
  直到刚才分明还沮丧得不得了,但她说出口的全都是在担心学生。看见「小爱老师」还是老样子,雫的脸颊也自然绽放出笑容,胸中同时充满了安心感。
  两人互相为重逢和彼此的平安感到开心,接着便为了交换资讯和商量事情,进入爱子的房间。
  「这样啊……清水他……」
  雫和爱子在只有她们两人的房间里,隔着可爱的猫脚桌对坐,边啜饮红茶,边交换彼此所知的讯息。从爱子口中得知【乌尔镇】发生的事情后,雫第一句说的话就是这句。
  室内飘荡着一股令人承受不住的伤感。爱子的双肩悄然垂落,一眼就看得出清水的事情让她一直很过意不去。雫想了想爱子的个性和价值观,知道不管发生什么状况,她都会如此在意,因此也说不出可以安慰她的话。
  不过,继续沮丧下去也于事无补,因此她努力表现得开朗,为爱子的平安归来感到开心。
  「清水的事情很令人遗憾……不过老师还活着,实在太好了。我可要感谢南云呢!」
  爱子看着对自己微笑的雫,除了反省自己又让学生操心之外,也同样回以微笑。
  「就是啊。当初重逢的时候,他还表现出对我们、还有这个世界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呢……原来他去救你们了呀!还出手保护小孩子……呵呵,他说不定正在一点一点变回从前的样子呢。或者是说他虽然变了,却也成长了……真是可靠。」
  如此说道并看着远方的爱子……不知为何脸颊竟微微地泛红。雫疑惑地心想「只是想起一个学生,气氛未免太奇怪了点?」,于是她注视着偶尔回想起什么事便「呵呵」笑着的爱子。
  感受到视线的爱子,尴尬地咳了两声,端正姿势坐好。但是掩饰的感觉并未消散,因此雫因为某种讨厌的预感绷紧了脸颊,并决定问得更深入一点。同时她也一直告诉自己,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发生那种事。
  「……老师?你刚刚说南云在危急情况下救了你,具体经过是怎么样?」
  「咦!?」
  「没有啊,你说差点就死了,所以我有点好奇他是怎么治好你的……」
  「那、那个嘛……」
  雫虽然想起了在极短时间内治愈濒死的梅尔德团长的秘密药物,但又觉得应该不太可能,便假装不知情,如此询问爱子,结果爱子的脸变得比刚才更红,眼神四处游移,口中念念有词却不把话说出来……实在太可疑了。雫决定像个剑士一样,一口气切入核心。
  「……老师。你和南云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没,没有啊?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他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喔!」
  「老师。你冷静一点。你说话的语气愈来愈奇怪了。」
  「!」
  小爱老师动摇得很厉害!她还拼命地用「我是教师、我是教师……」向自己喊话!她可能以为这些话都说在心里,但其实全脱口而出了。
  雫完全笃定了。虽然还不知道程度如何,但是爱子已经对始产生了跟其他学生不同的特殊情感!
  (南云!你这家伙!到底对小爱做了什么!)
  表情紧绷到一目了然的雫,在心里呐喊。
  关于处处留情、到处插旗这点,始也没有立场说光辉。但光辉是迟钝到不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好感,始跟他不一样,应该会给出一个清楚的答案才对……不过爱子的情况,似乎又有些模棱两可。
  没想到在出乎意料的地方,竟潜藏着好友的情敌,雫不禁伸手掩住紧绷的脸颊,仰头望天。不知为何,她现在突然恨透了始,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干脆把他那个丢脸到极点的绰号公诸于世算了……不过,终究还是作罢。
  爱子和雫两人不断咳嗽,重振精神后,假装刚才的对话不曾发生过似地,继续谈论原本的话题。
  「所以,老师。你刚才跟陛下报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你刚刚的脸色很凝重耶。」
  雫的询问让爱子猛然回神,露出一脸苦涩无比的表情,表现出愤怒和不信任感。
  「……他们正式接受南云同学的异端者认定了。」
  「!?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不,我早就料想到这个可能性了……但是那样的决定会不会太欠缺考虑了?」
  始的能力非常强大。靠着未知的神器,仅仅几个人便击退了将近六万的魔物大军。始的同伴也拥有非比寻常的力量。然而,圣教教会不肯与他们合作,视情况甚至不惜与他们为敌。王国和圣教教会会将他们视为危险人物,也是预期中的事。
  即便如此,立刻将他认定为异端者,实在是太过欠缺考量了。
  所谓的异端者认定,就是将违背圣教教会教义的异端者定为神敌,一旦认定某个人是异端,就表示在法律允许之下,任何人都可以讨伐始。视情况而定,甚至连神殿骑士和王国军队也会出动。
  一旦以异端者认定为理由攻击始,就表示始也会把自己当成敌人,无疑将遭受始毫不留情且猛烈苛酷的攻击。高层自然理解这么做的风险,但听了爱子的报告后,高层依旧当场下了异端者认定,也难怪雫会如此惊讶了。
  发现雫竟然已经察觉到这种程度,爱子一边佩服「这孩子还是一样,脑筋转得这么快」,一边点头。
  「正如你所说。虽说他是不服从教会的强大力量,但就结果而言,他毕竟救了【乌尔镇】,可是不管我怎么抗议,他们都不把我当一回事。他们说南云同学早就预料到这样的事态,所以在【乌尔镇】时,才会把原本就已经高高在上的『丰饶女神』名声拉抬得更高。」
  爱子暂停了一下,苦恼地摇了摇头。
  「我听护卫队的人说,『丰饶女神』和『女神之剑』早就已经声名远播。现在把他认定为异端者,等于否认救了自己的『丰饶女神』本身。他们应该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无视我的抗议才对。但他们依然强行下了决定。分明有鬼!……现在想想,伊什塔尔先生他们就算了,陛下和其他王国官员,模样似乎有点奇怪……」
  「……那可真令人在意呢!他们究竟在想什么……不过我们现在得先考虑的,是他们打算派『谁』去对付本来就强到无人能敌的南云这点,不是吗?」
  「!……没错。我想恐怕是……」
  「对。大概是我们吧……我可不打算接受喔?我还不想死。更别说跟南云为敌……光想都觉得讨厌!」
  雫抖了抖身体,爱子苦笑着说,她明白雫的心情。
  爱子决定在光辉等人受王国和教会的花言巧语哄骗,与始为敌之前,先将她从始那里听说的事情告诉他们,也就是有关疯狂之神的故事,以及始旅行的目的。由于没有任何证据,也不知道光辉他们会不会相信。毕竟他们一直相信只要战胜魔人,神就会让大家回到原来的世界,才能努力到今天。
  事实上,那个神是个以看人受折磨为乐的愉快犯,祂让大伙儿回到日本的可能性极低,因此始才决定要寻找从前反抗神的那群人的秘密基地,自行找出回日本的方法!突然听到这些话,光辉他们恐怕也不会相信吧?
  光辉等人听到这些事情后,究竟会认为这是胡说八道,决定照以前一样战斗?还是会相信,并采取其他的方针?爱子对此也不太确定,但总之必须先叮嘱他们,千万别过度相信教会。经过这次的事情,爱子更确信这点。
  「八重樫同学。其实有件事情,南云同学觉得要是由他自己开口,其他同学不但不会相信,还有可能招来天之河同学他们的反感,所以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他有事……要告诉大家?」
  「对。是关于教会祭祀的神祇,以及南云同学他们旅行的目的。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不过是非常重要的内容,所以今晚……不,今天傍晚,我希望大家集合听我说几句话。」
  「那个嘛……不,我知道了。不然我现在就去叫大家过来集合?」
  「不,这些事情我不太想让教会方面知道,我想等大家自然聚集在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再说。只要对外表示『我想久违地跟学生们尽情谈天说地』,应该就能留我们独处了吧?」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那么晚餐的时候见。」
  之后,雫跟爱子又稍微闲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可是当时的她们,并不知道稍后无法遵守晚餐的约定……

