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B小说][花井花子] 与雪女开出的花是百合吗?


本帖最后由 Luckeystia 于 2017-3-19 23:03 编辑


与雪女开出的花是百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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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雪女と咲かせる花は百合なのか?
作者:花井花子
来源:http://ncode.syosetu.com/n9439cw
翻译:lasdi

简介:
厌倦无聊的日常、有一点点翘课癖的平凡高中一年级生三岛凉花,某一天,她在巧合之下知道了校内最恐怖、别名“雪女”的同级生是『XXXX』。就这样,凉花和“雪女”的奇妙关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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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贴吧里已经翻完了一段时间了,不过想想还是重新整合一下,把不是自己翻的章节重翻一遍,统一发这里好了,当是安利一波。
注:本书很冷门,不用指望会有书籍化之类的,也不用想插图了。
注2:看web小说就是图转生主角无双之类的发展的也可以撤了,这书不含任何转生穿越冒险要素。


本帖最后由 Luckeystia 于 2017-3-19 22:11 编辑


第一章 纸飞机狂想曲[Rhapsody]

001

一起翘课的宫守提议「折纸飞机吧」可谓是一切灾难的源头,几个小时后的凉花大概会作出如此结论吧。

时至暑假前夕,普通高中生们的心思早已放在了“暑假”这一件大事上,任谁都不会把精力投入到那走过场式的课程里。就在这么的一个炎热的下午。
有两个没耐心的废人受不了那沉闷的课了。

「干嘛要和宫守两个人折纸飞机玩不可啊」、凉花的这句抱怨估计进得了宫守的耳朵也叫不动漫不经心的她吧。
她从挂满饰物挂件的书包里抽出印着『暑假安排』的通知书,一边「嘻嘻」地笑着一边灵巧地折起了纸飞机。
尽管口头上对折飞机有异议,但是跟宫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现在差不多也腻了。凉花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数学试卷,默默地折起了不知有多少年没折的纸飞机。

「小凉花,暑假有什么安排?」

不一会就折好了纸飞机的宫守忽然这么问起。
高中一年级的夏天,而且是人生中最灿烂时期的花季女子高中生的夏天。按理说,这个“暑假”的节目单里应该排满了和新交的朋友们去泳池、去海边、去祭典等一系列丰富多彩的活动安排。
然而凉花的暑假(脑内)节目单上只有“睡觉”两个字,并且每页皆是如此。

也就是说、可悲的空虚。

朋友很少的她,对暑假只有放假闲得发慌的认识。这么说了以后,宫守嘿嘿地笑着说不愧是小凉花。

「宫守是准备跟男朋友激情约会咯?」

被人用到“不愧”来形容的凉花自然不服输。她半挖苦地吊起眼来尝试反击。

「才不会!!没男朋友啦!!」
「哈哈哈,用得着慌成那样么。于是呢,这次怎么办?」

被说中核心的宫守唔的一声夸张地抱住了头,在凉花身边坐下。看到她那样,凉花愉快地用手肘顶了顶她。

凉花和宫守的交情并不算深。
不如说这段到高中才建立的交情还算浅的,所以事实上凉花对她的了解并不深。两人既没有过一起上学放学,也不从未试过周末一起出游。
只是偶然想翘课的时候,偶尔会有个晃着栗色双马尾的小矮子跟着来罢了。两人的关系仅此而已。
那个宫守这回居然主动来找自己翘课,真是出乎意料。
恋爱吗、回首过去也翻不出同类回忆来的凉花沉湎在自虐式的思考里。

「啊——呜——」

宫守发出一阵怪声。瞥了她一眼,凉花从她包里拿出了今早很传统地塞到宫守的鞋柜里的信。

「『放学后七点,在307教室等你』来着。受欢迎的女人真辛苦啊」
「又不一定是情书……」

宫守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小声反驳道。

「不不,亲笔书写还特地装到了信封里,而且内容还是叫你放学后到空教室里喔?这都不算情书可说不过去呢宫守同学」

凉花露出恶作剧的笑容逗起了宫守。面对坏心眼的她,宫守把自己娇小的身躯缩得更小了。
居然连这种做作的动作都显得如此上镜……凉花在品尝着劣等感之余,抬头仰望热气上涌的夏日天空。

「小、小凉花,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是好!?」
「咦?问我?问我也是白问的啦白问」

凉花笑着摆了摆手。毕竟是这种料啊、凉花用手指夹起了自己微微染成茶色的短发示意。在夏日的阳光下头发的茶色显得更深了。

自己和宫守不同,很平凡。凉花如此分析。
虽然会因为自己在女生当中显高的个头而被周围揶揄,但也没有受到过孤立。只是也不属于班级的中心。我这样不可能会碰到好事的、凉花断定。

习惯随波逐流的凉花,一直以来都作为教室的背景之一安然度日。

可是到了高中以后,这条路线就玩脱了。初次尝试的独立生活、无趣的授课、不适应的环境,最后再加上怠惰的性格。
现在想来可能只是五月病早发而已,但是刚入学的凉花已经因此堕落到被周围的人贴上不良少女的标签了(虽然只有翘课的毛病)。不对,从第一次自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角度来看,说是“进化”为不良少女了可能还准确一点。

而宫守则是唯一一个会主动和游离于班集体外的凉花说话的人。
她不管对谁都很亲切,也没有怕被班里人敬而远之的凉花,说起话来的口气仿佛是人家的多年好友一样。
虽然刚开始凉花只当她是个吵闹的矮子没有搭理她,但现在两人已经是一对翘课的好伙伴了。
只是和凉花不同,宫守并非每天都翘课。只是偶尔当松口气一样陪凉花一回。
算是相对比较健全的不良。

「好歹写个名字嘛」

凉花把信还了回去,宫守的目光落在了信上。
对,问题在于信上面没有写名字。
好害怕啊、宫守接着说。尽管表面上一副好奇心旺盛的样子,但是宫守一涉及到异性问题就会变得胆小。这点凉花也是知道的。

「嘛,也是啊。简洁过头也叫人伤脑筋呢」

凉花笑道,宫守也垂下了眉头烦恼地说声「是啊」笑了笑。
要把纸飞机投到哪去好呢、像逃避现实般嘟囔着的宫守朝着操场,将亲手制作的纸飞机咻的一下扔了出去。
两人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宫守的纸飞机掠过阵阵夏日暑气,滑翔而去。

「喔喔!飞得好远!」

见到那还不错的飞行距离,宫守忍不住兴奋起来。仿佛要翻过在烈日下热得发烫的屋顶铁栏般把上半身往外探的她,像个小学生一样两眼发光地紧盯着纸飞机不放。
娇小的个头配上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真的很和谐啊、凉花一边感叹一边望着宫守的侧脸。这时,宫守突然一副顿悟的表情迅速回头看向凉花。

「我说我说,小凉花……」
「什、什么,突然间」

没有放过一时被打乱的凉花,宫守接着说。

「假如小凉花的纸飞机飞得没有我的远,那小凉花就替我去看看来者是谁吧!」
「哈啊——!?」
「嗯,那就行了!好主意!」

之前一脸愁容的她,表情顿时明亮起来。
宫守老是这样、凉花不由得抱怨一声。经常性异想天开的宫守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折腾身边的人了,无论是在好的方面还是在坏的方面。

「不,我说啊……」
「假如!!!」

强行打断了凉花的宫守,得意洋洋地提议道。

「假如小凉花的纸飞机飞得比我的还远,小凉花的暑假作业就全~部交给我负责好了」
「好,我答应那个条件」

思考时间用不到0.001秒。凉花以超越人类极限的反应速度答应了这个提议。一边吞着口水想着这种好事可不容易碰到,凉花一边拿着之前折的纸飞机反复演练投掷的动作。
(宫守的纸飞机之所以能飞那么远,纯粹是占了屋顶高度的便宜而已。纸飞机方面不会有差别的。还是身高占优的我比较有利!)
凉花尽可能地把纸飞机的头部捏尖,鼓足力气往手指夹着的纸飞机送劲,最后用力把纸飞机往前一投。

「唔,咦咦咦!?」

但是,结果却适得其反。被用力甩出的纸飞机没有乘着气流而去,只是凄惨地作自由落体运动往下面掉。那副模样简直像在教育凉花『作业要自己完成!』一样。

「啊!!!小心!!!」

宫守这时慌了起来用手指住了骄阳下的操场。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只见在凉花那架陨落了的纸飞机下方(迫降点)有一名女生。
虽说是纸质的,但是一路从屋顶破风直落而且头部尖端向下的物体坠落到脑袋上的冲击有多大,还真不好想象。会扎进去吗?会痛吗?凉花在惊慌之余也只能坐视事情的发展。

终于那个时刻到了。

伴着“咯跶”一声在屋顶上也能听到的悦耳声音,纸飞机以头部撞歪了的代价漂亮地降落在女生的头上。
确认到飞机平安无事(其实还是有的)落在了女生头上的宫守对此投以担心的目光。而凉花面对一头撞毁了纸飞机的女生则一时语塞。
下一瞬间,女生有动静了。她单手抓住纸飞机,用快要把它撕破的力气摊开了纸。听到凉花「……那张、是不及格的来着」的嘟囔,宫守苦笑了。

女生抬起了头来往这边看。宫守不禁吃惊。凉花则是看懵了。

从远处也能看出的鲜明、仿佛看穿一切似的眼眸。修长的手脚,娇小的面孔,胜似白雪的肌肤——那份美可谓“脱离现实”。
凛冽的气场甚至让人忘记了夏日的暑气。

简单来说,在那的是一个美得让凉花的脑袋宕机的美少女。

仿若童话里的公主的她随着风刮起她那美丽的黑色长发,目不转睛地望着这边。
在看到愣在凉花身边的宫守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以后,随即便向凉花投以不怀好意的视线。是在瞪着这边。明确带着敌意。全身顿时冒出冷汗。不是因为夏天。不是因为不舒服。是大脑依照本能发出了红色预警信号。一动都动不了。SOS。身体每一寸,甚至连同眼珠,凉花都被她给"冻"住了。
被烈焰晒得火辣辣的身体迎来剧烈的恶寒,凉花仿佛被带到绝对零度的世界般完全冻结了。
她快速地嘀咕了几声。在这个距离上,声音根本无法以嘀咕的音量传过来。是传不过来,可是,她说了三个字。对于胆怯的凉花来说尤其暴力且猎奇的三个字。

“宰了你”

足以令人认识到明确的杀意。那就是她对胆寒的凉花说的话。
凉花双腿一弱当场坐倒。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迫力这么惊人的女子高中生。还是说那属于魑魅魍魎之类是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呢。

对,譬如说“雪女”。

干嘛夏天会出现雪女啊、不争气地渗出眼泪来的凉花发出哈哈的干笑。近乎死心的感情一下子似雪水融化般渗开来。

「呜哇……和雪代同学对视了」

最初发声的是宫守。
宫守与坐倒在地的凉花对望一眼,说了声好可怕呢露出表面上的笑容。虽然那也是宫守的一份好意,但她自己也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双腿都在发抖。光是站着就很吃力了。

「那、那是谁……」

凉花尽全力挤出声音发问,立即就引来了惊讶的声音。

「咦!?小凉花,不认识雪代同学!?」
「什么认识不认识的,不是我自夸,我连课都没正正经经地上喔!?就连同班同学的脸也认不全,怎么可能还认识高年级的!?」
「不对不对,雪代同学是同年级的」

有点被凉花的发言发吓到了的宫守继续说道。

「雪代同学,可是隔壁班的名人喔?你没听说过么?“雪女传说”」
「啊啊……呃,一对上视线就会被冻结,一旦在她眼前走过哪怕是教师也会化成灰啥的,是这个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吧?」
「说的没错但不是那个啦。不是七大不可思议而是实际存在的人。雪代同学!」

哈?凉花不由得惊叫一声,惹来宫守扑哧一笑。笑完了她还说小凉花原来一无所知啊。

「才貌兼备却冷酷无情,入学3个月已经甩了超过100人!不论同级生或高年级生只要来告白就统统击沉三天!!才貌双全又是恐怖代名词的酷冷寒冰雪女!!!」

宫守激动得又是手舞又是足蹈,带着莫名的得意说了一通。看她说得那么流利,这番描述应该挺有名的吧。接着宫守又说道。

「听说两周前她把同班同学送进了医院所以停学了,原来是停完了么……」

(喂喂,那是什么怪物啊……)
凉花带着要偷窥地狱般的神色,战战兢兢地透过铁栏往屋顶下看。只见刚才的恐怖已然消失不见,那里只剩下太阳光下的一片土。

「太好了已经不在」

呼的一下凉花长舒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不知是托盛夏烈日的福还是拜宫守带起的节奏所赐,刚刚被雪女冻结的全身感觉像冰雪溶解一样恢复正常。
那种怪物简直不讲道理啊、凉花带着股兴奋劲的接着说道。

「怎么想都很奇怪对吧,世界上怎么会有迫力那~么惊人的同级生!?简直是恶的化身!!吓人吓得不浅啊!」
「不过我和雪代同学说过一次话,感觉她不太像坏人啊。虽然很可怕」

一边晃着那颗浅栗色的脑袋,宫守一边嘻嘻笑着凉花。居然跟那种怪物说过话,宫守也是另一种怪物么,凉花不禁愕然,愣住不动。
对凉花的感想毫不知情的宫守,接着又多管闲事地加上一句暑假结束以后记得要来上课,认住大家的脸喔。
除了容易想歪,偶尔会冒出异想天开的发言以外,宫守基本上是个好操心又值得信赖的人。

忽然一记铃声响起,随即四面八方的教室里都传来了拖动桌椅的声音。

「喔,终于到放学了呢~」

宫守向凉花伸出了手,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凉花。

「是啊,那,辛苦了宫守!」

凉花连忙准备闪人,却被宫守用无法想象她那娇小的身躯可以发出的力气给抓住了手。
带着表面上的笑容笑了一笑的宫守,接着说『不要忘了喔』。

「放学后,就拜托你了」
「……好的」

凉花一阵忧郁。可是从重压下解放的宫守并不懂她的心,高高兴兴地拖着她的手走在了回教室的路上。汗水让刘海都沾到了额头上。事情就发生在这么一个暑热的夏日里。



002

走向教室的脚步远比平时的沉重。过去有被人拜托过这么麻烦的事么、想到这凉花不由得叹气。
在气温和人口密度的双重夹击下,待在教室里的感觉并不好受。凉花坐到了最后排靠窗边的座位上。拜到了傍晚还透过薄薄的窗帘强烈表示自己主张的强劲阳光所赐,皮肤像被灼烧一样火辣辣的。
宫守前脚刚进教室后脚就被几名朋友给围上了,现在正愉快地聊天。虽然彼此没有作过约定,但宫守和凉花在教室里很少接触,更别说交谈了。
这有一方面是因为两人本来就没什么共同话题,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宫守在班里很受欢迎。
像现在,宫守就在几个人的围绕下发光发热。要是受欢迎的宫守积极地跟平时不常来学校的特异分子凉花交谈,恐怕教室里会顿时产生一阵不和谐的气氛吧。
而且凉花也不是擅长融入集体的人。宫守这样做也是替凉花着想吧,这个多少有察觉到。

凉花发呆地望着窗外,看到操场上的时钟显示现在已经四点了。
(……还有三个小时么)
还有三个小时就能发现是谁来信了。虽然心里觉得无所谓,但好奇的心情也不是没有。假如有帅气的男生出现那宫守会和他交往么。到了暑假两人会一起去夏祭之类的,发展到接吻的地步么。

脑海中浮现出被亲到的宫守满脸通红慌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凉花虽然脸色不变,但心里暗自偷笑。

随着门咯啦一声地打开,看似没多少干劲的教师进来了。他一边挠着混杂白发的头发,一边用心不在焉的拖长语调说「肃静——」让学生们安静下来。
熙熙攘攘的教室渐渐平静下来以后,教师开始平淡地说明例行通知和防暑对策等等。

合上名册的声音一响起,随即教室里便充满了哇啊~的欢呼,不一会又嘈杂起来。
在那阵背景音下,凉花拖着步伐先行往那307教室走去。
走上楼梯的时候,忽然裙子的口袋里传来手机的短促震动。
「……宫守发来的?」
凉花板起脸看了一遍那条颜文字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的信息,很快又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还说『知道是谁以后告诉我,我马上去』,反正都是要来的话自己看不就是了)
凉花哼了一声笑着胆小的宫守,用手推开了307教室的门。长期没人使用的那个房间顿时弥漫着尘埃,在透过厚实窗帘照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带上了神秘的色彩。
一边抱着来这翘课的话可能不错啊这般毫无上进心的感想,凉花一边往这个桌椅叠得乱成一团的杂乱教室里面走。她走到最里头靠窗边的位置用手拍了拍尘,拿重叠的桌子当掩护坐到了地上。
(喔喔,这地方好像挺隐蔽的啊。虽然灰尘太多是不好,不过天气差的时候在这翘课也不错)
得到一个巴掌大的秘密基地的凉花开始为这意想不到的收获而感到些许得意。
这个狭窄的领域莫名地让人安心。狭小的空间通常会给人一种安全感,要是再添上不会被人发现的优点,那对凉花来说更有如别墅一般。
在那个蝉鸣与远处学生们嘈杂的脚步声交杂的空间里,凉花的眼睑逐渐变沉,不知不觉就被带到了梦乡里。


忽然间门被用力推开的声音响起。
凉花反射性地蹦起身子准备起来。那一刹那,她的脚绊在了桌上,失去了那股奇迹般的平衡的桌椅顿时倾倾欲倒。
「!!」
凉花把手伸到极限。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阻止了失去平衡以后眼看就要倒向凉花的危楼。可是,那怎么看都是再动就会倒的样子。
仿佛凉花本人也成了这个由乱堆的桌椅砌成的艺术品的一部分。
(呜哇,吓死了!咦?我睡着了?现在几点?话说,发生什么!?)
近乎陷入混乱的凉花往四周张望,这时候碰的一声响起凉花藏身的教室的门关上了。心里一边想这副蹲在地上两只手高高举起和桌椅玩游戏的样子被陌生人看到就丢脸死了,凉花一边眯起眼打算看清进门的人。但是,眼睛的努力全部被树海般的桌椅所白费。
(呜呜……这下可糟了啊……)
之前一直在打瞌睡的凉花完全失去了时间感。从透过窗帘照进来的光线不像白天那样亮的要命,而是变为了柔和的橙色来看,现在估计快到七点了吧。还在神游的思考开始逐渐回到正轨。
突然,凉花差点没忍住「啊!」了一声。身体有了轻微动作,支撑着的桌椅便立马作势要扑向凉花,凉花只好用上更多的力气苦苦支撑。

(快到七点的话给宫守送信的人不就会来了!?)

