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系】魔幻大陆传说——维泽斯塔的深渊骑士


本帖最后由 Giantstar 于 2017-4-17 09:11 编辑


大家好,作为一枚写作方面的萌新,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创作一部属于自己的作品供大家娱乐。

由于经验不足,不知道写成这种程度的文章能否令大家感到满意,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平时由于上班的缘故,可能更新的时间不会固定,先在此向大家表示歉意,我会尽力更新的。

想了想,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那么就请各位慢慢欣赏吧。


PS:不知不觉查看数已经过百,感谢各位对本作品的厚爱。当然,如果各位在观看的同时,能够对本作品提出宝贵的意见,本人将不胜感激。(绝对不是在求赞!真的!)



简介:

在处于剑与魔法时代的奇幻大陆——维泽斯塔上存在着许多魔女,为了消灭这些天性堕恶的威胁,人类王国法斯温特在境内展开了声势浩大的魔女狩猎行动。大魔女塞莉安娜是一位具有强大魔力的魔女,许多生命都在她的黑暗魔法下化作灰烬。为了消灭这个不可忽视的威胁,王国不断派遣精锐部队前去讨伐。但依靠她恐怖的魔法与身边漆黑的守护者——深渊骑士的帮助,塞莉安娜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并为了达到自己心中的目的而在各地持续开展着行动……

目录:


序 章———————————————————————————————————2楼
第1话———————————————————————————————————3楼
第2话———————————————————————————————————4楼
第3话———————————————————————————————————5楼
第4话———————————————————————————————————6楼
第5话———————————————————————————————————7楼
第6话———————————————————————————————————8楼
第7话———————————————————————————————————9楼
第8话———————————————————————————————————10楼
第9话———————————————————————————————————11楼
第10话——————————————————————————————————-12楼第11话——————————————————————————————————-15楼
















序章:

正处于剑与魔法时代的维泽斯塔大陆分布着若干个文明势力,其中的人类王国法斯温特国力最强,国土覆盖了大陆的一大半面积,而它的四周则是实力相对弱小的其他种族王国。
法斯温特王国偏东部的平原内有一座小镇——劳伦斯镇,小镇东北方大约2公里远的地方就是王国内面积最大的格里特大森林。
森林中栖息着许多魔物,而且能力偏下等,非常适合新人锻炼实力、积攒经验。正因为如此,劳伦斯镇是所有励志成为冒险者之人旅途的第一站,招待冒险者的作用渐渐取代了作为农业贸易站的职能。
格里特森林里有一处地洞,由于平时很少有人会涉足此地,因此每过一段时间间洞里就会聚集一定数量的魔物,长时间不管的话就有可能威胁到小镇的安全。
为了保证劳伦斯镇与周边道路的安全,城镇里的冒险者公会时常会发布讨伐地洞内魔物的委托。由于不仅可以获得可观的委托金,而且从魔物身上剥下的素材也可以转手卖掉,因此前往地洞的冒险者队伍络绎不绝。
通常接受委托进入地洞的冒险者队伍只会前进大约半小时的路程后就开始折返,并非是遇到困难无法前进,原因之一是因为只要走过这段距离就已经完成委托的数量,不需要再继续前进;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地洞内部十分复杂,没有丰富的经验很容易在里面迷路,因此新人们都不会冒险深入洞穴。
然而此时,有一队冒险者已经在里面前进了大约2个小时。从小队成员之间的默契配合、所戴装备的精良程度与他们身后堆积起来的魔物尸体可以看出,这个冒险者小队已经不能算是新手级别了。
队长模样的男性剑士正一边用盾牌抵挡魔物的攻击,一边挥剑进行反击,靠着灵活的步伐在魔物间周旋,阻挡它们前进,动作十分熟练。
他身旁则是一名孔武有力的男性战士,正用手中的双手斧将他周围的魔物砍成两段,凭借高大又结实的身躯,丝毫不在意魔物所造成的轻微伤口,只是在忘我地挥舞着致命巨斧。
队伍后方,女性的魔导士正在咏唱咒文,将自身的魔力转化为炽热的火焰,之后释放的大火球术瞬间就让远处的魔物们化为了焦炭。
队伍最后是一名女性贤者,正在为其他队员释放辅助魔法,在光魔法的照耀下,位于前卫的队长与战士身上的伤口正慢慢恢复,使得他们能够毫无动摇地屹立在成群魔物的面前。
这种成员组合十分常见,既安全又有效率,在以消灭魔物为前提的行动里,是大多数冒险者队伍都会选择的成员搭配方式。
「好啊!又击败了一些魔物,真是大丰收!果然对于我们来说,这个洞穴已经没有什么挑战性了吶。」
在将眼前这批魔物中的最后一头一分为二之后,战士意犹未尽地甩了甩斧子,本来应该是十分沉重的双手斧,在战士手中就像是树枝一样被轻松地挥动着。
「不要大意,贝克。直到我们离开这里为止都正被魔物们虎视眈眈着,一不小心可是会被当作晚餐呢,要时刻保持警惕才行。」
队长收起剑,一边检查魔物的尸体,看看有没有可以带走的素材,一边对战士说道。而战士则摆出一副“就凭这些小喽啰?”的表情,踢了踢魔物的尸体,检查有哪些是还未死透的。
「这点贝克倒是不用担心,因为他这身肉又硬又多汗,看上去就不好吃。是吧,迈特?那个……辛、辛苦你了,来,拿去擦擦汗吧。」
「啊,谢谢你,玛丽琳,你也辛苦了。」
女魔导士走上前,递给队长一块十分漂亮的手帕,上面绣着精美的纹案,手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对于男性来说有着不可抵抗的吸引力,与其主人一样显得十分可爱。
「喂,玛丽琳酱,你不觉得你很偏心吗?同样都是前卫,为什么迈特就可以得到特别照顾啊?」
「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迈特作为队长,不管什么时候都很认真努力,被关照一下也没什么吧?而且这个可是很高级的手帕,要是让你拿去擦拭你那粗糙的肌肉,我的手帕还能要吗?你用抹布就好了,你不是挺中意劳伦斯镇里面那个旅店的女服务生的抹布吗?」
「啊,你是说萨拉酱吗?没办法,萨拉酱既可爱又善良,就算是她用的抹布也是很诱人啊。但——是,我们现在在说你的手帕,既然是高级货,却能毫不犹豫地让迈特用吗?是这样啊,你们什么时候发展到这层关系了啊?」
被战士如此问道,魔导士洁白的脸颊立刻犹如熟透的苹果,为了隐藏自己的慌张,她将视线从战士身上撇开。
「干、干嘛啦?我、我们什么也没有哦,我只是关心一下认真工作的队友罢了,不行吗?」
「喔……是关心呢,那昨天晚上你走进迈特的房间,也是出于关心吗?」
「什?!你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昨晚上不是喝醉了吗?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凯蒂姐姐!难道是你告诉他的吗?」
听见魔导士在那里惊慌失措地大声呼喊自己,正在与队长一同捡拾素材的贤者,在简单做了整理之后背着背包走了上来。
「啊啦~玛丽琳酱,真是抱歉呢,姐姐我一不小心就又犯了大嘴巴的毛病了呢。不过~姐姐我也是在帮你哦,这样你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队长桑恩恩爱爱了吗?而且贝克也不会再继续纠缠你了,真是一举两得嘛,呵呵呵~」
「啊啊——真是的!凯蒂姐姐,我不是说过让你保密的吗?亏我还这么的相信你,你这个叛徒~~~早知道昨晚就不听你的话去做那么丢脸的事了!呜呜……」
感到被最亲密的朋友所欺骗,魔导士一脸不满又委屈地死盯着贤者,神态就像是一只因为没有要到食物而失落的小猫,显得十分可怜兮兮。
「呵呵~好啦好啦,是姐姐不好。等我们回去之后,姐姐就请你吃你最喜欢的甜点,吶~就原谅姐姐吧?」
「呜……那我要去镇广场边的“梦幻公主”店。」
「啊啦,“梦幻公主”吗?玛丽琳酱的要求真高呢。没问题~姐姐就请你去那里吃个够。」
贤者一边轻轻抚摸着魔导士的头,一边痛快答应了她会请她去王国最流行的点心店,尽管在那里消费的价格可不是能够痛快答应的程度。
这个小队可以算是劳伦斯镇比较有名的冒险者了,通过不断完成公会比较危险的委托也积累了一定的财富,因此出手比较阔绰,尤其是战士在旅店酒馆里豪放的消费,深受老板与陪酒女郎的欢迎。
「不过~真不愧是队长桑呢,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看来~你也把自己的心情压抑很久了吧?」
「呃……咳咳!嘛……既、既然这片地区已经清理完毕了,那么我们就继续工作吧,相信前面不远就是洞穴的尽头了。」
感觉话题再继续下去对自己来说很危险,与魔导士一样脸色的队长向大家表示该继续前进了,没有理会战士与贤者间「啊啦~在逃避呢。」「啊啊,在逃避呢。」这样的对话,于是众人在简单整理了一下之后,便继续向洞穴深处走去。
「话说回来,迈特。我们这一趟结束之后,就要离开劳伦斯镇了吧?」
「嗯,我们的实力已经提高很多,没有必要再和新人们抢生意了。而且把这一趟所得的素材卖掉之后,我们的资金也应该足够了。怎么贝克?你舍不得离开小镇吗?」
「嘛,也可以这么说啦,毕竟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萨拉酱了,我一定会怀念她的笑容与那对柔软的胸部的。」
「那你今晚可以试着去邀请她啊,能留下美好的回忆就再好不过了,像你这种猛男可是很受女士欢迎的。」
「拉倒吧,玛丽琳酱不就对我没有意思吗?」
「那是…嘛…因为她已经名花有主了嘛,呵呵,你就换别的人追吧。」
「你这家伙…是在故意炫耀吗?看招!单身汉突击!」
战士满怀怨恨地将队长的头夹在腋下,就像以往一样,不论队长在下面如何「疼疼疼疼——!」的叫喊,都没有松手的打算。
「!……迈特!贝克!不要闹了。前方出现魔物的反应,数量不算很多,但魔素十分浓重,应该是比较强力的魔物。」
原本正在幻想各种美味甜点的魔导士忽然表情认真起来,在确认前方有情况之后对其他人做出警告。
魔导士作为魔法系的上级职业,可以感应到魔素的流动,因此在仅限对方是魔物或者是魔法职业的时候,作为侦查人员有时比专门负责侦查的斥候更加可靠。
「数量不是很多?看来这些就是洞穴里剩下的魔物了吧。贝克!」
「喔!知道了!」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就能理解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对于从很久之前就在一起冒险的二人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能力。将武器紧握在手中,队长与战士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前方。
没一会儿功夫,洞穴深处的黑暗当中就传来魔物们此起彼伏的低吼声,在通道里不断地回荡。当小队一行人穿过通道时,眼前出现的是一片比较开阔的空间,充满魔素的天然矿石泛着蓝光,将洞穴披上一层蓝色的纱巾,显得美轮美奂。
但眼下没有时间欣赏这份美景,因为在一行人的前面,外表狰狞,形态各异的魔物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光是从危险的样子来看,就可以判断不是一般的冒险者能够应付的对象。
「咻~~~欢迎队伍竟然这么隆重,都是等级“黄”的魔物,那里竟然还有一些是等级“橙”,身上的素材应该值不少钱吧?看来今天小镇的材料商人的钱都是我们的了。」
冒险者公会按照由弱到强的循序,将魔物分为“白”、“蓝”、“黄”、“橙”、“红”五种等级。
即便是“黄”级和“橙”级的魔物,也能让经验丰富的冒险者队伍吃尽苦头,一不小心甚至全灭。然而面对十分危险的状况,战士却表现得十分轻松,不是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信心而小瞧对手,目的是为了能带给队友安全感,不至于因为惊慌而犯错,这是身为前卫职业的义务。
「看来这些就是最后的魔物了,如果放着它们不管让它们走出洞穴,劳伦斯镇就危险了。各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这些魔物解决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可不要在这里出什么意外,知道了吗?我们上!」
「噢——!」
紧跟在队长后面,战士举起双手斧冲了上去。可靠的盾牌与高大的身躯所组成的防线看上去就像是一面不会倒塌的墙壁,保护着身后的同伴不受攻击。尽管魔物成群向他们扑来,但却不得不在这面墙壁前止住脚步,并不断被锋利的刀刃肢解,看上去就像是湍急的水流拍打在大堤上,化作一朵朵腥红的浪花。
魔导士低声咏唱着不同的咒文,时而利用土元素范围魔法消灭站位密集的魔物,时而释放强大的火焰元素,逐个消灭站位比较靠前的魔物。虽然魔导士还掌握着其它元素魔法,但此时在洞穴中,这两种元素搭配起来更能发挥威力。
贤者在后方为队长与战士治疗的同时也释放加强攻击与防御的魔法,令他们的利刃更加锋利,令他们的盔甲更加坚固。并且也会对魔物释放阻碍行动的干扰魔法,以便分担二人的压力。
在近1年的时间当中,他们都是靠着自身的实力与对彼此的信任,一次次完成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任务,打到了无数危险之极的对手,从初出茅庐的新人逐渐变为受人敬仰的高手,“希望之星”这个小队名字也从不为人知逐渐变为家喻户晓。
一般魔物都是没有智慧的生命,只会遵从自己的本能行动。因此在生物原始的欲望的驱使下使它们即便看到同伴化为碎块、焦炭、血如涌泉,也不会感到胆怯,仍然蜂拥而上。
「这是的!这些家伙还真不懂得放弃啊!血都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不要分心,贝克!这些魔物可不是能够轻松对付的。」
「我知道啦!」
二人面前,蛇头蜈蚣身的恐蛇会在体内分泌致幻的体液,利用体温使体液蒸发所制造的雾气使人产生脱离现实的幻觉;浑身布满刀锋般尖刺的荆棘蛛将丝线与麻痹性的毒液混合,一旦接触到这些蛛丝就会令人的神经麻痹,动弹不得;此外还有外表如同壁虎一样,却长着坚硬甲壳的巨大甲虫,以及长着密密麻麻遍布全身的眼睛,外表像是水母却浮在空中,下身每条触手都是一把利剑的百目鬼……
这些魔物聚集在一起,可以说是十分危险的状况了。通常需要几个冒险者队伍共同讨伐才行。但是“希望之星”作为劳伦斯镇中实力数一数二的队伍,只要不出意外,也还是能够对付得了的。举例来说的话,就好比一头野猪需要若干个经验不足的猎人共同对付才能被杀死,但若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只需一个人就能应付一样。
“扑通!”
过了一会儿,当最后一头魔物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洞穴内再次安静下来时,队长看了看地上的成果——如同红色湖泊一样的血液向低处流淌着,魔物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肚破肠流,四周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结束了呢。呼~~~各位,干得好!」
队长收起剑,转身露出胜利的笑容。同伴喜悦的欢呼一下子响彻在洞内,魔导士即便在精神层面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努力融入到这股氛围当中。
「呼~~~当做日常的体能锻炼的话也不错。那么,我们赶快收集一下可以用的素材,然后离开这里吧。这里的气味实在是令人受不了,我要赶快回去喝上一大杯。」
说完,战士捏着鼻子在尸块中翻来翻去,队长在赞同之后也一起在魔物尸体中熟练地剥取素材。由于实在无法忍受在血水与脏器中走动,魔导士与贤者则很自觉地站在一旁,一边欣赏地面上的成果,一边通过药水让体内的魔力慢慢恢复。
「“咕咚”,呜呃……无论喝多少次都无法适应这个味道啊。不过看来稍微有点做过头了呢。不好意思,收集素材就交给你们了。」
「喂喂,玛丽莲酱。竟然忍心让同伴身处在这堆烂肉之中而自己却只是休息。迈特,你也说说她啊。」
「有什么问题吗?我可是淑女哦,淑女。你竟然想要让淑女做这种又脏又难闻的活吗?」
「……淑女会在半夜跑到男人的房间去吗?(小声)」
「啊~~~?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没、没什么,我说我会好好干的。」
看到魔导士手中的火焰,战士放弃了继续抱怨的想法,默默地重新面向魔物尸骸。
「话说回来,队长桑,我们离开劳伦斯镇之后要去哪里呢?姐姐我推荐王国南部的泽拉水乡哦。」
贤者一边用手指挑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对队长说道。
「嗯……泽拉吗?确实,这个季节去的话,气候也比较舒服,那里的周边魔物等级也比较适合我们。但……」
令队长心生犹豫的原因就是泽拉水乡距离现在所在位置太遥远,乘坐马车的话也要近2个月的时间。
「现在去泽拉的话,到那里的时候应该能尝到那边的特色水产吧?」
战士一边翻弄着魔物的尸体,一边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
「噢噢!你是说那些美味的海鲜吗?我听人说过那些鱼可是为皇室准备的呢,但在收获的时节也能让普通人吃到。我们去吧,迈特!」
听到食物,魔导士立刻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地表示赞同。
看到魔导士也强烈建议,为了满足爱人对食欲的需求,展现男人的风采,队长终于将行程的烦恼抛在脑后,决定下一站就去名为泽拉的地方。
「不过迈特,刚才战斗的时候我就想问了,这些等级的魔物通常因为领地意识而不会聚集在一起,为什么现在会相处在这里?」
「嗯……确实,这挺奇怪的。」
「而且与前面那些魔物相比,这里的未免难度提高太多了,感觉好像是被一点点引到这里一样……嘛,应该不可能吧,不管怎么说,既然我们已经将它们都消灭了,就不用管这些小事啦,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贝克,今天的太阳难道是从西边出来的吗?真是难得你也会动脑子想问题呢。」
「你小子……又欠揍吗?」
收集完魔物的素材,又顺便采集了一些充满魔素的矿石之后,战士与队长一道,回到魔导士她们身边。看着用于存放道具与素材的背包被装得满满的,感到不枉此行的四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稍做休息之后便向来时的通道走去。
「嗯……不过总感觉这些魔物不像是自己来到这里的一样。」
「啊啦~你是说有人把它们聚集在这里的吗,玛丽琳酱?你不会是累昏头了吧?有谁做这种事啊?」
「凯蒂姐姐,就是——」
「——是我哦。」
没等魔导士的话说完,一个陌生、妖艳,如同粉红色蜜糖一般的声音浮现在众人的耳旁。应该说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冒险者,短暂惊讶之后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拿出武器,摆出防御的姿态。
「是谁!?」
队长代表全员向未知的目标发出质询,同时环顾四周,寻找着声音来源。很快,在这块区域的尽头深处,一个人影渐渐从黑暗中显现。
当她走近之后,四人才看清来者的真面目。大约二十岁的女性,虽然对方拥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动人身姿,隐藏在秀丽黑发下的迷人面庞,以及身体四周所散发出的诱人芳香,但是真正引起四人注意的是对方那造型夸张的帽子;紧贴肌肤,布料很少的暗紫色长袍;一人多高,造型恐怖扭曲的法杖。
世上只有一种人会穿戴这种服饰,而这种人正是现在王国内最令人深恶痛绝又胆战心惊的存在。
「——魔女!?怎么会!?我竟然没有察觉到……」
最先喊出声的是魔导士,话里透露出疑惑与激动。明明能够探知魔素流动,却没有发觉魔女的存在,这让她十分疑惑。同时对于她来说,魔女的出现也是她期盼已久的了,因此也十分激动。
「哎!?魔女?玛丽琳酱,你说的魔女就是那种……」
「……与恶魔立下契约,出卖自己的人性与灵魂,释放罪恶的魔法,夺取无数无辜者的生命,公正与秩序的最大敌人……无论用多少语言,都不足以将她们的邪恶描述完毕,维泽斯塔上最不该存在的……东西!」
魔导士双手紧握,身体与声音一同颤抖着,身边的同伴知道这是因为在她年幼时,亲人都被魔女所害,故乡也化为了焦土,在看到仇人时而感到愤怒不已。
如今自己苦苦寻找的对手就出现在面前,虽然大概不是同一人所为,魔导士还是有些兴奋,为亲人与朋友报仇的机会终于到来,这令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哼~~~竟然称呼人家是“东西”……真是没礼貌。」
就算魔女的脸被头发和帽子遮蔽着,魔导士也能感到那轻蔑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打量着。
「住嘴!你这……你这……」
「……好了,玛丽琳,不用再说了。」
队长安抚着因为激愤而说不出话来的魔导士,视线并没有从魔女身上离开,紧握的长剑,提防着可能突发的状况。接着,他对魔女冷冷地说道:
「你说这些魔物是你聚集起来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这还用问吗?目的当然是为了玩乐喽~比方说……看着它们杀掉贸然闯到这里的小白们。」
「你说什么!?」
此时顺着魔女拇指所指的方向看去,队长才注意到在洞穴的一角,堆积着许多穿戴破烂装备的白骨,应该是之前接受委托后就失去消息的冒险者们,想必那就是魔女口中因为冒然深入洞穴而丧命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把杀人当作消遣了吗!?」
早就听说过魔女的恶劣行径,却没有想到居然到这种程度。没有理会队长因气愤而发出的质问,魔女叹了口气,之后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唉~~~多亏了你们,难得的娱乐活动都泡汤了,这下又要重新找乐趣才行。」
「喂喂,这位美女,说的好像你还能够继续逍遥法外一样。你以为我们会这么放过你吗?今天遇到我们“希望之星”算你倒霉啦。」
战士晃动着双手斧,嘴角自信地上扬起来,眼神不停在魔女暴露出的肌肤上下打量着,锋利的斧刃反射着致命寒光,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照射在魔女身上。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的魔女,只是微微一笑。
「哦~~~?是叫“希望之星”吗……啊啊,想起来了,那里的骨头中其中一个之前好像提起过这个名字呢。」
「哼!原来你知道我们吗?那我劝你还是——」
「——『烈焰冲击』!」
战士的话刚说一半,忍耐已久的魔导士突然举起法杖,对准了魔女,紧接着,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数道强烈的火焰就像密集投掷出的长矛一样,飞快地集中冲向魔女所在。
命中目标的火焰四散爆发,产生的热浪令队长不禁用盾牌挡住上半身,双腿需要用力才能站稳。而魔女所在的地方很快便被高温与烈焰所吞没,炽热的火焰熊熊燃烧,将四周的空气瞬间燃烧殆尽。
「呜哇~好厉害啊,玛丽琳酱!这不是火焰系的高阶魔法吗?原来你已经掌握到这种程度了啊。」
贤者从被当作盾牌的战士身后探出头来,没有在意被爆炸冲击波及的战士正用不满的眼神盯着自己,惊讶地看着前面熊熊燃烧的地方。
「玛丽琳!?为什么要突然攻击?我们还未了解对方的情报。」
队长半惊讶半指责地对魔导士说道,而魔导士则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一样。
「当然要先发制人了!魔女都是危险的存在,光是她们的话语就如同蛇蝎的毒液,因此不能跟她们说太多!」
「那也不能擅自做出这种偷袭行为,这样会有损我们小队的名誉。」
「对付魔女还讲什么名誉?!只要把她们消灭就好了!」
……
队长与魔导士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交谈着,互不相让。为了不让事情往失控的方向发展,战士急忙阻止二人。
「好啦好啦,二位,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就不要再争吵了,为了魔女而伤和气实在是不划算。」
「……你说得对,贝克。抱歉,玛丽琳,我不该责怪你的,原谅我吧。」
「……不会,我也不好,有些太激动了。」
看着二人之间再次互相露出笑容,战士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转过头望向魔女所站之处,露出一脸遗憾的样子。
「可惜,这下子恐怕就连尸体也不会留下了,明明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不过既然消灭魔女,这下我们又多了一份功绩,可以好好跟其他人吹嘘一阵了——」
「——喔~~~?要吹嘘什么呀?」
不该听见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惊讶地向燃烧的地方看去。发现原本还在猛烈燃烧着的火焰忽然熄灭,而魔女则完好地站在原地,不要说烧伤,就连衣服也没有一点焦痕,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唯一消失的只是原本留在附近地上的魔物尸体。
「竟然叫人家美人儿,这位小哥真是会说话呢~害得人家心里小鹿乱撞。」
魔女撩了一下乌黑的秀发,轻轻掸了掸小臂,表示出“攻击并非没有效果,还是让自己身上沾了尘土。”这层意思。
「骗、骗人……竟然毫发无伤?!」
魔导士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副泰然自若的魔女,不敢相信自己的杀手锏竟然毫无作用,汗水顺着两鬓流过脸颊。
「不过,能释放出那种程度的魔法,看来你这个小女孩也并非无能之辈呢,人家对你可是很有兴趣了哦,会好好疼•爱•你•的~」
「别、别开玩笑了——!」
魔导士再次举起法杖,『雷暴』、『寒霜蔷薇』、『大地之拳』……不同元素所形成的高阶魔法一个接着一个,无情又猛烈地撕裂着魔女所站的地方。洞穴内一时间地动山摇,感觉随时会有崩塌的危险。
「玛丽琳!快停下!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被活埋了!」
无视队长的阻止,魔导士将毕生所学的最强魔法毫无保留地全部释放出来。当她因为魔力耗尽而终于停止施法的时候,整块地下空间都被魔法爆炸所激起的尘烟覆盖。
「咳咳!大家没事吧?玛丽琳?」
队长用盾牌将周围的尘土挥散,确认着队友的状态。这时,他发现虽然魔导士已经停止攻击,但依旧保持着施法的姿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呼…呼…呼…这下…至少会……受伤了吧……」
从没见过魔导士如此疯狂,战士显得有些被吓到,但又不好表现出来,想要跟她搭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看队长,向他寻求解决办法。队长似乎也被魔导士的气势所震慑,无奈地摇了摇头。
啪…啪…啪…啪……
忽然,烟尘中响起缓慢、轻柔的拍手声,将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当烟尘散去,视野恢复之后,只见原本站立着的魔女此时正坐在浮空中的法杖上,翘在右膝上的左腿向旁人毫不保留地展示着白暂的玉肌。
「哼哼哼~~~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还真是精彩的表演,比起之前的那些人要有意思的多了,让我感到一丝愉悦。不过,看样子魔力已经枯竭了,难得拥有一副这么美味的身体,你可要好好珍惜才行哦~」
「怎…么…会……」
魔导士的法杖无力地落在地上,此时她脑中一下子变得空白,身姿瘫软在地,本来因仇恨而扭曲的脸庞此时却变了样子,展现出了一种感情——恐惧。
「竟然……可恶…可恶——!」
自己所释放的绝对都是顶尖的魔法,是经过日夜反复练习,留下无数汗水,经历无数挫折后才学会的魔法。本来以为拥有了可以为亲人复仇的能力,结果却被现实无情地嘲笑,魔导士的意志彻底崩溃了,双眼流下了不甘与怨恨的泪水。
(没想到魔女有这种实力,这下不妙,玛丽琳已经丧失战斗意志了,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会丧命,我必须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队长经过短暂思索之后,举起长剑面对魔女,厉声喊道:
「没错!不要把我们跟一般的冒险者相提并论!我们可是越过无数次困难,经历了无数次危险而活下来的冒险者!就算是面对你这样的魔女,只要我们互相团结,你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迈特……」
队长的话令魔导士感到意外,此时此刻,在她眼里,队长的身躯是如此高大,坚定的神情与有力的话语所带给自己的,是每个女人都渴望从男人身上获得的东西——安全感。
正是这种强大的安全感,才能促成小队成员之前默契的配合,不用担心其它干扰,专心发挥出正常,甚至是超越自身极限的能力,这就是一个团队成功的秘诀。
「说得对!只要有我贝克大人在场,你就放心好了,玛丽琳酱,我会帮你报仇的!」
「来,玛丽琳酱,站起来吧,让我们一起惩罚一下这坨做尽坏事的肉团。」
「贝克……凯蒂姐姐……」
其余二人也意会了队长的意思,纷纷鼓励魔导士重新振作。虽然还未完全恢复自信,但魔导士感受到了同伴带给自己的勇气,慢慢站了起来,重新面对前方的魔女。
「没错!也许我一个人还不足以消灭你,但是只要有同伴在身边,我便不会迷茫!你必将受到正义的制裁!魔女!今天我们“希望之星”要代替所有被你残杀的冤魂报仇!」
似乎是已经看过无数次这种场面的关系,魔女摆出一副无聊至极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哈欠。
「呼啊~~~啊,已经说完了吗?真是一段感人肺腑的友情表现,使得人家都不忍对你们出手了呢。所以……」
魔女在说完之后,向空中打了一个清脆的指响,“希望之星”的一行人以为魔女要使用什么招数,纷纷拿起武器警戒起来。
过了一阵,队长忽然听见身后的通道,也就是他们来时经过的地方传来有规律的金属响声,是脚步的声音,正慢慢接近这块区域。从声音上判断,应该是有某个穿戴着装备的物体正向这边走来,由此判断并非是魔物。
不一会儿,从通道内飘来阵阵猩红的气体,就如同鲜血产生的雾气。“血雾”吞没了洞穴里面的植物,植物瞬间便枯萎、凋谢了;吞没偶然经过的小型啮齿动物,动物立刻抽搐、进而干瘪,然后便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
「什、什么啊?这是什么东西!?」
异常的景象令战士不安起来,其他人也都瞪大了眼睛。好在身为领袖,队长首先反应过来,「不要碰那些气体!」,这般警告其他人。
接着,在“血雾”之中,一个人影伴随沉重的、越来越响的脚步声渐渐浮现。当这个人影完全从“血雾”中走出时,众人才看清对方的相貌。
大约170公分高,全身都被漆黑的铠甲所包裹,没有露出一点儿肌肤,也听不见呼吸声,就好像是一具会走动的盔甲一样。与队长一样手握长剑与盾牌,不同的是漆黑铠甲的武器体型都比队长要大好多,显得更加沉重、危险、邪恶……
「……」
当漆黑铠甲慢慢走到“希望之星”的面前时便止住了脚步,如死一般静静地站在原地,好像在等待着来自对面自己主人所下达的命令。
「这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战士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怪物”,心里感到阵阵发毛,全身的汗毛全都竖起,好像只是盯着它,就会被吸入那深渊般的黑色当中,不禁咽了咽口水,不敢轻举妄动。
「玛丽琳,那个……是什么?」
就连知识储备最丰富的魔导士,被队长问及时也只是摇了摇头。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角色,一时间感到不知所措。
然而,正盯着漆黑铠甲的贤者,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往日的记忆,而正是这份记忆,令她失去了一直以来的从容,美丽的面孔第一次扭曲了。
『在法斯温特王国的国家公墓内,有一半以上的墓碑都在哭诉着至极的黑暗所制造的恐怖传说。它伴随着来自地狱的死亡之息出现,全身穿戴着带来诅咒与痛苦的深渊铠甲。那是极端危险的存在,是恐惧与毁灭的化身。就算是在王国精锐的圣殿骑士团,也没人愿意提及……不,是不敢提及,所以我在此虔诚地祈祷这噩梦永远不会降临在各位身上……』
那是在王都的圣殿教堂实习期间,大主教对所有见习神官所说过的话,如今当她再次回想起这句话时,面对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来的魔导士,她没有勇气将事实说出来,因为这样就如同自己亲手将同伴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拔断一样。
「……大家,快跑……快一点!」
其他人都对贤者异常的举止感到意外,没有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呆地看着贤者惊恐的表情。
「啊啊~~这感觉真是令人舒爽啊,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也都开始微微发热了。呃…咳咳,先不说这个……」
魔女尽情享受着对面恐惧的视线,尤其是还夹杂着强烈的绝望,更是让她欲罢不能。
虽然嘴上是在笑着,但魔女露出的目光却没有一丝笑意。冷漠的眼神所带来的,只有纯粹的恶意。如同溢出水桶的水,肆意倾洒在前方的四人身上。
「接下来,就请几位与人家的骑士比试一下吧。如果你们能够让人家感到愉悦的话,人家也不是不能考虑让你们离开。」
「不、不行了……快、快跑……快跑啊!那可是“黑”级的怪物!」
眼看危机就要降临,贤者死命地叫喊着。
大陆中,还有一些是比“红”级魔物更危险的存在,所制造的破坏如同天灾一般,人们根本无法抗衡,只能默默承受,祈祷自己能够幸存下来,这些存在被分为“黑”级,通常“黑”级都是要由王国派出军队进行抵御,至少也要做到尽量减少损失,有时甚至是要几个国家联合起来才能够应对。因此一经发现之后,不会被贴在冒险者公会的告示板上,而是直接上报到王都,因为冒险者根本不可能应对“黑”级的威胁。
因为贤者的叫喊,在场的众人都意识到,眼前的这副漆黑铠甲,正如其外表一样,真真正正是属于“黑”级的存在。
「嘁!大家!快跑!!那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了,快回去警告其他人!」
身为队长,保护小队成员的安全是首要的责任,即便是在面对“黑”级威胁的情况下,也能考虑到同伴而没有自己先逃跑,可以说已经非常尽责了。
「呵呵呵~~~现在还想着逃跑,是有多天真啊。骑士桑~~~就按你的喜好来处理吧。啊!不过要把那两个女人留给人家哦~如此充满魔素的诱人体质,人家可是早就按耐不住了呢~」
「……!」
接到主人的命令,被唤作骑士的漆黑铠甲再次行动起来。面对正向自己这边——地洞出口的通道飞速奔来的冒险者,头盔上双眼的位置泛起两点红光。
「贝克!你保护凯蒂从那东西的右侧穿过!我带着玛丽莲从另一边逃走!要当心——」
「——迈特!!呀啊啊啊啊啊!」
正当队长盘算如何脱离困境的时候,魔导士的一声尖叫打断了他。只见在黑骑士的四周,“血雾”以其为中心再次四散爆发,致命的红色气体瞬间便将逃跑的四人吞噬。
「迈特——!!」
「玛丽琳——!!」
被红色气体遮蔽了视野,握着魔导士的手也因不知从何而来的外力分开,魔导士就像是被“血雾”给拉走一般,消失在茫茫血色当中。
「玛丽琳——!贝克——!凯蒂——!」
队长慌张地呼喊着同伴的名字,但耳边寂静得令人害怕,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渐渐的,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开自己的身体。当他定睛一看,才发现一股透明的物体正如同被吸出一样从体内离开。
「这、这是?!」
一项冷静的队长此时也如同溺水的人,拼命胡乱地挥动着双臂,想要阻止透明的物体离开。因为他意识到,这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的灵魂。
「呃!啊啊!呜哇!」
但无论他怎么挣扎,一切都是徒劳的。失去了灵魂的肉体慢慢干瘪,如同木乃伊一样失去了生气。就连说话都做不到,只能用低哑的声音发出不明所以的叫喊。
终于,失去了力量的队长一下子瘫倒在地,看着已经形如一具枯骨一样的手,他的脑海中忽然回想起过往的记忆:第一次看到冒险者的崇拜、第一次握剑时的兴奋、第一次遇到队友的感动、第一次拥抱自己所爱之人的温暖……
「……玛…丽……琳……」
伴随着走马灯般的回忆,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如深渊般黑暗的身影,正俯视着自己,贪婪地吞噬着自己的灵魂。在队长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所看到的是那双没有感情,如死兆星一样的血红色双眼,一直在冷漠地注视着自己,仿佛在向他做出死亡的宣告……