  时刻是傍晚。
  太阳留下鲜艳的橙色晚霞当成一天最后的礼物,即将沉入地平线另一边,此时,爱子独自走在不见人影的走廊上。夕阳从面对走廊的窗户射入屋内,在窗户对面的墙壁和地板上,描绘出鲜明的明暗对比。
  边望着夕阳美景,边走向餐厅准备吃晚餐的爱子,突然感受到陌生人的气息,于是停下了脚步。她往前方看,正好形成阴影的部分,有一道看似女性的身影。对方挺直背脊、双腿并拢,优雅地伫立在走廊正中间,身上好像穿着圣教教会的修道服。
  那名女性以优美却仿若机器般冰冷的声音对爱子说话。
  「很高兴见到你,畑山爱子。我是来接你的。」
  不知为何,她的嗓音让爱子产生一种背后被放进冰块般的感觉,但爱子不想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失礼,因此假装平静地回答:
  「呃,很高兴认识你。你说你是来接我的……可是我等一下要去跟学生们吃晚餐喔。」
  「不,你的目的地是本山。」
  「咦?」
  不容分说的态度让爱子不由得发出困惑的声音。此时,女性离开阴影,走向夕阳照射的地方。看见那名人物,爱子倒抽了一口气。那位女子非常美丽,同为女性的爱子都忍不住看得入迷。
  反射夕阳余光而闪闪发光的银发、又大又长的碧眼、看起来既像少女又像成熟女子的容貌,显得不可思议且神秘,所有五官都在最完美的位置上,秀气而精致。以女性来说身材算高,约莫一百七十公分,娇小的爱子得仰头看她。白瓷般细滑柔嫩的白皙肌肤,搭配上秾纤合度的修长四肢。胸部不会过大,也不会过小,从整体的平衡来看,可以说是恰到好处的大小。
  唯一可惜的是,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与其说面无表情,用能面来形容她似乎更为贴切。说她是著名美术家这辈子最棒的雕像,应该也不会有人怀疑。这名女子的美就像美术品一样,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
  女人脸上不见一丝笑意,继续冷淡地对倒抽一口气的爱子说:
  「主人认为你现在打算进行的行为并不恰当。他说你的学生现在着手准备的事情,看起来比较『有趣』。所以在时刻来临之前,要请你暂时从主人的棋盘上退场。」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见一点脚步声也没有,静悄悄走向自己的貌美修女,爱子下意识地后退。刹那间,修女的碧眼看起来似乎在发光。爱子的意识瞬间变得朦胧。她出于本能地感受到危险,立刻像使用魔法时一样集中精神,笼罩眼前的朦胧雾气顿时消散。
  「……原来如此。不愧是没把主人放在眼里,自称为『神』的人。没想到你竟能弹开我的『魅惑』。没办法,只好用物理性的方式,强行将你带走了。」
  「别、别过来!祈、祈求之一一!?」
  面对不得而知的压迫感,爱子情急之下准备使用魔法。但她还来不及咏唱完,修女一瞬间便逼近到爱子面前,朝她肋骨下方挥出力道猛烈的一拳。
  爱子跌落在地,感受到意识逐渐被黑暗吞没,同时听见修女的低语。
  「放心。主人不会杀了你,你可是优秀的棋子。再说,你说不定可以用来排除那个异端份子,可能还很有帮助。」
  爱子脑海里浮现戴着眼罩的白发少年身影。明知他听不到,但在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爱子仍在心中呼喊了他的名字。
  ——南云同学!
  「?」
  修女仿佛感受不到任何重量似地轻易扛起爱子,她的意识突然转向走廊前端,接着像是在找寻什么一样,以视线扫描每个角落。修女凝视着前方,观察了一阵子之后,便缓缓打开走廊前方的客房门板。
  接着她走进房里环顾四周,故意发出脚步声走近衣柜,用力打开衣柜的门。
  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修女歪着头再次扫视周遭、四处张望。最后,她大概得到房里什么也没有的结论,于是重新扛好爱子,转身走出客房。
  恢复寂静的客房中,有一道颤抖的声音低声呢喃:
  「……我得赶快……告诉别人才行!」
  房间里没有半个人,却不知何处传来几道慢慢远去的脚步声。
  几秒后,房间再次恢复寂静。



  番外篇 白崎香织十七岁 专长:突击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喧闹声与怒骂声此起彼落、路人与看热闹人们充斥的街道上。