脚步声渐渐接近。面对推测出来的事实和逼近自己的脚步声,再度濒临混乱状态的凉花发自本能地屏住了呼吸。然后,从树海的缝隙间见到那张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掉的脸孔时凉花绝望了。

——看样子我今天真是超倒霉的。居然在这种地方碰到“雪女”,一定是我今日没有捡掉宫守扔到操场上的纸飞机所以来报应了吧。上天真是火眼金睛。

如果现在的情况容许出声,这股绝望感应该会勾出一阵干笑吧。
为什么“雪女”会在这里呢、为什么我会这么冷静呢。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心里绝望得近乎死灰。长期处于重压下的双手之所以不住的颤抖,似乎不止是因为承受着重荷,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我喜欢宫守同学,请和我交往」

严肃、又带有足以响彻这间铺满尘埃的教室的透明感、蕴含着坚强意志的有力声音响起。尽管凉花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发生在眼前的现实还是让她的精神被摧残到想叫人直接翻白眼晕过去的程度。

——今天真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一天。反正再过几分钟,在空教室里练习向我朋友告白的那位目中无人残酷无情的冷血雪女肯定会发现躲起来的我,然后我的小命就这样不保了吧。

我一定会跪求当雪女的下仆以换取一条生路吧。
肯定是这样没错。
“雪女”带着紧张叹出一口气,坐上了凉花正死守着的书桌堆的一角,顿时满场桌椅像等候已久似的哐啷哐啷开始倒塌。

——我就说吧。啊啊,我知道,我是知道。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个时间点倒下来。

「呜哇!!」
被桌子压到的凉花惨叫一声,紧接着受到倒塌的桌子牵连身体失去依靠的“雪女”一屁股坐倒在地,也发出一声悲呼。
凉花急忙推了把复杂地缠到一块的桌椅,从那座布满灰尘将要崩塌的瓦砾山中逃了出来。受到惊吓还没掌握情况的“雪女”则依旧坐倒在地,眨着可爱又带有几分神气的大眼睛。
这个状况该从哪里开始说明好呢,凉花一边俯视着“雪女”一边思索。但是先开口的人却意外的是“雪女”。

「全部……」
「咦?」
「全部都听到了吗?」
「呃……」

面对一脸复杂表情、不知是怒是悲还是什么的她,凉花在烦恼了一会该不该说谎以后,最终简单地答了声「嗯」。

那一瞬间,她的眼眶流下了泪水。
大颗的泪珠划过脸颊,逐渐打湿制服。眨不都眨、目不转睛地看着凉花的视线,给人感觉像在望着远方一样。面对那幅如同完整的艺术品般的情景,凉花没法子打断她,连话都说不出口。

「已经……」

流着泪、美丽的她如此低语。

「已经……一条……」

哈?凉花不禁出声。

「已经只有杀了你,我再自尽这一条路可走了!」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从用大脑处理再到理解这句话,凉花消耗了3秒的时间。可是相对体感时间而言,那3秒未免太过于长了,而且那段时间足够她重整姿势了。
刹那间,她纤长白皙的双手朝着凉花径直伸去。
凉花匆忙间单手挡开了她的手腕,但下一瞬间她的身影就从视野中消失了。
很快,脚部传来一阵钝痛。她贴地踢出一脚。凉花小声呻吟。视野顿时一晃,难看地翻倒了。
(扫堂腿!?)
陷入混乱的凉花为防下一步攻击,用手腕支着地面正要起身的时候。一个把双眼睁得很开、带着白天时才在屋顶上见到过的仿佛会把人冻成冰棍似的充满狂气的眼神的“雪女”,正向凉花逼近。
为之胆寒的凉花连忙用手臂挡住了脸。这是出于本能的防御姿势。这样一来占据主动的就是“雪女”了。
她粗鲁地骑在了凉花的肚子上。在咬牙切齿之余,再次恐怖地伸出脆弱而白皙的双手打算掐住凉花的脖子。
凉花捉住那双手用力地想推回去,但因为姿势上占优的是她而始终未能成功。同样她也无法一举制胜,状况陷入了胶着之中。
「这张脸……!三岛凉花[Ryouka]!!在宫守同学旁边的家伙对吧!!!」
咬牙切齿的她像想起白天那件事一样,再加了几分力。
「是、是凉花[Suzuhana]啦……!!」[注:凉花有两种读音,Ryouka是音读,Suzuhana是训读。但是我觉得作者自己打字的时候肯定也是打Ryouka,因为之前有处地方打成凉香[Ryouka]了……]
名字被叫错顿觉不爽的凉花一边反驳,一边不服输地加强力度,把她的手腕推回去。
「都要死了区区名字有什么所谓!」
「那『有什么所谓』算哪门道理啊!!」
「不要紧,我们下辈子肯定能当好朋友的!!」
「我希望最好是这辈子!!!!」
双方都各不相让地推来推去。
在经过不知几分钟的攻防以后,察觉到对方的力气忽然有所放松的凉花没有错过机会。一翻身凉花便完成姿势上的交换。
形势得到逆转,反过来被骑着的她因为长期战的疲劳而脸颊泛红,气喘连连的,但还是不甘地咬住了嘴唇。确信自己获胜的凉花嘴角一歪,像个反派一样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将她纤细的手腕按倒在地面。

——咯噔!

突然间。对两人来说的确是突然。那也难怪,毕竟刚刚还在进行杀或被杀的生死搏斗。叫人要同时留意周围的声音和气息未免太强人所难。
对,在对两人而言的突然间。突然,一声大响以后教室的门开了。

「小凉花,不要紧吧!?」

赶到现场的是听到凉花的大叫和喧哗声而露出一脸担心表情的、两人都很熟悉的人。不对,说她是这次骚动的中心都不为过,来者正是宫守。
宫守面无血色地在两人的战场上飒爽登场。

时间仿佛停止了。

三人都一副震惊的表情,别说动,连思考都跟不上。为什么宫守会在这呢、为什么凉花会压倒女生呢、为什么“那个”雪代会被推倒呢。这个乱成一团的状况因为容易误解的她出现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了。
「原、原来如此!」
混乱的宫守一开口,就拍了下手。
「不、不好意思打扰了!再见!」
「给我等下——!!」
脸像火烧一般通红的宫守立马转身准备跑路,心生不祥预感的凉花拼了命阻止她。
「等下,宫守,是误解!」
「哎呀不,你看吧……?」
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夸张地用双手捂住脸的宫守,从指缝间一眨一眨地打量凉花和雪代。宫守会误解也是非常正常的。
两人都衣冠不整,雪代脸泛红晕娇艳地喘着气被压倒在地,凉花则是骑在上面抓住了她的手露出一脸坏笑。证据不能再多了。现场的情况足以让人当场判死刑没法开脱。
「其实……呃,那是啊,宫守……」
该不该坦白真相呢、瞅了一眼被凉花压倒在身下敌意全无了的“雪女”,只见雪代带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不住的微微摇头。
「是那个啊!」
「哪个……?」
「你想,白天嘛,雪代……同学?不是拿了我用测试卷折的纸飞机嘛!?那张卷子是挂科的太让人丢脸了!所以刚才"偶然"在这碰到的时候我就要拿回来,但是就是不给啦——!」
凉花没忘了强调『偶然』这点。
「……于是就?」
「稍微打闹了一下,刚刚正打算挠她肚皮逼她换回来啦!是吧!?」
是吧!?把话题转到雪代身上以后,她立刻表示同意用力点头。
「……是真的?」
还在怀疑的宫守稍作思索后问道。
「哎呀,是真的啦真的!雪代同学太顽固了真叫人伤脑筋啊——」
冷汗直冒的凉花,拼命地向宫守挤出笑容。宫守「嗯——」了一声好像还没完全接受。
「对、对了!」
「咦?」
「之前提到的寄信人!可能是见到我们在闹所以跑了!对吧!雪代同学!」
「咦!?啊、啊啊,是呢,刚才感觉好像是有人影掠过……」
凉花强行转移话题把话转给雪代,完全被带着走的雪代开始附和凉花。
「啊啊,是吗……」
「抱、抱歉了」
「不用,没关系。不如说这样还好!好害怕不记名的信。虽然挺憧憬放学后被约出来的,但是认识我却不肯把自己的信息告诉我之类的……感觉太狡猾了啊!所以我本来就打算回绝的。不要紧!」
否定了雪代大概是灌注了全副心血的信,宫守嘿嘿的笑了。凉花尽全力地操作僵硬的脸部细胞挤出表面上的笑容以后,战战兢兢地看向了雪代。

雪代翻白眼晕过去了。

虽然宫守没有任何恶意,但是名为“否定”的凶刃实在太过尖锐太过恐怖,一下就深深扎进了雪代的心里。
就算是容貌端正的绝世美女,翻白眼晕过去的样子也很难说好看,反正不是什么见得人的表情。更别说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了。
凉花抱住了雪代挡住她的脸,说着「咦!?不舒服吗!?我送你到保健室!」演了出蹩脚戏以后,往宫守所在的反方向的门跑去了。
「雪代同学好像闹过头了不舒服所以我送她到保健室了!宫守,今天抱歉了!先回去吧,明天再见ByeBye——!!」
「咦!?啊,嗯,不要紧,Bye,Bye……」
在宫守把握事态之前,甚至连手都来不及挥,凉花就如风卷残云般抱住晕过去的雪代跑了。
大脑还没完全理解刚才发生什么事的宫守,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留在了原地。


003

事情大条了。凉花一边抱着失去意识的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早就过了七点的校园静得仿佛下午时学生们的喧嚣是一场梦似的,只有凉花的脚步声孤零零地响起。
走到一楼的时候,忽然怀里的她动了。凉花担心地停止了脚步以后,只听到她小声地说了句「已经没事了」。
「真的?能走路吗?」
「可以。没事了,总之先放我下来。好热」
凉花让轻得吓人的她坐到楼梯上。担心地看了下低头的她,自己也坐到了隔壁。她的脸色略显苍白,看上去有点贫血。
「……谢谢,帮了大忙」
她小声嘟哝。
「啊,嗯。不要紧,反正雪代同学很轻」
一脸受不了沉重气氛样子的凉花稍微拉高情绪答道。
「不是啦,不对,那也是一方面……我说的是刚才的事」
显得有点尴尬的雪代把头扭向一边,压低声音小声道。
「啊啊,嘛,嗯。我也有错,算扯平了」
「那刚才的事……」
「那个!当然不会跟宫守说的,也不会透露给其他人啦」
转身面向雪代清楚表达自己意思的凉花,在顿了一顿以后,继续道。
「呃,虽然你可能信不过,但是那件事,你可以放心」
微微张着嘴一脸意外表情的雪代目不转睛地看着凉花的眼睛。从她的脸上不难看出有几分惊讶。在愣愣地看了一会以后,雪代忽然抿住了嘴。
「怎么了?」
雪代垂着头,陷入了沉默。蝉鸣与风声等一切皆不可闻的阶梯,如今,笼罩在一片仿若如今这个世界唯有二人独在的静寂当中。周围静得、让人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仿佛会传到对方耳中一样。不知是十秒、一分,亦或是持续了十分钟呢。这个连时间感都快被遗忘了的空间,最后终于被依旧垂着头的雪代用断断续续的声音打破了。 [L:全程意译,看过原文的不用打我]
「……果然、很奇怪、对吧。女的、居然……呃、会“喜欢”上女的。很奇怪、吧。并不寻常、是吧。难以置信是吧」
「我知道。是不对。是不可接受的。但我是“缺陷品”」
「那,这股感情是什么呢。我是、混淆了“喜欢”的感情么。这股感情,是我的误解么。我的这份感情,是假的么」
最后自言自语般说了声「很恶心对吧」以后,雪代再度陷入了沉默。
凉花心里有一阵凝重却又带有尖锐、一片混沌的痛楚掠过。雪代是所谓的『同性恋』吧。那个雪代,在凉花面前展现出了自己此前肯定一直在孤单地承受的“痛苦”。她是有多么的苦恼呢。有多么的难受呢。要表露那份“痛苦”,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凉花的心一阵难受,仿佛要撕裂似的。心跳在加速。思考在停滞。自己无法给予她救赎。只能为自己而懊恼,待懊恼到了无法忍受的时候,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用力抱住了雪代。
「才不会觉得恶心!」
被紧抱的雪代在怀里颤抖了一下。
「犯傻吗?『并不寻常』?『不对』?『缺陷品』?别开玩笑了!」
自己在说什么,接下来要说什么,连自己都没法理解。凉花将压抑在心里的苦像孩子般全发泄到雪代身上。
「女生不可以喜欢女生,是由谁来决定的?老师?社会?还是上天?假如是那样我就把那帮家伙暴揍一顿!再说,决定“那件事”的不是其他人,应该是雪代同学、你!」
「什么误解啊,什么是假的啊!雪代同学的感情不是早有定论了么!?」
「不然,哪会在当今社会送情书这种老掉牙的东西啊!更不会放学后到教室里,练习什么告白!而且,假如还是坚持说那份感情是虚假的话……」
凉花吸了一口气以后,吐出了一句话。
「……那为什么要哭啊」
雪代一边小声抽噎着,一边用她娇小的手,纤长的手指抱紧了凉花,打湿了凉花的胸怀。她的痛苦、悲伤和感情仿佛透过这阵温暖传到凉花心里一样,漫过了心理堤坝的“那些”以泪水的形式从凉花眼中滑落下来。
自己又不是能理解对方,又不是可以给予支持,那些了不起的事不是自己能办得到的。老实话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在干什么。
但是话就是停不下来。泪水就是止不住。
两人像个小孩子般哭哭啼啼的,没有松开对方。是松不开。这股感情是什么完全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但是共享着胸中这份暖意的二人窒息般地互相紧抱着对方。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哭干了泪水的二人吸着鼻子的声音同时在走廊上响起。
哈哈哈、凉花笑了。呵呵呵、雪代露出微笑。
「干嘛你会哭啊」
「不知道啦」
凉花一边笑着一边用颤抖的声音答道。那副模样让雪代不由得笑出声来。
「真是哭过头了」
「雪代同学不也是」
两人再度笑了出来。在互相拥抱着的状态下,抬头望着凉花的雪代脸颊和鼻子都一片通红的,而看着她的凉花也一脸泪痕。看到对方的样子,两人彼此都笑了。

——啪嗒。

忽然间,阶梯上传来了有东西掉到地上似的响声。这个剧情,似曾相识。两人心里都掠过了一阵不祥的预感。她们战战兢兢地、望向了楼梯上方。
——都忘了。今天可是“这辈子最倒霉的一天”啊。早应该猜到的。早该知道会这样的。换作平时的话应该可以从那家伙那锵锵响的挂链声中察觉出来的。啊啊,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有哪方神圣在的话就给我出来啊,混蛋。
「果、果然是这种关系啊……」
站在那里不出所料,正是给人带来满满既视感的、惊讶和害臊得连书包都掉了的宫守本人。
「宫守!不、不对……!」
「放心!我不会说的!跟谁都不会说,我会支持两位的!!那、那就明天再见了!!祝你们幸福!!」
等到两人回过神来松开对方的时候已经晚了。宫守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匆匆把话说完以后,就粗鲁地捡起书包飞快地爬起楼梯来溜了。
(走、走掉了……)
留在原地的二人都愣住了。
「怎、怎么办啊」
「雪代同学,去追啊!」
「我去!?不是你!?」
「咦,不是雪代同学要告白的吗!?」
听到凉花说到这,雪代吊起眼来瞪住了她。
「对,是呢。只可惜受到某某人的妨碍到头来还被绕着圈子给甩了呢」
呵、带着自虐色彩说道的雪代眼中出现了寒气。
「等下,等下。对不起,真心的」
「哎呀,道歉了?谢谢,那就在泉下再见吧」
雪代露出贵妇使的端庄微笑。
「我懂!帮忙!我会帮忙的!」
「帮忙?帮什么呢?」
「我会帮你、和宫守交朋友的!」
唔唔、雪代开始了考虑。她已经完全恢复原状了,但果然还是对宫守有点依依不舍吧。急着想给她再加一把劲的凉花继续说道。
「真的,说真的!暑假里我也会帮你跟宫守拉近距离的!所以别杀我!好嘛!?」
「唔——」
「只要你喜欢,在交往之前我可以为雪代同学做任何事!」
闻言“雪女”耳朵一抖。
「……会做任何事?」
「会!会做的!不对恳请交给我来做吧!」
「嗯——,那你就是我的“所有物”了呢」
「所有……咦?」
「可以,那就饶恕你吧」
没有给凉花留下消化理解的时间,她半开玩笑地说罢「所有物」以后便从坐着的阶梯上站起来。她优雅地用手拍了拍裙子,双手捏住领带重新整理好衣着。用食指轻轻拭去眼角残留着的悲伤泪水的那个场面,在同性的凉花看来也具有引人着迷的美。
「那,明天见了,凉花[Suzuhana]」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凉花吃了一惊,微微睁开了眼睛。
「名、名字……」
「哎呀?叫错了吗」
「是叫对了」
突然被直呼名字的凉花感到一股莫名的害臊。看着凉花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嘻嘻笑着的雪代继续道。
「叫真冬就好」
「咦?」
「是我的名字啦,就那样叫」
「啊、嗯。……真冬」
「啊啊,回去前还得还了这个才行」
真冬像刚想起似的从裙子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接过来的凉花在惊讶之余摊开了它,很快就懂了这是白天时自己投的纸飞机。
「你有做这个的时间,还是多学习一会比较好喔」
「什么!」
被取笑了的凉花有心反驳,但凭自己这个分数说什么也是白说。真冬带着一脸得意的表情,看着凉花那副样子。
「那时间已经晚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起多多指教了,挂科同学」
一边挖苦一边带着讽刺的笑容挥了挥手以后,真冬踏着稳健的步伐离开了。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啊、凉花带着满脸的疲惫仰天长叹。一想到明天,就开始忧郁起来了啊。