第1话

落日的余辉渐渐淡去,优雅的明月在璀璨繁星的陪同下,默默注视着在夜幕中陷入沉睡的大地万物。
结束了一天喧闹的劳伦斯镇也在微风的轻抚下尽情享受着应得的宁静,但是小镇旅店一层大厅的酒馆此时却正处于一天中最沸腾的时间段。
辛苦了一天的人们最喜欢在美酒与佳肴中消解压力,这里主要的消费群体就是隶属公会的冒险者们,在觥筹交错间互相高歌畅谈,庆幸着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酒席间的话题大多都是冒险中的见闻,以及魔物的最新情报。虽然大家都是相互竞争的关系,共享情报可能给对手创造机会,但是正因为深知这份工作的危险,所以没有人会乐意见到同行的某人暴尸荒野。
「话说回来,现在俺还是不敢相信啊,那个“希望之星”竟然……」
「啊啊,是啊。没想到像他们那么强的队伍也栽在魔物的手里了……」
「可恶……明明都是一些年轻有为的家伙啊。」
期间,不知是谁又提起了本已淡出人们心中的话题,使得刚才还欢声笑语的人们,都哀叹了起来。
三天前,途径格里特森林的游商在路边发现了四具恐怖的尸体。经过公会的辨认,这正是已经失去联络有段时间的冒险者队伍“希望之星”。
遗体中的两具男性已成干尸状,如同被吸干了全部体液一般。苍白的眼珠几乎从眼孔中被挤出,下巴也张到最大角度,看上去令人脊背发麻。刚开始人们还猜测可能是被蜘蛛型魔物杀害,但查遍全身都找不到类似咬痕的伤口,令负责检查的医师困惑不已。
而另外两具女性遗体就只能用悲惨来形容了:腹腔由内向外被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内脏也是零碎不堪,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硬生生地撑爆身体一样。初步的推测是被魔物强行寄生到体内,然后幼体破体而出造成的。临死前的惊恐表情被保留下来,让人不忍直视。
「唉……真是可惜,玛丽琳小姐与凯蒂小姐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生命,明明都是美人胚子,竟然让魔物糟蹋了。」
「“咕咚”……可不是嘛,所以我就说女人家当什么冒险者,老老实实地成亲然后相夫教子不挺好的吗……」
一个冒险者接着酒劲儿说话声大了些,被邻桌的一队由女性组成的队伍听到了,而且内容令她们十分不快。因此她们都摆出了一副「敢小瞧老娘!?杀了你哦。」的眼神,令这位管不住嘴的冒险者立刻安静下来,同桌的其他人则立刻向她们表示歉意。
「你这白痴!酒都堵不住你的嘴!好了,换个话题吧。萨拉——再来三杯蜜酒!」
「啊,好的!」
再揍了大嘴巴同伴一拳之后,这桌的冒险者又点了些酒饮,接着继续举杯畅谈起来。而名为萨拉的服务员在受理点单之后,继续完成眼前的工作——为角落的一桌客人上菜。
「……你是叫萨拉,是吗?」
角落的这桌客人中,女性披着魔法职业者喜欢的典型黑色长袍,与乌黑的长发融为一体。此时她听见别人呼叫萨拉的名字,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她产生了兴趣,于是搭起话来。
「哎?啊,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萨拉看上去17岁左右,留着齐肩的红色卷发,大概因为没有仔细保养,发梢有些分叉;皓齿明眸、细眉樱嘴,娃娃一样的脸上有些微弱的雀斑,长相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但是用来吸引异性的目光是足够了;160公分的身高,纤细的身材,因为总是在劳作的关系,手臂上稍稍有一些肌肉;身穿服务生常穿的露肩长裙,便于活动又不失性感。虽然缺少些前凸,但后翘合格。
因为被不熟悉的客人突然搭话,尤其对方还显得十分神秘、阴暗,使得萨拉有些紧张,但不愧是久经考验的服务员,并没有失礼,用三角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回答道。
「呵呵~没什么了啦,人——我只是觉得,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悲伤哦。是遇到什么伤心的事情了吗?」
被客人这么一说,萨拉下意识用手摸了下脸颊。明明告诫过自己要在客人面前保持微笑,结果却还是被客人看出端倪,这令萨拉在心中不停地责备自己。
「啊……真是抱歉,让您看到了失礼的样子。我并没有伤心的事,只是……因为又有冒险者在这一带丧命,替他们感到惋惜。」
在这间旅店酒场工作久了,时常都会听见有冒险者殒命,一想到他们都跟自己差不多大,想到他们的亲人在接到噩耗时的悲伤,萨拉也不免跟着伤感起来。
「那些死掉的冒险者,你认识他们吗?」
黑袍女子没有在意萨拉的伤感,语气有些冰冷,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让萨拉不免微微皱起眉头。
「……不,我并不认识他们,只是他们常来这里喝酒,所以有些印象。」
这么说其实是在说谎,“希望之星”的战士贝克经常在酒精的作用下对萨拉展开过于热情的追求,虽然最后都被同队的剑士制止,但也让她感到伤脑筋。虽然如此,可萨拉看得出,这些人都不是坏人。
「原来如此……你还真是善良啊。」
女人说出这句话后,优雅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萨拉将这句话当作是对自己的称赞,微笑着表示感谢。
这时,她注意到女人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形象地说是坐着一副铠甲。一动不动,比深夜还暗的黑色几乎与角落的阴影相重叠,难以区分。面前的餐具也没有被使用过的样子,这令萨拉感到有些不解。
「那个……这位客人,难道说,我们店的菜不合您的口味吗?」
就算是被主动搭话,铠甲依旧没有动静,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令萨拉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啊,不要介意,只是我的同伴不饿而已,并不是这里的饭菜不好吃哦,你放心好了啦~」
感觉气氛有些僵,女人替同伴打了圆场。而萨拉也是一脸不解地「哦……这样啊。」回答道。
这时,之前那桌又点了酒的客人见萨拉半天没有动静,再次大声催促她。而萨拉这才想起还有工作要做,在慌忙答应之后,便快速地离开了。
女子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萨拉匆忙向那桌端上酒饮,并不断鞠躬道歉,一边品尝着蜜酒带来的香甜。
「呵呵~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啊。萨拉……那个傻大个最后死掉时,嘴里提到的名字,就是这个没错吧?」
「……」
「原来如此……虽然是个傻大个,但也挺有眼光的嘛,之前也是,还说人——我是美人儿呢。」
「……」
「哎呀~连你也这么说吗?真不愧是属于我的骑士,知道如何博得我的欢心~」
铠甲以沉默回应着女子,在别人看来不可能形成的对话,不知为何,女子却能明白铠甲想要表达的意思。但看上去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令周围其他桌的客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就这样时间接近午夜,就算是酒馆此时也慢慢平静下来。客人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住所。当最后一名客人离开酒馆,在收拾打扫之后,萨拉本日的工作也宣告结束。
托着疲惫的身子,在与旅店老板和其他员工互道晚安之后,萨拉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虽然日子过的比较辛苦,但是能够平稳的生活就应当知足了。况且通过自己的努力而获得收获,也令自己的内心感到十分充足。这么想着,萨拉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
就在这时,萨拉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发麻,好像正被什么人正盯着自己一样。猛然回头,身后只是空荡荡的走廊,静悄悄的,偶尔还会听见滴水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大概是有些累了吧。」
并没有什么发现,萨拉耸了耸肩,之后便走进房间。不一会儿,房间内的烛灯便熄灭了。而此时的房间内,萨拉并没有发现,在房门上方的天花板与墙壁之间的角落,一只浑浊的眼睛正潜伏在阴影中,紧紧注视着在床上渐渐发出微弱鼾声的自己。一段时间过后,便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