  那一天放学后,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打算前往邻镇的大型超市。
  从口袋里掏出的手机讯息画面,显示出像是一念就会咬到舌头的调味料名称。母亲的烹饪技巧过于高超,只有那间超市的商品种类齐全,可以满足她的需求。
  相对地,白崎家的餐桌上天天摆满不输给专业厨师的料理。而高兴的代价,就是像这样在放学后到处寻找食材或是调味料,实在……不过这样我好像也成了美食探险家,还满有趣呢。
  再加上,我无法拒绝母亲的「请求」,也没有想拒绝的意思。母亲平时个性沉稳、温柔贤淑,是我理想的目标,只不过……她生起气来真的很可怕,感觉像是被不明物体恶狠狠地瞪着,有种用言语很难形容的魄力。父亲甚至曾惨叫着「白、白夜叉小姐、白夜叉小姐啊。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立刻向母亲下跪……话说回来,白夜叉小姐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情最好别思考得太深入,于是我暂停思绪。就在我胡思乱想时,目标的超市到了。忽然间,耳边传来纷乱的喧闹声——
  「我说~这位阿婆,这条裤子可是古董耶,真的超稀有喔!不是说几声对不起就能解决的问题啦!你懂吗?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实在非常抱歉,我会出清洗费……」
  「我~就~说~这不是清洗就能解决的事啦!」
  响亮的怒骂声让我听了很不愉快,却还是把视线转了过去。转头后我看见一个害怕得哭出来的小男孩,以及站在男孩前面,一再低头向对方道歉的老婆婆。
  老婆婆低头道歉的对象是外表像个大学生、整体气氛让人不太想接近的一群男生。虽然有点失礼,但请容我用小混混来称呼他们。
  至于这些小混混与老婆婆之间有什么过节?仔细一瞧,可以看见其中一个小混混脚边掉了颗章鱼烧,「真的很稀有」的牛仔裤上面同样沾满酱汁。
  ……我懂了,看来状况就是眼前看到的那样。
  「怎么办……气氛好像很糟,最好过去帮他们解围吧。」
  我随口低语。香气四溢的牛仔裤是不是真有小混混说的那么昂贵,我无法判断。就算真的稀有到清洗也救不回来,但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要求他们当场赔偿……这么做实在太奇怪了。至少让年幼的小孩子受到惊吓、胁迫道歉的老婆婆,绝不是正确的做法。
  可是、可是……
  (…………好可怕。)
  丢脸的是,我的脚连一步也踏不出去。我愈是想着「必须上前帮助他们」,就愈害怕那些小混混锐利的目光、夸张的打扮、染色的头发、习惯恐吓人的气氛和他们身上的暴戾气息……我的双脚忍不住发抖。
  「有、有人……」我用细得几乎听不见的嗓音向周围寻求协助。双眼望向四周,「有人可以帮帮他们吗?」尽管知道这么做很丢脸,不过我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然而,周围的人们虽看向老婆婆他们,但一看见他们的对手后,便迅速把视线别了开来。
  ……我实在无法指责他们冷漠无情,因为我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对、对了,可以打电话给小雫……还有光辉同学和龙太郎同学!」
  我想起不知道为什么常遇上这种争执场面的儿时玩伴,急忙找起手机的电话号码。不过就在我要按下通话键前,事态出现了变化。
  「啊啊,用不着啰嗦了,总之把钱包拿出来。反正你手头上的钱一定不够,我们这就去银行领钱赔偿我的损失,为了避免你逃跑,钱包就交给我保管。」
  「这、这个……」
  「啊啊!?孙子犯下的错,由阿婆负责天经地义吧!你有什么不满吗?啊!?」
  男人似乎打算把老婆婆直接带去银行,逼她领钱。我心里愈来愈焦急,惊慌失措,连电话也忘记打。
  「小雫他们……来不及赶到这里。我、我得想个办法。」
  我的脑中乱成一团,完全派不上用场。呜,好可怕、好可怕。可是……喝啊,有人说过女人要有胆量!迷惘的时候就要突击!
  我决定实践常让小雫和光辉同学他们责骂的坏习惯时——
  「那个~可以不用拿走他们的钱包吗?」
  不知不觉间,他们身边多了一个男生,年纪大概和我差不多。他身上的制服和我们学校不一样,说不定是这附近的学生。
  正要踏出的脚停了下来,我目不转睛地凝视他。
  那是个普通的男孩子,他没有我的儿时玩伴,光辉同学耀眼,体型也不像龙太郎同学如熊般庞大。那对像在伤脑筋的八字眉和浮现嘴角的苦笑看起来很有那么一回事,除此之外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男孩子。可是我的双眼像成了磁铁,完全受到他的吸引。
  「啊啊!?你这家伙是哪里冒出来的,闲杂人等给我闪开!小心我杀了你!」
  「啊啊,不,呃……我确实和这件事没关系……可、可是啊,付清洗费解决这件事,对双方都是最好的方法吧~我是这么想的啦……」
  虽然说得支支吾吾,但不着痕迹介入老婆婆与小混混间的男孩子,露出更加困扰的表情,频频向对方低头。
  那种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很不识相的悠哉态度反而惹恼对方,使小混混说出:「不然你来赔吧,赔偿费一百万。」男生听了,直截了当地回答:
  「我付不出来。」
  他散发出的气氛像是能听见「嘿嘿」不好意思的笑声……看起来或许有点可爱。
  更加气恼的小混混揪起男生的衣襟。男生冷汗直流、脸色有些苍白,却拼命地想继续说。
  小混混听了这些话像是感到很不耐烦,将他揍飞出去,露出比刚才更凶狠的眼神。从光辉同学他们常卷入纷争中的经验,我知道显露这种眼神的人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我忍不住想向那个男生大叫,然而……
  「唔。」男生发出苦闷的声音,肚子被人踹了一脚。这些家伙果然对行使暴力毫不迟疑。
  老婆婆靠近那个男生,担心地说:「已经够了。」她的孙子眼里泛出泪水,紧紧抓住男生的衣服。
  亲眼目睹这种暴力行为,四周的喧嚣声也愈来愈激动,其中甚至有人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我想应该是打算联络警察。
  (没错,警察!一开始就该叫警察过来处理!我这个大笨蛋!!)
  平常总是光辉同学他们率先冲进纠纷,大闹一场解决问题,导致我完全忘了一开始最该拜托的人。我的脑袋果然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在内心苦恼着自己真是个废物时,蹲在地上的男生忽然抬起头来。他的神情严肃得让人吃惊。不知为何我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现场气温仿佛急速上升,可是离春天明明还有数个月之久。没人理会我的反应,事态兀自发展下去。
  男生按捺住疼痛,额头上冒出汗水开口:
  「请让他们赔偿清洗费就好,否则我也有自己的做法。」
  这段挑衅的发言让我不禁睁大眼睛,说不定这个男生外表看来不擅长和人打架,但其实是个格斗技高手?
  那些小混混或许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只见他们有人高吊起嘴角,或是不爽地眯细双眼。
  「什么,你想动手吗?没问题,放马过——」
  率先开口怒骂的牛仔裤香气四溢男瞪着男生,拳头喀喀作响。就在他要说出「放马过来」的瞬间——
  「真的非常抱歉————!!!」一阵响亮的道歉声打断了小混混的话。
  ——眼前同时出现堪称艺术性的下跪动作。
  「什么?」
  挥舞拳头、打算反击的小混混,因过于完美的跪地姿势……不由自主惊呼,后退了两步。
  周围的人们也忍不住停下脚步,凝视下跪的男生。日常生活中,很少有机会可以亲眼目睹别人下跪,也难怪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
  话说回来,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别人下跪,两眼直盯着他瞧。
  男生像是不在乎周围出现什么样的反应,发出响彻世界的叫喊:
  「真的、真的很抱歉!小孩子因为婆婆买章鱼烧给自己太开心,结果让酱汁沾到您的裤子上,这种行为确实如您所说,不可饶恕!是连神也不看在眼里的重大恶行!!」
  「呃,啊,这个,喔喔。」
  小混混居然惊慌失措!?小孩子弄脏裤子这种小事,被人高声渲染成「连神也不看在眼里的恶行」……嗯,的确很丢脸,而且讲出这话的人选下跪了。
  然而,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般,男生霸气(?)十足的道歉行为并未就此打住!
  「原本应该如您所说,一百万根本不够,需要赔偿五百,不,是一千万才足以表达道歉的诚意!」
  「一、一千!?不,等一下,不需要那么——」
  小混混慌成一团。啊,婆婆明显是吓到了!四周的人们也看向小混混,视线像在说:「这些家伙是疯了吗?」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现场情形愈来愈混乱了。
  「可是、可是!这位婆婆赔不了那么多钱!她要偿还老公死后留下来的债务,又受到恶媳妇欺压,每年一次像这样与孙子共处的时间是她的心灵支柱,她只能靠着微薄的年金节省度日!今天买的这份章鱼烧,也不晓得是牺牲了多少自己的餐费买来的啊!!」
  咦!?婆婆的背后有这么一段故事吗!?我惊讶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放眼望去,四周的人们和小混混的表情也和我一样惊愕。
  「我、我的丈夫还活着,也没有向别人借钱,你在说什么——」现场只有婆婆显得手足无措……她没否定恶媳妇的那一段呢。婆婆仿佛还想继续解释。
  「所以、所以!拜托各位大恩大德原谅他们!恳请、恳请各位大发慈悲!!」
  男生的吼叫大肆回响,打断了婆婆的话。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恐怕现场所有人心里都有这个疑问。
  不过,这行动在某种意义上似乎发挥了效果。
  小混混们各个面红耳赤……嗯,我能理解,这场面确实令人难堪。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让人下跪已经够丢脸,道歉的内容又很那个,对吧?好像变成了古装剧里会出现的坏县官。
  「你、你这家伙太奇怪了!忽然冒出来的家伙怎么可能知道阿婆——」
  小混混们提出再合理不过的反驳,只是话还没说完——
  「对不起啊啊啊啊!」
  道歉声响亮地爆出,是诚心诚意又火力全开的道歉,再附赠下跪。
  「闭、闭嘴!我们换个地方——」
  「关于这一千万的赔偿费请放过他们喔喔喔喔!这会要了他们的命啊啊啊啊啊啊!」
  「慢着!我们可没有人提到一千——」
  「拜托、拜托您原谅他们啊啊啊啊!请大发慈悲啊啊啊啊!」
  「吵死人了!不要再——」
  「拜托请饶了他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阻止火力全开、大喊大叫、加上下跪的道歉,小混混们又是踹那个男生,又是拉扯他的头发,试图让他站起来。也有人吐口水在他身上,使尽各种方法努力(?)要让他起身,可是他像是被地面牢牢吸住,没有停止下跪,一再向对方道歉,使得小混混愈来愈焦躁。
  恐怕是周围的目光带来压力,他们的羞耻度也到达了极限。婆婆遮住了脸,全身发抖,当事者双方的羞耻度都升高到了临界点。
  我的感想似乎没错。
  「可恶,这种鬼地方谁待得下去!我要回家了!」
  香气四溢牛仔裤人大喊,怒气冲冲地跑走。其他两个人喊着「秀、秀哥!?等一下。」仓皇从背后追了上去。
  现场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所有人都认为男生应该会羞愧地动弹不得,但他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在众人的关注下,男生捡起掉在地上的钱包,开口说:「还你。」这样交还给婆婆。
  「谢、谢谢你。」婆婆的表情有些抽搐,却依然微笑着向他道谢。
  「别这么说,对不起。」男生不知道为什么又道了歉,接着抛下「这种地方我也没办法再待下去了!我要回家了!再见!」这句话后,像是随着「咻」的音效声快跑离开。「啊!」婆婆惊呼着伸长了手,可惜那个时候男生已经不见踪影。
  「……好猛的人喔。」
  四周的人群接连散开,只有我一动也不动凝视他离开的方向,紧捣住飘飘然的胸口。