就这样,凉花可喜可贺地知道了“雪女”的秘密。

而且,不知为何自己感到了一股优越感,简直不可思议。对那种心情有点不能接受的凉花,只好用「毕竟抓住了对方把柄」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被紧捏的纸飞机=前世是试卷的纸团发出啪嚓的一声。仿佛在嘲笑凉花。


本帖最后由 Luckeystia 于 2017-3-19 22:11 编辑


第二章 葬礼式午餐[Lunchtime]


001

第二天早上,凉花醒来的时候时钟的短针已经越过九字了。。
她慌忙从自己床上挣扎着起来,但脚却完全不听使唤。不止如此,身体各个关节还发出了呻吟。很快,她就意识到原因是肌肉疼痛。
「早知道这样,高中应该继续参加社团活动的」
自言自语的凉花作出口头上的后悔。
在整理干净的简洁洗手台前迅速洗好脸以后,她用梳子粗鲁地理了下染成淡茶色的头发。
接着睡眼惺忪地叼着牙刷,随地脱掉短裤和T恤换上了制服。
花了10分钟做好出门准备的凉花,一边穿上崭新发亮的校鞋一边用力推开自家大门。
「早上好,凉花」
只见眼前出现了带着看脏东西一样的轻蔑眼神、散发着压迫感的“雪女”即真冬。
反射性地凉花比开门时更迅速地关上了门。
我是在做梦么?冷静。先冷静一会。是我睡糊涂了?不对,没睡懵啦凉花小姐。OK,我冷静了。只是还对昨天的事放心不下而已,稍安勿躁。对幻觉怕成这样也太丢人了。
凉花战战兢兢地推开门往外面一瞧,不是幻觉,制服装的真冬挽着手臂,用比此前更加冰冷仿佛降至绝对零度似的眼神看着凉花,不动如山。
「哎呀,一见到我就立刻关门,看样子是非常希望被我掐脖子,莫非你有被虐嗜好么」
身体还带着暖融融的被窝余温的凉花有一股骨子里发寒的错觉。
「等下,STOP,为什么!?」
「怎么呢,你一大早就有点吵了」
「为什么雪代同学会在这里!?」
「『雪代同学』?」
「啊,是『真冬』来着……抱歉……」
对称呼感到不快的真冬露出了教育孩子式的微笑,但眼神里不止没有笑意,还带着愤怒。察觉到不妙的凉花不由得道歉了。虽然原因不明,不过她好像讨厌被人用姓氏称呼。
「嘛,算了。说好的来接你了啦。然而你却一直不起来」
「咦咦!?说好的!?」
凉花夸张地板起脸孔回溯昨天的记忆。
说好的?有说好什么吗?不对,肯定没有。不应该有啊。再说为什么真冬会知道我家在哪呢,为什么会一直等我呢,想问的问题堆积如山。高得像富士山。
「不是说了吗,『明天再见』」
听到真冬干脆的回答,凉花目瞪口呆。
「咦……」
「哪里有问题吗?」
自觉自己迟到,没底气跟从刚才起就很不爽的真冬说「话没说完整」的凉花,唯有用力地往垂直方向摇头。


在夏日阳光毫不留情的照射下,两人快步走在了上学的路上。哪怕穿的是单薄的白衬衫和轻便的裙子,身子在沥青路面反射过来的热浪下还是不禁冒汗。
「说起来,怎么真冬会知道我家地址?」
方才想起的凉花这么一问,她便理所当然一般的从书包里取出印有凉花所在班级的联系方式的纸张。
「上面有写啊」
「怎么真冬会有我们班的联系方式?」
记得真冬是隔壁班的来着,这是凉花在昨天和宫守的对话中知道的。接着真冬呵呵的用白皙的手掌掩住嘴角笑了起来。
「你、没有听昨天的班会呢」
「昨天的班会?啊啊,对了。昨天的班会是跟宫守到屋顶上翘了来着」
「我要转入到你的班上了」
「哈!?」
「昨天就是到学校打招呼的。我,不是那个嘛。可能你也有所耳闻,和以前的同班同学之间有一点问题,所以就」
吃上一惊的凉花止住了脚步。
停学的事昨天有听宫守提过,不过换班方面还是第一次听说,估计和自己一起翘课的宫守也不知情吧。
「咦!?咦咦!?」
「没注意到桌子多了一张吗?」
「毕竟我、不常在教室里……」
她不好意思地哈哈哈干笑几声,但是难以置信她连课都不上的真冬直言道。
「你、是渣滓呢」
「渣、渣滓!?」
「看,那边地上的蝉的空壳。和你一模一样喔」
说完真冬挺直背脊快步就走。一边喊她等一下一边追上去的凉花,在精神上全面认输之余,望了几眼真冬,感觉面无表情的她看起来却似有几分开心。

◇◇◇

凉花浑身无劲。
那一天,一阵雷霆般的冲击震惊了整间学校。
往常总是独自上学的全校学生心目中的高岭之花、兼最受畏惧的人物“雪女”,居然拖着一名女生来上学。
理所当然的是,连课都没好好上的凉花在学生里根本没多少知名度。再加上凉花的身高接近170cm,这让她更加显眼。
而走在她身边的却是楚楚可怜美丽动人、令人甚至不敢随便和她说话的“雪女”。由于她的身高也超过160cm,因此恰巧身材都不错的两人并排站着以后简直像是恶势力的代表,却也引来一部分学生的尖叫。
有一种招人羡慕,又似受人畏惧的感觉。最起码我没有前者的经验。那就说明,我是真冬的“附属物”。看样子拥有光彩夺目超乎常人的相貌,以及像是会将见者全部冻结般的氛围的真冬,不止是自己,还可以用自己的美丽影响其他人。
凉花一边支起腮帮听着无聊的课一边暗自想到。虽说自己早已习惯了同班同学的私下议论和好奇眼光,但这次的规模和以前的差太远了。
而始作俑者的真冬则在凉花身旁若无其事地听讲。教师流畅地在黑板上写出算式以后,真冬的长睫毛随之一垂,手拿着笔行云流水地在笔记本上抄着笔记。
可能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了吧,真冬望向了凉花这边。面无表情的她张口作出「还在干什么」的嘴部动作。见她咚咚的敲着笔记本的样子,不难察觉到她的意思。
「现在正准备写啦~」
用只有真冬听到的音量小声回答以后她抄起了笔记,却感到班里的气氛顿时一变。四面八方不断传来了「刚才,三岛同学被命令了?」「两人在偷偷说什么喔」「喂喂,不是有谁犯傻惹怒了雪代同学吧……」的悄悄话。
至于宫守,可能是因为昨天那件事吧,偷偷摸摸瞅了凉花几眼,一对上目光又满脸通红地撇开视线。
(宫守肯定在误会)
在这种令人头痛的状况下,真冬一脸平静地专心听课。从中领悟到她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的凉花,越发地觉得头痛。
离暑假还有两天。感到明天最后一次的上学在不同意义上变得麻烦起来的凉花,一边咕哝着能不能发个烧啊一边伏倒在桌上。


午休的铃声一响起,罕见地宫守立即跑到凉花这里来。
和往常不同一副慌张相的宫守短促说句「走吧」以后,两人便按惯例到屋顶上去。从旁边座位传来的咂舌声暂且当听不到吧。
到了屋顶上,坐到了门旁边的宫守打开粉色的可爱便当盒。看着她,凉花拿出一个昨天塞到书包里的小点心。
「咦,小凉花没便当吗?」
「今天睡过头啦。早餐也没吃肚子饿扁了」
「咦——!!会死的啦!!」
「嘘——!宫守安静点!」
凉花用食指抵住了大声叫嚷起来的宫守的嘴唇。那副表情形如潜入到敌国里却被敌方包围住潜伏点的士兵。
这个屋顶本来是禁止出入的区域。
眼下,这个宽敞的屋顶上就只有凉花和宫守二人,也没有其他人使用过的痕迹。
两个人偷偷摸摸跑到这里来的事,当然不可以让其他人发现。
「说、说起来……」
但是不顾凉花的制止,突然若有所思的宫守带着略显苍白的表情继续道。
「今天和雪代同学两个人迟到了对吧……」
「嗯,于是呢?」
「难道说在那之后两人同居了一晚做了这样那样的事……啊啊!何等下流!不行啦,小凉花!呀啊啊!!!」
「咦!?等下,宫守!?」
刚刚还显得苍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抱着便当盒的宫守宛如小仓鼠一样开跑溜出了屋顶。
被留下的凉花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从昨天开始宫守的误解就像F1赛车那样急剧加速,这应该不是凉花的误会。


经过了那般的午休,久违地出席了全部课程的凉花一副累垮的样子靠在了硬木质的椅子上。宫守在远处带着莫名的兴奋劲小声说「居然上了全部的课,这也是爱的力量呢」,这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希望最好是错觉。
凉花望向旁边,只见真冬看起来不太高兴,有点粗鲁地将教科书塞进书包里。
(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下一瞬间,一双蕴含冰冷苍焰的眼眸瞪住了凉花。手腕随即被拉住,径直要往教室外扯。以宫守为首的同班同学都对此投来惊讶的目光。
「等、等一下!」
凉花艰难抓住自己的书包以后,就那样被拖走,在同班同学一片喧哗的背景音下离开了教室。


回家路上。走出校门过了几分钟,凉花一直战战兢兢地跟在一言不发的真冬身后走。突然,真冬止住了脚步。
「偏心」
「咦?」
「只有你一个人好偏心!」
「什、什么啊!?」
「为什么会和宫守一起单独吃午饭呢!?不是说好会帮忙的吗!?」
带着怨念,嫉妒得发狂的“雪女”大声喊道。
「难得成为了同班同学,却不能和她说上一句话,简直生不如死。还是说该将你处个半死好呢。不要紧,不会要你命的。只是在我和宫守同学的关系好到可以两人一起吃饭之前,先请你到医院里睡一会而已。不错吧,可以尽管睡觉喔。视乎情况发展,其他同学也会替你送到同一间医院里的,所以安心吧」
在对呵呵呵的怪笑着暴走的雪女感到恐怖之余,凉花抓住真冬的肩膀用力摇她。
「等下!冷静一点!?恢复正常吧真冬」
被来回地摇,头像个坏掉的人偶般晃来晃去的真冬并没有恢复常态的迹象。无论如何真冬的思考都太极端了。外表看似正经,内里却是忠实于自己的妖怪欲的“雪女”。
「明天!明天,我会找宫守一起来吃午饭的喔?宫守的便当可爱得很哟?明天是第一学期最后一天,所以一起来制造回忆吧?好嘛?」
感觉到性命危机,被蛇瞪住的青蛙、不对,是被“雪女”瞪住了的软弱女子高中生为保命而顺口开河。听到那个提议,真冬眨了眨眼,从“雪女”身上散发出的威压感顿时烟消云散。
「……当真?」
「约好了喔!所以别干不安分的事啦?我说?」
「……也是呢。嘛,区区蝉壳出的主意还不错」
「咦,说我?」
扑哧一笑的真冬这次开心地迈出了脚步。被饶了一命的蝉壳一边表示异议一边走在她的身边。从旁看来,两人仿佛是一对好朋友。


002

第二天,事件在会议室、不对,是教室发生了。
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从明天开始的暑假上而无心上课的气氛弥漫在教室里,一到了午休时间顿时扩散开来。在班里人都各自和同伴们拼起桌子打开便当的热闹风景下,却有两人与此格格不入。
「为、为什么是我去邀请宫守同学啊!不是你去找吗!?不行!!绝~~对办不到!!不是我自夸,到了她面前短路的我可不晓得自己会说什么喔!?」
凉花和真冬把脸凑在一块,背对着同班同学偷偷进行作战会议。在旁人看来,此景就像是“雪女”和“她的手下”正在盘算要如何对班里人进行洗脑一样。
「不是啦!都说这里面有很深的理由了!」
「什么啊!视乎具体理由小心在同学面前被公开处刑喔,作好觉悟」
真冬单手揪起了凉花衬衫的襟领。见到这副情景的同班同学们不禁「咿——」地发出不争气的悲鸣。在同学们眼中,凉花完全是激怒了冷酷的雪女引来对方威胁的样子。而更令人伤心的是,那的确是事实。
不知是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还是说对自己的理由充满信心。凉花毫无惧色地对雪女说道。
「听好了?首先,宫守对我们有很大的误会对吧?真冬也知道吧?OK接着说咯。在这种情况下假如是我去找宫守一起吃饭,我猜她肯定会像平常那样丢下一句『我不能打扰二人的时间啦——』就跑了」
「……于是?」
「所以说,不要让宫守按平常的步调走。换言之……」
「懂了。以不会被拒绝的方式去邀请就好了呢」
「咦!?不对……等、等下真冬!?」
她一副尽管交给我的样子中途打断了凉花,以最短路径气势汹汹地走近宫守。凉花没有看漏。她已经陷入混乱状态,眼中燃起了冰冷的苍焰。
突然开始行动的雪女引起班里同学的喧哗。释放着要侵略教室般的威压感,那一股恐怖站到了吓得快要哭出来的“猎物”宫守面前。
「咦、咦,呃,呃我,那个……」
不管宫守一片恐慌抱住桌子不放的样子,真冬如觅食的饿狮般用凶狠的眼神舔舐着猎物。
凉花认识那副样子。对此拥有和同班同学们不同意义上的危机感。这家伙居然慌了、她想。
「呃、呃,对、对不起咦!」
宫守把心一横准备溜走。而真冬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头。教室里顿时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跟我来」
仿佛刮起暴风雪似的,整个教室都被真冬冻住了。当事人宫守更是快晕过去了。突如其来的传召,在第三者看来像暗示『你丫惹毛我了,给我出来』一样。
「稍等一下!」
这时凉花插了进来,将真冬的手从宫守的头上拉开。那只手冷得仿佛降到了零度,还渗出了汗水。
「咦?怎么啦真冬想和宫守同学一起吃午饭?真的?是想当朋友来着吗?哈哈哈,那就,一起吧!好嘛!宫守!呐!」
「我、我、我,约好了,和小美希,还、还有小春香,一起、一起吃」
「那大家一起吧!好吧!好,桌子拼起来~!」
一边冒着冷汗凉花一边硬是跟她们约好。受到牵连的美希和春香微微发出一声悲鸣。可怜你们了。