第2话
正当所有人都进入梦乡之时,劳伦斯镇旅馆三楼的某间客房里却依旧闪烁着烛光。
这间旅店是面向大众的旅店,因此不算豪华。房间内只摆放着生活必需的木制家具,都是比较粗糙的成品。作为装饰的物品就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副简单的画,以及一盏称不上是工艺品的烛台,其余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尽管如此,房间内就算是注意不到的角落也没有堆积尘土,床单更是洁白如新,躺在上面就像躺在皑皑白雪上一样。可以看出虽然这间店的档次不高,但店主很注意旅店的形象。
房间内,酒馆的那名黑袍女子此时正悠闲地坐在床上,一只手捂着左眼,而右眼则笔直地盯着前方,好像在仔细观察着什么。时而一副厌恶的表情,时而一副好奇的表情,时而一副下流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已经感到有些腻了,女人把手从眼睛上移开,神情恢复了正常。
「看来其他客人都已经睡去了,不过大家在晚上还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呢。呵呵~那对男女做那么激烈地运动真的没问题吗?第二天不用早起吗?」
女人坏笑着走向窗前的圆桌,从上面的碟子里拿起一块精致的点心,细细品尝起来,那是她白天在“梦幻公主”甜品店购买的。
不,说是“购买”太过牵强了,只不过是通过篡改店主的记忆,就免费得到了许多喜爱的点心。
……竟然用高阶黑魔法『闇魔眼』做出偷窥隐私这种流氓一样的无聊行为,可是会有损大魔女之名的哦,赛莉安娜。」
一种中年男性所有的低沉声音,从一旁的夸张女巫帽中传出。仔细一看,帽身上有一条裂缝,正一张一合地变动着,就像是在帽子上长了一张嘴一样。
只见之前还是一副笑嘻嘻样子的女人,在听到帽子的话后立刻摆出一副不满的神色,虽然嘴巴还是笑着,但眼睛却冷漠地注视着帽子。
「因为人家没事可做,感到无聊嘛……但~是,你应该成呼我为赛莉安娜殿下才对吧区区使魔竟然对主人如此无礼,真是没有规矩。」
「殿下吗……?你还真爱幻想啊。要我说的话,你应该——呜哇哇哇哇!!」
没等帽子把话说完,女人用手一指,帽子就像是一张废纸,在空中被无形的手用力揉成一团。
「痛痛痛痛痛——!快、快住手!我错啦!」
在蹂躏了帽子一阵之后,见对方已经服软,女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停止了惩戒。被随手扔在桌上之后,帽子一边慢慢恢复原状,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要挑衅大魔女哦,阿蒙利亚,否则下场可比成为一团废纸要悲惨的多喽。」
撂下这句话后,女人把视线转向窗外,继续品尝着点心。
·
以前,维泽斯塔大陆上存在着许多魔女。她们本都是普通的女人,但或是出于对现实生活不满,或是出于对无尽知识渴望,或是出于对自身欲望的满足,因而染指了禁忌的黑魔法领域。在与来自深渊的恶魔签订契约之后,成为了世界上最臭名昭著的存在。
法斯温特王国统一全人类之后不久,因为战乱的余波还未散尽,国家忙于恢复国力而无暇他顾。魔女的数量一度达到顶峰,并且难以根除,使得人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眼看魔女们肆无忌惮,人民苦不堪言。为了解救处于绝望边缘的人们,光明教会伊提莉亚正式建立。依靠具有虔诚信仰和掌握神圣魔法的圣殿骑士,教会四处捕捉并处决了许多魔女。
数量锐减的魔女虽然依旧存在,但是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光,只是零零散散地隐藏在大陆各处,为躲避着来自伊提莉亚教会的追杀而销声匿迹,但除了一个人。
大魔女赛莉安娜……
在维泽斯塔上的魔女中,实力最强、性格最阴暗、影响最恶劣的魔女。
在伊提莉亚教会的文库里,对于赛莉安娜暴行的记录就堆满了数个大型书柜,而这其中还不包括因为没有人能活着传达,永远沉没在历史长河中的那部分。
『生命在她眼里如同草芥,人理在她心中如同粪土。任何人,无论身份高低,都是供她消遣的玩物……
做出如此评价的教会不断派出优秀的圣殿骑士猎杀赛莉安娜,法斯温特王国甚至发布了最高级别的「皇家通缉令」,以丰厚得足以让人在余生中尽情吃喝玩乐的财富作为回报,悬赏赛莉安娜的人头。
当然,大魔女依旧逍遥在外,而讨伐她的人,运气好的留有全尸,得以埋葬在国家公墓里;运气不好的,就连与此事无关的家人朋友都承受了大魔女的怒火。
而以上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十年之前。
十年前的某一天,在经过又一次讨伐战之后,赛莉安娜突然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人们以为噩梦已经结束,纷纷欢歌载舞,国家更是举办了隆重的庆典。而伊提莉亚教会也认为大魔女已经死亡,因此不再对其进行搜捕。
没有人会料到,十年之后的现在,大魔女再次回来了。而她身边,多了一位身穿漆黑铠甲的骑士……
·
看着眼前一派祥和、宁静的小镇夜景,赛莉安娜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厌恶,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话说回来,我们已经隐姓埋名的在这个小镇住了三天,为什么不像对付之前那些村庄一样摧毁掉它?」
使魔阿蒙利亚对着若有所思的赛莉安娜提出疑问,作为魔女的使魔,阿蒙利亚担任着仆从的角色,以主人的魔素为回报,为赛莉安娜提供帮助。
另一个仆从——那名漆黑的骑士艾伯特·弗斯塔,此时正静静地站在门口,双手支撑着立在地板上的长剑,在警戒的同时默默聆听着主人与使魔之间的交谈。
咽下嘴中的点心后,赛莉安娜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从外观上看,这是那块属于冒险者玛丽莲的手帕。赛莉安娜并没有回答使魔的问题,而是提出了反问。
「阿蒙利亚,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不就是王国东部的一座普通小镇——劳伦斯镇吗?」
阿蒙利亚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语气中满是不解。
「没错,表面上看确实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小镇……
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赛莉安娜用饮料润了润喉咙,之后继续进行着说明。
「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冒险者们的温床,但是它实际上却是连接王国与周边国家商贸路线的枢纽,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在这里展示出各种各样的商品,资金流通十分顺畅、快捷,是王国税收的主要来源地之一,作用远比那些穷乡僻壤要大得多。」
「那不是更应该摧毁掉它吗? 没有它,王国的财政就会出现危机了。」
「白痴!」
说着,赛莉安娜摆出一副「和笨蛋交流好累」的表情,用手刀打在使魔身上,使得后者发出一声惨叫。
「人家不是说了它的作用很重要了吗?比起毁掉,还有另一种方法——占领。」
「占、占领?」
使魔用手揉了揉脸,在旁人看来就是帽檐揉着帽身的怪异景象。
赛莉安娜点了点头,接着说明只要占领了劳伦斯镇,那么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从中获得资金。不仅如此,而且还能拥有世界各地最新商品的第一手资料,这些都是为自己日后的计划所进行的铺垫。
「但是要是占领了这里,王国可不会默不作声啊。」
「所·以·说~我们只需暗中控制一个傀儡,替我们掌管这座城镇就好了啦。表面上小镇还是属于王国,但实际上是受我们控制。这样既不用我们劳心,还能从中获利,可谓一石二雕,一箭双鸟~」
「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才对吧……
……
又是一记手刀,迅速且有力。
「既然通过这三天的时间,我们已经熟悉了城镇的布局,那么就从明天开始——」
这时,一股急促却娇嫩的呻吟声从地板下面传来,打断了赛莉安娜的说话。虽然感觉声音的主人在努力压低音量,在寂静的夜晚却也格外明显。
「啊啊~~~真是的!这间旅馆到底是怎样啦?话说我们住的是旅馆吧?还是说这里其实是纯洁的孩子们不可以进入的地方?」
赛莉安娜显然对这股声音感到厌烦,不住地抱怨着。
「不满的话,你也去找个男人啊。还是说让我来更好?别看我现在是这个样子,但也——痛痛痛痛痛!我开玩笑的!开玩笑!」
对使魔再次施以「揉废纸」之刑后,赛莉安娜转过身,面向门口的艾伯特。
「这样下去会影响到人家的休息……阿鲁,能麻烦你去让那两只发情的动物安静一下吗?啊,对了,可不要吵到其他人哦~」
……
艾伯特依旧没有做声,只是点了一下头,然后提着剑走出了房间,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深处。
阿蒙利亚从纸团状态恢复之后,抱怨赛莉安娜太过粗暴,自己可是很脆弱的使魔blablabla……尽管后者根本没听进耳朵里去。
「……所以,这三天我们在小镇里并不是在玩,而是在寻找合适的傀儡人选吗?」
阿蒙利亚没好气地接着说道。
「不是啊,就是在玩啊。」
……喂。」
看着主人一边往嘴里送点心,一边不假思索地回答出令人瞠目结舌的话语,阿蒙利亚硬生生将「你还是大魔女吗!?」这句话吞到了肚子里。
不知不觉间,楼下吵人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又过了一会儿,艾伯特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知道自己的要求已经得到满足,赛莉安娜对他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表情也变得开朗起来。
「辛苦了,阿鲁。这下总算可以安静地待会儿了,明天我们就开始寻找合适的傀儡去吧。呵呵呵~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说完,赛莉安娜又开始享受起点心,因为心情貌似不错,所以也分给想尝尝味道的阿蒙利亚一些点心——当然仅限于掉落的碎渣。
(无论吃多少,都会转化成魔素而不是脂肪,对于魔女来说还真是便利啊。反正多余的魔素也是被我吸收掉,没差啦。)
阿蒙利亚如此想着,将嘴边的点心渣舔进肚中。
艾伯特则继续履行着护卫的职责,不动声色地守卫在门口。而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自己的主人。



第3话

第二天,当朦胧的睡意还笼罩着大多数人的时候,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整座旅馆顿时骚动起来。
早先,准备进行打扫的服务员敲了敲二楼某间客房的房门,可里面并没有回应。以为住店的客人已经出门,服务员便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锁。但当她向内看去时,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令她吓破了胆,一下子瘫坐在地。
只见房间的床上,两个人正紧紧抱在一起,衣物与行李被随意对方在一旁。而那两个人,此时已经没了气息,肌肤就像失去了水分的水果一样皱皱巴巴,早已没了活着的颜色。
不一会儿,劳伦斯镇的警备队便赶了过来,径直走上楼梯。在众人惊魂未定的视线下,从二楼的客房内抬出了那两具尸体,一时间惊呼声充斥着整座旅店。
警备队长向一些人询问着事发时的情况,但不知是因为过惯了和平的日子,还是因为新上任的关系,队长显得有些经验不足,问的问题大多与案件没有关系。像是「昨晚吃的是什么?」以及「你家乡在哪里?」等等,让大家产生一种「这家伙有没有问题啊?」这类的想法。
尽管也会有小偷小摸或是街头斗殴这类事件发生,但劳伦斯镇的治安总体上还算良好,像是命案这样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所以警备队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一定道理。
「啊啊……真是,刚上任就发生这种事,难道我被诅咒了吗?」
看着尸体,警备队长发出了无力的抱怨。
因为问了一圈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最后警备队只好带走第一名发现尸体的服务员回到驻地做笔录。
因为从携带的物品上看,死者应该是冒险者,所以警备队长叫人把尸体带到镇里的冒险者公会,并不想把这么晦气又烫手的山芋留在身边。
当警备队的人离开以后,旅店内顿时炸开了锅,人们纷纷激烈地表达着自己对这件事的猜想。
「喂喂,你看到了吗?那两个人的样子。就像“希望之星”的迈特和贝克一样,已经变成干尸了!」
「唉唉!?真的吗?难道说有魔物潜伏到城镇里来了?」
「不可能吧?先不论魔物是怎么越过城墙与卫兵的,死掉的那两个人可是能够讨伐“黄”级魔物的冒险者哦,凭他们的实力至少也能抵抗一下吧?」
「就是啊,但奇怪就奇怪在昨晚根本没有人听见可疑的声音。不要说打斗了,就连叫喊的声音都没有呢。」
「你是说他们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就……」
「好可怕啊……希望警备队能尽快处理掉这事。」
大厅里,人群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可开交。毕竟不是每天都遇到这种事,大家都抱着担忧与好奇并存的复杂心情,把这件事当作了早餐的开胃菜。
萨拉此时也显得有些担惊受怕,毕竟对于一直生活在安定环境下的女孩子来说,近距离接触死亡这种事太过刺激了,使得她的心到现在也还悬在嗓子眼。双手不住地发抖,眼角的泪花若隐若现。
(好可怕……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好想马上离开这里。)
此时就算身体有轻微的不适,萨拉都想马上借机请假回房间,躲在被子里面。可惜自己的身体意外的比内心要坚强,令她第一次对自己这副健康的身子感到不满。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因为这种理由就软弱下来。冒险者的大家每天都面对这么危险的情况,相比之下我就更应该振作起来,至少要让他们在旅馆里能感到安心才行。微笑微笑……)
不愧是拥有“工作狂”这一称号的萨拉,看到大厅中那些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的冒险者们,对待工作的积心态打败了内心的恐惧,萨拉用手拍了拍脸,准备投入到一天的工作当中。
「……看起来,你已经不要紧了呢。」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萨拉连忙回头,发现是昨晚那个穿黑袍的女人,正在向自己搭话。而她的同伴,依旧全副武装地坐在一旁,就像是一尊雕像一样。
「唉、唉唉……多谢您的关心。」
周围其他人都在讨论早上的事件,唯独这个女人安静地享用着牛奶,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气场,让萨拉不禁对她产生了好奇,多看了几眼。
虽说这里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客人光顾,在这里工作时间长了,萨拉也自认为已经了解这些冒险者的性格特点了。但像眼前这个黑袍女人一样的人,萨拉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冒险者这个群体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过了一会儿,嘈杂的大厅渐渐安静下来,用过早餐的人们纷纷结束谈话,三三两两地离开旅馆,为生活去打拼。
「萨拉酱,牛奶很好喝哦。我们白天要出门,房间就拜托你打扫啦~啊,对了,房间桌上的点心就送给你好了。」
萨拉听见黑袍女人对自己说,刚想表示不好意思收取他人的礼物,却被一句「我还没吃到呢!」的中年男人所发出声音打断。萨拉连忙左右看去,发现四下并没有男人,店里唯一的中年男性就是店长了,而他此时正陪同那位不幸的服务员在警备队做笔录。
当萨拉感到莫名其妙地将视线再次转向黑袍女人时,发现对方正用手捂着胸口,傲人又富有弹性的胸部上面似乎有某种坠饰,样子像是在南瓜上刻着一张鬼脸。
「那么我们就走喽~房间就拜托你了!」
没等萨拉回话,女人便飞快地走出旅店,她的同伴也紧跟其后。呆呆地目送女人离开后,萨拉准备收拾她使用过的餐具。当看到装过牛奶的杯子,想起那对令所有女人都会嫉妒的双峰,萨拉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股强烈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唔……我要不要也开始喝牛奶呢?」
之后萨拉按照女人的要求去打扫她的房间,当她发现女人所说的点心居然是十分高级的“梦幻公主”的商品时,一时间还以为是对方放错了。但是如果不拿的话,又显得不够礼貌,会让对方觉得有失面子。于是萨拉决定只拿走一部分,并留了张字条,写上感谢的话。
「嗯~~~真是美味啊。」
嘴中品味着浓郁香甜的点心,萨拉享受着片刻幸福的休息时光,心中想着或许那个总穿着黑袍的女人或许是个好人也说不定。

劳伦斯镇的街道上,各式各样的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人声鼎沸。一派活力四射的景象。
有的是正在观光的游客,男女二人手挽着手,面露悦色,幸福地步行在繁华的都市中;有的是踌躇满志的冒险者,昂首挺胸、步伐矫健,神采奕奕地向城市大门走去;有的则是正在为晚餐做准备的主妇,为了让辛苦一天的爱人能享受至高的菜肴,正与商人进行着没有硝烟的战争,孩子在一旁看着母亲,纯真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始建于100年前的劳伦斯镇,当时还是属于众多人类国家中的其中某一个小国,而非现在的法斯温特王国。由一位商人出身,叫做卡尔•劳伦斯的人担任镇长。
一开始,这里的规模之小甚至都不能称其为镇。零零散散的建筑沿着仅有的几条主要道路分布在方圆300米的范围内。但由于地理环境优越,交通便利,前来寻求机会的人越来越多,劳伦斯镇渐渐得到发展。
现在,这里的规模已经扩大到原来的5倍。以领主居住的洋馆为中心,各式各样的建筑拔地而起。四周的防御工事也由原来的木栅栏换成了如今坚固的城墙。
劳伦斯镇共分为两部分:其中由领主、富商、贵族所居住的地方是内城,里面都是十分豪华的建筑,城市环境更加舒适,一般人如果没有得到允许是进不去的;另一部分就是由一般民众、冒险者、游商所居住的外城。虽然居住条件比内城要低上很多,但跟其它发展落后的城镇比起来则优越得多。
内城与外城之间由城墙隔开,南北各一道城门供出入用。比起城镇外围,内城城墙的防守更加森严。
「现任领主名叫汉莫•劳伦斯,是城镇的建立者——卡尔•劳伦斯的孙子。他在法斯温特王国发动统一战争时期选择了归顺,因此才保住地位,也使得这座城镇免于战火的洗礼。」
路上,伪装成南瓜头样子的阿蒙利亚对塞莉安娜侃侃而道。身为活了很久的恶魔,在成为塞莉安娜的使魔之前就已经对人类的历史了如指掌。
此时,置身在大魔女柔软的部位,并因为行走而上下摇动,感受到来自下方的弹性令阿蒙利亚摆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艾伯特跟在她们的后面,对因为自己的装备而投来惊异目光的路人熟视无睹。虽然在城市中穿戴铠甲不是什么新鲜事,有很多冒险者也是如此,但他这套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
当然其他路人并不能听见她们之间的对话,因为通过施展中阶黑魔法『恶魔低语』,她们的声音只会传进自己认为可以听见的人的耳朵里。
「原来如此……那么那个人能成为一个听话的傀儡吗?」
塞莉安娜一边左顾右看,摆出一副好奇心旺盛的游客样子,一边询问阿蒙利亚,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汉莫•劳伦斯是一个为了城镇什么都愿意做的人,因此即使背上背叛者的骂名,为了城镇不遭到破坏,也毫不犹豫地选择投靠王国。只要以城镇相威胁的话,那么要想控制住他就很容易。」
「哦……」
正当塞莉安娜考虑是否要利用现任领主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劳伦斯镇的广场,广场中有一座伊提莉亚教会所属的教堂。外观比较朴素,不像望都的大教堂那般雄伟华丽。此时正好是整点,教堂神圣的钟声响彻在城镇上空。
「——!」
听到钟声,刚刚还旁若无人的艾伯特竟一反常态,止步不前。死死注视着教堂,手慢慢握住了剑柄。从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令空气都为之震颤。
守卫教堂门口的士兵察觉到这股不祥的气息,如惊弓之鸟一样警惕起来,而意志薄弱的路人更是承受不住这股异常的威压,有的口吐白沫晕死过去,有的瘫坐在地,下半身流出某种带着热气的液体。一时间,广场上的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躁动不安。
「阿鲁!」
察觉到这股咄咄逼人的气场,塞莉安娜马上就反应过来是谁所造成的了,在事情闹大之前制止了艾伯特。
「虽然人家知道你很讨厌教会,但也不要每次路过都摆出一副要大杀特杀的样子嘛。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办呢,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听到了吗?」
被自己的主人喝止,艾伯特的无名怒火渐渐消退,最后又恢复到“盔甲架子”的状态。
「真不愧是来自深渊的骑士,果然和伊提莉娅的信徒水火不容……不,应该说这是魔神阿拉尼娅的意志吗?」
「喂,敢对魔神不敬的话,小心遭受天谴哦,阿蒙利亚。好了,我们走吧。」
于是,在经过一小段意外的插曲后,塞莉安娜一行人离开了广场,向内城区走去。沿途刻意避开所有与教会有关的地方,免得艾伯特再次发作。

在冒险者公会的一间位于地下的昏暗房间内,有两个人正站在那两具从旅店搬来的遗体旁边交谈着。闪烁的烛光与迎面而来的腥臭味令房间充满一种恐怖的气氛。
这里是公会用于尸检的地方,面积大概有30平方米。房间中央有一张手术桌,上面有一条金属水道,用于将血水引导至下面的木桶中。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都是用来检查尸体用的,上面沾有血迹。
二人中,其中一人是穿着粗糙长袍的中年男子,白色的长袍上面有些血污,看上去像是医师的样子;而另一个人则是穿着一套银白色的铠甲的骑士,因为带着头盔,所以看不见相貌。但从声音上判断,应该是一位青年。
「巴兰斯阁下,这两具尸体是今天早上在城里发现的,情况与之前相同:没有外伤,也没有疾病,但却变成这幅模样。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找不出原因,所以才想要麻烦教会提供一下帮助。」
在告知事情的缘由后,医师毕恭毕敬地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圣殿骑士作为国家的精英,在人们心中具有声名显赫的地位。每一个圣殿骑士都具有强大的实力与高尚的品格,是从众多信徒当中通过层层选拔才脱颖而出的,其地位比下级贵族还要高。因此尽管眼前这人的年纪比自己小,医师也不敢做出丝毫失礼的行为。
只见巴兰斯把手放在尸体上,通过魔素探查着尸体的异常。手部慢慢发出温暖的亮光,接着光芒传遍尸体。很快,从尸体上便冒出一阵黑色的气体,将光芒遮蔽,直至最后彻底将光芒遮蔽。过了一会儿,巴兰斯结束了探查,将手拿开。
医师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不已,从业多年的他从未见过这种状况。他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巴兰斯,咽了一口口水。
「唔……这下有些麻烦了呢。」
「巴、巴兰斯阁下,这是……?」
「这具尸体充满了邪恶的黑魔法魔素,看来他们的确是被人杀死的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
听到这里,医师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就算是普通百姓,也能知道黑魔法代表了什么。
「您是说……这是魔女干的吗?」
「大概吧,我也不是十分确定……话说,之前具有相同情况的尸体,是在格里特森林发现的吗?」
「啊,是的,是在森林道路旁发现的。但是公会已经派过人前去侦查,回报说那里并不是第一现场。」
「这样啊……」
巴兰斯用手拖着下巴,思考了一小会儿。然后他嘱咐医师在事情明朗以前不要声张,避免人民出现恐慌。医师不敢怠慢,连忙答应。
交代清楚之后,巴兰斯走出了公会。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令他感到格外舒适。
(事情有些大条了呢,在告知教会以前,我还是先去趟森林那边看看吧。)
于是,巴兰斯走向不远处的一匹骏马,马全身披着华丽的洁白布料,在要害处还固定着金属甲。整匹马给人的感觉十分神圣且威武,反应出了它的主人不可小觑的身份。
纵身一跃,巴兰斯跨上战马。左手拉起缰绳,右手握着长柄战斧,在众人崇拜与羡慕的注视下向森林出发。




