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升、志瑞祐]零之使魔22 零之神话[台/繁]纪念作者四周年忌日(系列完结)


本帖最后由 blid 于 2017-6-24 13:53 编辑


  零之使魔22 零之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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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之國度錄入組錄入
  原案:山口昇
  作者:志瑞祐
  插圖:兎塚英志
  譯者:陳冠安
  圖源:裸奔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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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錄入:Naztar
  修圖:速水伊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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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之使魔,冒險的最終章!
  為了從滅亡的危機中解救哈爾凱尼亞,才人一行人終於抵達了「聖地」。但是在教皇開啟的「門扉」另一側,卻是才人的故鄉……地球。教皇表示,拯救哈爾凱尼亞唯一的方法,就是由露易絲詠唱「生命」魔法,奪回地球。「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才人拔劍試圖抵抗,卻遭到「利弗詩拉希爾」符文侵蝕生命,導致失去意識……眼看才人的時間所剩無幾,可是得知挽救才人唯一的方法後,露易絲卻……露易絲與才人最後的故事篇章,就此展開──戀愛與冒險的異世界愛情喜劇,堂堂完結!

  原案:山口昇(YAMAGUCHI Noboru)
  1972年2月生於茨城縣。代表作有《零之使魔》系列等多本作品。與癌症纏鬥兩年後,於2013年4月辭世。本作品為以山口昇老師遺留的架構為基礎撰寫的續刊。
  插畫:兎塚英志(USATSUKA Eiji)
  《零之使魔》系列正式完結。
  無法與山口老師一同見證真的很惋惜,但是總算在最後畫下休止符。
  雖然是老生常談,不過這都多虧各位的幫忙。
  代筆續寫的作家、各位編輯,以及支持至今的各位粉絲們,還有山口昇老師,真的非常感謝各位!
  那麼請各位觀賞到最後一頁吧!


  突然,才人的身體產生異狀。
  犀利的疼痛流竄胸口……
  緊接著強烈虛脫感籠罩全身。
  「才人,拜託,怎麼了啊!才人!」
  「啊……嗚……!」
  「才人!」
  ─第一章 瑪基族─

  高高舉起魔杖,
  露易絲開始詠唱「虛無」符文。
  耶歐露‧斯努‧菲爾‧亞倫薩庫莎
  奧斯‧斯努‧烏琉‧路‧拉德
  ─第十一章 零之使魔─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7-3-15 00:26 编辑


  序章

  六千年前。那時代的哈爾凱尼亞還被稱為「未知的土地」,尚未有貴族或平民之分,也不存在高盧王國、羅馬利亞、托里斯汀等國家。
  位於大平原山丘上,一座名叫尼達維勒的小村子不遠,身披長袍的青年與一名女孩告別。
  小個子青年拖著長過頭的長袍,外表看似溫厚卻不太起眼。另一方面,一身草綠色服裝的金黃色秀髮女孩,有著天仙般的出眾美貌。
  這也難怪……因為女孩是不折不扣的精靈。
  「莎夏,路上千萬要小心啊。畢竟妳的容貌十分顯眼。」
  「拜託,以為我是什麼人啊?」
  名叫莎夏的精靈女孩不置可否回答後,秀出左手發光的符文。
  「我可是你的『甘道夫』喔。」
  「嗯,沒錯。」
  青年一臉苦笑。自己可能的確杞人憂天了,憑藉寄宿在她體內的「甘道夫」之力,即使遭受可怕的「瓦良格」襲擊,都能獨自克服。
  「我去說服腦袋頑固的長老們,馬上就回來。」
  「拜託了,我們氏族的未來全仰賴妳了呢。」
  表情認真的青年回答。畢竟現在日趨嚴重的,可是遠遠超越「瓦良格」的威脅,甚至可能導致世界滅亡的「大災厄」。為了避免毀滅,無論如何都必須與精靈攜手合作。
  「我也去設法遏止主戰派,一定要避免最糟糕的情況發生。」
  「嗯,拜託你囉。」
  莎夏點點頭,然後視線游移不定。
  「怎麼了嗎?」
  「討厭,你這個大木頭。」
  看到青年一臉不可思議詢問,莎夏不滿地嘟起臉頰。纖細的手臂迅速摟住青年的脖子,然後接吻。
  吻了一段時間……兩人才緩緩離開彼此。
  「我愛你,布利彌爾。」
  「我也愛妳,莎夏。」
  布利彌爾‧路‧盧米爾‧尤爾‧威利‧維‧瓦爾特里。
  後世尊稱為「始祖」,受到哈爾凱尼亞全境民眾崇拜的青年,緊緊摟住莎夏的身體。
  感受心上人的暖和體溫,同時布利彌爾心想。
  『天啊,我到底做了什麼……』
  目前刻印在她體內的符文並非「甘道夫」,而是新的符文。
  「利弗詩拉希爾」。
  出於愛而受到召喚,肩負最殘酷命運的虛無使魔。
  如果與精靈談判破裂,屆時……難道要動用這股神明賜予的可怕力量嗎……
  不,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談判一定會成功的。
  緊緊抱著莎夏的同時,布利彌爾如此告訴自己。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7-3-15 00:26 编辑


  第一章 瑪基族

  「才人他們好慢喔……自從潛下去之後,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耶。」
  「唔,該不會祭了鯊魚之類的五臟廟吧?」
  馬里寇奴悠哉地打了個呵欠,回答一臉緊張詢問的基修。
  拉德之月(第九月)艾歐洛週(第三週),優爾之曜日(星期二)。水精靈騎士隊的夥伴待在停泊於「龍之巢」海域的「東方」號甲板上,等待才人一行人回來。
  自從才人與露易絲在自由都市歐邁尼斯重逢後,過了兩天。才人、露易絲與蒂芬既亞陪同羅馬利亞教皇維托里奧等人,前往據說始祖布利彌爾遺留下來的「魔法裝置」沉眠之處──位於海底的「聖地」。
  只要虛無承擔者的「四個四」齊聚,進而獲得「魔法裝置」,就能阻止讓哈爾凱尼亞毀滅的「風石」失控。
  吹拂平穩風勢的海面上,反射兩顆月球的光芒,閃爍銀色的光輝。
  「這種時候講這種話,有點太輕率了吧?」
  一臉認真的雷納爾雛起眉頭。
  「隨口說說而已。不過會不會有點太慢啦?」
  馬里寇奴回答道。
  「沒有啦,畢竟那可是始祖遺留的『魔法裝置』。要啟動可是很花時間的……總之慢慢等吧。」
  聽著學生們的談話,站在甲板上的寇伯特同時面色凝重起來。
  『始祖的「魔法裝置」嗎……』
  與精靈族達成和平共識,成功抵達「聖地」,已經沒什麼好擔心的了……照理說是這樣,心中卻總有一股莫名的不安。
  畢竟寇伯特是哈爾凱尼亞罕見的現實主義者。自己實在不相信,天底下有這麼美好的「魔法裝置」,能阻止「風石」失控。
  「讓,怎麼了嗎?看你一臉嚴肅呢。」
  站在一旁的齊兒可,擔憂地窺視寇伯特的表情。
  「沒什麼,剛才稍微想點事……」
  「哎,就算沒有頭髮,你還是世界第一的男人喔,讓。」
  齊兒可略為挺直腰桿,吻了一下寇伯特的額頭。
  「查伯斯特小姐,我又不是在想這些事情……嗚嗯。」
  背靠舷側的塔帕莎坐在兩人腳邊,藉由飄在頭頂上的「亮光」魔法看書。但從剛才就毫無翻閱書頁的跡象,偶爾表情不安地抬起頭來,望向大海的方向。
  「擔心才人嗎?」
  一臉惡作劇的齊兒可詢問,
  「…………」
  塔帕莎頓時臉紅,以書遮掩臉。
  看到沉默寡言的朋友如此可愛的動作,齊兒可不禁苦笑。
  「各位,我帶了些簡餐來。」
  走上甲板的謝絲妲通知眾人。只見她雙手端著盛裝許多三明治的大盤子,分給甲板上的水精靈騎士隊隊員們。齊兒可與寇伯特也充滿謝意地收下。
  「請問一下,寇伯特先生。」
  謝絲妲看著才人他們潛入的海洋,開口詢問。
  「如此一來,哈爾凱尼亞就能得救。既然與精靈達成和平共識,今後就不會再發生戰爭了吧。」
  「嗯……如果教皇聖下所言非虛,是這樣沒錯。」
  謝絲妲聽了放心吁了一口氣。
  「噢,那太好了,真的……那麼瓦利埃爾小姐就不必再使用那麼可怕的力量了,是這樣嗎。」
  「……嗯。」
  寇伯特表情複雜地點頭。
  露易絲新學會的虛無魔法……破壞力似乎遠遠超越足以一擊毀滅精靈艦隊的「爆發」。
  幸好自己的學生不需要使用這麼可怕的力量……雖然放下心中大石,可是事實上,的確感到一抹難以言喻的不安。
  沒理會寇伯特的不安,基修等水精靈騎士隊眾人正一邊悠哉釣著魚,同時隨口閒聊。
  「想不到吊車尾的露易絲,居然會拯救哈爾凱尼亞呢。」
  「我們的副隊長殿下也是啊。回到托里斯汀的話,別說什麼見習騎士,甚至有可能獲得爵位賞賜吧。平民受封爵位,這可是天大的喜訊呢。」
  「男爵……不,子爵都不意外吧。實際上,才人的功績的確值得這樣的頭銜。」
  「拜託,回到學院的話,我們也都是英雄喔。」
  基修仰望高掛在夜空的兩顆月亮。
  「學院嗎……啊,真是懷念。離開托里斯汀明明才短短兩星期,卻覺得彷彿好久以前呀。」
  之後依依不捨地嘀咕,啊,好想早日與蒙莫朗西重逢呢……

  「這才是始祖的宿願,『瑪基族』該回歸的『應許之地』。」
  羅馬利亞教皇‧維托里奧平穩的聲音,響徹在海底的大空洞內。
  才人呆呆站在發光的「門扉」前,久久不能自己。
  這也難怪。畢竟維托里奧手指著,稱為「應許之地」的地點……毫無疑問是才人的故鄉,「地球」的景色。
  『怎麼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才人早就依稀察覺,消滅風石之力的「魔法裝置」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可是眼前的景象實在超乎想像。
  露易絲與蒂芬妮亞睜大眼睛,漢麗塔也啞口無言。喬絲特表情驚訝地望向朱利歐,堤留克與彼達夏爾卻毫無動搖的神色。
  深呼吸一口氣後,才人顫抖地開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地球』……我的故鄉怎麼會是『應許之地』……」
  「咦?」
  聽到才人這句話,露易絲才反應過來。
  「才人的故鄉?就是那裡?」
  才人默默點頭。漢麗塔聽了驚訝地摀住嘴。
  成為才人視線目標的維托里奧,連眉毛都文風不動地回答。
  「就是『應許之地』這個意思,才人殿下。對我們哈爾凱尼亞人民而言,您的故鄉,那片土地才是真正的『聖地』。」
  「什麼……!」
  這讓才人不知如何是好。維托里奧澄澈無比的眼神,毫無任何謊言。充滿虔敬與熱忱。
  面對教皇的視線,才人不由得退縮之際,
  「不好意思,教皇聖下。」
  這時漢麗塔開口說道。
  漢麗塔毫不畏懼,瞪著維托里奧,
  「請聖下以我們能理解的方式,解釋這一切。聖下您有此義務。」
  「當然。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帶領各位前來此處。」
  維托里奧站在映照地球模樣的「門扉」之前,環視所有人的表情。
  然後緩緩開口。
  「好,在揭開『聖地』的真相之前,先問各位一個問題。漢麗塔陛下,您知道為什麼,現在的哈爾凱尼亞有人能使用魔法,有些人卻不行,亦即為何會有貴族與平民之分嗎?」
  「……?」
  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漢麗塔皺起眉頭,但隨即回答。
  「所謂貴族,意指繼承始祖布利彌爾血脈之人。」
  「沒錯,妳說對了。存在於哈爾凱尼亞的系統魔法之力,是六千年前,藉由始祖布利彌爾蒞臨帶來的。」
  維托里奧點點頭,
  「那麼,偉大的始祖究竟是從何處造訪的呢?」
  「聖下,現在不是神學問答的時間。」
  漢麗塔回答得毫不客氣。
  可是維托里奧依然面露穩重的笑容,
  「不,這並非神學問答。漢麗塔陛下,我正要揭開消失在哈爾凱尼亞漫長歷史中的真相……也就是六千年前的真相。」
  「六千年前的真相?」
  「沒錯。亦即羅馬利亞教廷在漫長歲月中,隱瞞至今的真相。」
  大空洞中,維托里奧的聲音嗡噏作響。
  「始祖布利彌爾,是神明自上天派遣至人間……教典上是這麼寫的。」
  露易絲說。這個「真相」不只是托里斯汀魔法學院,更在哈爾凱尼亞所有國度廣為流傳。
  「沒錯,羅馬利亞教典上的確這樣記載……可是,真相卻並非如此。」
  說到這裡,維托里奧的視線望向「門扉」。
  這一瞬間,才人頓時恍然大悟。一切線索在腦海中連結在一起。
  從「地球」傳送過來的布利彌爾之「槍」……換句話說……
  「……難道!」
  看到才人的模樣,露易絲與漢麗塔似乎也跟著頓悟。
  「各位猜得沒錯。我們的始祖是從位於這道『門扉』的另一端,那個世界蒞臨的。換句話說,始祖布利彌爾與才人殿下一樣,都是異世界的居民。」
  「您……說什麼……!」
  露易絲一臉訝異地驚呼。漢麗塔與蒂芬妮亞兩人面面相覷。
  才人驚訝得張大嘴,詢問教皇。
  「意思是始祖布利彌爾,和我一樣是地球人嗎?」
  「是的。正確來說,布利彌爾與其族人,是名叫『瑪基族』的族群。」
  「瑪基族?」
  這個詞對露易絲等人而言似乎十分陌生。
  可是才人總覺得,依稀對這個詞有印象。究竟在哪裡聽過的呢……
  「『瑪基族』是擅長使用魔法之力的少數民族。他們在六千年前,由始祖布利彌爾引導,移民至這個世界。那些『瑪基族』,正是我們哈爾凱尼亞人的祖先。」
  「我們的祖先,居然是異世界的人類……」
  深褐色眼睛睜大的露易絲嘀咕。
  「雖然您這麼說,聖下,但這番話實在很難讓人信服。」
  漢麗塔壓抑心中的慌張回應。
  「我當然知道。如果我據實以告,肯定會被當成荒唐無稽的童話故事一笑置之。可是我向始祖與神明發誓,這毫無疑問是自從羅馬利亞之祖,聖佛爾薩堤時代透過『始祖圓鏡』,流傳至今的歷史真相。」
  維托里奧在胸前畫出聖印。這是虔誠的布利彌爾教徒,向始祖與神明立誓時的舉動。對布利彌爾教徒而言,畫了聖印後還撒謊是最嚴重的罪。
  這時,朱利歐告訴才人。
  「才人,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始祖布利彌爾送過來的『甘道夫』之『槍』,全都是從你的故鄉帶來的。這是最好的證據,證明始祖是來自你故鄉的人。」
  朱利歐這番話,聽得才人沉默不語。
  海底大空洞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教皇親口說出的驚人「真相」,連露易絲與漢麗塔都無言以對。
  其中,蒂芬妮亞戰戰兢兢開口。
  「請、請問……」
  「什麼事,衛斯伍德小姐?」
  「這個……為什麼布利彌爾會來到這個世界呢?」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點頭的維托里奧接著說明。
  「『瑪基族』在故鄉世界中,受到另一支不具備魔法之力,名叫『瓦良格』的種族迫害。」
  聽到教皇這麼說,才人頓時明白。「瑪基族」與「瓦良格」……現在想起究竟是在哪裡聽過這兩個詞了。
  『對啊,不就是在那個符文夢中聽到的嗎……』
  之前,由約瑟夫王率領的高盧王國,與哈爾凱尼亞聯軍爆發戰爭時……露易絲曾經試圖讓才人回到地球。當時才人在夢裡體驗過沉眠在「甘道夫」符文中,六千年前的記憶。記得那時候,布利彌爾稱呼自己為「瑪基族」,而且才人曾在夢中與襲擊村莊的可怕「瓦良格」軍隊奮戰。與才人戰鬥的「瓦良格」,容貌既非怪物或亞人……而是相同的人類。
  「由於『瓦良格』不具備魔法之力,因此害怕『瑪基族』。他們徹底迫害『瑪基族』,試圖消滅整個種族。『瓦良格』雖然不會使用魔法,卻在數量上占有壓倒性優勢,更擁有以優秀技術打造的可怕武器……即使具備魔法之力,充其量只是少數民族的『瑪基族』根本毫無勝算。為了逃避迫害,始祖布利彌爾才會開啟『門扉』,率領族人逃到哈爾凱尼亞。」
  頓了半晌,維托里奧環顧眾人。
  「換句話說,『門扉』的另一端,那個世界才是我們的故鄉,靈魂的歸處。始祖布利彌爾與『瑪基族』的後代子孫,我們哈爾凱尼亞人民,有正當的權力回歸那片『聖地』。」
  「怎麼會……」
  蒂芬妮亞頓時臉色慘白。面對首次揭曉的歷史祕密,露易絲與漢麗塔始終呆若木雞。
  「正因為我們精靈評議會早就知道,你們的真正目的不是『沙漠』,才會達成和平共識。」
  精靈執政官堤留克語氣沉穩地表示。
  「如果你們蠻人收復『惡魔之門』另一端的『聖地』,今後將不會再發生爭端。為了沙漠的和平,我們當然不惜一切幫助。」
  「請、請等一下!」
  才人大喊。
  「回歸的意思……該不會要將所有哈爾凱尼亞的居民送到地球上吧?」
  「是的,準備遷移所有居民。不論貴族或平民,有錢人或窮人,所有人都有歸還故鄉的權利。連血脈疏遠,導致迄今依然無法使用魔法的平民,終將會因為繼承『瑪基族』的血脈而不再有所區隔。」
  「這……這是不可能的!」
  著急的才人辯解。
  「怎麼會不可能?」
  「因為,地球上早就沒有地方,能容納全體哈爾凱尼亞居民了啊!」
  哈爾凱尼亞究竟有多少居民不得而知。可是現在要移民地球,還要建立新的國家,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屆時肯定會天下大亂……連以前在校成績不好的才人,都能輕易預料。
  可是維托里奧面不改色,繼續表示。
  「我當然知道,共存是不可能的。」
  「那麼……」
  「所以正確來說,這不叫『回歸』。沒錯,借用阿爾比昂那群叛徒的話來形容,應該稱之為『收復失地』。」
  「您說什麼!」
  「聖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漢麗塔尖銳地質問。
  「意思是我們是基於正當的權利,要透過『聖戰』收復故鄉的土地。這才是始祖賦予我們的神聖使命。」
  如此可怕的驚天之語,維托里奧卻說得面不改色。
  「聖戰……要以哈爾凱尼亞軍隊與『地球』開戰嗎?」
  「沒錯。我們為了這個目的,已經做好充分的準備。」
  看到維托里奧澄澈的眼神,才人不禁愕然。
  『這個人是真的打算征服地球……』
  才人絞盡腦汁,尋思該如何說服這個腦中充滿瘋狂想法的男人。
  「不可能的,哈爾凱尼亞軍隊根本毫無勝算。您也知道地球的『武器』是什麼水準吧?可不只是那台『坦克』或『零戰』而已,還有更多可怕的……」
  武器……說到這裡,才人突然噤口。
  浮現在才人腦海裡的,是沉沒在「龍之巢」海底的「核子潛艇」。這件事情還是別提起比較好。
  「沒錯,這幾十年內,『瓦良格』的『武器』確實進化到目不暇給的程度。因此在他們獲得更加毀滅性的武器之前,必須毀滅他們才行。」
  「就說這是不可能的了!不論多麼強大的魔法都沒用,地球的武器可以在魔法師掏出法杖之前,輕易奪人性命啊!」
  才人拚命喊著。實際上,哈爾凱尼亞的「聖地奪回聯合軍」就算現在大舉進攻地球,三兩下就會遭到反撲,落得悲慘的結果。一旦演變成這樣,露易絲等人的性命安危將十分難料。
  「是的,『瓦良格』是很可怕的敵人。可是神明與始祖布利彌爾,已經授予我們足以對抗的強大力量了。」
  聽到維托里奧這番話,露易絲頓時抬起頭來。維托里奧見狀,面露平穩的笑容點頭。
  「沒錯,就是授予瓦利埃爾小姐之『最後的虛無』。」
  「怎麼會……!」
  露易絲驚愕無比地開口。
  「生命」。
  會造成毀滅性破壞,「最後的虛無」……並非為了對抗使用「火石」的精靈,而是征服才人故鄉的王牌。
  「您居然欺騙我們,聖下!」
  聲音顫抖的露易絲,眼神燃燒熊熊怒火,狠狠瞪著維托里奧與朱利歐。
  「照理說,虛無魔法是精靈使用『火石』時的反制手段。既然與精靈達成和解,不就不需要使用『虛無』了嗎……」
  「瓦利埃爾小姐,我並沒有說謊。但是沒有說出完整的真相,這一點我道歉。」
  看到滿不在乎低頭致歉的維托里奧,露易絲緊咬嘴脣。
  「雖然您這麼說,難道您真的認為我下得了手,毀滅才人的故鄉嗎?如果是的話,那您可就看走眼了。」
  露易絲說得斬釘截鐵。
  「我以拉‧瓦利埃爾家族之名立誓,答應過才人,一定會送才人回到自己的故鄉。」
  「露易絲……」
  聽到露易絲勇敢宣言,即使面臨如此危機,才人依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感動。啊,露易絲,我心愛的主人……
  態度毅然的漢麗塔也與教皇對峙。
  「聖下,難道您還要大量犧牲哈爾凱尼亞子民嗎?」
  維托里奧卻靜靜搖了搖頭。
  「那麼我問您,難道您願意束手無策面對毀滅?」
  「這……」
  漢麗塔頓時啞口無言。教皇以目前哈爾凱尼亞依然面臨的大問題,反問自己。
  「不久的將來,『風石』必定會失控,席捲整片哈爾凱尼亞。最後為了僅存的彈丸之地,反覆上演毫無意義的征戰……各位貴族或許能苟延殘喘,可是居住在這片土地上的眾多生命又如何呢?」
  「『風石』的問題的確必須想辦法解決。可是為了這個原因征服才人殿下的故鄉,絕對不是正確的選擇。」
  「這不是正確不正確的問題。漢麗塔殿下,瀕臨毀滅的我們,只能想盡任何方法求生。」
  維托里奧眼神中的唯一事物,是堅毅不搖的意志。
  以前才人面對過許多強敵。像是佛肯、瓦德、繆茲禰特尼倫的雪菲爾、約瑟夫王,以及「鐵血團結黨」的埃斯邁爾……可是看到充滿如此純粹的眼神,感到從未有任何強敵像維托里奧一樣可怕。
  必須阻止他才行……這男人實在太危險了。
  『我絕對不會讓你征服地球,你休想!』
  拔出背上的德魯弗林加,才人左手的盧恩符文跟著發光。
  「才人!」
  露易絲大喊。
  朱利歐隨即拔出腰間的軍刀,擋在面前保護維托里奧。
  「別做傻事,甘道夫。」
  「給我閃開,朱利歐。」
  才人大吼。自己當然不打算取教皇的性命,只是暫時抓教皇當人質,設法逼他打消念頭……想到這裡,就在才人準備讓面前的朱利歐昏倒時。
  「啊……嗚……!」
  突然,才人的身體產生異狀。
  犀利的疼痛流竄胸口……緊接著強烈虛脫感籠罩全身。
  德魯弗林加從右手掉落,才人跪倒在地,然後一頭栽到地上。
  「才人,拜託,怎麼了啊!才人!」
  「才人!」
  露易絲與蒂芬妮亞急忙從兩側攙扶才人的身體。
  才人感覺到,全身流動的血液宛如冰凍般逐漸變冷。
  「聖下,您究竟對才人做了什麼!」
  摟著才人手臂的露易絲,狠狠瞪向維托里奧。
  「我什麼也沒做。」
  維托里奧露出憐憫的眼神,望向才人。
  「才人殿下是收復『聖地』行動中,肩負最重要任務的『最後使魔』。一旦聖地的『門扉』開啟,會有所反應是很正常的。」
  聽到這裡露易絲驚覺,看向才人的胸口。只見詭異的「利弗詩拉希爾」符文在夾克底下發光。
  「怎麼會……我和蒂法明明沒有詠唱虛無咒文……才人,拜託,振作一點,才人!」
  遠遠聽見露易絲哭喊的聲音,視野越來越黑暗。一種恐怖的感覺撲向自己,彷彿有隻看不見的手揪住心臟,逐漸徹底搾乾自己的生命般。
  『露易絲……露易……絲……!』
  一邊是露易絲泣不成聲的哭喊,才人的意識跟著落入黑暗之中。


  第二章 符文之夢

  『……人……才人……!』
  呼喚才人的聲音逐漸遠離,視野頓時一片漆黑。
  等才人再度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寬廣的沙漠。
  『……唔唔……嗯……咦?』
  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的才人,茫然嘀咕。
  『咦?怎麼回事?這裡是哪裡啊?』
  我剛才不是和露易絲等人,一同身處位於海底的「聖地」嗎。之後「門扉」開啟,教皇還宣稱「瑪基族」怎樣怎樣,要侵略「地球」之類等亂七八糟的目標……
  「結果我怎麼會跑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啊……」
  話說露易絲她們上哪去了?
  蒂芬妮亞、漢麗塔、教皇與朱利歐呢?
  才人搖了搖頭,坐起上半身,環顧四周的環境。
  目前自己身處於艷陽高照的沙漠中央。往後方一瞧,只見遙遠彼端,搖晃的蒸騰熱氣另一側,有一座巨大無比的山。
  山腳下有一座圍繞在雄偉城牆內的雪白色都市。
  但自己從未見過這種都市。既非哈爾凱尼亞的都市,也不是之前遭到綁架後,被帶到的精靈國都市。
  越來越搞不懂了。
  『這裡到底是哪裡?』
  才人一屁股坐在原地,手扠胸前沉思。
  難道在才人暈厥之際,被丟在沙漠裡?
  不,這怎麼可能呢……才人立刻否定這個可能性。畢竟要是死在這裡,連羅馬利亞那幫人都要傷腦筋了。要讓露易絲發動「虛無」,不是需要身為使魔的才人嗎……
  『對了,胸口的符文怎麼樣了?』
  想起這件事的才人,拉開夾克底下的襯衫,窺視自己的胸口。
  「利弗詩拉希爾」的符文已經不再發光。那種徹底奪取生命力的可怕虛脫感,現在也完全消失無蹤。
  『我該不會死了吧?』
  亦即對哈爾凱尼亞而言,這裡是死後的世界嗎?
  拜託,我現在怎麼能死掉啊。
  面色發青的才人搖了搖頭。教皇企圖利用露易絲的「虛無」之力侵略「地球」,再不趕快回去,事情可就大條了……
  可是要怎樣才能回去呢……
  總之才人以德魯弗林加的劍柄,試著敲敲自己的頭。如果是夢的話,這樣應該會醒來。
  發出「叩!」的沉鈍聲音,眼前頓時冒金星。
  『……可惡,怎麼在夢裡還這麼痛啊。』
  按著太陽穴的才人忍不住咒罵。
  若是平時,德魯弗林加這時應該會吐槽「你怎麼這麼蠢啊,夥伴」。但是才人的聒噪朋友依然緊閉嘴不發一語。
  話說,你也差不多該開口了吧,才人心想。自從在「歐邁尼斯」鎮上,才人倒下之後,德魯弗林加就開始連半個字也不肯說。
  「哎,到底怎麼回事啊,真是的……」
  才人嘆了一口氣,手杈在胸前沉思。
  然後忽然想起。
  『等一下,之前好像也碰過類似的情況……』
  總覺得目前的情況,有種莫名其妙的既視感。
  記得很久以前,也做過這種奇怪的夢。
  對……那是在水都「阿奎萊亞」,被露易絲催眠沉睡時……
  當時,才人窺見過沉眠在使魔符文中,六千年前的記憶片段。
  『……這麼說來,我又夢見了六千年前的夢嗎?』
  才人因此確信,肯定是這樣沒錯。
  之前才人夢見的,是沉睡在「甘道夫」符文中的記憶。這麼說來,現在的夢境是沉睡在「利弗詩拉希爾」符文中的記憶嗎?
  脊背不禁流竄一陣惡寒意。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夢呢……
  心中抱持不安,同時一屁股坐在原地一段時間後,只見有個人影從巨大沙丘的另一端,逐漸朝這邊走進。
  究竟是誰呢。才人一邊警戒,同時握住德魯弗林加的劍柄。
  隨著豆粒般大小的人影逐漸接近,輪廓也越來越清楚。
  那是身穿長到拖地的長袍,個子嬌小的男性。
  一頭亮麗金髮,以及有些不起眼的認真容貌。
  這個人的身影才人記得。
  『布利彌爾先生!』
  才人出聲一喊,長袍男隨即發現才人,跟著緩緩走進。
  肯定沒錯,他就是在之前的符文夢境中,遇見過的始祖布利彌爾。
  現在見到的果然是符文的記憶,才人確信。
  不久,看見來到面前的布利彌爾容貌,才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變得略為衰老,臉頰瘦削,與之前見到的簡直判若兩人。或許距離上一次,經過了很多年吧,可是怎麼會變化這麼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布利彌爾仔細端詳才人的臉,然後露出不解的表情。
  「……請問,你是哪位?之前好像在哪裡見過。」
  「您不記得了嗎?是我啊,平賀才人。」
  才人回答。話說回來,之前究竟是多久之前啊。更何況眼前的布利彌爾,真的與才人之前見到的布利彌爾是同一人嗎?
  「嗯,的確似曾相似,可是到底在哪裡見過呢。」
  這時才人腦海裡靈光一現。對了,只要讓他看見這個……
  然後才人手握德魯弗林加,秀出左手發光的符文。
  布利彌爾見狀,眼睛大睜一喊。
  「『甘道夫』!對了,我想起來了……你是那時候的少年嗎!」
  「是的,之前多謝了。」
  才人低頭致意,布利彌爾跟著略為浮現笑容。
  「哎呀,真抱歉。那是我持續流浪生活的時候吧,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嗯,你和當時比起來一點也沒有變老,真是不可思議。」
  「我是來自六千年後世界的人。」
  「噢,也對。」
  一臉訝異表情的布利彌爾隨口回答。
  「所以你在這裡做什麼呢?你的主人在哪?」
  「我啊,呃,在沙漠迷了路……那布利彌爾先生又在這裡做什麼呢?村子裡的大家,以及莎夏呢?」
  聽到才人一問,布利彌爾一瞬間表情僵硬,然後開口。
  「她應該很快就會來到這裡了。」

  之後跟著布利彌爾走了一段路,來到一處林木稀疏,像是小型綠洲的地方。附近棄置著帳棚的骨架與損壞的水井,以及不知是馬還是駱駝的大型動物枯骨。看來像是荒廢的村落。
  布利彌爾指向山的反方向,開口說。
  「從此處往北走,是一片有人居住的土地。最好趕快逃離這裡,因為這一帶很快就要沉入海底了。」
  「沉入海底?這是怎麼回事?」
  才人驚訝地說。
  「知道嗎?你們這些先民可能還不知道,但是這個世界正面臨可怕的滅亡危機。」
  「咦?」
  聽得才人茫然張著嘴。
  瀕臨滅亡的危機,是什麼意思?
  面臨滅亡危機的,不是六千年後我們的世界嗎?
  見到才人一臉不解,布利彌爾一五一十仔細解釋。
  「你有聽過『精靈石』這種東西吧?」
  「是指『風石』或『火石』之類的吧。」
  聽到才人的答案,布利彌爾驚呼了一聲。
  「不愧是『甘道夫』,瞭解得真多。是你的主人教你的嗎?」
  「嗯,算是吧。」
  才人回答得很曖味。
  「那要解釋就容易了。說起來,『精靈石』是這個世界的精靈之力濃縮的結晶。絕大多數都深埋在地底,根本沒有人見過。」
  這句話讓才人尋思。布利彌爾在世的年代,多半還沒有開採「風石」的技術。
  布利彌爾跟著望向腳邊的地面。
  「沉眠在地底的『精靈石』之力,即將在全世界噴發。」
  「您說什麼!」
  才人忍不住大喊。
  難道六千年前的哈爾凱尼亞,「風石」也曾經失控過嗎……
  「要是發生這種事,大地會天翻地覆,人類將失去生存的土地。」表情黯淡的布利彌爾說。
  『連這裡也會發生六千年後,同樣在哈爾凱尼亞發生的慘劇喔……』
  露可夏娜說過,半數精靈滅亡的「大災厄」,真面目該不會就是「風石」的失控吧。
  「可是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絕對不會。」
  一臉險峻表情的布利彌爾站起身來。
  視線緊緊盯著綿延在山腳下的都市。
  「那是……?」
  「是精靈的都市。受到『偉大的意志』保護的偉大都市。」
  「那就是精靈的都市……」
  聳立的雪白城牆依山而建,簡直就像洗練的地球式建築。與奈芙蒂斯的「阿迪勒」又不一樣。
  歷經六千年歲月,建築風格難免會改變嘛,才人心想。不過六千年前就能建築這麼宏偉的都市,精靈果然很厲害。
  只見布利彌爾朝向精靈都市,伸出雙手。
  「您打算做什麼?」
  「為了族人的生存,做該做的事。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來的。」
  一臉僵硬表情的布利彌爾說。
  「為了生存……」
  嘴裡複誦這句話……這一瞬間,才人頓時驚覺。
  驚覺布利彌爾為什麼會在這裡,以及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為了生存,做該做的事……這不就和六千年後,在哈爾凱尼亞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
  彼此爭奪居住的土地,若是六千年前也上演過相同歷史……
  半數精靈毀滅的「大災厄」傳說。以及德魯弗林加說過,身為甘道夫的莎夏殺了布利彌爾……這句話究竟代表什麼。
  一切線索在才人腦海裡連結在一起。
  難道,該不會……!
  事到如今,才發覺聳立在沙漠另一端,巨大山脈的真面目。
  記得「龍之巢」的海之母說過,地球的武器漂流抵達的地點,在幾千年前是陸地。好幾千年前,發生「某件事情」改變了周圍的地貌,導致「聖地」沉入海底。
  至於「某件事情」,就是……
  「布利彌爾先生,難道您打算毀滅精靈都市嗎!」
  「沒錯。缺乏力量的我族,這是唯一生存的方法。」
  布利彌爾聲音嘶啞地回答。
  「請不要這樣,要是真的這麼做……戰火會持續幾千年啊!」
  「不會的。今天,所有精靈都會從地表上消失。」
  「別開玩笑了……莎夏小姐不就是精靈嗎!」
  一聽到才人提起莎夏的名字,布利彌爾一瞬間露出充滿苦澀的表情,無力地搖搖頭。
  「一切早已為時已晚,這是唯一的方法。」
  「為什麼……」
  高舉雙手的布利彌爾,開始詠唱「虛無」的符文。
  這一瞬間,劇痛流竄才人的胸口。
  才人忍不住呻吟,當場跪倒在地。
  「……可、惡……又來了……」
  詠唱符文的布利彌爾,頭頂上出現炫目的光芒。
  那道光芒……與露易絲的「爆發」十分相似,才人心想。
  但卻不是「爆發」……而是更加、更加可怕的咒文。
  或許是虛無使魔的本能吧,才人感受得到。
  如果釋放這麼可怕的威力,輕而易舉就能毀滅一座城市。
  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中,布利彌爾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晰。
  「因為無法相互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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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露易絲的決心

  「才人……求求你,趕快醒來好嗎,才人。」
  露易絲淚流滿面,握著躺在床上的才人的手。
  這裡是「東方」號中,才人與露易絲的房間。
  才人暈過去後,露易絲與蒂芬妮亞立刻攙扶癱軟的才人,包裹在彼達夏爾製造的魔法氣泡中,浮上海面。
  在甲板上的寇伯特等人,看到衰弱的才人都吃了一驚。謝絲妲立刻拿擔架用的床單來,眾人一同送才人進房間休息。
  之後露易絲一直陪在才人身邊照料。自從才人暈厥,已經過了三十分鐘,但依然沒有恢復意識的跡象。
  顯然不是單純的疲勞或疾病。才人暈倒後,漢麗塔立刻詠唱「治癒」,卻毫無作用。
  露易絲只能握著才人的手,守候在一旁。胸口的符文光芒已經消失,可是才人的手依然像死人一樣冰冷。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才人說過,「利弗詩拉希爾」的力量,是虛無承擔者的「魔力供給機」。
  締結契約的主人發動虛無魔法時,負責供應精神力……所以露易絲之前一直以為,只要不詠唱「虛無」魔法就可以放心。可是當時,露易絲和蒂芬妮亞都並未使用虛無魔法……
  教皇說過,因為在「門扉」附近才會這樣……但這句話究竟有多少屬實,實在讓人懷疑。
  最後的使魔利弗詩拉希爾,肯定還有我不知道的祕密……
  就在此時,露易絲握住的才人的手,略為抽動了一下。
  「才人!」
  露易絲連忙端詳才人的表情。

  發出「嗚、嗚哇啊啊啊啊啊!」的尖叫聲,才人從床上一躍而起。
  這一瞬間,腦袋似乎撞到什麼東西。撞到的東西跟著發出像是貓咪被壓到的「嗚呀!」一聲,直接往後一仰。
  「哎、哎呀……?」
  回過神來的才人,環顧四周。發現並非六千年前的沙漠……而是熟悉的「東方」號船艙內。
  『布利彌爾先生呢?我被那道光芒吞噬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才人混亂之際,從床下傳來憤憤不平的「嗚嗚~~」聲。
  「你、你、你真是的,到底在做什麼啦!」
  從床下爬出來的,是按著額頭,淚眼汪汪瞪著自己的露易絲。
  「露、露易絲……抱歉!」
  「看你突然暈過去之後,一直沒有清醒,結、結果,你卻……」
  怒火中燒的露易絲顫抖地舉起拳頭,但可能是忍耐多時的情緒決堤,深褐色的瞳眸突然充滿淚水,開始抽抽噎噎哭泣。
  「笨蛋,嗚嗚,笨蛋,笨蛋,笨蛋!你知道我有多麼擔心你嗎!」
  揮舞著拳頭,撻打才人的胸口。
  「露易絲,妳……」
  該不會自從我暈過去之後,一直寸步不離照料我吧……才人深受感動。這樣的主人實在太可愛了,才人忍不住緊緊摟住露易絲。
  「才人……」
  等露易絲迅速恢復平靜後,直接放心地依偎在才人胸口。
  桃紅色金髮搔著才人的下巴。個子嬌小,身材瘦削的露易絲,正好摟在才人懷抱中。