于是对真冬来说梦寐以求,对她们来说如同地狱深渊的午餐会开始了。
『简直像葬礼一样』。日后同级生们如此描述这个地狱般的茶会。
为了这郁郁不欢的气氛,凉花做出了努力。
「呃,先自我介绍吧!因为不常来学校所以可能不熟,我是三岛凉花。接着,这位是我的"朋友"雪代真冬」
她特地强调『朋友』两个字去堵宫守的嘴。被介绍的真冬则是默默地吃着便当。
「我、我是守守的朋友春香……」
「同上,我是美希。不好意思……」
单马尾的少女和戴眼镜的少女如同受审般紧张地报上名来。到了美希那更是莫名地附上了道歉。
「哇,宫守还有『守守』的昵称啊!这样啊,挺可爱呢!是吧?真冬?」 [注:宫守读音MiYaMoRi,这里的昵称是把MiYa两个缩短成Mya一个音]
用万能胶将笑容强行粘在了脸上的凉花硬是把话题转给真冬。顿时真冬停下了筷子。然后,她怪异地抽动嘴角部位肌肉尝试露出笑容。
「嗯,是呢」
她只说了这么点。虽然嘴角是有弯上去,但是毫无笑意的那副眼神仿佛在说『你丫的妨碍我用餐啦。没有下次了喔?』。尽管本人没那个意思。
「呃、呃,而这边这位个头小的就是宫守。宫守、宫守、呃。哎?说起来还不知道宫守名字叫啥。什么来着?」
「是五十铃喔」
真冬立刻就答了上来。回答速度快得像表示你在胡说什么一样。比抢答名人还快地,她插嘴即答了。
四人一瞬间正如字面意思那样冻结了。真冬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副景象,等到她『啊』的一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为、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宫守露出最近让人熟悉了的苍白表情向真冬问道。面对那个问题,真冬保持面无表情。看样子她的大脑已经放弃了思考转而进入假死状态。
「名册!联络表上的名册是吧!?是在上面找到的是吧,真冬!」
「嗯,是啊」
犹如职业摔跤比赛中二人组队赛,眼看真冬就要被宫守数三声KO的凉花连忙介入帮她一把。2.9!只数到2.9!脑内的裁判高声喊道。得救了的真冬爬着准备回到角落里。
可是,这毕竟是团体赛。宫守方面也有队友。
「不过,我们班的联络表不是没写名字吗?不好意思」
看似软弱的眼镜少女美希怯生生地给雪女队来了尖锐的一击。是啊。凉花班里的联络表上只写了姓氏和名字的头一个字。换言之宫守记在上面的名字是『宫守(五)』。
遭受反击的凉花和真冬倒在了赛场上。意想不到的伏兵、戴着眼镜一副秀才相的美希看起来宛若魔王的左右手。
「……有所谓吗」
用雪花落到地面那般的小音量,真冬低语道。不好、凉花刚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有什么所谓吗」
她面无表情的,带着绝对零度的眼神,用那不祥的威压感,冻住了宫守她们。连同伴凉花也被冻结了。锵锵锵。响亮的铜锣声响起。裁判数完三声,举起了满身疮痍的真冬的右手。随着一声『胜者、雪女队!』,会场为之沸腾。
赢了较量输了比赛。凉花和真冬伴着切身的痛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心太累的凉花,感觉都快要晕过去了。
「嗯、嗯,是无所谓对吧,守守?啊哈,啊哈哈」
单马尾的春香带着紧张开口说道,试图维持现场气氛。
「换别的话题吧!好!」
凉花双手合十示意「结束!」。虽然宫守看起来还难以接受,但是她也没蠢到要继续深究下去。
「大家,会到哪里玩来着?卡拉OK吗?我朋友很少所以去不起那种地方啊~」
凉花强行转移话题以后,恢复正常的春香马尾一晃,惊讶地说道。
「咦咦!?小凉看起来很爱玩啊!!」
「……小凉?」
「啊,抱歉。因为凉花说起来有点拗口,所以就……不喜欢吗?」
「不!完全没!不如说欢迎啊!至于那个,什么来着。啊啊,对了对了。我,虽然又翘课又染发的,可能给人印象是那样,不过真没去过啊」
「真是意外。没有和宫守同学出去玩过吗?」
眼镜少女美希瞪圆了眼睛望向宫守的脸。宫守在那股视线下这才「啊」的一声回过神来。
「对啊!还没有跟小凉花去玩过呢!下次,大家一起玩吧!」
宫守露出圣女般的笑容。凉花仿佛就等这句似的,眼里闪过诡异的光辉,开口道。
「那就,暑假大家一起去玩吧!从现在开始安排咯!」
「喔——!感觉挺积极的啊,小凉花!」
「真冬也会来吧?是吧?」
「我……」
凉花把话头抛向真冬。真冬拿不定主意似的皱起了眉头。不知在顾虑什么,她一副要说「我就免了」的样子。察觉到真冬想法的凉花轻轻戳了下她。是打算轻戳的,却因为一时焦急而给她的肝来了一记干脆有力的腹部打击。
斜眼看到这情景的班里同学一阵嘈杂。这就是后来被称为从者之叛的,「雪女本能寺之变」。
唔的呻吟一声,凉花强行发力,将自己僵硬的表情扭转为笑容。张开只有半边肌肉抽动仿佛带着怨念的嘴,露出要宰人一般充满狂气的眼神,真冬一边瞪着凉花,一边说道。
「……嗯,好啊。我也参加。一起玩个痛~快吧,"三岛"同学」
咿——不止凉花,其他人也发出了悲鸣。我不是故意的,怪不了我啊真冬!只是稍微用错一下力度而已不是吗!即使这样用眼神向真冬解释,也为时已晚了。怀着对放课后的担忧,午休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你的拳头,真的很痛呢」
离开迎来结业式一片欢腾的学校,早早踏上归途的真冬向凉花投来怨恨的眼神。
「都说,抱歉了!不过,不那样做的话真冬当时会回绝是吧?」
「那、那倒没错……」
不知是感受到凉花的善意,还是被暑假的气氛给感染了,真冬似是磨平了些棱角变得温顺起来。
「不过,这挺好的嘛!都约好宫守去玩了!」
「和宫守同学、外出……和宫守同学约会……和宫守同学,二人独处……」
「等下等下,回来——,真冬~,事实被篡改了喔~」
「呵呵……」
真冬一反常态露出柔和的笑容。在那充满柔情的脸上,看不到半点"雪女"的色彩。知道这一面的人可能只有我吧、凉花忽然想到。正当凉花沉浸在莫名的优越感中,她猛地惊醒摇了摇头。
「我、刚刚在想什么!?」
「什、什么啦突然间」
凉花的突发行动,让变回原形的真冬吓了一跳。而凉花则是满脑子混乱。遇到真冬之后我好像有点奇怪,怎么会涌现出对真冬的疑似独占欲呢!?我傻了吗!?
「……喂,我说凉花啦。你怎么有点古怪。是天气热得把你少得可怜的脑汁都给蒸发了吗」
「谁脑汁少啊!」
「哎呀,那边被野狗留下记号的电线杆。和只有身材白长那么高的你一模一样喔」
「你说什么——!!」
被已经完全恢复平常样子的真冬所刺激,凉花很快把刚才的烦恼忘得一干二净。两人一边走一边闹。云朵悠然地飘在空中,阳光暴力地痛殴地表。在蝉群对短暂人生的高声讴歌中,凉花的暑假拉开了帷幕。


本帖最后由 Luckeystia 于 2017-3-19 22:13 编辑


第三章 青春联结[Connect]

001

暑假过了几天。在手机刺耳响声的轰炸下,凉花睁开了眼睛。用惺忪的睡眼瞧了瞧时钟,时间已经快要到正午了。
凉花低头看向枕头旁的手机,只见上面显示着她不认识的电话号码。没什么头绪的凉花战战兢兢地嫌麻烦挂掉了来电。大大伸了个懒腰以后,她给自己盖好舒服的毛巾被闭上了眼睛。
可是,像看在眼里一样手机再度打扰了凉花的幸福。烦躁地一把抓过手机,凉花不爽地接了电话。
「……喂,这里是三岛」
「哎呀,居然敢挂掉我的电话,不过几天暑假而已架子就变得相当大了呢。听那副声音貌似还在睡觉,难不成是熬夜学习了吗?」
听到那副耳熟的带着挖苦色彩的讽刺声音,凉花反射性地从床上起身让大脑开机。
「咦、咦!?真冬!?」
一发出惊讶的声音,真冬就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还在睡吗?因为是暑假就准备一直睡下去?」
「咦,不对,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啊!?」
「不是有联络本吗」
啊啊、凉花明白了。一个人住在小公寓里的凉花当然不可能有固定电话,所以联系方式上写了手机的号码。最近怎么感觉老是被联络本那货给吓到啊、凉花暗自在心里抱怨。
「于是,今天是怎么了?有事吗?」
「对,今天有事要拜托你」
「哦哦,真稀罕。什么?」
「希望陪我去练习和宫守同学去玩」
凉花绞尽刚睡醒还不太灵活的头脑去思考。最起码那啥『联系和朋友去玩』的自己既没有试过,也没有听过。是我听错了吗?是什么新咒文来着?
「抱歉,再说一遍」
「哎呀,暑假才过了几天你就不止是脑子,连耳朵都开始生锈了啊。真是可怜」
呜呼呼、真冬夸张地在装哭。
「好了啦!于是,干嘛?」
「练习和宫守同学去玩喔。好,一小时后在车站前等吧」
一声再见,电话就被单方面挂断了。连对傲慢的态度感到愤怒都忘了的凉花,愣愣地听着挂断的电话的声音。今天感觉也有事要发生、凉花感受着内心高涨的鸣动,走向了梳洗台。


「迟到了」
身穿仿佛会反射太阳光的纯白连衣裙戴上草帽的一名美丽少女正生着气。从袖口伸出的白皙细嫩的手腕在胸前抱住,大而有神的眼睛直往上吊,端整高挺的鼻子哼地一声,可爱的嘴唇噘成へ型。
「不对,才两分钟喔!?都已经跑着来了啊!」
「真是的。所以才说你是电线杆。非但阻碍人家告白,居然还连约会都迟到。是只会关心被狗标记的事吗?」
「才不是电线杆啦!」
口若悬河地发出骂声的真冬看样子心情很差。仔细一看,尽管她人站在萌阴下,却渐渐渗出了汗水。
「……真冬,等了多久?」
「我想,估计40分钟左右吧」
「哈啊!?为什么!?」
「和朋友一起去玩的话不是最起码得提前10分钟来吗?不过假如你提早10分钟就到了的话说不定会让你等,要是我迷路迟到了又不好意思。所以就打算提前30分钟,不过既然和朋友去玩要提前30分钟集合那就再早10分钟到」
「咦、呃……」
感受到真冬思考的异常性,凉花战战兢兢地带着歉意开口道。
「虽然迟到了不好意思说,不过真冬那很奇怪耶……」
说罢真冬顿时涨红了脸,低下头撅起嘴来。
「怪、怪不了我啦。那个,和『朋友』约好碰面的,还是第一次啊」
扭扭捏捏的真冬害臊地小声说道。尽管凉花心里「咦咦咦咦!?」地高声表示震惊,但见到真冬那副样子总不好说出口来。
「呃、唔。可能这么问有点失礼,难不成这是第一次和朋友去玩、来着?」
「呃、嗯。小时候倒是有在公园等地玩过……到街上逛还是第一次啊」
凉花这才理解了。『练习和朋友去玩』指的不是去练卡拉OK或者作保龄球特训等等。而是和字面意思一样,『练习和朋友去玩』。
「这样。那今天作为迟到的谢礼,就带你见识这一带吧!说是这样,不过我是四月才搬到这里的,所以也不太清楚啦!」
「哎呀,是吗?其实我也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搬到这里来的喔」
「咦!?是吗!?」
「对,此前是在邻县居住的」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开始在热力四射的街道上迈开脚步。心情恢复过来的真冬愉快地跟着凉花走。仿佛旅行前一股兴奋劲的小孩子一样。


于是凉花忍不住为真冬的无知表现出惊愕。两人正身处于一个喧哗吵闹响声不断的杂乱空间当中。
「呐!?这是哪里!?太吵了!!耳朵要变奇怪啦!!」
「什么哪里,是游戏中心啦」
两人来到了游戏中心。面对这个噪音横行的空间,真冬似乎产生了混乱。见到她那样,觉得有趣的凉花嘻嘻地笑了。
「居然不知道游戏中心,真冬之前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
「我、我知道啦!别当我笨蛋。有从我家的保姆那听说过的」
不知道从何吐起才好。凉花瞪圆了眼睛问道。
「保姆……呃、说的是会帮忙做家务,容易目击到犯人脸孔的、那种保姆?」
「犯人应该倒没有目睹过,不过就是那种保姆啦」
「……难道说,真冬是千金小姐?」
「不对,虽说保姆有叫我『大小姐』。只是普通家庭啦」
普通是什么概念来着。这么想着凉花将普通家庭是不会有保姆的事实在脑内重新确认了一遍。
「……家里很大么?」
「说不定是算大吧。不过应该不算特别大。毕竟是公馆」
凉花不可思议地看着真冬的脸。大概察觉到她的疑问吧,真冬啊啊一声继续道。
「父母的工作都很忙啊。毕竟公司在邻县。有时半个月都回不来。所以才请了住宿的保姆」
「住宿!?真冬真的是大小姐!?」
「所以说不是啦」
「半个月都回不来,真冬不会觉得寂寞么?」
「完全没有啦。而且,母亲和父亲都是为了我才搬家的,不可以任性啦」
「嗯?为了真冬而搬家是?」
糟了、真冬用手堵住嘴巴。
「都、都无所谓啦。你也有难言之隐的吧?当没听到好了」
「有、有是有啦」
「说起来,教我怎么在这吵闹的地方『享乐』啦。不会是这样就完了吧」
对于强行转移话题的真冬,这次轮到凉花显得不太满意,但还是说声跟我来迈出了脚步。真冬一把搂住了凉花的手腕。凉花吃了一惊,见状真冬连忙松开。
「对、对不起!呃,我、没有那种打算……!只、只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呃,觉得害怕,对不起」
「咦,不是,怎么了?没事吧?」
凉花问的不是搂上来那件事,而是真冬的颤抖。真冬仿佛在害怕什么似的身体发着抖。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凉花一阵迷惑。真冬只是一味地小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的样子很古怪。
「喂,真冬?」
「我、没有那种意……!」
凉花在真冬说完之前就用力握住她的手。待真冬吃了一惊望向凉花的时候,她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好了,这样就不怕了吧?」
「不、不过,我、喜欢女生,对你来说,会觉得恶」
「好了好了,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朋友之间牵个手啥的在如今的女生中很普通啦~。还有人会抱成一团甚至接吻呢」
「不、不过……!」
「不过不过的好罗嗦!好,走啦~」
凉花强行牵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走起,见状真冬慌慌张张地跟了过来。畏畏缩缩之余还显得有点害羞地跟着来的她和平时不同显得非常可爱,对此觉得莫名可笑的凉花再度往手里加一把劲,往她冷飕飕的手里传去热量。


002

「不行啦……好害羞……」

少女脸上泛起红晕,低下了头。

「说什么啊,起码有过一两次经验吧?」

另一名少女从后抱住了她。

「有、有是有,不过在这种地方的还是第一次」
「都说不要紧了。好了,将真实的自己展露出来吧。不是只有两个人嘛……!」
「啊……不行……!」

接着,少女们……

毛展开都没有,凉花将真冬的双手反剪。在近乎暴力的眩目光线围绕下,她们持续着攻守。不是凉花在欺负软弱的真冬,也不是两人之间开出什么禁忌之花。
随着大头贴机的喇叭发出咔嚓的一记清脆声音,设置在前方的显示器上显示出了面带笑容地反剪人双手的凉花和闭上眼睛的真冬。
「真冬,你闭眼啦!啊哈哈!」
「是、是你硬要抓住我才这样的吧!?」
「要不然真冬就会溜嘛~。啊,好了,真冬!第二张!记得要笑出来喔」
「咦、啊,呃」
「…………啊哈哈!干嘛看我这边啊!而且还张着嘴!!够了肚子真的要笑到痛了……!!」
「怪、怪不了我啊!和拍照不同,这机器好难掌握时机啊!」
咿——凉花笑到肩膀发抖眼角浮现出泪珠。品尝着近乎在向不认识日本的外国居民传授日本文化般的心情,她冲着畏畏缩缩的真冬笑个不停。
「好,第三张咯……!噗噗……这次要打好手势喔!准备咯~,一二」
「……」
「……喔喔!挺可爱的嘛!虽然有点生硬」
「这照片感觉好古怪啊。我的脚像棍子一样,而且眼睛太大了显得违和」
「好啦,好啦。那才叫大头贴嘛。准备好,要去涂鸦角咯」
「……感觉好狭窄呢」
「什么?以为大头贴的涂鸦角里还会有沙发或者床铺么?」
虽然嘴上说别当我是笨蛋啦,但可能猜得也八九不离十吧,真冬露出被说中似的反应。——估计真冬真的是正牌的千金小姐……而且可能是受万千宠爱不经世事的那种。不过至于这么不懂世事吗?很难想象她甚至没有到过街市。
「凉花?在想什么?」
「啊,不不。没事啦!这个啊,要用这支笔这样写的。另外,想用印章的话就按这里」
「该写什么好呢?」
「彼此的名字啊,还有像『今天到oo玩了好开心~』的」
「我知道了」
「那,这张一脸可爱表情的就交给真冬写咯」
好、这么嘀咕一声,真冬想了一想便下定决心地拿起笔在显示屏上书写。看着她那副样子,凉花想接下来该带她到哪去好呢,带着有点欢快的心情开始随意涂鸦。——说起来,多久没有在假日里和朋友一起去玩来着。最起码进入高中以后还一次都没有试过。有这么开心吗。


「好,给。真冬的分。要好好珍惜喔?」
「谢、谢谢」
「然后,接下来是这个呢!」
「我、是第一次喔?」
「不要紧,我虽然也不擅长不过会教你的」
伴着咕隆咕隆的低沉声音,圆球一头撞向了瓶子。嗙的一记悦耳声音响起,球瓶被弹飞。两人接着来到的地方正是保龄球场。
「看着喔,像这样……好」
凉花投出的球大幅向右偏斜,在球道过半的地方滑到了边沟里,平安无事地路过球瓶旁边。边沟球。一阵静寂到来。
「……我说」
「什么都别说,求你什么都别说了真冬。这边一脸得意地投出个边沟球已经非常丢脸了」
「参考那边球道的人不就行了吗?」
往真冬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戴着白色护具的上年纪的爷爷以流畅优雅的姿势投出一球。落沟?刚这么想,球却像拥有意志一样滑出一道弧线绕到正中央。——嗙、一记悦耳的声音响彻保龄球馆。
「那、那也太勉强了点吧……」
「我试试看」
真冬单手一把抓起了16磅的黑球。……嗯?16磅?
「等」
『等下真冬』、凉花还没来得及制止,她便流利地往前踏出一步。经过两三步的助跑,她将和白皙纤细的手臂毫不相衬的黑色圆球往后抬高。顺着那股劲,她用比此前的老人更加有力的动作挥出了右手。
球身发出了雷霆般的轰鸣。带着比刚才那位老爷爷的更快几倍的速度,球一直线往右侧边沟前进。是边沟球吗。几乎就在凉花这么想的同时。用拥有意志来形容还嫌拙劣,宛若生物的那个黑色的什么鬼一转身扑向了正中央的球瓶。
刹那间,爆炸声响彻馆内。馆内的所有人都咽下唾沫望着声音的来源。那里空无一物。全倒。仿佛不敢怠慢一样,馆内刚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顿时所有人都使劲地鼓起掌来。
真冬略带羞涩地向各方鞠躬回了一礼以后,到处开始传出「刚刚那下挺厉害的嘛?」「动作超漂亮啊……」「话说那孩子很可爱吧?」「是不是模特儿?」「我去搭个讪吧!」「你不行啦!」的声音。
「总、总感觉好难为情……」
真冬耸了耸肩坐到了凉花身旁,像紧张一样手里闲得慌地拿过果汁用吸管喝了一口。
「不、不对,呃,真冬小姐?」
「怎么了呢?」
「你不是说第一次打保龄球……」
「对,是啊。只是模仿那位老爷爷的动作而已,能顺利地全中真好」
「球、球拿的,是最重的那个吧?」
「哎呀,那就是最重的?男性不会觉得太轻吗。我拿着都感觉有点轻了」
「和真冬肉搏时我居然赢了,连自己觉得自己可怕啊……」
「当时是……呃,准备告白所以很紧张……而且还有点贫血……」
闻言浑身都为之一抖。我现在还能活着真是奇迹,假如拥有怪力的真冬在万全状态下向我发动袭击的话……凉花在大白天下体验着盛夏的恐怖之余,在心里发誓再也不和真冬打架了。