第4话
跟随着赛莉安娜的脚步,艾伯特来到了内城南部城门。
这里戒备相当森严,光是城门处就有六名士兵负责把手,都身穿着重型装备,看起来牢不可破。
城墙上还有士兵在巡逻,交替十分频繁,几乎没有间隔,想要利用空隙潜入而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不仅如此,城墙还设有六座塔楼,其中四座分别坐落在城墙把角处,另外两座则设立在东、西两侧。塔楼里都有强弓兵把手,时刻注视着地面上的动静。
如此密不透风的警备,却只是为了保护一些富人与达官显贵。那些城墙与大门,在发生危险的时候,恐怕不会给一般民众带来安全感,反而会阻断他们的求生之路。
看来无论在哪里,平等也不过只是一句空谈的口号罢了。心中这么想着,赛莉安娜发出一声轻蔑的嘲笑。
大门处有一些人正在排队等待进入,但队伍不是很长。这是因为要想进入里面,不仅要向拜访的主人进行通报,在获得允许后,还要经过复杂的安检程序,并等待对方派出仆人前来接应,总之相当麻烦。因此除非是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想去拜访住在内城的人。
仔细看去,发现守卫后面,一个魔法职业者对着一块蓝色水晶说着什么,水晶上是一团魔法气团,气团中央是某个人的脸,正在听那位魔法职业者说话。
「哦~~~?是『千里传音』吗?看来这里就连守卫也都是大师级的人物呢,还算马马虎虎吧。」
赛莉安娜不以为意地自言自语着,阿蒙利亚则在她的胸口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让自己更舒适。
『千里传音』属于高阶魔法,通过充满魔素的矿石充当媒介,进行远距离的可视化交流。矿石品种的好坏决定了通讯的流畅度,一般只有大魔导士才能熟练掌握,顶尖魔法职业如大法师则可以不需要矿石而自由发动。
排队的人当中,有穿着得体的商人,身后的仆人正小心翼翼地看管着一个造型精美的箱子,大概是前来呈献昂贵商品的吧;还有趾高气扬的贵族,对入城程序的繁琐而感到不满,正冲下人发着满腹牢骚。
正当赛莉安娜准备动身时,从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是有人正在和门卫争论着。
「领主大人现在不想会见客人,你请回吧!」
「怎么能这样……我已经事先预约过了啊。」
「那你再预约一次吧。」
「那样的话我会很困扰啊,能不能通融一下?」
「你很啰嗦啊!都说了领主不想见你了。现在他的千金外出很久了却还未归,领主现在根本没心情见你。明白了就快点走开!」
守门的士兵毫不客气地对着那个人吼着,后者看上去胆小怕事,恐怕这次是吃定闭门羹了。但这些都不是赛莉安娜关注的,此时,听到对话的她,脑中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见主人迟迟未动,阿蒙利亚感到有些奇怪。却发现此时赛莉安娜正在发动『闇魔眼』,似乎在盯着什么。
通过发动广域的『闇魔眼』,赛莉安娜以城镇为中心,将方圆2公里范围内的地方都尽收眼底。普通人的大脑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大量的信息,但借助黑魔法的辅助,魔女要想做到这点是没什么问题。
「哦哦~一般的魔女只能控制三到四只魔眼,最多不超过五只。太多的话则会被黑魔法反噬,被拉入深渊之中。但操纵如此庞大数量的魔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看着那些令密集恐惧症患者感到绝望的眼睛,阿蒙利亚感叹道。
即使是魔法职业者中的佼佼者,也无法轻易发觉『闇魔眼』,更不用说普通人了。因此尽管有无数硕大浑浊的眼睛漂浮在半空中,但并没有引起骚乱,非常适合用来进行侦查。
没过多久,赛莉安娜嘴角上扬,似乎找到了想找的目标,便停止施放魔法。接着,为避免造成麻烦,她走到比较偏僻的地方,开始发动低阶黑魔法『折跃术』,准备进行转移。
「喂,我们不去找领主了吗?」
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阿蒙利亚提出了疑问。
「呵呵呵~我想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主意了。」
赛莉安娜一脸坏笑地答道,令阿蒙利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着,『折跃术』开始发动,赛莉安娜与艾伯特的身影便消失在一道魔法阵中。
·
午后的城镇郊外空气十分清爽,阳光滋养着朝气蓬勃的植物,使其散发出自然的清香,令闻者活力四射。
一边享受着自然给予的礼物,萨拉一边在田野上漫步,采集着新鲜的野果。满满当当的竹篮一扫早晨的阴霾,令萨拉感到十分愉悦。
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所以今天旅店老板提前打烊,除了本身已经住店的客人,不再对外营业。萨拉也难得有机会好好放松一下,于是便决定出来散步。
为了帮助家里分担金钱上的压力,萨拉背井离乡来到劳伦斯镇。性格认真的她总是努力工作,很少有时间放松,能像现在这样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为了不辜负老板的好意,萨拉全身心地投入到假日当中。
嘴中哼着小曲,欣赏着美丽的风景,偶尔从篮子中拿一颗野果放在舌尖,十分惬意。身处在一望无际的平原,蔚蓝的天空下,一条潺潺小溪倒映出朵朵白云。微风轻轻抚摸着头发,带来温暖的问候。树林点缀在碧绿的草地中,如同绚丽画作上的精美色彩。
「呼呼~最后一次像这样放松,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弟弟有没有健康成长?种植的农作物也差不多该收获了吧?嗯……找机会托人带封信回去吧。」
这么想着,萨拉看了看被野果装满的篮子,决定往回走去。
这里距离劳伦斯镇很近,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城镇高大的城墙,并不是魔物会涉足的地方,因此萨拉才放松了警惕。但凡事都有万一,只顾着欣赏美景,毫无防备的少女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双饥饿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吼————!」
一声震天的咆哮着实把萨拉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去,只见一头足足有2个人高的巨熊从草丛中跳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那是一头食人魔熊,本该栖息在格里特森林中,因锋利的巨爪、钢铁般坚硬的皮毛、以及头部尖锐的独角,它被列为“黄”级魔物,对于萨拉这样的少女来说十分危险。
「怎、怎么会?这里为什么会出现魔物?」
萨拉惊慌失措,全身不停发抖着。死亡的恐惧充斥着内心,一想到也许会被撕碎吃掉,刚才愉快的心情也荡然无存。
不跑就会被利爪开肠破肚,不跑就会被血盆大口撕烂,最后连骨头也不会剩下。想到这里,萨拉的肾上腺素激增,拼尽全力向城镇跑去,期待中途能遇到猎人或者冒险者救自己一命。
食人魔熊见眼前的猎物开始逃跑,狩猎的本能被激发出来,甩动四肢开始追杀,尖牙俐齿间,因即将能够饱餐一顿而流淌出的口水不停地滴落在地面。
食人魔熊具有很强的耐力,处于壮年的男子都跑不过它,更不用提对方还是一个娇小的少女。
眼看自己就要被追上,萨拉用力将手里的篮子向魔物砸去。而食人魔熊只是抬起左掌一挥,篮子便被击得粉碎,里面的野果也撒了一地,奔跑的状态丝毫没有收到影响。
「呀——!」
见攻击没有效果,萨拉心中一慌,没有注意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一脚踩空之后,萨拉便狠狠摔了出去,沿着土坡滚到低处。
顾不上全身的疼痛,萨拉想要立刻站起,然而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试着动一下,疼痛传遍全身,令眼角不禁浮现泪水。
见猎物倒地不起,食人魔熊感到这一顿大餐已经唾手可得。便放慢脚步,不慌不忙地接近萨拉。
骨头大概已经断掉了,这样就无法继续逃跑了。萨拉看着食人魔熊一点一点接近自己,心脏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绝望感笼罩在全身。
「救、救命——!有没有人——?」
萨拉大声呼救,却没有得到一丁点回应,四周静悄悄,只能听见来自对面沉重的呼吸声。
这时,食人魔熊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张开大口,准备享用美餐。萨拉不敢直视,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从喉咙处传来的剧痛。心中想起家乡的父母,年幼却十分懂事的弟弟,以及一起工作的同事、朋友,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们,眼角留下了恐惧的泪水。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但萨拉却没有感觉到本该早已贯穿自己脖子的尖牙。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令她惊讶万分。
只见此时,食人魔熊的头早已不见踪影,从脖子处猛烈地喷洒着血液。巨大的身子摇晃了几下之后便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烟尘。
发生了什么?萨拉感到不可思议,一切发生的太快,令她只是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巨熊尸体。
「这位小姐,你不要紧吧?」
耳边传来温柔的男子声音,萨拉这才注意到,在食人魔熊的尸体后面,一位全副武装的骑士正骑在高大的战马上,银白的盔甲纯洁无瑕,手中的长柄战斧还流淌着鲜血。此时,骑士正注视着自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威武神圣。
骑士跃下战马,来到萨拉面前,查看着她的伤势。
「那、那个……
意外的得救令萨拉十分雀跃,但眼前陌生的男人又令她感到紧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骑士看了看萨拉,注意到她的脚踝已经肿胀得十分明显。
「看来是伤到踝骨了,一定很痛吧?不要担心,我立刻帮你治疗……『圣愈术』——!」
只见男子将手对准肿胀的脚踝,发出耀眼的光芒。萨拉感到一阵温暖,就像是被轻轻抚摸一样。接着,光芒散去,原本肿胀的地方恢复如初,就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萨拉试着动了动,一点也不痛了。
「好了,现在能起来了吗?」
「嗯、嗯……谢、谢谢你。」
骑士握住萨拉的手腕,将她轻松拉起。看着眼前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少女,为了让她安心,骑士摘下头盔,一副英俊的青年面庞便呈现在萨拉面前。
「我是圣殿骑士诺亚·巴兰斯,这位美丽的小姐,能告诉我你的芳名吗?」
「啊,好、好的,我是萨拉,萨拉·维尔斯,是劳伦斯镇的旅店店员。」
看着年轻俊朗的骑士,被对方温柔的话语打动,萨拉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萨拉吗?真是个美丽的名字。你说你在劳伦斯镇生活吗?真是巧呢,我也在那边的教堂工作,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已经受人这么多照顾,怎么再好意思麻烦对方。萨拉刚想回绝,巴兰斯却以标准的公主抱一把将她抱起,轻轻地放在马鞍上。接着自己也重新带上头盔,并拾起放在地上的战斧,一下子跃上战马。
「要扶好哦,我们这就出发。」
巴兰斯微微甩动缰绳,战马便以正常步行的速度,慢慢向小镇走去。
路上,萨拉侧坐在马鞍上,双手扶着巴兰斯,脸就像是熟透的苹果,心脏也挑个不停,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的紧张。
为了缓解沉默的尴尬,巴兰斯便询问起旅店的情况。萨拉则是毫无保留地一一道出,包括今早的事情,以及送给自己点心的黑袍女人的事情。
……嗯?关于那个女人的事……能不能请你详细地说一下?」
「哎……?啊,好的,这倒是没什么关系……
见巴兰斯对那个黑袍女人的事有兴趣,女人的本能令萨拉感到胸中微微发紧,虽然有些犹豫,但她最后还是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第5话

在劳伦斯镇外有一座农场,因为距离格里特大森林比较近的关系,早先的时候经常有魔物袭击农场的工人和家畜,当某一天农场主也被魔物杀死之后,农场便被废弃了。
经过时间的洗礼,农场的建筑已经破烂不堪,只剩下一栋牛舍还算完好,孤独地守望着一片残垣断壁。
在长满杂草与藤蔓的农场大门处,一道强光闪过,赛莉安娜与艾伯特的身影一同从『折跃术』的效果中现身。
『折跃术』的有效范围是根据释放者的视野来判定,正常情况下只能作为紧急躲避的手段来使用。正因如此,『折跃术』并不需要咏唱,即时发动即时生效。
但是通过与『闇魔眼』相结合,『折跃术』的能力得到空前提高。只要是『闇魔眼』看得到的地方,就可以当作坐标进行传送,并且不会出现误差。可以当作是真正用于远距离移动,但需要一段时间咏唱的『传送门』的强化版。
站在农场大门前,塞莉安娜先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拨弄着如同黑色瀑布一样的长发,没有要移动的意思。艾伯特站在她的身后,什么反应也没有,但阿蒙利亚忍不住好奇,想搞清楚赛莉安娜到底要干什么,她也只是回答「等着就是了。」而已。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沿着道路,从农场那边跑了过来,在见到她们之后被吓了一跳,一脸诧异地盯着眼前这对异样的组合。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干——」
「——好,到此为止,辛苦你了。」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赛莉安娜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接着用手一指,指尖开始聚集黑色的气体。随后男子的脖子上也开始浮现黑色的斑点。
萨莉安娜指尖的黑色气体快速旋转,男子脖子上的斑点沿着体内的血管开始扩散到全身。在男子反应过来之前,黑斑就已经遍及身体的各处了。
「呃呃——!」
男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意识到自己遭受了攻击。想大叫出声,但最先被黑斑侵蚀的脖子已经开始溃烂,里面慢慢化作黑色的粉末,随风飘走。男子只能用惊恐的眼神,眼睁睁看着自己全身被扩散的黑斑覆盖、腐蚀。
全身因剧痛无法动弹,就好像被千万根针扎在身上一样。男子知道自己生命正遭受威胁,眼神无助地在全身上下乱扫着,最后落在赛莉安娜身上,向她祈求饶命。但大魔女只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最后,当赛莉安娜指尖上的黑色气体爆散开,并消失不见的时候,男子的肉体全部化作一堆黑色的粉尘,散落在地上,只在原地留下他身上的衣物。
「……极上阶黑魔法『凋零之息』。能不能说明一下为什么要用这么强力的魔法去对付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啊,赛莉安娜“殿下”?」
「为什么……?因为这个魔法比较“安静”啊,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家就是喜欢看着鲜活的生命因为被一点点粉碎而露出的惊恐模样,呵呵~」
虽然刚刚释放的『凋零之息』不及原本威力的万分之一,但是对于自己主人“牛刀杀虫”一样的举动,阿蒙利亚依然感到有些无语,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任由赛莉安娜按自己的喜好做事。
在男人被杀掉之后,赛莉安娜走过去,从地上的衣物中拾起一封信,信封用红蜡密封着,蜡滴上印着某个图案。
撕开信封,赛莉安娜抽出信,潦草地看了看。
「哼……是这么回事啊。」
看过信件之后,赛莉安娜冷笑了一声,便释放魔力将信烧毁了。
「好了~这下就不用担心被人打扰到了,我们走吧。阿鲁,以防万一,麻烦你守在这里,可不要让任何人通过哦。」
说着,赛莉安娜便动身,向着不远处的农场牛舍走去,艾伯特点头答应,遵照主人的命令留在原地。

此时的牛舍内,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正在整理着刀具,保养自己的武器。有男有女,总共二十人。他们的脸上都蒙着布,虽然看起来像是盗匪,但是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之间可以看出,这些人有很强的纪律性与约束力,都是经过正规训练的人。
在这群人身后,有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从外表上判断大概十五岁。金色的长发因为遭到粗鲁的对待而显得凌乱不堪;美丽的面容因为受到惊吓而显得有些憔悴;白瓷一样的肌肤因为被绑住而留下了勒痕;漂亮的洋服因为跪坐在地面而沾满了尘土……
少女的右脸颊微微泛红,恐怕是遭受了野蛮的对待。虽然此时她不仅失去了自由,生命还掌握在眼前这些陌生的武装人员手中。但是她却没有哭闹,也没有表现出害怕与妥协,神情十分镇定。
「你们……做出这种事会有什么下场,你们是知道的吧?」
「闭嘴!」
少女对眼前年龄比较大,首领模样的暴徒发出质问,但回应她的却是恶狠狠地呵斥。
「你要是再不安静,下场就向那边那些女人一样。」
接着,首领指了指牛舍一角,那是几具被刺死的女性尸体,身穿着女仆装,应该是少女的随从。
「莫瑞甘•劳伦斯,虽然你本身和我们并无仇怨,但遇到这种事,怪就怪你是汉莫•劳伦斯那个叛徒的女儿吧。」
对方是连手无寸铁的女人都会杀掉的恶徒,少女感到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就可能真的会被杀死,于是不再出声,只是冷漠地瞪着对方。
「团长,这个方法真的能成功吗?」
其中一个手下显得有些信心不足,向首领提出疑问,而首领则肯定地回答道:
「不会有问题的,那家伙的女儿在我们手上,他不会坐视不管的。只要等信件送到,他就一定会按上面说的一个人前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报仇雪恨,完成同胞们的悲愿了。」
「但是,这样做真的好吗?为了对付汉莫•劳伦斯,我们杀掉了无辜的人……」
「说什么傻话!汉莫•劳伦斯是个可耻的叛国贼。他为了保全家族的事业,背叛了阿塞尔王国,使得国家沦陷,人民沦落为法斯温特的下等公民。我们阿塞尔国家骑士团有义务替死去的同胞们铲除这个恶棍,无论用什么手段!」
首领慷慨激昂地对手下说道,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在法斯温特王国吞并了周边的人类王国阿塞尔后,这些原本属于阿塞尔王国的军人就在等待着机会,光复自己的国家。但无奈法斯温特王国实力太过强大,而且对投降的人也表现出应有的仁慈,很少有人响应他们的反抗号召。使得这些不愿归顺的军人虽然几经尝试,却都徒劳无获。
眼看法斯温特王国越来越强盛,他们的复仇机会越来越渺茫。于是便退而求其次,认为至少也要讨伐出卖了国家的罪人。而汉莫•劳伦斯首当其冲,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杀害无辜的女人,使出利用人质这种卑鄙的手段,你们都这么做了,还在称自己是骑士吗?」
贵族的自尊令莫瑞甘在听见这番话后不顾对方的警告,瞪着首领进行反驳,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轻蔑。
「我已经警告过你给我闭嘴了!」
首领走到少女面前,扬手正准备再次殴打。就在这时,站在牛舍门口望风的人发现异常,大声回报。
「团长!有人来了!」
「什么!?送信的人不是才刚走吗?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的。来者是什么人?」
「是!过来的是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女人,看样子是一个魔法职业者!」
首领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这里除了废墟之外什么也没有,平时就连路人都不会来这里歇脚,更不用说一个魔法职业者会没有目的地来到此地。
「你们!快点做好准备!视情况而言,我们不能让这个女人活着回去!」
听到首领的命令,其余十九人全都立刻行动起来,埋伏在牛舍内,只要披黑袍的女人一进来,就准备进攻。
莫瑞甘想要大喊,提醒门外的来者这里有危险,但是首领立刻用一块破布堵住了她的嘴。一股恶心的味道传入口中,令莫瑞甘不禁有想吐的冲动。
在处理好莫瑞甘的事之后,首领面对紧闭的牛舍大门,手持长剑摆好架势,等待着不幸的人打开大门的瞬间,发动攻击杀掉对方。
过了一会儿,门外什么动静也没有。没有人打开大门,也没有听见异常的响声。暴徒们互相对视,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首领此时心里感到有些微微发麻,一种不好的预感充斥心头。他示意其中两个手下去看看情况,于是两名暴徒慢慢走到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爆裂』。」
门外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正当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大门开始冒出红光,接着便发生了爆炸,连同门口的那两个不幸的人一起,炸成了碎片。巨大的响声令牛舍震动起来,地面也好像在摇动一样,尘土不停从高出落下。