  直到露易絲冷靜下來,才人這才開口。
  「……話說,我到底暈過去多久?」
  露易絲揉了揉哭得淚眼汪汪的眼睛,難為情地別過視線。
  「大約三十分鐘啦……即使胸口的符文消失,你依然不斷夢囈。」
  「咕,原來是這樣。」
  才人的聲音有些洩氣。看露易絲慌亂的模樣,還以為自己昏睡了很長一段時間呢。
  「討厭,『咕』是什麼意思啊……人家明明這麼擔心你。」
  「抱歉,讓妳擔心了。」
  搔搔頭的才人道謝後,抬頭仰望天花板,然後開口。
  「……我,做了一個夢。」
  「該不會是可怕的夢?」
  「嗯,算是……」
  點點頭後,才人抹去額頭的冷汗。
  「始祖布利彌爾出現在夢中。」
  一聽到才人這句話,露易絲頓時驚覺,表情變得嚴肅。
  「難道與之前在羅馬利亞的夢一樣?」
  但才人搖搖頭。
  「不……是比上一次更晚的時代了。」
  「夢境的內容是什麼呢?」
  露易絲貼坐在才人身邊。
  然後才人告訴露易絲夢境的內容。六千年前同樣有「風石」失控,「聖地」沉入海底前,該處曾有一座精靈都市,以及始祖布利彌爾朝精靈都市詠唱「虛無」魔法……
  聽完才人的敘述後,一臉悲傷的露易絲低喃。
  「這麼說來,始祖曾經為了獲得精靈的土地,而施放了『虛無』吧。」
  「對,還宣稱這是為了讓自己族人存續的不得已手段。」
  「這才是精靈傳說中的『大災厄』真面目吧。」
  「嗯……」
  這時,才人偶然想起德魯弗林加說過的話。
  『身為甘道夫的莎夏,殺了布利彌爾。』
  難道精靈族的莎夏,為了報仇而殺了布利彌爾嗎。使魔殺害自己的主人……她當時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就像自己殺害露易絲一樣,這種事情連想都不敢想……
  「我試圖勸說布利彌爾先生,最後卻還是失敗了。」
  才人聲音懊悔地說。
  「這是當然的。你看見的夢境是刻印在符文中的記憶,是已經發生的歷史,當然無法改變啊。」
  「是嗎……這麼說也對。」
  嘆了一口氣,才人垂頭喪氣。
  就在此時,露易絲像是查覺到不對勁,側頭疑惑。
  「可是,有一點奇怪。數字兜不攏呢。」
  「哪裡奇怪?」
  「之前朱利歐不是說過,『風石』每隔幾萬年才會發生一次失控嗎。從布利彌爾的時代,明明才經過六千年,為什麼現在又開始失控了呢。」
  「誰曉得。」
  「誰曉得……什麼嘛。」
  露易絲一臉失望。
  「沒啦,是真的不知道。要是下次還有機會見到布利彌爾先生,我再試著問明白。」
  「下次是什麼時候啊。」
  「誰曉得。」
  對於才人的回答,露易絲不置可否地嘆了口氣。
  總之,才人的夢境並非單純的夢,這是肯定的。所以可能還有機會見到相同的夢境……
  『但是,使魔的符文為什麼會讓才人做這樣的夢呢?』
  露易絲心中如此懷疑。
  沉默的氣氛瀰漫了一會兒……才人想起重要的事情。
  「……對了,之後的情況怎麼樣了?」
  一問之下,露易絲簡短點頭後,
  「嗯,聖地的『門扉』很快就關閉了。教皇聖下似乎打算蓄積精神力,開啟更大的『門扉』以供軍隊通行。與『聖地奪回聯合軍』的主隊會師後,可能會立刻開始侵略你的世界。」
  「教皇是真的想和『地球』……我以前居住的世界發動戰爭。」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打擊才人。收復「聖地」肯定是教皇的宿願。不論才人怎麼勸說,勢必都不可能讓教皇打消念頭……
  「放心吧,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絕對不會。」
  但露易絲說得十分果決。
  「露易絲……」
  「我的確是托里斯汀的貴族,也是虔誠的布利彌爾教徒。但是為了拯救哈爾凱尼亞而侵略才人的世界,這絕對是錯的。比起神明與始祖的旨意,我寧可遵循自己的想法。」
  說到這裡,露易絲一撥桃紅色金髮,看得才人十分感動。真了不起……我的主人好帥,才人心想。同時覺得,露易絲果然比一開始相遇的時候改變許多。
  以前的露易絲,重視貴族的榮耀與名譽勝過一切。深信向托里斯汀皇室盡忠,遵守始祖的教誨是最重要的事。若是以前的她,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說出剛才那番話。露易絲的心意讓才人很感動,但才人卻有一事擔憂。
  就算露易絲堅決抗拒,教皇勢必也會用盡任何手段,逼迫露易絲發動「最後的虛無」。比方說利用精靈的祕藥,隨心所欲操縱露易絲的心智……
  才人將自己的擔憂說出口,露易絲想了一會兒後,
  「我想,應該不用擔心。」
  「為什麼?」
  「因為『虛無』魔法與系統魔法不一樣,內心的震動才是力量之源。若是以藥物之類破壞心志,就無法詠唱『虛無』魔法了。」
  「是嗎……那麼羅馬利亞那幫人也不敢亂來了。」
  這讓才人暫時放下心來。既然教皇和露易絲都是虛無的承擔者,勢必理解這一點。
  「況且,如果教皇聖下打算訴諸這種手段的話……」
  露易絲的表情緊繃,像是做好覺悟般,
  「要我毀滅才人的故鄉,我寧可當場自刎。」
  「妳、妳在說什麼啊……別說傻話好不好!」
  才人連忙好言勸誡,但露易絲卻搖了搖頭。
  表情認真,斬釘截鐵地說「我是認真的」。
  露易絲不是在說假話,才人明白。之前在阿爾比昂,露易絲誤以為衝進七萬大軍中的才人死了,真的打算殉情。當時多虧基修製作的塑像,才勉強讓她打消念頭……
  「這可不行。如果妳真的要做傻事,那我也要死。」
  「不、不可以,怎麼能這樣。要是你死了,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那就不要把死這個字掛在嘴邊,笨蛋。」
  「人、人家才不是笨蛋……」
  鬧彆扭的露易絲噘起嘴。
  「之前不是約定過嗎,要死也要一起死。」
  「嗯、對……」
  表情嚴肅的才人凝視,露易絲頓時滿臉通紅點頭。
  兩人坐在床上凝視彼此,不久之後,不約而同嘴脣重合。
  「嗯……」
  抱住彼此背部的指頭施力,互相緊壓著嘴脣。
  閉起眼睛的露易絲,溫順地依偎在才人懷抱中。才人剛才這番真摯的話語無心插柳,成功讓露易絲的心中小鹿亂撞。
  討、討厭,他真是的,怎麼說「我也要死」這種話嘛……這樣豈不是很帥嗎。這麼一來,該不會是太喜歡我了吧,欸?
  就在略為興奮之際,被才人溫柔推倒在床上。
  「不、不行啦……怎、怎麼能在這種時候。」
  露易絲以微弱的聲音抗議。
  當然,自己並非認真抵抗……但依然事關露易絲的自尊。要是讓才人以為自己很隨便,這可關係到拉‧瓦利埃爾家族三女的名聲呢。
  「就是這種時候才對啊。」
  「欸?」
  伸手端起露易絲的下巴,才人說。
  「正因為是這種時候,才想抱緊露易絲啊。」
  「啊嗚……」
  聽到才人一臉認真如此輕喃,頓時感到全身酥軟。
  管他什麼貴族的自尊,那些東西通通都不重要了。
  什、什麼嘛,他真的很賊耶,討厭……露易絲跟著嘟起嘴脣。被他這麼一說,我豈不是變成很隨便的女人了嗎。
  輕易投降的露易絲,心蕩神馳地閉起眼睛,與才人嘴脣重合。
  直到現在,才人才明白自己剛才那番話,究竟有多麼觸動露易絲的心弦。
  『拜、拜託喔,我的主人也太可愛了吧……』
  可是剛才的話毫無虛假,是才人的真心話。
  為了保護露易絲,連死都在所不惜。
  如果露易絲死了,我也要死。
  靈巧轉動的深褐色眼珠,彩飾眼瞼的修長睫毛,輕咬上嘴脣的動作,以及可愛平坦的胸部。好逞強,愛生氣,比任何人更加率直,自尊甚高的女孩……才人願意不惜性命,保護露易絲的一切。
  「我喜歡妳,露易絲。」
  「真的嗎?」
  「那還用說。」
  「再多說一點。」
  「我喜歡露易絲,最喜歡妳。」
  撫摸著露易絲的桃紅色秀髮,才人在耳邊不斷呢喃。
  真希望能就此永遠感受心愛情人的體溫。
  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光是這樣,就讓身體湧現力量。
  羅馬利亞教皇野心勃勃,企圖收復「聖地」……但如果與露易絲在一起,即使是現在的情況也有機會克服。才人有這種感覺。

  兩人在床上忘情地不斷親吻。
  最後在一個特別久的吻之後,露易絲開口說。
  「欸,才人……」
  「嗯?」
  「我再去教皇聖下那裡,嘗試說服聖下。」
  才人握住露易絲的手,搖了搖頭。
  「不可能的,而且太危險了。」
  「放心吧。對於教皇聖下而言,我可是最重要的棋子。至少他應該會聽我的話吧。」
  「可是……」
  說到這裡,才人突然噤口。剛才在夢中見到……六千年前發生過的悲劇,或許應該告訴教皇才對。
  始祖布利彌爾毀滅精靈都市,成為與精靈往後長達數千年大戰的導火線。或許那場夢境,是提醒後人不可再讓悲劇重演的警鐘。
  「……我知道了。那我也一起去吧。」
  「不行,你還得再多休息一會兒。」
  露易絲伸手壓住正想從床上起身的才人。
  「交給我吧。」

  就在同一時間,在羅馬利亞聯合皇國的旗艦,教皇御用艦「聖馬可號」的辦公室內,托里斯汀女王漢麗塔態度毅然決然,與維托里奧教皇對峙。
  「聖下,請您再重新深思熟慮。好不容易與精靈達成和平共識,難道您又要迫使哈爾凱尼亞的子民,面對更大規模的戰爭嗎?」
  「參加『聖戰』,是始祖布利彌爾賦予居住在哈爾凱尼亞全境,所有羅馬利亞教徒的神聖義務。如果無法達成這一點,就是背叛始祖。」
  維托里奧的表情絲毫未變,靜靜搖了搖頭。
  「為了始祖不惜犧牲性命的,只要您們這些狂熱信徒就夠了。」
  漢麗塔瞪著維托里奧,卯足全力諷刺。
  縱使是非正式場合,卻是當著羅馬利亞教皇尊前。這番話萬一宗教廳怪罪,即使是托里斯汀的的女王,都有可能受到異端罪名的審判。
  但維托里奧卻並未感到不悅,僅以平淡的語氣回答。
  「狂熱正好,否則是無法拯救哈爾凱尼亞的。『風石』造成土地的『大隆起』是無可避免的現實問題,還是您寧可拯救素昧平生的異世界鄰居,而對哈爾凱尼亞子民見死不救?原來如此,博愛的精神真是偉大。但這是活著的人才有能力展現的特權,我們的自身生存明明受到威脅,卻還要顧慮他人的死活。如果這不叫狂熱,什麼才叫狂熱呢?」
  漢麗塔緊咬嘴脣。
  「那麼恕我反問一句。聖下如何能保證您口中的『聖戰』,不會造成比哈爾凱尼亞的『大隆起』更嚴重的災厄?才人殿下不是也說過嗎,另一側的世界也有可怕的『武器』呢。」
  「的確,『瓦良格』的力量十分強大。這一點我承認,可是我們也有王牌。憑藉瓦利埃爾小姐覺醒之『最後的虛無』,足以徹底消滅『瓦良格』。」
  「您打算讓露易絲做這種骯髒事嗎?」
  漢麗塔的質問十分尖銳。
  「我不否認。可是希望您能理解,這是拯救哈爾凱尼亞唯一的方式。其實我也希望真的有方便的『魔法裝置』,但是這種東西不存在。我們只能在既定的選項中,選擇接受毀滅,或是毀滅他人,僅止於此。」
  「可是……」
  「漢麗塔殿下,請您看看這個。」
  維托里奧將放在辦公桌上的小盒子,遞給拚命想反駁的漢麗塔。
  「這是?」
  這讓漢麗塔露出訝異的表情。裝在小盒子內的東西,與尊稱聖人的維托里奧形象實在不相襯……是一支手槍。
  可是造型卻十分陌生。分發給雅涅絲等槍士隊員的槍,是托里斯汀工房打造的最新款式,卻和這支手槍不一樣。材質是金屬沒錯,但不像是單純的鐵……
  「這是在『聖地』發現,另一側世界的武器。技術遠比我們打造的槍枝更加精密。」
  此時漢麗塔想起才人,想起他使用過的各種神祕武器。包括在數場戰爭中,帶領托里斯汀贏得勝利的「龍之羽衣」、「鋼鐵怪物」……
  「請問那又如何呢?」
  維托里奧嚴肅地點點頭,
  「過去,『瓦良格』們利用這個世界自然產生的『門扉』,侵略我們哈爾凱尼亞。目前還沒有這些徵兆,但總有一天,他們會以可怕技術力分析『虛無』的祕密,再度在這個世界開啟『門扉』。如此一來,不僅哈爾凱尼亞諸國,連精靈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唯有這一點,無論如何都必須避免……在他們獲得『虛無』之力前,我們先下手為強毀滅他們,這才是始祖與神明赋予我們的使命。」
  「這種事情……」
  「是不可能的,您能斷言嗎?賭上人民的性命?」
  「…………」
  面對教皇的問題,漢麗塔噤口不語。
  「難道不能和另一側世界展開交涉嗎?連深仇大恨的精靈都能和解了。沒錯,讓來自該世界的才人殿下擔任大使不是正好嗎。他一定能為我們達成任務。」
  維托里奧卻搖了搖頭。
  「那要是對方不接受交涉該怎麼辦?一旦對方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們就毫無勝算。哈爾凱尼亞子民會遭到屠戮殆盡,徹底蹂躪。這會導致我們失去寶貴的機會先發制人,況且就算暫時達成和平,也不代表能永遠持續下去。」
  「可是,聖下……」
  即便如此,漢麗塔依然試圖反駁,無論如何都要避免會犧牲眾多人民的戰爭。可是看到維托里奧澄澈無比的眼神,潛藏與瘋狂僅一線之隔的信仰,勸說他的念頭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消失。
  『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勸他回心轉意了……』
  「托里斯汀王國要從這場『聖戰』中撒兵。」
  漢麗塔果斷開口。
  「這我無法答應。現在正是哈爾凱尼亞諸國必須團結一致的時刻,否則原本有勝算的戰爭都有可能落敗。」
  「無法答應是什麼意思?」
  這句話讓漢麗塔瞪著維托里奧。
  「托里斯汀可不是聖下的國家。」
  「您說得沒錯。可是『聖戰』當前,若是哈爾凱尼亞爆發內亂,您的祖國將會淪為神的敵人。」
  毫無疑問,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托里斯汀是一個小國家,而且連續征戰已經導致兵疲馬憊。若是現在與囊括了大國高盧王國的羅馬利亞兵戎相見,托里斯汀的領地勢必會立刻從地圖上消失。就像被周邊各國聯手輾平,導致滅亡的阿爾比昂一樣……
  懊悔地緊咬嘴脣的漢麗塔,聲音顫抖地說。
  「教皇聖下,即使能以力量逼迫他人服從,卻無法讓他人心悅誠服。我相信我的朋友,相信露易絲。不論您有什麼企圖,但她絕對不會心甘情願遵從您。」
  「我當然知道。」
  維托里奧回答。
  「無法逼迫她的內心遵從。因為神明就存在於人心之中。」

  漢麗塔的謁見結束後,維托里奧獨自進入專用禮拜堂。
  在這裡早晚向神明與始祖祈禱,是他的每日課題。
  跪在「始祖圓鏡」,維托里奧跟著額頭冒汗,露出苦澀的表情坦承自己的罪孽。
  「始祖啊,尊貴神明的代言人始祖,引導我等的偉大始祖。請寬恕您罪孽深重的從僕,我實在欺騙了太多人。」
  教皇坦承的罪孽,是「欺騙」。
  就算是為了大義,也不能容許這種罪孽。
  可是羅馬利亞的歷史,就是虛假歷史的累積。
  只要看看祕藏在宗教廳的書籍,就知道歷代教皇皆與「清清白白」這四個字相去甚遠。甚至連羅馬利亞聯合皇國的成立,都不是基於事實。
  初代教皇,布利彌爾頭號門徒的佛爾薩堤祖王,宣稱羅馬利亞就是始祖圓寂之處。事實卻並非如此。
  始祖布利彌爾正是在「聖地」,遭到精靈使魔的「甘道夫」莎夏殺害。
  但是目前,隱藏在維托里奧心中的罪孽……比羅馬利亞累積至今的罪孽更加沉重,是對哈爾凱尼亞全境子民的背叛。
  「聖地」有能阻止「風石」失控的「魔法裝置」,某種意義上是事實。連漫長歲月中,管理「惡魔之門」的精靈們,都不知道這項與「聖地」直接相關的重大祕密。
  如果利用露易絲覺醒的「虛無」之力,或許能夠阻止迫在眉睫的大陸「大隆起」災害。
  可是為了達成始祖的宿願「收復失地」,以及保護所有「瑪基族」的未來,維托里奧不能說出這個祕密。
  這個祕密甚至未曾告訴過朱利歐。
  就算聽到這個祕密,他應該也不會改變心意。可是一旦得知,他勢必會和自己一樣,遭受罪孽意識的訶責。
  從羅馬利亞孤兒院撿回來的他,個性生來就不適合鮮血淋漓的陰謀。乍看之下外表成熟,卻是十分純粹,容易受傷,內心耿直的少年。
  『由我獨自背負這項罪孽就夠了。』
  身為引導子民的教皇,必須達成始祖遺留下來的使命。
  勢必會上演地獄般的慘烈戰爭。托里斯汀女王說得沒錯,一旦與異世界爆發「聖戰」,哈爾凱尼亞將會流下比「大隆起」更多的鮮血……
  想到這裡,對於罪孽的無比深重,全身不禁顫抖。
  祈禱結束後,維托里奧凝視母親的遺物「火之紅寶石」。
  「始祖啊。您是否對祈禱對象的神明不存在,曾經感到絕望呢。」

  祈禱結束後回到辦公室,左右瞳眸顔色互異的青年已經站在門前等待。
  來者是朱利歐,他向維托里奧一敬禮,然後報告。
  「聖下,打撈『槍』的作業已經準備完畢。那些『海之母』韻龍有些棘手,不過勉強解決了……如果沒有溫道夫的力量,可就危險了。」
  「你殺了牠們嗎?」
  「不。遭到聖堂騎士包圍後,不知逃到哪裡去了。」
  「那就好。那些韻龍代替我們長時間保護『聖地』,殺了牠們實在過意不去。」
  似乎鬆了一口氣的維托里奧,摸了摸胸口。
  「所以說,那東西果然和我的想法一樣嗎?」
  「是的,應該沒錯。」
  朱利歐壓低了聲音報告。
  「那件『武器』具備與始祖的『虛無』極為接近的性質。似乎作用在構成世界的極小粒子上,引發難以想像的爆炸。威力只能透過想像描述……但肯定遠遠超越高盧王使用過的『火石』。」
  聽到這裡,維托里奧雙手掩面,露出苦悶的表情。
  「天啊,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瓦良格』終於得到『虛無』的力量了啊。」
  「是的,雖然難以置信……但實在太快了。」
  神情緊張的朱利歐說道。
  「你能夠使用那件『武器』嗎?」
  「不,即使具備『神之頭腦』的知識,也無法明白如此複雜的結構。但若是『甘道夫』,或是……」
  朱利歐說到這裡,維托里奧難過地低喃。
  「真是罪孽深重啊。即使我們得使用這種仇敵的『武器』,也必須贏得勝利才行。因為這場『聖戰』,必須打到有一方徹底滅亡為止。」
  「真的,是這樣沒錯。」
  隨後,維托里奧將剛才給漢麗塔見過的手槍……仇敵打造的「武器」交給沉重嘆了一口氣的朱利歐。
  「其實我不太喜歡槍械呢。」
  「你並非魔法師,這種東西多少也能用來防身吧。」
  收下手槍後,朱利歐將槍藏在外套下。
  然後凝視窗外停泊在海面上的「東方」號船身,
  「……那兩人能順利達成『任務』嗎。」
  「我相信他們會幫忙達成的。他是為愛殉死的男人,不會犯下六千年前莎夏的蠢事吧。」
  維托里奧在心中獨自嘀咕。
  『不,其實真正愚蠢的並非莎夏……或許是深愛自己使魔的「他」也說不定。』
  但是與六千年前相同的悲劇,不會任其再度上演。
  「因為深愛自己的使魔,她肯定會做出對這個世界而言的『正確選擇』。」


  第四章 殘酷的真相

  就在露易絲離開房間後……獨自躺在床上的才人一邊整理思緒,同時絲毫不敢闔眼,想著今後該怎麼辦。
  「聖地」的真相揭曉,「瑪基族」與「瓦良格」的對立……
  如果教皇的話屬實,代表「瑪基族」是露易絲等哈爾凱尼亞的貴族祖先,地球人的自己則是「瓦良格」的子孫。
  可是才人心想,這樣反而啟人疑竇。
  應該說,六千年前夢境中見到的「瓦良格」軍隊,身上穿著類似古希臘重裝步兵的鎧甲。可是六千年前的地球,應該還在石器時代之類……不可能有那種裝備的軍隊。
  難道「瓦良格」是與「瑪基族」一樣,曾經存在於地球上的超古代文明民族……
  不過那些事情都不重要。無論現在的地球人是不是「瓦良格」的直系後代,對教皇而言都毫無關係。
  雖然露易絲說得十分果決,但實在不認為能說服教皇。肯定會不擇手段,逼迫露易絲對地球施放虛無魔法。
  『話說,有辦法通知地球這起危機嗎?』
  這是才人心中的第一個念頭。之前筆電曾經接通訊號一次,收到來自地球的郵件。如果聖地的「門扉」開啟,說不定可以從這邊寄信給地球。可是來自異世界的大軍即將侵略地球……有誰會相信這種荒唐無稽的故事呢?
  『乾脆帶露易絲遠走高飛吧。』
  不,就算真的這麼做,憑現在不知能撐多久的身體,甩得掉羅馬利亞的追兵嗎?要是蒂法、謝絲妲與學院的夥伴被當成人質怎麼辦?
  「哎,不行……想不到什麼好方法。」
  才人跪倒在床上抱著頭傷腦筋。就算想和德魯弗林加商量,夥伴卻依然沉睡,毫無反應。
  就在此時,有人敲了敲房門。
  「才人,我聽瓦利埃爾小姐說,你已經醒了。」
  是抱著替換床單的謝絲妲與蒂芬妮亞。蒂芬妮亞一看到才人,深藍色瞳眸頓時溢出淚水,擁抱才人。
  「天啊,才人……太好了……」
  「蒂、蒂法……呣哇!」
  半精靈少女身上,媲美哈密瓜的大小與質量,兼具棉花糖般柔軟的奇蹟物體『軟Q~軟Q~』擠壓在才人身上。
  看到滿臉通紅的才人,謝絲妲微微一笑。
  「哦,才人完全恢復精神了呢。我要去向瓦利埃爾小姐告狀。」
  「別這樣啦!」
  聽到才人的呼喊,蒂芬妮亞頓時回過神來,鬆開身體。
  「抱歉,聽到才人平安的消息太高興了,忍不住……」
  「呃,嗯,沒關係……」
  才人輕咳一聲後,蒂芬妮亞跟著一臉消沉地說。
  「才人,真的很抱歉……」
  「就說沒關係了啦。況且我也飽了眼福……」
  一這麼說,謝絲妲立刻瞪向自己。才人連忙摀住嘴。
  「不,不是的……因為才人會暈倒,都是我的錯啊。」
  蒂芬妮亞的長耳朵難過地無力垂下,才人這才發覺。蒂芬妮亞對於將才人變成「利弗詩拉希爾」這件事,依然認為是自己的責任。
  「這不是蒂法的錯。而且多虧蒂法讓我成為使魔,我才能保護蒂法和露易絲。」
  「才人……」
  大顆淚珠從蒂芬妮亞的深藍色眼睛溢出。
  就在這時候。
  「嗨,才人,醒了嗎。人家可擔心你了啊。」
  「一睜開眼睛就忙著打情罵俏,真服了你。」
  基修與馬里寇奴從開著的門探出頭來。後頭還有寇伯特、齊兒可與塔帕莎。
  「等等,大家不要一下子湧進房間來。才人才剛剛醒來呢!」
  謝絲妲手插腰,提醒眾人。
  「抱歉啊,有些事情想問問才人。」
  寇伯特說。
  「我不要緊的,已經可以起身了。」
  「不,繼續躺著沒關係,放輕鬆就好。」
  伸手制止即將從床上起身的才人,寇伯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才人,在『聖地』發生了什麼事,能不能告訴我們?」
  才人這才驚覺。與蒂芬妮亞四目相接,只見她搖了搖頭。看來並未告知詳情。
  「我知道了。雖然大家可能會有點難以置信……」

  然後,才人將教皇在「聖地」揭開的真相告訴眾人。
  包括該處根本沒有什麼阻止風石失控的「魔法裝置」,「聖地」的真面目其實是才人的故鄉世界,還有「瑪基族」與「瓦良格」,以及始祖布利彌爾與才人一樣,都是來自異世界的人……
  「…………」
  等才人說完後,房間內籠罩在沉重的沉默中。
  寇伯特,齊兒可,塔帕莎,謝絲妲,蒂芬妮亞等人都已經知道,才人是來自異世界的人。可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事實的基修與馬里寇奴,都茫然張著嘴。
  「等、等一下,原來你是來自不同世界的人喔!」
  「嗯,對……」
  基修一開口,才人跟著尷尬地點頭。
  「那麼你之前,說自己來自羅帕‧阿爾‧卡里耶是……」
  「抱歉,因為覺得解釋太麻煩……抱歉。」
  才人雙手合十,向基修與馬里寇奴道歉。
  兩人雖然愣了半响,
  「嗯,原本就覺得你和這世界的人有許多差別……哎呀,真想不到你是異世界的人。」
  「在生我的氣嗎?」
  一問之下,
  「沒啊,就算來自異世界,才人還是才人啊。」
  聳聳肩的基修如此回答。
  「嗯,只不過普通的變態,變成來自異世界的變態而已。」
  馬里寇奴也開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們喔……謝啦。」
  看到態度一如往常對待自己的兩人,才人感到胸口一暖。
  「話說,在你的世界有沒有可愛的女孩啊?」
  「夠了喔~」
  面對一臉認真詢問的基修,才人不置可否地回答。
  「哎,總是會在意的嘛。」
  「有、有沒有喜歡小胖子的女生啊?」
  「你們兩個,現在還有心情聊這些五四三。才人的世界與哈爾凱尼亞,目前正面臨爆發大戰的可能性呢。」
  齊兒可犀利地一瞪,兩人立刻安分地縮了回去。
  聽完才人的敘述後,寇伯特一直表情認真地沉思。
  平常上課從未見過他露出這麼犀利的表情。
  「寇伯特老師?」
  才人開口一問,寇伯特這才從喉嚨擠出聲音,喃喃回答。
  「毫無勝算。」
  「咦?」
  「如果與才人的世界爆發大戰,哈爾凱尼亞毫無疑問會落敗。」
  「……!」
  聽到寇伯特如此迅速做出結論,才人嚇了一跳。不愧是對才人世界的武器與道具研究透徹的學者,對這方面的理解比任何人都快。
  「對、對啊!應該說,絕對不可能贏。目前的地球上,到處都是遠比零戰與虎式坦克先進的武器啊!」
  「欸,你這番話,也太誇張了吧?」
  基修跟著說。
  「畢竟那輛坦克的主炮連精靈的『反射』都能貫穿,你駕駛的『龍之羽衣』能飛得比任何風龍都快耶。那種傳說級的武器,怎麼可能會到處都是呢。」
  才人抱著頭煩惱,到底該怎麼說明才好呢……
  「這個,如果將『虎式坦克』比喻為你的破爛哥雷姆的話?」
  「欸,這句話很沒禮貌喔。」
  「只是舉例而已,聽我說完。如果那輛『虎式坦克』是你的哥雷姆,現在地球上的坦克,就像以繆茲禰特尼倫驅使的『騎士人偶』。粗略上來說,性能差距就是這麼大。」
  「你、你說什麼!」
  這讓基修忍不住高喊。
  繆茲禰特尼倫製造的「耶夢加得」,與魔力製造的哥雷姆天差地遠。幾乎具備與人類同等級的機動力。
  雖然才人也不太懂,但目前各種最尖端的武器,性能肯定遠遠超越二戰時期的老古董。
  不只坦克或戰鬥機,還有戰鬥直升機,轟炸機、航空母艦、潛水艇與神盾艦……連小型機槍都能在哈爾凱尼亞的魔法師們詠唱長篇咒語的期間,奪走數百人的性命。
  「才人,這是真的嗎?」
  嘴角微微抽搐的基修問。
  「嗯。」
  「你的世界裡,真的有這些可怕的『武器』嗎?」
  「不只有而已,而是成千上萬。而且還有比『火石』強上幾十倍的武器……要毀滅一座城鎮,不,一個國家都不是問題。」
  眾人一同陷入沉默。
  多半想起了一瞬間毀滅高盧兩棲艦隊,噩夢般的「火石」威力吧。比「火石」強上幾十倍的武器……威力實在太驚人了,連才人都無法想像。
  「結果教皇聖下卻執意要發動戰爭嗎?」
  這時齊兒可開口。
  「嗯,教皇說他有勝算……」
  「勝算該不會是露易絲的驚人魔法?」
  「多半沒錯。」
  才人點頭。可是不論露易絲的「虛無」有多麼驚人,光靠這樣也不可能贏過地球……
  這時候,才人腦海裡浮現可怕的念頭。
  若是某個國家遭受來自未知地點的「虛無」攻擊後,以核武向其他國家報復怎麼辦?遭受報復的國家若也以核武報復的話呢?
  聽說地球上存在足以毀滅地球幾百次的核武。萬一真的發生這種事情,不就會引發毀天滅地的自相殘殺嗎……
  『教皇該不會已經想到這麼遠了吧?』
  「呣,這似乎是關係到哈爾凱尼亞存亡的問題呢。」
  寇伯特一臉險峻的表情嘀咕。
  「可是『門扉』明明在海底,要怎麼將大軍送進去呢?」
  齊兒可說出心中的疑問。
  才人的確也有這樣的問题,實在很難想像將大量軍隊與艦隊送進那個地方。總不會一個人一個人運送吧……反正教皇肯定有什麼方法。
  基修舉起雙手,仰望天花板。
  「哎,阿爾比昂,高盧,精靈,接下來要和異世界大戰嗎……總覺得越來越誇張了呢。」

  同一時間……利用貓頭鷹找來羅馬利亞主教的露易絲,搭乘聖堂騎士團安排的飛馬,登上教皇的御用艦「聖馬可號」。
  謁見的要求立刻獲得受理,在一位名叫蜜琪拉的年輕修女帶領下,露易絲前往維托里奧等待的辦公室。果然是教皇計畫中的重要棋子,露易絲並未受到任何阻攔。
  走在充滿靜謐氣氛的通道上,露易絲緊咬嘴脣。
  老實說,自己並非毫不猶豫隻身登上御用艦。
  考慮之前羅馬利亞做過的勾當,不排除他們會當場抓住自己,用精靈的藥物之類剝奪理性。
  『要是他們敢這樣做,我就用「虛無」轟了這艘船。』
  露易絲在心中下定決心。
  之前才人保護過自己許多次。拚命保護任性,壞心眼,一點都不可愛的自己,還主動表達喜歡之情。不,不只這樣而已,以前明明有機會回到原本的世界,卻為了自己而自願留下來。
  結果自己怎麼回報才人呢。不是每次都只想到自己,嫉妒蒂法、謝絲妲和公主,而且耍任性嗎……
  『這次輪到我保護才人了。』
  我答應過了,耍讓才人回到原本的世界……
  「教皇聖下,拉‧瓦利埃爾小姐來了。」
  來到辦公室門前,蜜琪拉沉穩地開口。
  「請讓她進來。」
  蜜琪拉開門後,讓露易絲進入辦公室內。
  下定決心的露易絲,邁開腳步進入。在改變教皇的想法前,打算堅決不肯離開這間房間。
  「我是露易絲‧法蘭西斯‧布朗‧杜‧拉‧瓦利埃爾,承蒙教皇聖下首肯拜謁,我感到十分光榮。」
  露易絲敬了一套完整的托里斯汀貴族式禮儀。
  「讓妳久等了,瓦利埃爾小姐。」
  維托里奧跟著站起身,敦促露易絲坐在椅子上。
  「不,我站著就可以了。今日會來到此地,是前來勸諫教皇聖下。聖下,請重新思考『聖戰』的發動。我實在難以苟同,以『虛無』的力量征服才人的故鄉是正確的舉動。」
  「我非常清楚,妳關心使魔的心意。」
  面露穩重微笑的維托里奧回答。
  「但我無法答應妳您要求。這的確不是正確的舉動,可是這場戰爭並非善惡的對立,而是單純的生存競爭。如果不為了生存而獲得新的土地,我們早晚會滅亡。所以我們只能選擇,瓦利埃爾小姐。將信仰與慈悲放在天平上衡量,選擇拯救哈爾凱尼亞之道。」
  蘊含在維托里奧眼神中,堪稱強烈的意志光芒,讓露易絲有些膽怯。
  教皇說得沒錯,哈爾凱尼亞再這樣下去會滅亡……這是事實。此外,由始祖傳授「虛無」之力的自己,正應該利用這股力量拯救世界。
  可是露易絲並未退卻。
  自己心中一項不可扭曲的信念,抗拒這番正確的論調。
  露易絲露出挑釁的眼神,瞪著維托里奧說。
  「我不打算為聖下的野心助紂為虐。如果聖下無論如何都要利用虛無之力,那我就當場自刎。」
  「妳沒辦法這麼做的。」
  「我是認真的,請不要小覷我的覺悟。」
  露易絲的回答斬釘截鐵。
  「即使這樣下去,會犧牲您心愛的使魔也無所謂?」
  「咦?」
  聽到教皇的這句話,露易絲頓時睜大眼睛。
  「聖下,請問,這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這讓露易絲的聲音顫抖。
  總覺得,有種非常可怕的不祥預感,流竄全身……
  維托里奧繼續開口。
  「妳應該知道,最後的使魔『利弗詩拉希爾』的能力,是虛無承擔者的『魔力供給機』吧。只要『利弗詩拉希爾』還活著,就會持續對所有虛無承擔者供給生命。」
  「生命……?」
  露易絲不禁駭然。
  「妳似乎沒聽說呢。」
  「因為,才人,連一個字都未曾提過……」
  最後的使魔提供給承擔者的,居然不是精神力,而是生命……
  難逍才人沒發現這一點嗎。不,這不可能。肯定為了不想讓我擔心,才隱忍不發……
  「瓦利埃爾小姐,就算您不使用『虛無』的力量,他的生命總有一天也會油盡燈枯。這就是『利弗詩拉希爾』的使魔所背負的宿命……而且就算您和另一位契約者,衛斯伍德小姐都失去性命,一旦刻印的使魔符文也不會消失。」
  教皇說的話,露易絲已經置若罔聞。
  才人會死。光是想到這一點,就讓露易絲的腦海裡劇烈翻攪。
  原來那時候,才人會暈倒是這麼一回事!
  「即使瓦利埃爾小姐不使用『虛無』,他的生命也會耗盡。頂多再撐個幾天吧,難道妳想讓他死得毫無價值嗎?」
  露易絲就像斷了線的人偶,當場頹坐在地上。
  要是繼續什麼也不做,才人就會死。即使身為主人的露易絲死了,也無法改變命運……
  才人他,會死?
  對露易絲而言,這就像世界毀滅一樣。
  這時,維托里奧以充滿慈悲的眼神,望向露易絲開口。
  「但是有唯一能拯救他的方法。而且是拯救哈爾凱尼亞,阻止虛無復活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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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核子潛艇

  聽完才人的說明後,基修等人的結論是,這件事情首先應該遵照漢麗塔的判斷。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水精靈騎士隊就是漢麗塔的直屬近衛隊。
  漢麗塔原本就反對與精靈發動戰爭,想必不會支持這場新的「聖戰」。可是這並非只有托里斯汀,而是關係到整個哈爾凱尼亞的未來。考量到政治情勢,目前還無法斷言漢麗塔會做出什麼樣的判斷……
  因此大家離開房間後,獨自躺在床上的才人,開始保養德魯弗林加的刀刃。
  但是才人的聒噪夥伴,似乎依然沒有清醒的跡象。
  「德魯,我有很多事情想問你耶……」
  就在才人寂寞地自言自語時……
  門上突然傳來輕敲門聲。
  「才人,晚餐準備好了。方便的話要不要用膳呢。」
  進入房間的,是端著盛放餐具的托盤的謝絲妲。
  傳來讓人食指大動的微焦烤麵包,以及燉菜的香氣。
  「謝謝你,謝絲妲。好像很美味呢。」
  聞得才人肚子咕嚕咕嚕直響。稍微休息之後,食慾似乎也恢復了。
  「這是燉煮鹿肉與窯烤麵包。這艘船真的好厲害,寇伯特先生改裝廚房後,連我這種平民都能輕易用火呢。」
  謝絲妲將托盤放在床邊的桌子上。托盤上不只有麵包和燉菜,還有一塊起司,剝了殼的水煮蛋,以及切成一口大小的蘋果。
  「那我開動囉。」
  雙手合十的才人,即將從床上起身。
  但謝絲妲伸手制止了才人。
  「啊,不用下床沒關係。由我來餵你吃吧。」
  「咦?」
  笑咪咪微笑的謝絲妲,將才人按回床上躺好。
  「不、不用了啦,就說我沒事了。」
  「不行,要是又暈倒該怎麼辦。」
  說著,謝絲妲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抵著才人的嘴。才人「呣……」了一聲,才乖乖合攏嘴巴。自己早就知道,謝絲妲在這種時候特別頑固,抵抗也徒勞無功。
  謝絲妲以手指撕開麵包,蘸上熱騰騰的燉菜。像露易絲這樣的貴族,幾乎不會吃得這麼粗曠,但才人經常這樣享用馬託老爹製作的伙食麵包。
  然後謝絲妲將一塊蘸了燉菜的麵包,遞到才人的嘴邊,
  「才人,來,嘴巴張開。」
  臉頰跟著有些羞紅。
  「這樣,比、比我想像中……還難為情呢。」
  「嗯……」
  心跳加速的才人,張開嘴巴一咬麵包。
  「哎呀!那是我的手指,才人!」
  「抱、抱歉!」
  「啊,沒關係的,才人。我只是有點驚訝而已。」
  只見謝絲妲開心地手指交纏。
  「這個……味道如何呢?」
  「嗯,非常美味!」
  才人坦率地說出感想。雖然自己不太懂料理,但看似高湯的湯汁做得很好,吃起來十分美味。
  「這道燉菜是使用瓦利埃爾小姐的葡萄酒燉煮的。」
  「咦,沒經過她的允許嗎?她該不會生氣吧……」
  「放心吧。瓶子裡的酒我已經摻水了。」
  「這樣會曝光吧……」
  看到謝絲妲一臉不在乎的模樣,才人說得不置可否。
  「要不要來點熱葡萄酒?可以暖暖身子喔。」
  「那麼就喝一點吧……」
  老實說,自己很擔心地球,實在沒心情喝葡萄酒。可是又不好意思糟蹋謝絲妲的好意。
  在玻璃杯斟入葡萄酒後,謝絲妲遞給才人。正待接過玻璃杯時,才人突然感到頭暈目眩,導致溢出了一點葡萄酒。
  「哎、哎呀……抱歉。」
  「哇,你沒事吧,才人!我馬上幫份擦乾淨。」
  謝絲妲連忙拿塊布,開始擦拭濺到才人胸前的葡萄酒。
  「謝、謝絲妲?」
  這讓才人忍不住高喊。上半身前傾的謝絲妲,胸部緊緊抵著才人的胳膊。