003

在那之后,对名义上叫保龄球的球瓶摧残行为非常钟意的大小姐继续神采奕奕地制造出六局份的爆炸声。从第四局开始凉花的手腕就叫苦不迭,于是真冬连她的份也一起投了。也就是说实际上是一点都没休息地提着7公斤的重物连投九局。凉花只能用干笑来迎接怪物般的她。
打完六局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傍晚了。注意到时间以后真冬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歉了。
「没事啦,我一边看着也蛮有趣的!嘛,虽说中途有觉得恐怖」
「什么嘛,把人说得像怪物一样!……不过真的很抱歉」
「都说行了啦~感觉都要乱了」
「对了!作为回礼想请你吃一顿晚餐」
啪的拍了一下手,灵机一动的真冬带着笑容提议道。——笑容灿烂得令人目眩指的就是这种么!
「行、行啦,用不着!这边都反而不好意思了……」
「不用顾虑啦!稍等一下好吗?」
说罢她从皮包里取出手机,用生疏的动作向某人打了个电话。
「……喂喂,是真冬。我想给今天陪我玩的朋友回个礼。……嗯,对。她的装扮?呃,黑色长裙加白色的长袖线衫喔。……好,明白了。谢谢,森小姐。不要紧,吃完饭以后立刻回去」
「……跟谁打电话了?」
「是保姆小姐啦。貌似离这里挺近的!快点走吧!」
面对罕有的情绪高涨、看不出打保龄球时积累的疲劳的她,凉花一边感叹一边哎呀呀的嘀咕着跟着她走。而她也露出了带着莫名高兴的笑容。


那间法式餐厅位居大楼的最顶层。里面设有足以一览街区的玻璃墙,室内装饰却又显得雅致朴素,座席之间间隔很宽,桌子上还铺着丝质的桌布。当然,桌布是白色的。看起来就像是身穿得体西装或绚丽裙子的绅士淑女们优雅地谈笑用餐的场所——最起码不是适合两个高中生去吃饭的地方。
「我、我说,这里好像很贵……」
「真冬大小姐,让您久等了」
几乎就在凉花说话的同时,一位头戴白色厨师帽身穿端整料理服、襟领处还打着红色领巾的中年男性带着和蔼的笑容前来深深地敬了一礼。
「长谷川叔叔,不用当我是大小姐。请抬起头。不如说是我突然前来打扰了,非常抱歉……」
「嚯嚯嚯,何须客气。真冬大小姐带朋友前来敝店,是敝店的光荣。原谅我介绍晚了,我是担任本店厨师长的长谷川」
长谷川向凉花伸出了手。
「啊、呃,我是三岛凉花。今天不好意思了」
凉花心里焦急之余还是自我介绍一句,握住了那只手。长谷川微微点头的同时,用温柔的力度回握。
「好,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方便。容我为您带路,请到这边来」
长谷川往店里头迈出了脚步。看起来已经习惯了的真冬一如平常地挺直身躯跟了上去。而被店内的气氛吓到了的凉花光是像躲在她身后一样跟着走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本日的座席是这里,意下如何?」
「哇啊……」
被带到的地方是窗边的靠边座席。透过玻璃墙得以一览的街景宛若一片灯饰。行进的机动车和信号灯的光芒都化作了点点饰灯。也难怪凉花会发出感叹。
「非常棒的座席呢」
真冬带着笑容向长谷川致意。对此感到满足的长谷川拉开椅子请两人入座。
「本日有何要求?需要西式全餐也可以准备」
「凉花,有喜欢的料理吗?」
「呃、呃……」
「有何要求尽管提出」
——我、我哪里知道这种地方的菜!?咦,什么好?鱼子酱?鹅肝?松露?
「凉花」
「是、是的」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想法,真冬出声道。
「你高兴的时候会在自己家里做什么食物呢?」
「高兴的时候……」
「对,例如期末考试结束以后给自己的奖励之类的?」
「啊、汉堡排」
不禁出声的凉花暗道糟了。居然在这种场合说出那么幼稚的话。
「汉堡排吗」
「凉花,点汉堡排可以吗?」
「嗯、嗯」
「能提供汉堡排吗?」
「当然可以。饮品方面需要什么呢」
「矿泉水两杯」
「收到了。马上为您呈上」
「好的,谢谢」
说罢长谷川深深低头致意回到了厨房。凉花的肩膀顿时卸力了,见到那样,真冬呵呵的笑了。
「你、太过紧张啦」
「毕竟这种地方还是第一次来,话、话说,这家店里会有汉堡排么?」
「谁知道?估计是没有的吧?」
「没有啊……哇啊,我搞砸了嘛」
「不会。长谷川叔叔一直都说可以制作客人喜欢的料理的方为专业人士。还是不要小瞧人家比较好」
「才、才不会」
「说起来景色不错呢。看,那里是车站。当时正巧就站在那一带喔」
「呵呵,还站了40分钟呢」
「都说别笑我啦。明明是迟到者」
「呜啊,还说那个!?」
「呵呵,彼此彼此呢。对了,之后还想再去拍大头贴呢。那时候太紧张了……还有那叫抓娃娃机的也想试试!」
「没办法啊。甘愿奉陪,大小姐」
「讨厌!都说不要那样称呼了!」


——那一天,长谷川先生特别炮制的汉堡排是我不敢妄论的可谓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汉堡排。不过肯定不光是那样。因为是和真冬两人一起吃的汉堡排,所以才倍感好吃吧。说笑的。
凉花躺在自家的床铺上,望着今天第二次拍的大头贴。那一张上面有一行漂亮的字写着、
「『谢谢』么。真有真冬风格啊」
照片里的两人都带着满面的笑容。


第四章 纯情森林

001

——从那一天起,真冬开始长时间泡在我家里。在暑假即将过半的这个日子里,今天真冬同样不例外,一大早就跑到我家来看看漫画又听听音乐,现在正盯着无聊的电视节目看。
「我说,那综艺节目有意思么?」
「炒鸡搞」
「哈啊!?」
「哎呀。是用法错了吗」
「不、不是,错倒没有错啦……」
——要列举古怪的地方倒有两处。大概是因为我带真冬见识了她那种千金小姐眼中的“俗物”吧,她现在时不时会用上些奇怪的词语。而另外一处则是……
「呐,凉花。伸出手」
「嗯」
——对,就是动不动想握住我的手。准确来说,比起握手更接近牵手吧。这可能也怪我。似乎是我之前对真冬说的「朋友之间牵手很平常喔?」被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她给原样吸收了。
穿着衣领松垮垮的T恤和初中时期的短裤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的凉花,软弱无力地把手甩给坐在床下面的真冬。接着真冬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可是她的视线却没有从操一口关西腔的搞笑艺人在制造廉价笑声的节目上移开。
「啊~好舒服~」
凉花不由得冒出一句。说归说,其实凉花也不觉得哪里不爽。相反还有中意的地方。其中之一要属真冬特有的低体温吧。特别是手和大腿等处更是像长期浸泡在冰水里一样,不管凉花怎么碰都不会留下余温。本人号称这是天生的。
虽说到了傍晚气温变凉,房间内依然暑热。哪怕是穿得清凉还把风扇的头给固定了,收获的效果也甚微。对凉花来说,真冬简直是一台活空调。有一次凉花还跟真冬说笑道「这不是正牌的雪女嘛!」,结果是漂亮地被眼神冻成冰棍造就了这个夏天最恐怖的怪谈。
「今天可能会下雨啊」
眺望着远方黑压压的云层,凉花嘀咕道。而毫无对话意向的真冬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之余随口回了句「是啊」。
「好闲啊~」
「是啊」
凉花捏着真冬的手玩。要求自己伸手的当事人却显得兴致缺缺的,视线没有离开电视。这是两人一如既往的日常。
「……说起来,为什么会喜欢宫守呢?」
真的是随口。只是觉得闲而已。凉花一丁点别的意思都没有。纯粹是闲着没事找事问。就是望着天花板的时候,随口一问。
「……为什么?」
到这时候,真冬那一双神气的大眼睛才第一次转向了凉花。被吓到的凉花也不禁看了回去。
「…………没有。随口问问?」
「是么」
就这么短短一句。只说了这么点以后她又再盯着电视看了。——一直都是这样。真冬很少会提起自己的事。特别是说到小学生时期的话题时,心情会顿时变差。是怎么回事呢。
「啊」
「怎么了?」
「冰箱里面都空了来着。我去趟超市。真冬看电视吧」
「没关系,一起去吧」
「行了啦,很快就会回来。真冬今天要在这边吃对吧?是说今天保姆休息来着?」
「咦!?很感谢你的关心,但这份好意我就心领了。最近经常受到照顾都不好意思了……」
「好啦,好啦。两个人一起吃的饭会更美味的啦!好吧?在这吃吧?」
略显犹豫以后真冬拘谨地点了点头。仔细一看,她貌似出了点汗。那也难怪,毕竟今天真冬穿的是深绿色长裙和白色短袖针织衫。
「真冬,穿成那样不觉得热吗?」
「确实是有点热呢」
「要借我的T恤和短裤给你么?」
「可以吗!?」
她激动地冲着凉花问。见到她那样,眼睛都瞪圆了的凉花顿了一顿,然后往塑料制的收纳箱走去。
「不过都是我平常在屋子里穿的所以松松垮垮,又不好看,不要紧吗?」
「对!」
「嗯……那,给」
「谢谢!我一直想试一试凉花那样的衣服啊!看起来不是很凉快,很轻便么?非常羡慕啊」
至于么、凉花扑哧一笑。真冬高兴地把T恤和棉质短裤抱得死死的。


「是三岛小姐对吧?」
就在凉花刚决定好今晚的主菜是冷涮肉正拿起猪肉的时候,一名身穿紧身裤的成年女性突然向她搭话。而且还指名道姓的。
倍感可疑的凉花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呃、呃……」
「哎呀,看购物篮里的材料,今天的晚餐是冷涮肉吗?是看那孩子今天的装扮挺热的,所以留了点心吗?」
女性眯起眼睛嘻嘻地笑了。
「呃、请问,是哪位呢……」
「啊,抱歉了?我是受雇于雪代家的森尤加利。呃,说是真冬的保姆应该懂吧?有听说过我吗?」
「啊啊!咦!?啊,是,听是有听说过,呃、呃」
「抱歉,让你受惊了呢」
女性带着微笑姑且道歉一声。估计是看穿了凉花面对突然遭遇的动摇了吧。
「可以在这里碰到也是一种缘分,如果方便的话购物结束以后可以谈一谈吗?还是说真冬在等着呢?」
「呃、唔,好的。不要紧,是的」
「太好了!那就说好了,我在超市入口等着所以慢慢购物吧!」
「啊,咦,好、好的……」
她来回摆着手,如旋风般离开了。而被尤加利的高昂情绪压倒不由地点头的凉花,依旧一副理解不了发生什么的样子。还有点为选冷涮肉的理由被看穿而感到害羞。真是不可大意的人、拿着三百九十八元的猪肉在手,凉花对尤加利提高了警惕。



002

虽然对方说「慢慢购物」,但总不能让长辈久等。麻利地尽快拿好晚餐材料以后,凉花排在了队伍最短的收银台前。
森尤加利究竟几岁呢、凉花心不在焉地思考着。身高大概比真冬略低吧。经过保养的黑发清凉地半扎起。从外表上看大概是二十多岁?
过了一会买好东西的凉花,小跑着来到超市入口以后,只见尤加利略显无聊地抬头望着天空。
「尤、尤加利小姐,抱歉来晚了」
凉花说声对不起垂下了头。接着估计是社交辞令吧,她说着「没有啦」露出了微笑。可是,看不透这个人的心思,凉花保持警戒。
「啊,刚刚在想我是个『看不透的家伙』对吧」
「咦!?不、没,没有想啦!!」
心思被看穿的凉花不由得慌了手脚。看到那副样子,她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笑了。
「呃,到那边的公园聊好吗?是住在这附近对吧」
「是、是的。真清楚居住的地方呢……」
「嗯——那再猜猜看吧。住的地方,是呢。是在那边的住宅区,离这里三分钟路程吧?」
她愉快说声「猜对了?」露出微笑。被完美说中了的凉花一边瞪圆了眼睛,一边小幅度连连点头。
「为什么会知道呢!?」
「嗯,毕竟是保姆呢」
「咦咦~!?」
面对带着恶作剧色彩用手指抵住嘴唇笑着的尤加利,凉花一脸懵了。她说声「好,走吧」递给凉花一个冰激凌以后,便往公园迈开脚步。真是魔女般的人、那就是凉花对尤加利的第一印象。