第6话
爆炸扬起的烟尘还未散尽,赛莉安娜便踩着焦黑的木片走进牛舍。眼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而有些惊慌失措的蒙面武装人员,正前方有一个中年男子,正一脸惊讶地举着剑望着自己。从外表判断,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
「你、你是什么人!?」
首领用剑指着她,惊慌地询问着她的身份。
「劳伦斯镇的领主千金在不在?人家是来带她回家的,她的父亲正在找她呢。」
赛莉安娜摆出一副受人所托,前来帮忙的冒险者的姿态,对牛舍内大声喊道。回应她的是位于首领身后,一个被绑住的少女。因为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虽然早就通过『闇魔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看在眼里,但赛莉安娜还是故意表现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正义凛然地盯着四周的暴徒,享受着这出拯救无助少女的戏。
「是莫瑞甘·劳伦斯吗?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要绑住领主千金?」
赛莉安娜尽情扮演着女英雄的角色,对眼前的首领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你是汉莫·劳伦斯派来的人吗?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是既然你看到我们了,就别想着能活着回去!」
首领厉声喝道,示意手下将赛莉安娜包围起来。其余暴徒虽然还有些慌乱,但在听到首领的命令后,就立刻行动,将赛莉安娜围得水泄不通。
暴徒凶恶地盯着赛莉安娜,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剑身发出的寒光有些刺眼,令她不禁眯起眼睛。
见女人无路可退,确信对方已经没有办法逃脱,首领得意地看着赛莉安娜,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她的胸部、腰部与臀部上。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毕竟自己不是野蛮的盗匪,而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被女色所迷惑。
「哼哼……只能说你自己的运气不好,要怪就怪你是替那个叛徒工作的吧……动手!」
听到首领的命令,其余暴徒准备一拥而上,将赛莉安娜大卸八块。但他们此时却发现眼前的女人一点惊慌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嘴角上扬,那是即将要进行随心所欲的杀戮,而露出的兴奋笑容。眼神也由刚才的一本正经,变为充满着恶意。
冰冷的感觉冲击着内心,令他们的动作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丝停顿。
就在这个瞬间,赛莉安娜举起右臂,将手指张开,一道魔法阵在掌心上浮现。接着——
「——『瘟疫之泉』。」
赛莉安娜轻声道出魔法的名字,魔法阵中随即有黑色的液体沸腾起来,然后猛然爆发出数十道黑色的水流,就像喷涌而出的泉眼。水流仿佛是有眼睛一般,向着周围的人群冲去。
「呜哇啊啊啊啊!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好、好痛啊啊啊!
「团长——!团长——!
「不、不要啊——!谁来救救我!?
被黑色水流击中后,暴徒们的身体开始冒出大大小小的脓疱,撕心裂肺的剧痛传遍全身。他们一边惊恐地大叫,一边胡乱扭动着身体,想要把黑色的液体甩下。但脓疱越来越大,最后爆裂开,从里面又冒出更多的黑色液体,进一步感染其它部位。
一时间牛舍内鬼哭狼嚎,被脓疱和黑水吞没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地抽搐,最后断了气。肉体慢慢溶解,只剩下发黑的骨头留在原地。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腐坏的酸味四散开来,弥漫在牛舍内。
首领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是如同地狱一样的景象,就连他这个成年人都感到双腿发软,举着剑的手哆哆嗦嗦。更不用提他身后的莫瑞甘,此时少女的双腿之间早已流出不净的液体,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穿过被黑水感染,正在溶解腐烂的尸体堆,赛莉安娜来到了首领面前。虽然跟首领比起来,赛莉安娜的身材显得不是那么高大,但此时受恐惧支配,首领感觉眼前这个女人的形象犹如一座巨大的山峰,高不可攀。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你了呢,团长桑……不,应该称你为阿塞尔王国骑士团团长尤勒·菲尔德才对。」
首领心中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自从他隐姓埋名,等待机会光复国家以来,除了身边的骑士团同伴,并没有告知过任何人。
他想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一时间大脑极度混乱,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赛莉安娜看出对方的想法,便抢先回答。
「啊,你也不用那么惊讶,毕竟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听到这里,首领忽然感觉,眼前的女人意外的眼熟,猛然回想起十年前,自己袭击过的一股法斯温特部队时,有见过与她相貌十分相似的女人。虽然那时,那个女人更年幼一点。
「什…………?你、你难道是——」
「——好~到此为止,再说下去就要暴露人家的秘密了呢。」
就在首领发现赛莉安娜的身份而要说出来的时候,忽然全身上下燃烧起苍蓝的火焰。并没有感到灼烧的痛感,而是正相反,是极度寒冷的感觉,寒冷得令他全身发抖,令血液冻结,如同在暴风雪中刚从水里出来一样刺骨。接着,他还来不及喊叫,身体就化为了灰烬。
「看在我们有一面之缘的份上,就用这股来自深渊的火焰送你上路好了。」
在将牛舍中的暴徒全数消灭殆尽之后,赛莉安娜转身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莫瑞甘。
此时少女不知自己的命运会是怎样,虽然那些暴徒十分残忍,但眼前这个女人更加凶狠。被对方看着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呜哇~这样子真是惨呢,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脏了,竟然还失禁了,作为大小姐真是失态呢。」
看着狼狈的莫瑞甘,赛莉安娜发出毫不留情的感叹。将少女口中的破布拿掉,又烧断了绑住她身体的绳子,赛莉安娜伸出手。
「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哎、哎哎……
莫瑞甘借助赛莉安娜的手站了起来,因为长时间的跪坐在地上,双腿有些发麻,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摇摇晃晃。
看着眼前凄惨的景象,鼻子又被刺激的味道冲击,感到恐惧的莫瑞甘再也坚持不住,大口呕吐起来。
过一会儿,稍微恢复了精神的莫瑞甘抬起头,看着赛莉安娜,想要问一大堆问题。但在她开口之前,却先被对方搭话。
「这个样子回去的话,可是有失大小姐的形象呢,嘿~」
说着,赛莉安娜触碰了一下莫瑞甘,只见她凌乱的头发开始自己打理,又回归柔顺亮泽的样子;脸上被殴打而留下的红肿慢慢消退,被绳子勒出的痕迹也不翼而飞,肌肤再度回归洁白光泽;衣服上被尘土和失禁弄脏的地方也变得干干净净,漂亮的洋服散发着高贵的气息。
赛莉安娜看了看现在的莫瑞甘,满意地点了点头。惊讶于魔法的神奇,莫瑞甘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仿佛之前发生的事全都是在做梦一样。
「好了~这下就没问题了。」
「谢、谢谢…………呜哇哇~~~」
赛莉安娜的举动令少女感到有些安心,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下来,莫瑞甘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放声大哭。眼泪就像是决口的堤坝,不住地往下流。
无论有着怎样的背景与教育程度,少女终归是少女。虽然被教育要保持贵族的形象,不能轻易流露出低下的样子。但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都会感到害怕。
「哎呀呀~怎么又哭起来了啦?难得变干净的脸,这下又要弄脏了。来吧,我们这就回家去吧?」
「呜嗯、嗯……
赛莉安娜一边安慰着少女,一边拉起她的手,向牛舍出口走去。就在这时,沉默已久的阿蒙利亚说话了,令莫瑞甘惊讶地望向赛莉安娜胸口的南瓜头饰品。
「虽然不想打扰到你们,但是现在有情况了。艾伯特好像正在和什么人战斗。」
「真的吗?那个人可是真倒霉呢,碰到阿鲁就没可能活着回去了吧。」
「但对方好像是圣殿骑士的样子……
「哎?圣殿骑士?虽然人家不认为阿鲁会输,但是要是让教会知道我们的身份,事情就要变得麻烦了,我们快点过去看看。」
说着,赛莉安娜拉着莫瑞甘的手,快步向农场大门走去。
莫瑞甘只是一脸莫名其妙,但也没有出声。猜想可能是这个女人的同伴在和什么人战斗,于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第7话
在伊提莉亚教会总部的地下宝物库中,保存着一副古老、神秘的卷轴。卷轴本身具有相当强力的神圣魔力,上面记载了众多令人无法想像的关于这个世界所不为人知的秘密,因此教会认为这是女神伊提莉亚赐予世间的礼物,将卷轴视为圣物。
据卷轴其中一个章节里面的描述,维泽斯塔是具有意识的世界。当某人的生命走到终点时,他的灵魂会受到这个世界的公正审判。
『拥有纯洁无暇的心灵、对世间万物做出贡献的灵魂会被送往光明圣殿,接受众神的祝福,被赐予在如梦似幻、丰饶富裕的天界生活的权利,转世投胎后也会获得幸福美满的生活。
反之,若是穷凶极恶之歹徒、阴险丑陋之小人、嗜血如命之恶党,他们的灵魂就会堕入黑暗、凄惨的死亡之地。那是由魔神阿拉尼娅支配的国度,名为“深渊”的无限牢狱。
被致命的血色毒气所笼罩,那是数以万计在深渊中吞噬死者的恶魔所表达的喜悦;被极寒的蓝色火炎所冻结,那是不计其数在牢狱中承受苦难的亡魂所散发的哀怨;被致命的黑水所覆盖,那是无穷无尽在坟墓中腐朽溃烂的尸骸所流出的泪水……
堕入深渊的灵魂,将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永远禁锢在这片混沌的地狱深处,万劫不复。在无尽的惊恐与哀嚎中,游荡在荒芜的大地上。
但是,这些堕落的灵魂之中有一小部分足够强大到可以抵御血气的侵袭、忍受苍炎的极寒、冲破恶魔的阻碍、踏过腐朽的黑水,最后抵达魔神的住所——幽魂大厅,获得阿拉尼娅的赏识,魔神亲手为他们塑造新的肉体,使用恶魔的灵魂打造武器与铠甲,并将自己的力量赐予他们。
这一小部分灵魂摆脱了深渊的诅咒,化身为冥府的使者、永恒苦难的代言人、象征死亡的勇士……他们拥有一个相同的名字——深渊骑士。
深渊骑士驾驭着凶猛的恶灵军马,在死亡的国度上肆意驰骋。深渊中最狡诈、最凶暴的恶魔,在他们面前都只能卑躬屈膝、俯首让路。无数堕入深渊的灵魂在军马铁蹄下化为尘埃,被骑士所吞噬。他们是名副其实的深渊霸主,代替魔神阿拉尼娅指挥着冥府的军团……』
通过对这一章节的解读,教会第一次了解到魔神与她掌管的领域,以及深渊骑士的由来。这之后不久,维泽斯塔就迎来的第一位从深渊中回归的深渊骑士,给世人带来了无法忘怀的惨痛灾难……
·
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心中一片死寂……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深陷在虚无的迷宫当中,无法自拔。
记忆已经化为碎片,消失在时光之流的彼岸。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有着怎样的过去,甚至连如何说话都已忘却。我只记得自己一直徘徊在深渊的迷雾当中,那是属于死者的国度。然而当我发觉的时候,便已经站在了那个人的面前。
那个人称呼我为“阿鲁”,又或者是“艾伯特”,那是我的名字吗?感觉十分熟悉。这个人似乎知道我是谁,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望着那个人的面孔,内心就感到莫名的平静,平静得什么也不会去想。本能告诉了我,有那个人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宿。
那个人说她是我的主人,而我则是属于她的骑士……骑士?这是我以前的身份吗?我从以前开始就在保护着她吗?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便是命运的安排,命运要我来到她的面前,继续完成未尽的使命。
因此我便留在了主人的身旁,用自己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剑,依靠着这副不知是否属于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属于我的归宿。
虽然没有了过往的记忆,但是对如何战斗这一点却了如指掌。并且我能够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力量,那力量甚至连我都感到恐惧。这样便好,我只需要知道自己拥有能够保护主人的力量就足够了。
不会感到饥饿,不会感到劳累,我就像是手中利剑的化身,不停吞噬着企图伤害主人的罪人灵魂。有太多人想要夺走我心中的避风港湾,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无论对方是穷苦的人还是富有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年幼的人还是年长的人、是面善的人还是面恶的人……只要是让主人感到危险的人,通通杀掉就可以了。夺走他们的灵魂,送往罪人该去的地方……
现在,主人要我守在这座农场的入口,防止有人前来打扰到她。这是主人的命令,身为骑士必须服从。更重要的是,所有企图进入农场的人,都是会危害主人安全的罪人。这样的话……杀掉……把他们都杀掉……
远处有什么人正在接近,从外观上看是骑在马上的男女二人,他们体内的灵魂正散发着活力。会是企图伤害主人的罪人吗?如果是的话,那么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两个人在岔路口停留了一下,之后竟朝这边走过来了。果然是要来加害主人的吧?不知为何,看到那个穿戴着银白色铠甲的男人,平静的、一片空白的心中渐渐泛起一丝涟漪,令我感到十分不解。
主人经常说我不善于表达感情,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我对此也十分赞同。但有一点不太正确,我并非不能表达感情,而是没有感情。我已经忘却了感情是何物,内心如同一块干净的画布,什么颜色也没有。
但是此刻,我的心中开始有了感情,那是名为“烦躁”的负面感情,从见到那个穿着银白色铠甲的男人那一刻开始,这股烦躁就渐渐浮现在心头。
坐在靠前位置的女人看上去是如此的无力,肉体柔弱得可以轻易撕碎,骨头脆弱得可以轻易扭断,比深渊中的最低下的灵魂还要弱小,要吞噬她的灵魂轻而易举。
男人要比女人强些,似乎体内蕴含着一定的魔力。但也不足为惧,还是可以轻易杀掉他。可是当他摘下头盔,对我说话的那一刻,烦躁感变得更加强烈。那副容貌……那段言语……那份感情……就像扔到宁静湖面的石块,在我的心中激起层层波涛。
「午安,我是圣殿骑士诺亚·巴兰斯,这位先生,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啊,午安,先生。我是旅店的服务员萨拉·威尔斯,您还有印象吗?和您在一起的那位女士在这里吗?我想对点心的事向她表示感谢。」
男人语毕之后,女人也开口向我说话。没有在意他们在说什么。不是主人的话语,没有聆听的价值,也没有回应的必要。
见我没有反应,女人显得有些沮丧,男人显得有些疑惑,似乎认为我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这加重我心中的烦躁。并非因为他冗长的话语,而是他本身所散发的气息。只是单单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已经令我烦躁不已。
这种感觉与之前路过那片广场时一样,那时的钟声在我听来就像是在嘲笑我一般,令我不自觉的释放了怒气。若不是主人的制止,恐怕现在那里已经化作废墟了吧。
烦躁感越来越强,渐渐转变为愤怒,进而上升为杀意。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就想要杀掉他……不仅要加害主人,还让我感到如此不快……既然如此就杀掉吧……连同他旁边的那个女人一起杀掉吧。
这时男人好像在询问着地上的衣物的事情,那是企图危害主人的罪人所留下的,那人已经被主人消灭了,跟这个男人没有关系,没有回答他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此刻他正向这边走过来,男人每靠近一步,我心中的怒火就更加猛烈。终于,当男人距离我只有两步之遥的时候,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杀戮欲,将手伸向了挂在腰间的长剑剑柄……
普通地将剑拔出,普通地进行斩击,没有附加体内的那股力量,没有释放聚集在体内的那股黑暗的魔素,那是全凭自身掌握的技艺而挥出的一剑,没有一丝拖拉。
……被男人躲开了,剑风擦过男人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裂痕。攻击落空这点是在意料当中,这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如果连这一击都不能抵挡,那么或许我会为拔出剑而感到后悔吧,因为对手是连剑都没有必要使用的废物……
男人显得有些惊讶,一直在说着什么,警惕着慢慢向后退去。女人则露出一副收到惊吓的表情,那是与在深渊中受难的死者一样的表情……
不明白,既然是来加害主人的,那么被还击是理所当然的吧?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料到会遭遇攻击?若果真如此,就只有这种程度的人也想要加害主人吗?或许是一个陷阱也说不定。
但现在不需要思考其它东西,只要杀掉眼前的二人就可以了。女人没有战斗的意志,随时都可以杀掉。于是我转身向男人的方向走去,准备先将他的灵魂吞噬掉。
「请等一下!我们没有要攻击你的意思!」
男人拼命地喊着,我没有理会,继续向他发动攻击。
剑刃从各个方向击去,很快男人便被压制住了,似乎对方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只是在不停的防守。那么就继续攻击下去,等他露出破绽。这副身体并不会感到疲劳,想攻击多久都可以,而拥有生命的血肉之躯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迟早会因疲劳而放松注意力。
「诺亚先生——?!这位大人,请你住手啊!我们没有恶意!」
女人无力的叫喊被武器互相撞击所发出的声音淹没,而且我也不打算听她说话。
终于,男人在抵挡住一次攻击之后,身体失去了平衡,露出了破绽。抓住这个时机,我迅速朝他的头颅砍去。
忽然间,一道强光出现在男人面前,如同一面发光的壁垒。剑刃重重砍在上面,就像砍在一面坚硬的盾牌上一样。虽然攻击被阻挡,但我还是在这面光盾上留下一道裂缝。
看样子这是男人释放的防御魔法,这耀眼的光芒令人痛恨,这温暖的光芒令人憎恶……原来如此,眼前的男人是那个虚伪的神明伊提莉亚的信徒,那是主人最深恶痛绝的存在,难怪我会感到愤怒。既然已经了解这一点了,那么就更加不能让他活下去。
男人见光盾出现裂缝,表现得十分震惊,似乎认为光盾是不可能坏被破的。真是愚蠢……不会被摧毁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世间万物都会迎来毁灭的一刻。尤其是这种程度的光,在深渊的黑暗前一无是处。
我的杀气不经意地从体内溢出,令男人有所察觉,他终于举起那把长柄战斧,表现出了一副要认真战斗的样子。
男人发动了攻击,攻防立场瞬间对调。可在我看来,他的攻击十分无力。不仅速度十分缓慢,力量也不够强大。跟他对战,就好像是面对一个初次拿起武器的孩子一样。只是站着不动,就可以挡住所有的攻击。这就是伊提莉亚信徒的实力吗?真令人失望。
「怎么可能……诺亚先生的攻击都被挡下了!?那种连食人魔熊都瞬间杀死的强力攻击竟然……」
女人在一旁大呼小叫……她在说什么?什么强力攻击?瞬间杀死食人魔熊?那又是什么?恐怕那只是女人自己的幻想吧,我居然还在听她说胡话,真是浪费时间……
见攻击都被挡下,男人面露苦色。在这么攻击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似乎意识到了这点,男人双手握住战斧,举在胸前,体内开始凝聚大量魔素,脚下浮现出一道魔法阵,全身被无数光点围绕着,然后……
云层中突然射下一道光柱,正中男人脚下的魔法阵,并将男人覆住。强烈的冲击令附近的一切物体全都灰飞烟灭,耀眼的光芒与太阳无异,大地强烈的震动着。
光柱一闪即逝,只见此时,男人全身被具象化的光明魔法所笼罩,如同在银白的盔甲外面又穿戴一层夸张的光甲。光芒也萦绕在他的武器周围,令那把长柄战斧看上去颇有威力。
此时男人周围所聚集的魔力相比刚才又加强了许多,那就是作为对信仰的回报,伪神伊提莉亚所赐予他们的力量吧。不得不承认,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份力量的确不容小觑。
或许是对这个男人能做到什么程度感到好奇,刚才我并没有发动攻击打断他的施法,即使我的内心早已渴望将他撕碎,送向无尽的深渊……
当男子准备完毕之后,便高举武器,伴随着耀眼光芒与呐喊向这边冲了过来。
我举起左臂的盾牌,迎接男人奋力的一击。当他的武器接触到盾牌的一刹那,脚下的地面瞬间四分五裂,周围全部笼罩在一片光芒之中。紧接着无数道光柱冲出地面,冲向天空,将所经之处的一切都烧为灰烬。
这是强力的一击,用地动山摇来形容此时的景象并不过分。这无穷无尽的光芒足以驱散世间的一切黑暗,令任何不净之物无处遁藏;足以照耀世间的每个角落,令所有迷茫之人得到救赎。
但是,如果是在扭曲深渊的永恒黑暗面前,这道光却显得是如此的微弱,如此的昏暗,如同风中残烛一样不堪一击。
没有经历过折磨的人,没有感受过痛苦的人,没有体会过绝望的人,是不会了解深渊的力量有多么可怕。这也就是当攻击结束,一切归于平静时,看到我依然完好地站立在原地的时候,那男人所露出的不解与惊讶,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恐惧的原因。
我丢下手中的盾牌,一把抓住男人的脖子,将他举到半空。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痛苦的模样,听者远方那个女人惊恐的尖叫,感受着萦绕在我身体四周的绝望我内心的烦躁才得以缓解。
身体即将被鲜血滋润,内心即将被灵魂满足,这一刻是如此美妙,让我急不可待。碾压弱者的肉体,击垮败者的意志,尽情享受着强者的特权。让虚伪之神的信徒切身感受,来自深渊深处,那无数亡者的绝望与痛楚。
于是作为对刚才攻击的回礼,我令深渊大地显现在这里。根据主人的说法,这种招式似乎在世间被称作『魔神领域』……名字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给对方带来多大的恐惧。
四周开始弥漫名为『血瘴』的雾气,对于不属于深渊的人来说,这种血红色的雾气异常恐怖。它吞噬着一切生者的生命,大地干枯分裂、植物枯萎凋零、动物虚弱死亡。
就连死者都无法承受深渊大地的腐化,更不用说还在这世上的生者。血瘴就像是一道天然屏障,将我与那个男人重重围住。身处在深渊的领域内,令手中的男子艰难地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呻吟,感受自己的生命正一点点流逝,看着自己的灵魂正一层层脱离。
还差一点,就可以吞噬掉他的灵魂了。血瘴外可以听见那个女人正在大声呼唤着男人的名字。此刻没有理会她的余地,因为我已经忍耐很久了,心里已经容不下别的事情了。可以不用再继续忍耐了吧?可以尽情吞食鲜活的灵魂了吧?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好——了!到此为止!STOP——!」
在正要抽出男人灵魂的那一刻,耳边响起另一个声音,不是那个弱小女人的声音,而是来自第三个人的声音,是必须要遵从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的感情顷刻间再度消失不见了,内心再度归于平静,好比刚刚还是波涛汹涌的海面,在下个瞬间又风平浪静。那种对于男人的杀意、对于灵魂的渴望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身体的反应比意识更加迅速,不仅立刻停止释放维持深渊大地所需的魔力,抓着男子的手也轻易地松开,不再进行攻击……
此时我只是平静地站立在原地,俯视着地上男人那张痛苦的脸,等待着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世上只有一种声音能令我如此平静,那就是源自我的主人的声音。
此时,主人已经回来了……