  「然后呢,小雫,之后那个人马上就不见了……小雫,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你从刚才就没什么反应……」
  『……我有在听啊,这是我第十次听你那个「超猛下跪男孩」的故事了。』
  「不对啦,小雫,是『下跪的超猛男孩』!你那种讲法听起来好像他很会下跪耶。」
  『啊,真的耶,对不起。不过啊,香织,明天我们就会在学校见面,而且同样的故事讲了十次一直讲到凌晨两点,你也多少顾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咦?……不会吧,已经这么晚啦!?对、对不起,小雫。」
  听见儿时玩伴兼挚友的女孩——八重樫雫昏昏欲睡的声音,我赫然回过神。我很想找个人分享白天的那件事和飘飘然的心情,于是在晚上十点打电话给小雫,也就是说我们聊了足足四个小时。
  让她陪我聊到这么晚,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嗯~没关系啦,虽然不想再听同样的故事……可是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呵呵,没想到会有从香织口中听见心仪男孩子事情的这一天……在不以为意地斩断向自己告白的男孩子后,你的春天终于来了呢。』
  小雫在说什么?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开心……我仿佛能看见小雫在电话另一头嘻笑的模样。
  「小雫?你在说什么?我不像你会剑术,斩不了什么人喔。再说现在的季节是冬天喔。」
  『……香织,感谢你天真的劝戒。我是会剑术没错,不过我不会拿来斩人!你这个天真爆弹发言女!?』
  小雫生气了……所以她到底想讲什么呢?
  『啊啊,我懂了,这是没有自觉的情形吧。就我所知,你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而且有可能还处于「在意对方」的阶段……通常这种情况应该能自己察觉,不过对这种事很迟钝的香织有可能自己察觉吗?毕竟当事人是「香织」啊。既然这样,现在就是我这个好友鼎力相助的时候了吗?可是……』
  小雫在电话另一头碎碎念个不停,总觉得她好像讲了什么失礼的话。
  「那、那个~小雫?」
  『啊!?抱歉,你讲到哪里了?』
  小雫终于重回到与我的对话,我决定讲出打这通电话的另一个理由。要讲出这件事让我异常难为情,唔唔,脸好烫,为什么会这样?
  「其、其实,我希望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
  『哎呀,为什么这么郑重?跟我客气实在太见外啰。』
  这句话推动着我,我于是讲出接下来的请求:
  「谢谢你,小雫。老实说,我想请你陪我到那个男生的学校。」
  『What(你说什么)?』
  不知道怎么搞的,小雫变成了外国人。
  「我的意思是,想请你陪我一起去他的学校,那个、这个……我想和他讲讲话……可、可以的话,我想和他交、交个朋友~」
  不行,脸好烫,脸颊莫名发热。双脚无来由地摆动,好想用毯子包住整个身体直接倒在地上。在我为了这些思绪忙得昏头转向时,听见小雫有些僵硬的嗓音:
  『等~一下,香织是今天看见那个男生的吧?』
  「嗯,是啊,我们也没讲到话。」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哪一所学校的学生?』
  「当然是我去调查的啦。我只是找出在那个时间点、位于徒步距离内的国中,再调查各所学校的制服款式,这种事情很简单喔。」
  『……』
  这实在不像讲话总是一针见血的小雫提出的问题,再加上她不知道为何没有回应,果然是困了吧。
  「喂喂,小雫~抱歉,你想睡觉了吧?」
  『啊啊,不是那样的,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好像看见了挚友可怕的一面……』
  电话另一头传来清喉咙的干咳声。
  『要我陪你过去是无所谓啦,反正我早就习惯你那种突击的作风。可是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吧?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想到处找人,造成他的困扰……所以打算在可以看见学校大门的地方等他出来,再悄悄确认,不然就是在今天遇见的地方埋伏。」
  『……这种事情听起来有点像是跟踪狂……不过既然不知道名字,也只有这种方法了。』
  跟踪狂这种说法太过分了,但仔细想想实在很难反驳。我稍微加快了说话速度,为了带过这个话题继续开口:
  「嗯、嗯。早知道就偷拍他的照片了……下次如果再看见他,我绝对不会忘记拍照。」
  『千万别这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小雫用强硬的语气阻止了我。『糟糕,我的朋友天真得太糟糕了。』我好像在电话里面听见她人格崩坏的叨念声。难不成小雫累了吗?还好吗?差不多该挂断电话了。
  「总之明天放学后就到他的学校突击,我绝对要找到他,和、和他成为朋友。然后我们会聊很多话,假日或放学后也一起过,或、或是到他家……呵呵,小雫,我会加油的!」
  『好友的妄想停不下来……下跪的陌生男孩,抱歉,我帮不上你的忙。』
  小雫的忏悔声传入耳中。今天的小雫有点奇怪呢,是陪我太晚累了吧?对不起喔,小雫。

  自从看见那个当众下跪的无名男生后,过了一年的时间。
  这段期间,我一如往常卷入光辉同学他们的骚动、或是自己淌进浑水里,不然就是光辉同学他们卷入我引起的骚动……总之骚动卷来卷去,我就这么度过了国中的最后一年。
  为了找到他,我埋伏、闲晃、埋伏、闲晃……最后终究没有再见过他。
  我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他,但一想到那时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胸口就一阵抽痛。既然怎么也忘不了他,我也无能为力。
  那个时候为何没有叫住他——我很后悔,至少拍张照片也好,真是个大笨蛋。
  我在埋伏和到处闲晃时,小雫总是陪在我身边。「放着随时维持突击少女状态的香织,不晓得会出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目光总是显得若有所思。她建议我——若将这件事告诉光辉同学他们,说不定会变得很棘手,所以最好别让他们知道。因此找出那个男生这件事,就成了我和小雫之间的秘密。
  秘密搜寻行动始终没有斩获的一年过去了,迎来新的春天。
  我成为高中生,今天是高中的入学典礼。
  樱花盛放,随风飘舞的爱心形状桃红花瓣十分可爱。全新的学生生活开始,我的心里充满寻人不着的空虚,以及对各种事物的雀跃期待。
  「香织,你在做什么?再不赶快到体育馆,入学典礼就要开始啰。」
  「小雫。嘿嘿,我看樱花看得出神,总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呢。」
  「呵呵,我懂你的心情,因为我也很兴奋啊。」
  小雫站在我身旁,和我一起抬头仰望樱花树。
  微风吹拂,小雫美丽的招牌马尾随风飘逸,一双圆滑的细长眼眸、将头发拨到耳后的动作看起来相当成熟。原本我以为从国中升上高中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可是我引以为傲的好友似乎一口气变得成熟许多。
  「……好美。」
  我不由自主呢喃出声。「是啊,是很漂亮。」小雫仰望着樱树,同意我的看法。看见小雫毫无自觉,我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不是,我是说你,你看起来就像樱花树女神呢。」
  「你、你突然胡说什么啊。」
  小雫别过头,从脸颊红到耳根子。她害羞了耶,嗯,真可爱。
  但我有点担心,这么可爱又漂亮的小雫从来没有说过「那方面的事情」。她认识光辉同学的时间比我久,不知道对他有没有心动的感觉?以前我曾这么想过,但似乎没有那回事……
  进入高中后,一口气变得成熟的小雫万一让坏男人欺骗就糟糕了。身为她的好友,我决定最好先警告缺乏自觉的小雫。
  「听好了,小雫,你要听清楚啰。」
  「香织,你在模仿什么人吗?」
  「真是的,认真听我说啦!小雫很可爱,也长得很漂亮,所以那些男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不过啊,我爸爸也说男孩子都是狼,为了不被野狼骗走,你应该对自己身为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更有自觉!知道了吗?一旦有男生靠近,你千万要提高警觉喔。」
  「……香织,你知道回力镖吗?」
  我正在训诫她时,小雫不知道为什么提起奇怪的话题。
  「是丢出去之后,会再飞回来的东西吧?」
  「没错,就是会回到自己身边的东西,香织现在讲的话跟回力镖一样呢。」
  小雫的眼神为什么这么温柔?她将视线往周围望去,我也跟着她看向四周,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围绕了许多人,不只新生还有一些学长姊,比例上是男生较多。大家发现要对上我的视线时,立刻惊慌地别开双眼,看向其他方向。
  「我来叫你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再没有防备也要有个限度,这个没有自觉的女人。」
  小雫说着,捏住了我的脸颊。
  「好、好痛喔,小雫,放开我啦~」
  「受不了,这个脸颊软绵绵星人。我想典礼时间都快到了,体育馆里面怎么只有两、三只小猫,出来一瞧果然和我想得一样。看我的、看我的!」
  龙太郎同学一脸错愕地跑出来找我们,在那之前我的脸颊早已遭到小雫的魔爪尽情蹂躏。
  ……之后,我听说那时有很多学生喷出鼻血,被送到保健室。奇妙的是,虽然流着鼻血,他、她们脸上不知为何露出无比幸福的表情。