「呃,真冬没有添麻烦吧?」
在树荫下阳光宜人的长凳上,一边舔着苏打味冰糕尤加利一边问道。
「哪里,不如说这边给添麻烦了……」
凉花谦虚道。尤加利鼻子哼了一声,睁着大大的黑眼睛盯着这边看。在走到公园的路上也好几次受到过那样的视线。给人感觉像会读心一样所以凉花有点难熬。
「啊啊,抱歉了!眼睛大是天生的啊,经常会吓到人呢」
「没、没有啦!」
不是“像”会读心。尤加利的确可以看穿人家心思。凉花在内心动摇之余撇开视线。
「嘛,不用介意。我好像有经常盯着人看的习惯呢。那孩子现在在干嘛呢?」
「我想,大概在看电视节目」
「这个时间,是关西腔的人当主持的吗?」
「知道得真详细呢!对!为什么会懂呢!?」
尤加利真的很厉害。像无所不知一样,猜什么中什么。这个人比起保姆其实更适合当侦探吧,凉花心里想。
「那孩子最近开始把什么『说啥呢』挂在嘴边对关西腔很热衷,所以就这样想」
这次尤加利有点伤脑筋似的笑了。
「啊啊,有点不好意思了……」
「三岛小姐没有道歉必要啦。我以前该把更多方面的东西教给那孩子啊。最近都在反省」
「请问和真冬认识了多久呢?」
「呃,那孩子是小学五年级中途搬到这边来的……大概四年多吧?」
凉花无意识地开始逆推尤加利的年龄。大致上是二十多岁没错吧。猛地反应过来,又被尤加利盯着看了。反射性道歉一句「对不起」以后,她回了句「姐姐的年龄是秘密喔」,看来又被读心了。
「请问真冬平时,在家里做什么呢?」
凉花尝试转移话题,找了件确实有兴趣的事向尤加利问道。尤加利略显惊讶。
「没有和那孩子聊过这种吗?」
「因为感觉……不太会说自己的事……」
「啊哈哈,是吗……喔」
虽然被内含深意的说法勾起兴趣,但凉花还是等尤加利的下一句话。
「……真冬呢。嗯。最近净是跟我说三岛小姐的话吧」
「说我的话!?」
超出预想太多凉花惊呆了。
「最近听那孩子说起是半个多月前吧?说是『要和朋友去玩了,帮忙选衣服』,满脸通红地找我呢」
尤加利嘻嘻地笑着说道。想象一下真冬那副样子,眼前浮现出当时情景的凉花也扑哧一笑。
「虽然在一起也有四年了,不过从那孩子口中听到『朋友』两个字还是第一次所以非常大吃一惊啊。而且,还是一起去玩?我当时简直说不出话」
「至于那样吗」
「在回来以后,每天都会说到三岛小姐。因为夫人和老爷回来很晚,甚至不常回来,所以饭基本上是和我两个人吃的。到晚饭的时候,都会提到今天做了什么,或者给教了什么」
凉花的心情莫名高兴起来。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份羞耻并不坏。
「有一次,我就问了。『她是怎样的人呢?』。虽然对不起那孩子,不过我这『保姆』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还兼任那孩子的监护者呢。也有义务向夫人和老爷报告……」
她用纤细的手指挠了挠脸颊。像难以启齿一样叮嘱一句『要保密喔』以后,凉花连连点头。
「于是,那孩子就很高兴呢。『身材很高,头发染成茶色的。凉花明明会很适合黑发的,为什么要染呢?面相看起来粗鲁,不过五官非常端正喔。而且很替朋友着想』的,说个不停」
说到那里,忍不住似的尤加利「啊哈哈」的笑出声来。没想到会被那样说的凉花,这次终于输给了羞耻心,满脸通红地垂下头。
「之后一直是那样喔。睫毛很长,见闻很广,还有平时穿什么服装等等,每天都在谈三岛小姐的话。所以刚才在超市里碰到和那孩子说的完全一样的女孩子时,忍不住上前搭话了,吓到你不好意思了呢」
是这么回事啊。解开了为什么会认得自己这一个疑问的凉花「啊啊」一声点了点头。可是,有一句话令人在意。
「服、服装是……」
「说是穿久了皱皱巴巴的T恤和中学时期的短裤」
凉花确认一遍自己的衣着。领口都变松的超市售廉价T恤,和被提到的中学时期的校服短裤。顿时一股羞耻心涌起。
「咿——,好丢人!!用这副打扮见人真对不起!!」
「啊哈哈,那样穿着很舒服对吧。我一个人住的时候,在房间里也经常那样穿喔。很轻松呢。那孩子最近也吵着说想那样穿,不过那难免会惹夫人生气的所以很难办呢」
「呜哇,下次就算是到附近,出门时也换一身衣服好了……」
「就是觉得穿成那样出门的话离家估计只有三分钟路程吧,刚刚才猜对住的地方呢」
一边嘻嘻地笑着,尤加利一边讲解刚刚那魔术般的推理的过程。这么一说的确是简单的推测啊,凉花为之感叹。
「嘛,反正迟早也想和三岛小姐稍微聊聊啊」
「和我、是吗」
顿了一顿,尤加利露出认真的表情。
「对那孩子,了解到哪个程度了呢?」
猛一激灵。尤加利细长的眼睛,仿佛在摸索凉花的心似的径直盯着凉花的眼睛看。
「呃、呃」
「安心好了?今天的事不会跟那孩子说的,也不打算和夫人报告。硬要说的话,只是想作为那孩子的『姐姐』,确认一下了解哪种程度而已」
凉花撇开视线进行思考。反过来说,尤加利对真冬了解到哪种程度呢。实话说,凉花还不知道『森尤加利』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信赖。那倒也是,虽说是雪代家的保姆,两人也不过见面了几十分钟而已。
而且那股仿佛可以看穿一切似的视线对凉花来说更是恐怖。事实上现在也有种内心被随意偷窥般的感觉,令心跳加速。
尤加利这次并没有打圆场,只是静静地像要在凉花身上开个洞一样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到、到什么程度……」
「嗯?」
下定决心以后,凉花开口道。
「尤加利小姐,了解到哪种程度呢」
我还挺失礼的啊、凉花想到。近似焦躁感的心情在逐渐涌现,透过额头上的汗水和心声的嘈杂就感觉得到。
尤加利并没有移开视线,却若有所思地微微合上嘴。
「了解到哪种程度、是吗」
「是的」
「这样啊。别的不说,这一点可以担保吧?」
小声一笑以后,她继续道。
「比三岛小姐,更了解真冬」
这次可以明确感受到内心的嘈杂。尤加利坏心眼地对着凉花笑了笑。有点不爽的凉花开始赌气回应道。
「那、那倒是,尤加利小姐和真冬相处得比较久,又是住在一起所以很了解真冬,不过、」
「不过?」
「……不,呃」
又陷入了沉默。类似于诱导询问的对话令人感觉很坏。实话说,真想立刻逃出这个地方。只是自己的心思不断被看穿,而凉花却对对方的目的一无所知。尽管时至傍晚,在日间反复蒸腾的热浪还是笼罩着凉花。
好想快点回去。真冬在干什么呢。晚了会不会生气呢。没啥空啊。
哪怕是逃避现实,想的还是真冬。
「是么」
为沉默的静寂画上句号的,意外的却是此前一直稳守反击的尤加利。
「咦?」
「刁难你了,抱歉了呢」
苦笑着,她温柔地抚摸凉花的头发。实话实说,如此令人敌视和难以应付的尤加利,前来抚摸的手却不可思议地并不让人讨厌。
「毕竟我也自认是真冬的『姐姐』。虽说不知道那孩子会怎么想呢」
带着一丝寂寞,尤加利持重地笑了。
「所以啊,假如是有可能伤害到那孩子的话,我还打算现在让三岛小姐离开那孩子的」
「才、才不会那样做!我——」
「嗯,看来是没问题呢」
盖过凉花的话,尤加利继续道。
「那孩子的心紧锁着,并没有把和其他人的联系当成乐事。感觉就算是我也没有被完全信任啊」
凉花这次默默地倾听尤加利的话。
「至于导致她紧锁心扉的事,那个啊。我觉得应该从她本人口中听来。估计迟早会说的喔」
说到这里尤加利从长凳上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所以啊,在那之前请和那孩子好好相处吧?毕竟我是不行的。请代替我,去给那孩子带来幸福」
露出寂寞的笑容,尤加利再度温柔地摸了摸愣愣地看着她的凉花。尤加利的手,很温暖。
「那,姐姐的话就到这了。今天说的内容要向真冬保密喔?就说只是聊了几句好了。再见了」
轻轻敲了敲凉花的脑勺以后,尤加利转身背对着凉花逐步离去。在凉花看来,她的脸上果然还是带着寂寞的色彩。
「那个!!」
凉花喊了出来。她觉得要说出来。感觉必须要说出来。
「对于尤加利小姐,真冬有说过像『姐姐』一样!」
已经走远的尤加利回过头来。她的脸上带着惊讶,又化为安心,最后高兴地莞尔一笑。嘴唇作出了『谢谢』的动作。
「所以,呃……我觉得没什么不行的!!虽说这么说有点上帝视角,但对真冬来说尤加利小姐一定很重要!!请不要说『不行的』!!」
「啊讨厌小凉花真是乖孩子呢!!真冬在等着所以早点回去吧!!下次再聊!!」
「好!!」
第一次用『小凉花』这名字来称呼的尤加利挥了挥手。也许是错觉吧,尤加利的眼眶貌似浮现出了泪光。
凉花回了一声以后,快步往和尤加利相反的方向走起。有真冬在等候的家。好想快点回去。好想见到真冬。心里油然而生出那股感情。
在见不到凉花为止,尤加利一直望着那副背影。
「啊~啊,居然被高中生弄哭了。好久没有出眼泪了啊。呵呵」
尤加利用手指擦了擦泪水。
「『像姐姐一样的人』吗。是这么认为的啊,真冬」
尤加利高兴地笑了。深呼吸一口气,她迈出脚步。她的身体貌似卸下了某种重担一样变得轻灵起来。明天能不能快点到呢。尤加利同样,也是想见到真冬的一个人。


003

「啊~,天国啊」

穿太久连面料都拉长了的T恤,没想到穿起来会是这么的舒服。
朝着凉花平时爬着的床,模仿本人扑了上去。
本是平平无奇的床铺,却不断地给人注入无比舒适的幸福感。幸福这个词,现在可以发自内心地说出来。
紧抱住触感舒服的毛巾被,深呼吸一口气。

「……有凉花的气味」

虽然严格来说,那一定是柔顺剂的气味吧。是橘子般的柑橘香。说起来凉花之前好像说过喜欢橘子来着。说不定凉花身上真的会有橘子香味呢。
是幸福感令思考都麻痹了么。明明没有特地去想,思绪却像新干线的电子公示牌上的新闻那样不停流动。

现在,凉花在干什么呢。

真冬忽然惊醒把脸从毛巾被里抽出来。

「又来了……」

对,又来了。
真冬最近有一个烦恼。

「又在想凉花了」

不知不觉间突然发现,最近三岛凉花这个人总是浮现在脑海里。是为什么呢、真冬重复着得不出答案的自问自答。
或者说只是装作注意不到答案么。
确实是、喜欢。自己毫无疑问是喜欢凉花的。
不过那是属于『朋友』的喜欢。不是甜蜜的爱,而是酸酸甜甜的喜欢。 [注:前者是LOVE,后者是LIKE]
真冬在害怕。假如这股感情属于『爱』或『恋』的范畴的话,那感觉是对凉花的严重背叛。

——不过啊……

即使忽略那种纠葛单单考虑凉花本身也想不出明确的答案。
自己是喜欢宫守五十铃同学的、脑海里漠然地浮现出这句话。
成为高中生以后,会不管利害关系地跟自己说话的只有她了。
在放学后寻找从森尤加利那收到的重要手帕的时候,是她利用自己人脉帮忙找出来的。当时的事至今没有忘记。
这点小插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过,莫名的就是不想被凉花问起。
不是不想被问起那个插曲。
而是不想被问起『宫守五十铃』的事。
刚刚失败了啊、真冬作出反省。
被问起宫守的时候突然心情就变坏了。
自己真是非常的笨拙、真冬自我分析道。像小手工等,自己还算灵巧。料理也做得来,钢琴更是擅长。运动方面也有足以被各种社团劝诱的水平,有自信比一般人好。
只是在感情表现和人际交往方面,却总是难以上手。原因心知肚明。不过同时也明白靠真冬自己是怎么都解决不了的。

——都任性地求父母搬家了。这点事要自己……

真冬一直都是这样。在无论如何都不想受伤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心掩埋在冻土深处。
在烦恼之余叹一口气。作一次深呼吸。
凉花逐渐融化到身体里。
「再说,都是尤加利不好」
不是对谁,只是给自己开脱。
可是,这个借口说不定没说错。
那一天,她一如平常地向尤加利说起凉花的事。这对真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像是惯例一样。
往常尤加利只是面带微笑听着她说而已。
但这一次,尤加利说的一句话却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很喜欢三岛小姐呢」
在尤加利的角度看,也许她指的只是『朋友』意义上的喜欢。
可是,那种话里有话的说法难免令人介怀。
对于森尤加利这个人,真冬的认识是宛若“魔女”般的女性。是窥探人心的天才。
而她说得似是有所知情一样。
给人感觉像暗示了什么。
从此之后,真冬就对凉花在意得不得了。

最近,一握住凉花的手就会变得异常镇定。那股温暖柔软的手的感触令人一直难以忘怀。
实话实说,自己是有觉得躁动。心跳有所加速也是事实。说不定也有一部分在于这股感情会不会露馅呢的紧张感在作祟。
可是,凉花却丝毫没有怀疑地伸出手来。看凉花那样,她也输给了快乐借机加以利用。尽管时刻被罪恶感所苛责,却无法住手。
「……仿佛是麻药一样呢」
真冬极其认真地嘀咕道。感觉若不将这股莫名其妙的感情梳理清楚,就无法再往前一步。
「能不能早点回来呢」
放弃了思考,她钻到了被窝里。
雪代真冬十五岁。正绝赞登上思春期的高潮。

◇◇◇

「我回来了——!」
沉重的铁门被用力推开。
凉花一边单手提着超市的购物袋,一边随意脱掉凉鞋。
「真冬~?」
听房间里没有声音传出,她惊讶地呼叫真冬。
走到自己房间一看,却见毛巾被鼓成一团。
「喂~,真冬小~姐……」
缓缓掀开被子以后,只见真冬像婴儿一样蜷缩着闭上了眼睛。
「……睡着了吗」
真冬正舒服地打着微微的呼噜。
时间到了再过一个小时太阳就会西下的点。
虽然觉得做完料理以后再叫醒她也不迟,眼睛却舍不得离开那副白雪姬般的美丽睡颜。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冬的睡脸啊」
坐到了床边。莫名想摸摸头发。
长长的黑发流利地滑过手指。
「果然是用了高价的洗发露吧」
和自己的短发一比较,当真羡慕起真冬的头发来了。
自己的头发入学没多久就莫名染成了茶色。感觉还有点毛躁。
「染回黑色吧」
回想起真冬跟尤加利说过「很适合黑发」的事,一股羞耻心莫名涌起。才不是为真冬染回黑色的、她尝试给自己找借口。
「……好,总之先做饭吧」
噗噗的摸了摸真冬的头,缓缓站了起来,凉花一个人往厨房走去。

◇◇◇

醒来的时候视野一片漆黑。
「……?」
意识尚未苏醒的真冬转了转眼睛望向周围。
可以模糊地看到一台小电视。只是,没有开机。只有音乐播放器的红色电源灯是唯一的光源。
——啊啊,在凉花的床上睡着了吗。
她回溯还醒着时的记忆。说起来,想到凉花以后突然间就有了一阵倦意……
「醒了?」
忽然旁边传来声音。反射性把头转向那边,只见凉花坐在床上。
「不是啦,看你睡得挺香的所以就没叫醒你」
眼睛熟悉了黑暗的真冬,终于看清了凉花一边笑着一边挠着脸颊的样子。
「对、对不起,我没打算睡的……」
「行啦,行啊!也怪我从超市回来有点晚了。睡下午觉感觉很舒服对吧~」
「现在,几点了呢」
真冬从床上支起身子,微微伸了个懒腰。
「猜猜几点?」
「嗯~,七点多了?」
「错了,快九点了啦!」
「咦咦!?骗人!?」
头脑不由得混乱了。
既然说是九点前,那睡了两三小时了么。一股歉意涌上心头。
「真的啦。睡得很熟呢」
凉花嘻嘻地笑了。
「我、我回去了!!待到这个时间真不好意思!!」
真冬慌慌张张准备起来,但意识清醒了身体却跟不上。她一踉跄,又坐回了床上。
「等下,干什么啦真冬!很危险啦!不要紧的冷静一下」
「呃、嗯,对不起」
「真冬刚睡醒,所以还没吃饭对吧?」
「饭……?」
「你想,今天不是说在这吃饭么?都做好了」
「啊!」
「想起来了?」
「嗯、对……不过已经很晚了……」
「那今天要住下么?」
「哎?」
听到意想不到的提议,不由得发出怪声了。
「都很晚了,反正明天也会过来的对吧……」
「不,不过……」
「行了啦,也有事想聊聊呢!好嘛?」
「但、但是又没有换穿的衣服……」
「借你好啦,好吧,给尤加利小姐打个电话」
这么说着,凉花递出了真冬的手机。
「咦?为什么你会认识尤加利小姐……」
「好好好,那个之后再说吧~」
结果,被她牵着走的真冬拨打了尤加利的手机号码。
人生第一次在朋友家的住宿就此决定了。
这是她睡醒不到三分钟发生的事。


本帖最后由 Luckeystia 于 2017-3-20 22:07 编辑


第五章 深夜保鲜膜[Saran wrap]


001

「你好,小雪代」
「怎、怎么……」
「抱歉了呢,吓到你了吧」
「怎、怎么!?」
她不由得惨叫一声。
也难怪她会想为什么!?
「怎么宫守同学会在这里!?」
噗哈一声凉花笑了出来。
而宫守在笑着的同时,也稍稍垂下眉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真冬万万没想到睡醒以后,这么晚了,还能见到宫守。
「我说,凉花你啊!」
她追问起从刚刚起就只顾着笑不说明情况的凉花。
「呐?真冬挺有趣的吧?」
「嗯,虽说很意外」
当那样的真冬是透明的一样,凉花跟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宫守聊了起来。
「我、我说,凉花啦」
「啊~,抱歉抱歉」
「这、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
「哎呀,七点左右宫守突然打电话来啦。说什么有事商量想直接见面,所以就问她要不要过来住一晚?差不多这样吧」
「如果知道雪代同学在的话我本来会推辞的,偏偏小凉花不说……」
「这不好吗,借此机会两位拉近关系吧!」
「我是没问题,不过雪代同学不要紧吧?」
「呃、嗯……干、干嘛你不说啊。我也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你想想,要是跟真冬说『宫守在客厅里等着』的话,绝对会紧张起来进入“雪女”模式的吧」
「是、是没错……」
「对吧!?好啦,坐吧坐吧!!」
这么说着她硬是让真冬坐到沙发上。
那是两人座的小沙发。距离上肩膀都能碰到和宫守的肩膀。心跳为之加速。心跳声会不会让人听到呢、真冬在意得不得了。
「抱歉了,雪代同学。没事吧?」
「没、没没没、没事……」
「啊哈哈!真冬,紧张过头了!」
都怪谁啊,谁!!真冬把如此这般的话都吞到嘴里。
一如既往的,凉花还在笑个不停。