第8话

赛莉安娜领着莫瑞甘一起走出牛舍,准备利用『折跃术』快速回到农场大门那边。
大门距离牛舍不算太远,用肉眼就可以看到,虽然不是十分清楚。因此不需要再通过施放『闇魔眼』延长传送距离,只需发动『折跃术』就能够抵达了。
而且『闇魔眼』是黑魔法,此时莫瑞甘在身边,赛莉安娜觉得应该尽量减少使用黑魔法的次数。毕竟现在还不能让自己是大魔女的身份暴露,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刚才在消灭那群亡国骑士的时候因为有些得意忘形,结果赛莉安娜施放了威力超强的黑魔法『瘟疫之泉』,那些源自深渊,如同墨水一样的地狱腐液所造成的恐怖场面,令莫瑞甘都吓到失禁。
但幸好这属于极上阶黑魔法,大多数人根本不曾见过,也不可能知道,因此没有暴露,这让赛莉安娜对自己误打误撞却没有造成恶果这份运气又洋洋自得起来。
就在『折跃术』准备发动的时候,忽然间,从天空中降下一道耀眼的光柱,伴随雷鸣般的巨响与令人无法直视的强烈光芒,直击在远处的地面上,那是农场入口的位置,是『折跃术』的目标地点。
「呀————!」
莫瑞甘以为是在打雷,害怕地尖叫起来,双手用力捂住耳朵,眼睛紧紧闭合,蹲在了名叫赛莉安娜的“城墙”后面。心中贵族应有的骄傲早被抛在九霄云外了,此时她不过是个没人帮助就连家都回不去的小女孩而已。
「哦~?这个不是圣殿骑士的看家技能『光明意志』吗?看来对方还真是拼命呢。」
赛莉安娜感知到了一股强大的魔力,由神圣属性的魔素聚集而成。因此她知道那不是什么自然现象,那是高阶神圣魔法的效果。之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技能,能做到这一点还是拜多年积攒的经验所赐。
以前,因为是魔女的关系,被圣殿骑士攻击对于赛莉安娜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无论消灭多少,都会源源不断的出现,一时间令她感到十分头痛,所以圣殿骑士的技能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当光柱消失之后不久,紧接着一道更强的光芒闪过,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起来,之后又有无数道光柱再次浮现,但这次与刚才不同,是从地面向天空射去,看起来就像冲破地面一样。
巨大的冲击令赛莉安娜这边都受到波及,在类似防护罩的魔法『魔能护盾』的作用下,赛莉安娜她们才没有向旁边的植物与碎石那样在空中任凭爆发余波的吹打。
「……我们还是不要用『折跃术』了,直接走过去吧。」
看着眼前不断冲向天空的光柱,赛莉安娜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决定不使用『折跃术』,这让阿蒙利亚感到有些意外。
「哦~?怎么啦?难道那个圣殿骑士让你感到害怕了吗,伟~~~大的赛莉安娜殿下?」
「哼,再胡说八道,就把你的魔素吸干哦。那个圣殿骑士怎么样都无所谓,之后的事才麻烦啊。」
阿蒙利亚用略带嘲笑的口吻回应赛莉安娜,后者根本不以为意,没把他当回事。
阿蒙利亚是从深渊中作为使魔被召唤而来的恶魔,本身性格就比较恶劣。而且对于赛莉安娜来说,他也有着不可代替的作用,因此虽然嘴上总说着要如何收拾阿蒙利亚,但赛莉安娜却不会真的这么做,至少现在还不会。
当然阿蒙利亚也掌握着分寸,如果真的惹大魔女生气了,那么后果还是不敢想象的。
正当光芒慢慢暗淡,大地强烈的震动渐渐平息,赛莉安娜等人再次向大门口走去的时候。忽然在刚才光柱出现的位置,爆发出一大片红色的气体,吞没了农场大门与周围的所有物体。
「果~然,人家就知道会这样。对方若属于教会的话,阿鲁就不懂得克制。要是刚才使用了『折跃术』的话,现在连我们也会被血瘴给“吃掉”了。」
赛莉安娜一面向门口赶去,一面略带得意地对阿蒙利亚说道,就好像在跟他说「我救了你一命哦。」一样
血瘴会腐蚀一切有生命的物质,就算是精通了黑魔法的赛莉安娜也不能承受。因此如果贸然进入到血瘴里面去的话,也是有生命危险的。
魔女虽然只要体内有充足的魔素,就可以发挥许多十分方便的技能。例如长时间不用进食、不用睡眠、以及获得各种属性的抗性等等,但终归还是一个拥有鲜活生命的人类。也会受伤、会流血、会被杀死,并非是无法消灭的存在。
「居然施放了『魔神领域』,虽然看上去还是初级阶段。不过就算进入血瘴当中,我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了。」
阿蒙利亚对赛莉安娜毫无感激之意,只是随便应付了一下。因为对于本身就来自深渊的他来说,血瘴并不会造成影响。这让赛莉安娜感到有些不满,脸颊变得像气球一样鼓鼓的。
「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要等艾伯特吞噬掉那个圣殿骑士的灵魂吗?」
听到阿蒙利亚这么问,赛莉安娜摇了摇头,以不让身后的莫瑞甘听到的音量说道:
「那可不行,现在我们还在扮演正义的冒险者呢。为了表现得更逼真些,虽然有些对不住阿鲁,但是现在可不能让他做出不合身份的行为。」
「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就随你的喜欢好了。」
于是,赛莉安娜加快脚步来到血瘴外围,看着眼前密不透风的雾墙,确认了艾伯特大概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然后——
「好——了!到此为止!STOP——!」
音量不亚于站在高山向远方大喊的喊声贯穿浓密的血瘴,响彻在这片区域的上空,令在场的所有人不禁捂住耳朵。
(只是大喊真的有用吗?)
莫瑞甘站在后面,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站在这片茫茫红雾前面的赛莉安娜。但出乎她的预料,这时只见血瘴正逐渐变得稀薄,使得从外面能够慢慢看清内部的样子,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面前的农场大门,地面已经由之前的一片碧绿变成了干裂的死灰色,无论之前地面长着多茂盛的草地,还是周围有着多密集的藤蔓灌木,全都已经干枯死去,稍微一碰便化作尘埃。
整块地区就好像在一片绿色的颜料当中点上了一滴黑灰色,显得十分突兀,违和感暴增。
而在这片灰色地带的中央,艾伯特正如往常一样,沉默地站在那里,俯视着正跪在地上痛苦万分的巴兰斯,原本握在左手的盾牌正静静地躺在脚边。