  「嗚、嗚哇……!」
  與露易絲的小籠包明顯不同,沉甸甸的「軟Q~」觸感。雖然不及蒂芬妮亞的大蜜瓜,但謝絲妲的胸部也相當具有破壞力。
  蒂芬妮亞的魔法級巨乳的確很「胸悍」,可是……對於身為日本人的才人而言,蒂芬妮亞的巨乳接近幻想等級,實在太超現實了,缺乏真實感也是事實。
  相較之下,謝絲妲是黑髮,還有大約八分之一日本人血統。該說有種同班同學的感覺呢,還是凍未條的感覺呢……真要說起來,真實感強烈多了。
  而且更不妙的是,身為平民的謝絲妲,居然沒穿內衣。
  這個世界的女孩都不穿內衣。
  看得才人鼻子猛噴氣。
  「哎呀,這樣不行。才人,請脫掉衣服吧。」
  「這、這點程度,沒關係啦。」
  「不行喔。要是感冒的話該怎麼辦,來,快點!」
  軟Q~軟Q~謝絲妲的胸部擠壓過來。軟Q~
  「唔、唔咕……」
  才人動員所有理性,忍耐謝絲妲的輪番攻擊。
  露易絲目前正為了自己,想辦法說服教皇。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對不起露易絲。才人在心中默念心如止水,心如止水……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等等,這時候該喊心如止水嗎?
  「呃,謝絲妲?」
  「什、什麼事?」
  軟Q~
  「這個,我覺得,有點不太方便……」
  聽才人這麼說,謝絲妲「哎~~~~」一聲長長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畢竟才人已經有了露易絲呢。」
  「……嗯。」
  「哎,還是不行嗎……都已經犧牲色相了呢。」
  「抱歉。」
  「沒關係啦。畢竟就是喜歡這樣的才人啊。」
  似乎鬧彆扭的謝絲妲嘟起嘴,跟著貼坐在才人身邊。
  然後直接頭靠在才人的肩膀上。
  「……謝絲妲?」
  「其實我也很不安呢。」
  謝絲妲說。
  「再這樣下去,會與才人……以及我的曾祖父來自的世界爆發大戰嗎?一年前的慘劇又要重蹈覆轍了嗎?」
  聲音顫抖的謝絲妲,眼神不安地凝視才人。
  這讓才人驚覺。她的故鄉塔爾布村,就在一年前的阿爾比昂軍侵略下毀於大火。
  「放心,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我和露易絲會想辦法。」
  「才人……」
  謝絲妲點了點頭。
  不僅要阻止教皇的野心,還要同時拯救地球與哈爾凱尼亞……才人抱著謝絲妲顫抖的肩膀,試圖讓她放心的同時,如此下定決心。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不知是否葡萄酒喝醉了,謝絲妲頭靠著才人的胸口,安穩地進入夢鄉。關於睡眠這檔事,謝絲妲堪稱專家級。一旦睡著,最少要一個小時才會醒來。
  真沒辦法……苦笑的才人讓謝絲妲躺在自己床上。
  若是讓露易絲撞見,可能又會招致她的誤會……
  『露易絲怎麼還不回來……』
  才人的心中,忽然產生微弱的不安。
  這時候,露易絲應該登上羅馬利亞的船艦,正在勸說教皇吧。
  說不定會氣昏頭,賞教皇一擊「爆發」,被當場逮捕呢。畢竟她雖然平時一副貴族派頭,凡事意見特別多,可是情感一旦爆發,不論對方是公主還是教皇,都一視同仁。
  『讓她獨自前去,真的不要緊嗎?』
  擔心的才人,隔著船艙的圓窗望向羅馬利亞艦隊聚集的場所。
  這時候,才人皺起眉頭。
  漆黑的海面上出現一個巨大黑色塊狀的物體。從周圍船艦投射出類似探照燈的魔法照明,照亮該物體。
  「……那是什麼啊?」
  心中浮現不好的預感,才人貼近圓窗。
  仔細一瞧,飄浮在空中的四艘羅馬利亞船艦,以大量類似鎖鏈之類的器具,試圖將巨大塊狀物體吊起來。
  整體帶有圓弧,全長估計上百公尺的圓筒型輪廓。
  「喂,該、該不會……!」
  查覺到塊狀物體真面目的才人,臉色跟著發青。
  那是理應沉眠在「聖地」內的「核子潛艇」。

  「……那些傢伙在想什麼啊!」
  伸手抓起放在床邊的德魯弗林加,才人立刻衝出房間。雖然體力還不足以起身,但靠著「甘道夫」的力量,身體勉強能活動。
  來到「東方」號的甲板,才人從舷側湊出身子。只見被好幾層鎖鏈重重捆住的巨大圓桶型塊狀物,正緩緩被從海中拉起……
  『他們想將核子潛艇拉上海面!』
  這讓才人冷汗直流。為什麼羅馬利亞軍要試圖打撈沉沒在「聖地」的「核子潛艇」?
  就在此時,從海底打撈上來,吊在半空中的潛水艇周圍,不斷產生小規模爆炸。只見羅馬利亞的聖堂騎士隊在船艦甲板上整齊列隊,一同朝潛水艇發射魔法箭矢。
  「拜託,他們想做什麼啊……!」
  臉色發青的才人忍不住大喊。雖然核子潛艇沒那麼容易遭到破壞,但如果繼續下去,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他們根本不知道那是多麼可怕的東西!』
  根據德魯弗林加的說法,那艘「核子潛艇」本身已經完全停止運作,似乎不會有輻射外洩的危險。但那終究是動力方面。至於艦內的東西……連說出名字都害怕的「武器」卻還能使用。
  「得阻止他們才行……」
  充滿焦躁神情的才人,緊握著舷側的扶手。「東方」號距離羅馬利亞船隊的距離相當遠,而且吊起「核子潛艇」的船隻飛行在高空中。
  「怎麼了嗎?」
  這個時候,才人背後傳來聲音。
  回頭一瞧,是腋下夾著書本的塔帕莎。
  「塔帕莎!」
  宛如絕處逢生的才人,緊抓住塔帕莎的肩膀。塔帕莎頓時驚訝地睜大眼睛,羞紅著臉。
  「……怎麼了?」
  「能不能用魔法送我到那艘羅馬利亞船艦去?」
  「為什麼?」
  「那是我們世界的炸彈,要是不阻止他們,事情就嚴重了。」
  塔帕莎望向羅馬利亞船隊,想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
  「不行。若是未經許可登上羅馬利亞船艦,會釀成外交問題。你和我都會遭到逮捕。」
  「呃,是沒錯……不對,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了!」
  才人拚命呼喊。雖然自己不明白核武的結構,但就算從外部破壞,應該也不會輕易爆炸。可是一不小心,周圍可能都會暴露在輻射線之下……
  「……我知道了。」
  可能感受到才人的急迫……塔帕莎點點頭,跟著朝海洋一吹口哨。過沒多久,便傳來啪噠啪噠的振翅聲。降落在船艦甲板上的,是張開雙翼的希兒菲朵。
  「大姊姊,怎麼了嗎?啾咿~」
  「騎上去。」
  塔帕莎迅速跨坐在希兒菲朵背上,才人摟著塔帕莎的腰。

  「啾咿啾咿,深夜幽會嗎!大姊姊真有一套!」
  希兒菲朵不知道哪裡誤會,開心地鳴叫。
  「啊,希兒菲好感動喔。大姊姊終於有生蛋的打算了呢,這樣就不用顧慮那個發春女僕與桃髮洗衣板女孩了喔,啾咿~」
  「…………」
  塔帕莎以魔杖敲了一下希兒菲朵的頭。
  「做什麼啦!大姊姊應該早點誠實一點比較好喔。」
  滿臉通紅的塔帕莎不斷『叩!叩!』敲打希兒菲朵。不過韻龍的頭部有堅硬的鱗片保護,希兒菲朵一點也不覺得痛。
  「快點,接近那艘船。」
  然後塔帕莎以杖尖指向飄浮在空中的船艦。
  「小事一樁,啾咿!」
  從甲板起飛的希兒菲朵,一瞬間衝上兩百制尺的空中。連「飛行」魔法都沒這麼快,劃破風勢不斷上升後,轉眼間便達到飄浮在空中的羅馬利亞船艦正上方。
  「是風龍!」「怎麼會在這裡!」
  在甲板上整齊列隊的羅馬利亞聖堂騎士們,面對頭上突如其來的風龍身影,隨即一陣騷動。
  這時,一名聖堂騎士走出混亂的隊伍。是修長黑髮從額頭左右分開,容貌堪稱美男子的青年。
  「那傢伙……」
  才人記得這個討厭鬼的長相。記得那是……雖然忘記名字,但以前在羅馬利亞的城鎮上,的確曾經與他鬧得不愉快。
  「我是亞利耶司堤修道會附屬聖堂騎士隊隊長,卡洛‧克利司堤亞諾‧多倫彭堤諾。警告兩位,到底是誰允許你們,在神聖的羅馬利亞船艦頭頂上自由飛行的!」
  卡洛以聖杖指著頭頂上的才人與塔帕莎,大聲怒斥。
  「等一下,我是才人……托里斯汀女王的騎士,平賀‧才人。」
  「什麼?你是見習騎士‧平賀……那些平民的英雄嗎!」
  一聽到才人報名號,卡洛隨即輕蔑一笑。
  「區區托里斯汀的平民,來這裡做什麼!」
  「現在馬上停止用魔法攻擊那塊破銅爛鐵!否則會發生嚴重的後果!」
  「你說什麼?」
  聳聳肩的卡洛,轉頭望向身後的騎士屬下們。
  「那小賊剛才說什麼,你們有聽見嗎?」
  「風聲太大,聽不清楚呢。」
  騎士的回答讓卡洛咧嘴一笑,如指揮棒般高舉聖杖,向屬下發號施令。
  「各位神明與始祖布利彌爾的虔誠信徒,擊落他們!」
  「什麼……」
  聖堂騎士隊的騎士們,開始一起詠唱咒語。
  「希兒菲朵,往右盤旋,躲開。」
  塔帕莎難得聲音焦急地說。
  「拜託,別強龍所難好嗎,啾咿!」
  從整齊劃一的聖杖尖端,發射無數光之箭矢。
  「嗚哇!」
  希兒菲朵急忙大角度迴旋,差一點甩落才人。
  「用力,抓緊。」
  聽到塔帕莎提醒,才人伸手摟住塔帕莎的腰,身體緊貼。
  這一瞬間,塔帕莎略為面紅耳赤。
  「大姊姊真是積極呢,啾咿!」
  叩,叩。
  「啾咿,大姊姊害羞了呢,真是可愛。」
  聖堂騎士隊整齊劃一,發射的無數「魔法之箭」颼颼射向才人與塔帕莎。不過塔帕莎一如以往地冷靜,舉起堪比自己身高的巨大魔杖,口中迅速詠唱咒文,完成魔法。
  「疾風之冰柱」。
  這是塔帕莎擅長的風、水系統融合咒文。威力媲美矩形級的冰箭,接二連三擊落聖堂騎士隊的「魔法之箭」。
  「什、什麼!」
  「別小看她,那魔法師相當厲害!」
  「風龍,瞄準風龍才對!」
  目睹塔帕莎的強大魔法,聖堂騎士隊開始慌張。
  「勸說無效嗎,沒辦法……」
  嘆了一口氣,才人緊握德魯弗林加的劍柄,左手符文發光。
  「塔帕莎,將我丟在他們的正中間。」
  「知道了。」
  塔帕莎簡短點頭。
  希兒菲朵在聖堂騎士隊的頭頂上盤旋,隨後朝船艦甲板俯衝。同時手握德魯弗林加的才人輕巧縱身一跳。
  氣得卡洛滿臉通紅地大吼。
  「抓住他!這是侵犯羅馬利亞,殺了也無所謂!」
  卡洛手中的聖杖,產生刀刃長約兩制尺的火焰刃。這是火系統的「刀鋒」魔法,熊熊燃燒的火炎掠過才人的鼻尖。
  「夠了喔,聽我說一下啦!」
  動作如疾風般躲過「刀鋒」的才人,以德魯弗林加的劍柄戳中大驚失色的卡洛腹部。
  「隊長!」
  眼見指揮官中招,聖堂騎士們一片混亂。才人趁隙迅速衝進隊伍中,接二連三擊倒呆若木雞的騎士們。
  「包圍他!包圍後幹掉他!」
  這時候有人大喊。聖堂騎士手中的魔杖,杖尖發射出無數「魔法之箭」。才人跟著揮舞德魯弗林加擋住箭矢,即使在沉睡狀態中,德魯弗林加依然盡責地吸收魔法。
  「什麼!」
  親眼目睹「甘道夫」之力的聖堂騎士們,不由得心生驚恐。
  「……真是一群頭腦頑固的傢伙。」
  大喘著氣的才人,環顧周圍的聖堂騎士。若是平常的才人,這點程度根本不會喘氣。果然受到「利弗詩拉希爾」符文的影響,體力消耗甚鉅。
  「喂,聽我說。那是絕對不可以碰觸的東西啊!」
  「閉嘴,入侵者!」
  即使才人大吼,聖堂騎士們依然充耳不聞。瞄準停下動作的才人,整齊一致的杖尖發出紅色與藍色的光芒。
  「唔……」
  才人只好雙手重新握緊德魯弗林加。
  這時候……傳來啪噠啪噠的振翅聲。抬頭一瞧,發現不是希兒菲朵,而是大型風龍在頭上飛行。
  「好了好了,都等一下,稍微聽聽他怎麼說吧。」
  騎在亞茲洛背上的青年神官,聲音開朗地說。
  「凱撒大人……」
  有人這麼一說,聖堂騎士們立刻一齊手持聖具,向神官敬禮。
  「朱利歐,你……」
  才人狠狠瞪向降落到甲板上的朱利歐。
  但即使是可惡的對手,好歹還聽得懂人話。至少比這群聖堂騎士好一點。
  「才人,為什麼你會在我們的船上大鬧?」
  「你們將這種東西撈起來,到底想做什麼……」
  「這還用問,答案不是很明白嗎。那件『武器』是始祖布利彌爾贈與我們的禮物,我們只是心懷感激使用而已。」
  朱利歐說得輕描淡寫。
  「你說使用?」
  「當然。要與『瓦良格』大戰,需要強大的武器。雖然要使用仇敵的『武器』並非心甘情願……但我們終究是現實主義者,能利用的東西決不放過。」
  「你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嗎?那是……」
  非常可怕的炸彈……說到這裡,才人支吾其詞。要是讓羅馬利亞這幫人知道這是什麼,那可不妙。
  「噢,不必擔心。只是以魔法破壞外殼容器,是不會爆炸的。要使用這東西,需要更龐大的力量對吧?」
  「什麼……」
  朱利歐說出的這番話,聽得才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難道他知道裡面的「那東西」嗎……
  「我當然知道。」
  說著,朱利歐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繆茲禰特尼倫』是『神之頭腦』。雖然無法和你一樣,自由操縱『聖地』的武器,不過倒是可以理解原理結構。是『繆茲禰特尼倫』的知識告訴我的。難以置信的是,這個圓筒形物體內居然沉睡著虛無之力……至少是極為接近虛無性質的東西。破壞力說不定比高盧王的『火石』更加可怕呢。」
  「難道教皇要對地球使用那東西嗎!」
  才人忍不住大喊。既然知道真面目,還從海底打撈起來……不就證實了這一點嗎。
  但朱利歐卻惋惜地搖頭。
  「不,我剛才說過,那件可怕的『武器』結構十分複雜。很可惜,憑我們具備的知識,依然不足以引爆。」
  然後朱利歐以半開玩笑的口氣說。
  「可是,才人……說不定憑藉『甘道夫』的你,可以順利使用它吧?」
  『這傢伙……』
  這讓才人內心一震。之前在「龍之巢」觸碰到這艘潛艦的時候,左手的符文發光。隨後操縱這件「武器」的印象流入腦海。雖然不足以發射彈道飛彈,但只要解決安全裝置的問題,引爆倒並非不可能。
  「你辦得到吧,甘道夫?」
  朱利歐的弧月眼犀利一瞪。
  「怎麼樣,才人?方便的話,教我們如何使用它吧?」
  「別開玩笑了!那武器一旦使用就完蛋了!就是這麼可怕!你也見過『火石』的威力了吧?之後什麼也不剩啊。」
  「嗯,沒錯。可是不這樣就沒有意義了,這場『聖戰』可不是兒戲,而是賭上我們生死存亡的戰爭啊。」
  一臉認真的朱利歐說。平時吊兒啷噹的態度完全消失無蹤,表情甚至有些焦急。
  緊握德魯弗林加的劍柄,才人心想,他也十分拚命。畢竟這可關係到世界的存亡……可是自己也不能放任下去。就算現在不知道,說不定總有一天會摸清楚,絕對不能讓他們對地球使用那種東西……
  「朱利歐,我醜話不多說。讓那東西沉回海底去。」
  「如果我拒絕的話?」
  「那麼……即使動粗,我也要阻止你們。」
  才人以德魯弗林家的劍尖指向朱利歐。
  「看來勸說無效呢,『兄弟』。」
  無奈地搖搖頭,朱利歐拔出插在腰間的細長軍刀。同時朱利歐身後的聖堂騎士隊紛紛舉起聖杖。
  「你們幾個不用出手,這是男子漢的對決。」
  「塔帕莎,不用幫助我沒關係。」
  才人也回頭提醒頭上的塔帕莎。塔帕莎的身邊颳起猛烈的冰風暴,隨時準備朝朱利歐與聖堂騎士隊施放強大的矩形級咒文。才人不希望將塔帕莎捲進來。
  「乘上亞茲洛吧,朱利歐。你不可能贏得了拿劍的『甘道夫』。」
  「難說喔?現在的你不是相當虛弱嗎?」
  被朱利歐一語中的,才人沉默不語。現在的才人的確視線模糊,全身肌肉都在抗議。如果德魯弗林加脫手,失去「甘道夫」的力量,肯定會當場倒下。
  「但我還是贏得了你。」
  話一落地,才人立刻如疾風般一劍劈過去。朱利歐反應迅速,快得簡直不像神官,擋住了才人的劍。但他卻判斷失誤,細長的軍刀在「甘道夫」卯足全力一劈之下,輕易斷成兩半。畢竟才人手中的刀雖然沒有刻上製作者的姓名,卻是布利彌爾贈與的真正「打刀」,還施加了「硬化」與「固定化」的魔法。
  一瞬間分出勝負。
  才人以德魯弗林加的劍刃抵著朱利歐的喉嚨。
  「真是厲害,『甘道夫』。」
  「現在馬上將它丟回海底。」
  「不好意思,辦不到。」
  突然傳來「磅!」一聲清脆的聲響。瞬間,才人的膝蓋感到灼熱的疼痛。
  「……什、麼……」
  這讓才人忍不住放開手中的德魯弗林加。全身的力氣頓時虛脫,才人當場倒在地上。
  「你太大意了,才人。別以為只有『甘道夫』懂得使用『瓦良格』的『武器』啊。」
  有東西在朱利歐的掌心發光。是小型自動式手槍。
  「混蛋,用槍太卑鄙了吧……」
  栽倒在地的才人,抬頭惡狠狠瞪著朱利歐。
  「事到如今還說這些。我們可是不知弄髒了多少次手,犧牲了多少東西啊。為了收復『聖地』,我們甚至與精靈結盟,不惜使用『仇敵』的武器呢。這跟卑不卑鄙無關,而是生存競爭。」
  「唔……」
  就在才人要伸手抓起滾落在地上的德魯弗林加時,朱利歐立刻將德魯弗林加踢到舷側去。
  這一瞬間,「冰之箭」瞄準朱利歐直撲。
  怒火中燒的塔帕莎,發射「疾風之冰柱」。
  「噢喲!」
  朱利歐連忙跳開躲過。
  「塔帕莎!」
  才人大喊。
  塔帕莎詠唱「刀鋒」咒文,從希兒菲朵的背跳到甲板上。
  看到才人受了傷,平時冷靜的塔帕莎氣得失去理智。
  突然,一支杖尖抵住了即將衝向朱利歐的塔帕莎背部。
  「……!」
  「不要亂動,我不想傷害姊姊。」
  這讓塔帕莎停下動作。她什麼時候在那裡的……出現在塔帕莎身後的,是面貌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少女喬絲特。
  塔帕莎不禁顫慄。能在曾經是北花壇騎士的自己毫無警覺下繞到身後,不論多麼厲害的魔法師都辦不到。更何況喬絲特並未受過任何訓練,只是普通修女……
  此時,塔帕莎忽然想起侍奉父親的卡斯特莫雷說過的話。
  他說過,「虛無」承擔者的叔父約瑟夫王,會使用一瞬間移動空間的奇妙魔法。
  「拜託妳,收起魔杖。要是妳傷害朱利歐,我會無法原諒姊姊。」
  喬絲特壓抑感情開口。如果塔帕莎有任何輕舉妄動,她肯定會毫不猶豫施放虛無咒文。
  「…………」
  塔帕莎手中的魔杖掉落。腦海中的冷靜部分判斷如果現在硬拚,會導致無法救出才人。
  「得救啦,喬絲特。」
  朱利歐面露微笑,低頭看向倒在甲板上的才人。
  「才人,老實說,我原本期待你能和我們合作呢。」
  「你想得美,大混蛋!」
  氣得才人咬牙切齒。
  「但你已經是這個世界的人了,不是嗎。你是托里斯汀的英雄,還有許多夥伴,甚至還有心愛的情人……哈爾凱尼亞明明面臨滅亡的危機,你卻依然覺得故鄉比較重要?」
  「…………」
  的確,拯救地球意味放任哈爾凱尼亞自生自滅。萬一發生風石的大隆起,居住場所將會減少一半。
  可能會引發眾多民眾犧牲。
  其中甚至有自己熟識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地球人啊……』
  父親和母親仔細呵護自己長大……自己是普通的高中生,平賀才人。
  怎麼可能為了拯救哈爾凱尼亞而征服地球……
  才人默默瞪向朱利歐。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畢竟那是你的自由。」
  一臉哀戚的朱利歐搖了搖頭。可能是自己多心……但不可思議的是,才人甚至感覺那並非他原本的舉止,而是真的感到難過。
  「才人,我要拘捕你。罪名是入侵羅馬利亞船艦……還有其他名目。公然違抗聖堂騎士,沒被送上異端審判庭算你好運。」
  「別開……玩笑了……」
  才人死命掙扎,試圖站起身。
  可是身體已經不聽使喚……頂多只能動動指頭。
  『可惡,再這樣下去……』
  「朱利歐,給我離開才人!」
  就在此時,船艦甲板上傳來熟悉的聲音。
  『咦……?』
  這讓才人猛然抬起頭來。
  視線的另一端,是她。
  迎風飄動的百合紋章斗篷,沐浴在雙月的光芒下,桃紅金色秀髮閃閃發光。深褐色瞳眸散發強烈怒氣,杖尖指著朱利歐。
  身影宛如莊嚴的女神……
  「露易……絲……?」
  依然趴在地上的才人,喊著心愛的主人名字。
  妳怎麼會在這裡啊……這種問題已經不重要。光是看到她的身影,身體就湧現力量。
  朱利歐高舉雙手退後,露易絲隨即衝到才人身邊。
  「你怎麼了,才人!看你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看到流血的才人,大顆淚珠從露易絲的瞳眸溢出。
  「露易絲,妳怎麼會……?」
  「因為看到你乘坐的希兒菲朵飛來。結果你在船上爆發戰鬥……才急忙用『瞬間移動』衝過來的!」
  握著才人變冷的手,露易絲朝朱利歐大喊。
  「快點,治療才人!」
  「放心吧,傷勢沒有生命危險。我們也不能真的殺了他啊。」
  「別管了,快一點!」
  朱利歐點頭同意,隨即呼喚能使用治療魔法的魔法師。
  「才人,振作一點……求求你,不要死……」
  緊緊握住才人的手,露易絲低聲祈禱。
  可是露易絲的態度,讓才人感到微妙地不對勁。不,她關心自己的確很感激,佢總覺得事有蹊蹺……
  翻過身仰躺的才人,開口詢問。
  「我說啊,露易絲……」
  「什麼事?」
  「教皇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
  頓時,露易絲的表情僵硬。
  「……露易絲?」
  「呃,才人……這個,我……」
  露易絲深褐色的瞳眸,滾落大顆的淚珠,沾濕了才人的臉頰。
  「咦?咦?咦咦?」
  這讓才人感到不解。
  「露易絲,喂,到底怎麼了啊,露易絲……」
  「對不起……對不起,才人……」
  「怎麼了啊,露易絲……究竟為什麼要道歉……」
  露易絲輕輕放開握著才人的手……然後說出難以置信的話。
  「我要征服才人的故鄉,拯救哈爾凱尼亞。」
  「什麼……!」
  嚇得才人當場無語。打擊實在太大,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可是,妳之前……不是說……
  「露易絲……這是,怎麼回事啊,回答我,露易絲……!」
  見到轉過頭去,即將離開的露易絲背影,才人拚命伸出手來。
  可是剛才找來治療才人的魔法師,立刻包圍才人,遮住露易絲的身影。
  「露易絲……露易絲……唔……」
  魔法師們對反抗的才人施放「睡眠」魔法。
  睡魔立刻來襲,才人的意識逐漸陷入黑暗之中……
  「……對不起。」
  最後彷彿聽到這句話。


  第六章 監獄島

  漢麗塔搭乘的托里斯汀王國艦隊旗艦「維先塔爾號」,是為了進攻阿爾比昂而打造的「龍母艦」。這艘特殊新型艦配備長而寬大的甲板,以供大量龍騎士起飛著艦。在阿爾比昂戰役後就當成王家御用艦使用。
  深夜……停泊在海上的「維先塔爾號」辦公室內,漢麗塔獨自苦惱地嘆氣。
  『想不到居然演變成這樣……』
  試圖避免戰爭的漢麗塔,實在無法接受教皇維托里奧口中的「聖地」真相,以及侵略異世界的計畫。
  若與異世界爆發大戰,肯定是血流成河的淒慘光景。會出現哈爾凱尼亞歷史上前所未見的可怕地獄,而且被迫吹響戰爭號角的,還是漢麗塔最重要的好朋友。
  「天啊,露易絲……」
  閉起眼睛的漢麗塔,緊握雙手,低喃祈禱。
  幾個月前……她親眼見到小石頭般大小的「火石」燒光了高盧的兩棲艦隊,一瞬間就造成幾萬生命的死亡。可是教皇卻要強迫露易絲,進行遠比那場慘劇更可怕的殺戮……
  『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絕對。』
  不只為了露易絲,還有托里斯汀的士兵們,以及所有哈爾凱尼亞的人民。無論如何都要阻止羅馬利亞的瘋狂舉動……
  『可是我該怎麼做才好呢,我的力量實在太微弱了。』
  真希望有個能討論的對象。
  敬愛的母后瑪莉安娜,人在遙遠的托里斯塔尼亞。嘴上毒舌卻總是暗地裡支持漢麗塔的馬薩林,目前與編入「聖地奪回聯合軍」的托里斯汀主力隊伍在一起,要會合頗花時間。
  這時候,辦公室門傳來靜靜的敲門聲。三聲大聲,接著兩聲小聲……在皇宮裡,只有一人允許用這種敲門方式。
  「請進。」
  「是的,不好意思,陛下。」
  氣喘吁吁進入辦公室的,是槍士隊長雅涅絲。看到平時冷靜的槍士隊長慌張的模樣,漢麗塔訝異地詢問。
  「怎麼了嗎,雅涅絲,這麼晚了。」
  「是的,很抱歉。因為發生了緊急事態……」
  「什麼事?」
  漢麗塔的表情頓時變得險峻。
  「陛下的騎士,才人遭到羅馬利亞拘留了。」
  「你說什麼!」
  眼睛大睜的漢麗塔,忍不住驚呼。

  雅涅絲跟著報告事情經過。根據羅馬利亞方傳來的消息,才人闖進羅馬利亞軍艦,引發混戰騷動,打傷了幾名聖堂騎士。無端闖進他國軍艦,還在艦上鬧事,毫無疑問是犯罪。而且還是直屬皇家的騎士,演變成與羅馬利亞的重大外交問題都不足為奇。
  「這是真的嗎?」
  表情大受打擊的漢麗塔詢問。
  「似乎是真的,很可惜。」
  「是嗎……」
  但是漢麗塔對這番說詞感到存疑。
  漢麗塔很清楚,才人絕不會毫無理由鬧事。他不是那種血氣方剛的人,會做出這種舉動,勢必有某些不得已的原因。
  聽完報告後,終於冷靜下來的漢麗塔,進一步詢問雅涅絲。
  「所以說,才人目前在哪裡?」
  若是遭到拘留,難道在羅馬利亞船艦內嗎。該不會受到羅馬利亞惡名昭彰的宗教審判吧……腦海中浮現這層擔憂。
  「根據屬下的報告,被移送到一處叫做迪夫堡的島上。」
  「迪夫堡?那是哪裡啊?」
  「是,其實我也不清楚詳情,但聽說是建造在漂浮於『歐邁尼斯』近海的孤島上,是精靈監獄。」
  「精靈監獄?怎麼會將才人關在那裡?」
  「若將才人關在羅馬利亞的船艦內,會有逃獄的危險吧。他們肯定與精靈評議會交涉後,將才人引渡給他們。罪名多半是從阿迪勒逃脫,入侵『惡魔之門』吧……畢竟成為精靈的階下囚,我們也很難動用外交管道。」
  「聖下與曾經是仇敵的精靈,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啊。」
  緊咬嘴脣的漢麗塔忍不住諷刺,然後下令指示。
  「立刻向羅馬利亞提出抗議。」
  「羅馬利亞聽得進去嗎?。」
  「不,他們肯定會充耳不聞。」
  向羅馬利亞抗議充其量只是表面功夫,漢麗塔另有打算。
  『必須從羅馬利亞手中救回才人……』
  教皇會扣押才人,肯定是有什麼目的。
  可能因為他的使魔之力,是發動「始祖的虛無」關鍵,或是當作人質威脅露易絲。而且會特地移送到精靈監獄,多半是拆散才人與露易絲……
  換句話說,如果由我方掌握才人,或許可以逼迫教皇上談判桌……
  真要說起來,比起才人,更應該抓住「虛無」承擔者的露易絲和蒂芬妮亞才對。但兩人登上羅馬利亞的船艦後,已經過了好幾小時都沒回來。當然,漢麗塔也交涉過要求放人,卻被羅馬利亞拒絕。
  『或許應該視為,兩人都已經落入了教皇之手……』
  漢麗塔想起剛才與維托里奧的會談,不禁身子一顫。
  如果身為托里斯汀女王的自己,為了拯救露易絲等人而展開行動,肯定會和羅馬利亞爆發全面戰爭。這會導致托里斯汀重蹈阿爾比昂的覆轍,唯有這一點無論如何得避免。
  考慮到這一點,才人移送到精靈監獄,反而是一項好消息。
  羅馬利亞畢竟是以「罪犯」的形式,引渡才人給精靈。「外交管道」的確對精靈沒什麼用處,但是讓區區一名囚犯逃脫,或許不至於引發國家對立。當然這依然是危如累卵的計畫,但至少可以找到藉口避免與羅馬利亞全面開戰……
  這個賭局十分不利。可是目前漢麗塔手中能阻止「聖戰」的籌碼,只想得到這些。
  不過這個任務該交給誰……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在這個地方,漢麗塔形同毫無指揮權。
  托里斯汀主力已經編入「聖地奪回聯合軍」,目前漢麗塔能調動的兵力,只有直屬親衛隊的槍士隊。可是她們終究是平民組成的貼身護衛隊,不能派她們前往精靈監獄……
  「該怎麼辦才好……」
  緊咬嘴脣,漢麗塔陷入沉思。

  「迪夫堡」在高盧語中,代表「監獄島」的意思。
  位於人類與精靈交流的都市,「歐邁尼斯」近海,直徑大約兩古里的島嶼,堪稱海上監獄。
  只有犯了重大罪名,像是民族謀反罪之類的精靈才會送到這裡。以埃斯邁爾為首的一干「鐵血團結黨」黨員們,也收押在這座島上。
  這座島是精靈信仰的「偉大的意志」拋棄的場所,幾乎完全阻隔了精靈之力。畢竟精靈還會使用先民魔法,與沒了魔杖就束手無策的蠻人魔法師可不一樣。只有石造牢房本身與締結契約的衛兵能使用精靈之力,一旦被關在這座銅牆鐵壁內,連精靈都逃不出去……才人就被關在這種地方。
  牢房的設備其實還不壞。
  有張床,椅子和桌子,還有中規中矩的廁所。除了沒有窗戶,十分殺風景以外,堪比高級旅館個房。
  但牢門是以堅固的金屬製成,怎麼敲都無動於衷。遮蔽了所有來自外界的光線,只有牆上發光的小型魔法裝置照亮房間而已。
  「可惡,這樣也不行嗎……」
  滿眼血絲的才人,拚命尋找是否有逃脫的密道。最後終於放棄,一屁股坐在原地。
  反正就算逃離這座牢房,也只會被精靈衛兵逮捕。而且連德魯弗林加都被羅馬利亞那幫人拿走了……
  『……話說,這是我第三次被關進牢裡了吧。』
  才人在心中嘆了一口氣。要說習慣的確是習慣了,但以前在東京,連接受輔導的經驗都沒有,是個普通的高中生。習慣被關進監獄,總覺得有點可悲。
  「欸,該怎麼辦?有沒有什麼好方法?」
  手扠胸前的才人,向另一名坐在燈光底下的囚犯開口。
  「等待救援,這是最佳方法。」
  看著書的塔帕莎,僅略微抬起頭來回答。
  沒錯,想不到塔帕莎也和才人一起被關進監獄島。聽說是在才人失去意識後,試圖拯救被抓住的才人,而在船艦上與聖堂騎士隊大打出手。
  「妳真是厲害耶……居然連這種地方都能看書。」
  「我習慣這種情況了。」
  塔帕莎的回答很平淡。
  「妳在看什麼書?」
  「布利彌爾教的聖典。」
  「有趣嗎?」
  塔帕莎搖搖頭。
  想也知道不有趣,才人心想。
  畢竟不只魔杖,連所有書本都被沒收了。其中唯一允許帶進牢房內的,只有這本布利彌爾教的聖典。即使不有趣,但或許閱讀文字能感到放心吧……
  「抱歉,因為我的關係……」
  這時才人道歉。
  「這不是你的錯。」
  塔帕莎的反應還是搖頭。
  「只是我自己想這麼做而已。」
  聽到這句話,才人忽然想起。
  「我說,塔帕莎……妳該不會是故意被抓的吧?」
  「…………」
  才人的這個問題,塔帕莎點頭回答。
  「拜託拜託拜託,為什麼啊!連妳都被抓該怎麼辦啊!」
  「我是你的從僕,有義務在你身邊保護你。」
  別過視線的塔帕莎,語氣有些急促。
  「塔帕莎……」
  這讓才人心中湧現一股暖意。
  「謝謝妳。」
  聽到才人的道謝,塔帕莎紅著臉,視線再度回到書本上。
  『好啦,無論如何,還是得想想今後的打算……』
  依然手扠胸前的才人,抬頭仰望天花板。
  首先是掌握現狀。
  總之,既然會關在這種地方,代表羅馬利亞他們沒有要殺才人的打算。這也難怪……才人心想。畢竟才人可是露易絲施放「最後的虛無」的「魔力供給機」。會和塔帕莎關在一起,多半是為了阻止我尋短吧。
  朱利歐他的確會這麼打算。
  可是就算自己死了,也只能稍微推遲侵略地球的時間表。教皇一定會再找到新的承擔者與使魔,繼續他的瘋狂計畫。
  『所以說,我還不能死啊……』
  然後,才人想起了露易絲。
  『她目前到底在做什麼呢……』
  『對不起,才人……』
  當時,露易絲留下的淚水,那究竟代表什麼意義呢……
  露易絲之前反對教皇征服地球的計畫。就算是為了拯救哈爾凱尼亞,這依然是錯誤的方法……她之前親口這麼說過。
  可是怎麼會突然改口呢。
  難道受到教皇的操縱嗎,還是受到某種威脅……
  無論如何,才人不認為那是露易絲的真心。
  『她肯定隱瞞了某些事情。之前試圖將我送回地球的時候,她不是也一樣哭得死去活來嗎……』
  『露易絲……好想見到妳啊,露易絲……露易絲……』
  才人在心中反覆呼喚情人的名字。
  想見到露易絲,看看她的容貌。想摸摸她,緊緊抱住她,親親她。明明好不容易重逢,居然又分離異地,實在太難受了……
  心中想著露易絲,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擔心塔帕莎看見,才人趕緊揉揉眼睛,躺在床上。
  還不能放棄。
  為了緊要關頭,現在要保存體力。
  眼睛再度睜開時,不知道身體能不能靈活自如地行動。
  可是在與露易絲重逢之前,自己絕對不能死……
  凝視天花板的才人,嘴裡低喃。
  「我絕對不會放棄……」

  同一時刻……在「東方」號上的小餐廳內,基修等水精靈騎士成員們正展開激烈的口舌爭論。聽到副隊長才人被移送到精靈監獄,大家都一個頭兩個大。
  「拜託,這下子事情大條了耶。這下子該怎麼辦呢。」
  「那還用說,靠我們去救副隊長啊!」
  金靂激昂地緊握拳頭,不負責任大吼了一聲。
  「等等等等一下,你們都先冷靜一點。」
  基修急忙開口。
  「什麼啊,基修。難道你不想救才人嗎?」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不是我們辦不辦得到的問題。」
  一臉傷腦筋的基修聳了聳肩。
  「不管有什麼原因,才人在羅馬利亞船艦上鬧事是事實。換句話說,他們的確有關押才人的正當性。」
  「呣……是沒錯,可是這樣才人太可憐了。」
  聽得金靂不滿地抱怨。
  而基修則尷尬地搖了搖頭。
  畢竟基修自己也很想救才人,才人不會毫無理由鬧事。所以肯定有什麼原因,基修心想。
  可是精靈究竟有多可怕,基修當然親身經歷過。雖然在場眾人都氣勢十足,卻都只是區區點狀級魔法師。要是去劫精靈監獄,肯定無法全身而退。身為隊長不能讓夥伴冒這種危險。
  「啾咿啾咿~你們在說什麼啊,拜託趕快去救大姊姊吧!」
  化為人型的希兒菲朵大喊。在塔帕莎命令下,回到「東方」號的希兒菲朵,向水精靈騎士隊尋求援助。
  「如果你們救了大姊姊,希兒菲就跳『韻龍』傳承的感謝之舞喔。」
  「哇,別脫別脫!」
  少年們面紅耳赤,急忙阻止希兒菲朵。
  「我們也很想去救人啊,但這次真的沒辦法。」
  基修無奈地說。
  「啾咿啾咿,你們怎麼搞的啊,平時明明喜歡裝貴族,卻在關鍵時刻派不上用場,啾咿!」
  「妳說什麼,妳在侮辱貴族的名譽嗎?」
  「別再吵架了。」
  一臉認真的雷納爾開口。
  「又沒說才人會遭到處刑吧?再怎麼說,才人可是哈爾凱尼亞的英雄呢。別擔心,幾天後就會獲釋的。」
  「大概吧。」
  馬里寇奴答腔。
  「換句話說,我們現在能做的……」
  「嗯。」
  「就是準備歡迎會,等待才人平安歸來吧。」
  「哦,沒錯!」
  「啾咿啾咿!大家都是笨蛋!早知道就不求你們幫忙了!」
  希兒菲朵哇哇大叫後,隨即逃出餐廳。
  其中,雷納爾邊嘆氣邊說。
  「大家真是悠哉啊。如果才人所言非虛,馬上就要爆發戰爭了呢。」
  「…………」
  這句話讓眾人頓時沉默。
  沒錯,在場的水精靈騎士隊眾隊士都近距離目睹過,「虎式坦克」與「零戰」這些才人世界的「武器」威力。而且根據才人的說法,另一側世界還有更高性能的「武器」……
  「我們會面臨什麼樣的處境呢。」
  馬里寇奴嘴裡咕噥。
  「露易絲也沒有回來呢。」
  「對耶,話說回來。」
  「說起來,大咪咪精靈也沒回來呢。」
  水精靈騎士隊眾隊士不約而同,露出不安的表情面面相覷。
  就在餐廳陷入一片沉默的時候。
  「各位,不好意思……」
  忽然,一名身披灰色披風的女性現身。
  眾人頓時驚覺,瞬間拔出魔杖。即使還是點狀級魔法師,不過都是唯有經驗特別豐富的少年。
  「什麼人?」
  以魔杖指著對方,基修犀利質問。可能是羅馬利亞的人。
  「啊,這個,我是……」
  「什麼啊,好可疑喔。」
  舔了一下杖尖的馬里寇奴,走近女子的身邊。
  「可能是間諜,讓我調查一下。」
  就在馬里寇奴要將魔杖伸進裙子時,
  「還、還不住手,沒禮貌!」
  女子賞了馬里寇奴一巴掌。
  「什麼啊,居然還抵抗,越來越可疑了!」
  不知為何,馬里寇奴興奮地湊過臉來。
  「咿!」
  女子尖叫一聲後退幾步,披風跟著揭開。
  「咦?」
  這一瞬間,餐廳內的所有人都面色發青。
  「漢麗塔女王陛下!」

  「剛、剛剛、剛才,對女王陛下,真、真的太太、太失禮了……」
  拚命磕頭的基修,聲音顫抖個不停。
  隊長以下,所有水精靈騎士隊的隊員都呈現日本的下跪姿勢。當然,哈爾凱尼亞沒有下跪這種道歉方法,是因為想起才人向露易絲道歉時,每次都做出這種動作,大家跟著模仿而已。眾人肯定認為,以自己學過的貴族禮儀不足以向女王陛下表達反省之意。
  不過只有馬里寇奴被繩索捆住,倒在地上。