  入学典礼开始,我和小雫还有龙太郎同学同班,三人和乐融融地坐在一块。光辉同学是一年级学生代表,这时候正站在讲台上,没有和我们一起。
  「光辉同学会紧张吗?」
  「用不着担心吧,光辉和紧张这种事情无缘。」
  「说得也是,他在国中也体验过一次,应该可以很顺利。」
  小雫和龙太郎同学异口同声否定了我微不足道的担忧。确实,我也很难想像光辉同学在台上紧张得全身僵硬的模样。他总是充满自信,是带领大家前进的天生领袖。国中时,他很受女生欢迎,在群众面前表现得胸有成竹的光辉同学的确很帅气。
  头上明显戴着『不能指出来的东西』的校长致完词,终于轮到光辉同学站上讲台。那瞬间,体育馆发生了地震……女生们响亮的欢呼声甚至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
  「虽、虽然早就料到了……但这未免太厉害了吧。」
  小雫望向四周,整张脸都在抽搐,我也同意她的感想。这幅景象简直是偶像的演唱会会场,呼喊光辉同学名字的那些女生看起来有点可怕。
  在这样的状况中,光辉同学依然闪耀着光芒、笑着向大家挥手,完全没有动摇或是畏怯的模样,真厉害。
  光辉同学的代表致词开始。女生们把手紧握在胸前,表现出「我一句话也不会错过!」的惊人气势,让我稍微联想到了危险的新兴宗教。
  这时,几个男生又是错愕又是佩服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
  「这家伙居然真的睡着了,还睡得那么死。」
  「入学典礼上睡着就算了,刚才那阵骚动也吵不醒他……这家伙是没有神经吗?」
  从他们的话里听来,似乎有人在这样的状况下睡着。我有些在意地转过头,坐在我正后方的男生吓得身体颤抖,脸颊有些泛红,视线往四周游移。我朝他笑了一下,表现出「抱歉忽然转头吓到你了」的意思,结果男同学的双眼开始疯狂旋转……原来人类的眼球可以这么做啊。
  我有些敬佩,接着忽视不晓得为什么表演起特技的男同学,望向他后面的座位。然后——
  「!」
  我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那个男生盘着手臂,整个身体靠在椅子上,垂着头静静地阖上双眼。
  「……是他。」
  我宛如受到磁铁吸引,凝视他沉睡的模样。这一年来,我一直想再见一面、并与其聊天的对象就在我的背后。
  啊啊,心跳声在我耳朵里面咚咚作响,敲出太鼓般的撞击声,真吵。讲台上光辉同学的声音愈来愈遥远,周围景色染上洁白,我的视野里面只剩下那个人。声音消失、周围人群消失,静谧的纯白世界里只有转过头的我,以及沉睡的他。
  「香织,香织,别发呆了!」
  「哇啊!?」
  纯白世界瞬间雾散,耳边忽然传来有如天崩地裂的喧嚣声。光辉同学的致词好像结束了,女同学之间再度响起狂热的欢呼。晃个不停的视野里,映出大批女生热情的模样,是小雫在晃动我的肩膀。
  「快看前面!老师在瞪你了!还有你再看下去,后面的男同学就要从鼻子喷出幸福了!」
  「啊,好、好。」
  我好不容易收起遗憾的心情,把视线转回前方。转头时,后面那位男同学按住鼻子,似乎很痛苦的模样进入眼帘……不过小雫说得没错,我同样看到老师的双眼直瞪着我,于是决定不理会后面那个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见老师移开视线,小雫向我问道,神情看起来很担心。我把手抵在胸前,希望比周围喧嚣声更吵闹的心跳声能平静下来,颤抖的嗓音将难以形容的高亢情感化成语言:
  「那、那个,他在这里,他就在这个地方。怎么办?小雫?」
  「他?你说他……不会吧?你是说那个『他』吗?在哪?」
  「后面的位子,在我们后面两排、睡着的人。」
  小雫转过头,以「该不会是这个流鼻血的家伙吧!?」的表情,看向我正后方的男同学。「果、果然是对我有意思吗!?」男同学沉吟着,盘起手臂、跷起双腿、板起严肃的神情,脸上还流着鼻血。隔壁的男同学望着他,像在看一个可悲的生物。
  小雫无视他们,看见了后面的『他』。
  「在这场骚动里面不为所动,睡死的那个人就是香织找的『他』吗?」
  「嗯、嗯,没错。怎么办?小雫。他坐在那个座位,表示我们同班对吧?啊啊,到底该怎么办?小雫!」
  我的心里简直像在举行祭典,心中的小香织哇啊呀啊地叫喊,无意义地跑来跑去、跳上跳下,用双手捧住脸颊扭动身体。这世上居然有这种奇迹?找了一年也遍寻不着的人就在我背后……这世界太坏心眼、太美妙了
  为了表现出内心愈来愈强烈、几乎控制不住的情感,我抓住小雫的手臂不停拉扯。
  因为我们交谈的声音很小,听不见讨论内容的龙太郎同学忍不住讶异地看着我们,四周的人们和刚才的老师也将视线投射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我兴奋到了极点的内心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看见我这个样子,小雫苦笑着拍了几下我的头,试图让我平静下来。
  「太好了呢,香织。不需要烦恼怎么办啊,你们就直接交——咳,你不是想和他当朋友吗?接下来的三年间,你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聊天、一起度过,制造很多回忆,甚至交情好到让人嫉妒,对吧?」
  小雫温柔的话语仿佛抚平了有如春日狂风肆虐的激动心情。
  我开始想像——
  早上我和他一起上学,走在早晨沁凉的空气里,漫无边际地讨论早餐吃了什么,或是功课做好了没这些事。他给人的感觉很悠哉,我得帮忙确认他的发型或是服装整不整齐。
  接着我们在学校上课,中午休息时间一起用午餐,说不定我会帮他做便当……放学后到处闲晃或许也不错,毕竟每天到咖啡厅太伤荷包,要、要是让人误会是情侣就不得了了!对吧!
  另外还有像是假日或学校的活动,我已经兴奋得忍不住了。
  光想像就让我内心充满幸福,我的高中生活想必会是美妙得无以复加的三年。
  啊啊,可是有一个问题……
  「怎么办,小雫!我不知道怎么和他的父母打招呼!」
  「为什么有这种需要!?我知道你在妄想,但你心中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结婚吗?已经到十年后了吗?可是不知道怎么向对方家长打招呼的意思是……啊,难不成是奉子成婚……不行!你绝对不能这么做,香织!要有明确的规划才能建立美满的家庭!」
  小雫在说什么奇怪的事情!她在这种地方胡说八道些什么!
  「小雫,我只是想知道身为朋友不会被讨厌的打招呼方式……」
  「!?」
  「小、小雫未免想太远了!」
  「!?」
  啊,小雫在椅子上抱着膝盖,整个人愈缩愈小,耳朵红通通的,啊!她把马尾拉到脸上了。她一定很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吧,希望大家别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吧?
  「……你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嘀嘀咕咕,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龙太郎同学错愕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惊讶地看向他,并循着他用下颚指出的方向望去,便看见『笑容灿烂』的老师。
  ……看来我的高中生活要在老师的责骂声中展开了。

  之后又过了一年多。
  我和他——南云始同学共度了许多时间。
  只是情形和我当初想像的完全不同,因为始同学是所谓的宅男,除了上学以外的时间都窝在家里打电动,根本没有两个人独处的时间。
  早上他昏昏欲睡,上课时间快到了才赶来学校,还没和他讲到话,他已经跑去找周公下棋。放学后他简直是如鱼得水,整个人生龙活虎地快步冲回家。
  难怪就算埋伏在他就读的学校也逮不到人,等到我放学后再去找他,他早就回家了。
  然而,我依然尽可能找机会突击,但就算讲到话也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虽然不想这么消极,说不定不只朋友,我连当他要好的同学都有问题。
  因为始同学在和我讲话时表情很僵硬……眼神游移……好像只想尽快结束话题……而且他没有看着和他聊天的我,似乎只顾着看旁边的人……
  「南云同学都不理我……」
  「这句话要是让全天下的男人听了,恐怕会血泪直流。」
  有一次我找小雫商量的时候,她说了这种话。「没想到这世上有男生不受香织的攻势打动……」她的神情有些伤脑筋,露出在各种意义上而言佩服的表情。
  「干脆你也当个宅女怎么样?」
  她甚至给了我这样的建议。
  隔天,我突击了和始同学的简短对话里出现的某间知名店家。
  ……结果根本搞不懂。
  东西实在太多,我在现场不知如何是好。让我印象最强烈的是挂在店里的女孩子画像……好像全都露出内裤。我不敢直视,只是偷瞄几眼,所以不是很确定……
  「小雫,基于突击调查的结果,我决定……让南云同学看我的内——」
  「不许这么做。」
  小雫捏着我的脸颊说。嗯,我也觉得这种做法不好,那么做只是个痴女,会有人报案的。
  「你就说自己对动画还有电玩有点兴趣,想问他有关这方面的事情就好啦。只要把对方的兴趣当成话题就行了吧?」
  这话确实有道理。我照着小雫的建议,从那天开始配合始同学的兴趣找起话题。
  始同学起先好像很意外,又好像很困惑,讲明白点……他显得很怀疑。我的心灵差点受创,但在不曾间断的反覆突击后,他告诉了我很多事情。
  我觉得很开心,也进而研究起次文化,现在算是知道得很清楚了。让我过意不去的是,每一次都要小雫陪我。有时候我们不小心误闯色、色情电玩区,有时候一起站在书店读薄本,有时差点租十八禁动画回家看。
  ……我们真的只是搞错了,绝对不是有那么一丁点兴趣。
  总、总之我和始同学的交情慢慢变好,高中生活也过了一半。在我策画着今后的白崎香织突击计划,过着一如往常的平凡生活时,某一天——