见血瘴散去,萨拉从远处焦急地跑到巴兰斯身边,慌忙蹲下身子查看他是否受伤,看起来十分担心的样子。对于赛莉安娜来说,萨拉的出现让她有些意想不到。
「哎呀哎呀~这不是萨拉酱吗?真是奇遇呢。」
赛莉安娜带着亲切的笑容走到萨拉与巴兰斯的身前,向对方友好地打招呼。
「唉?啊!客人?!是您。」
由于注意力都放在了巴兰斯身上,所以萨拉一开始没有发现赛莉安娜,被叫到名字时吓了一跳。
「萨拉酱,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今天不用在旅店工作吗?」
「那是因为……」
被赛莉安娜这么问到,萨拉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地说了出来,包括遭遇了凶暴魔物的袭击,以及之后被巴兰斯帮助。最后,萨拉不忘对点心的事再次向赛莉安娜表示了感谢,尽管她已经在赛莉安娜所住的房间内留下了感谢的字条,而赛莉安娜只是摆了摆手,表示不用放在心上。
「这么说,这位圣殿骑士……是叫诺亚•巴兰斯是吧?正在护送你回城镇,然后碰巧路过这里,是吗?」
「是的,因为看见了经常与您在一起的这位先生,所以想前来打声招呼,但不知为什么,好像惹他生气了……」
萨拉边说边小心翼翼用眼睛余光扫向艾伯特,担心自己的话会不会又引起对方的不满。赛莉安娜听后不住的点头,意识到对方并没有发现艾伯特是针对教会人员展开攻击这点,令她感到十分幸运。接着,赛莉安娜转过头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艾伯特,故意提高嗓音说道。
「阿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说是拜托你守在这里,但是也没有要你见到人就攻击啊。来,快点向人家道歉。」
艾伯特听过之后,随即面向下方的二人,微微点了下头,就算是对自己的攻击行为表达歉意了。
「……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道歉啊。」
就算是阿蒙利亚,也没忍住而小声吐槽道。赛莉安娜见这确实有些不妥,连忙向二人解释艾伯特是不善于表达自己而已,并非故意为之。
这时,巴兰斯似乎稍微恢复了一些,在萨拉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披着黑袍的女人,从她与萨拉的对话中意识到这就是萨拉提到过的那个住店的客人。
「咳咳……你、你是……?」
「哎呀~这位骑士大人,您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吗?身体要不要紧?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同伴以为您是要来伤害人家的强盗,不分青红皂白就攻击了您,还请您能见谅。」
「唉……?啊啊,是吗?他是为了保护您才攻击的吗?没关系,我不要紧。我也不应该拿着武器来到这边,似乎让您的这位同伴紧张了。」
「哎呀~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真不愧是圣殿骑士。」
见巴兰斯起身,赛莉安娜又向他表达了歉意,表示这一切都是误会。而巴兰斯虽然心中还有疑虑,但也接受了道歉,表示自己不会放在心上。
「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诺亚•巴兰斯,驻守在劳伦斯镇广场教堂的圣殿骑士。美丽的女士,能否告诉我您的名字?」
出于礼貌与骑士精神,巴兰斯十分客气地做了自我介绍,并询问赛莉安娜的姓名。
在听到巴兰斯称呼对方为“美丽的女士”的时候,萨拉显得有些不太愿意,紧紧贴在他的身边。就好像在抱着十分珍贵的宝物,不想让别人抢去一样。
「您真是客气,巴兰斯大人。人家名叫莉娅,莉娅•巴洛夫。这位是我的同伴阿历克斯•布莱克。如您所见,我们都是冒险者。」
“莉娅•巴罗夫”这个名字是赛莉安娜在劳伦斯镇活动时所用的假名,因为如果要是说出“赛莉安娜”这个名字,恐怕就会引起周围人,尤其是教会的注意。
因为大魔女的种种恶行,出于忌讳,虽然法斯温特王国有多达百万的人口,但是却没有人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做“赛莉安娜”。所以如果有人报出这个名字,那么就算她是清白的,但也会被怀疑和魔女有关系。
(冒险者……?先不论眼前这位女士,那个穿着黑色铠甲的男人感觉可不像是普通的冒险者啊……)
听过赛莉安娜的介绍后,巴兰斯短暂思考了一下,眼睛不停在她和艾伯特身上打量着。这时,他注意到一直站在赛莉安娜身后的莫瑞甘,她身上散发的气息和其他两位不太一样,感觉有些奇怪。
「巴罗夫小姐,在你身后的这位少女是……?」
被问到后,赛莉安娜刚想回答,这时莫瑞甘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觉得自己的姓名应该自己来报。于是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容貌,接着优雅地走上前来。
「午安,巴兰斯阁下,我名叫莫瑞甘•劳伦斯,很高兴见到你。」
莫瑞甘语气沉着又不失礼貌,举止翩翩又不失温文。从内到外都透露出一股大家风范的气息,和刚才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啊,午安,劳伦斯小姐……恕我冒昧,您说您的名字是劳伦斯,那么您和城镇领主的关系是……」
「是,现任领主汉莫•劳伦斯是我的父亲。」
「原来是领主大人的千金,请原谅我的无礼。」
说着,巴兰斯毕恭毕敬地向莫瑞甘行礼。萨拉听后,也跟着巴兰斯一起向莫瑞甘行礼。但由于紧张和不习惯,动作有些笨拙,毕竟一般平民不是随时都能见到贵族的,况且对方还是领主的女儿,也就有可能会是下任领主,因此萨拉才感到紧张。
在莫瑞甘表示不用这么行礼之后,巴兰斯直起身。他对于领主千金在这种郊外,身边还是冒险者这种和权贵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感到困惑,于是便询问起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我在回城的路上遭到一伙暴徒的绑架,身边的人都被杀害,多亏了这位巴罗夫女士的帮助才能够平安脱险。」
莫瑞甘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的始末向巴兰斯复述了一遍,语气相当平稳、真诚,使得巴兰斯相信这些话都是出自莫瑞甘的真心,而不是被强迫做出的叙述。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我身为保护民众的骑士,却没有能够察觉城镇周边潜伏着这种恶徒,这是我的责任。您没有受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您允许的话,请让我尽些微薄之力,让我护送您回府上吧?」
听到这里,萨拉露出了大约1秒钟的失望表情,如果莫瑞甘同意了巴兰斯的请求,那么自己就不能再继续和他待在一起了,这让她心中感到一阵苦闷。赛莉安娜没有看漏这一点,趁莫瑞甘没有回答,抢先说道:
「哎呀?巴兰斯大人还真是温柔呢,不愧是人人都憧憬的圣殿骑士。但~~~是,你现在是在护送萨拉酱回旅店的途中吧?要是再决定护送劳伦斯大小姐的话,不就打破了和萨拉酱的约定了吗?」
「这个……」
赛莉安娜的话十分正确,所以令巴兰斯感到左右为难。一方面他想为经历了苦难的莫瑞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是出于骑士的责任;而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打破与萨拉的约定,毕竟也是自己先提出要护送她的,这是出于骑士的礼节。
当然,同时护送两个人也是不合适的。要是这样,身为平民的萨拉就不可能和贵族的莫瑞甘同骑一匹马,那么战马肯定是要让给莫瑞甘,而他就不得不让萨拉徒步走着,这让巴兰斯感到有点对不住萨拉。
见巴兰斯面露难色,赛莉安娜在心中暗暗嗤笑着,同时脸上不忘继续挂着亲切的表情,继续说道:
「那么既然如此,不如就由我们护送大小姐回去吧,别看我这样,我也是能够使用『传送门』的魔法职业者哦~,无论是速度方面还是安全方面不是都要更合适吗?」
听到赛莉安娜会使用『传送门』,其他人都露出十分震惊的表情。因为不同于元素魔法,『传送门』是高阶的空间魔法,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一般是十到十五年的时间才能掌握,缺少经验的年轻魔法职业者根本不可能学会。
但是从赛莉安娜从容的表情和果断的语气上判断,巴兰斯相信她说的都是事实,这让他对眼前这个有些轻浮的女人刮目相看,再次理解到“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
「我也认为这是很好的办法,巴兰斯阁下。而且,既然和这位萨拉已经有约在先,那么身为骑士的你就更应该先完成和她的约定,不是吗?」
莫瑞甘倒是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毕竟她都已经见识过赛莉安娜那些更强的魔法了,因此就算她说会施放『传送门』也不算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她觉得赛莉安娜的提议很好,于是表示了赞同。
巴兰斯听到莫瑞甘也这么说,于是就不再继续坚持己见了,并向她保证会加强对城镇周边道路的巡视,作为对她所遭遇的弥补。萨拉感到心中的巨石总算落地,能够继续和巴兰斯在一起让她喜不自禁,但她还是强忍着没有笑出声。并且对于她来说,又多了一件要感谢赛莉安娜的事。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阿鲁?大小姐?」
赛莉安娜一边叫二人靠近自己一些,一边开始发动魔法。只见她嘴中小声吟唱着咒文,从体内开始涌现出蓝白色的魔素流,在头顶汇聚成一道直径约三米的魔法阵。魔法阵慢慢旋转着,不断吸收来自赛莉安娜体内的魔素,这景象看上去就像是倒流的瀑布一样。
一会儿的功夫,赛莉安娜停止了吟唱,不再释放魔素,头顶的魔法阵也静止悬浮在上空,然后她看向巴兰斯二人说道:
「那么我们就此告辞,巴兰斯大人。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再见面,拜拜~~~啊!对了萨拉酱,要加油哦~」
说完,魔法阵从空中快速落下,将下面的三人盖住,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魔法阵中。最后,魔法阵落在地上,在地面留下了一道闪烁的痕迹之后也消失不见了。
「哦~~~这就是『传送门』吗?好厉害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萨拉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看到马戏表演的孩子一样,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对于她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能亲眼见到高阶魔法的机会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是啊,这位巴罗夫小姐真是厉害,这么年轻就掌握了这种高阶魔法。但是像她这么厉害的魔法职业者,应该早就有名气了才对,为什么之前从没听说过呢?」
「或许是因为客人她比较低调吧,不喜欢炫耀自己之类的。在旅店的酒场里也是,总是喜欢静静地用餐。」
「作为一个冒险者来说,那还真是一种高尚的品德,看来冒险者里也不都是好大喜功的人……不说这些了,我们也回去吧,萨拉。」
「嗯,好的,诺亚先生。」
在互相表达了对赛莉安娜的感想之后,二人重新骑上战马,向劳伦斯镇的方向进发。
「话说回来,萨拉,巴罗夫小姐最后替你加油,是为了什么?工作吗?」
「唉?啊…那个啊…对!没错!就是让我工作要加油的意思,可没有别的意思哦,嘿嘿~~~」
正美滋滋地享受二人时光的萨拉听见巴兰斯这么问,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吱吱唔唔地回答。她是相当确信赛莉安娜已经看出自己的心意了,所以最后才会说出那番话,不由得感到不好意思。
感到萨拉似乎不是在说真话,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巴兰斯并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
(莉娅•巴罗夫……总感觉那个人应该不单单是冒险者而已,还有那个叫阿历克斯•布莱克的剑士,感觉很危险,那片红色的雾是什么技能?从来没听说过……)
巴兰斯不断回忆二人的相貌,令他心中浮现一股说不出的疑惑与不安。看着灵魂被抽出而无能为力的恐怖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就这样,二人在渐渐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下,徐徐向着不远处的劳伦斯镇走去。这之后,当巴兰斯带领着一部分骑兵再次回到农场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莫瑞甘所说的暴徒的尸体,但现场却留有战斗过的痕迹,这让他再次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第9话
夕阳的余辉透过精雕细琢的落地窗洒进一间书房里,为房间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纱巾。晚霞将天边抹上一层绚丽的色彩,令窗外的景色如同最精美的画作。
书房十分宽敞,几乎相当于一般住家的总面积。地面铺着毫无瑕疵的木质地板,许多做工精细的高档书柜沿着其中一面雪白的墙壁一字排开,显得十分大气。薄厚不一的书籍被按照种类、卷号整齐地码放在书柜中,为房间增添了一股尔雅之香。
书柜对面的墙前所摆放的是昂贵的沙发,看上去既舒适又美观,认为这是一件艺术品也不为过。在位于另一面墙中央的落地窗前是一张书桌,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一支羽毛笔被随手放在一张铺开的皮纸上,前端的墨汁已经枯竭。
用于照明的烛台分别放置在书桌与沙发旁的茶几上,此时由于天色渐暗,烛台已经被点亮,散发出蜡烛所独有的淡淡气味。
沙发上面挂着一幅画,是一位美丽的贵妇半身肖像画。金色的卷发如同波浪自然垂下,洁白的肌肤就连一旁作为陪衬的玉兰花都稍显逊色,玉石般的双手握着花束。
比身上的鲜艳衣着更耀眼的,是妇人那纯真烂漫的笑容。无论是谁,在看到这样的笑容时,内心都会感到温暖。不知这是画师自己想象的产物,还是妇人无意间所展露出的真诚表情。
房间的主人此时正站在窗前,他是一位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肌肉轮廓透过衬衣清晰可见,留着褐色短发,因为有些谢顶的关系,额头显得十分圆滑明亮。
此时这个男人正望着窗外,但却无心欣赏动人景色。并非是因为这些都是平常总能看到的东西,已经习以为常,而是因为现在男人早已心急如焚,根本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
男人正是劳伦斯镇的现任领主汉莫·劳伦斯,他唯一的亲人——女儿莫瑞甘·劳伦斯已经失去消息有好几个小时了。她在今天早先时候受邀参加某个贵族的聚会而离开家,本该在傍晚前回来,却迟迟未归。汉莫派下人前往那位贵族家中询问情况,却被告知莫瑞甘早就离开了,并且似乎已经出城。
汉莫随即派遣军队出城,沿着每条主要道路寻找女儿的踪影,却只是发现了莫瑞甘所乘坐的马车,并没有发现本人。一时间没了线索,令这位一向沉稳的男人又气又急。
「真是的!到底跑去哪里了?真不让人省心……瑞贝卡,你可要在天国多守护她一点啊,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男人转过头,对着贵妇的肖像画抱怨着。就像是在告诉他不会有事一样,妇人灿烂的笑容一成不变。
画上的妇人名叫瑞贝卡·劳伦斯,是汉莫的妻子,莫瑞甘的母亲。性格十分淳朴天真,甚至有些大大咧咧,但也正因如此,才能随时都流露出幸福的笑容,令汉莫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能振作起来。遗憾的是,在莫瑞甘出生后,瑞贝卡就因为疾病去世了。
没有人能够代替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没有人能够代替她带给自己相同的幸福感,沉重的悲痛让汉莫决定不再找其他女人做妻子,而独自将莫瑞甘抚养长大,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汉莫的思绪,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感到有些不快。
「大人!大人!您在里面吗?我是布拉德!」
听到来者自称布拉德,这更让汉莫感到不满,因为此人是他的管家。汉莫要求在这座洋馆里工作的下人都需要遵守严格的规矩,尤其是像布拉德这样身居管家一职的人更应该如此,像这么没礼貌的敲门是绝对不允许的。
「干什么呢?!这么没有规矩!我平常是怎么和你们说的!?……进来!」
本来就有些着急的汉莫此时更是有些火冒三丈,对着门把管家吼了一顿,接着让他进房间说话。于是管家便推门进入,是一位年过五旬的男人,花白的头发梳着偏分,身穿笔挺的正装。因为看上去似乎有急事,所以没有在意主人的愤怒。
「大人!好消息!据内城守卫通报,大小姐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马上就会到家了!」
「什么!?真的吗?」
总算听到好消息使汉莫喜出望外,悬在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露出一副轻松的笑容。但也就持续了一瞬间,之后很快就恢复到平常严肃的表情,语气也如坚硬的大理石般。
……我知道了,等她回来后叫她到这里来,你下去吧。」
「是。」
汉莫吩咐管家一会儿把莫瑞甘带到书房,之后不再说其它多余的话,对于一个女儿失而复归的父亲来说显得有些冷淡。管家对于主人的这种冷漠也早已习以为常,领命之后便离开了。
汉莫再次把目光移向妻子的画像,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唉……看来不光是美丽的外貌,连这份令人头痛的性格也受你的遗传了。难道她的命运也会像你一样吗……不,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你的灵魂已经跟随伊提莉亚的指引前往天国,我不能再让莫瑞甘也踏上和你一样的道路……瑞贝卡,在天国好好看着吧,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健康的成长,将来成为出色的贵族,继承家业。」
男人的眼神充满坚定与执着,向亡妻发誓不会让莫瑞甘步上和她相同的结局。柔美的阳光照射在画像上,显得妇人的笑容更加生动,似乎是对自己的丈夫给予信任与鼓励一样,令汉莫的眼中闪烁着光辉。
·
眼前的领主馆只能用庄严与雄伟来形容,作为商业都市的领主居住用的场所,无论是用料还是设计都无可挑剔,实在是不能再合适了。
恐怕除了王国的皇帝与其子嗣之外,无论是谁站在领主馆的大门口时,无一例外都会有如上的想法。单单是大门的用料与做工所耗费的金钱就可能是普通人需要工作几十年才能赚取的数额,就更不用说屋内用于提高格调的奢侈品的价值了。
由于身份的关系,领主会与各种各样的人见面,他们进到领主馆时的仪态,就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年轻人第一次看到灯红酒绿的繁华街市一样,对此莫瑞甘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正在门口打扫的女仆,在看到莫瑞甘回来的时候,激动得顾不上平日学习的礼节,立刻冲进屋去通报管家,而门就这么半开半合着。
站在门口,莫瑞甘深深吐了一口气,总算安全回到家令她倍感安心,如释重负;但同时,这份叹息又夹杂了一些无奈与悲伤,这是对又要再次面对枯燥乏味的生活感到无奈的叹息,也是对短暂的外出游玩时光的结束感到悲伤的叹息。
「嗯?怎么了啊,大小姐?难道你不想进去吗?」
身后传来了动听悦耳的话音,如同优美的旋律幽兰飘香。被说中心中所想的事,莫瑞甘心中微微一惊。她转过身,看着身后发出疑问的赛莉安娜,缓慢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只是在稍微整理一下心情而已。」
这话并不是在说谎,莫瑞甘的确是在调整心情。赛莉安娜对此没有深究,只是简单地回了句「是哦。」便不再继续追问了。
此时莫瑞甘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赛莉安娜身上,原本以为这位冒险者也会一边夸张地东瞧西看,一边对房子说着五花八门的奉承,用尽各种手段博取父亲的好感,以获得财富上的回报。之前每个来到这里会见父亲的人都是这副样子,那姿态令莫瑞甘感到厌烦。
但此刻,赛莉安娜只是悠闲地望着自己,对奢华的建筑丝毫没有兴趣,也没有对父亲的成就赞不绝口,仿佛她来到的不是领主馆,而是一般民房一样。
更不用说站在赛莉安娜身后的艾伯特,除了之前在农场那边大打出手之外,莫瑞甘从未见过他除走路以外的其它动作,也没有听过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搭配漆黑的铠甲,整个人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来到这样的地方一点都不觉得兴奋。难道她们平时住的地方比这里还要好吗?不可能的吧?从着装上看这位巴洛夫女士只是个普通的冒险者而已,虽然她的同伴看起来并不普通就是了……
莫瑞甘对赛莉安娜这种稳重的态度感到惊讶,不禁头脑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但很快她就摇摇头,将这种想法剔除脑海。对方毕竟救了自己一命,算是恩人。对恩人抱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很失礼的事。
同时她心中也有着一丝丝对赛莉安娜不把自己家放在眼里的这种清高态度而感到不满,毕竟这里是自己的家,若是被别人轻视的话无论是谁都不会没有怨言的。
正在莫瑞甘想入非非的时候,大门就在一瞬间被向内拉开,紧接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火急火燎地从屋里冲出,来到莫瑞甘的面前。虽然说是老人,但行动却十分灵活顺畅,一点都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大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您去哪里了?您没有受伤吧?为什么不事先和我们说一声?领主大人都担心死了!」
老人的话语底气十足,吐字清晰,只是见到莫瑞甘的时候语气显得有些过于激动。
……我回来了,布莱德,抱歉让你担心了。」
莫瑞甘面对布莱德的关心,只是有气无力地礼貌性微笑着,并简单回应了他。
如此平淡并非是对布莱德有什么不满,相反莫瑞甘与他的关系还算不错。只是由于莫瑞甘此时心情不算舒畅,而且加之身体也有些疲劳,因此才会如此。不如说作为主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着对下人说话已经实属不易了。
「嗯?大小姐,跟您一起出去的随从呢?您身后这二位又是……?」
布莱德注意到站在后方的赛莉安娜与艾伯特,用疑惑的目光在莫瑞甘与她们之间反复注视着。
「这说来话长,总之她们是我的恩人,靠她们帮助我才能回家,不能对她们太失礼。」
莫瑞甘用最简短的语言把赛莉安娜的情况对布莱德进行了说明,并告诫布莱德要以客人的身份对待她们。因为想到一会儿还要和父亲再进行说明,于是她就没有在这里细说。
「这还真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二位。快请进屋吧,领主大人正焦急地等待着您的消息呢。」
「嗯……
「啊啦~那么我们就打扰喽。」
布莱德侧身让开路,示意众人进到屋中。莫瑞甘点头答应,赛莉安娜则跟在她的身后,迈着欢快的步伐走过大门。
比起领主馆的外在装饰,屋内的豪华程度更是令人望而惊叹。光是门厅就比旅店的酒场还要大,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座可以并排通过四人的木制扶梯,通往上面的楼层,两侧栏杆雕刻着精细的图案。一层楼梯左边的房间就是客厅。壁炉、沙发、画作、绿植、装满昂贵物品的展示柜等等应有尽有,都井井有条地被摆放在客厅内。
「那么就先请二位在此稍事休息,我要带大小姐向主人进行汇报,先失陪一下。」
布莱德把赛莉安娜与艾伯特带到客厅,让她们在此等候。
「嗯嗯~去吧。」
赛莉安娜点头答应,便不客气地一下子坐在沙发上,艾伯特则站在她的身后。
接着,布莱德便带着莫瑞甘向二楼书房走去。虽然走这段路的次数几乎与今生已经用过餐的次数相当,但莫瑞甘还是感到有些不太自在。毕竟父亲平时总是对自己很严格,让莫瑞甘感到有些害怕。
可现在与以往不同,她刚刚经历了人生当中最危险的一次磨难,心中有万般委屈想要一吐为快。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随便向别人展露心声。但如果是与父亲独自相处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莫瑞甘如是想着,感觉心情稍微变得轻松了一些。
走过很长的一段路程之后,布莱德与莫瑞甘一道在一扇房门前止步。这是一扇看起来十分坚固的木门,比起其他房门而言雕刻着更为复杂的图案,似乎有意对外彰显着房间的重要性。
「劳伦斯大人,我是布莱德。」
布莱德自报身份,十分规矩地敲了敲门。只听从里面传来低沉浑厚的声音——「进来」,于是布莱德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莫瑞甘跟着他的脚步一同走进房间。
屋内,汉莫正坐在书桌前。眼神尖锐,眉头紧锁,面对平安归来的女儿,并没有露出喜悦的颜色。双手十指交叉,自然地放在桌面上。坐姿十分端正,没有一丁点的松散,庞大的身躯即使是坐着也显得没有丝毫萎缩。
「劳伦斯大人,我已经将大小姐带过来了。」
布莱德走上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平稳地向汉莫进行汇报。
「嗯,辛苦了。」
就好像说一个字就会失去很多钱一样,汉莫惜字如金地对布莱德说道。
「大人,还有一件事。现在客厅正有两位冒险者模样的人在等候着。」
「你说冒险者……?我没有要见这种人的预定,为什么让他们进来了?」
听到布莱德这么说道,汉莫眉头皱得更紧了,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强硬。
「是,因为据大小姐所说,那两个人好像对大小姐有救命之恩,所以……
布莱德在说道这里的时候,眼神不时飘向莫瑞甘。因为具体细节他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想要让莫瑞甘自己说明一下。汉莫看出了布莱德的意思,于是面向莫瑞甘。
「救命之恩……?莫瑞甘,这是怎么回事?」
得到了父亲的准许,莫瑞甘便开口说话,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但是对赛莉安娜所使用的魔法,以及与圣殿骑士巴兰斯的冲突一事有所保留,因为她觉得如果如实说出来,无论是自己还是父亲都会惹麻烦上身。
过程中,布莱德对莫瑞甘所经历的事表现得十分震惊,也对穿着普通的赛莉安娜具有强大的能力感到意外。汉莫却自始至终没有变动表情,只是在听到城镇周边有前阿赛尔王国的军人在徘徊时,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布莱德,从金库中取些钱给那两位冒险者作为酬劳,让她们离开吧。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
汉莫在听完莫瑞甘的说明之后,便吩咐布莱德给赛莉安娜一些适当的奖赏。于是布莱德在受命之后就走出了书房,并随手将门轻轻地关上,独自留下莫瑞甘与汉莫在屋中。
·
客厅中,赛莉安娜翘着腿靠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招待客人用的饮料——是一种加了薄荷与奶油的冰茶,装在做工精细的玻璃杯中,在炎热的天气最适合用来解渴降温。
「嗯~~~这个还真是好喝啊。冰冰的,又不苦,正合人家的口味。」
赛莉安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之后便两眼放光,满意地赞美着饮料的味道。
「喂,我们不是应该去见领主的吗?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找到他,把他变成我们的棋子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阿蒙利亚,这时开口对赛莉安娜说道。由于伪装成南瓜头坠饰的样子,现在他整副身体都泡在了另一杯饮料当中,就像是在泡澡一样悠闲。
「阿蒙利亚,那杯不是这里的女仆端给阿鲁喝的吗?」
赛莉安娜指着那杯饮料,对阿蒙利亚说道。
「没关系,深渊骑士又没有喝饮料的必要,浪费了也不好,我就拿来享用了。」
「哼~~~阿鲁要是对你发脾气了,我可不管哦~」
「哼,这点我倒是不会担心,没有你的命令,他是不会做除了站着以外的动作的。先不说这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见那个领主啊?」
赛莉安娜将之前翘着的腿换下,慢慢翘上另一条腿,对阿蒙利亚的话表现得不以为意。
「我们没有必要见那个男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需要傀儡了吗?」
说道这里的时候,赛莉安娜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阿蒙利亚很清楚,每当大魔女决定要搞大动作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兴奋的表情。
又喝了一口冰茶之后,赛莉安娜继续说道:
「没错,我们不需要那个男人了。另外,现在他好像也没有见我们的心情。」
「也是呢,自己的宝贝女儿平安回来,应该正展现父亲的溺爱呢吧。」
「大正解~~~才怪!搞不好现在要是仔细听的话,都能听到那个男人的吼声呢。」
「唉?这是为什么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阿蒙利亚不解地望着赛莉安娜,虽然他对于人类的历史十分熟悉,但是对于人类的行为习惯并不是很了解。
「这不是当然的嘛,刚才在内城门的时候你也听到门卫的话了,那个大小姐可是私自出城的哦,也就是说没有向身为领主的父亲打招呼。」
「那又怎么样?」
「不明白吗?就像音乐家都希望乐器按照自己的弹奏发出音色,建筑师都希望材料按照自己的设计组成房屋一样,当权者都希望人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对于城镇,领主是当权者,他们不能接受自己统治的人民有任何违背自己意愿的思想;对于家庭,家主是当权者,他们不能接受自己的家人有任何隐瞒自己的行为。」
说着,赛莉安娜将杯中剩下的冰茶一饮而尽,之后继续说道:
「这就是贵族的本性哦。比起天空,他们更喜欢将金丝雀禁闭在鸟笼中;比起河川,他们更喜欢将金鲫鱼束缚在鱼缸里。眼中注视着对方的举动,手中掌握着对方的自由,时刻让别人感受到自己是多么不可一世的存在,才是这些贵族一直所追求的快感,呵呵~」
「哦~~~原来如此。还真是滑稽啊……明明自身没有多少能力,却总是想摆出一副强势者的模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对这些贵族还挺了解的嘛,难道你曾经也是“金丝雀”吗?」
阿蒙利亚从冰茶杯中跳出,一边像宠物狗一样将身上的水滴甩掉,一边对赛莉安娜的身世感到好奇而提出疑问。
「哼……金丝雀吗?要是一直被圈养着,最后腐烂在笼中的话,或许对于我来说还算是比较好的命运呢,至少我还有观赏的价值。」
自言自语般回答了阿蒙利亚的问题,赛莉安娜用手指沾了些那杯冰茶上面的奶油,放在嘴中吮食着。有那么一瞬间表情黯淡下来,语气中充满了自嘲与忿恨。
这时,管家布莱德从客厅外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位女仆,手中端着餐盘,上面放着一个干净的布袋,里面装满了钱币,看上去沉甸甸的。
感知到有人过来,阿蒙利亚立刻重新伪装成一副吊坠的样子,挂在赛莉安娜的胸前。
布莱德走到赛莉安娜的面前,十分绅士地鞠了一躬,语气平和地说道:
「这位恩人,我家主人对于您的义举十分感动,特地让我准备一些金钱以表感谢之情,我个人也十分感激您出手救了大小姐,还请您能收下。」
说完,布莱德示意女仆靠近些,将钱袋递到赛莉安娜的面前。
赛莉安娜靠在沙发上,用余光看着那袋钱币,微微笑了一下,招手让艾伯特接过钱袋。然后看向管家,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啊啦~领主大人还真是慷慨呢,让人家感到受宠若惊。不~~~过,领主大人不打算亲口跟我们说吗?」
「是,这点还请您能见谅。主人十分关心大小姐的情况,希望您能理解,给他们父女一点独处的时间。」
管家对于赛莉安娜略带讽刺的话没有感到不满。因为他也知道主人没有亲自过来向她们道谢是很不礼貌的,毕竟对方是拯救了自己女儿性命的恩人。
赛莉安娜发出「呵呵」的嗤笑声,识趣地不再继续追究,于是从沙发上坐起,表示要离开了,于是布莱德陪同她们向门外走去。
在洋馆的大门口与管家道别之后,离开领主馆的赛莉安娜一行人朝着旅店的方向走着。路上,阿蒙利亚用『恶魔低语』询问着之后的打算,而赛莉安娜则回答道:
「傀儡都是没有思想的东西,一点意思都没有,人家要更“活泼”一些的玩具。」
「那么你已经有人选了吗?」
「哼哼~你觉得,如果帮助金丝雀离开了牢笼,它还会飞回去吗?」
……你的意思是……但真的可以吗?金丝雀看上去都很柔弱啊。」
说到这里,赛莉安娜发动了『闇魔眼』,视线中立刻出现了一间豪华的卧室,莫瑞甘正趴伏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一副十分伤心的样子。楚楚可怜的姿态不禁让赛莉安娜嘴角上扬,好似正盯着唾手可得的猎物。
「金丝雀如果太过柔弱的话,那么就把它调教成嗜血的猛禽就好了啊,一只完全服从于我的猛禽,呵呵呵……
「是吗?哼哼哼……似乎很有趣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看着赛莉安娜露出那副阴险的样子,阿蒙利亚知道这意味着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降临在这片土地上,身体也兴奋得颤抖起来。