  「請、請女王饒命,不要、不要砍小人的腦袋啊……!」
  基修的額頭不停磕著地板。明明身為貴族,不過卻做出標準下跪動作。
  『天啊,我真是的,居然沒認出她的聲音……』
  自己的過失讓基修感到無地自容。難怪對她的聲音似曾相似,可是萬萬想不到,女王陛下會在這種時間,而且身邊沒有任何人陪同之下現身。基修不是神,當然無法想像。
  可是這麼嚴重的失態,就算判處極刑都無話可說。畢竟這可是對女王的大不敬罪,如果只是極刑也就罷了,一個不小心,可能連格拉蒙家族都會毀於一旦。天啊,格拉蒙家族難道會毀在我的手上嗎……基修連在心中都向雙親與兄長下跪。
  「女王陛下,錯的都是我一個人!請懲罰我吧!」
  這時,滾落在地上的馬里寇奴,為了保護夥伴拚命嚷嚷。
  「馬里寇奴……」
  「我、我已經做好覺悟,願意,接、接受任何懲罰!女王陛下,請、請您、請您嚴厲懲罰我這條愚蠢的豬吧!請、請踩我吧────!」
  「你閉嘴!」
  雷納爾對馬里寇奴施放「沉默」,使其閉嘴。
  「這個,各位,請抬起頭來。」
  漢麗塔露出有些不解的表情開口。
  眾少年隊士跟著略為抬頭。
  「不好意思,是我突然造訪。剛才的事情就不予追究。」
  見到漢麗塔搖搖頭,基修等人一臉茫然地面面相覷。
  「不予追究,是嗎?」
  「是的,絕無二話。」
  「遵、遵命──真的,真的太感謝女王陛下的寬容處置……」
  對於漢麗塔的寬大為懷,眾隊士再度磕頭如搗蒜。
  卻只有馬里寇奴,不知為何一臉惋惜……
  「非常抱歉嚇到大家了。為了瞞過羅馬利亞,因此必須祕密行動。」
  漢麗塔壓低聲音說。
  這讓基修等人一頭霧水,互望彼此。
  「請問這話怎麼說?」
  「其實,我有事情要拜託各位。」
  這一瞬間,水精靈騎士隊的所有隊士們,都睜大了眼睛。
  因為見到漢麗塔在眾人面前,深深低頭致意。

  當著水精靈騎士隊的眾隊士面前,漢麗塔說出自己的計畫。
  一旦教皇宣揚的「聖戰」開打,勢必會血流成河,身為托里斯丁女王,無論如何都要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可是教皇執著於始祖布利彌爾的使命,眼看根本無法說服他回心轉意……
  因此,最後的手段是扣押才人,不讓「四個四」齊聚,或許有機會阻止教皇的計畫……漢麗塔表示。
  「換句話說,陛下希望我們去救出才人吧。」
  基修說。
  「是的,沒錯。請各位幫助我,目前在這種地方,只能仰賴你們近衛隊了。」
  水精靈騎士隊的眾人都面面相覷。
  連剛才叫囂要去監獄救才人的人,一旦真的面臨劫獄,都裹足不前。雖然多虧蒂芬妮亞,已經習慣許多,但「精靈」這個詞依然是難以抹滅的恐怖象徵。
  沉默籠罩整間餐廳。
  過了不久……
  「不好意思,女王陛下。」
  這時候,基修一臉認真地開口。
  夥伴們都提心吊膽,豎起耳朵聽輕浮的他要說什麼。
  「我們都是托里斯汀的貴族,凡是陛下的命令,都不惜賭上性命。不過,這個……恕小的失禮,有見事情要麻煩陛下答應。」
  「什麼事呢,有事儘管開口。」
  「希望僅派遣志願者前去拯救才人。而且希望女王陛下不要懲罰不願參與此次行動的隊士們。」
  基修這句話讓隊士都鬆了口氣。堂堂正正的態度,完全想像不到剛才還拚命磕頭。
  「當然,我以自己的名字發誓,答應你。」
  漢麗塔毫不猶豫回答。
  「這並非托里斯汀女王的命令,而是我個人,漢麗塔‧杜‧托里斯汀的請求。」
  「非常感謝女王答應屬下的懇求。」
  迅速一敬禮後,基修拔出薔薇花飾的魔杖,高高舉起。
  「水精靈騎士隊隊長,基修‧杜‧格拉蒙,謹遵聖命。」
  這是向王家宣示忠誠的標準貴族禮。
  隊士夥伴們接二連三拔出魔杖,同樣高高舉起。
  「哎,總不能讓隊長自己一個人去吧。」
  「嗯,也對。」
  「真傷腦筋。畢竟隊長才是心裡最害怕的人啊。」
  不知是誰冒出這句話,眾隊士聽了紛紛發笑。
  因為高舉魔杖的基修,雙腿正微微發抖打顫。
  「這叫做武者震啦,知不知道。」
  基修還想逞強。
  「沒錯,是武者震。」
  連金歷的腿也在抖。
  「才人之前拯救了祖國許多次。當時若不是才人擋住了七萬大軍,我們早就沒命啦。」
  雷納爾表示。
  「嗯,沒錯。」
  馬里寇奴跟著點頭。
  「我可不想死在『聖戰』。但如果是為了救朋友,則在所不惜。」
  所有人都高舉魔杖,沒有任何人打退堂鼓。
  少年們彼此以魔杖交會,高唱「托里斯汀萬歲」。
  強忍淚水的漢麗塔,向勇敢的少年們深深低頭致謝。
  「對了,該怎麼前往那座『監獄島』呢?」
  這時,基修開口。
  「我準備了一艘小型而高速的船隻,請各位搭那艘船前去吧。」
  就在漢麗塔如此回答時,
  「個人不建議這個方式。」
  「老師!」
  基修喊了出來。現身在餐廳入口的,是寇伯特、齊兒可以及希兒菲朵。對基修等人惱羞成怒的希兒菲朵,跑去帶寇伯特回來。
  「不好意思,原委我聽說了。若是調動托里斯汀軍的船隻,羅馬利亞會察覺到動靜。」
  「寇伯特殿下,那該怎麼做呢……」
  「沒什麼,別擔心。憑這艘『東方』號的速度,就算他們察覺到動靜,我們也能擺脫他們的追擊。」
  寇伯特有些自豪地說。
  「哦,那麼……」
  「我和查伯斯特小姐也一起去吧。哎,學院的導師有義務率領學生啊。」
  「要是交給你們的話,肯定會沒頭沒腦衝進監獄吧。」
  環視水精靈騎士隊的少年們,齊兒可聳了聳肩。
  「真是不勝感激。」
  也對寇伯特等人低頭致意後,漢麗塔態度毅然地開口。
  「請務必保持低調,靜靜達成任務。祝各位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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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動搖的內心

  在羅馬利亞艦隊旗艦「聖馬可號」中準備的貴賓室內,蒂芬妮亞深深感到沮喪。為了照顧負傷的法蒂瑪,一回到羅馬利亞的船艦上,立刻遭到聖堂騎士包圍,半強迫被拉到這裡。
  當然,就算蒂芬妮亞留在「東方」號,只要法蒂瑪變成對方手上的人質,還是只能屈服。
  分配給蒂芬妮亞的房間有家具和擺設,相當氣派。但卻沒收了魔杖,不讓蒂芬妮亞使用魔法,未經許可也無法離開房間,實質上等於軟禁。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坐在床上的蒂芬妮亞,凝視戴在右手的母親遺物戒指。戒指上以前鑲著水之精靈石,現在只剩下戒托而已。之前為了治療瀕死才人的傷勢,而用掉了精靈石。
  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在心中久久縈繞不去。
  可能會與才人的世界爆發戰爭……而且身為虛無承擔者的自己,可能會淪為幫兇。
  『難道我要做出這麼可怕的事嗎……』
  蒂芬妮亞雙手緊緊握住。
  讓「四個四」,詠唱「始祖的虛無」。一旦詠唱,才人的世界將會屍橫遍野。可是如果不這麼做,「風石」的失控會導致許多哈爾凱尼亞子民犧牲。如同教皇的警告,人類和精靈都將為了爭奪僅剩的土地,爆發一場又一場的血腥戰爭。
  到時候,第一個犧牲的就是像蒂芬妮亞一直照顧的孤兒,那些力量孱弱的人……
  『才人,我……該怎麼辦才好?』
  闔上眼睛,蒂芬妮亞低喃祈禱。
  光是說出他的名字,就感到一陣揪心之苦。
  不論何時,他都不顧自己性命危險,捨命拯救我。連我失去任何容身之處,心想乾脆一死了之的時候,他也願意當我的容身之處……
  原本已經死心斷念,但他是我有生以來第一個喜歡的對象。可是自己絕對不能喜歡他。因為才人已經有了心愛的情人,情人還是蒂芬妮亞最重要的好朋友,兩人締結了無法讓第三人插手,無比強韌的羈絆……
  墜入情網後,頭一次明白母親的心情。
  想必媽媽也早已心知肚明。精靈對人類墜入情網,究竟有多麼罪孽深重……但母親依然愛上了人類。
  好想見到才人……可是才人目前淪為羅馬利亞軍的階下囚,被關在遙遠的精靈監獄……
  「才人……」
  就在蒂芬妮亞凝視遠方,不安地低喃的同時……傳來敲門的聲音。
  「……是誰?」
  「是我,蒂法。」
  「露易絲?」
  蒂芬妮亞立刻起身,走向門口。
  開門一瞧,見到表情消沉沮喪的露易絲。
  「噢,露易絲……我好擔心妳呢。」
  「我沒事。倒是蒂法,沒有受到他們粗魯對待吧?」
  「沒有。」
  兩人隨即緊緊擁抱在一起。
  「露易絲,今後我們該怎麼辦才好?又不能回到大家身邊,而且連才人都被抓了……」
  蒂芬妮亞如此開口,
  「……不用擔心。」
  露易絲隨即微微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
  「很快,一切就會結束的。」
  「咦?」
  露易絲的語氣,讓蒂芬妮亞微微感到不對勁。
  ……結束?究竟什麼會結束?
  就在心中訝異時……露易絲的表情似乎下定某種決心,開口說道。
  「這個,蒂法……我有一件事情,想拜託妳。」
  「……拜託?」
  「嗯。」
  點點頭後,露易絲表示。
  「希望妳再用一次妳的魔法,消除我腦海中關於才人的記憶。」
  「……妳說什麼?」
  這個要求讓蒂芬妮亞啞口無言。
  「這是怎麼回事,露易絲?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蒂芬妮亞難得露出強烈的感情,緊緊抓住露易絲的肩膀。很難相信露易絲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沒有關係。」
  「咦?」
  「我想忘記,關於才人的一切。因為……因為,我沒有臉再面對才人了,所以……」
  瞳眸充滿淚水的露易絲,聲音顫抖地回答。
  「拜託妳,露易絲,冷靜一點,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前露易絲也在不得已之下,要求蒂芬妮亞消除才人的相關記憶。當時是為了逃避與才人分離的悲傷。可是失去才人記憶的露易絲,變得簡直判若兩人……
  現在她居然又提出消除記憶的相同要求……
  肯定有什麼非常難過的事情吧,蒂芬妮亞心想。
  『否則露易絲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話……』
  擦拭眼睛滿溢的淚水,露易絲開口。
  「我決定了。為了拯救哈爾凱尼亞,我要成為『聖女』。」
  一聽到這句話,蒂芬妮亞頓時臉色蒼白。
  「露易絲,妳的意思是……要毀滅才人的世界?」
  「對,為了拯救大家……拯救這個世界,這是唯一的方法。」
  點點頭的露易絲,聲音帶有悲壯的決心。
  「……怎麼會!」
  聽得蒂芬妮亞啞口無言,同時也明白,露易絲是說真的。以及她在煩惱許久,痛苦煎熬後……才得到這個答案。
  「這樣真的好嗎,露易絲?要是這麼做,才人他會……」
  就算兩人相愛……不,正因為兩人相愛,才會肯定無法原諒毀滅自己故鄉的情人吧。
  「沒錯,今後我再也無法露出笑容與才人見面。可是我根本無法承受,即使是現在,我的決心都不斷動搖……所以為了拯救這個世界,我希望妳消除關於才人的記憶……」
  「露易絲……」
  露易絲悲痛的決心,深深打動蒂芬妮亞。即使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才人的面……依然要拯救哈爾凱尼亞?
  「不行,不可以這樣,露易絲!要是這麼做,妳會無法得救的!」
  蒂芬妮亞拚命搖頭。
  「妳真是體貼,蒂法。可是我已經無所謂了,真的……」
  「拜託妳,露易絲,重新再想想!一定有,一定會有其他方法的!」
  「沒有,就是沒有……我拚了命思考過,但就是無法不犧牲任何人,拯救自己最重要的對象!」
  溢出瞳眸的淚水,順著露易絲的下顎滴落。
  這讓蒂芬妮亞不知所措。
  露易絲似乎已經下定決心。不論自己說什麼,肯定都無法改變她的心境……
  煩惱到最後……蒂芬妮亞緩緩抬起頭來。
  「對不起,露易絲。我沒辦法答應妳的要求。」
  然後毅然決然,搖了搖頭。
  「為什麼……」
  「露易絲變得不像露易絲實在太難過了,我不想再重蹈覆轍。而且……」
  說到這裡,蒂芬妮亞溫柔地摟著露易絲的肩膀。
  「即使使用『虛無』魔法,也無法消除妳對才人的思念,不是嗎。」
  蒂芬妮亞這句話讓露易絲驚覺,睜大眼睛。
  「嗯……沒、沒錯……」
  說著,露易絲緊緊咬住嘴脣。
  「抱歉提出無理的要求,抱歉,蒂法。」
  揉揉眼睛擦拭淚水後,露易絲低頭致意,隨即快步離去。
  「等一下,露易絲……」
  正當蒂芬妮亞想追上去的時候,
  「前方止步,請別過去。」
  擋在通道上的衛兵阻止了她。
  無可奈何之下,蒂芬妮亞只能凝視露易絲逐漸遠去的背影。

  就在露易絲離去後……蒂芬妮亞呆滯了一段時間。
  許多念頭在腦海裡翻攪,頭腦一片混亂。
  想不到,露易絲居然要毀滅才人的故鄉……
  要拯救瀕臨危機的哈爾凱尼亞,或許的確只有這種方法。
  可是照理說,露易絲原本就反對為了哈爾凱尼亞而奪取精靈的土地。
  她到底是怎麼了……?
  該不會被什麼魔法或藥物洗腦,才會對羅馬利亞唯命是從?
  可是從她剛才的模樣來看,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她真的遭到洗腦,就不可能拜託自己「消除關於才人的記憶」。
  『露易絲的內心非常煎熬……』
  想起露易絲的悲壯表情,心中就十分難受。
  靜靜闔上眼睛後,蒂芬妮亞思考。
  為了露易絲,我究竟能怎麼做呢……
  這種時候,若是才人的話,會怎麼做呢……
  對,若是才人的話……說不定他會勸說露易絲。不,現在有能力勸說露易絲的,只有才人而已。
  可是……才人目前被囚禁在遙遠的精靈監獄中。
  教皇一定刻意拆散他們兩人……
  『現在沒辦法拜託才人……』
  就在蒂芬妮亞的長耳朵消沉地垂著的時候。
  「衛斯伍德小姐,我帶新的床單和餐點來了。」
  門外傳來女官的聲音,打斷蒂芬妮亞的思考。
  開門一瞧,只見抱著床單的年長女官走進房間。
  「謝謝妳,不過沒關係,不需要這麼照顧我。」
  「那可不行,妳可是教皇聖下尊貴的賓客呢。」
  女官湊近蒂芬妮亞的臉。
  「……?」
  這個舉動讓蒂芬妮亞訝異地皺起眉頭時,
  「是我啦,蒂芬妮亞。」
  只見女官的容貌宛如融化般消失,底下露出另一張臉。
  「瑪蒂達姊姊?」
  蒂芬妮亞驚訝地一喊。原來變裝成女官的,是她視為姊姊仰慕的瑪蒂達。
  「妳怎麼會在這裡?」
  睜大眼睛的蒂芬妮亞詢問。
  「哎呀,怎麼說這種話呢。聽說妳被帶到羅馬利亞的船艦上,我擔心妳的安危才來的呢。」
  瑪蒂達……「土塊」佛肯聳聳肩。
  「啊,瑪蒂達姊姊……」
  緊緊抱住瑪蒂達的蒂芬妮亞,忍不住流下眼淚。
  之前神經一直在緊繃狀態,遇見能真心信任的對象,緊張的神經一口氣緩和下來。
  溫柔摸著蒂芬妮亞的頭,佛肯開口說道。
  「雖然很想立刻帶妳逃離這裡,但畢竟這裡是海上。而且周圍還被羅馬尼亞艦隊包圍……強如我也得稍微準備一番,再忍耐一下吧。」
  「嗯,我沒問題……」
  說到這裡,蒂芬妮亞的腦海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逃離這裡?
  「怎麼啦?」
  「這個,瑪蒂達姊姊……有件事情想拜託妳。」
  訝異的佛肯皺起眉頭。
  「什麼事?妳居然會主動拜託我,真是難得呢。」

  回到羅馬利亞安排的房間,露易絲直接一頭栽到床上。
  臉埋在枕頭內,緊緊抱住不放。
  想到難為情與自己的愚蠢,就覺得臉頰發燙。
  蒂法說得沒錯。明明就算使用虛無魔法,我也不可能忘記才人……
  到頭來只是想逃避而已。為了多少減輕一些毀滅才人世界的罪惡感……才仰賴蒂芬妮亞的魔法。
  我真是膽小鬼呢……露易絲在心中自嘲。
  『我必須一輩子背負這項罪孽……』
  凝視著嵌在自己手上的「水之紅寶石」。
  想到自己即將要做出的可怕舉動,露易絲絕望得內心欲裂。
  『才人,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其實好想現在,立刻飛奔到情人的懷裡。
  向才人坦承一切,將自己的一切委身於才人。
  可是自己卻辦不到。如果露易絲說出真相,才人多半會先選擇自我犧牲……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我?」
  頭埋在枕頭中的露易絲嗚咽哭泣。
  為什麼自己會被選為什麼「虛無的承擔者」呢……
  自己根本不需要什麼傳說之力,只想覺醒普通的四系統魔法。像是和媽媽一樣的風系統,或是爸爸的水系統……不,乾脆不會使用魔法也無妨。不論受到他人如何輕視都無妨,我只要繼續當個「零」的露易絲就好……
  『始祖啊,為什麼您會授予我這種力量呢……』
  抱著枕頭抽泣了一段時間後……傳來房間門開啟的聲音。
  「瓦利埃爾小姐,我帶更換的衣物來了。」
  謝絲妲自行打開房門,走了進來。
  出乎意料,謝絲妲居然帶著行李,搭乘小艇主動接近羅馬利亞艦隊。然後宣稱自己是瓦利埃爾小姐的女僕,正在與羅馬利亞士兵爭論之際,正好路過的露易絲發現了她,只好加以保護。對於謝絲妲不時表現出的神祕行動力,露易絲雖然不置可否,但還是折服於她。

  「拜、拜託,妳怎麼擅自跑進來啊。」
  從床上起身的露易絲忍不住抱怨,謝絲妲卻毫不顧忌走進房間,將睡衣塞給露易絲。
  「哭得真是悽慘呢,瓦利埃爾小姐。真是糟蹋了可愛的容貌。」
  「少、少囉嗦啦。」
  露易絲連忙揉揉眼睛。
  「妳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差不多也該回寇伯特老師那邊去了吧。」
  「才不要。我要待在瓦利埃爾小姐身邊。」
  謝絲妲說得斬釘截鐵。
  「就叫妳快回去了啦。」
  「才‧不‧要。」
  「真是的,為什麼啊!」
  一旦她露出這種態度,肯定不動如山。知道這一點的露易絲,嘆了一口氣舉手投降。
  面露笑容的謝絲妲,坐在露易絲的身邊陪伴她。
  「瓦利埃爾小姐,為什麼您在哭呢?」
  「我,我哪有哭啊,亂講……」
  「別再逞強了。來,不然還會被才人笑喔。」
  就在謝絲妲掏出手帕,要擦拭露易絲的臉時,淚水突然從露易絲的瞳眸流出。
  「嗚、嗚嗚嗚嗚……」
  「哇,到、到底怎麼了,瓦利埃爾小姐!」
  一聽到才人的名字,原本壓抑的情緒再度決堤。
  難過的露易絲,哭得泣不成聲。
  「別、別哭了好嗎,來。」
  謝絲妲輕撫露易絲的背。不過露易絲的哭泣沒有停止的跡象,而且還越哭越大聲。
  這讓謝絲妲不知所措。
  「該、該怎麼辦……看到瓦利埃爾小姐哭,總覺得連我都感到難過了呢。」
  不知為何,連謝絲妲也跟著哭起來。
  兩人就這樣,哭到累得發不出聲音為止。

  等露易絲好不容易停止哭泣後……
  一句話也沒問的謝絲妲,說了句「我會再來的」就離開了房間。可能在等待露易絲主動開口吧,她的體貼十分窩心。
  可是露易絲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不論謝絲妲,蒂芬妮亞,甚至是漢麗塔……
  『這種痛苦,必須由我獨自承擔……』
  搖搖晃晃站起身,露易絲從斗篷懷中掏出始祖的祈禱書。
  然後以顫抖的手,翻開祈禱書的書頁。
  嵌在手指上的「水之紅寶石」跟著反應,某一頁微微發光。
  這是在教皇的幫助下,新出現的一頁。
  露易絲一而再,再而三閱讀這一頁,反覆確認……

  此事連記載都顧忌三分……最後的使魔「利弗詩拉希爾」。由於註定的命運,須以生命完成「最後的虛無」。使徒們,若要斬斷註定的命運,則需努力收復遭異教徒奪取的「聖地」。為了有志未竟的吾族同胞,消滅與神明敵對之「瓦良格」。如此則「虛無」將失去力量,使魔方從命運獲得解脫……

  沒錯,再這樣下去,「利弗詩拉希爾」的力量將會奪走才人的性命。
  就算露易絲堅持不詠唱「虛無」魔法,才人也會沒命。
  可是只要達成始祖的宿願,收復「聖地」……「虛無」就會失去力量,使魔符文也會消滅。
  收復「聖地」,這才是拯救才人免於死亡的唯一方法。
  為了拯救哈爾凱尼亞,其實是謊言。
  真相是為了拯救才人的性命,才發動「虛無」。
  露易絲這才明白,教皇為何態度從容。
  因為教皇早就知道這一點。
  也知道露易絲不可能對才人見死不救。
  更知道露易絲會為了拯救才人的性命,答應幫忙收復「聖地」……


  第八章 救人作戰

  才人移送到「監獄島」後的隔日。
  拉德之月(第九月)艾歐洛週(第三週),耶歐之曜日(星期三)。在加爾瑪尼亞皇帝,阿爾布雷希特三世率領的「聖地奪回聯合軍」陸軍主隊與羅馬利亞艦隊會合後,隨即在精靈國首都「阿迪勒」郊外的寬廣沙漠中紮營。
  總兵力超過三十萬。這是過去遠征精靈國的「聖地奪回聯合軍」當中,規模最大的一次。
  可是事到如今,除了羅馬利亞以外的軍隊士氣已經明顯低落。與仇敵精靈達成和平共識,而且教皇透過宗教廳頒布的新敕命,讓士兵與諸侯們大感困惑。
  藉由始祖賜予的「虛無」之力,收復這個世界以外的真正「聖地」……就算突然得知這項消息,哈爾凱尼亞人也幾乎無法理解。自己到底即將面對什麼樣的敵人……由於渾沌不明,不安與困惑正在軍隊中擴散。
  此時,一名年輕人走進集三十萬陸軍兵權於一身的男人,阿爾布雷希特三世的天幕中。是左右眼異色,弧月眼的美少年,朱利歐。
  「我是朱利歐‧凱薩。以教皇聖下的代理身分前來。」
  一進入天幕,朱利歐隨即優雅地敬禮。
  「哼,虛張聲勢的神官。這種鬼地方熱死人啦。」
  阿爾布雷希特三世一臉不悅,瞪向朱利歐。
  「精靈的首都近在眼前,士兵們都心浮氣躁。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壓抑不住。」
  雖然達成和平共識,但哈爾凱尼亞的人類對精靈的厭惡與恐懼根深蒂固。目前依然有許多反對和平的諸候。更別提新教徒居多,原本就不太願意順從宗教廳的新國家加爾瑪尼亞。
  「與精靈聯手,這一點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侵略『異世界』這種荒誕無稽的鬼話,我實在無法相信。甚至有諸侯宣稱,那是信仰堅篤的教皇聖下在胡言亂語。」
  這句狂言對領導所有布利彌爾教徒的教皇而言,是極大的不敬。一個不小心,連王族都必須受到制裁。但加爾瑪尼亞皇帝不愧膽識過人。
  「也難怪你們無法相信。可是聖下說得都是事實。」
  「我當然希望是事實。沒什麼,就算是荒唐無稽的鬼話,只要能搶到土地就另當別論。可是戰勝精靈後,得到的卻是毫無開拓價值的沙漠,以及達成始祖布利彌爾的使命這種毫無用處的名譽。這種東西要士兵怎麼填飽肚子啊。」
  「嗯,閣下說得沒錯。」
  露骨到極點的嗆聲,聽得朱利歐苦笑。
  「不過請閣下放心。我們征服的應許之地,遠比哈爾凱尼亞廣大,而且豐饒肥沃。只要見到那片土地,皇帝閣下與加爾瑪尼亞諸侯肯定會滿意的。」
  「是指『聖艾吉斯書』上記載的『流著奶與蜜的土地』嗎。的確可能比這種鳥不生蛋的沙漠好一點,可是……」
  頓了半晌,阿爾布雷希特三世開口。
  「『聖地』不是在海底嗎?究竟要怎麼將三十萬大軍送過去?」
  「聖下自有打算,請閣下再稍後片刻。」
  「哼,聖下目前人在哪裡?」
  「聖下為了貯存開啟『門扉』所需的精神力,正在不停祈禱中。不過到了明天早上,一切的準備都會就緒。」
  「很好,那我就這樣說服諸侯。」
  從椅子上起身的阿爾布雷希特三世,跟著走出天幕。
  「大陸即將隆起,虛無系統復甦,我們即將回歸始祖的故鄉……真是難以置信。我們的確都活在傳說的時代吶。」

  太陽沒入地平線之下,雙月高掛天空之際……
  由漢麗塔的懇求下組成的「才人救援部隊」,在「東方」號內祕密準備行動。
  「準備好了嗎,查伯斯特小姐。」
  走出船艙機關室,滿臉煤灰的寇伯特開口。
  「沒問題,他們尚未察覺。羅馬利亞那幫人大概作夢也想不到,我們會劫精靈監獄吧。」
  「嗯,說得沒錯。」
  「欸,讓,你的頭都是煤灰喔。」
  一臉苦笑的齊兒可,朝寇伯特的頭吹了一口氣。
  這時候,甲板方向傳來怒吼聲。
  「討厭,閃開啦,小豬!還不趕快滾開!你這,小豬!」
  「啊啊,大姊,要是再這樣踩我,我、我會凍未條啊!」
  「你去,給我死一次啦,小豬!」
  「啊啊,對不起,我生為豬真是對不起!」
  開罵的是露易絲的姊姊埃萊奧諾。一腳將開心慘叫的馬里寇奴踢到舷側,隨即一臉鬼氣逼人的表情走進。
  看到她殺氣騰騰的模樣,連身經百戰的寇伯特部隊長,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啊,埃萊奧諾小姐……」
  寇伯特小心翼翼地開口。
  「什麼事?」
  「這樣,真的好嗎?」
  聽到寇伯特的問題,埃萊奧諾哼了一聲別過視線。
  「我可是托里斯汀的貴族,女王的委託豈能不從。更何況我也很不爽看到妹妹任人擺布,要是眼睜睜看著妹妹淪為戰爭的工具,我也沒臉去見父親等人。」
  雖然嘴上嘀咕,其實埃萊奧諾還是擔心露易絲的安危。

  之後,以水精靈騎士隊為首的「才人救援部隊」成員們,聚集在「東方」號的餐廳召開作戰會議。
  負責指揮的當然是寇伯特。
  「雖說是作戰,但小把戲對精靈可豈不了作用呢。」
  摸了一把光亮的禿頭,寇伯特說。
  「所以還要有勇無謀賭一把嗎。」
  埃萊奧諾按著太陽穴,嘆了一口氣。
  「對,除了曾經成功過的那次作戰以外,沒有別的方法。」
  「那次作戰嗎……」
  基修仰天長歎。說到那次作戰,只有一個答案。就是寇伯特衝入精靈之塔時,用過的相同方法。
  「是沒錯,可是現狀,也沒有更有效的方法了。」
  「也對。」
  聽齊兒可這麼說,基修也死心地聳聳肩。
  「衝進監獄後,佯攻部隊與搜救部隊兵分二路。佯攻部隊由我和查伯斯特小姐負責,搜救部隊以尋找才人和塔帕莎小姐為第一優先。即使遭遇精靈,也絕對不要交戰,知道嗎?」
  「光靠老師和齊兒可,真的不要緊嗎?」
  「嗯。你們盡快找到他們兩人,這樣我們或許就有機會逃出生天了。」
  寇伯特的口氣前所未有地嚴肅。
  聽到寇伯特冷靜的覺悟,基修等人都正襟危坐。
  「若是佯攻的話,我可以幫忙喔。」
  宏亮的女性聲音在餐廳響起。
  所有人頓時伸手抓起魔杖,望向餐廳入口。
  「妳是……」
  齊兒可茫然張著嘴。
  站在該處的,是「土塊」佛肯。
  寇伯特嘴裡嘟喃了一聲。她究竟何時站在那裡的?雖然自己正專注在學生上,但連寇伯特都無法察覺她的氣息,盜賊的技巧的確可怕。當然,以前佛肯就假扮過學院長祕書,讓寇伯特吃了大虧。
  手中魔杖依然指著佛肯,齊兒可犀利地開口。
  「妳來做什麼,盜賊小姐。」
  「別這麼提高警戒嘛,我又不受雇於羅馬利亞。」
  佛肯咧嘴一笑。
  「只是想幫你們一個小忙而已。」
  「幫忙?妳?」
  「沒錯。我知道口說無憑,你們多半不會相信,所以我帶了伴手禮來。」
  取出腰間的袋子後,佛肯小聲一唸咒文。
  袋口隨即大大張開,大量武器從袋中滾滾湧出。原來是能自由改變大小的魔法置物袋。
  散落一地的,全都是哈爾凱尼亞前所未見的武器,包括手榴彈、自動步槍、火箭彈發射器等。
  這是羅馬利亞跟「核子潛艇」一起回收的「聖地」武器。外觀幾乎都生了鏽,但內側施加防水處理,因此可以使用。
  其中,齊兒可發現熟悉的武器。
  「這不是塔帕莎的魔杖嗎!」
  「哦,還有才人的劍呢。」
  基修撿起被武器山埋住的德魯弗林加。
  「我溜進羅馬利亞艦隊倉庫內,稍微摸了一點來。這樣你們可以相信我了吧?」
  眼神狐疑的齊兒可盯著佛肯瞧。
  「為什麼妳要幫助我們?」
  「因為有人拜託我,將那小弟救出來啊。」
  佛肯回答。
  「拜託妳救出才人?是誰?」
  「是誰並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怎麼樣?如果你們不在乎的話,我就不幫忙囉。」
  眾人面面相覷。戰力確實不嫌少,可是對象卻是佛肯,究竟能不能相信她……
  沉默了一段時間後,齊兒可嘆了口氣。
  「知道了。那就相信妳吧,只限現在。」
  「嗯,現在任何戰力都是必要的。」
  寇伯特也點頭。既然兩人這麼說,水精靈騎士隊眾人也同意。
  「不過連我也是第一次潛入精靈監獄呢。」

  然後到了深夜……
  「東方」號趁著漆黑夜色起飛,航向「監獄島」。
  在水精靈騎士隊的少年們輪流就寢時,沒有任何人注意到豎立在房間角落的德魯弗林加,劍身微微發光。

  就在同一時刻,就寢的露易絲做了個夢。從昨晚就完全沒闔過眼的露易絲,終於哭累進入夢鄉。
  夢見的場所,是與才人一起去買劍的托里斯汀布魯頓尼街,露易絲與才人挽著手走在街上。
  『……真是懷念,已經是一年半的事情了呢。』
  露易絲的腦海某處,明白這是一場夢境。
  可是自己卻故意假裝沒發覺。因為夢中的才人溫柔抱著露易絲,只對露易絲露出笑容……
  「欸,才人。」
  「什麼事啊。」
  「你、你喜歡,我嗎?」
  滿臉通紅,視線朝上的露易絲詢問,才人隨即撫摸露易絲的秀髮回答。
  「喜歡啊,露易絲。」
  「真、真的嗎?」
  開心的露易絲,頓時滿面春風。
  「可、可是……」
  「嗯?」
  「我、我的胸部不像蒂法或謝絲妲那麼大。」
  卻又再度沮喪消沉。
  看得才人發笑。
  「什、什麼啊,有什麼好笑的……」
  露易絲噘起嘴脣,捶打才人的胸口。
  「別擔心,我喜歡露易絲的小胸部。其實說真的,胸部要是太大,我反而會嚇到呢。」
  「咦?」
  出乎意料的發言,讓露易絲不由得綻放笑容。
  「真、真的嗎?是真的,沒騙我嗎?」
  「當然是真的。」
  「可是小也有個限度啊。我、我的胸部根本就是小檸檬,連謝絲妲都說我是洗衣板……」
  「嗯,我喜歡妳的小巧玲瓏小檸檬。平滑又可愛,比起哈密瓜,我當然選擇小檸檬。」
  「是、是嗎?」
  一瞬間露易絲面露喜色,但隨即又不安地表示。
  「那麼,那女孩……塔帕莎又如何?她比我還小呢。」
  如果蒂法是哈密瓜,我是小檸檬的話……塔帕莎多半是橄欖吧。露易絲嘴裡嘀咕。
  「塔帕莎是重要的朋友,但她還是小孩子啊。小孩子總不好出手,對吧。」
  說著,才人聳了聳肩。露易絲進一步追問。
  「我、我缺乏公主那樣的性感魅力。我知道,其實男生都喜歡那一種類型吧?」
  「公主的確很漂亮,可是我不擅長主動接近的女生。喜歡像露易絲這樣清純的。」
  「可是,我會嫉妒其他的女生。不希望看到才人和其他女生走得太近。」
  「我知道,露易絲,現在我的眼中只有妳啊。」
  被才人吻了一下脖子,露易絲感覺快要升天。
  「為什麼……為什麼,才人會這麼溫柔體貼呢?」
  「那還用說,因為我喜歡妳啊。」
  「騙、騙人……」
  露易絲滿臉通紅。
  「我沒有騙妳啦。」
  「可、可是,我的胸部是洗衣板,又會嫉妒,還、還會拿鞭子抽你,將你當成狗使喚,對你做出許多過分的事。可是,你、你還,喜歡我嗎?」
  「嗯,我喜歡露易絲妳的一切。」
  說著,才人緊緊抱住露易絲。
  光是這樣,就讓露易絲不知所措。
  他、他怎麼這樣啊……真的,怎麼這樣啊……
  可是感覺,好開心。臉頰埋在才人的胸口,就感覺幸福得不得了……
  「露易絲,妳……喜歡我嗎?」
  才人在露易絲耳邊呢喃。
  露易絲頓悟後……鼓起勇氣開口。
  「嗯,喜歡,當然喜歡……我最喜歡才人了。」
  一直想說出口……卻一直沒能開口的重要話語。
  若是在夢中,就有勇氣盡情表達……
  可是,自己沒有機會再這麼說了。
  因為自己沒有資格……
  一察覺這項事實,露易絲的意識就再也無法以夢境欺瞞自己。
  露易絲緊緊摟抱在懷裡的才人,就像糖粉一樣空虛地融化。
  「才人……不要,才人……不要就這樣消失!」
  腳邊的地面崩塌毀壞,露易絲的身體被吞進漆黑的洞穴中。
  就這樣,露易絲陷入了更深層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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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虛無神話