  发生了那件事情。

  我们落入异世界、人生发生重大变化,展开了异常、紧张又无情的新生活。


  关于受到异世界召唤起初那段期间,我并不想多谈。
  回想起过往那段时间,后悔的念头盘旋在脑中,仿佛有千斤重的大石压在胸口。这世界拥有魔法,每个人都有特殊才能,还有国王、公主和骑士存在。落入这种童话故事般异常的生活里,要问我兴不兴奋?老实说,我无法否认。
  在所有人都拥有强大且有用处的才能时,只有始同学被分配到平凡的职业。在失落的他身边支持着他、帮助他最多的人是『我』,如果问我是不是有这样的自恋心态或是丑陋的优越感,我一样无法否认。
  如果有回到过去的方法,我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揍自己。我会对自己大发雷霆「你在兴奋个什么劲!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才害了始同学。」并揍到自己清醒为止。
  所有同学里,一定只有始同学注意到这件事。没有战斗才能却依旧拼了命努力,这么做不是为了让别人刮目相看,是因为只有他注意到——
  ——这是个多么接近死亡的世界。
  同学们多少有些兴奋,只有南云同学『认真想活下去』。说不定,不,一定只有他心里抱持『觉悟』。
  在必要时,做出应当行为的『觉悟』。即使内心恐惧,也要『踏出一步』的觉悟。为了活下去、为了回到日本,不惜『赌上自己』的觉悟。
  我知道,我知道他就是这种人。我应该要明白,因为这就是他吸引我的理由。
  那时,他怕得脸色苍白、全身冷汗直流,却还是为了保护婆婆和小男孩挺身而出,就是这样的坚强深深吸引了我,也是让我满怀着不安的因素。
  我知道,我很清楚。
  接近死亡的这个世界里,于真正必要时,谁会第一个自告奋勇。在对自己来说最危险的场所,因为恐惧脸色苍白、全身冷汗直流,却依然为了背后的某人绝对不会退缩的人又是谁。
  可是,那个应当了解这种事情的我,对『活下去』这种事不够『认真』的我,误信『一定不会有问题』这种毫无根据希望的我……
  失去了他。
  第一次是,他伸长了手堕入地狱,消失在黑暗中。那时候我的愚蠢脑袋终于明白绝望这两个字的意思。
  然后第二次……奇迹般的重逢时,我看见心爱的他身旁多了一位女子。她理所当然似地依偎在他身边,拥有金发、如石榴石的双眼,模样十分美丽。
  第一次我重新站了起来,因为有小雫扶持着我。在用双眼了解他身上实际发生什么事前,我必须停止自怨自艾,后悔、懊悔与对自己愤怒和寻求他的意志,让我重新站了起来。
  可是第二次的丧失是……
  他毫不留情、杀人不手软的模样与情感。
  拥有受他喜爱的高度自信,身为他的伙伴具有相当实力、无可动摇的自负,愿意接受所有人挑战的强烈意志,那是集这些特征于一身,简直称得上犯规的美丽女子。
  这些事无情地击碎了我的心灵。
  我要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做?我甚至无法明白自己的心,只是随波逐流、束手无策地看着他离开。
  讽刺的是,我无来由地想大叫一声:「哇!」让我清醒过来的人,却是坐镇在他最爱的位置——我的天敌。
  那种「实在是评价过高了」、「早知道就用不着那么警戒了」或是「哼,没什么了不起的嘛」的眼神,那种「想抢就来试试看」的挑衅视线,还有「我接受挑战……不过软弱的家伙不配当我的对手」明显无意开战的模样!我懊悔极了!现在不是手足无措的时候!比起那种讨人厌的女人,我绝~对更能带给始同学幸福!不,是我绝对会让他幸福!
  而且不只天敌,还有把他当成父亲仰慕的稚女、毫不隐藏喜欢他心情的兔耳女孩,以及变态——漂亮又好色的大姊姊。他身边的这些女孩子,无不打击着我驽钝的脑袋和懦弱的内心。
  所以我注意到了早就该注意到的事情。
  所以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和最重要的事。
  所以我——决定突击他的心。
  带着失去后终于察觉,这份维持长达三年之久的心意。
  「我喜欢你。」

  始同学,做好觉悟吧,我绝对不会让你逃走。

  白崎香织,十七岁,专长是『突击』。



  后记

  感谢各位读者阅读本书,我是喜欢中二的白米良。
  本集除了描述异世界幼女·缪的故事,还有清纯系正统派替○使者女主角香织,以及许多迷宫攻略组的成员都跃上了台面,是相当热闹的一集。
  包括本集的重逢篇在内,今后经过与许多人的相遇,始会有什么样的成长?希望各位读者能够持续关注。
  这次有活跃表现的他……唔……这个嘛……存在感薄弱的他跃升为主角的外传已经刊登在WEB版上,欢迎有兴趣的读者前往阅读。
  提供超乎想像精美插画的たかやKi老师、校正人员、责编,以及其他相关人员们,感谢各位为本书的出版竭尽心力。
  最后在这里再次感谢各位读者的阅读,谢谢。