第10话
时间已是半夜,没有灯火的城外已然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只能借助被云朵遮蔽的微弱月光,才能依稀分辨出哪里是道路,哪里是野地。
赛莉安娜在白天所去的那座农场中,原本也应该和周围的一切一样融入黑夜的拥抱,然而此时那里却被众多火光所照亮着,从远处看的话,简直就像是在破败废墟上漂荡的鬼火。
农场里,一群蒙面者正举着火把在搜索着什么,足迹遍布农场各处。他们的衣着与绑架莫瑞甘的尤勒·菲尔德所率领的那伙人一致,也是属于由前阿赛尔王国军队成员所组成的反法斯温特王国抵抗组织。
在尤勒将汉莫解决之后,趁劳伦斯镇因失去领主而陷入混乱之机,一举攻下城镇,唤起阿赛尔人民的反抗与爱国意识,以劳伦斯镇为据点,联合周边所有反抗势力,进而从法斯温特王国的统治中光复国家,这本是他们的行动计划。
但是本该早就回来的尤勒却迟迟没有消息,不得已抵抗组织只得派出另一支部队趁着夜色前往农场查看情况。
接受这项任务的是前阿塞尔王国第17步兵团,人数比尤勒所率领的骑士团要多出几倍。团长是一位相对年轻的人,名叫亚克·布瑞恩。
前任团长在一次行动中丧命,因此空出来的职位便由担任副职的亚克接手了。也正因为是初上任的关系,亚克想尽快表现自己,所以积极地接下了这项任务。
可当他们来到农场时,眼前的景象不禁令他们感到触目惊心。只见牛舍里一片狼藉,大约二十具化为骸骨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空洞的眼窝仿佛正在向世人诉说着自己所遭遇的悲惨经历。
从尸体的衣着上可以判断是尤勒率领的部队,数量上也基本符合,可是找遍了整座农场也没有找到尤勒的踪影。虽然亚克有一瞬间认为尤勒已经逃走了,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尤勒在他的印象中是一位高尚的骑士团团长,深受部下的信赖,这样的他是不可能会做出舍弃部下自己逃跑这种事。所以亚克只得认为尤勒也是凶多吉少,或许尸体是不幸被野兽叼走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逐一查看着牛舍中的尸体,亚克想从中发现些蛛丝马迹,但眼前的场面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储备范围,所以无论怎么看都还是一头雾水,一无所获。
「团长,这里还有一些其它尸体。」
被部下的声音打断思路,亚克向那人所在的地方走去。发现在牛舍的一角,还堆着一些“完好”的尸体,是有着女仆装扮的女人。从尸体的温度和僵硬程度来看,亚克判断这些人应该是在几个小时前死掉的。
「团长,这些女人尸体的状况与尤勒大人的部队不同,从伤口上看,她们应该是……
「嗯……这大概是尤勒大人所做的吧,恐怕这些女人就是在汉莫·劳伦斯那里工作的仆人…………
与部下的想法一致,亚克也认为这些人的死亡应该是出自同伴之手。虽然说是为了自己所秉持的大义,但让无辜的女人死掉还是令这位年轻团长的心里感到有些不是滋味,不由得叹了口气。
「难道说是汉莫·劳伦斯将尤勒大人的部队杀掉的吗?」
「不可能,那个人只是个普通人,就算他会舞刀弄枪,也不可能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听着团长的判断,部下赞同地点了点头。同伴尸体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只凭刀剑就能造成的,而且并没有情报显示汉莫还懂得施放魔法。
眼看事态已经陷入僵局,无法再找到任何线索,自己也解不开谜团。亚克决定先撤回大本营,把状况向上级报告。于是他转身对部下说道:
「总之,我们把先同伴的尸骨带回去,说不定那些懂魔法的人能从中了解到一些情况。叫大家集合,我们要撤退了。」
「是。」
接到命令,向团长敬礼之后,部下转身向牛舍大门走去。可刚迈开脚步,一个人便从牛舍外快速跑进,差点与这位部下迎头撞上。亚克看出那人原本应该是部队里负责在外面巡视的一员,对于他为什么会不顾自己的职责而跑进来感到不解。但没等他开口询问,那人先大声向他说道:
「团长!有人正在接近这里!」
「什么!?是什么人?」
「是,从外观上看,大概是位盾剑士,但并不清楚他的身份是什么。」
「来了几个人?」
「就一个。」
在大概问了一下情况之后,亚克感到更加疑惑。在这种时候独自一人来到这种废墟是做什么?会不会是汉莫·劳伦斯派来的人?又或者和尤勒大人的部队全灭有关?又或者只是碰巧路过的路人?
一系列疑问在脑海中浮现,但每一个都不能得到合理的解答。于是亚克决定亲自过去看看。如果对方只是偶然路过的旅人,那么就让对方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就好了。
走到外面,亚克发现在四周巡视的部队成员已经全都聚集到了这边。而往远处看去,只见黑夜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向牛舍这边走来。
之所以感到模糊,是因为那人全身都穿戴着漆黑的铠甲,与黑夜化作一体,就算借助火把的光芒也很难看清,就好像光芒无法照到他身上一样。而且令队长感到更加诡异的是,那人左手的盾牌上立着一顶奇怪的帽子,外表像是魔法职业者所钟爱的那种款式,与这为身穿铠甲的人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前面的人!请停下脚步!报上你的姓名与身份!」
亚克走到部队前面,向那人大声喊道,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对方不可能听不到。但那人还是我行我素地向牛舍走近,也没有回应他的问话。这不禁令部队成员紧张起来,纷纷掏出武器眼睛紧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我再说一次,请停下脚步!报上你的身份!」
亚克见对方并没有理会自己,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如果这次对方还是对自己置之不理,那么就只能视他为敌人而动手将他杀掉。这么想着,亚克也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哎呀哎呀,我又不是聋子,不用说第二遍。只不过……在让别人抱上名号之前,你不是应该先做一下自我介绍一下的吗?还是说你们连这点基本礼节都不懂?」
穿戴漆黑铠甲的盾剑士在走到己方面前时停下脚步,一股浑厚沉稳的男性声音传出。一开始队长以为是这名盾剑士所发出的声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对方看上去并不高大,不像是会发出这种声音的人。
但随着话音落下,队长惊讶的发现声音是从旁边那顶帽子里传出的。那顶奇特的帽子上有一道裂缝,正一张一合地扭动着,就像是一张嘴在动一样。
「帽、帽子……说话了……?」
「那算什么,腹语术吗?」
身后的同伴也都发现了这一点,全都因这从未见过的怪异现象而骚动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亚克也是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许多奇特的事情的人。但就算如此,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帽子。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对面的人都因为自己而呆若木鸡,帽子发出一声叹息。摇了摇头,准确的说是晃了晃帽身,开始抱怨起来。
「真是服了……明明是你先开口的,现在听到我说话又露出这副白痴一样的嘴脸,真是失礼啊,人类。」
帽子说完一下子从盾牌上跃起,漂浮在空中,在火光的照射下更显得阴森诡异,令人群里传来一阵阵惊呼。
「虽说是为了以防万一,被叫到这里来处理她留下的烂摊子,但没想到还真的被她预料到了。仔细一看,不是和白天那群人是同样的打扮嘛。」
(她……?)
虽然现在队长的头脑正如浆糊一般,对方的话也是不明不白的,但一向机敏的他自然从帽子的话中听出了些端倪。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在白天的时候来过这里?对于这里反生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难道我的同伴的死和你有关系吗?是你杀了他们吗?」
亚克连续对帽子发出许多质问,颇有咄咄逼人的气势,而帽子只是轻蔑地回答道:
「你是说那些牛舍里的骨头是你的同伴吗?难怪穿的衣服都差不多。也许有差别吧,但对于我来说没什么不同。虽然并非是由我动手,但你说的也不错,那些人的死的确和我有点关系,也可以认为是我杀掉的吧。」
对方爽快地承认了杀死同伴的事实,令亚克有些惊讶。还未进入到牛舍中,就知道里面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已经可以断定这对组合就是一切问题的元凶。此时他们毫无征兆地出突然现在自己面前,令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是汉莫·劳伦斯派来的吗?」
听到亚克这么问,帽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好像在说「这是什么蠢问题」一样。
「笑死人,你当我是谁?为什么我要听那个人类的命令?至于原因,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是因为你的同伴碍事了,所以就杀掉了啊。」
只是因为碍事就被杀掉了,对方的口气就好像是在说同伴的价值就像脚边的虫子一样,这令这位团长心生怒气。他用剑指向帽子,厉声喝道:
「竟然说是碍事!?就因为这样的原因!?尤勒大人呢?他在哪里?」
「尤……?啊啊,是那个只会发号施令,对少女有兴趣的人吗?他早就化作数百万颗小尘埃了,搞不好已经被你们吸入肺中了也说不定呢,呵呵呵……
「你说什么?!」
说到这里亚克已经明白了,之所以没有找到尤勒的踪影是因为他连尸体都没有被允许留下,存在被完全抹消,无法被人吊唁,下场要比其化作枯骨的人还要悲惨得多。而帽子那副蔑视生命,嘲笑同伴死亡的态度,令他已经确信对方就是敌人。
自己十分尊敬尤勒,不管是在阿塞尔王国在健在的时候,还是现在一同对法斯温特进行抵抗的时候,尤勒一直都是自己的良师益友,给自己提供了很多帮助。所以在听到他的死讯时,亚克的心中渐渐由悲伤转为愤怒,视线中充满了仇恨的火光。
听到对方的话语,见到团长杀气腾腾的样子,其余人也都抱着与团长同样的心情,纷纷散开,将身穿漆黑铠甲的盾剑士和这顶会说话的帽子团团包围起来。
「我最后再问一次!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亚克做出最后的发问,无论对方是否回答,都不准备放过他们。帽子在空中左右摇摆着,似乎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对于亚克的问题,他还是决定做出回答。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执着,我就告诉你吧,你可要听好了。我是无上魔神阿拉尼娅的子嗣,无尽深渊的统治者之一,无限痛苦与折磨的化身,司掌刑罚的恶魔尊王阿蒙利亚。人类们呦,在我的名号下恐惧吧!颤抖吧!然后绝望吧!啊哈哈哈哈哈……啊,对了,这边这位是艾伯特·弗斯塔。」
…………
现场陷入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对阿蒙利亚的话做出回应。
亚克看着帽子在那里得意地扭动着身子,感觉对方就是个江湖骗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你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啊」,比起惊讶,更多的是蔑视。
会这样想也无可厚非,因为无论是谁,看见一个帽子在那里自卖自夸,都很难和那令人畏惧的身份联系起来,不如说现在那东西的样子倒是有些滑稽可笑。
「噗!噗哈哈哈!你这家伙是在开玩笑吗?」
「只不过是一顶会动的帽子,居然说自己是魔王?」
「哈哈!你要是说自己是小丑之王我倒是十分确信啊,哈哈哈!」
「还说“恐惧吧”,“颤抖吧”。我好害怕啊~一顶破帽子居然这么搞笑真是吓死我啦!」
终于,周围的人群打破了寂静,爆发出哄堂大笑,就像团长一样,没有人相信那番话的真实性,纷纷开始对阿蒙利亚发出讥讽。
阿蒙利亚见对方并不相信自己的话,没有等到期待中的震惊与恐惧,感到有些失望。甚至因为被自己看不起的人类所取笑而感到了愤怒,那是他很久都没有爆发过的情感了。
……真是愚蠢,竟然愚昧到这种地步,不仅愚昧,而且还自以为是……所以说你们人类都是下等的渣滓……没办法,既然这样,我就破例让你们见识一下好了。艾伯特,你靠边站,这次不用你出手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好久没有舒展身体了呢。」
语毕,只见阿蒙利亚在空中一动不动,开始解放体内的魔力,全身冒出蓝白色的光芒,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紧接着身体四周忽然爆发出猛烈的蓝色火焰,将他包裹起来,在天空形成一个蓝色的火球。
一股无形的强压笼罩在整座农场上,不仅是大地,甚至就连空气都因为阿蒙利亚释放出的气场而栗栗危惧,忘记了流动。所有火把突然全都熄灭,现场只被那象征死亡的苍蓝火焰的冰冷光芒所束缚。
刚才还在阵阵发笑的人们此时此刻全都呆若木鸡,被他们讥笑的那顶“破帽子”所爆发出的庞大魔力,令每个人都感到莫名的心惊肉跳,冷汗直流,身体不住地发抖着。
火球越来越大,变得比宽广的牛舍还要宽,比最高的树木还要高,渐渐的,火球大到就连农场的空地都几乎不能容下。眼看猛烈的火焰逼近自己,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慌张向后跑去,如同受到惊吓的蜘蛛幼崽一样四散奔逃。
最后,火球终于停止了膨胀,并且开始改变形状,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身影。大到几乎望不见顶端,大到几乎看不出身宽。视野之内只能容下一双类似足部的物体。巨影发出的低吼如同响雷一般震慑着周围的一切,只是轻轻踏出一小步便有如地动山摇。
那巨人一样的身躯足以将大地轻易撕裂,足以将最坚固的城塞轻易摧毁,似乎只要动动手就能移动山丘。毫无疑问,那正是统治深渊的王的形象,是深渊群魔的主宰,无愧于恶魔尊王称号的身躯。
看着眼前这番景象,亚克之前的轻蔑早已荡然无存。他开始后悔,后悔没有一开始就相信对方,后悔没有一开始就立即逃离,甚至开始后悔接手这项任务,后悔来到此地。他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的同伴全都茫然地注视着巨大的身影,从表情上看恐怕所有人的脑中都是一片空白,没有逃跑,没有大喊,只是呆呆地望着而已。
(什、什么啊……这个……这就是恶魔尊王吗?)
所有人脑中都只有这一个想法,单单只是看着巨人的身影就几乎要被夺取魂魄。之所以没有逃跑只是因为双腿早已不听使唤,就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阿蒙利亚低头俯视着地上的“蚂蚁”,感受着来此四周的惊恐气息,对此十分满足,发出震天的咆哮。
「吾乃深渊三大尊王之一——惩戒尊王阿蒙利亚……人类,深渊的大门已经开启,通向死亡国度的道路已经展现在各位眼前,吾将在此用最残酷的刑罚,指引你们的灵魂前往永恒的牢狱。从今以后,你们的灵魂每时每刻都会沐浴在这份痛楚与创伤之中,永无止境……来吧!就让这场愉快的处刑派对开始吧!哈哈哈哈!」
漆黑的深夜里,月亮躲在云后不敢露面,原本明亮的繁星此时也闪烁不定,似乎是想尽量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夜空下,只听见阿蒙利亚的笑声回荡在广阔的大地之上,嘲笑着,掩盖了那些因为痛苦而尖嚎的凄惨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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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楼原为重复的第10话,不知道怎么删楼。(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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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楼原为重复的第10话,不知道怎么删楼。( ̄3 ̄) 】X2


第11话
劳伦斯镇的领主馆内,莫瑞甘在结束了一天的繁重课程之后,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瘫软在床上。
上至礼仪修养,下至手工厨艺,音乐、交际、经商、马术……为了将莫瑞甘培养成完美的贵族,汉莫为她安排了数之不尽的课程,每天都被挤得满满当当。
本应正是享受青春时光的年纪,却几乎连家门都不能踏出,只能透过窗外感受四季的变化。这种幽禁般的生活从她五岁开始,一直持续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年的时间。
自从经历那场危及生命的遭遇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三天的时间,至今她仍记得当自己回到家时,汉莫因震怒而露出的可怕模样,以及如刀锋般锐利的话语,每天都是心有余悸地度过着。被绑架时,眼见自己的随从一个接一个被杀掉的时候,莫瑞甘都没有如此害怕过。
趴在床上,莫瑞甘回忆着那天的场面仍不住地发抖着。刻薄的话语回荡在脑海中,无情的打击与冷漠的眼神使得她的鼻子又一次发酸起来,泪水聚集在眼角。
没有关怀、没有慰藉。本想将满腹的委屈对父亲倾诉出来,本想让受伤的心灵得到父亲的抚慰。可是莫瑞甘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所面对的却是父亲对自己行为的斥责、对自尊的伤害、对亲情的漠视。就好像是在说发生这种事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并非是那些蒙面的施暴者一样,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的结果。
这令莫瑞甘痛苦万分,感到比任何磨难都要痛苦。比起那些蒙面者手中的剑刃,汉莫的话语所造成的伤害更胜一筹。
(要是自己在那天死掉的话,也许心里就没有这么难受了吧……)
莫瑞甘无数次这么想到,同时痛恨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拥有这样的命运。望向窗外,一股一跃而出,享受短暂自由的冲动便萦绕在心头。
可是她并没有舍弃生活、放弃生命的勇气,因为她害怕死亡,死亡所带来的恐怖远超她的想象;也因为她对世间还有留恋,因为这份留恋,她才没有被泥沼一样的生活吞没。
莫瑞甘最近刚刚结识一位新朋友,一位能让混浊不清的生活重新清澈起来的朋友;一位能让失去色彩的生活重新散发光辉的朋友,一位可以让她敞开心扉,不带有任何虚情假意交往的朋友。
“啪”“啪”
卧室窗外传来清脆的拍打玻璃的声音,莫瑞甘听到后立刻拭去眼角泪花,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到窗前。只见在那里,一只体形苗条,毛色光亮的黑猫正坐在窗前,用一只前爪拍打着窗户。两只宝石一样的眼睛炯炯有神、目光如炬;毛发就像是高级的黑色绸缎,神秘而又美丽。
莫瑞甘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以免被房间外的其他人有所察觉。黑猫顺着打开的缝隙钻进屋中,灵活地跳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看向莫瑞甘,轻轻甩动着尾巴,梳理着前爪的毛发。
「呵呵~你来了啊。」
莫瑞甘看着黑猫明亮的双眼与优雅的身姿,心中的阴霾顿时云消雾散,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她来到黑猫面前,轻轻地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虽说莫瑞甘因为还不习惯,动作十分僵硬,但黑猫并没有在意,舒服地发出阵阵呼噜声。但是……
「喵嗯~~你的手法真是越来越好了呢,莫瑞甘酱。」
黑猫忽然发出人类的声音,本该只能发出猫叫声的嗓子却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对于这种不同寻常的情况,莫瑞甘反而表现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一边摸着一边说道:
「你能感到满意那就再好不过了,巴罗夫女士。」
听到这里,黑猫立刻转头注视着莫瑞甘,停止了呼噜声,尾巴也不再晃动,表现出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莫瑞甘酱……我们不是约定好了不要这么称呼人家了吗?」
「啊!非常抱歉……那个,莉娅姐姐……」
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莫瑞甘连忙慌张地道歉,并十分害羞地改变了口吻,语气不再显得那么生疏。
这时,一阵旋风突然在黑猫周围出现。速度之快,风力之强使得莫瑞甘不得不用手挡住头部。但这阵风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当风力减弱,莫瑞甘重新恢复视力时,只见眼前黑猫已经不见,而它原本所在的椅子,此时却坐着一位女性,那是对外自称莉娅·巴罗夫的赛莉安娜。
「嗯~嗯~很好,很好,这才对嘛,莫瑞甘酱~」
对莫瑞甘的表现十分满意,赛莉安娜不住地点头称赞。同时举起手抚摸着莫瑞甘柔顺的头顶,就像刚才自己被对待那样,只不过动作更流畅、大方。
因为赛莉安娜正坐在椅子上的关系,莫瑞甘微微弯下腰,减小两人高度的差距,以便让赛莉安娜在抚摸时不显得那么吃力。
受到了别人热情地夸奖,莫瑞甘的心中格外暖洋洋的。汉莫向来对她都很严格,几乎没有称赞过她,也不许其他家仆这么做,无论她在日常的学习与生活中做的有多完美。即使得到了称赞,也不过是一句「嗯」而已,完全没有温暖心头的感觉。
「话说回来,今天的点心是什么呢?」
「啊,是,今天的茶点是牛奶布丁。」
说着,莫瑞甘如前两天那样,从衣柜中拿出下午藏在里面的下午茶点。香浓新鲜的牛奶,搭配蜂蜜与食用香料,光是闻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
「哇~~~看上去很美味呢,谢谢你啦。」
看到点心后,赛莉安娜表现得像个孩子,道过谢后,从莫瑞甘的手中接过布丁,用茶勺挖下一下块放入嘴中,顿时脸上洋溢出幸福的表情。
「嗯~~~真不愧是领主家才能吃到的布丁,外面卖的根本不能比。真不好意思啊,莫瑞甘酱,每次都准备点心。」
「嗯?并不会感到麻烦啊,不如说我是不太喜欢吃甜食,你能帮我吃掉也是帮了大忙了。」
莫瑞甘坐在一旁,看着赛莉安娜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布丁,向她表示不用担心自己。
「哎~~~?不喜欢甜食吗?真可惜,明明这么美味。莫瑞甘酱,甜食可是有助于身体发育的哦,你要长得像姐姐我一样前凸后翘,才能够吸引住男人的目光啊。」
「啊哈哈……不可能的啦,像莉娅姐姐一样什么的……」
莫瑞甘看着赛莉安娜那对醒目的大号“布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腹与大腿前端一览无余,一股挫败感与失落感浮上心头。
「呃……那、那么莫瑞甘酱,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呢?」
似乎看到有一股乌云盘绕在莫瑞甘的头顶,为了让她重新振作起来,赛莉安娜连忙转换话题。听到这番话,莫瑞甘立刻抬起头,用充满热情的目光注视着她,迫不及待地说道:
「那、那么!我想听上回莉娅姐姐提到的关于和四十兽人强盗战斗的故事!」
「那个啊,可以哦。要说起那件事,就必须要先说一下关于一扇宝物库大门的故事,那是一扇需要特殊口令才可以打开的大门……」
于是,赛莉安娜开始口若悬河地讲了起来,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编造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
自从将莫瑞甘带回家之后,赛莉安娜每天晚上都会变化成猫的样子,来到莫瑞甘的房间与她聊天。到今天为止已经是第四天了,本来就对赛莉安娜因为救过自己而抱有好感的莫瑞甘,经过这几天的交流,两人的关系也更加融洽。
作为回报,莫瑞甘会把下午茶的点心偷偷藏起来供她享用,虽然这么做的话,莫瑞甘就没有茶点可吃,只能喝茶了,但为了能多听些赛莉安娜的冒险故事,莫瑞甘也心甘情愿。
虽然赛莉安娜讲的东西多半都进行过“艺术的加工”,但从没离开过劳伦斯镇的莫瑞甘对此并不知情。所以对于这些冒险故事,这位深闺中的大小姐是全盘接受,并且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我们击败了邪恶的王子与兽人首领,帮助异族国王夺回了公主。并且进入到宝物库中,将里面的金银财宝通通搬了出来,分给了那些贫穷的异族人民,完。」
「哇~好厉害啊,真不愧是莉娅姐姐!」
赛莉安娜讲完之后,学着街头艺人的样子鞠躬谢幕。被精彩的故事所打动,莫瑞甘心满意足地拍手鼓掌,露出灿烂的笑容。
但就好比享受丰盛的大餐时心情非常高兴,但吃完之后意识到美食已经没有了,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失落一样。莫瑞甘从对故事的幻想当中清醒之后,想到自己并没有经历过这些生活,也不可能会拥有这样的生活,快乐的表情也逐渐暗淡下来。
「真好啊……要是我也能和莉娅姐姐一样真正的享受着生活,不知该有多美妙……」
「可是,这种生活并不轻松哦,可是会时常伴随着生命危险呢。」
赛莉安娜装作很担心的样子,安慰着莫瑞甘。
「是啊,莉娅姐姐很强,但是我就不行了,恐怕才出城,就又会遇到什么危险吧,如果我能变得和莉娅姐姐一样强就好了。」
「吼~~?想变强吗?可以哦。」
本来莫瑞甘只是随口说说,根本没指望能够成真。但就像是身处井底时忽然有人顺下梯子一样,赛莉安娜却特意拉长音地向她表示可以帮她实现愿望,令莫瑞甘的心头顿时又惊又喜,连忙继续问下去。
「哎?莉娅姐姐,这是真的吗?」
「嗯,虽然不会像人家一样强就是了,只是……」
赛莉安娜说着,站起身走到窗前,故意吊着莫瑞甘的胃口,令少女焦急万分,也站了起来,跟在她的身后。
「只是?」
「只是,这个过程可并不轻松哦,或许你还要失去一些东西……」
莫瑞甘沉默了一下,反复回味着赛莉安娜的话。但很快,她便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着她。
「没有关系,莉娅姐姐。我的生活已然如此,再失去什么也都无所谓,只要我能够变得强大,脱离这个家的束缚。拜托你,莉娅姐姐!」
莫瑞甘恳求着赛莉安娜,表情坚定认真,所说的话没有半句虚假。赛莉安娜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
「哼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人家也不好再拒绝。从明天开始,人家就锻炼一下你吧?」
得到了赛莉安娜的同意,莫瑞甘就像是重获自由的鸟儿,兴奋得想立刻冲上蓝天。
「太好了!谢谢你!莉娅姐姐!」
由于太过激动,莫瑞甘的嗓音有些大,引起了房间外仆人的注意,一阵敲门声差点让莫瑞甘的心从胸口中跳出。
「大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吗?您在和谁说话?」
「没、没有!什么人也没有,是我在练习诗朗诵!」
「是吗?需要帮助吗,大小姐?」
「不要——!呃……我是说,我已经准备要休息了,你不用进来了。」
「是,大小姐。」
莫瑞甘慌张地应付了仆人的疑问,并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她离开。听着仆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莫瑞甘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人家也该走了。莫瑞甘酱,早点休息吧。从明天起,我们有很多事要做呢。」
赛莉安娜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便准备动身离开。莫瑞甘虽然有些不舍,但也知道今天的快乐时光不得不到此结束,于是为赛莉安娜打开了窗户。
「好的,莉娅姐姐,路上小心。」
接着,赛莉安娜再次变成黑猫的样子,一下跃到窗前。在离开之际,回头向莫瑞甘说道:
「那么晚安啦,莫瑞甘酱。明天人家再继续给你讲关于一位女骑士和七只哥布林在山洞中一同生活的故事,拜拜~」
说完,赛莉安娜飞身跳出窗外,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莫瑞甘恋恋不舍地望着黑暗的街道,由衷期盼着明天能早些到来。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对未来有了如此强烈的期待,以至于整晚在床上辗转反则,兴奋得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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