  就在露易絲做夢之際,正好同一時間……
  被囚禁在「監獄島」的才人,也在朦朧中做了個夢。
  『……這裡是?』
  鮮紅的夕陽落下,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地平線。
  這是才人以前在夢中見過的相同場所。
  六千年前的沙漠。
  才人頓時靈光一現。畢竟這是第三次,當然能迅速理解。
  『我又見到了符文的記憶嗎?』
  然後才人緩緩起身。
  『之後變得怎麼樣了呢……?』
  上一次的夢境中,始祖布利彌爾正準備對精靈都市施放「虛無」。
  當時,刻印在才人胸前的「利弗詩拉希爾」符文產生反應,導致才人當場失去意識。
  『之前精靈都市的位置,記得在……』
  環顧四周後……才人嚇得啞口無言。
  一切的一切早已結束。
  原本是「聖地」的山脈,宛如隕石撞擊般出現一個大陷坑。山腳下原本繁榮的精靈都市,消失得無影無蹤。海水流入形成的超巨大隕石陷坑,宛如峽灣一般……
  「不會、吧……?」
  才人驚愕地低喃,隨即癱軟地雙膝跪地。
  居然消失了……那麼大的都市,居然就這樣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哪有這種事啊……!」
  一股熱流從喉嚨深處湧出,才人當場嘔吐。
  寬廣的沙漠中,突然出現一個超巨大坑洞。
  簡直就是「虛無」本身……才人心想。
  在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即使才人腦中一片混亂,也立刻察覺到。
  是破壞力遠遠超越『爆發』的「虛無」魔法,「生命」。
  始祖布利彌爾朝精靈都市施放了這個魔法。
  『可惡……他居然真的下手了。』
  這就是精靈死亡半數,六千年前「大災厄」的真面目……
  絕望的光景讓才人忍不住流下淚來。
  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襲擊才人。心中充滿憤怒、悲傷,以及無能為力的空虛感。
  這是一場夢……是過去的記憶,才人明白。
  可是,心中十分懊悔。
  『我無法阻止……當時我明明就在那裡,卻無法阻止……』
  「使魔少年,你還在這裡嗎。」
  這時候,嘶啞的聲音從才人身後傳來。猛然回頭一瞧,只見面色發青,宛如幽靈的始祖布利彌爾。
  「布利彌爾先生……」
  才人壓抑聲音吼著。
  「為什麼,為什麼啊!難道真的只有這種方法嗎,說啊!」
  「…………」
  短暫沉默後,布利彌爾開口。
  「沒錯。為了讓我們的族人存活,這是唯一的方法。」
  「哪有這種事啊!應該還能再溝通不是嗎!」
  緊握拳頭的才人,氣勢有如準備一拳毆過去,逼近布利彌爾。
  但布利彌爾卻靜靜搖了搖頭。
  「沒用的,溝通根本毫無意義。」
  「為什麼……」
  對於才人的質問,布利彌爾一臉疲倦地說明。
  「之前我應該告訴過你……我們族人與精靈會發生爭端的原因,是『風石』的失控引發大陸的『大隆起』,導致失去居住的土地。」
  「嗯……」
  眼神依然嚴肅的才人,點點頭示意繼續說下去。
  「可是我尋思,引發『風石』失控的根本原因究竟是什麼?只要究明這一點,就能拯救大陸,也不用再與精靈發生爭端了。」
  「失控的原因……?」
  才人想起朱利歐以前說過的話。好像是哈爾凱尼亞地底有許多「風石」礦脈,累積過多精靈之力的「風石」,每數萬年會抬升至地面一次……
  如果這就是原因,人類確實束手無策。就算以露易絲的「爆發」這種「虛無」將其炸飛,但總不可能到處消除哈爾凱尼亞的「風石」。更何況精神力根本撐不住這種消耗。
  「原因到底是什麼?」
  一問之下,布利彌爾的視線望向才人的身後,然後開口。
  「就是恆亙在那片沙漠的巨大山脈,精靈稱之為『偉大的意志』。」
  「……咦?」
  才人忍不住喊了一聲,回頭一瞧。
  大山脈被削去一大塊。
  那片山脈就是大陸的「大隆起」元凶……?
  就在才人茫然張嘴之際,布利彌爾繼續說明。
  「所謂『偉大的意志』,本身就是一塊巨大的『精靈石』。而且透過地底的礦脈,連結整片大陸的精靈石。每幾萬年一次,累積在那片山脈中的精靈之力,會尋找宣洩口而傳播到整片大陸,讓『風石』產生反應……這就是導致世界毀滅的『大隆起』成因。」
  「怎麼會……」
  布利彌爾說明的內容,讓才人感受腦袋被毆打般的衝擊。
  這麼說來,六千年後的世界,沉在海底的那片「聖地」,就是「風石」失控的原因嗎……
  不對,可是記得……露可夏娜應該也說過。
  「惡魔之門」所在的那片海域,精靈的力量相當強大。難道因為「聖地」原本是一大塊精靈石的關係嗎?
  這麼一來,布利彌爾毀滅精靈都市的真正目的……並非奪取精靈的土地,而是要毀掉那塊「偉大的意志」?
  『可是道麼一來,為什麼必須毀滅精靈啊!』
  「難道不能說服精靈,讓他們放棄那座都市嗎?」
  才人說。
  「只要說明清楚,世界真的面臨危機,精靈他們也會……」
  「我已經嘗試溝通好幾次了。」
  布利彌爾卻回答。
  「但是,冥頑不靈的精靈評議會完全聽不進去。他們宣稱就算世界毀滅,也是『偉大的意志』的意思。而且那座大山脈山腳下的精靈都市,是世界上唯一不會受到『風石』失控影響的地方。」
  聽得才人頓時啞口無言。其實的確情有可原,如果某一天,突然有人叫自己離開原本居住的地方……
  即使是才人,比起哈爾凱尼亞毀滅,也會優先保護自己的故鄉。當然,這不代表放任哈爾凱尼亞自生自滅。但如果故鄉因為這個原因而毀滅,自己肯定無法接受……
  「與精靈的交涉毫無交集,只是白白浪費時間。我們族人當中的主戰派也越來越多,大戰呈現一觸即發的狀態。但是我依然……我和莎夏依然努力尋找可行性,直到最後一刻。可是……」
  有如宣洩一般,布利彌爾滔滔不絕地說。
  「就在我去與精靈評議會交涉的當天,一切努力都化為泡影。」
  「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族人居住的村莊『尼達維勒』,在精靈的攻擊下毀滅。」
  聽得才人倒抽一口涼氣。
  尼達維勒,之前在羅馬利亞見到的夢境中來過該處。記得是布利彌爾當作最初據點的地方……是一個有很多孩童的小村子。
  「即使到現在都不明白,起因到底是什麼,究竟是誰先動的手。畢竟面對能使用強大精靈之力的精靈,我們的族人實在太過無力。村子毀於大火,來不及逃跑的孩童們都慘遭屠戮。那已經不能叫做戰鬥,而是單方面的屠殺。等到我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太遲了。」
  聲音空洞的布利彌爾說。
  「當時我就下定決心。要以這股神明賜予的『虛無』之力,用來保護我們的族人……」
  「…………」
  才人開口想表達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不論有任何理由,都不該使用能一瞬間夷平整座都市的可怕魔法……可是仔細想想,我在這個世界中,不也一直使用這種力量嗎?
  布利彌爾傳送到這個世界的「地球的武器」,「火箭彈發射器」、「零戰」、「虎式坦克」,對哈爾凱尼亞而言,都是過於強大的「武器」。
  如果重要的對象慘遭毒手……比方說,露易絲死於非命,我也會拋棄一切,而且不惜發動戰爭也要報仇。到時候,說不定連沉眠在「聖地」內的核武,都照用不誤……
  『可是……可是,可惡……』
  才人凝視出現在沙漠中的空虛「坑洞」。
  這造成了大量精靈犧牲啊……
  導致之後幾千年,哈爾凱尼亞人與精靈相互憎恨。
  拳頭發抖,留下眼淚的才人,只感到莫名的悲哀。
  「……惡魔。」
  這時候,從地底傳來呻吟般的聲音。
  聽得才人打冷顫,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她究竟是何時出現的……
  眼前是表情鬼氣逼人,瞪著布利彌爾的女性精靈。
  金髮與蒂芬妮亞相似。修長的睫毛下,是澄澈的翡翠色瞳眸。
  來者是布利彌爾的初代「甘道夫」,莎夏。
  「莎夏小姐……」
  才人倒抽一口涼氣,低聲說。
  可是莎夏的眼中,似乎完全沒有才人的存在。
  充滿憎恨的視線,瞪著布利彌爾大吼。
  「為什麼……為什麼要毀滅我的故鄉!」
  拖著手中的劍,莎夏一步又一步走近。
  嚇得才人忍不住大喊。
  因為莎夏手中的,是才人熟悉的劍。
  『德魯……』
  是遭到「元素兄弟」破壞之前的德魯弗林加。
  『貫穿他的胸膛的,不是其他劍,就是我。』
  想起德魯弗林加說過的這番話。
  『莎夏小姐,不可以這麼做……!』
  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的才人,試圖阻止莎夏。
  可是不知為何卻發不出聲音,身體也像石頭一樣動彈不得。
  『喂、喂,怎麼回事啊,為何偏偏在這種時候……』
  才人驚愕不已。這時候,忽然想起露易絲說過的話。
  『……你見到的夢境,是刻印在符文中的記憶,已經發生過的歷史,當然無法改變。』
  沒錯,我現在見到的夢,終究只是刻印在符文中的「記憶」。不論我怎麼努力,都無法改變六千年前發生過的事情……
  「我要詛咒你!布利彌爾,你就是惡魔!騙取了我的心……而且還背叛了我!」
  莎夏緩緩舉起德魯弗林加。
  與才人一樣,「利弗詩拉希爾」的符文在她的胸口發光。
  『為了施放生命……布利彌爾使用了利弗詩拉希爾的力量。』
  她很快就要死了。
  同樣身為使魔的才人,很清楚這一點。
  「莎夏,我的確犯下了罪孽。而且是永遠無法償還的罪孽。」
  莎夏左手的符文強烈發光,看起來彷彿生命最後的光輝。
  「布利彌爾!」
  『住手!』
  才人忍不住大喊,但身體還是動彈不得……
  動作宛如慢動作一樣緩慢,莎夏走到布利彌爾身邊。
  『……咦?』
  不知為何,布利彌爾卻絲毫沒有閃躲的跡象。
  莎夏早已滿身瘡痍。
  只要有心,要躲過根本輕而易舉。
  但布利彌爾彷彿坦然接受,大大敞開雙臂。莎夏就這樣將德魯弗林加刺入布利彌爾的胸膛。
  「咕……唔……」
  染了布利彌爾鮮血的德魯弗林加,刺穿背後冒出。
  「……為什麼!」
  驚愕的莎夏睜大翠綠的瞳眸。
  布利彌爾眼睜睜讓劍刃刺中自己,最感到驚訝的人是她。
  「我犯下了罪。愛上身為使魔的妳。」
  雙手摟著背部,布利彌爾抱緊身軀嬌小的莎夏。
  「為了愛情,我背叛了自己的族人。我的子孫與精靈,今後勢必會相互憎恨幾千年。我沒能成為世界的救世主。」
  這時候,茫然注視眼前發生事情的才人,發現了一件事。
  只見刻印在莎夏左手的「甘道夫」符文,逐漸消失……
  「布利彌爾……你到底,做了什麼……?」
  「不過,這樣就對了。這樣就能拯救妳了。」
  這樣就能拯救莎夏?布利彌爾到底在說什麼?
  為什麼莎夏的使魔符文會消失?
  不對,等一下。「甘道夫」的符文消失,該不會代表「利弗詩拉希爾」的符文也會……
  眼前發生的事情,在才人腦海中眼花撩亂地交錯……
  『……快想啊,這一定是有意義的。符文讓我見到的夢境究竟有什麼意義。』
  「……可惡,可惡……」
  在莎夏懷裡的布利彌爾,像孩子一樣嗚咽哭泣。
  「可惡,為什麼是我……神啊,為什麼,要賜予我這種力量!」
  「布利彌爾……」
  「我根本就不需要這種力量……根本就不需要!」
  布利彌爾臨終前的喊叫,響徹在日落的沙漠中。


  第十章 逃脫

  大喊一聲「布利彌爾先生!」才人跟著醒來。
  拚命喘氣,環視四周一番。
  自己還在籠罩在石牆中的「監獄島」牢房內。
  低頭一瞧胸口,只見汗水沾濕了夾克。看來「利弗詩拉希爾」符文並未產生反應。
  茫然了一段時間後……滴答一聲,一滴水滴在腿上。
  「…………?」這讓才人感到茫然不解。
  水滴跟著滴滴答答不停滑落,逐漸染濕褲子。
  「咦……難道,我在哭嗎?」
  才人揉了揉眼睛。
  但淚水依然止不住,不論怎麼抹去,依然不斷溢出。
  「……奇怪?哎呀?」
  為什麼我會哭呢……?
  闔上眼睛的才人,浮現在眼簾內的,是布利彌爾悲傷不已的表情。
  『只不過,唯一隱約記得……發生過非常難過的事情。』
  以前德魯弗林加說過的話,偶然在腦海中浮現。六千年前曾經發生如此悲傷的慘劇,導致德魯弗林加封閉了自己的記憶……
  『布利彌爾與莎夏,兩人原本是相愛的……』
  他們絕非對彼此有深仇大恨。
  可是,最後卻落得這樣的結局……
  布利彌爾只想拯救自己的族人,而莎夏……必須為遭到滅族的族人復仇。
  才人以袖口抹了抹眼睛下方。
  『對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腦海中拚命思索,剛才那場夢境的意義。
  使魔符文讓才人夢見六千年前的記憶,究竟是為什麼……
  六千年前,導致半數精靈死亡的「大災厄」,真相是始祖布利彌爾施放的「虛無」魔法「生命」。布利彌爾為了消除風石失控的原因,也就是巨大的塊狀「精靈石」,才連同精靈城市一起炸飛了「聖地」。
  可是……這時候,才人腦海裡浮現疑問。
  『可是這樣,不是有點怪怪的嗎?』
  因為「聖地」早在六千年前就夷平了。那為何現在又發生什麼「風石」失控的危機……?
  絞盡腦汁的才人,歪著頭疑惑。
  『搞不懂……可是這一定有什麼含意才對。』
  為什麼理應消失的「聖地」會再度……
  不對,等一下……傷透腦筋的才人,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沙漠形成的陷坑痕跡,以及被挖去一大塊的「聖地」山脈。在才人腦海中,與那片圍繞在奇瑰怪岩中的「龍之巢」景色重合。
  『……對了,整座「聖地」目前不是沉沒在海底嗎?』
  或許「聖地」並未完全消滅……
  換句話說,該不會布利彌爾施放的「生命」並未完全毀滅「聖地」吧……?
  這樣就合邏輯了。為何理應幾萬年才發生一次的「風石」失控,現在會再度即將發生……現在「風石」的失控,是始祖布利彌爾六千年前並未完全消滅的殘餘「聖地」引發的嗎……?
  『沒錯,肯定是這樣……』
  才人因此確信。當年布利彌爾並未完全消除「風石」失控的原因。
  只不過夷平了半座「聖地」,延後哈爾凱尼亞毀滅的時間而已。
  『等一下,這麼說來……』
  手扠胸前的才人,進一步陷入沉思。
  沉沒在海底的「聖地」。
  露易絲覺醒的始祖虛無。
  「對了……!」
  才人小聲喊道。
  只要以露易絲的「虛無」再一次毀掉沉眠在海底的「聖地」,不就能阻止「風石」的失控,拯救哈爾凱尼亞嗎?這麼一來,就能免於和地球爆發大戰,為了爭奪土地而廝殺了啊……
  「有機會……這樣有機會喔。」
  這讓才人心中偶然湧現希望。
  『得趕快告訴露易絲這件事……』
  想到這裡……才人頓時驚覺。
  要怎麼從監獄中告訴露易絲這件事啊……
  如果「聖地奪回聯合軍」會師,開始侵略地球的話,一切就太遲了……
  這時候,牢房角落傳來啪噠一聲,闔起書本的聲音。
  一瞧,只見塔帕莎一臉訝異的表情注視才人。
  「塔帕莎,妳醒了嗎。」
  才人連忙一問。
  剛才思考的太專注,完全忘記塔帕莎也在這裡。
  「你剛才在說夢話,難道做夢了嗎?」
  「嗯,有一點。該不會被妳看見我剛才在哭了吧?」
  一問一下,塔帕莎有些猶豫地沉默,然後才點點頭。
  「是嗎。讓妳看到難為情的一面了。」
  「沒這回事,任何人,都會哭的。」
  塔帕莎搖了搖頭。
  然後才人站起身,坐在塔帕莎身邊。
  「欸,塔帕莎。有沒有什麼方法能逃離這裡啊。」
  「沒有,目前沒辦法。」
  「唔……這倒是。」
  在被關進這裡的當天,早就將影集或電影中看過的逃獄手法通通試了一遍。但現實可沒這麼簡單……應該說,奇幻世界也沒這麼天真。何況就算費盡千辛萬苦逃出這裡,外頭可是汪洋大海中的孤島。即使以塔帕莎的魔法飛行,肯定沒多久就會耗盡精神力。
  這時,塔帕莎的話忽然引起才人的好奇。
  「……妳剛才說,目前沒辦法?」
  點點頭的塔帕莎,輕輕推了一下眼鏡。
  「等到時機成熟,會有逃獄的機會。所以靜靜等待吧。」
  「可是沒有多少時間了耶……」
  這讓才人忍不住嘀咕。在「聖地奪回聯合軍」開始侵略地球前,必須將剛才的夢境告訴露易絲才行。而且……
  才人低頭俯瞰自己的胸口。
  『時間可能所剩無幾了……』
  「…………」
  結果塔帕莎默默從斗篷掏出某件東西。
  是一張摺疊成小塊的羊皮紙。
  「那是什麼?」
  「混在今天早餐的東西,北花壇騎士團的密碼。」
  「密碼……」
  差點忍不住脫口而出的才人,連忙摀住嘴。
  「北花壇騎士團,是伊莎貝拉嗎?」
  壓低聲音一問,塔帕莎默默點了點頭。
  「得知我被捕後,她獨自展開營救行動。密碼對應『聖艾吉斯書』,可以解讀。」
  塔帕莎的視線落向手上的布利彌爾教聖典。
  「原來如此……」
  才人大感佩服,怪不得她那麼從容,原來是這麼回事。塔帕莎早就知道堂姊伊莎貝拉會立刻展開行動。
  「逃出時機是?」
  「下一次送飯的時候。」
  就在塔帕莎如此回答的瞬間。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讓整座「監獄島」天搖地動。
  「怎、怎麼回事?」

  船艦甲板在猛烈的衝擊大幅晃動。
  寇伯特的「東方」號朝監獄島的建築物展開神風特攻。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基修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精靈騎七隊的少年們死命緊抓著舷側,站穩身體以免被甩出船艦外。
  撞上舷側的馬里寇奴反彈回來,在甲板上滾了好幾圈。
  這一擊撞塌了堅固的石牆,激起大量的煙塵。
  衝擊平息後,四周籠罩一瞬間的寂靜。
  「真是沒用,你們這樣還叫女王陛下的貼身護衛嗎!」
  手握舵輪的埃萊奧諾大吼。
  但連她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由於「監獄島」的建築物低矮,與朝精靈塔展開特攻不一樣,船底必須幾乎貼地飛行衝撞,需要相當高明的操縱技術。
  當然,貼地飛行說來簡單做來難,因此船底一邊削過地面,同時撞進了建築物。
  「……船似乎算是沒事呢。」
  被煙塵嗆得咳嗽的齊兒可說。
  「嗯,還好我早就料到,事先補強了艦艏一番。」
  站在船艦前甲板的寇伯特,自豪地點了點頭。
  出發前,寇伯特將透過「鍊金」加工的「虎式坦克」裝甲,貼在「東方」號的尖端部位。「虎式坦克」的鋼鐵裝甲,比產自哈爾凱尼亞的所有金屬都更堅硬。
  直徑達兩古里的「監獄島」,響起低沉的警鈴聲。
  隨後寇伯特以杖尖指向崩塌的石牆發射「火球」,炸開所有人入侵內部的大洞。
  「好,各位,準備好了嗎?」
  回過頭的寇伯特,表情嚴肅地開口。
  水精靈騎士隊的少年們跟著起身,默默拔出魔杖。
  雖然有人露出幾分膽怯,有人露出逞強的神色,不過事到如今,沒有任何人發牢騷。畢竟眾人都有身為貴族的尊嚴。
  「接下來是與時間賽跑。必須趁精靈們混亂之際,找到才人與塔帕莎小姐。一如計畫,由我和薩斯科塔小姐擾亂精靈,爭取時間。你們盡可能早一點找到雨人。」
  「我們也沒辦法撐太久啊。要救人,動作就得快點囉。」
  佛肯咧嘴一笑,隨即縱身跳進瀰漫的煙塵中。
  「那我們也出動吧。」
  齊兒可說。
  一如作戰計畫,營救才人與塔帕莎的行動兵分三路。
  基修、馬里寇奴,齊兒可,加上希兒菲朵四人組成一隊,其餘人則分別由雷納爾與金靂指揮。基修這一隊雖然人數較少,卻有「三角級魔法師」齊兒可與「韻龍」希兒菲朵,寇伯特認為這樣具備充足戰力。
  小隊長各自分配稍後要交給才人的「聖地」武器。德魯弗林加則放在魔法袋,隨身攜帶。
  「大姊姊……我一定會救出妳的,啾咿!」
  變身為少女姿態的希兒菲朵,高舉塔帕莎的魔杖。
  「喂~拜託,稍微等我一下。」
  只見基修懷抱一隻得用雙手才抱得動的鼴鼠。
  是基修的使魔,巨型鼴鼠。
  「你要帶著這隻鼴鼠去嗎,基修?」
  馬里寇奴問。
  「對啊。我的維兒丹蒂鼻子很靈,說不定可以派上用場吧?」
  「確定這樣不會礙手礙腳?」
  齊兒可聽了皺起眉頭。
  「拜託,別看她這樣,腳程可是很敏捷的喔。」
  基修輕輕將維兒丹蒂放在腳邊,維兒丹蒂跟著「莫古莫古莫古」,動動鼻子嗅了嗅。
  「先救出兩人的小隊,立刻使用『蛇小弟』發信號,各小隊務必與信號一同迅速撤退。此外如果被精靈發現的話,不可以交戰,務必逃跑。千萬不要交戰,若無法逃脫就投降吧。」
  聽完寇伯特的提醒,水精靈騎士隊的少年們都用力點了點頭。
  「祝各位好運。」
  最後,寇伯特叮囑了一句。

  衝擊平息後,才人戰戰兢兢仰頭望向天花板。
  「剛、剛才那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伊莎貝拉吧?」
  「……不清楚。」
  塔帕莎回答。
  「至少北花壇騎士團不會這麼做。」
  這時候,從金屬牢門另一頭傳來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這讓才人頓時緊張。該不會是精靈衛兵前來查看兩人的動靜吧。
  過了一段時間……外頭傳來開啟門鎖的聲音。
  才人側頭疑惑「怎麼回事?」之際,牢房門隨之開啟,通道的光線照入牢房內。
  「讓您久等了,夏洛特大人。」
  手持魔法照明的精靈衛兵,壓低了聲音說。
  「哎?」
  眼前的情況讓才人一頭霧水。
  這是怎麼回事?才人回頭一望塔帕莎。
  「『地下水』。」
  塔帕莎開口。
  「啊!」
  聽到這裡,才人才會過意來。
  仔細一瞧,該名精靈的手中,握著一柄熟悉的短劍。
  「地下水」是北花壇騎士團的特務之一,本尊是能操縱持有者精神的「智慧短劍」。
  連才人一開始都以為他只是單純的變裝名手,當他從塔帕莎口中得知真相時,大感驚訝。
  「精靈累積過對抗精神控制的訓練,真不好對付。」
  「剛才的爆炸聲,該不會是你吧?」
  「不,我也不清楚情況。」
  對於才人的問題,地下水搖了搖頭。
  「但這依然是逃脫的大好機會。雖然比預定時間早了些,但請趁這時趕快逃脫。」
  然後地下水交給塔帕莎一隻指揮棒般的細小魔杖。
  「可能用不習慣,但暫時將就一下。」
  「足夠了。」
  塔帕莎點點頭後,將魔杖收進斗篷懷中。
  「好,走吧……」
  就在才人即將起身之際……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塔帕莎連忙扶住腳步踉蹌的才人身體。
  「怎麼了嗎?」
  「噢,我沒事……只是有點眼花而已……」
  正準備靠自己站起來的時候,全身的力氣突然急速流失,才人當場栽倒在地。
  「哎、哎呀?腳怎麼……不聽使、喚……」
  「你在做什麼呢?」
  一臉訝異的地下水詢問。
  「不好意思,地下水先生……能不能也給我一支武器?」
  「武器,是嗎。」
  「嗯,只要手握武器,應該就可以行動了……」
  「那麼請使用我吧。」
  地下水拔出腰間的短劍,交給才人。精靈衛兵跟著當場暈倒。
  手一握住短劍,才人左手的符文隨即發光。就算使用「甘道夫」的力量,失去的體力也無法恢復,但身體的確輕鬆不少。
  應該暫時能活動一段時間……
  「走吧。」
  在此起彼落的爆炸聲中,才人與塔帕莎逃離牢房。

  「呼、呼、呼……等、等一下啦,你們幾個。」
  在響起警鳴聲的監獄通道上,基修等人沒命奔跑。不出寇伯特所料,精靈們似乎陷入了大混亂。可是混亂畢竟無法持續太久,若不快點救出才人與塔帕莎,就變成徹頭徹尾的甕中捉鱉了。
  「哎呀,想不到居然第二次入侵精靈的堡壘呢。」
  額頭上浮現汗珠的馬里寇奴說。
  「不過這次任務成功後,我們都能獲勳喔。不,說不定還能獲封領地吧?而且,還、還有漢麗塔女王陛下的、的吻……」
  「前提是得先活著回去吧?我才不要躺在棺材裡追封爵位呢。」
  「小不點,妳在哪裡!回答我喔,啾咿,啾咿!」
  「拜託,喊那麼大聲的話,會被發現的吧!」
  跑在前頭的齊兒可,回頭提醒希兒菲朵。
  「你們幾個,也別光聊些無關緊要的話了,看。」
  齊兒可以杖尖指了指前方。
  雖然不是聽到希兒菲朵的聲音才趕來……不過兩人一隊的精靈衛兵,一邊以精靈語喊些什麼,同時朝眾人跑來。
  「好,開溜吧!」
  「贊成。」
  基修與馬里寇奴立刻向右轉。
  「等一下,魔法要來了!」
  只見精靈衛兵開始詠唱魔法,是先民的風魔法。
  宛如龍捲風般旋轉的空氣漩渦,從手掌心發射。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慌亂的馬里寇奴立刻詠唱「大氣之槌」的咒文。
  雖然以結果而言,拯救了大家的性命,但先民風魔法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隆聲,在通道正中央爆開。基修等人被狂風颳跑,在地板上翻滾。
  「好、好可怕的威力。」
  臉色發青的基修說。
  要是正面挨了剛才那一擊,肯定屍骨無存……
  「又、又要來了!」
  馬里寇奴大喊。
  「大家快逃,這裡由我阻止他。」
  有如下定決心般,基修猛然起身。
  「面對精靈,你的哥雷姆只能騙騙小孩子吧!」
  「反正睜大眼睛看就對了,我也有在成長啊。」
  隨後基修詠唱咒文,揮舞薔薇花飾的魔杖。
  在空中飛舞的花瓣,隨即變成八名「青銅戰女神」。
  「怎麼樣?比平常多一名喔……哇啊!」
  結果青銅戰女神轉眼被精靈施放的魔法轟成碎片。
  「你在搞什麼鬼啊,真是的!」
  齊兒可跟著發動「火球」魔法。三倍火力,三顆有追蹤能力的火焰球接連撲向精靈。
  焰球跟著爆炸,在監獄中連續發出劇烈聲響。
  「哦,成功了嗎?」
  「不行。我們的魔法與『先民』魔法,力量差得太遠了。」
  就在火焰球命中之前,出現一道石牆擋住,齊兒可沒有看漏。
  從熊熊燃燒的火炎另一側,傳來精靈們的咒罵聲。
  「希兒菲朵,妳會不會用什麼魔法?」
  聲音焦急的基修詢問,希兒菲朵卻歉疚地搖了搖頭。
  「沒辦法,精靈的力量被抑制了。沒有精靈的力量,希兒菲也無用武之地囉。」
  「怎麼會這樣……」
  基修抱著頭傷腦筋。就算她變回「韻龍」的模樣,但是此處無法飛翔,反而會妨礙行動……
  「總之先逃跑吧!」
  「沒錯。」
  齊兒可跟著施放「火球」。
  爆炸的火炎與聲音應該足以遮蔽視線。
  所有人返回來時的通道,逃進十字通道的轉角。
  「敵人追過來囉,啾咿!」
  回過頭的齊兒可,再度施放「火球」。
  「真是的,要是再繼續下去,精神力很快就會耗盡了啊。」
  就在這時候,前方發現兩個熟悉的身影。
  「哦,那不是才人,才人嗎!」
  基修大喊。
  「啾咿啾咿,還有大姊姊也在呢!」
  「喂~才人!我們來救你囉!」
  揮舞手臂的馬里寇奴高聲喊叫。
  可是情況實在不對勁,察覺到異樣的基修皺起眉頭。
  話說兩人究竟是怎麼逃離牢房的呢……?
  才人與塔帕莎似乎沒注意到眾人,與基修等人擦身而過。
  「啊?」
  停下腳步後,轉過身來。
  下一瞬間,兩人被追上基修等人的精靈所發動的魔法吞沒。

  在警鈴大作的通道上,才人與塔帕莎朝出口拔腿狂奔。
  別處再度傳來爆炸聲。
  到處都聽得見精靈的腳步聲與怒吼聲。不過精靈在追趕的,是大量散布至各處,與才人和塔帕莎一模一樣的小型魔法人偶。
  「史基尼爾」。
  這是「繆茲禰特尼倫」擁有的「魔法道具」之一,外型能變成與吸血對象一模一樣的魔法人偶。約瑟夫王駕崩之際,北花壇騎士團扣押後,由地下水帶到此處。當成誘餌引開追兵再適合不過。
  來到通道的轉角處,塔帕莎以手制止才人。
  「停下來。」
  然後詠唱「召喚水」的咒文,在腳邊產生一攤小水漥。以水面為反射鏡,確認前方通道是否有精靈。
  「沒問題。」
  往前走了幾步,塔帕莎向後方的才人招招手。
  「衛兵人數很少。」
  「嗯……感覺好像無暇搜捕我們呢。」
  才人點點頭。不知道與剛才的劇烈爆炸聲有沒有關係……
  通道盡頭是一扇金屬門,很像在阿迪勒看過的東西。可能是以魔法驅動,類似電梯的升降裝置。
  「塔帕莎,妳知道這怎麼使用嗎?」
  塔帕莎卻搖搖頭。
  「可能只對精靈語產生反應。」
  「那不就死路一條嗎……」
  「就算裝置不會動,還可以用飛的。」
  有道理。塔帕莎似乎想以「飛行」魔法在電梯井內飛行。這的確是前往地表最快的捷徑。
  詠唱咒文後,塔帕莎朝金屬門施放「冰之標槍」。
  鋒利尖銳的冰槍直接命中門。
  但金屬門卻紋風不動。
  「……先民魔法。」
  「無法破壞嗎。」
  「只能尋找其他路線了。」
  「也對。」
  就在迅速打消念頭,即將轉身離去的時候……
  升降裝置的門緩緩開啟。
  「哦,塔帕莎,我們真幸運……」
  才人還來不及高興。
  精靈衛兵們隨即從開啟的門中出現。

  「怎麼又是才人!」
  齊兒可大喊。
  「這裡也有大姊姊呢,啾咿!」
  「天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快瘋掉了啦!」
  基修抱著頭呻吟。腳邊滾落著小魔法人偶。
  「是能變換外型的魔法人偶吧,肯定是塔帕莎散布的。」
  「能擾亂精靈是不錯,但連我們都無法找到本尊了耶。」
  馬里寇奴嘴裡嘀咕。
  畢竟根本無法光從外表分辨。
  「可是會四處散布這種東西,代表兩人很有可能已經逃脫囉。」
  「呣,但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哦,這裡是什麼地方?」
  「怎麼現在還問啊,這裡是精靈的……嗯,剛才是誰的聲音?」
  狐疑的基修回頭一瞧,其他三人都露出不解的神情,搖了搖頭。
  「什麼?你說精靈的什麼?」
  又聽到聲音。
  「原來你醒了嗎!」
  這時齊兒可才驚覺,拔出手中的德魯弗林加。
  「哦,這不是巨乳大姊嗎,夥伴在哪裡?話說這裡到底是哪裡?」
  「是才人的說話劍!怎麼會突然醒來啊?」
  「剛剛才醒過來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裡是精靈監獄。」
  「監獄?你說什麼,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我們是來營救你的主人的。」
  然後齊兒可簡短說明才人被捕後關在「監獄島」,一行人是前來營救才人的原委。
  一邊回應的德魯弗林加,默默聽著說明,
  「……是嗎。難怪我總覺得夥伴就在附近。」
  「這是真的嗎?你分得出冒牌貨嗎?」
  「那當然,別小看我和夥伴的羈絆。」
  德魯弗林加的刀鍔喀噠喀噠作響。
  「那真是可靠。」
  「哦,維兒丹蒂,妳在做什麼?」
  這時候,基修發現自己的使魔正試圖挖掘地面。
  「這裡可沒有『多巴多巴蚯蚓』喔。」
  馬里寇奴開口。
  只見維兒丹蒂「莫古莫古莫古……」專注地試圖挖掘洞穴。
  一臉訝異的基修等人面面相覷。

  衝出升降裝置的精靈三人小隊,立刻包圍才人與塔帕莎。
  迅速拔出魔杖的塔帕莎,詠唱「疾風之冰柱」魔法。
  前頭的精靈冷不防中了這一招,直接被鋒利的冰箭命中彈飛。不讓敵人察覺到唸咒文,是北花壇騎士的精湛絕活。
  剩下的兩人以精靈語喊著咒罵的詞彙,下一瞬間,將拔出的軍刀宛如迴旋鏢般投擲而來。
  「塔帕莎!」
  才人迅速行動。「甘道夫」的符文讓才人得以快速反應,身體切入塔帕莎前方保護,彈開軍刀。
  這樣並未結束。被彈開的軍刀在空中轉了一圈,又直撲才人而來。這和亞利的「意志劍」同樣屬於先民魔法。
  但才人早就料到這一點。若是第一次見識這一招,可能早就被刺中背部了。不過只要知道箇中機關,這招就不足為懼。而且亞利能同時操縱四五支劍,精靈衛兵只能操縱一支。
  收刀彈開軍刀後,才人直接向前衝。臉上浮現驚愕表情的精靈被才人以身體撞開,倒臥在地上。塔帕莎跟著補上,發射冰箭。躺在地上的精靈頓時手腳結冰,動彈不得。
  最後一名精靈衛兵嘴裡吼些什麼。隨後石牆發出隆隆隆的震動,出現人型的石人偶。石人偶掄起拳頭,試圖揍扁才人。
  喊出「嗚哇!」一聲的才人,在地面翻滾。宛如巨槌的石人偶拳頭一揮而下,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塔帕莎立刻發射「冰之標槍」,巨大的冰槍擊飛石人偶的頭部。但是石人偶即使少了頭部也毫不妨礙動作,拳頭發出「隆!隆!」的巨響砸向才人。
  「哇……等、等一下……!」
  千鈞一髮之際才人持續閃躲。自豪的劍技對石人絲毫發揮不了效果,若德魯弗林加在手,或許還能一劍劈了石人。但目前手中的短劍實在沒辦法。
  『……可惡,該怎麼辦?』
  才人的額頭流下冷汗,這可是窮途末路的危機。
  在這裡消耗時間的話,增援勢必很快會從升降裝置趕來。
  若是平時的才人,不論有多少敵人,都能以「甘道夫」的力量脫離險境。可是現在的才人消耗了太多體力,而且此處也沒有能讓使魔內心震動的露易絲……
  眼看才人拚命喘氣,以「甘道夫」的力量活動終究有極限。偷瞄一眼塔帕莎,只見她難得露出焦急的表情。
  就在此時……啪啦一聲,小塊石頭碎片從才人頭頂掉落。
  「嗯?」
  這讓才人抬頭一瞧。
  下一瞬間,發出「轟隆!」一聲巨響,天花板被挖穿。
  還來不及等才人發出「啊?」一聲,傾注而下的大量瓦礫隨即連同石人偶,埋住了精靈衛兵。
  「怎、怎麼了……?」
  就在才人茫然不解,張著嘴的時候……
  一個圓滾滾的物體從天花板的洞口落下。
  「哎?」
  這讓才人感到不解。
  掉落在眼前的物體,是隻水汪汪大眼睛的鼴鼠。
  「鼴鼠?」
  正當一頭霧水之際……
  才人突然發現,這隻鼴鼠的長相很面熟。
  「妳不是……基修的使魔嗎!」
  肯定沒錯。這隻鼴鼠不只在阿爾比昂救過自己一命,還是以前消沉失落時,陪自己一起睡帳篷的夥伴。即使是鼴鼠,也不會忘記夥伴的長相。
  「妳怎麼會在這裡……」
  皺起眉頭的才人疑惑之際,從天花板的洞口傳來熟悉的聲音。
  「喂~在那裡的是才人嗎?」
  「基修!」
  才人大喊。
  「這次是本尊沒錯吧?」
  「看來沒錯呢。」
  「大姊姊,希兒菲朵來救妳囉,啾咿!」
  「馬里寇奴,齊兒可,還有希兒菲朵!」
  隨後才人與塔帕莎互望了一眼。
  基修等人跟著施放「飄浮」魔法,從天花板的洞口跳下來。
  「大姊姊,幸好妳沒事,啾咿!」
  希兒菲朵搶先摟住塔帕莎的脖子。
  然後直接抱緊處理,不過塔帕莎完全沒有反抗。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才人詢問眾人。
  「是漢麗塔女王陛下的命令。」
  一邊回答,基修裝模作樣地一撥頭髮。
  「總之,稍微想出點風頭……咦,哇,你在做什麼啊!」
  「你們幾個────────!」
  感動的才人淚流滿面,緊緊摟住基修與馬里寇奴。
  「夠、夠了喔,還不放手。拜託,你的鼻水沾到了啦!」
  一臉苦笑的齊兒可,從斗篷底下取出魔法袋。
  「來,你的劍我們也幫你拿來了。」
  掏出德魯弗林加後,交給才人。
  「德魯……」
  才人接過德魯弗林加的這一瞬間。
  「哦,夥伴,好久不見啦!」
  「嗚哇!」
  被德魯弗林加嚇了一跳,才人不由得鬆手。
  「德、德魯!原來你醒了喔!」
  「喂喂,有必要這麼吃驚嗎,我有點難過耶。」
  德魯弗林加的口氣一如往常。
  「你之前都在做什麼啊!就算找你說話,你也一直在沉睡耶!」
  聲音喜不自勝的才人抱怨。
  「抱歉,之前睡了一下。」
  「你真是的。」
  才人不禁苦笑。光是聽到德魯弗林加的聲音,就感覺湧現活力。
  「噢,趕快握住我吧,夥伴。」
  「嗯。」
  手握德魯弗林加的劍柄,這一瞬間,才人左手的符文發光,感覺全身逐漸充滿力量……
  「話說啊,夥伴。」
  聲音悲傷的德魯弗林加說。
  「什麼事?」
  「我全部想起來了。真的,想起一切的一切。」
  「是嗎……」
  這讓才人感到不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安慰它。
  想起一切的一切……
  代表它也完全想起才人在夢中見到,六千年前發生的悲劇。
  包括莎夏貫穿心愛的布利彌爾胸膛,那一瞬間……
  「德魯……我有許多事情想問呢。」
  「嗯,我知道。我會全部告訴你。」
  似乎下定決心的德魯弗林加回答。
  「欸,你們兩個,有什麼話可以待會再說嗎?總之得先逃離這裡。」
  齊兒可說。
  「精靈援兵來了。」
  從希兒菲朵手中接過魔杖的塔帕莎,抬頭仰望上方。
  傳來精靈們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嗯,也對……」
  「向大家發佈撤退信號吧。」
  說完,基修取出寇伯特交付的小圓筒,點燃筒中的魔力。

  嗶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直衝腦門的尖銳聲音,響徹整座監獄。
  「唱歌的蛇小弟」是改造「愉快的蛇小弟」的魔法武器,能產生不論距離幾古里都能聽見的聲音。原本是寇伯特為了製作配備在「零戰」上的失敗武器,想不到卻在這種地方發揮作用。
  「呼,算你們厲害。」
  寇伯特抹去額頭的汗水。
  口氣還有幾分從容,表情卻十分凝重。雖然大張旗鼓成功吸引了眾多精靈,但還是不敵強大的先民魔法,很快就被趕進無路可逃的死路內。
  「看來似乎窮途末路了呢。」
  露出死心斷念表情的寇伯特嘀咕。
  追來的精靈衛兵有八名,成果還不錯。
  寇伯特的嘴脣冷酷地扭曲。現在的表情並非平時的溫厚教師,而是當年魔法研究所實驗小隊的隊長,人見人怕的「炎蛇」。
  「我和各位無冤無仇,但請各位陪我上路吧。」
  下定決心的寇伯特,朝正上方高舉魔杖。為了保護學生們的性命,寇伯特準備再度化為毫無慈悲的「炎蛇」。
  杖尖亮起小小的火炎球。
  這一招是寇伯特的王牌。
  火、火、土,由兩份火加一份土的三角級魔法咒語。藉由「鍊金」將空氣中的水蒸氣轉變為汽化燃料油,然後點火。一瞬間劇烈膨脹的巨大火球,將耗盡附近的所有氧氣,讓範圍內的生物窒息死亡。
  這是不分敵我,奪人性命的「爆炎」魔法……
  多半對精靈也有效,可是這項魔法有缺點。
  在這種密閉空間內使用,寇伯特本人也無法悻免於難……
  眼看魔法即將完成之前。
  面前的牆壁轟隆一聲崩塌。
  「什麼?」
  導致寇伯特不由得念咒失敗。
  杖尖亮起的小火球跟著消失。
  破壞監獄牆壁的,是全長將近二十制尺的巨大岩石哥雷姆。
  「薩斯科塔小姐?」
  「什麼啊,原來你在這裡喔?趕快閃人啦。」
  坐在哥雷姆肩膀上的佛肯咧嘴一笑。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一旦手握德魯弗林加,才人的動作隨即迅捷如風,衝向擋在前方的精靈衛兵之間。輕巧躲過颼颼射向自己的魔法箭,以德魯弗林加的劍刃吸收。
  不論精靈的先民魔法有多強,若無法詠唱則毫無意義。一看到精靈試圖詠唱魔法,才人便立即以近身攻擊擊昏敵人。
  「情況不錯嘛,夥伴。」
  「嗯,你果然是最棒的。」
  「這句話聽了真是高興啊。」
  德魯笑得刀鍔喀噠喀噠地震動。
  當然不只這樣而已。「甘道夫」的力量源自內心的震動。大家前來營救自己……有基修、馬里寇奴,齊兒可,希兒菲朵,寇伯特老師,以及水精靈騎士隊的夥伴們……這讓才人的內心激動地震動。
  魔法從身後飛來,掩護一馬當先的才人。齊兒可的火球炸裂,塔帕莎的冰箭準確擊落精靈的魔法。馬里寇奴以「大氣之槌」清除擋路的瓦碟,基修則以土牆檔住來自背後的追兵。
  「希兒菲幫大家加油,啾咿!」
  眾人直接拔腿狂奔,沒多久眼前便出現一道牆擋住去路。
  「是死巷!」
  「要回頭嗎?」
  「不,這樣不行。會變成甕中捉鱉……」
  才人手伸進齊兒可帶來的魔法袋。
  「有了,用這個吧。」
  掏出的是「聖地」的「武器」。
  「M72反坦克火箭砲」。
  與當時一擊將佛肯的哥雷姆轟成灰的「破壞之杖」相同類型。
  拔除安全插銷後,才人拉出裡蓋,接著滑開內管後扛在肩上。連瞄準都不用,一邊解除安全裝置,同時才人大喊。
  「大家不要站在我身後!還有,摀住耳朵!」
  扣下扳機。
  帶有尾翼的火箭型彈頭隨即發射,命中爆炸。
  四周響起驚天巨響,眼前的石牆被轟得粉碎。
  炸出的牆上大洞另一側,是在朝陽下閃閃發光的海面。
  「哦,成功了!」
  基修痛快地高喊。
  大約二十制尺下方,是一頭撞進監獄的「東方」號甲板。
  水精靈騎士隊的其他少年隊員們似乎都已歸艦。
  「來準備跳下去吧。」
  「咦?」
  齊兒可一把拉住小人的手,朝正下方縱身一跳。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嚇得才人哭爹喊娘地大叫。
  不過在一頭撞上甲板之前,身體隨即輕飄飄浮起。
  原來齊兒可早就發動了「飄浮」魔法。
  「哦,才人,你沒事嗎!」
  一降落在甲板上,水精靈騎士隊的夥伴們立刻上前圍住才人。
  「金靂、雷納爾,還有大家……嗚哇!」
  「隆!」一聲響起地鳴般的巨響,巨大的哥雷姆從天而降。
  「怎麼回事?」
  才人抬頭一瞧,只見寇伯特乘坐在哥雷姆的手上。
  「寇伯特老師!」
  「哦,才人,你平安無事嗎。」
  迅速跳到甲板上的寇伯特,立刻朝後甲板喊叫。
  「能啟航嗎,埃萊奧諾小姐?」
  「不行,水蒸氣機關壞了!」
  握著舵輪的埃萊奧諾大喊回答。
  剛才撞向監獄的衝擊,似乎導致水蒸氣機關損壞。
  「再不趕快逃跑,會被精靈包圍的!」
  齊兒可提醒。
  「呣,交給我吧。」
  詠唱火魔法的寇伯特,將「火種」注入機關。
  緊接著水蒸氣機關碰的一聲,開始隆隆作響。
  「動了,啟動了!」
  「東方」號跟著緩緩浮起,飛向廣闊的天際。