  特典小册子 女神降临

  不要叫我女神

  「喔喔!看啊!是丰饶女神大人!」
  「女神大人竟然驾临这个村庄了吗……」
  「真是慈悲心肠啊,听说她为了拯救乌尔镇,挺身阻挡多达六万的魔物喔!」
  「她不只使我们的生活富足,还挺身守护我们呢。不过跟我想像中的形象有点差距,我原以为会是更成熟美丽的女性……」
  「确实,因为是足以被称为女神的人嘛。但是,她明明那么娇小,却愿意为了我们平民百姓努力。说句失礼的话——这样反而令我产生亲近感呢!」
  「是啊,感觉女神大人像是只小松鼠一样……老实说,实在可爱得要命啊。」
  「你、你也这么觉得吗?由于对女神很失礼,所以我没有说出口,可是……我也觉得女神大人好可爱呢,让人不禁想照顾她。」
  「应该说我想要拥抱她,让她坐在我膝盖上,二十四小时疼爱!」
  「我想把她带回家。」
  不知道村民们是否有打算隐瞒这些想法,他们的对话直接传入耳中,让爱子听了面红耳赤。她仿佛强忍着羞耻的情感,身体不住颤抖。
  爱子一行人在【乌尔镇】遭遇大量魔物袭击,等到善后完,一行人先返回王国。在途中经过的村庄里,爱子也受到相同的拥戴。多亏某人的杰作,众人都以为拯救【乌尔镇】的是『丰饶女神』爱子,消息如风一般不胫而走,爱子的欢迎度也因此直线上升。
  每到一个地方,村人们只要见到爱子都会称她为女神;看到顺道从事农地改革的爱子,每个人口中也会不由自主说出相同的感想。
  ——个子娇小却那么努力,这位女神实在很可爱。
  爱子二十五岁,已经是个成年人;她有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已经出社会独立生活。不管是被当成女神,还是被以温暖的目光看待,这些都不是她所乐见的情况。她如此心想,并瞄向村民们——
  「啊,女神大人往这里看过来了!女神大人万岁——!来,你们也一起喊!」
  「「「「女神大人万岁!丰饶女神大人万岁——!」」」」
  众人齐呼女神大人万岁,让爱子羞耻得眼角泛泪。
  「各、各位乡亲——我的名字叫爱子!畑山爱子!不用叫我女神大人!」
  爱子在其他的村庄也同样纠正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可惜反应总是相同。
  「什么……竟然允许一般村民直呼女神大人的名讳……」
  「女神大人真是慈悲啊……呜呜,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动过。」
  「女神大人万岁!!」
  「「「「「女神大人万岁!!丰饶女神大人!慈悲为怀的女神大人万岁!!」」」」」
  就像这样,村民们感动得全身颤抖,齐声赞颂爱子,更加深村民对爱子的信仰与亲昵之情。
  「呜呜呜,为什么大家就是不肯叫我的名字呢?该不会大家想利用羞耻的心理杀死我……周围的人全都是想要我性命的杀手吗……」
  终于,小爱老师泪眼汪汪,说出莫名其妙的话,看来她的羞耻心比率已经到达警戒线了。
  虽然大卫等爱子护卫队的骑士们纷纷出言安慰与鼓励她,但是对于爱子受到赞颂一事,他们也难以隐藏自己的喜悦之情。由于他们安慰爱子时脸上笑嘻嘻地,所以反而令爱子的脸颊更加抽搐。
  「啊——小爱老师,反正我们既是『勇者的同伴』,也是『神之使徒』,当然会受到注目,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也是没意义的吧。」
  「园部同学……受到注目是没关系,不,并不是没关系,只不过这件事我已经放弃抵抗了。可是我难以忍受都已经这么大的年纪,还被人女神女神地喊!」
  大卫等人立刻唱和「哪有年纪大!爱子既可爱又惹人怜爱啊!」,不过爱子当作没有听见。
  「好了好了,小爱老师,『丰饶女神』的称号原本就已经传开了,事到如今说这个也太迟了不是吗?现在只是老师的名声传播得更快了一点而已嘛。」
  淳史接在优花后面,面露苦笑,语气轻松地鼓励爱子;爱子则是喃喃念着「话是那样说没错……」,似乎难以苟同他们的说法;同行的奈奈、妙子、升和明人,脸上的表情一半是同情,一半则是像是在看戏。
  爱子宛如逃避人们的视线一般,加快脚步朝今天的住宿处走去。就在此时,她开始听见村民们对别人的称赞——
  「不过话说回来,『女神之剑』大人是怎样的人呢?听说那个人一头白发,还戴着眼罩……」
  「是啊,除了骑士大人以外,其他人都是『神之使徒』吧?可是我没有看过那样长相的人耶。」
  「你说他的特征是白发和眼罩,这是真的吗?」
  看来不只是『丰饶女神』,关于『女神之剑』的传闻似乎也散播开来了。听到那个称呼,爱子身子一震,视线游移不定,看得出她的注意力已经被村民的谈话给吸引;而优花等人也装得若无其事,竖耳倾听。只听见村民们以自己听到的传闻为话题,热烈地开始聊起天来。
  「不会有错的,因为是很显眼的特征啊。」
  「听说他使用光之枪,一瞬间就杀死远方的飞行类魔物;发出流星一般的光芒,扫射逼近而来的大群魔物啊!」
  「很厉害对吧?不过为什么他现在没有像其他使徒大人那样,担任女神大人的护卫呢?」
  听到村民们的谈话,爱子与优花等人眺望着远方:心想『他确实很厉害呢』。大卫等人也无法否定『女神之剑』——始所交出的战果,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嘴里嘀嘀咕咕。
  对于始不在场这件事,村民们理所当然感到疑问,然后他们其中一个人说出自己听到的传闻:
  「我跟你们说喔,听说投宿在水妖精旅店的商人偶然间看到……女神大人跟其他女人在争夺剑大人喔。可能是因为这样,剑大人才会待不下去吧?」
  当然,爱子顿时惊愕得被呛到,视线转过去一看,立刻听到有人大声叫道「咦咦!?女神大人和剑大人在交往吗!?」。瞬间,谣言一下子在村民之间传开,人人都说是女神和女神之剑在交往,然而有第三者介入,结果形成争风吃醋的场面。
  「等、等一下!你们大家不要乱说!我是老师!他是学生!我们绝对不是那种关系!!」
  当骑士们散发黑暗的气息,准备逼近村民的时候,爱子为了解开误会而这么大喊。村民们面面相觑,心想「难道不是吗?」,看到爱子那么拼命解释,似乎反而更增添了传闻的真实性。
  「啊,这么说来,因为总觉得谈论女神大人的感情话题太过失礼,所以有个传闻我先前没有提起。听说在战斗结束后,女神大人和剑大人……做了那件事。」
  「啊、啊啊,你是说那个吗?……听说他们在众人面前热情地接吻!」
  这时爱子的脸就像喷火似地满脸通红,嘴巴一开一阖说不出话来。然后,当村民们谈到「听说是非常激情的一吻喔」的瞬间,爱子恐慌的程度超出极限。不知为何,她转而面向优花说道:
  「园、园园园、园部同学!不是的!那是急救措施,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是真的!我可是老师呀!」
  「什、什么!?为什么要向我辩解!?跟、跟我无关呀!」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优花慌张地抗议,可是爱子的思绪已经陷入混乱,仍然不停要优花别误会她。优花则是强调「跟、跟我无关!南云跟谁做任何事都不关我的事!」,情绪也逐渐升温。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别说了,淳史……我明白你的心情。」
  看到身边的女性为了不在场的男人慌张失措,淳史等男生们的眼神就像死鱼一样;奈奈和妙子则是幸灾乐祸,笑得更开心了。
  看来,就算『女神之剑』不在场,似乎依旧是引起骚动的火种。