「说起来,碰到尤加利小姐了」
过了晚上十点,凉花和真冬迎来迟到的晚餐。
享用冷涮肉的同时,凉花像刚想起一样说道。
「啊,对了。所以才认识尤加利啊」
「尤加利小姐是?」
「是真冬的保姆,对吧?」
「对」
「嘿~,小雪还是千金小姐啊」
过上一个小时,宫守已经完全适应了真冬。
都开始用昵称来称呼了。
「才不是千金小姐啦」
「不~对,是千金小姐没错呢」
「都说不是了」
「真好啊,好羡慕千金小姐」
不管真冬否定多少遍,事实也不会改变。
宫守也把真冬的反驳当成空气,早已对“千金小姐”想入非非。
「不过,我们学校里有钱人意外的多呢」
「嘛,毕竟是初高中一体校呢。我和小凉花虽然不一样,不过直升组都那样对吧~」
「话说,真亏凉花能考进我们学校呢。偏差值应该挺高的吧?」
「啊,确实。小凉花明明头脑很笨的!」
「很笨这也说过头了!!」
「你、暑假前的期末考试是几位来着?」
「咦~?嗯~」
「从那副样子看来,不用说也懂了呢」
「呜哇~,宫守A梦~,真冬欺负人啊~」
凉花呜呜的作出假哭的样子。
「是自作自受喔,大凉君」
宫守嘻嘻地笑道。
真冬在这里感到非常幸福。
被喜爱的朋友和喜爱的人所包围。
这是一个月前无法想象的情景。
「啊,对了对了!于是,就和尤加利小姐在公园里聊了聊来着」
「咦!?」
真冬一瞬间回到了现实。
对尤加利说过的话可不少。
要是这些那些话被曝出来的话……
「咦~,明明有交流障碍还挺厉害的嘛,小凉花!」
「唔咕,今天的宫守真狠呢」
凉花捂住胸口作出痛苦的样子。
事实上凉花凭良心也敢说自己不是怕生的人,不过回顾自己高中以后的行径,被人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于、于是,说什么了吗?」
真冬焦急地催起了凉花。印象中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会造成麻烦的话题,但是让人听到会觉得害臊的话可多不胜数。特别是最近,每次和尤加利聊起就只会说凉花的话。要是那些事被曝出来的话……
真冬独自一人起了恶寒。
「嗯~,没什么特别的。就聊聊天吧」
「是、是吗……」
真冬松了一口气。那样的真冬,在凉花眼中显得颇是可爱。
她本人一定是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总是在聊我的事吧。那一点凉花自己也懂。因为捉住了平时立场总是高高在上的真冬的弱点,凉花也坏心眼地起了点恶作剧之心。
「啊,不过~」
故意地,一边笑得乐呵乐呵的凉花一边开口。
「真冬交到朋友很开心来着,尤加利小姐有说过喔」
「什!?」
「咦~,小雪真可爱!!」
「可、可可、可爱、可」
「啊哈哈!」
真冬顿时面红耳赤的。
(被宫守同学说可爱、说可爱了!)
实话说,真冬并不喜欢长相被夸奖。眼角有点往上勾的吓人眼睛和毫无血色的白皙几乎,更是她的自卑的因素。
有一方面原因也在于几乎没有被父母和尤加利以外的人夸过吧。
虽然进入高中以后受到过很多异性的表白,但她还搞不太懂为什么对方会找上自己。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某种“惩罚游戏”。
「真冬啊,真拿宫守没辙呢~」
坏心眼的凉花打趣道。
要是宫守不在场的话肯定会给她来一记铁拳的吧。
「第、第一次被人说可爱啊……」
「咦?大家都有说吧?对吧,小凉花」
「嗯,虽说我在遇到真冬之前完全不知情……是什么来着?像是高岭之花对吧。话说,我没说过可爱来着?」
「……没有啊,毕竟不惹人喜爱呢」
「呜哇,那有点过分吧?宫守同学,这孩子还会挖苦人了呢?」
摆出一副反派千金的架势凉花向宫守诉苦。
「嘛嘛,三岛同学。这孩子肯定不知道我们的辛劳吧」
「好、好可爱!」
「咦?」
「宫守同学和凉花都……好可爱」
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加速。脸颊似乎在发烫。
很普通、对吧。朋友之间的话。她这样、向自己解释。
这并非客套话,在平日里就这么觉得。
瞅了瞅两人的脸,只见她们都满面的笑容。
「咦,怎么怎么真冬娇了?」
「哇啊,小雪好可爱,最喜欢了!」
凉花看到真冬那样忍俊不禁。
至于宫守更是抱了上来。
一股和凉花不同的甜腻气味顿时扑鼻而来。
「啊、啊哇、啊哇哇……」
真冬面临崩溃。仿佛幸福值爆表了似的,视野里天旋地转。世界在翻滚。
「等下,真冬!?」
她就那样晕过去了。
场面恢复平静。
「咦,小雪……?」
「……真冬惊人地对身体接触无抵抗力呢」
那些话一丁点都没有进入当事人的耳中。
保持拿筷子夹着冷涮肉的动作,真冬启程前往了遥远的梦乡。


002

「喂~,真冬~,回来啦~」
凉花随意地用手在真冬面前来回甩。
真冬猛地惊醒,恢复了意识。
「难不成,小雪很怕羞?」
「对啊,所以说真冬啦~」
听到宫守的问题,凉花莫名高兴地开始说了起来。换作是以往的真冬,听到有人在说自己的事应该会害羞得生气吧,但到了这个时候反而破罐子摔碎无所谓了。
见到凉花绽开的笑容令人十分安心。
常言道女孩子的笑容就是最厉害的魔法,因此凉花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治愈。
笑的时候露出来的小酒窝也好,微微拉高的嗓音也好,一切都惹人喜爱。
(啊啊……又来了)
又看着她发愣了。
明明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来着。
「呐呐,真冬怎么看?」
「咦?」
「小雪在发呆呢」
宫守嘻嘻的笑。好可爱。
「宫守啊,说今天大家一起睡来着」
「绝对是那样比较有趣啦~」
「咦,意思是在同一张床上睡吗?」
「对对,很窄对吧?」
「不过,刚才看了下小凉花的床不是挺大的?」
真冬被凉花征求同意。的确凉花的床并不是单人的尺寸。估计有小双人床的大小吧。就一个高中生住的话显得相当豪华。
……嘛,感觉也不是不行吧。
毕竟宫守身材娇小,凉花在女生里虽然算个头大了,但身体线条纤细。
嗯——在她正烦恼的时候,宫守再说一遍「好吧?」加一把劲。
眼睛往上瞅的样子相当可爱。
「好、好的」
被那份可爱所迫,真冬仿佛怯了一样同意了。见状宫守像小孩子一样表示欢喜,而凉花虽然垂下了眉头露出讨厌的表情,但实际上似乎没什么所谓。
「那,我要睡在小雪旁边呢!」
「咦!?」
突如其来的提议让真冬吃了一惊。
「毕竟小雪,挺凉快的吧?」
凉快?啊啊,是指体温吗。
说起来,在看凉花看呆了的时候两人好像有聊到那些事来着。
「咦——,那我也睡在真冬旁边好了。感觉宫守的睡相应该挺差的」
「绝对是小凉花的比较差」
「你说什么~!?」
两人吱吱喳喳地打闹起来。
见到那样觉得可笑的真冬不知不觉笑了出来。在遇到凉花以后,感觉笑容似乎增多了。
「啊,还是说~,那个呢?两人在交往所以我当电灯泡了?」
宫守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掩住了嘴。
「还说啊,宫守~!!」
「……如果说,是在交往的话怎么看?」
啊。
等她理解清楚自己说漏嘴的话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咦?说真的?」
宫守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凉花愣愣地看向这边。
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啊。那句话换作是平时的真冬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
是情绪太高涨呢,还是说无法忍耐了呢。当下该如何收拾场面好呢。
真冬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气顿时在流失。
「说、说什么啦,真冬」
啊哈哈、凉花笑了笑作出补救。
但那句圆场话却让真冬更加焦急。得说点什么才行,说点……
「嗯~」
宫守挽起手臂,小声低吟着。
「女生之间会交往嘛?」
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很、很恶心对吧,说这些」
真冬采取了名为自虐的防守姿势。
已经回不了头了。好想逃离现场。
「不是,我倒没什么意见喔~?到头来还是因为喜欢那个人所以才交往对吧?不是退而求次的。小凉花,怎么看?」
「咦,我?」
突然被矛头所指凉花有点动摇。往真冬那边瞅了一眼,只见她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眼睛里却带着悲伤。
「我也是……男也好,女也好,感觉都没有关系啊。和宫守一样吧」
她露出暧昧的笑容。说实话凉花其实想再说下去的。
在和真冬度过的日子里,她的想法也渐渐开始成熟。
刚相遇的时候还不懂得的那些事,现在却似乎可以理解了。感觉上是。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会给真冬带来更多的压力。
「小真冬觉得同是女生会恶心吗?」
「我、我……」
真冬为之语塞。她从未如此的打从心底里诅咒自己的笨拙。
「我……搞不懂那些事」
结果是,给自己补刀了。
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呢。明明曾是如此的快乐的。
真冬陷入了强烈的自我厌恶当中。
见到真冬那样,宫守毫无征兆地开口说。
「那,和小凉花亲一下看看?」
……。
「「哈?」」
两人不禁异口同声道。无论是凉花还是真冬,都完全搞不懂宫守的意图。
宫守看到两人那样,说声「有说错话了吗?」也有点慌了。
「不,我说啊宫守。话题有点太跳跃了,我们都跟不上」
「毕竟啊,感觉小雪有点犹豫不定的。所以如果说不喜欢和小凉花亲的话,就说明女生之间行不通对吧?」
「不对不对,那哪说的通!?」
「对、对啊。说什么呢宫守同学」
「不对不对,那个啊。我不是说今天有事要商量嘛,其实和这个有点关系」
宫守带着认真的表情点头道。
「说起来,是要商量什么来着?」
「其实,今天偷看到姐姐和男朋友在房间里亲嘴了」
「感、感觉,很复杂呢」
真冬不知道把此前的烦恼都抛到哪里去了。面对宫守那足以轰飞烦恼的冲击性发言,她的节奏不知不觉被带着走。
「话说,别偷窥啊」
「嘛,小凉花的大道理就先不管了。于是呢,两位有过和谁亲过的经验吗?」
「哎,咦?」
凉花和真冬面面相觑。好你先说吧、双方用眼神展开拉锯战。
哪怕是平时可以一笑而过的话题,宫守的严肃表情却不肯放过二人。
「啊啊,我小时候~」
「顺带一提,小时候和父亲和狗狗等等,这种套路就不用拿出来了」
「唔咕」
宫守用手臂向凉花做了一个大大的X。
「真、真冬有吗?」
「凉花才是,说清楚啦」
「话说,宫守呢!?」
「是我在提问!」
静寂再度降临。三方互相牵制形成均衡。
实话说,谁都没有亲嘴等甜蜜的经验,那一点三人都隐约有所察觉。
但是,万一除自己以外的两人有体验过的话……如此的念头在心里挥之不去。
宫守偷偷瞅了凉花一眼。凉花微微点头。

——首先向真冬进攻。

要打破三方之间的平衡,最好的办法就是二人合力扳倒一个人。
卑鄙的两只家伙现在狡猾地结成同盟。
「应该由真冬先说呢」
「哈啊!?」
「没错啊,想听小雪说」
「连、连宫守同学也来!?」
真冬困惑地来回望着两人,但是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只会嗯嗯的一味点头。
看到这样真冬也有点来气了。
「我、我……」
「我……?」
凉花和宫守咽了一口唾沫。
「我、有啊」
尽可能地装作平静,她微微挺起胸说道。虚张声势。
「咦、咦咦咦!?」
「有吗!?真冬有亲过吗!?」
「嗯、对。都是高中生了,当然咯」
真冬哼了一声,看向远方。
一时血气上涌的真冬所得出的答案看来是以防两人有亲嘴经验的万一,选择“说谎”。
换作平时凉花大概很快会看出那是谎言吧,但异常的紧张感让她的思考都麻痹了。至于宫守,听到冲击性的发言更是捂着心脏大口喘着粗气。
「难、难道说两位都没有吗?都是高中生了,不会吧」
看到那副样子,真冬立即转守为攻。
直到刚才还在为恋爱而烦恼的少女模样仿佛幻影般消失了。
她摆出了这很平常吧?的态度。
这样一来被逼上绝路的就是结盟的二人了。
同盟早早解散,曾是同伴的她们化为了水火不容的敌手。
「让宫守先吧」
「不,干嘛是我?我可是提问的人喔?」
唔、两人暂且收兵。
彼此都因为对方的棘手而重新思考策略。
接着凉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嘛,那个先不提好了!宫守,接下来的话是?」
这是三岛流家传宝刀“当没发生”作战。
凉花漂亮地使出了在挂科的时候经常用到的这招秘技。
心领神会的宫守随即接过话茬。
「对、对。接着啊、」
「稍等一下啦」
别想得逞、真冬一句话就制止了她们。
凉花和宫守战战兢兢地查看真冬的表情。
只见摇曳着的冰冷苍焰,在眼眸深处燃起。

——是雪女。

那双似蕴含愤怒和杀意的眼睛,令二人陷入绝望。其眼中的灯火,在学校里似曾见过。
「你们,不会是打算叫我一个人说完就结束吧?」
「哈、哈哈哈,怎么会呢?」
「那、那么数『一二三』就说咯,小凉花」
感觉到自身危机知道实在是跑不掉的凉花,对宫守的提议回以微微一记点头。
两人下定了决心。
「一、二三」

「「有」」

顿时两人面面相觑。有吗!?两人的视线仿佛都这么说。接着,看到那副情景的真冬想着幸亏有说谎暗自松了口气。
「有啊,宫守……」
「小、小凉花才是……」
一股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
「感谢招待了,我去把碗洗好」
对此承受不住、眼中火焰已经完全消失了的真冬拿着餐具逃到了水槽去。
时间还是十一点。爱面子的少女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003

「呜哇~爽快多了~!」
一边使劲地用毛巾擦头,宫守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她身穿一件向凉花借来的大码宽松T恤,与娇小的外表很是相衬。
「感觉宫守,不扎双马尾的话给人印象就变了呢~」
先一步洗完澡的凉花和真冬,正坐在沙发上观赏深夜的综艺节目。
「是吗?」
「多少、成熟了点喔。一点点呢」
在着重点放在『一点点』上,带着坏心眼表情的凉花夸奖道。宫守似乎对『一点点』有些不满,撅起了嘴唇。
「好好好,反正我就是孩子气啦~」
见到那副孩子式的闹别扭相,真冬不由得扑哧一笑。
不顾那些反应,宫守硬是挤进凉花和真冬的中间坐了下来。双人座的沙发顿时被挤得满满的。
「等下宫守,有点窄啦」
「不是小凉花太胖了么?」
「哈~说什么~!?」
凉花拿毛巾粗暴地擦起宫守湿漉漉的头发。脑袋晃来晃去的宫守则是嘻嘻地笑着,看起来很开心。
「话说回来」
宫守忽然间说道。
「什么呢?」
「关于亲嘴那件事」
「呜哇,好困。我、先上床睡啦~」
「哎呀,真是巧合呢。宫守同学,记得等头发干透以后再上床喔。晚安」
「咦!?等下等下啦~!」
话音未落凉花就打了个夸张的哈欠逃出现场。真冬也紧随在后往寝室逃跑。
被弃置在原地的宫守慌忙擦起头发来。
对于被视为禁忌的亲吻事件,看来只有宫守还执着于那个话题。

◇◇◇

「呐,果然有点窄啊」
真冬在床上不满地嘀咕道。
「是吗?比我想象中要有空间啊」
「小雪,可能再过来一点喔?」
真冬独自烦恼着。自己身边分别是心上人和最近开始在意的人。别说转身,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更何况宫守还近乎是抱住真冬一样来睡,凉花同样是面向着这边侧身躺着。
朋友之间这点事很平常。尽管这么说服自己,但现在的真冬已经连呼吸都很勉强了。
「话说~,亲吻那件事啦」
宫守不吃教训地提出话题。像是表示放弃一样,凉花叹了口气。
「怎么,想亲了?宫守」
宫守吸一口气以后,缓缓开口道。
「其实,是那样没错啦」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哈啊啊!?」
凉花从床上蹦了起来。真冬则是从宫守的发言里受到了脑震荡般的冲击。吃惊得口都合不上说的就是这种场面。
「宫、宫守同学,在说什么呢?」
「亲嘴,很舒服吗!?」
「行了啦!!睡吧!!宫守的脑袋生锈了!!!」
「脑袋生锈的是拿不及格分的小凉花才对吧!!」
「绝对饶不了你!!!」
夹着真冬在中间,两人玩起了摔跤。
真冬就那样被挤来挤去。两人的攻防战持续了好几分钟。
「哈啊、哈啊……话说,宫守。你、不是说自己有亲过吗……」
「……其实是没有的」
「果然是么。我也没有」
两人累得垂下了头。而受到牵连的真冬同样脸带疲色。两头都要受累的真冬也许才是最辛苦的。
「我说,小雪。亲嘴很舒服吗?」
「其、其实我也……没有……」
真冬脸上泛起红晕,坦白说道。听到那句话的宫守似乎感到失望,嘀咕一声。
「什么嘛,谁都没有吗……」
「话说,那个『很舒服』是哪里来的」
「毕竟姐姐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嘛」
「宫守同学,真亏能看到亲人的那种场面呢……」
「呐,亲亲看吧!」
将真冬的发言置之不理,宫守仿佛耗尽耐性似的突入正题。
「哈、哈啊?」
「不要紧,朋友之间是不算数的啦」
宫守得意地披露自己的奇怪理论。
「呐,亲亲看啦~」
「我、我说你啊……」
「小雪有兴趣吧?」
「咦!?」
突然被矛头指中的真冬整个人僵住了。
要说有没有兴趣的话,实话说也难说完全没有。尤其是像这样多次提起『亲吻』这个单词以后,很难让人不去意识。
事实上今天自己已经好几次把视线往凉花和宫守的嘴唇上瞟了。不用说,在那之后就陷入到自我厌恶里了。
「不要紧,我带来了“这个”」
接着宫守得意洋洋的,从床边拿出细长的盒子。想要在黑暗里看清那是什么的凉花和真冬定睛看去。
「宫守,那是什么……」
「呵呵呵,是“保鲜膜”啦,大凉君」
模仿起某国民级机器猫——不对,完全不像,但还是尽力模仿的宫守揭露出该物体的正体。
「保鲜膜……?」
真冬皱起眉头复述道。
「对对。这个啊,要这样用。例如,贴到小雪的脖子上试试?」
她切出一小块保鲜膜贴上真冬的脖子。保鲜膜感觉有点凉丝丝的。不知道究竟要干的二人凝视着宫守。
「然后,这样」
顿时,真冬感到脖子上有一股温暖且柔软的感触。
「!?!?」
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去理解。
是宫守隔着保鲜膜亲在了真冬的脖子上。
真冬有一股全身肌肉都在萎缩的错觉。连呼吸都做不到。心脏仿佛快要决堤了似的。
「干、干什么啦宫守!?」
「嘿嘿嘿,以为亲到了?不过不要紧!有隔着保鲜膜!」
凉花一股想大喊不是那个意思的心情,但听到宫守洋洋得意的声音,她无可奈何的说不出话来。
「只要有这个的话,好嘛?拜托了!」
宫守不死心的恳求。
「我、我……」
「小雪,拜托了!稍微一下就行。好嘛?」
「不、不过」
「朋友之间的话很普通啦,这种事。好嘛?只是稍微、『啾』一下。好嘛?」
「……普通吗?」
「对对,这种大家都有做啦。而且,这次还是隔着保鲜膜的所以更随意喔~?」
「……那样倒是、可以吧……」
终于真冬失守了。败在了堪比小电影劝诱般的宫守的话术下。
「等下真冬!?」
「其实,小凉花也有兴趣的吧?」
「呜」
听到那句话凉花怯了。确实不是没有,但是难以违背良心。
「不过啦~……」
「那、小凉花看看就好。既然这样怠慢事前练习,将来好好经历和喜欢的人牙齿撞牙齿的灾难性初吻吧。那个初吻肯定会是生肉味的呢。而且还满是唾沫」
「啊啊!!知道啦,会做了,好啦好啦!」
「那,首先是小雪和我呢」
「哈啊!?」
「咦?有什么问题?」
「不,倒没有,啦」
凉花吞吞吐吐地说道。
心里感觉有点躁动。仿佛心头被黑云覆盖似的,有一股不祥预感。
望向黑暗里头的真冬。尽管看不太清楚,但她同样不安地抬头看向凉花。
「……小雪也、没问题对吧?」
宫守似是沉思般顿了顿,再缓缓向真冬征求同意。
「嗯、嗯」
「那,小凉花转过身。另外要塞住耳朵喔」
「咦,干嘛?」
「想看么?」
那一个问题在凉花心里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不想、看」
「嗯。小雪也没意见吧」
「嗯……」
凉花畏畏缩缩地转到另一侧,用力捂住耳朵。
——感觉、好讨厌。
那个念头漠然的浮上心头。
尽管看不出它的底细,但那个念头的确在心里擦出了火花。
独占欲,不对。是不对,可是有什么……
紧闭的眼睛用力过头,有点抽搐了。手用的劲太大,血液轰隆隆流淌的声音在加大。一阵心头阴霾快要支配全身的恐惧感向凉花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呢。可能只是几秒也说不定,但对凉花来说却仿若永恒。
忽然间肩膀被摇了摇。
「完了喔,小凉花」
「咦……啊,是么」
「就此结束吧!」
「咦?」
「是呢,想睡了啊」
「咦咦?」
「那,晚安了,小雪,小凉花」
「嗯,晚安,五十铃、凉花」
「晚、晚安……」
尚未摆脱迷惘,就迎来了终结。
虽说并不是想亲嘴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点觉得遗憾的心情。
凉花微微摇了摇头,将眼睑紧锁闭上了眼睛,努力尝试入睡。
到她落入梦乡时,时针已经来到了夜晚与早上的中间点。