  黎明時分……躺在床上的露易絲醒了過來。
  坐起身子後,露易絲以睡衣袖口抹了抹眼角。
  因為露易絲在夢中大哭了一場。
  那是一個悲傷的夢,悲傷到無以復加的夢境……
  夢中的打擊實在太大,露易絲茫然了一段時間……這時房門響起敲門聲。
  「不好意思。瓦利埃爾小姐,請問您醒了嗎?」
  來者是謝絲妲。露易絲搖搖晃晃站起身,打開房門。
  見到露易絲的表情,謝絲妲一臉驚訝。
  「瓦利埃爾小姐,怎麼了嗎?」
  「沒什麼。」
  「怎麼可能沒什麼,您這不是在哭嗎?」
  「我哪有哭。」
  「怎麼沒有。」
  「…………」
  露易絲索性別過視線。
  「我做了個夢。」
  「夢?可怕的噩夢嗎?」
  「不,是悲傷的夢。」
  說著,露易絲的視線落向謝絲妲手中捧著的衣服。
  「這套衣服是?」
  「這是教皇聖下吩咐,讓瓦利埃爾小姐穿的服裝……」
  謝絲妲手中捧著的,是布利彌爾教徒巫女身穿的白色神官服。之前在水之都「阿奎萊亞」成為「巫女」的露易絲穿過這套服裝。
  「嗯,準備好了呢。」
  像是下定某種決心的露易絲,嘴裡嘀咕。

  換上布利彌爾教神官服的露易絲,在謝絲妲的陪伴下,前往飄浮在空中的「聖馬可號」甲板。
  一望無際的藍天下,可見零星雲朵與「聖地」沉眠的蔚藍大海。
  數量龐大的羅馬利亞戰艦圍繞四周的空域,保護教皇搭乘的「聖馬可號」。更外側則配置了高盧、加爾瑪尼亞、阿爾比昂、托里斯汀等國的艦隊。托里斯汀艦隊中央有一艘特別醒目的「龍母艦」,是漢麗塔搭乘的「維先塔爾號」。
  總數達到七百艘以上,堪稱哈爾凱尼亞史上規模最大的艦隊。其中有二百五十艘是戰艦,其他則是載運士兵與補給物資的蓋倫帆船。
  「聖地奪回聯合軍」第一波進攻軍的八萬士兵乘坐在船艦上。剩下的軍隊在阿迪勒郊外的住紮營地待命,準備依序開往前線。
  旌旗蔽空的龐大艦隊,浩蕩軍勢震懾了露易絲。
  「嗚哇,真是驚人……」
  謝絲妲驚訝地目瞪口呆。
  「嗯,的確……」
  可是……露易絲心想。
  不管準備多麼龐大的軍隊陣容,「聖地」卻沉眠在海底。
  『這麼龐大的軍隊,他到底想怎麼送過去?』
  與露易絲同樣換上布利彌爾教神官服的蒂芬妮亞與喬絲特,站在船艦後甲板。
  蒂芬妮亞一看見露易絲,隨即趕上前去。
  「啊,露易絲……」
  一臉不安神情的蒂芬妮亞,握住露易絲的手。
  「露易絲,妳真的……真的不改變自己的想法嗎?」
  「嗯。」
  露易絲點點頭。
  「要拯救哈爾凱尼亞,唯一的方法就是拿下『聖地』。」
  「露易絲,我……」
  露易絲輕輕將手搭在聲音顫抖的蒂芬妮亞肩上。
  「蒂法,拜託妳,相信我吧。」
  「露易絲……」
  看到蒂芬妮亞的背痛表情,露易絲的胸口跟著隱隱作痛。
  將原本靜靜生活在阿爾比昂森林中的半精靈少女,捲入如此殘酷的命運中,是自己的責任。
  『放心吧,蒂法。我會讓一切結束的……』
  「對、對了,露易絲,才人他……」
  正當蒂芬妮亞開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
  「讓您久等了,拯救哈爾凱尼亞的『聖女』大人。」
  面露微笑的朱利歐走上前,向兩人一敬禮。
  「教皇聖下的祈禱很快就要結束,請往這邊。」
  「嗯……」
  眼神冰冷地望向朱利歐,露易絲跟著默默邁開腳步。
  蒂芬妮亞與謝絲妲都一臉不安,目送露易絲離去。

  維托里奧‧塞雷瓦雷教皇一直在甲板艦艏祈禱。
  只見他閉目跪地,小聲詠唱符文。徹夜未眠的教皇連水都不曾喝過一口,整晚持續祈禱。
  聖堂騎士們圍繞在祈禱的教皇身邊。連精靈評議會的代表,堤留克與彼達夏爾都站在不遠處。
  「聖下目前在做什麼?」
  露易絲詢問朱利歐。
  「很快就知道了。」
  朱利歐開心一笑,跟著凝視眼下的海洋。
  不久,維托里奧靜靜站起身。
  從艦艏俯瞰海洋,張開雙手,念著似乎是某種符文的言詞。
  隨後。
  一股耳鳴般的『嗡嗡嗡嗡嗡嗡──』聲,響徹附近的空域。
  「什、什麼?」
  宛如昆蟲振翅的惱人聲響,讓露易絲不由得摀住耳朵。
  「這是『虛無』之力……構成世界上萬事萬物的極微粒子震動的聲音。」
  「您說這是虛無?」
  緊接著傳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地鳴般的巨響。
  「海水,分開了……?」
  這一瞬間,露易絲驚訝地睜大眼睛。
  正下方的海水分開,顯現出巨大的黑色山脈。
  「那是……」
  山脈緩緩浮上海面,大量海水宛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臉愕然的露易絲開口。
  「這才是『聖地』原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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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零之使魔

  「東方」號飛翔在朝陽緩緩升起的海面上。
  船艦的水蒸氣機關噴出黑煙,幾乎發揮不出速度。寇伯特與齊兒可輪流加入火種,勉強讓船艦維持飛行。
  在半損的甲板上,才人聽基修等人說明事情原委。水精靈騎士隊的夥伴,以及寇伯特和齊兒可都接受漢麗塔的命令,前來救出才人。雖然連佛肯都在場讓人驚訝,但她似乎是受到蒂芬妮亞的委託而來。即使她反覆叮囑「這可不是為了你」,才人依然感謝佛肯的幫忙。
  之後……才人表示想獨自休息一會兒,因此離開眾人圈,
  精疲力盡的才人,躺在機關室門口的暗處。德魯弗林加一脫手置於地板,虛脫感頓時襲擊而來。
  『要是不握著德魯,連活動都沒辦法嗎……』
  胸口宛如燃燒的痛楚已經消失。可是之前還感受到痛楚時還好得多,現在的感覺,就像自己的存在本身逐漸消失一般。
  「可惡……剛才明明還能大顯身手的說。」
  「我說,夥伴。」
  滾落在地板上的德魯弗林加開口。
  「嗯?」
  「這個,有件事情我剛才沒說。」
  「什麼啊,這麼見外。」
  「其實剛才,你的動作能如此靈巧,才不是什麼『甘道夫』的力量。」
  「這是怎麼回事?」
  「你應該也知道,『甘道夫』的能力只能讓你身輕如燕,成為『武器』的高手。根本不可能補充夥伴失去的生命力。」
  「嗯,沒錯。」
  話說回來,在牢房中握住「地下水」的時候,身體的確感覺輕盈許多,體力本身卻沒有恢復。
  「剛才啊,是我一直將生命力灌輸給你呢。」
  「你說什麼?」
  才人不禁反問。
  「這不是當初在阿爾比昂救我的時候,使用過的……」
  「嗯,莎夏傳授給我的能力。」
  這柄「傳說」之劍具備「能以吸收的魔法存量讓甘道夫活動」的能力。在阿爾比昂迎戰七萬大軍,身受瀕死重傷的才人,就是靠德魯弗林加的這種力量續命。
  「所以啊,夥伴,剛才,呃……」
  說到這裡,德魯弗林加吞吞吐吐。這柄聒噪的劍居然也會像這樣支吾其詞,真是稀奇呢,才人心想。
  「意思是沒有德魯的力量,我連走路都沒辦法嗎。」
  「嗯,就是這個意思。」
  德魯弗林加的口氣有些尷尬。
  「……是嗎。」
  精疲力竭的才人依然躺在地上,深深嘆了一口氣。
  「真不甘心。再這樣下去,我怎麼保護露易絲啊……」
  這時候,剛才修理水蒸氣機關的寇伯特回來。
  「你沒事吧,才人?你的氣色似乎很不好呢。」
  「嗯,勉強……」
  才人曖昧地點頭。寇伯特等人還不知道「利弗詩拉希爾」一直在侵蝕才人的生命,才人不想讓眾人操無謂的心。
  「寇伯特老師,這艘船艦目前正航向何方?」
  「嗯,目前暫定迂迴高盧,航向托里斯汀。不過看水蒸氣機關的情況,到不到得了都是問題呢。」
  「這個,寇伯特老師,我有一事相求。」
  起身的才人開口。
  「什麼事情,才人?」
  「請帶我到『聖地』去。」
  「你說什麼?」
  這句話讓寇伯特皺起眉頭。
  「有件事情,我……我必須告訴露易絲才行。而且是無論如何都必須告訴她的重要大事,所以,拜託老師,帶我到『聖地』去……」
  緊抓住寇伯特手臂的才人,露出懇求的表情。
  可是一臉困惑表情的寇伯特,卻搖了搖頭。
  「很可惜,我們無法回到『聖地』。要是回到那裡,羅馬利亞軍肯定會抓住你。而且女王陛下吩咐,將你護送到安全場所。還說只要身為『四個四』的你無法到齊,多半能讓教皇聖下的野心受挫。」
  「不是這樣的,老師。公主她誤會了,就算我不在『聖地』,也無法阻止教皇的計畫……可是,如果我前去的話……只要我向露易絲解釋,就能拯救哈爾凱尼亞,以及地球……並且阻止這場荒謬的『聖戰』!」
  「才人……你這番話,句句屬實嗎?」
  面對才人魄力十足的勸說,寇伯特倒抽一口涼氣。
  「是的……趁我還有時間的時候……」
  就在才人的聲音氣若游絲之際。
  在船艦前甲板的水精靈騎士隊少年們,開始不安地騷動。

  最先察覺異樣的,是以「遠望」魔法警戒「聖地」方向的馬里寇奴。由於「聖地」周遭空域聚集了數量龐大的艦隊,馬里寇奴懷疑他們到底想做什麼……正在以魔法監視的時候,察覺到異狀。
  「那、那那那那、那是山山山山山……」
  「怎麼了啊,馬里寇奴?」
  靠在舷側,一屁股坐在甲板上的基修,一臉訝異地說。
  「山、山山、山浮起來了!」
  「拜託,怎麼沒頭沒腦冒出這一句啊?」
  基修皺起眉頭,身子跟著湊出舷側。
  「山怎麼可能浮起來,別開玩笑了……那、那是什麼啊!」
  「東方」號的甲板頓時像捅了馬蜂窩般吵鬧。望向「聖地」方向的水精靈騎士隊少年們,全都嚇得兩腿發軟。因為巨大的山脈竟然從海底出現,而且正緩緩浮向空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寇伯特茫然地嘀咕。
  才人也拄著德魯弗林加,站起身來。
  「那、那是什麼啊……」
  遙遠的彼端……可見宛如豆粒般大小的艦隊,以及上浮的漆黑山脈。
  以前才人在火龍山脈,見到整座山浮起來的景象,但那座黑色的山,多半比當時巨大得多……
  就在才人茫然之際,
  「那就是『聖地』。」
  德魯弗林加說。
  「你說什麼?」
  「反正這只是我的推測,所謂的『聖地』,其實就是一塊特別大的『精靈石』。教皇多半是以虛無魔法,讓蓄積在『聖地』中的風之力產生反應吧。」
  「虛無居然能辦到這麼離譜的事情喔……」
  聽得才人不禁嘀咕。不,仔細想想,虛無能開啟通往異世界的「門扉」,引發毀滅整支艦隊的巨大爆炸,還能不留痕跡地消滅火石。讓一座山浮起來,似乎也不足為奇……
  之前還懷疑,究竟要怎麼將幾十萬「聖地奪回聯合軍」送進海底,想不到居然是這種方法……
  連帽外套底下的「利弗詩拉希爾」符文開始閃爍,可能是對「聖地」產生了反應。
  『得快一點才行……』
  才人告訴愕然站在原地的寇伯特。
  「老師,我非去不可……必須前往『聖地』才行。當然,有可能會淪為階下囚,就算我趕過去,可能什麼也辦不到。可是如果只有我才辦得到的事情,那我就非做不可。以前我在地球的時候,什麼也辦不到,因為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高中生。但是在這裡不同,我獲得可以做出一番大事的力量,因此……」
  「呣……」
  一臉嚴肅表情的寇伯特嘴裡咕噥。身為教師的立場,以及身為才人朋友的立場,兩者似乎產生了動搖。
  沉默幾秒鐘後……寇伯特開口。
  「才人。」
  「是的。」
  「說真的,其實我並不希望讓你去。因為實在太危險了。」
  「老師……」
  「可是看來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止你呢。」
  聳了聳肩的寇伯特,朝在甲板上騷動的少年們大喊。
  「你們幾個來幫我一下,我需要幾名人手。」
  才人在帶領下,來到「東方」號的停機庫。塔帕莎、齊兒可、基修、馬里寇奴等人跟著走下樓梯。
  「老師,這是……!」
  看到擺放在停機庫正中央的東西,才人忍不住喊了出來。
  機翼與機身畫著大大的紅色日之丸。
  除去光澤的整流罩,以及底白色的「辰」字。
  是一架「零戰」。
  「憑它就能立刻趕到『聖地』了吧。」
  寇伯特表示。
  「這能飛嗎?」
  「當然,已經維修過了,連『汽油』都加滿囉。只不過機槍還是沒子彈。」
  才人手摸零戰的機翼,左手的符文跟著發光。在阿爾比昂大戰中受損的機體,似乎以「鍊金」與「固定化」魔法到處修補過了。
  「謝謝你,老師……」
  「沒什麼,之前就認為總有一天,會對你派上用場。」
  從機翼爬上零戰的駕駛座,充滿儀表的駕駛艙莫名地讓人懷念。
  「這些拿去吧。」
  馬里寇奴將「聖地」的「武器」塞進駕駛座後方。
  「堆那麼多會增加機體重量,有這些就夠了。」
  才人將一支頗為順手的自動式手槍放進懷裡。
  「才人,我知道阻止你也是徒勞無功,所以我要提醒你。」
  輕咳一聲的基修,開口叮囑。
  「千萬別死了啊,絕對,不可以死啊。為了名譽而死可是天大的蠢事,這可是你以前說過的話喔。」
  「嗯。」
  聽得才人一臉苦笑。上一次為了貴族的名譽,與基修展開口舌之爭是什麼時候呢……
  接下來輪到塔帕莎。塔帕莎迅速爬上前翼,跟著竟然親了一下才人的臉頰。
  「咦?欸欸欸欸?」
  突然的舉動讓才人大感驚訝,塔帕莎隨即滿臉通紅,跳到地上。
  「哎呀,真是不簡單呢,塔帕莎!」
  齊兒可吹了吹口哨。
  「…………」
  默默無言的塔帕莎,視線從才人身上別過。
  「我說,你沒有什麼要表示的嗎?」
  基修瞪了一眼才人。
  「謝、謝謝……」
  「…………」
  才人好不容易才從喉嚨擠出這句話,塔帕莎聽了臉越來越紅。
  「哇咧~~~~~~~~~~!」
  這時馬里寇奴發出怪叫。
  「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啊!別開玩笑了!喂,才人,絕對不准死喔,務必,一定要給我回來喔!回來之後,我要用風魔法颳跑你喔!」
  基修與齊兒可兩人聯手,從後方架住暴跳如雷的馬里寇奴。
  「知道『愉快的蛇小弟』的使用方法吧?」
  「呃,不好意思,請幫我卸下武器。」
  「這樣好嗎?」
  「嗯。我希望盡可能不殺死任何人,而且這樣也飛得比較快。」
  當時在塔爾布是打仗,可是現在卻不是戰爭。而且才人不希望用寇伯特的發明奪人性命。
  「我知道了。」
  點頭答應後,寇伯特熟練地卸除前翼下的武器。
  「葛拉蒙先生,幫我以『鍊金』解除那些鎖。」
  在寇伯特的指示下,基修一揮魔杖。固定零戰的四道鎖跟著解除,掉落在地板上。
  「沒有跑道或彈射器,真的能起飛嗎?」
  「用風魔法轉動螺旋槳,產生升力。有五名魔法師,應該足夠吧。」
  原來如此,才人點頭示意後,開始啟動前的操縱。將燃油閥切換至機身主油箱,混合比例桿與螺旋槳螺距調整成最適當的位置,並且開啟整流罩襟翼,以及關閉潤滑冷卻器。
  寇伯特以風魔法旋轉曲軸。
  看準時機,以右手按下點火按鈕。節流閥桿略為往前推,引擎隨即啟動,螺旋槳跟著開始「噠噠噠噠──」地旋轉。
  最後確認儀表。左手的符文告知才人,各部位都正常運作。
  「機體沒有異狀。」
  「很好。開啟『艙門』!」
  緊接著寇伯特詠唱「開鎖」咒文,解除停機庫的門鎖。
  「東方」號的艦艏跟著上下開啟,強烈風勢灌進艦內。
  戴上謝絲妲曾祖父的護目鏡,才人關閉駕駛座的防風罩。
  基修與馬里寇奴幫忙移除機輪檔。
  鬆開煞車後,機體叩咚叩咚開始移動。
  「夥伴,難道你不怕嗎?」
  「當然怕啊。」
  才人回答。
  「但如果現在不去,多半就再也沒機會見到露易絲了。可能從此無法見到她的笑容,這還比較可怕呢。」
  所有人高舉魔杖,開始詠唱風魔法。
  螺旋槳猛烈旋轉。襟翼全放後,將螺旋槳螺距桿調整成離陸起飛。跟著鬆開煞車,開啟燃油閥。
  零戰機身隨即一口氣加速。
  尾輪離開地板的瞬間,才人一拉操縱桿。
  緊接著機身輕飄飄浮起。
  在空中滑翔的零戰,劃破風勢一口氣翱翔至藍天。
  離艦之際,才人回頭一望「東方」號。
  水精靈騎士隊的夥伴們,在甲板上高高舉起魔杖。
  這是哈爾凱尼亞貴族對最名譽的行為,致上敬意的敬禮。

  朝陽開始在地平線彼端緩緩升起。搭乘艦隊的「聖地奪回聯合軍」八萬士兵,開始魚貫登陸飄浮在空中的「聖地」。
  指揮軍隊的,包括從高盧、羅馬利亞、托里斯汀、加爾瑪尼亞,以及分割統治中的阿爾比昂……等各國聚集而來的領主諸侯。
  有手持武器的士兵,魔法師,亞人傭兵隊。還有大砲、攻城武器,騎著風龍或火龍的龍騎士,以及天馬、獅鷲、人面蠍尾獅等幻獸。甚至還有少數精靈騎士,這些徒具形式的援軍,是奈芙蒂斯評議會派遣的。
  開始登陸的士兵們,筆直朝「聖地」的中心進軍。
  喬絲特以「爆發」炸出的一片平地,是地球的「武器」漂抵的場所。
  該處出現了一座全長達數百制尺,大得驚人的巨大橢圓形「門扉」。
  「門扉」另一側隱約浮現多數武器聚集的異世界光景。不過「門扉」尚未完全開通。從另一側的世界看來,理論上看起來只是一面閃閃發光的鏡子。
  露易絲等幾位「虛無」的承擔者都聚集在「門扉」前,準備詠唱始祖虛無。阿爾布雷希特三世、堤留克、彼達夏爾、漢麗塔,以及跟著露易絲前來的謝絲妲,則站在不遠處注視眾人。
  「一切的一切,都太遲了……」
  漢麗塔的聲音充滿絕望。
  無比可怕的「聖戰」終於要開始了……雖然抱著一絲希望,命令水精靈騎士救出才人,結果卻是徒勞無功。
  「天啊,才人,瓦利埃爾小姐……」
  站在漢麗塔身邊的謝絲妲,閉上眼睛不斷祈禱。

  斜眼,一瞥水平線彼端升起的朝陽,才人的「零戰」劃破疾風飛翔。
  陽光在金屬機翼上反射發光。儀表上顯示的巡航速度為一百八十節。藉由「甘道夫」的操縱技術,應該還不成問題。
  雖然才人完全沒有學過航法,但不可能迷失方向。整片視野都是大海,只要朝遠方可見的「聖地」為目標,筆直飛去即可。
  「夥伴,你可要緊緊抓住我。應該說,絕對不可以放手啊。」
  左手緊握的德魯弗林加說。
  「我知道。」
  「利弗詩拉希爾」的符文發出強光,急速奪取才人的生命。
  若沒有德魯弗林加的幫忙,才人早就無法靠自力行動了。
  「話說,你之前好像說過,有事情要問我吧。」
  「嗯。」
  眼睛凝視「聖地」,才人開口。
  「我夢見了,六千年前的夢。」
  「是嗎。」
  德魯弗林加簡短回答。
  「那是一場悲劇。」
  「噢。」
  「可是德魯應該無能為力吧。畢竟那不是德魯的錯。」
  「……可能吧。」
  回答的聲音十分不捨。
  「我啊,早就知道莎夏有多麼喜歡、多麼深愛布利彌爾那塊大木頭。畢竟當時我是她的『夥伴』呢。所以可能無意識中,將你和粉紅色頭髮小姑娘,與當年的兩人重合在一起。所以得知你變成『利弗詩拉希爾』後,我擔心當年的悲劇會重蹈覆轍,真的,感到非常難過。」
  滔滔不絕的德魯弗林加,比平時還饒舌。
  這時才人突然感到疑惑,開口詢問。
  「德魯,這樣可以嗎?」
  「什麼事?」
  「沒有啦,你不是因為莎夏的魔法,無法說出以前的事情嗎……」
  「那個喔,我解除了。」
  「啊?」
  「對啊,就在沉睡的期間,我潛入類似意識的內部……解除了莎夏的魔法。雖然花了我不少時間,不過,總算成功了。」
  「怪不得你之前一直沒反應,原來是這樣……」
  這時候,才人推動右手握住的操縱桿。
  遠遠望見的「聖地」,已經近在眼前。
  肯定沒錯,那是才人在六千年前的夢中,見過的「偉大的意志」殘骸。
  布利彌爾的「生命」並未完全清除這塊巨大的精靈石。如果能再徹底毀掉的話,就能阻止「風石」引發的大隆起……
  「德魯,其實我之前想過。」
  才人開口。
  「想過什麼,夥伴?」
  「布利彌爾先生並非無法破壞『聖地』……其實是明明能完整詠唱『生命』,卻刻意沒有這麼作。」
  頓了一會兒,德魯弗林加才回應。
  「你怎麼會這麼想?」
  「布利彌爾先生最後說過,自己犯下了罪,以及深愛莎夏這些話……換句話說,原本為了拯救『瑪基族』,必須完全夷平『聖地』才行,可是卻在最後關頭猶豫。該不會因為無法為了發動『生命』,而犧牲莎夏的生命吧?」
  「……可能是。」
  「怎麼回答得這麼吞吞吐吐啊,你不是解開了莎夏施加的枷鎖嗎?」
  「不,抱歉,因為連我也不清楚。布利彌爾當初心裡到底怎麼想的,我實在不得而知。畢竟我只是一柄劍啊。」
  德魯弗林加的語氣半開玩笑。
  「更重要的是,夥伴。」
  「什麼啊。」
  「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吧?」
  「察覺什麼。」
  「再這樣下去,你會死喔。」
  「…………」
  才人一瞬間沉默不語。
  然後以平穩的語氣開口。
  「我知道。所以我這不是急著趕過去了嗎。」
  老早就知道自己會沒命了。
  從「利弗詩拉希爾」的命運解放的那一刻,就是才人的死期。
  不論怎麼掙扎,都無法改變這個命運。
  不,要說得救的方法倒不是沒有,但方法卻是……
  『由甘道夫殺害主人。』
  六千年前的夢境中,莎夏的符文會消失,肯定是因為這個原因。
  死在莎夏的劍下……這肯定是布利彌爾為了拯救莎夏的性命,導出的唯一方法。
  但是才人根本不可能使用這個方法。
  要親手殺死露易絲……光是去想這件事情,都感到害怕。
  所以這個命運無法改變,才人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夥伴,我啊,白活了好幾千年,見過形形色色的傢伙。可是啊,像你這樣的人還是頭一次見到呢。」
  「少來了。」
  聽得才人一臉苦笑。
  「還有,別說白活了許多年這種話。畢竟我們歷經六千年的光陰,好不容易才相遇呢。與當初和露易絲相遇一樣,我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如果受到露易絲的召喚是命運,當時我在武器店與德魯相遇,肯定也是命運吧。」
  「夥、夥伴……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怎、怎麼了啊,德魯!」
  嚇得才人慌忙詢問。
  「可惡,活了六千年,連哭都快忘記怎麼哭了。」
  「劍也會哭喔……話說你的哭聲真奇特。」
  「不,其實是不會哭的,不然劍會生鏽。」
  「什麼啊。」
  德魯弗林加的回答讓才人發笑。
  「夥伴。」
  「怎麼了?」
  「我啊,能成為你的夥伴,真的太好了。」
  「我也是啊,德魯。」

  始祖啊,偉大天神的代言者始祖,引導我們的偉大始祖啊。
  請您賜天際以星辰,賜恩寵以眾人,並賜我等以平穩……
  面對飄浮在空中的巨大「門扉」,露易絲詠唱祈禱詞。
  蒂芬妮亞、喬絲特與維托里奧等其他三名承擔者都站在不遠處,各自手捧著始祖的戒指或祕寶。身為「繆茲禰特尼倫」的朱利歐則站在露易絲與三人之間,以能力讓「始祖的祕寶」產生共鳴。
  朱利歐額頭上的符文一發光,始祖的香爐、始祖的音樂盒、始祖的圓鏡……以及露易絲手中的「始祖的祈禱書」,頓時發出炫目的光芒。
  「就是現在,瓦利埃爾小姐,請詠唱『生命』的咒文!」
  維托里奧朝露易絲大喊。
  露易絲深呼吸一口氣,高舉魔杖,準備開始詠唱咒文。
  「等一下,露易絲……!」,
  試圖阻止露易絲的蒂芬妮亞跑上前去。
  這一瞬間,戴在蒂芬妮亞指頭上的風之紅寶石,發出強烈光芒。
  「呀!」
  配戴在「承擔者」手上的「始祖的紅寶石」各自產生共鳴。隨後四周充滿耳鳴般的「叮──」聲響,四顆紅寶石跟著粉碎。
  閃光迸裂,四道光柱筆直衝向天空。
  粉碎散裂的紅寶石光芒,在空中集中成一點,化為小小的光球。
  「天啊,露易絲……」
  栽倒在地面的蒂芬妮亞,聲音顫抖地喊。
  最後的「虛無」已經開始,再也無法阻止了。
  露易絲闔上眼睛,開始詠唱虛無咒文。

  引擎發出怒吼聲,才人駕駛的零戰衝進大批艦隊聚集的空域。
  佈陣的戰艦多達上百艘,以單機硬闖實屬自殺之舉。
  不過幸運的是,為了登陸「聖地」,艦隊位置十分密集。因此船隻之間的距離過於貼近,無法以大砲攻擊入侵的敵機。
  「夥伴,敵人大舉來襲囉。」
  「嗯。」
  才人以一隻手,轉眼間切換複雜的燃料系統。「甘道夫」提供的老鳥級操縱技術,讓不可能化為可能。
  目前速度為兩百四十節。以堪比特技飛行的精湛動作,劃過無數戰艦與蓋倫帆船濟得水洩不通的空域。一旦任何部分機翼碰觸到船艦,肯定會粉身碎骨。
  使魔烏鴉的警戒網馬上就捕捉到零戰的接近。一支騎著風龍的龍騎士部隊,立即從大型船艦起飛。
  龍騎士部隊一起施放「大氣之槍」。
  壓縮的空氣團塊,宛如暴雨般傾注而下。
  「可惡!」
  才人趕緊猛踩腳踏桿,旋轉機身躲避風之槍。
  可是不論「甘道夫」的操縱技術多麼精湛,都不可能完全躲避,畢竟連彈道都看不見。幾支風之槍擊中了超超杜拉鋁的前翼,導致機身劇烈失去平衡。
  「這下糟囉,夥伴!」
  「還用你說!」
  頭下腳上的狀態下,才人踩腳踏桿,勉強恢復機身平衡。由於左手必須隨時握著德魯弗林加,只好以單手操縱。
  「夥伴,你沒事吧?」
  「還、還好……」
  差點咬到舌頭的極限狀態下,才人勉強回答。
  視線開始模糊,腦袋逐漸朦朧一片。
  「利弗詩拉希爾」的符文強烈閃爍,毫不留情奪走才人的性命。若是放開德魯弗林加,才人肯定會立刻失去意識。
  「德魯,我說啊……」
  「哦,怎麼了?」
  「再這樣下去,我會失去意識……再多注入一點力量給我。」
  「夥伴你的身體撐得住嗎?」
  「做就對了……反正再這樣下去只會被擊落,就此完蛋。」
  「我知道了。」
  德魯弗林加的刀身發出藍色光芒。
  才人的心臟隨即「噗通!」劇烈跳動,力量流入體內。
  「話說德魯,你還撐得下去嗎?」
  「嗯,沒問題。畢竟我可是『傳說』呢。」
  回答聽起來一派輕鬆。
  「我們可是『傳說』與『英雄』呢,沒有什麼好怕的。」
  「沒錯。」
  嘴角浮現微笑的才人,進一步提高機身速度。
  龍騎士部隊跟著從飛行高度陡降的零戰頭頂上俯衝而下。
  「有四匹從上方進攻了!」
  見狀的德魯弗林加大喊。
  左手的符文發光,才人的零戰以老鳥級駕駛的機動性,躲過風龍的俯衝攻擊。以風龍的速度,無法追上往復式引擎機的盤旋性能。
  在戰艦甲板列隊的魔法師集團,接連發射幾發咒文。
  才人進一步加速機身,試圖甩掉所有攻擊。
  這一瞬間,「火球」在超近距離炸裂。
  爆炸的衝擊導致防風罩破裂。零戰的防風罩原本是防彈玻璃,但是在阿爾比昂的戰鬥中破損。現在裝設的玻璃是寇伯特以「鍊金」製作的玻璃防風罩。
  破裂的玻璃碎片擦過臉頰,在才人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夥伴,機翼出現破洞囉!」
  德魯弗林加嚷叫。
  「我哪管那麼多!只能直接硬飛了啦!」
  才人索性完全開啟零戰的節流閥。
  全力加速,一口氣爬升。
  「可、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緊閉眼睛的才人大吼。
  媽媽,對不起。
  我沒能遵守約定,回不去媽媽的身邊了。
  可是,我會拯救地球。我會加油的。
  所以請誇我吧,誇我是媽媽自豪的兒子。
  請向大家炫耀,媽媽的兒子拯救了世界。
  還有,我交到了女朋友,是名叫露易絲的女孩。
  她超可愛的,身材嬌小,胸部也很小,而且喜歡我喜歡過了頭,有點秀逗的女孩。雖然有點秀逗,但她是我最心愛的情人。
  媽媽,謝謝您的生育之恩。
  爸爸,謝謝您的養育之恩。
  永別了。
  穿越雲層的零戰不斷上升,飛到「聖地」的正上方。
  才人摘掉破損的護目鏡。
  眼前可見飄浮在空中的巨大「門扉」。
  其中顯現的光景,是美軍的軍事基地。
  有塑膠模型製作過的「F16」,連最新型「F24」的機體都有。教皇肯定在地球上擁有最大戰力的地點開啟了「門扉」。
  「門扉」的前方,是露易絲的身影。

  耶歐露‧斯努‧菲爾‧亞倫薩庫莎

  高高舉起魔杖,露易絲開始詠唱「虛無」符文。
  咒文的音調與「爆發」非常相似。
  所謂「生命」,就是利用最後的使魔「利弗詩拉希爾」的生命,發動的超大「爆發」……

  奧斯‧斯努‧烏琉‧路‧拉德

  已經反覆詠唱多次的咒文,早已化為露易絲身體的一部分。
  宛如若即若離的波浪,咒文的節奏反覆起伏。
  偉大的「虛無」之力充滿露易絲嬌小的身體內,這股力量對於一個人類而言,實在太過強大。
  要是精神有任何一絲鬆懈,就會遭到無底地獄吞噬……

  貝奧茲斯‧尤爾‧斯維耶爾‧卡諾‧奧謝拉

  飄浮在空中的光球,眼看不斷變大……
  耀眼地照耀地表的光球,宛如一顆小型太陽。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點……』
  一邊詠唱咒文的同時,露易絲在心中默念。
  深褐色的瞳眸並未望向面前的「門扉」,而是某處的其他景色。

  傑拉‧伊沙‧溫修‧哈格爾‧裴奧肯‧伊露……

  符文音調詠唱完畢。
  但這充其量只是「爆發」的咒文。
  奪走使魔生命的「始祖的虛無」,最後一小節要加上向「利弗詩拉希爾」奉獻生命的符文,才算真正完成……
  「…………」
  闔上眼睛的露易絲,靜靜放下手中的魔杖。
  「瓦利埃爾小姐,怎麼了?」
  維托里奧嚷著。
  但露易絲卻直接仰望天空,彷彿在等待什麼一樣。
  「瓦利埃爾小姐,請快一點。難道您不想拯救他的性命嗎?」
  「嗯,我當然會。不過請再稍等一下,教皇聖下。」
  露易絲露出穩重的微笑。
  「等待?請問究竟要等待什麼?」
  原本維托里奧臉上充滿從容的表情,頭一次浮現困惑的神色。
  「等待我的……『零之使魔』。」
  這時候,傳來引擎「噗嚕嚕嚕嚕嚕嚕嚕」的低沉聲響。


  第十二章 聖女的選擇

  「露易絲!」
  才人猛踩腳踏桿,反轉機身。然後縮減節流閥減速,並且操縱油壓系統,放下主機輪與尾輪。
  眼前是一臉驚訝表情的士兵,魔法師集團一同以魔杖指著自己。同時發射「魔法之箭」、「火球」與「大氣之槌」。
  「快躲開,夥伴!」
  「不,這真的躲不掉!」
  眾魔法師的魔法如雷雨般迎面傾注,直接擊中前翼。機身在空中大大失去平衡,撞向士兵之間。
  「給我滾開────!」
  一邊將操縱桿拉到面前,才人放聲大吼。
  零戰噴出黑煙的同時,衝進士兵之間。
  原本隊列密集的士兵們,頓時鳥獸散逃往左右方。
  機身的腳輪碰觸地面,隨即發出激烈的火花。
  才人連忙用力踩腳踏桿的踏板,啟動車輪的油壓煞車。
  但是並未充分減低速度的機身,宛如溜滑般在地面滑行。傾斜的前翼接觸地面,乾淨俐落地折斷彈飛。
  「夥伴,趕快逃出去!機身要四分五裂了!」
  「別強人所難啦!」
  大喊的同時,才人急忙解開駕駛座的安全帶與軀體安全帶。由於零戰毫無逃生裝置,雖然有降落傘……可是現在沒時間使用了。
  手中握著德魯弗林加,才人跳出滑行中的機身。
  被拋出機外後的才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失去控制的零戰機身撞上岩石,劇烈彈跳了幾下,猛然撞向地面嚴重損毀。
  「痛死啦────!」
  才人依然不敢鬆開德魯弗林加,搖搖晃晃站起身。
  環顧四周一番,只見自己已經遭到手持魔杖的聖堂騎士們包圍。
  視野模糊,德魯弗林加驅動「持有者」的力量終究有極限。若不是依靠德魯弗林加蓄積的魔力,才人的身體早就完全無法動彈了……
  「你沒事吧,夥伴?」
  德魯弗林加詢問道。
  「視線模糊不清……看不清楚四周的事物……」
  「我來當你的眼睛吧,夥伴。」
  抬起頭來的才人,模糊視野的彼端,是一顆宛如小型太陽的光球。
  是在符文的夢境中見過的光芒。
  露易絲就在那裡……
  「德魯。」
  「有。」
  「我能不能,抵達露易絲的身邊呢。」
  「夥伴一定辦得到……老實說,現在我可說不出口。」
  「拜託喔,你也太誠實了吧。」
  聽得才人苦笑。
  「欸,德魯,我可還不想死啊。我沒辦法這麼輕易做好死亡的心理準備,因為我根本不是什麼英雄,只是普通高中生而已。」
  「嗯。」
  「可是,可是啊……」
  「可是?」
  「我想,再見到露易絲一面。」
  緊握德魯弗林加,才人隨即拔腿衝向聖殿騎士集團。

  一衝進敵陣之中,頓時忘了恐懼。德魯弗林加毫不保留,將迄今蓄積的魔力灌輸給才人。
  宛如一陣旋風的才人,在敵陣衝鋒向前。聖堂騎士們連才人的身影都沒見到,就接二連三被砍倒。
  「別害怕!賊人只有一名而已!」
  「保護教皇聖下與『聖女』!」
  似乎是騎士團長的青年,高舉魔杖大聲怒吼。
  眾騎士跟著朝天舉起魔杖,這是羅馬利亞聖堂騎士團擅長的集團咒文「詠唱讚美歌」。
  一口氣釋放魔法之箭。
  幾百支箭矢在空中轉變方向後,隨即朝才人一股腦傾注而下。
  這招與「火球」一樣,是會自動追蹤敵人的魔法。強如「甘道夫」的速度也不及魔法快速,但才人揮舞德魯弗林加,吸收魔法力量。吸入的魔力能化為驅動才人身體的,力量,因此吸收越多魔法,才人就更爆發性加速。
  「哦,真是感謝啊!這樣就能繼續拚啦。」
  德魯弗林加一喊。
  「別太亂來啊。」
  「這句話原封不動還給夥伴你吧。」
  「也對啦。」
  才人臉上露出淒厲的笑容。肩膀上破了洞,鮮血噴湧而出。面對多達數百支魔法箭,再怎麼強也無法完全擋住。
  騎乘火龍的魔法師跟著從空中發動襲擊。憑藉火龍的眼力,足以掌握如疾風般迅捷的才人行動。
  「夥伴,右上方!」
  聽到魯弗林加的聲音立刻反應,才人胡亂揮劍。正準備吐火的火龍被一劍劈裂喉嚨,頓時化為一團火球。
  『露易絲,妳就在那裡吧……』
  這時候,才人的眼睛已經幾乎看不見東西。
  而是朝炫目發光的小型太陽,不斷向前,向前猛衝……
  「大顆的要來了,正前方。」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腳一蹬地,才人瞬間加速。
  擋在面前的,是一尊高達三制尺的岩石哥雷姆。
  雙手握住德魯弗林加的才人高高舉劍,粗魯地硬砍。
  才人掃過之處,就像風暴肆虐後的麥穗般躺平一片。
  可怕的戰法讓大批士兵開始退縮。
  「還差一點,夥伴。」
  「嗯……」
  可是累積在體內的傷害,讓才人的動作漸漸遲鈍。
  其實才人的身體早就傷痕累累。骨頭斷了好幾根,甚至還有足以致命的傷勢。
  「夥伴,這次是上方,風龍要來了。」
  頭頂上颳起強烈風勢。下一瞬間,才人的身體被橫向擊飛。風龍的鋒利龍爪,一擊抓傷了才人肩膀。
  「可……惡……!」
  「趕快站起來,夥伴!又要來了!」
  站起身的才人,隨即仰頭瞪向正上方。
  一隻比希兒菲朵更大隻的風龍,盤旋後再度飛了回來。
  「真是驚人,才人。想不到你竟然能逃出『監獄島』。」
  「朱利歐,是你!」
  聽到熟悉的聲音,才人忍不住怒吼。
  風龍是朱利歐騎乘的亞茲洛。「溫道夫」操縱的風龍,以目不暇給的高速度展開俯衝攻擊。
  「德魯,是哪邊!」
  「右邊……不對,左邊?那混蛋,動作居然如此變化自如!」
  「可惡!」
  幾乎依靠直覺的才人往前衝,與風龍擦身而過,德魯弗林加一閃。
  可是劍刃只削下了一塊風龍的堅硬鱗片。
  「不好意思,我不會讓你接近『聖女』的,兄弟。」
  說著,朱利歐拔出腰間的軍刀。