  特典小册子 女神降临

  续·平凡魔法学园

  这里是位于某国的魔法学园,规模在世界上屈指可数。
  那间魔法学园的普通大操场,以地球来说,大概跟东京巨蛋差不多宽敞。因为用途的关系,那里气氛相当沉闷。今天却多了装饰和简易设备,以及众多学生和其家人、来自校外的参观者,显得十分热闹。
  这也难怪,因为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大运动会,学园的学生们为了让各自所属队伍赢得胜利,互相竞争至今钻研的技术。
  大运动会上午的行程已经结束,再过不久,下午的部分就要开始。只要在这场大运动会崭露头角,很有可能会得到来自校外的参观者——国家或贵族的球探——注目。因此,很多学生都斗志高昂,不过在营运委员会兼解说席的帐篷下,却有一名女学生无力地垂头丧气。
  「……不行了,小雫要回家家了……」
  「会、会长!?你好像退化成幼儿了!?振作一点啊!」
  魔法学园学生会长八重樫雫趴在桌上,马尾也垂了下来。而慌张地为雫担心的人,则是王国的公主莉莉安娜。
  「呵、呵呵,我没事,莉莉安娜公主。我只是想到运动会还有半天,就有点想逃避现实而已。」
  「不,你用那种跟死鱼一样的眼神说没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雫抬起头,眼神就像个疲惫至极的老人,莉莉安娜见了也被吓得脸颊抽动。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下午的运动会跟着揭幕。瞬间,雫换上凛然的会长表情,打开扩音的魔法道具:
  『大会报告,下午的竞赛就要开始了。各位在午休养足了气力,下午的竞赛也全力以赴吧……请各位一定要遵守规则,不能乱来。必须堂堂正正、关怀他人,平安无事地进行比赛!』
  顿时,一阵欢呼声响起。听见会长语气中的激动情绪,又或者该说是恳切的心情,学生们也热烈地回应。虽然学生们的眼神和声音中,不免夹杂着少许的同情之色。
  于是下午的运动会开始,最初的竞技项目是障碍赛跑。各队必须使用身体能力或魔法,排除魔法或物理造成的障碍,得到终点旗子的队伍就算获胜。
  然而,这次搬来插旗子的台座上,不知为何却盖着一大块布。雫看到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脸颊不住抽动。这时搬运的人(魔法学园的男老师)却泪眼汪汪,自暴自弃地掀开那块布。
  瞬间,校园里一片鸦雀无声。
  「嗯——嗯嗯!唔唔!!」
  掀开那块布后,只见始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还被东西塞住,拼命挣扎的模样令人感到可怜。始在学园中也是出类拔萃的炼成师,为了对付他,这张椅子使用了世界最高硬度的木材制成,而且捆绑的树藤也经过多重的魔法强化,他完全无法挣脱。
  『这、这是什么啊啊啊!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把南云同学绑起来!?库德塔老师!你是老师吧!啊,喂,请不要移开视线!』
  「我、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如果我不服从,月老师就会……不,没什么!」
  库德塔老师很替学生着想,在学园里是深受学生爱戴的老师。只见他害怕得发抖,然后全力狂奔离开现场。
  『可恶,被他逃走了,没办法。来人啊!哪一位快去把他的绳子解开——』
  雫用广播叫人去救援始,随后立刻响起宏亮的音乐声,是首能激起人们斗志的摇滚乐曲;雫大吃一惊,往管理音响的帐篷看去的同时,一群女生也正好进入操场。
  「……我们就借这个场合做个了断吧。始是属于我的,我会排除一切障碍!」
  她是魔法学园最强的魔法使,同时也是美女教师——月老师。只见她披着白色大衣、闪耀的金发飘逸,悠然且妩媚地走出来。她身后跟随着大约一百人,他们是『想接受月老师个人课后辅导队』的成员。
  「恋爱的障碍就是要予以粉碎。不管障碍是教师还是朋友,全部给我沉入血海吧!」
  而另一位是魔法学园最强的近距离战斗专家,同时也是学园的偶像——兔人族希雅。她竖起毛茸茸的兔耳与兔尾,将巨大的战锤用力一挥,卷起一阵强风。她身后跟随着大约一百人,他们是『想被小希处罚队』的成员。
  「我不会把始同学交给任何人,障碍就乖乖被我封杀吧!」
  说出这句话的,是魔法学园最强补师,同时也是学园的绿洲——香织。她身穿如圣职者法衣的服装,高高敞开的开杈中,美丽的脚部线条若隐若现。她身后跟随着二十名男老师,他们是『想被小香治愈队』的成员。
  「真是的,竟敢在妾身的学园里放肆。不管是任何阻碍,只要阻挡在妾身面前,妾身就会全部清除。妾身要把你们赶出主——他和妾身的爱巢!」
  这位是魔法学园的最高负责人,同时也是高贵的龙人族公主——缇奥。美丽的黑发与金色双瞳炯炯发光,快溢出衣服的双胸大力摇晃。她身后跟随着『龙公主亲卫队』的成员,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敬爱的主人拥有什么样的性癖。
  几个女人互相瞪视对方,异口同声地宣告:
  「「「「这场排除恋爱障碍的竞赛,我一定要胜利!!!」」」」
  『喂————————!你们几个在做什么!?你们没有登记报名吧!不,应该说,教师和理事长一般是不会参加运动会的!再说障碍赛跑的意义也不同!什么叫排除恋爱障碍的竞赛呀!别自作主张,给我回去加油席!你们这群满脑子恋爱的麻烦制造集团!!』
  「雫会长激烈地喘着气,身旁的莉莉安娜少根筋地佩服道:「不愧是魔法学园的学生会长,吐槽的点非常精准!」
  然而,雫如此吐槽也徒劳无功,排除恋爱障碍的竞赛仍被她们强制举行。看来似乎是月老师和缇奥理事长动用职权,区区一位学生会长根本无法阻止。
  于是前所未有的障碍赛跑就此开始,让雫非常地忙碌。
  『喂————!不可以对着观众席发射雷龙!啊,理事长!不可以龙化!啊,吐息也不可以用啊!喂,香织——别把老师们当成突击队使用!啊啊,所有的老师一旦被对手打飞就会受到治愈,简直像丧尸一样……啊,希雅!就算香织会回复,你也别把人当成弹珠打啊!啊啊,飞出去的学生撞到教皇大人了……非常抱歉,教皇大人!』
  只听见广播接连不断传来雫会长的吐槽和道歉,令人不禁为她同情落泪。
  她是诚实、认真又温柔的魔法学园学生会长,同时也是学园最强的剑士——雫。注册商标是黑发马尾,率领多达数千名的学园学生。
  她的另一个称号就是——
  『学园第一辛苦的人』
  『你们这些人再不给我节制一点,我就把你们全部斩了喔!!』
  受人敬爱的学生会长今天也发出震天怒吼,不过这情况在学园已是习以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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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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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ouy 騎士
大佬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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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monhans 伯爵
前面迷宮戰很精彩啊!隱形能力太犯規了,最後也只有擁有類似隱形能力的遠藤上去,然後王國騎士團士氣也太猛了,戰到最後一兵一卒。相對的勇者隊伍一下子就精神崩潰,光輝在關鍵時刻停手被逆轉差點全滅,他們可是人類的希望啊!
始太高調的後果就是連累別人,教團無法忍受"女神"分信仰先下手了。沒想到王國和教團直接開戰了,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始要打到什麼程度了。
始有做刀?怎麼從來都沒拿出來用過?雫以前有關照過始?感覺這些設定都是突然出現的。始以前被欺負也沒看到雫幫忙啊

5 年前 0 回復

mylcarus 子爵
我怎么感觉始对女儿的关心快超过月了?香织病娇化预订?雫真是又当爹又当妈啊,太心疼了哈哈哈

5 年前 0 回復

zxzxa698 王爵
感謝錄入
南雲還是一樣好笑
遠藤的存在感也太低了吧

5 年前 0 回復

exiaGuo 子爵
终于看到第四卷了

5 年前 0 回復

absaki 勳爵
1到4卷的插图都好像挂了

5 年前 0 回復

Aoshi 騎士
' vaifeng456發表於2017-4-23 13:46 鐵匠不逆天量產神代魔法的迷宮與中二病才是厲害!看看光中二病病原體與兔子們待了多久?殘念兔都變殘暴... '

(ノ゚∀゚)ノ

6 年前 0 回復

lajitomg 騎士
感谢录入.感觉人物们都觉醒了奇怪的属性,现在治疗能力的女生也入队了,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6 年前 0 回復

vaifeng456 子爵
' Aoshi 发表于 2017-3-17 22:46 煉成師這個職業在異世界是十個人就有一個是,等同鐵匠,不是稀有職業,差別只在於他是個逆天的鐵匠而已… ... '


鐵匠不逆天 量产神代魔法的迷宫与中二病才是厉害!看看光中二病病原体与兔子们待了多久?残念兔都变残暴兔!

7 年前 0 回復

vaifeng456 子爵
' zx82247209 发表于 2017-3-4 01:18 感觉这剧情还是太无脑了点,明知道男主能力十分之高且拥有一堆未知神器+身边全是带有特殊能力的队友,还有 ... '


那是情报上的问题 还有利欲熏心啥的 最主要的是最终BOSS啥的 你觉得猪脚队无双太厉害那是在非洲殖民地而已到欧洲就被虐得出血了 ntr外加XXOO都是算前菜呢 反正猪脚不能再强了 等级封顶

7 年前 0 回復

tonytang103 騎士
' zx82247209 发表于 2017-3-4 01:18 感觉这剧情还是太无脑了点,明知道男主能力十分之高且拥有一堆未知神器+身边全是带有特殊能力的队友,还有 ... '


說得對,我看完第2卷上半段己經覺得無聊,於是直接跳到第4卷看重逢,反正之後都不想再看下去,真的太無意思

7 年前 0 回復

天纳 子爵
怎么感觉后期勇者少年要黑化

7 年前 0 回復

jay99811 伯爵
于是这卷始又装了一波的B,话说为啥月就那么轻易的让这些来抢她老公的妹子加入队伍啊,这跟正宫的余裕完全没关系吧喂!
另外,番外的《平凡魔法学园》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哈哈。

7 年前 0 回復

nuitaric 伯爵
' zx82247209 发表于 2017-3-4 01:18 感觉这剧情还是太无脑了点,明知道男主能力十分之高且拥有一堆未知神器+身边全是带有特殊能力的队友,还有 ... '


确实,从开始单纯虐菜后就不看了

7 年前 0 回復

funghon001 平民
请问文库和web在剧情或者设定上有什么大分别吗?

另外现在有雫的插图了吗?个人最喜欢她的部分^^

7 年前 0 回復

qq862056412 騎士
目前来看南云以及众人的性格相比web版合理了许多,非常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7 年前 0 回復

夜魔之梦 伯爵
期待第五卷啊,太好看了,一口气看完4本

7 年前 0 回復

wsxhxsahz 王爵
' Aoshi 发表于 2017-3-17 22:16 真的嗎?是web版的哪一回?不是只是說跟大家(包括小愛老師)都做過了嗎? '


web的后传里有男主幸福的大家庭

7 年前 0 回復

Aoshi 騎士
' zx82247209 发表于 2017-3-4 01:18 感觉这剧情还是太无脑了点,明知道男主能力十分之高且拥有一堆未知神器+身边全是带有特殊能力的队友,还有 ... '


煉成師這個職業在異世界是十個人就有一個是,等同鐵匠,不是稀有職業,差別只在於他是個逆天的鐵匠而已…………至於裝逼的部分,他純粹只是在裝傻而已,畢竟他是斷了一臂的楊(中)過(二)

7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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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8901566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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