  聖堂騎士接二連三被砍倒的狼狽景象,讓教皇的近衛兵陷入混亂。
  畢竟衛兵連敵人的真面目都一無所知。
  完全看不見身影,逐漸接近的敵人,簡直像呼嘯狂驟的旋風。
  但是在場的蒂芬妮亞,馬上察覺來者的真面目。
  『才人來了!』
  通透澄澈的深藍色瞳眸浮現淚水。
  「噢,那就是足以匹敵千軍萬馬的神之左手,果然與傳說中一模一樣呢。」
  維托里奧表示。
  才人會來到此地,對於教皇而言肯定是出乎意料的意外。
  但是他的表情還帶有幾分從容。
  「可能連朱利歐都不是他的對手。」
  「朱利歐……」
  喬絲特拔出魔杖,準備對才人施放「虛無」。但就在同一時間,蒂芬妮亞也拔出魔杖,指向教皇與喬絲特。
  「我不會讓妳對才人出手的。」
  蒂芬尼亞的聲音在顫抖。
  這已經是內心溫柔的半精靈少女能鼓起最大的勇氣了。
  一旦教皇或喬絲特有任何不尋常的舉動,就準備詠唱「分解」。
  但維托里奧的臉上始終維持從容的表情。
  「沒關係。無論如何,瓦利埃爾小姐都會選擇拯救心愛的才人殿下性命。想必她不會與始祖布利彌爾犯下相同的錯誤。」

  「看你遍體鱗傷呢,才人!憑那傷痕累累的身體,也想和我打嗎!」
  「少囉嗦!」
  巧妙駕馭亞茲洛的朱利歐,反覆使出俯衝攻擊。
  在地面翻滾的同時,才人躲避掃向自己的龍爪。
  『這就是溫道夫操縱的風龍嗎!』
  以前曾經和朱利歐一對一拚搏,但從未和使用「溫道夫」之力的他正面交手過。雖然他不會施放咒文,卻比魔法師更難纏。
  朱利歐劈下的軍刀刀鋒擦過臉頰,流出鮮血。
  『可惡……露易絲明明近在眼前……』
  眼看朱利歐掉頭再度攻擊,才人腳步踉蹌,搖搖晃晃起身。
  『下一次錯身的瞬間,我要砍斷風龍的翅膀……!』
  但是才人卻猜錯了。亞茲洛張開血盆大口,朝才人「轟──」一口吐出火炎。
  猛烈的火炎,堪比棲息在火龍山脈的火龍。
  「噢哇!」
  才人趕緊在地面翻滾,以毫釐之差躲過火炎。但是早就看穿才人行動的朱利歐,揮舞軍刀攻擊身體失去平衡的才人。
  轉瞬反應的才人,撥開劈向自己的軍刀。
  「嗚……」
  「夥伴,不好意思,告訴你壞消息。」
  「什麼啊。」
  「其實,能讓夥伴活動的力量所剩無幾了。」
  「是嗎……」
  跪倒在地的才人緊咬牙根。
  破爛襤褸的外套底下,「利弗詩拉希爾」的符文劇烈發光。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點……』
  至少要勉強抵達露易絲能聽見自己聲音的位置……
  無力地垂下德魯弗林加,才人緩緩前進。
  背對太陽,朱利歐騎在背上的亞茲洛滑翔直撲。
  「德魯,有件事拜託你。」
  「哦,什麼事?」
  「將所有魔法力灌輸給我,讓我活動。」
  「可以嗎?」
  「沒問題。」
  「那就來吧。」
  左手的德魯弗林加依然垂著,才人等待朱利歐的突擊。
  「怎麼,放棄抵抗了嗎?」
  看得朱利歐訝異地開口。這一瞬間,德魯弗林加的魔力一口氣注入體內,才人隨即縱身高躍。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畫出優美拋物線的才人
  「什麼?」
  雖然朱利歐一瞬間大吃一驚,但隨即駕馭亞茲洛盤旋。面對風龍還敢從空中發動攻擊,簡直就是自殺行為。
  但才人在空中掏出藏在身上的自動式手槍。
  隨即扣下扳機,發出清脆的開槍聲,鮮血從朱利歐的肩膀噴出。
  失去平衡的朱利歐,跟著頭下腳上倒栽蔥墜落……
  亞茲洛隨即追著主人飛去。
  「這樣就扯平啦。」
  最後,才人的身體猛然撞上地面。

  才人墜落的地點,正好是凹陷成一個大坑的「聖地」中心。
  剛才的盲目猛衝,已經讓才人來到露易絲的身邊。
  在泛白模糊的視野中,隱約見到一名身穿羅馬利亞神官服,粉紅色頭髮的少女。
  雖然無法看清容貌,但可以得知是露易絲。
  「露易絲……」
  大喘著氣的才人,勉強擠出聲音來。露易絲就在短短數十制尺距離外,心愛的主人就在眼前。光是這樣,就讓使魔的內心劇烈震動。
  隨後才人掙扎起身,拄著德魯弗林加,拖著蹣跚的腳步向前走。教皇的近衛騎士們以魔杖指向步履蹣跚的才人。
  「夥伴,被瞄準囉。」
  「就算你提醒我……我也躲不了啦。」
  這時候,露易絲迅速揮動魔杖,指向近衛兵們。
  「你們有誰敢詠唱魔法,我就將『虛無』砸在你們的頭上!」
  聽到露易絲的恫嚇,近衛兵們頓時僵住。
  隨後衛兵們望向維托里奧,請求指示。
  看到教皇靜靜搖了搖頭後,衛兵們都放下魔杖。誰也不敢貿然賭注,在頭頂操控「虛無」的「聖女」這番恫嚇只是口頭威脅。
  『……反正無論如何,教皇都不敢殺我。』
  更何況才人可是詠唱「生命」不可或缺的魔力供給機。
  踉蹌著腳步,才人朝露易絲的方向走去。
  『可惡,身體不聽使喚……』
  即使是現在,「利弗詩拉希爾」符文仍然毫不留情削減才人的生命,德魯弗林加的力量也所剩無幾。只要有任何分心,肯定會當場倒下。
  可是現在還不能死。在「生命」攻擊「聖地」之前……
  現在才人的眼中,除了露易絲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沒有任何人採取行動,也沒有任何人開口。
  奇妙的寂靜籠罩在「聖地」中心。
  只見才人一步,又一步往前邁進。
  好不容易抵達露易絲的身邊,隨即精疲力盡,跪倒在地。
  「露易絲。」
  「才人。」
  兩人同時呼喚對方的名字。一聽到露易絲……心愛情人的聲音,頓時一股暖意充滿才人的胸口。
  「才人,我等你好久了。」
  露易絲抹去眼角的淚水開口。
  「什麼嘛……說得好像早就知道我會來一樣。」
  依然跪倒在地上的才人一臉苦笑。
  「我做了一個夢。」
  「夢?」
  「嗯,才人在夢中出現。你告訴我,我們兩人之間……主人與使魔的羈絆。還說你一定會來。」
  說著,露易絲露出羞赧的笑容。
  「是嗎……」
  以前發生過好幾次這種現象。露易絲即將命喪於瓦德之手時,才人的眼中就浮現過露易絲的視野。與在蒂芬尼亞的魔法下失去記憶的露易絲接吻時,兩人的記憶也交流過……
  「原來妳一直在等我,露易絲。」
  「嗯。」露易絲點頭。
  才人的心中充滿了感動。
  對了,得趕快告訴露易絲那件事……
  「露易絲……我有事情要告訴妳。」
  掙扎著站起身的才人,拚命從喉嚨擠出聲音。
  「話說,我也在夢中見到了符文的記憶……在六千年前的夢中,布利彌爾先生告訴過我。導致哈爾凱尼亞滅亡的『風石』失控,就是這座『聖地』引起的……所以只要以妳的『虛無』炸掉這座『聖地』,哈爾凱尼亞就能得救了……」
  「才人。」
  這時候,露易絲突然打斷才人的話。
  「你還記得,我和你當初相遇的情景嗎?」
  「……露易絲?」
  聽到露易絲冷不防冒出這麼一句,才人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還記得很清楚。在學院的奧斯特里廣場,你穿過發光的門扉,出現在我面前。當時我一直向寇伯特老師撒嬌,說絕對不要讓平民當使魔。還用鞭子抽打你,叫你睡在稻草堆上,又不給你飯吃……對你做了許多壞心眼的事呢。」
  說著,露易絲深褐色的瞳眸微微泛著淚光。
  「可是……可是你一直幫助我,一直保護我。眼看快要被佛肯的哥雷姆壓扁,或是即將死在瓦德的手下時,你總是趕到我身邊。獨自一人努力阻擋阿爾比昂的七萬大軍,明明有機會回到故鄉,卻願意為了我,不惜受傷也拚命奮戰。偏偏,我卻一直,無法對你坦白……」
  淚珠滑過露易絲的臉頰。
  「但是,你卻一直,一直,願意待在我身邊,對我說你喜歡我。喜歡我這個壞心眼,身材嬌小,一點都不可愛的我。我真的,感到好開心……」
  一股莫名的不安在才人心中湧現。
  怎麼回事,露易絲為什麼這時候要提到這些……?
  「露易絲,抱歉,剛才那和我要說的話……」
  「我已經知道了。」
  「咦?」
  「我也做了和才人相同的夢,六千年前的夢境。」
  才人這才驚覺。
  莎夏殺了布利彌爾的「符文夢境」,露易絲也見過……?
  可是,不對,仔細想想……其實沒什麼好意外的。之前才人和露易絲就共享過好幾次視野或記憶。
  「那麼,妳早就知道『聖地』的真面目……」
  「嗯,只要以『虛無』夷平『聖地』,就能拯救哈爾凱尼亞。」
  聲音顫抖的露易絲點頭。
  「那麼……」
  「可是……這樣是不行的。」
  「……?妳在說什麼……」
  「因為,這樣……是無法拯救你的。」
  從露易絲瞳眸溢出的淚水終於決堤,潸潸落下。
  「露易絲……露易絲,妳……」
  這讓才人一片混亂。露易絲到底在想些什麼……
  「所以說,才人……我想到了,最好的方法。」
  隨後,露易絲開始詠唱「虛無」的咒文。
  頭頂上的光球大幅膨脹,同時才人胸前的符文開始劇烈閃爍。
  「這才是,拯救才人的,唯一方法。」
  露易絲手中的魔杖,杖尖指向顯示美軍基地的「門扉」。
  「……露易……絲……呃、啊……」
  「利弗詩拉希爾」的符文侵蝕才人的生命,增強「虛無」的力量。宛如生命本身燃燒般的劇痛,痛得才人忍不住按住胸口,滿地打滾。
  「教皇聖下與『始祖的祈禱書』告訴我,只要征服『聖地』,達成始祖的心願,『虛無』的力量就會從世界上消失……就能拯救才人的生命了。」
  「生命」的光球更進一步膨脹。
  上氣不接下氣的才人勉強濟出聲音。
  這不是為了拯救哈爾聲尼亞。
  露易絲為了拯救才人的生命,竟然打算毀滅「地球」……
  「不可以……露易……絲……露易絲……!」
  緊緊握住德魯弗林加的才人,掙扎著站起身。
  六千年前的夢中見到,始祖布利彌爾最後的身影,在腦海中復甦。
  想起臨終前,充滿後悔與苦澀的嘆息。
  這個時候,保護地球在才人的心中,已變得不再重要。
  『絕對不能這樣……絕不能讓露易絲嘗到如此悲傷的痛苦……!』
  「快住手──────!」
  竭盡最後的力氣,才人拔出德魯弗林加。就在往前跨出一步,試圖阻止即將施放「生命」的露易絲,這一瞬間……
  露易絲丟下魔杖,轉身面向才人。
  『……咦?』
  才人頓時腦袋一片空白。
  轉過身的露易絲,臉上露出微笑……
  身子隨即輕輕一躍……撲向才人。
  由於動作實在太自然,太不起眼,導致才人來不及反應。
  下一瞬間,才人握在手上的德魯弗林加刀刃,輕易貫穿了露易絲的胸膛。

  「嗚……啊……」
  這讓才人當場如結冰般僵在原地。
  「……這、天啊、啊……啊啊啊……」
  瞪大了眼睛,茫然呆站在原地。
  難以相信眼前的光景是現實。
  只見露易絲身上的純白神官服,逐漸染成鮮血的紅色。
  「這樣,就好……這樣就對了……」
  容貌失去血色的露易絲,露出堅強的微笑。
  「這樣,就能拯救你的生命了……雖然無法實現死的時候,要一起死的約定……但是另一項約定,我達成了……那就是送你,回到原本的世界……」

  隨後,露易絲直接靠在才人的胸膛。
  「露易、絲……」
  「看,『門扉』很快就要消失了。動、動作得快點……這可是你回到,原本世界的最後機會……」
  「露易絲……」
  「因為你是男生,應該回到你誕生的世界……但我卻是女生。雖然沒辦法成為聖女,但是成為你的情人而死,我好幸福……」
  面露滿足微笑的露易絲,說出最後一句話。
  「……我喜歡你,才人。最喜歡你了。」

  這一瞬間,「虛無」的力量從世界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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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虛無的終結

  同一時刻,在「東方」號的甲板上,基修等水精靈騎士隊的少年們都擔憂地注視才人飛往的「聖地」方向。
  「才人那傢伙沒事吧。」
  「反正就算阻止,他也聽不進去囉。」
  基修隨口回答悠哉嘀咕的馬里寇奴。
  「不論被擊敗幾次,被打倒幾次,他依然勇於面對我的戰爭女神。不想屈服的人,是無法逼他就範的。他可是頑固到極點的人呢。」
  這時候,剛才修理水蒸氣機關的寇伯特回來了。
  「『聖地』的情況如何?」
  「沒有異狀,軍隊幾乎都登陸了……」
  以「遠視」魔法監控「聖地」的雷納爾回答。
  「唔,是嗎……」
  就在寇伯特以手扶額的時候。
  同樣以「遠視」觀察「聖地」情況的馬里寇奴,突然大喊。
  「怎、怎怎怎、怎麼……!」
  「怎麼了,馬里寇奴?」
  基修皺起眉頭。
  「『聖地』的情況似乎不太對勁!」
  「不太對勁的是你吧。」
  一臉不置可否答腔後,齊兒可詠唱「遠視」魔法。
  然後跟著「哎呀」驚呼了一聲。
  「怎麼了嗎,查伯斯特小姐?」
  「不好了!『聖地』逐漸墜落了!」
  「妳說什麼!」

  宛如地鳴般「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的聲響響徹天際。
  擠滿登陸軍隊的「聖地」,現在宛如炸鍋般陷入大混亂。
  因為原本飄浮在空中的「聖地」,現在正開始緩慢墜落。
  龍騎士和魔法師還可以在空中飛,但平民士兵卻沒辦法。陷入恐慌的士兵們爭先恐後衝向船艦。
  「『虛無』之力喪失了……想不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在搖晃的大地上,維托里奧‧塞雷瓦雷仰天長嘆。
  可以清楚感受到,始祖授予的「虛無」之力正逐漸從體內流失。
  在空中開啟的巨大「門扉」,開始緩緩關閉……
  面對始祖的宿願「聖地」,維托里奧只能茫然呆站在原地。
  從這個世界上消除「虛無」之力,只有兩種方法。
  其一是收復「聖地」,其二則是……
  由「甘道夫」親手殺害主人。
  她究竟是從何處得知第二種方法的?
  「不,事到如今,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語帶自嘲的維托里奧搖了搖頭。
  是自己輸了。在最後關頭,輸給了她的愛情。
  她將心愛的少年性命,與哈爾凱尼亞放在天平上衡量,然後選擇了前者。選擇犧牲自己的生命,從死亡命運中拯救少年。
  現在「聖地」到處都發生龜裂,地面出現大裂痕。
  在混亂與喧囂中,維托里奧凝視消滅的炎之紅寶石戒托。
  「一切的希望都化為泡影了。母親,我現在就去見您。」
  詠唱始祖的祈禱後,維托里奧縱身跳進大地的龜裂中。

  不論是地面震動,或是喧囂噪音,才人都充耳不聞。
  手中依然抱著染血的露易絲遺骸,不斷嗚咽哭泣。
  「露易絲……喂,露易絲……拜託妳睜開眼睛,好不好!」
  露易絲已經停止了呼吸。
  原本靈巧轉動的深褐色瞳眸,再也無法睜開。
  失去血色的臉龐,從此無法再露出微笑。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露易絲!」
  才人緊緊摟住露易絲帶有粉紅色的金髮。
  露易絲……我的情人,最喜歡的主人。
  性情倔強,自尊甚高,正義感強烈……
  親口說出喜歡才人的女孩……
  滴滴答答,停不下來的淚水沾濕了露易絲的臉頰。
  左手的符文光芒減弱,逐漸消失。
  「別消失啊……拜託,不要消失好不好……」
  按著左手,才人大喊。
  這可是露易絲和自己的羈絆……
  「可惡……這樣豈不是和六千年前一樣嗎……」
  甘道夫如果殺害主人,「虛無」之力將會消滅。
  與才人夢見相同夢境的露易絲得知這一點,才會設法讓才人殺了自己。
  這是唯一能同時拯救才人,以及才人故鄉世界的方法。
  即使不惜犧牲自己與哈爾凱尼亞的未來,露易絲也要拯救才人。
  伸出手的才人,摸了摸逐漸變冰冷的露易絲臉頰。
  「露易絲,之前我被基修痛打一頓的時候,妳照顧了我三天三夜呢。之後不僅陪我上街買劍,還和齊兒可與塔帕莎一同對付佛肯的哥雷姆……還有,在『芙莉嘉舞會』,妳頭一次和我共舞。我到現在還記得,看見穿禮服的妳那股心動的感覺。」
  才人以顫抖的指尖,輕輕梳理露易絲的秀髮。
  「之後在阿爾比昂與瓦德作戰,還在『媚惑妖精』亭一起工作,經歷過許多冒險。記得嗎,妳回到老家時,不是還告訴過我,有必要回報我的忠誠嗎。當時我心想,妳終於認同我了,心裡超開心的呢……」
  與露易絲締造的回憶,源源不絕在才人的腦海中閃過。
  在阿爾比昂舉辦結婚典禮,在斯萊布尼爾參加舞會,與大家一起拯救塔帕莎的冒險。在羅馬利亞約會,與消除記憶的露易絲重逢,在杜‧奧爾尼埃爾過著平穩的生活。記得當時看到我和公主親吻,導致妳離家出走吧……
  有快樂的事情,開心的事情,悲傷的事情,難過的事情……充滿回憶的點滴。
  「以前我在東京的時候,從來沒有思考過人生的目標。過著每天去學校,然後吃飯的無聊生活……」
  才人緊緊摟住露易絲的遺骸。
  「可是,露易絲,遇見妳之後,我才明白許多事情。是妳帶我前往新世界,與眾不同的新世界……」
  「……人!才人!」
  不知何處傳來呼喚才人的聲音。
  回頭一瞧,只見大地龜裂另一側,謝絲妲和蒂芬妮亞,以及漢麗塔拚命喊叫。
  「才人,快點逃啊!要是待在那裡會沒命的!」
  蒂芬妮亞擔憂地大喊。
  「…………」
  可是才人卻搖搖頭,示意他很抱歉。想留在這裡,與露易絲在一起。
  自己當然明白……要是死在這裡,露易絲的努力就白費了。可是少了露易絲的世界,活著也沒有意義。
  管他回不回地球,或是哈爾凱尼亞的將來,一切都不重要了。
  之前和露易絲約好,死也要一起死……
  所以臨終之際,要陪在露易絲身邊。
  「蒂法、謝絲妲、公主……抱歉!幫我向大家道別!」
  朝三人大喊後,才人抱起露易絲的遺骸站起身。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地面劇烈搖晃,裂縫變得越來越大。
  蒂芬妮亞等人一直呼喚才人的名字,但最後大地完全分離開來,三人的身影也不復見。
  露易絲的身體十分輕盈。這麼嬌小的身軀,竟然一直背負世界的命運這種重擔……想到這裡,淚水又再度忍不住湧出。
  這麼嬌小的女孩,竟然賭上性命,試圖拯救我和地球……
  手中依然抱著露易絲的身體,才人緩緩走向龜裂。
  露易絲,我最心愛的情人……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雖然不知道哈爾凱尼亞有沒有天堂……
  要是有天堂的話,我們就在天堂結婚吧。
  才人俯瞰漆黑的龜裂。
  「唔……」
  即使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是臨到關頭,還是裹足不前。
  無法鼓起勇氣的原因,該不會是「甘道夫」符文消失的關係吧。
  「可惡,混帳……」
  就在才人大吼,試圖掩蓋恐懼感時,突然發覺懷抱中的露易絲身體,發出藍白色的光芒。
  『……怎麼回事?』
  才人忍不住皺起眉頭。
  發光的來源是德魯弗林加。
  「德魯?」
  「哦,夥伴,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這時德魯弗林加開口。
  「你可別糟蹋了小姑娘的心意啊。」
  「德魯,你……」
  就在才人茫然之際……
  「我想起來了……我最後的任務。」
  德魯弗林加刀身的光芒越來越劇烈。
  「最後的任務?」
  「嗯,沒錯……話說夥伴,我啊,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懷疑藉由魔法力讓『使用者』活動的力量……這種能力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做什麼用……不是為了設法保住使魔的性命嗎?」
  「嗯,我一開始也這麼想。可是啊,我錯了,事實上並非如此。」
  眼看德魯弗林加發出的光芒越來越亮。
  「我啊,一直以為打造我的人是莎夏。」
  「難道不對嗎?」
  「不,並非不對……話不是這麼說。正確說法是,打造我的是莎夏與布利彌爾,也就是兩人合作的成果。」
  「布利彌爾嗎?」
  「沒錯,他們兩人的意志注入了我的體內。仔細想想,封鎖我記憶的,實在很像布利彌爾的意志……不過那些倒無所謂。重點在布利彌爾臨死前,似乎將『虛無』魔法灌輸給我。」
  「而那就是讓德魯的『使用者』活動的能力嗎?」
  聽到這裡的才人詢問。
  「嗯,就是這麼回事。布利彌爾遺留給我的,是賦予生命的『虛無』魔法。與職掌破壞的『生命』相對,亦即另一種『生命』的魔法。」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德魯……?」
  就在才人說到這裡的時候……

  劈里……

  德魯弗林加的表面出現了細小的龜裂。
  「德魯?」
  「仔細想想,這六千年之間,我可能就是為了這一刻而活到現在的。」

  劈里……劈里……

  流竄表面的裂痕越來越大。
  同時,從德魯弗林加刀身發出的光芒逐漸增強……
  「德魯!」
  才人這才驚覺,呼喊夥伴的名字。
  這時才人才發覺,德魯弗林加要做什麼。
  「德魯,難道你……」
  「別露出這種表情嘛,夥伴。」
  德魯弗林加的口氣還是一如往常。
  「我能遇見夥伴你啊,真的非常開心。雖然要道別很可惜,不過安啦,我一點也不後悔。活了六千年,我完整達成了自己的使命。身為道具的這輩子沒白活呢。」
  「……你才不是工具,德魯才不是什麼工具!」
  才人邊哭邊說。
  「你才不是工具……你是我的朋友啊。」
  「嗯,聽到你這句話,我很髙興呢。」
  只見德魯弗林加的刀尖,逐漸土崩瓦解……
  事到如今,才人只能茫然地眼睜睁看著。
  「夥伴……要讓小姑娘幸福啊。可別再花心囉。」
  「德魯……」
  這時候,才人發覺。
  露易絲原本變冰冷的指尖,竟然微微動了動。
  「……露易絲?」
  「似乎成功了呢……」
  德魯弗林加的聲音氣若游絲。
  「再見啦,夥伴。這次是真的永別了。」
  「德魯,等等我,德魯……」
  「有機會遇見你,我真的很幸福。」
  「德魯────!」
  這一瞬間,籠罩露易絲的光芒發出閃光一般的光輝,德魯弗林加的刀身隨即四分五裂。

  「……嗯,唔……」
  ……露易絲緩緩睜開眼睛。
  眼前是黑髮的少年。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嘴裡不知道在嚷嚷什麼。
  ……是才人。
  才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這讓露易絲感到混亂。因為我剛才不是死了嗎?
  為了拯救才人的性命,主動讓德魯弗林加貫穿自己的胸膛而死。
  嗯,肯定沒錯。當時我死了,毫無疑問。
  那麼,這裡是哪裡?為什麼才人會在這裡?
  這時候,露易絲驚覺。
  該不會是天堂吧?
  嗯,肯定是這樣,沒錯。
  原來我上了天堂……
  露易絲這才明白。
  咦,不對,等一下。如果這裡是天堂的話……
  為什麼才人會在這裡?
  自己目前在天堂,才人在這裡……這麼說來,也就是說,嗯……
  思考了幾秒鐘後,露易絲得到結論。
  「你、你、你你你、你……」
  「你?」
  「你、你到底在做什麼啦~~~~!」
  露易絲使勁一腳踹向才人的跨下。
  「痛死我啦──────────!」
  緊接著毫不留情,猛踹痛得在地上打滾的才人。
  「笨蛋笨蛋,我明明為了拯救你而死,結、結果你卻追隨我一起送命!笨蛋,你這個,大笨蛋!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等一下!先等一下,冷靜一點,露易絲!」
  被露易絲狂踹的才人嚷嚷。
  「還、還敢叫我冷靜!你、你竟然,竟然做出這種事……」
  「是妳復活了啦。」
  「……咦?」
  這句話讓露易絲一頭霧水。
  環顧四周一番後,發現此地就是剛剛的「聖地」。
  「……你說我復活了?」
  「嗯,雖然可能很難以置信……」
  站起身的才人,握住露易絲的手。
  從才人的手心,確實感受到溫暖。
  「為、為、為什麼?可是,我不是,死掉了嗎……沒錯吧?」
  不安的露易絲表示。
  「是德魯救了妳。」
  才人感慨萬千地說。
  只見腳邊掉落著德魯弗林加七零八落的殘骸。
  「德魯救了我?」
  「嗯,他說什麼最後的任務……將生命給了妳。」
  然後才人將德魯弗林加的遺言告訴露易絲。
  為了不讓六千年前的悲劇再度重演,始祖布利彌爾將生命注入德魯弗林加。然後德魯弗林加使用這份生命,讓露易絲復活……
  聽得露易絲茫然了一段時間……最後淚水自瞳眸溢出。
  收集德魯弗林加的殘骸後,一塊一塊,緊緊懷抱在胸口。
  「德魯……你總是,總是幫助了我們呢。」
  「對啊。」
  「我……我也認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露易絲的淚水,沾濕了化為普通碎鐵片的德魯弗林加。
  「德魯,謝謝你。」
  閉上眼睛,露易絲低聲祈禱。
  才人也默默地闔上眼睛。
  其實連才人也想大哭一場。
  可是比起悲傷,才人認為現在應該好好感謝德魯弗林加。
  謝謝你……感謝你讓露易絲,我最心愛的人復活。
  兩人悼念了德魯弗林加一段時間後……地面突然劇烈搖晃。
  「怎、怎麼了?」
  「『虛無』的力量消失的關係吧。導致『聖地』的精靈之力失控了。」
  「怎麼會……」
  「走吧,這條命可是德魯給妳的。我們可不能就這樣死啊。」
  「嗯。」
  收集德魯弗林加的碎片後,才人裝進夾克口袋內。
  「才人,你的身體已經遍體鱗傷了呢……沒事吧?」
  「嗯,反正『利弗詩拉希爾』的符文已經消失,還撐得住。」
  然後才人環顧四周一番。
  零戰早已損毀,雖然還有船艦……
  「……總之先離開中心吧。」
  牽起露易絲的手,才人拔腿狂奔。

  地面劇烈搖晃。畢竟目前還飄浮在空中,搖晃程度根本不是地震可比。四處都出現大小龜裂,才人與露易絲好幾度差點摔跤。
  「墜落速度越來越快了!」
  「因為失去了『虛無』的力量。」
  正準備跳過眼前的小龜裂時,腳邊的地面突然崩塌。
  「呀!」
  「露易絲!」
  才人連忙用力拉住一腳踩空的露易絲手臂。
  原本的立足點跟著塌陷,掉落至正下方的海洋。
  「謝謝你,才人。」
  露易絲全身癱軟,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腳早已達到極限,才人也幾乎沒有力氣繼續跑了。雖然「利弗詩拉希爾」的符文已經消失,但靠著遍體鱗傷的身體,能跑到這裡已是奇蹟。
  岩盤不斷崩落,兩人被困在一塊與大岩石分離的小岩石上。
  「可惡,再這樣下去……」
  現在的露易絲無法使用「飛行」與「飄浮」,只能等待有人發現,提供救援而已。可是這塊小岩石顯然撐不了太久……
  「才人,你看那個……」
  這時候,回過頭的露易絲指了指上方。
  在「聖地」崩塌,逐漸墜落之際,唯有巨大的中心部位發出淡淡光芒,同時逐漸上升到空中。
  那肯定是名叫「偉大的意志」的「精靈石」本體。
  讓全哈爾凱尼亞的「風石」共鳴,引發大陸「大隆起」的元凶。
  如果不想辦法處理它,哈爾凱尼亞就無法得救……
  「到底該怎麼對付它才好……」
  這時候,才人察覺到在遙遠頭頂上發光的光球。
  起先以為是太陽……但並不是。
  那是……
  「是『生命』……」
  才人嘀咕。
  雖然光球變得很小,光輝卻未曾衰減。消耗「利弗詩拉希爾」的生命,所獲得的龐大「虛無」之力依然存在。
  「露易絲。」
  隨後才人開口。
  「那個,還能夠詠唱嗎?」
  「那個?」
  露易絲抬頭仰望頭頂,隨即理解才人的意思。
  「……我不知道。但或許有嘗試的價值。」
  表情認真回答後,露易絲從懷裡掏出魔杖。
  從光球的大小看來,應該不具備「生命」原本的威力。
  更何況露易絲並未詠唱完成「生命」的最後符文。
  換句話說那不算「生命」,頂多只是一顆特大號「爆發」而已。
  但或許足以炸掉「聖地」的中心部位。
  「我試試看。」
  深呼吸之後,露易絲高舉魔杖。
  才人跟著點頭,手搭在露易絲手臂上,緊緊摟住露易絲的身體。

  感受到一股微弱,宛如發熱般的亢奮感。
  這股亢奮十分舒服,讓露易絲得以冷靜。
  彷彿所有情感,順著咒文的音調離開身體之外。
  露易絲委身於這股感覺中。
  這就是最後的「虛無」魔法。
  初級到不能再初級,最初級的「虛無」魔法。

  「爆發」。

  膨脹的閃光吞噬了「聖地」的中心部位。
  同時腳邊的岩塊崩塌,兩人直接倒栽蔥墜落……
  「成功了,露易絲……妳真的拯救世界了呢。」
  看得才人感慨良多地說。
  「嗯……可是,已經……」
  再這樣下去,絕對是死路一條。
  兩人都做好心理準備,闔上眼睛。
  就在此時,某股力道突然一把揪起才人的身體。
  「怎、怎麼了?」
  抬頭一瞧……只見一隻大風龍抓住了才人與露易絲的身體。
  「嗨,你們兩個,做得還挺精彩的嘛。」
  「朱利歐!」
  抓住兩人的,是嘴裡叼著精疲力竭教皇的亞茲洛。
  「這樣你就欠我一個人情啦,才人。」
  「什麼人情啊!」
  「哈哈哈,你們抓穩了啊。畢竟我已經不是『溫道夫』了,會飛得有些粗魯喔。」
  亞茲洛「啾哇~」一聲鳴叫,拍動巨大的羽翼,飛翔在天空中。


  第十四章 英雄的歸還

  拉德之月(第九月)堤瓦茲週(第四週),因格之曜日(星期六)。自從「聖地」消滅,已經過了十天。
  根據托里斯汀魔法研究所調查,正式確認「風石」的異常成長已經停止。埃萊奧諾表示,至少今後幾萬年之內,不必再擔心「風石」的失控。
  失去進軍的目標,「聖地奪回聯合軍」迅速失去向心力,在失魂落魄中踏上歸途。連日強行軍,加上遠征不熟悉的異國之地,導致哈爾凱尼亞士兵極度疲憊。也有許多諸侯不滿被迫參加無益的戰爭,尤其是新成立的加爾瑪尼亞,本國發生大規模叛亂,阿爾布雷希特三世被迫返國鎮壓。
  羅馬利亞急速喪失權威,維托里奧被趕下教皇寶座。「宗教廳」立刻決定舉辦教皇選舉,以選出新教皇。
  「聖戰」就此終結,羅馬利亞的野心完全遭到粉碎。
  正值國家混亂,「宗教廳」失去權威之際,「聖女」為陷入迷惘的哈爾凱尼亞民心帶來了希望。藉由始祖的「虛無」拯救世界的「聖女」,目前是所有哈爾凱尼亞子民的希望……
  「真是荒謬,我居然會是『聖女』。比起哈爾凱尼亞,我明明選擇了拯救才人的性命呢。」
  「有什麼關係,實際上妳的確拯救了地球啊。」
  在喀噠喀噠搖晃的馬車中,才人回答。
  搭乘「東方」號的才人與露易絲,昨天才回到托里斯汀。為了才人療養身體,在奈芙蒂斯的露可夏娜家待了一個星期左右,才踏上歸途。
  自從在杜‧奧爾尼埃爾的宅邸遭到精靈綁架,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在新學期課程開始的托里斯汀的魔法學院,同學們盛大歡迎成為哈爾凱尼亞英雄的才人與露易絲。不過兩人僅在學園稍微露臉,隨即又前往其他地方。
  馬車的目的地,是托里斯汀第一名勝,拉格朵莉安湖。
  「我只是依照自己的想法,任性而為。若說拯救了世界,那都多虧德魯。如果不是德魯給了我這條命,連破壞『聖地』都沒辦法。」
  露易絲難過地低喃。
  才人的視線跟著落向德魯弗林加四分五裂的碎片。
  之前曾經詢問露可夏娜,是否有方法讓德魯弗林加復原。但連擅長打造「智慧之劍」的精靈先民魔法,似乎都不可能讓原本的意識完整恢復。
  德魯弗林加復原無望。因此才人希望,至少在拉格朵莉安湖供養自己的朋友。
  而且也答應過水精靈,要歸還遭竊的安德瓦利之戒。
  向學院借的馬車,悠哉行駛在嫻靜的鄉下道路。正在下田的農夫爺爺揮揮手,向貴族的馬車致意。
  「真懷念拉格朵莉安湖呢,相隔一年沒來了吧。」
  「當時妳誤服了春藥,整個人都不對勁呢。」
  「真是的,別讓人家想起那種事情好不好。」
  「抱、抱歉。」
  才人連忙道歉。
  結果露易絲不知為何,一臉茫然地凝視才人。
  「露易絲?」
  「可是呢,現、現在的我啊,比當時更加不對勁喔。」
  「嗯?」
  怎麼回事啊?如此心想的才人反問。
  只見露易絲摟住才人手臂,害羞地在才人耳邊嘀咕。
  「現在的我,就算不靠什麼春藥,也完全對你著迷喔。心中滿是,喜、喜歡你的心情呢。」
  聽到自己說出口的話,露易絲臉羞得更紅。
  「露易絲……」
  深愛露易絲的心情,在才人心中不斷湧現外溢。
  這、這這、這個主人,未免也太可愛了吧……
  她居然,會說,對我傾心?
  對我這種……長相可笑的猥瑣男,她是認真的嗎?
  以前不是還罵我是狗……?
  好像在期待什麼,露易絲水潤的深褐色瞳眸,視線朝上凝視著才人。
  才人的理性已達極限。這、這這、這個可愛到爆表的主人,世界第一可愛的主人,該、該怎麼回答她呢。該該該、該怎麼表示呢……
  總之待會再想吧,才人心想。
  「露易絲。」
  輕聲細語說著,才人端起露易絲的下巴。
  「討厭,不行啦,窗戶還開著……嗯……嗯……」
  馬車中迅速安靜下來,才人以吻堵住了露易絲的嘴。
  毫不在意兩人的調情,魔法人偶車夫駕駛馬車前進。

  從丘陵俯瞰的拉格朵莉安湖,呈現炫目的翠綠色,反射太陽光的湖面閃閃發光。一抵達湖岸,才人隨即大喊。
  「喂~!我們來歸環戒指囉!」
  過了一會兒,離岸大約三十制尺的湖面,發出炫目的光芒。
  透明澄澈的湖水,宛如具備自我意識般扭動,像阿米巴原蟲一樣冒出湖面。不久後化為人的外型,彷彿只有嘴的無臉妖怪。
  「單一形體之者,你還記得嗎。答應過我的事情。」
  「嗯,雖然只剩戒托而已……是這個沒錯吧?」
  才人將「安德瓦利之戒」的戒托交給水之精靈。
  「噢噢,就是這個……這正是與我共度光陰的祕寶。」
  「只剩下戒托沒關係嗎?」
  「無妨,單一形體之者。水之結晶的力量,總有一天將會回復。」
  水之精靈身體一扭,跟著沉入湖水中。
  然後,才人將布包裹的德魯弗林加碎片排列在岸邊。
  與露易絲兩人,小心翼翼將碎片一塊塊沉入湖水中……
  每當碎鐵片逐漸消失在水底,就回想起與德魯的回憶。
  不分何時,才人總是與德魯弗林加在一起。
  不論是與瓦德單挑,阻止發狂失控的公主,或是與阿爾比昂艦隊展開空中大戰,隻身一人衝進七萬大軍之中……
  這些回憶的點點滴滴,就這樣閃閃發光地逐漸沉沒。
  『夥伴,要和小姑娘過幸福的日子啊。』
  最後一塊碎片也沉入了湖底。
  嗯,德魯,你看著吧……我要成為男人。
  闔上眼睛,默默祈禱了一段時間後,才人才緩緩站起身。
  然後牽起站在一旁露易絲的手。
  「才人?」
  這個舉動讓露易絲感到不解。
  凝視露易絲的瞳眸一段時間後,才人深呼吸一口氣,開口說。
  「我說啊,露易絲……」
  「什麼啊?」
  其實才人會造訪拉格朵莉安湖,還有另一個原因。
  不過這個原因對露易絲是保密的……
  水之精靈是代表「誓約」的精靈。在拉格朵莉安湖畔締結的誓約,絕對不會背棄。正因為這座湖具有這樣的傳說,因此才人認為,是最適合接下來舉動的地點。
  「反正回到地球的『門扉』已經消失,連『虛無』之力也沒了。既然回不了地球,所以我想,乾脆在這個世界定下來吧。」
  「才人……這樣真的好嗎?」
  「嗯,我已經決定了。所以說……呃,所以說……」
  滿臉通紅的才人,開始支吾其詞。
  心臟噗通噗通狂跳,喉嚨緊張地乾得要死……
  算了,不管啦!然後才人摟住露易絲的肩膀。
  「怎、怎麼?」
  「露易絲,我們結婚吧!」
  這句話讓露易絲睜大深褐色的瞳眸,露出不解的神情……
  但是不久,大顆淚珠從瞳眸溢出……
  滿臉笑容的露易絲給予的回答是:
  「我願意。」
  在美麗閃耀的拉格朵莉安湖畔,才人與露易絲深情一吻。

  之後過了七天……肯恩之月(十月)芙蕾雅週(第一週),拉格之曜日(星期五)。
  才人與露易絲的婚禮,依照當事人的期望,在露易絲最初召喚才人的托里斯汀魔法學院,奧斯特里廣場舉辦。
  隔著窗戶,可見來賓接二連三聚集而來。
  在宿舍房間內,透過謝絲妲的幫忙,露易絲穿上禮服。
  依照貴族的慣例,結婚禮服為純白色。
  「胸前是不是墊點東西比較好?」
  低頭看著自己胸前一片平坦,露易絲嘆了一口氣。
  「別擔心,禮服十分適合您呢,瓦利埃爾小姐。」
  一邊拉緊馬甲的繫帶,謝絲妲回答。
  「是、是嗎?」
  「是的,肯定也能一舉擄獲才人的心。」
  說著,謝絲妲微微一笑。
  「瓦利埃爾小姐的胸部,宛如故鄉的塔爾布大平原呢。」
  「謝絲妲,妳也學會說這些機靈的恭維話了呢。」
  聽得露易絲十分開心。雖然不太了解塔爾布在鄉下哪裡,但肯定是風光明媚的好地方。
  「不過真虧家族能首肯呢。」
  「還好啦,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想起向老家報告結婚一事,露易絲不禁抱著頭。
  求婚隔天,才人與露易絲一同回到露易絲的老家,瓦利埃爾公爵領地。為了讓兩人結為連理獲得承認,想盡辦法試圖說服雙親。可是拉‧瓦利埃爾公爵始終不肯同意。
  才人還在豪宅庭院被公爵痛揍了一頓。失去甘道夫之力的才人,被打得差點掛掉。
  可是出乎意料,贊成兩人結婚的,居然是埃萊奧諾。
  埃萊奧諾表示,才人並非平民,而是擁有爵位的真正貴族。還是拯救哈爾凱尼亞的英雄,這才說服公爵。
  自從「聖地」返還後,漢麗塔正式授予才人子爵的爵位,也有很大的影響。這可是平民史無前例的出人頭地,應該說在托里斯汀歷史上,從未有人以這種方式躋身貴族。因此多虧埃萊奧諾與嘉德麗雅力挺才人,才好不容易讓公爵點頭。
  「哎,貴族也真辛苦呢。」
  「要是父親不同意,原本還打算與才人私奔呢。」
  露易絲說。
  「到時候要帶我一起走喔。」
  「那怎麼可能呢。」
  「小氣鬼。」
  「妳喔……」
  這讓露易絲忍不住瞪了謝絲妲一眼。
  「不過,您可要遵守約定喔。」
  「約定?」
  「一個星期借給我才人三天的約定。」
  「胡說什麼啊,兩天而已,兩天。」
  「哦,兩天可以嗎。」
  「咦?不、不可以,不行!」
  這時候,海倫婆婆走進房間。
  「準備好了嗎?大家都在等喔。」

  身穿結婚禮服的才人,在始祖布利彌爾的聖像前等待新娘露易絲。
  奧斯特里廣場有土系魔法師布置的盛開花海,還有寇伯特特製的魔法煙火秀。
  連漢麗塔女王也出席婚禮。由於必須是高階貴族婚禮,才有機會見到女王出席,因此學院的學生們都興高采烈。
  「……拜託,為什麼是你當神父啊,不良神官。」
  才人壓低聲音,向站在布利彌爾聖像前的朱利歐開口。
  「別這麼說嘛,也讓我祝福你們的好日子啊。」
  朱利歐臉不紅氣不喘地回答。
  「真是的,拿你沒辦法……」
  由於最後讓朱利歐救了一命,因此也不好強硬拒絕。
  「話說你那邊真的無所謂喔,你們的計畫不是化為泡影了嗎?」
  「反正以結果而言,哈爾凱尼亞得救了。目前這樣就好啦。」
  「拜託,之前惹出多少麻煩事啊……」
  原本還想反駁的才人,最後選擇沉默。
  到頭來,不論是教皇或是他,心中為了哈爾凱尼亞這一點是不變的。而且今天還是大喜之日……
  「我可沒說原諒你,不過今天暫且抛諸腦後。」
  鐘聲響起,拉‧瓦利埃爾公爵牽著露易絲的手,在廣場現身。
  看得才人忍不住屏息以對。
  在純白禮服的襯托下,露易絲美若天仙。
  「露易絲,妳好漂亮。」
  「謝謝,才人你也不錯啊。」
  露易絲臉上露出微笑,宛如天使一般。
  兩人對彼此說出誓詞,然後在眾人見證下接吻。
  祝福的掌聲始終未曾停歇。
  走在花瓣如吹雪飛舞的廣場,同時才人將手放在胸前。
  『你也會祝福我吧,德魯。』
  衣服底下是德魯弗林加的刀顎。
  唯有這一件,想留在身邊當遺物。


  結婚典禮順利落幕後,盛大的婚宴隨即開始。
  歐斯曼校長站在廣場前,來賓之間隨即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
  「呃~今日是瓦利埃爾小姐與見習騎士,才人兩人的大喜之日。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的好事啊。」
  環顧廣場一番後,歐斯曼校長「嗯」一聲點點頭。
  「在先前的『聖戰』中,兩人攜手拯救了這個世界。拯救了世界,就代表拯救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女性臀部。如果沒有兩人的活躍,那麼如今,老朽就再也無法愛女性的臀部了……」
  「歐斯曼老翁,差不多可以了……」
  察覺會場氣氛的寇伯特,壓低了聲音說。
  「咳,是嗎?」
  於是歐斯曼校長輕喊一聲,高舉葡萄酒杯。
  「呃~總之,今天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與『聖女』大喜之日。大家儘管開懷暢飲,痛快享用大餐,祝福兩位共結連理吧!」
  嘩────────────────!
  最後,會場響起盛大的歡呼,婚宴就此揭幕。
  廣場正中央設置葡萄酒桶,來賓餐桌上陳列著學院廚師長,馬託老爹使出渾身解數製作的豪華料理。由於光靠學院工友人手不足,因此招待來賓之中,「魅惑妖精」亭的潔西卡等人也來幫忙。
  水精靈騎士隊少年們,全都喝高級葡萄酒喝得酩酊大醉。這也難怪,畢竟這一次的功勞,漢麗塔女王賞賜每人五千通用金幣,以及托里斯汀最高榮譽的聖布利彌爾大勳章。基修、馬里寇奴、金靂、雷納爾,阿德里安、阿爾塞納、加斯東、瓦朗坦、維克托、保羅、歐內斯特、卡基米爾……所有隊員一下子都成了名人。
  「魅惑妖精」亭的女孩子們,都圍繞在眾少年身邊。
  「哦,可愛的小兄弟,今天就免費優惠你們吧。」
  現在,水精靈騎士隊的少年們都是救援作戰的勇敢英雄。不只學院的女孩,甚至成為托里斯汀女孩子心目中的憧憬對象。
  正當少年們沉浸在暢快的氣氛中,這時傳來一陣粗獷的聲音。
  「嗯嗯嗯各位男生非常好,儘管吃沒關係。」
  「哇!」
  斯卡龍店長的登場,讓金靂等人忍不住將剛剛喝的酒噴出來。
  看著夥伴的模樣,同時基修一小口一小口啜飲葡萄酒。
  「話、話說啊,蒙莫朗西。」
  「什麼啦。」
  蒙莫朗西從剛才就一直心情不好。憑基修這副德行,居然也能受到女孩子歡迎,是她不爽的原因。
  「這個,不覺得我、我們也,也差不多了嗎?」
  「……咦?」
  這句話讓蒙莫朗西心頭一震。
  「我、我也是,不折不扣的騎士了。所以呢,可、可以和妳,討論結婚了……」
  「……結、結婚?咦?咦?」
  怎麼辦……他居然向我求婚?
  蒙莫朗西掩著嘴角。
  雖然覺得還太早,但連露易絲都結婚了。而且基修也和以前的他不一樣,現在的他可是不折不扣,女王陛下的騎士呢。
  「基、基修,我也……」
  「喂,基修你看,『魅惑妖精』亭有超可愛的女孩子喔。」
  「什、什麼,是真的嗎!」
  基修忍不住轉過頭去。
  氣得蒙莫朗西一腳用力踩在基修的鞋子上。

  「他們已經徹底醉了呢。」
  「真難為情……」
  這時候,才人與露易絲來到兩位姊姊的這一桌敬酒。
  「呣,真是人要衣裝呢。」
  埃萊奧諾狠狠瞪著才人,品頭論足了一番。
  「之、之前真是不好意思……」
  看到才人戰戰兢兢低下頭,埃萊奧諾哼一聲別過頭去。
  現在的埃萊奧諾心情很不好。因為馬里寇奴好死不死,居然接到了露易絲抛向埃萊奧諾的捧花。氣昏頭的埃萊奧諾痛罵馬里寇奴一頓,還猛踹了好幾腳。雖然馬里寇奴一臉幸福……他該不會為了被罵才故意去接的吧。
  「露易絲,妳穿禮服很好看喔。」
  嘉德麗雅嫣然一笑。
  她還是一樣美麗呢,才人心想。
  「二姊,謝謝妳。」
  「你的禮服也十分合身呢。」
  說著,嘉德麗雅微微笑。
  「謝、謝謝……」
  這讓才人害羞地搔了搔頭。
  「話說回來,嘉德麗雅小姐的身體還好吧。」
  「嗯,多虧你帶來的藥物。」
  嘉德麗雅曾經罹患連魔法也治不好的難治之症。露可夏娜聽說後,帶來彼達夏爾舅舅製作的精靈祕藥當作伴手禮。精靈的藥物效果的確超群,眼看嘉德麗雅的病情一天天好轉。
  然後嘉德麗雅凝視才人的眼睛。
  「欸,你還記得貴族的條件嗎?」
  「嗯。」
  才人點點頭。之前聽嘉德麗雅說過。
  懂得使用魔法並非貴族的條件。
  「貴族的條件只有一項,就是捨命保護公主,僅此而已。」
  這是嘉德麗雅告訴才人的話。
  「你可是不折不扣的貴族呢。」
  說著,嘉德麗雅溫柔微笑。看得才人眼淚幾乎快奪眶而出。能受到宛如親姊姊的她認同,對才人而言比任何事情都更高興。
  「小露易絲,妳居然比我先結婚,太狂了喔。」
  「好痛好痛,姊姊,好痛……」
  埃萊奧諾一把揪住露易絲的耳朵。
  看到姊妹感情這麼好,才人心中忽然產生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寞。
  「怎麼了嗎,才人?」
  「噢,沒什麼。」
  聽到露易絲詢問,才人搖了搖頭。
  「話說回來,公爵呢?」
  「父親在那裡。」
  然後埃萊奧諾指了指廣場角落的一桌。
  只見該桌有三名男性醉話說個沒完,露易絲的母親卡莉娜,忙著照顧喝得爛醉的拉‧瓦利埃爾公爵。
  「聽說是以前魔法侍衛隊的夥伴們。」
  正當大家享用葡萄酒與佳餚之際,塔帕莎待在樹蔭底下看書。
  「小不點,我帶蛋糕來囉,啾咿啾咿。」
  「…………」
  塔帕莎塞了一口希兒菲朵端來的蛋糕到嘴裡。
  然後視線再度回到書本上。
  「妳在看什麼呢,啾咿?」
  希兒菲朵探頭看了一眼塔帕莎的書。塔帕莎在看的,是托里斯汀城下目前最熱門的政治學書籍。
  其實前幾天,就在故鄉高盧,發生了一起糾紛。想不到喬絲特女王為了與朱利歐在一起,竟然主動退還皇冠。
  這讓皇宮陷入大混亂,甚至向塔帕莎求救。塔帕莎起先感到困惑,但是在長年侍奉的老臣懇求下,最後點頭同意,因此塔帕莎將再度戴上高盧皇冠。當然,喬絲特與塔帕莎兩人掉包這件事,也只有少部分人知曉,因此目前尚未引發什麼麻煩……
  這時候,齊兒可來到塔帕莎身邊。
  只見齊兒可露出惡作劇的微笑,在朋友的耳邊嘀咕。
  「欸,這樣真的好嗎?現在說不定還來得及喔。」
  塔帕莎抬起頭,離開書本的視線另一端,是一臉幸福的才人與露易絲。看到兩人的身影,塔帕莎面露微笑。
  「……沒關係。只要他們兩人過得幸福,就是我最快樂的事。」
  這個回答聽得齊兒可睜大眼睛。凝視兩人的塔帕莎,臉上露出的開朗笑容,連身為好朋友的齊兒可都沒有見過。

  「蒂法,開心嗎?」
  「嗯,很開心。恭喜你結婚,才人。」
  才人向廣場角落的蒂芬妮亞打招呼,蒂芬妮亞隨即開心地祝福兩人的婚禮。
  然後兩人聊起在這裡的生活點滴,以及與法蒂瑪彼此聯絡等日常瑣事。
  法蒂瑪似乎回到了「歐邁尼斯」,再度與族人生活在一起。雖然隔閡無法輕易消除,但才人希望兩人總有一天,感情能好到如親姊妹一般。
  「話說回來,這件衣服穿起來真是難受。」
  撩起禮服的裙子,蒂芬妮亞不禁苦笑。與寬鬆的精靈服裝相比,高跟鞋與馬甲等配件穿起來確實難受。
  尤其是……她的胸口附近。碩大如哈密瓜的胸部,彷彿即將彈出衣服。
  由於臨時找不到符合蒂芬妮亞胸部尺寸的禮服,因此向表姊漢麗塔借了一件。漢麗塔的胸部已經相當大了,但因為蒂芬妮亞的胸部是魔法級巨乳……
  「怎麼了嗎,才人?」
  蒂芬妮亞露出不解的神情。
  「呃,沒有啦……」
  就在才人急忙要別過視線的一瞬間,事情發生了。
  剛響起「啪!」的一聲,禮服的胸前部分隨即彈飛。
  導致蒂芬妮亞的豐滿胸部毫不吝惜裸露在才人面前。
  「呀!」
  聽到蒂芬妮亞的尖叫,不遠處的水精靈騎士隊少年們一同轉過頭來。
  「哇,蒂法,糟糕了!」
  才人連忙摟過蒂芬妮亞的肩膀,試圖保護她。
  結果卻失算了。由於蒂芬妮亞穿著不習慣的高跟鞋,導致失去平衡。胸部的質量就這樣壓迫在才人身上。
  「噢噗……!」
  「對、對不起,才人!」
  嚇得蒂芬妮亞淚眼汪汪地道歉。
  壓在軟Q軟Q變形的胸部中,讓才人爽到快升天。
  就在這時候,從才人頭上傳來一股山雨欲來的沉靜怒火。
  「你、你你、你你你……你在、在做什麼?」
  戰戰兢兢抬頭一瞧……發現是一副惡鬼面貌的露易絲。
  「今、今天明明是、是結婚典禮……是我、我的,結結結、結婚典禮……」
  「等一下,露易絲,這是意外啦!」
  「你、你、你你你、你這隻笨狗~~~~!」
  氣得露易絲揮舞魔杖。
  杖尖發出的衝擊碰地一聲砸飛了才人。
  「咦?咦?」
  眼前的景象看得露易絲目瞪口呆。
  「剛才那該不會是『大氣之槌』吧?」
  「露易絲,妳覺醒風系魔法了呢!和我相同系統喔!」
  拉‧瓦利埃爾公爵夫人連忙趕來,驚訝地讚嘆。
  想不到失去虛無之力的露易絲,竟然學會了系統魔法。

  這時候,有人從魔法學院的塔頂眺望熱鬧非凡的婚禮盛況。
  「新娘子真是漂亮呢,多德大哥。」
  「還好啦。」
  兩人是「元素兄弟」多德與雅內特。當然,兩人並未受邀婚禮,而是不請自來。這種事情對兩人而言根本小事一樁。
  「這可能是短時間內最後一次看人類世界了吧……有點寂寞呢。」
  雅內特淺淺一笑。嘴角露出小小的尖牙。
  「元素兄弟」的真面目,是魔法研究所的魔法實驗所誕生的吸血鬼與人類混血。兩人為了在哈爾凱尼亞建立吸血鬼國度的夢想,不斷拚命籌措資金。前幾天從羅馬利亞收取酬金後,建國的目標終於有了眉目。
  看著一臉幸福的才人,多德哼了一聲。
  「雖然很想和皮恩赫德‧才人一較高下……不過這樣太不識相了。」
  「走吧,達米安大哥在等著我們。」
  無聲無息跳向牆外後,兩人擅自跨上來賓前往會場時騎的馬匹,策馬奔向東方……

  就在同一時刻,兩匹馬的身影奔馳在從魔法學院延伸的街道上。
  兩人是早一步離開結婚典禮的瓦德與佛肯。
  雖然佛肯有受到正式邀請,不過僅遠遠觀察蒂芬妮亞的身影,隨即離開了廣場。佛肯認為像自己這種小賊,不適合這種華麗的場所。
  「丟下那個半精靈女孩,這樣好嗎?」
  馬背上的瓦德開口。
  「那女孩已經可以自立,不需要我的幫忙了。」
  佛肯的笑容透著寂寞。
  「話說你呢,不和那小鬼一決勝負沒關係嗎?」
  「對手不是傳說中的『甘道夫』,決鬥就沒意義了。」
  「嗯,男人真是麻煩呢,各種方面。」
  不置可否嘀咕後,佛肯回頭一望魔法學園的建築物。
  「妳可要變得堅強啊,蒂芬妮亞。可別走上和我一樣的歪路喔。」

  婚宴笙歌不絕。本日最精采的重頭戲,是漢麗塔為了祝福兩人,特地聘請皇家塔尼亞麗茱劇院演出的「英雄皮恩荷德‧采任與聖女露易絲」。緊接著有勒內‧豐克等龍騎士部隊的飛行表演,以及寇伯特先生的愉快發明表演會……在表演會上,飛龍造型的發明卻噴火爆炸,差一點引發大火。
  之後基修秀出以土製作的「英雄」與「聖女」塑像。
  對於塑像,第一個抱怨的就是露易絲。露易絲表示,我的胸部才沒這麼小。不過謝絲妲的評價是「完全符合本人」;齊兒可說這是不折不扣的「零之露易絲」;才人評為相當符合現實。聽得露易絲終於爆氣,命令基修重做……
  此時,漢麗塔隔著學院窗戶,俯瞰廣場的動態。
  「二十九勝二十五敗兩次平手……沒錯吧,露易絲。」
  面露寂寥的微笑,手輕輕按住胸口。
  看到才人天真爛漫的笑容,心中產生一股酸甜的痛楚。
  可是自己明白,這是永遠無法實現的願望。
  再見了,我的騎士,我喜歡的對象……
  「祝你們永浴愛河……」
  低喃後,漢麗塔將淡淡的戀情深埋在內心深處。
  身為女王,漢麗塔有許多問題必須面對。包括虛耗戰爭費用導致國力衰敗,諸侯造反等,問題堆積如山。
  這時候,槍士隊隊長的聲音從房間外傳來。
  「陛下,有緊急要事相告。」
  「什麼事情,雅涅絲?」
  「教皇聖下派遣使者來了。」
  「妳說什麼?」

  黃昏時分,漢麗塔找來才人與露易絲,兩人在帶領下來到魔法學院的貴賓室。
  「公主,請問有什麼事要私下告訴我們呢?」
  露易絲詢問後,漢麗塔隨即將一個陳舊的木盒遞給兩人。
  「其實剛才,有一位自稱教皇聖下使者的人,將這件東西交給了我。」
  「教皇聖下?」
  才人和露易絲不禁面面相覷。
  維托里奧的使者名叫蜜琪拉,是隨侍在身邊的修女,似乎受到委託將這個盒子交給才人。
  打開盒蓋後,裡面是一面陳舊的鏡子。
  「這該不會是『始祖的圓鏡』吧!」
  這讓露易絲驚訝地睜大眼晴。
  盒子裡裝的正是始祖遺留的祕寶之一,「始祖的圓鏡」。
  歷代教皇繼承至今的羅馬利亞國寶,為什麼會在這裡?
  而且又為何要將它交給才人……?
  「請問……為什麼要給我這個?」
  一臉困惑的才人詢問。
  猶豫半响後,漢麗塔才開口。
  「『始祖的圓鏡』是始祖布利彌爾封印『虛無』魔法的『魔法道具』。據說只要使用這股力量,就能開啟正好讓一人通過的『門扉』。」
  「您說什麼!」
  才人忍不住喊了出來。
  「為什麼要給我這種東西……」
  「我也不明白聖下的真正意圖。不過這有可能是教皇聖下向才人殿下賠罪的方式。」
  「…………」
  這讓才人想起維托里奧。
  教皇的行動原理始終如一,都是為了拯救哈爾凱尼亞。從這層意義而言,他可說是徹頭徹尾的善人。征服地球的計畫失敗後,他可能希望以某種方式,向迄今徹底利用過的才人賠罪。
  「意思是……只要使用這面圓鏡,我就能回到地球了嗎?」
  「是的。」
  「才人……」
  露易絲露出不安的神情,凝視臉色蒼白的才人。
  『……拜託,怎麼會這樣啊。』
  才剛剛下定決心要在這個世界定下來的耶……
  而且都已經和露易絲結婚了……
  各種情感波動,將才人的內心攪得天翻地覆。
  「不好意思,我現在非常混亂……請讓我考慮一下。」
  臉色發青的才人回答。
  「嗯,這是當然的。」
  漢麗塔靜靜地點點頭。
  「可是『虛無』之力已經消失,『始祖的圓鏡』似乎也正逐漸失去力量,因此時間所剩無幾了。」
  手裡捧著圓鏡,才人茫然地自言自語。
  「什麼啊……這到底要我怎麼辦……」

  先回到露易絲房間的才人,一頭栽在床上。
  總之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只想獨自思考今後該怎麼辦。
  露易絲也體諒才人的心情。
  大喜之日徹夜狂歡,似乎是托里斯汀貴族的傳統,外頭依然聽得到熱鬧的婚宴聲響。水精靈騎士隊某人五音不全的歌聲,在夕陽的天空下響起。
  露易絲的房間十分讓人懷念。一開始以使魔身分受到露易絲召喚時,被當成狗……還睡在稻草堆上。而且還被迫幫露易絲更衣,或是清洗內衣。雖然現在難以想像……應該說,居然有一天能和主人結婚。
  脫下婚禮的禮服後,才人換上平時的夾克。
  還是這樣穿比較能冷靜。
  坐在椅子上的才人,在月光灑落的房間內陷入沉思。
  今後該怎麼辦……是要回地球去,還是……
  回去的機會只有一次,而且時間所剩無幾。
  原本已經打算在哈爾凱尼亞終老的當口,突然面臨這樣的選項,讓才人的內心劇烈動搖。
  「說真的,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
  這個世界裡,有露易絲。
  還有一票好朋友,好夥伴。
  要留下露易絲,獨自回到地球?這怎麼可能辦得到。
  因為我們結婚了,還發誓要永遠在一起……
  留下來吧,才人心想。
  沒錯。我不回地球了,要和露易絲一起在哈爾凱尼亞定居。
  最後才人下定決心,站起身來。
  「…………」
  然後直接栽倒在床上。窗外的雙子月亮俯瞰著自己。
  母親……還有父親,目前正擔心我吧……
  已經超過一年半沒見面了,但他們肯定每天想念自己。相信兒子總有一天會回家,每天持續傳送許多封郵件的母親,準備自己喜歡吃的漢堡排,等待自己回家……

  才人還活著嗎?
  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其他的都不需要。
  不論目前在做什麼,都無所謂。
  只要露個臉就好。

  母親傳的郵件已經反覆看過無數次,甚至都會背了。
  不厭其煩,提醒自己念書的母親,以及沉默寡言的上班族父親。
  隨處可見的平凡家庭……
  「……嗚、嗚嗚、嗚……嗚嗚嗚……」
  趴在床上的才人忍不住啜泣。
  該怎麼辦才好呢。「回家」這個選項一旦有機會成真,隨即感受強烈的思鄉之情。
  可能是因為失去「甘道夫」的符文也說不定。
  自己已經不再是傳說中的使魔,恢復普通的高中生。
  「……嗚、嗚嗚……母親、父親……嗚、嗚嗚嗚嗚……」
  趴在露易絲的床上的才人泣不成聲。

  「才人……」
  來到房間門口的露易絲,聽到才人的啜泣聲,隨即停下腳步。
  光是這樣,露易絲就明白一切。
  自己在雙親、嘉德麗雅與埃萊奧諾傾注愛情長大。雖然嚴格,但自己最喜歡家人……若是被迫與家人分離,而且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面,自己究竟會怎麼樣呢。
  僅僅只是想像,就難過得胸口彷彿壓得喘不過氣。
  當然,自己並不希望才人回去……可是……
  輕輕開起房門後,露易絲來到涕泗縱橫的才人身邊。
  「露易絲……」
  才人連忙從床上起身,揉了揉眼睛。
  「沒關係啦。男生也會有想哭的時候,沒什麼好害羞的。」
  露易絲溫柔摟著才人的頭。
  「露易絲,我……我……」
  「我答應過你,要讓你回到原本的世界。」
  回答才人的話。
  「才人應該回到家人的身邊。回到你的父親、母親身邊。」
  「可是……可是,我……」
  激動的才人肩膀顫抖。
  「我不想離開露易絲,離開妳啊……好不容易才結婚了……」
  「我也不想啊。」
  「露易絲……」
  「可是你必須回去才行。為了這個目的,我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呢。」
  連露易絲也流下了眼淚。
  「我會繼續愛著你,一輩子再也不會喜歡其他人。」
  「我也是,一輩子只愛妳一人。」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這個,才人……有件事要拜託你。」
  說著,露易絲緩緩從床上站起身。
  「之前,不是說過嗎?要、要等結婚之後再說。」
  「咦……」
  「我、我希望和才人……留、留下回憶。」
  「回憶?」
  才人反問。
  「回憶的意思,就是……羈絆,啦……」
  這一瞬間,才人屏息以對。
  因為露易絲脫下身上的純白禮服,丟在地上。
  禮服咻嚕一聲,滑落至腳邊。
  月光灑落在露易絲身子,只剩下內衣的玉體上。

  「露、露露、露易絲!」
  妳、妳妳、妳在做什麼啊……才人不禁慌了手腳。
  露易絲害羞地遮著略為隆起的胸部。
  「啊、嗚……」
  心臟噗通噗通狂跳,彷彿快破裂一般,差點以為要死了。
  可是,視線就是無法離開露易絲。
  「說、說句話嘛……」
  「很、很漂亮。」
  「就這樣嗎?」
  「因、因為,我……這個……」
  在月光照耀下,露易絲的玉體如女神般美麗……看得才人口乾舌燥。
  原本在才人腦海中的各種妄想,全部掃除得一乾二淨。害羞的露易絲揪著才人的衣服。
  「你也要脫。」
  「噢,嗯……」
  才人跟著脫掉夾克與褲子,以及內褲。
  然後兩人以赤子之軀,相擁在一起。
  才人輕輕觸摸露易絲的嬌小胸部。
  「好、好難為情喔……」
  讓露易絲羞得滿臉通紅。
  露易絲的肌膚滑嫩而溫暖,十分緊緻。
  感受心愛的人,心愛露易絲的體溫。
  自己就是為了這一刻而活的,才人打從心底這麼想。
  「溫、溫柔一點……喔。」
  「嗯。」
  將露易絲推倒在床上後,才人順著脣形,給露易絲深情一吻。

  兩人在床上,彼此看著對方身體的一切。光是靜靜擁抱在一起,感受心上人的體溫,就產生活在世上是如此幸福的實感。
  「欸,才人……」
  「嗯?」
  才人懷裡的露易絲,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就是為了這一刻而活的呢。」
  「嗯,我也是……」
  說著,才人輕輕撫摸露易絲帶有粉紅色的金髮。
  露易絲則回親才人的脖子。
  真希望能永遠這樣下去……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
  凝視窗外雙子月高掛的才人說。
  「得和大家道別才行。」
  「也對……」
  即使進入深夜,廣場上的婚宴依然持續。幾乎所有學生都已回到宿舍去,不過喝得爛醉的水精靈騎士隊隊員們,全都隨意躺在廣場上。
  聽說才人有重大消息要發表的少年們,都聚集在布利彌爾聖像前。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猜測時,才人突然開口。
  「明天,我要回到原本的世界去!」
  「不會吧────────!」
  衝擊的發表,讓廣場上所有人尖叫。

  婚宴就這樣,直接變成才人的歡送會。
  夜深。時間已經過了半夜,佳餚與葡萄酒幾乎都享用完畢。
  才人等人圍繞著營火般的魔法火堆,一邊吃著謝絲妲以剩餘材料製作的蒔堇穫鍋,同時與夥伴們喝通霄。
  「才人哪,偶啊,偶,一開始以為你是個狂妄的平民。可是……可是啊,現在我認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呢……」
  「拜託,你喝太醉了吧,基修。」
  一臉苦笑的才人,拍了拍基修的肩膀。
  「總之乎乾啦!最後一夜,盡情喝個痛快吧!」
  「嗯,回到地球之後,也就喝不到這些葡萄酒了呢。」
  「這話怎麼說啊?」
  「沒有啦,我還沒成年。」
  「呣……雖然搞不太懂,不過總之先喝再說吧,才人。」
  摟著基修等人肩膀的才人,大聲唱著歌謠。
  唱的是「托里斯汀萬歲」,這是才人唯一會唱的歌。
  與水精靈騎士隊的少年們締造的回憶,講三天三夜都講不完。在阿罕布拉救出塔帕莎,偷窺女生澡堂,在利寧河與高盧騎士單挑……就在眾人大笑之際,基修可能感觸良多,開始嚎啕大哭。
  「真是的,男生好傻。」
  蒙莫朗西一臉不置可否。
  「露易絲,跟那種人結婚真的好嗎?」
  「嗯,沒關係。因為我最喜歡他了。」
  露易絲一臉茫然,凝視著才人。
  看到露易絲的反應,馬里寇奴嘴裡嘟囔,反覆看著兩人。
  「才人,你,該不會……」
  「怎、怎麼了啊。」
  「該不會,轉大人了吧?」
  「拜、拜託,你胡說什麼……」
  才人和露易絲頓時面紅耳赤。
  看到才人的反應,少年們開始議論紛紛。
  「哇~~~~~~~~哇~~~~~~~~!」
  馬里寇奴接連喊了兩聲。
  「所以說,滋味怎樣,欸?」
  「你、你摸過了,小、小檸檬的,胸部了嗎?」
  「別、別鬧了啦,露易絲很尷尬耶。」
  才人忍不住站起來保護露易絲。這讓露易絲頓時心跳加速。
  「哼,有本事就秀出來啊。」
  「讓我們瞧瞧轉大人的證據。」
  少年們撲向才人,試圖脫掉才人的衣服。
  眾人早就醉得一蹋糊塗。
  「你們幾個,鬧夠了沒有!」
  氣瘋的露易絲以風魔法颳跑少年們。雖然風系統魔法才剛覺醒沒多久,但不愧是「烈風」卡琳的女兒,威力真是驚人。
  少年們不禁嚇得發抖。眾人心想,這比以前「零之露易絲」那時候的她更加可怕嘛。
  「才人──!我也要,我也要和才人留下一晚的回憶!」
  「妳胡說什麼啊,謝絲妲!」
  才人連忙勸說。謝絲妲醉起來也很不得了。
  「我不依我不依啦。那麼也請帶我到才人的世界去吧。」
  「就說不行了啦,門扉只能通過一人,而且謝絲妲還有父親在這裡啊。」
  「嗚嗚……嗚嗚……才人,才人你這笨蛋,討厭啦,嗚嗚……」
  她真是可憐。
  總是溫柔對待才人的謝絲妲……
  記得她也曾經嚴厲斥責過自己……
  「來,在我的胸口哭泣吧。」
  露易絲撫摸謝絲妲的頭。
  「嗚嗚嗚……洗衣板。」
  「妳、妳妳、妳說什麼!」
  氣得露易絲追著謝絲妲到處跑。
  謝絲妲離去的空位,這次換塔帕莎坐上。
  只見塔帕莎默默無言,緊緊揪著才人的衣襬。
  「塔、塔帕莎?」
  「……拜託,讓我這樣一下就好。」
  「噢,好……」
  害羞的才人搔了搔臉頰。
  這時候,寇伯特與齊兒可前來。看了塔帕莎一眼,齊兒可咧嘴一笑,戳了戳好朋友塔帕莎的肩膀。
  「什麼嘛,這麼積極呀。」
  塔帕莎頓時臉紅。
  「才人,雖然只能回去一次很可惜。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希望見識一下你的故鄉,沒有『魔法』的世界。」
  「要是能寄信之類的話就好了。」
  「嗯,如果你送我的那台叫『筆電』的機器能用就好了。可是要能使用,還是得開啟『門扉』才行。」
  仰望天空的寇伯特沉思。這位老師將來可能真的會發明開啟「門扉」的裝置也說不定,才人心想。
  「才人……」
  蒂芬妮亞也坐在才人身邊。月光下的蒂芬妮亞,金色秀髮閃閃發光,美麗得宛如妖精。
  「在精靈國度的冒險,我會永遠記得的。永遠永遠,不會忘記。」
  「嗯,我也是。永遠……永遠都會記得的。」
  眾人聊著在哈爾凱尼亞的冒險,就這麼聊了一整晚。雖然也有人勸才人留下來,但最後都獲得大家的體諒。比任何人都更想念才人的露易絲都答應了,別人當然也不好說什麼。
  「能遇見大家是我的榮幸。真的,感謝大家。」
  才人一邊哭著,同時向每一位在這個世界遇見的對象告別。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7-4-9 14:00 编辑


  終章

  天明,太陽升起。在奧斯特里廣場,上自漢麗塔與歐斯曼學院長,整間學院的老師與學生們都齊聚一堂。
  「這將是貨真價實,最後的『虛無』了呢。」
  露易絲開口。
  「嗯……」
  才人回頭望向眾人。
  原本哭得依依不捨的謝絲妲,現在露出太陽般的笑容目送才人。
  然後,露易絲詠唱圓鏡上浮現的符文。
  緊接著,眼前出現當初才人受到召喚時,大小約能讓人通過的「門扉」。
  閃閃發光的「門扉」另一端,理應聯繫著才人朝思暮想回歸的場所。
  原本想帶各式各樣的東西回去當紀念,但還是放棄了。
  在哈爾凱尼亞的這場冒險,隨時都能回憶。
  最後決定,僅帶露易絲秀麗的桃色金髮,以及德魯弗林加的刀鍔回去。
  「露易絲,我愛妳。」
  「我也愛你。」
  才人吻了一下露易絲。
  露易絲則害羞地微笑。
  「不要忘記我……因為你可是我的使魔呢。」
  「嗯,我永遠都是妳的使魔。」
  回想起來的,是始自最初的吻,在哈爾凱尼亞的戀愛與冒險歲月。
  身為使魔受到召喚,經歷過許許多多。
  起先與露易絲相遇時,不僅被當成狗,還當她是板著臉孔的討厭鬼。而且三天兩頭吵架,但現在卻是最深愛的對象。
  緩緩鬆開手後,露易絲後退了幾步。
  再見了,哈爾凱尼亞……
  再見了,露易絲……
  我最喜歡的女孩。
  然後才人一腳踏進發光的門扉。
  身體逐漸被光芒吞沒……
  「等一下!」
  「嗯?」
  一半身子進入「門扉」中的才人,忍不住一喊。
  露易絲的深褐色瞳眸溢出大顆的淚珠,滑落臉頰。
  「露易絲……?」
  「還是帶我一起走吧!」
  「不會吧──!」
  隨後,露易絲飛奔向才人。
  「等、等一下,請留步,瓦利埃爾小姐!」
  謝絲妲跟著大喊,所有人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還是不能沒有才人,要和才人在一起!」
  「拜、拜託,這道『門扉』只能讓一個人通過……」
  這時候,才人的腦海中響起聲音。

  『夥伴,一個人而已,讓我來想辦法。帶小姑娘一起回去吧。』

  怎、怎麼回事?這是什麼聲音?
  雖然不明就裡,但橫豎就是上啦──!
  「來吧,露易絲!」
  「才人!」
  才人張開雙臂,摟住露易絲的身體。

  「啊,討厭,瓦利埃爾小姐,這樣太過分囉!」
  「露易絲,聖女的任務要怎麼辦啊!露易絲!」
  「不會吧──────────!」
  就在眾人目瞪口呆注視之下──
  兩人的身影就這樣,迅速消失在門扉另一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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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Acekiller 王爵
完結了,感謝能有個結局。雖然悲劇結尾會更淒美,但考慮到山口老師已仙逝如果再用悲劇就太令人受不了。
慶幸志瑞老師能創造一個快樂結局。

3 年前 0 回復

恶魔可乐0 騎士
感谢录入  使魔终于完结了,感慨万千啊

4 年前 0 回復

天辉使徒 公爵
最后两卷是代写的好像

4 年前 0 回復

junkoofpurity 子爵
怎么说呢,结局稍微有点尴尬,能写成这样也不错了

4 年前 0 回復

junkoofpurity 子爵
怎么说呢,结局稍微有点尴尬,能写成这样也不错了

4 年前 0 回復

luweichen 公爵
有生之年系列啊!想当年看这小说的时候还在大学里,现在都已经是奶爸了。
这部小说我应该不会去看了,但是会收藏。

7 年前 0 回復

wdr550 皇帝
因出版方終於公布代筆者,所以本書也照合著方式更改標題,望各位周知。

7 年前 0 回復

遇lusir 伯爵
终于完结了 祝贺祝贺

7 年前 0 回復

asdzx7845 侯爵
過了這麼久終於等來了完結篇
前面的劇情都已經快忘光了
也弔念一下山口老師
謝謝你創作出這麼經典的一個系列

7 年前 0 回復

yaya1875 平民
动画完结好久了 小说终于也完了

7 年前 0 回復

smangel 伯爵
因為不可抗力因素改由其它作者接力,但不知為甚麼,不管怎麼讀都不如以前閱讀零使的感覺 … 隱隱約約無法進入劇情,不知是不是文風有些許不同,好像沒有那麼活潑 … 又或者只是個人想太多了 … 

7 年前 0 回復

tw211 公爵
' lunglung876 发表于 2017-5-13 11:55 作者死了?这是其他人写的? '


作者在幾年前就死了。
第21和22卷是由其他作家代筆。
由誰代筆是保密的樣子。
不過故事大綱是由原作者提供。

7 年前 0 回復

lunglung876 平民
作者死了?这是其他人写的?

7 年前 0 回復

wuzisz5h 公爵
當年聽到作者的訃聞已認定不可能完結,沒想到有留下大綱。總之重新閱讀全系列吧!

7 年前 0 回復

sakura117 平民
終於都大結局了....還未看21....前面的劇情很多都忘記了 改天把1-20重看一篇再繼續吧

7 年前 0 回復

skymagic 王爵
当年第一部看的长篇

这样完结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吧

7 年前 0 回復

tw211 公爵
' oracle123 发表于 2017-5-6 01:26 我也想要大团圆结局啊,伪后宫都是耍流氓。总感觉本来就是文学创作,何不满足一下大家呢 ... '


大概是因為太難寫的好吧。
畢竟一夫一妻制才是現代社會的公認體制。
就算是在幻想的故事裏,難免也會受到影響。
隨便開後宮就變成渣男了…

7 年前 0 回復

lhy1982 平民
终于完结了,这部小说当年是每期都买的

7 年前 0 回復

oracle123 子爵
' tw211 发表于 2017-5-3 23:59 我不是要批評你啦。 其實我個人是想男主全都收了。 來個真正的大團圓結局就好了。 '


我也想要大团圆结局啊,伪后宫都是耍流氓。总感觉本来就是文学创作,何不满足一下大家呢

7 年前 0 回復

ragnarokzyl 侯爵
这个算是划上了一个句号,第一部看的轻小说。

7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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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der3421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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