本帖最后由 Luckeystia 于 2017-3-19 22:31 编辑


第六章 夏祭嗜虐者[Sadist]


001

凉花有点闷闷不乐。
自从真冬和宫守亲吻的那一天起,总感觉真冬的情况有点古怪。
要问具体有哪里古怪的话,凉花倒也无法给出明确答案。可是,唯独有【违和感】这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不对,不是还有一个显著的变化么。真冬在那一夜后就开始用『五十铃』的名字来称呼宫守了。而且最近两人貌似也会一块去玩。
要说寂寞的话,说不定是有些寂寞。毕竟是半个多月以来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的朋友,突然联络变少了。
「总有种,和自己亲的小狗被其他人带走的感觉」
空虚的自言自语寂寥地在房间里消融。
虽然对朋友产生独占欲不是件好事,但凉花有点嫉妒宫守。
(嘛,宫守毕竟是真冬的心上人啊。从一开始我就是和宫守缩短关系的跳板,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尽管想是这样想,但心里的阴霾一点都没有消散。
缓缓地看了手机一下,最后来自于真冬的联络是在三天前。
「离暑假结束还差五天么」
在忧郁的下午,凉花捏着手机,心里有一丝丝迷惘。
突然间,手机的画面变了。
是出故障了?刚这么想,很快她就明白那是因为接到电话了。
画面上显示着『雪代真冬』这四个大大的字。
这个未免太过巧合的电话,让人都有点害怕了。
「喂、喂喂!?」
『……你到了午后还是这么精神呢。都说当今的年轻人没有足够的活力,但看来唯独你是不用担心的呢』
「要你管!」
嘴上是这么说,但奇怪的是自己别说不高兴,甚至是稍早之前那份闷闷不乐的感情都仿佛见晴般消失了。
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接到真冬的电话很高兴。
「那,什么事?」
『凉花,今天接下来有空对吧?』
「嘛,嗯」
『要不要,去夏祭?』
「咦,夏祭?」
『对。今天,邻区好像会有喔。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去?』
「好的!」
那待会见了、说罢真冬挂了电话。
只是区区三天,凉花却好像很久没有见到真冬一样,有一股莫名心跳加速的感觉。
带着飘飘然的情绪,搜索衣柜。
「……真冬,会穿浴衣去吗」
一定会和适合真冬吧,想着凉花也想象了一下自己的浴衣打扮。
「不对,错了错了。再说都没有浴衣」
去祭典该穿什么衣服好呢。
仿佛是第一次和男朋友约会的少女似的,凉花从衣柜里翻来覆去的

◇◇◇

「久等了~……哎」
「好久不见了,小凉花」
「呀嚯~」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凉花提早五分钟到达了车站。
只见那里除了真冬以外还有两个人。是宫守五十铃和森尤加利。
「啊,好久不见了。宫守也很久没见、了吧」
怎么是二人独处呢、凉花有点沮丧。
与此同时像是闹别扭似的幼稚感情也在逐渐在心里传染开来。
「对不起了,凉花。因为尤加利说自己好歹是监护人,所以也要跟来」
「抱歉了,小凉花。我会注意不妨碍到大家的」
尤加利不好意思地合掌道。
完全不在意啦、凉花连忙摆手。
一定是真冬的父母拜托的吧,凉花多少有察觉到。
尤加利对凉花而言并不是大问题。
只是宫守方面。还有宫守啊、有点失落了。
凉花没有讨厌起宫守,也不是拿她没办法。那是真心话。毋庸置疑。
不过自己有一种现在不想见她的心情涌现也是事实。
像现在,宫守和真冬站到一块有说有笑的,见到那副情景心里就开始有点难受。
「话说回来小雪和森小姐真的很适合浴衣呢。是不是我也穿浴衣来比较好啊?」
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往车站大厅走去。
宫守眼睛闪闪发亮的,赞不绝口地夸起了两人华丽的浴衣打扮。
「确实。尤加利小姐非常适合绿色!」
「感觉有点害羞啊。这个年纪这样穿,会不会有点太鲜艳了?」
「没有啊。尤加利是美人呢」
尤加利害羞地挠挠脸。尽管本人很在意年龄,但任谁看她都年轻得像个大学生一样。
「真冬也,很漂亮喔」
听到凉花出乎意料的一句话,真冬眨了眨眼,然后害羞地低头看向自己穿着的那一身蓝色的古风浴衣。
「谢、谢谢」
「哇,小雪害羞了好可爱~!」
「够了,五十铃!」
宫守开玩笑地用手指戳了戳真冬的脸颊,接着两人就那样闹了起来丢下凉花和尤加利走了。
本来宫守的位置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如此肤浅的妒忌渐渐在心里涌起。
「……我、是这么讨人厌的女人来着么」
凉花不禁小声嘀咕道。
忽然间她感觉到了后面有一股视线。
「嘿~」
(……又是、那副眼神!)
回头一看,只见尤加利乐呵呵地盯着凉花看。带着凉花不擅长应付的那副仿佛看穿了一切的可怕眼神。
「尤加利小姐,请不要读取人家的心思」
「没有读喔?小凉花对小宫守抱有丑陋的妒忌心等等,我完全没那么想」
果然这人不好应付啊!凉花一脸伤脑筋的表情往后退了。
「嘛,不过用不着烦恼啦」
「咦?」
「恋爱的少女,还是丑陋点比较好喔」
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以后,她拍了拍凉花的肩膀,追在真冬和宫守的后头了。
「不、不对,什么恋爱……」
「哎呀,假如不是恋爱,那股感情是什么呢?」
「那是……」
凉花自己还想问人。不可能、会是恋爱。只是朋友被夺走了,感到不甘而已。
可是,凉花的心仍然无法释然。
「嘛,趁还年轻,慢慢烦恼吧。不过要说有什么建议的话,那就是『春宵苦短,恋爱吧少女』吧」
「干嘛,会显得那么开心呢,尤加利小姐……」
「一句话概括,就是『有趣』?」
啊哈哈、尤加利笑着丢下凉花一个。
(尤加利小姐绝对是抖S……)
尤加利小姐是天敌、凉花一边暗自抱怨一边有气无力地跟在三人的后面走。
「请问」
「咦?」
突然间,有人向她说话。
回头一看,眼前的是一个外国人。
特征是像白金般美丽、带着波浪卷的金色长发,以及浑圆有点下垂的深蓝色眼睛。鼻子虽小却仍然留有清晰的轮廓和高鼻梁。

——人偶啊……。

尽管身高和日本女性的平均差不多,但她的外表仿佛是来自异世界的欧美风人士,令人一时说不出话。
「恕我冒昧问一句。你是雪代真冬的朋友?」
她用一口流畅的日语问道。明明外表看起来像个只会用英语交流的英国贵族千金,她的日语却说的如此流利,令凉花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呃、呃,是来着?」
「是这样啊,嘿」
她的小嘴莞尔一笑。
「你、你是?」
「不好意思了。我是真冬的青梅竹马。不过,今天的事能不能保密呢?」
「咦,不过叫她的话……」
「因为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她用纤细且白得像没有色素般的食指抵住自己的嘴,作出保密的动作。
是要在真冬家里开派对之类的么、想到那边去的凉花对她的提议连连点头。
「对不起打扰你了,那祝你贵安」
「啊,是」
「待会再见」
「……再见?」
如镜子般反射着光的美丽头发飘起,她一转身,快步往车站内里去了。
「凉花~,你干嘛愣在那里?」
「哇,抱歉,立刻过去!」
回过神来,自己和真冬她们已经离开好一段距离了。
仿佛经历了一场海市蜃楼。尽管烦恼了下该不该把自己和她的相遇告诉真冬,但为了不破坏惊喜,凉花还是把它藏在心里。


002

商店街的漫漫长路上密密麻麻地开满了摊位。
到处都人山人海,人潮一浪接一浪想往前走都难。油腻、浓郁的酱料气味扑鼻而来。
「人、人居然那么多啊……」
初次见识到祭典的真冬稍微有点动摇。
「注意别走散喔!一旦走散的话就很难再碰头了呢」
宫守拼命踮起那小身板,望向远处。要走到里头去感觉起码得花三十分钟。
听到那句话,真冬显得有点不安畏畏缩缩的。凉花于是用力的,握住了真冬的手。
「不要紧啦,真冬」
真冬的手比平常更加冰冷。大概是相当害怕人潮吧。
「哇,真好啊」
「我们也要牵手吗?」
尤加利向比别人矮一个头的宫守表示担心。宫守倒没有怕生,精神地道声谢以后握住了尤加利的手。
「小雪有什么想吃的吗?」
「呃、呃,都有些什么呢」
「真冬应该喜欢苹果糖吧」
尤加利稍作思考以后提议道。那就吃吃看那个吧、真冬有点不知所措的表示同意。
「苹果糖……还要再走一点路吧」
凉花利用自己的身高,找到了苹果糖的布旗。「那、出发~!」说罢宫守精神奕奕地迈开步伐。只不过与其说是走去那里,倒不如说是被人潮推去那边。

有多少年没来祭典了呢、凉花一边怀念一边感受着祭典特有的气氛。
即使在学校、不对,即使在班级这一个小世界里,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凉花在中学时期也会找各种理由去回绝活动的邀约。
(不对,也没有那么频繁地被约去祭典之类吧)
尽管在本地不是没有朋友,但绝对不算多。不是讨厌学校和同班同学,但绝对算不上喜欢。
社团有进,谈得来的同伴有交。不过,到初中为止的凉花『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只求平稳度日,却绝不坦白内心。
出于“不想被任何人讨厌”的想法,她自己选择了成为日常“背景”的道路。
(对现在的我来说真难以想象啊)
这也拜真冬所赐吧。想着想着她无意识地微微用力握紧真冬的手。
仿佛作出回应似的,真冬保持往前看的样子,稍稍再加点力地回握了。
这个人群里的所有人,包括宫守和尤加利在内都对此毫不知情。二人独有的秘密交流,令凉花的心跳微微加速。
「凉花,谢谢」
用只有凉花能听到的小音量,真冬低声道。
「咦?」
「谢谢你,握住了手」
听到那句话,凉花感到几分害羞,难为情地笑了。
在祭典结束前想一直握着真冬的手、她发自内心地想到。
忽然,空中传来一记炮弹声似的响亮炸裂音。
「是烟花!呜哇!?」
以此为信号,人潮一下子流动起来。大家似乎都朝着商店街尽头的河岸处去。
尽管被挤得东倒西歪,凉花也抱住真冬的身体不放坚决不松开她。
「小、小凉花!真冬就拜托了!」
后面传来尤加利的喊声。
回头看去,只见她庇护着宫守,却也被人潮挤开和凉花两个分散了。
「用手机联络!」
那副声音最后不知道有没有传过去呢。
眨眼间尤加利和宫守就不见了。
低头看向抱在怀里的真冬,只见她一脸难受的表情。加上还穿着不习惯的木履,看样子很难活动。
「真冬,再加一把劲就好了」
「嗯、嗯」
凉花见到一条小巷,强行在人群里挤开一条路往那边去。烟花依旧在不停绽放,令爆声响彻天空。


「得救了……」
走到巷子里,真冬坐到了摆在地上的啤酒箱上。
「吃了一惊啊。没事吧?脚有没有被踩到?」
「没事,倒是凉花不要紧吗?要护着我,应该和不少人撞到了」
真冬过意不去地伏下眉毛。
「安心啦,安心!比起这事,让你看不到烟花了抱歉……说不定、到结束时人流没那么多了倒可能看到……」
真冬笑了笑,摇了摇头。
「没事啦。明年再一起看就行了」
顿时,一种身体一同被点燃般的感觉,和一股似是有什么在爬的瘙痒感涌来。
当然,不是因为有虫子在身体上爬。
而是一股高兴与羞耻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感情在涌现。
「……嗯!约好了喔」
「嗯。约好了」
真冬一边微笑着一边伸出小指头。
见到那副样子,此前一直不见晴的内心仿佛出了点阳光似的。
——果然是敌不过真冬啊。
手指拉勾。这是两人之间的约定。
「……其实呢」
真冬缓缓开口道。
「其实,我。和宫守同学——」
「呜~哇,发现超可爱的孩子们了~!」
「看,我就说吧!这种地方里会有的啊」
「呀哈哈哈!你直觉挺叼嘛!!」
就在真冬带着认真的表情打算说什么重要话的时候,巷子里有三名男子伴着吵闹的笑声向凉花一行走来。


003

「喂喂,你们几岁?高中生?」
穿着背心身材健壮的男子,来到坐在啤酒箱上的凉花面前蹲下问道。
淡淡的酒气和烟味让两人闻起来感到恶心。
「呃、那个,是」
「真的啊,JK!!」 [注:JK=女子高中生]
「呀哈哈哈!这不犯罪嘛!?」
「要和大哥哥们玩吗?有个好地方,比在这里休息好噢」
「例如宾馆呐」
「傻瓜,你丫别说啊!!」
一阵下贱的笑声在狭窄的小巷里回响。
被三个壮汉围着,凉花陷入到恐惧当中。
「别待在这种地方,去找乐子吧」
噼啪。
「呜哇,浴衣子真靓」
一名男子朝着真冬的浴衣动手。
噼啪噼啪。
「话说,你也挺可爱的嘛~哪个高中的?」
一名男子把脸凑近凉花。
噼啪噼啪噼啪。
「嘛,总之走啰。呀哈哈哈!」
男子一把抓住了凉花的肩膀。
砰。
凉花感到了一股仿佛丝线断裂般的“气氛”。
抓在凉花肩膀的手被拨开了。
「请不要用脏手碰我的凉花」
真冬平手一挥,拍开了搭在凉花肩上的男子肌肉隆隆的手。
「哈啊?」
「痛啊……」
「见我们客气,就得意忘形了么?」
男子一把扯住真冬的浴衣。
「等、真、真冬……!!」
难堪的是自己怕得脚都动不了。
真冬毫无惧色,怒目瞪着男子们。
她的眼中燃起了象征着恐怖的绝对零度的苍色火焰。
「凉花,走远一点」
「喂,你丫,别当老子不存——」
真冬仿佛棒球选手一样大幅度抡起手臂,往男子脸上就是一拳。
近乎爆炸声的响声在小巷里响起。
男子像是失去了“重力”的概念,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被打飞到后头去了。
「可以,就奉陪一下。接下来是哪位呢?」
真冬把浴衣的振袖卷到肩膀处。白皙美丽的肩膀下,露出了宛若雕像般漂亮的手臂。
「喂,别嚣张啊」
被愤怒冲昏头的男子鲁莽用尽全力朝真冬的脸部挥拳。
可是,真冬用单手就轻松挡了下来。
顺势,她用左手捉住男子的脸,用力砸到坚硬的混凝土地面上。令人不快的沉闷声音在凉花耳边回响。
「哎呀,对不起。貌似用力过头了?」
被砸在地面上的男子漫画式地全身痉挛。看样子是失去意识了。
「还有你呢」
「呀哈哈哈!这女的还行嘛~。你们太不小心了」
「从刚才就觉得,你的笑声太吵太难听了」
「呀哈哈哈!……瞧这!!!」
「——!!!!」
发出怪笑的男子拿起手边的啤酒箱扔向真冬。
所幸来势因为腕力问题并不算强,但是用手臂去挡的真冬还是吃痛,脸上露出苦色。
「呀哈哈哈!!!!」
像用脚底踹一样,男子从正面用力朝真冬踢出一脚。真冬受力狠狠地撞到了后面的墙壁上。 [注:踹,原文喧嘩キック,具体姿势可自行必应搜图看看]
「呐,刚刚的势头哪去啦!?」
男子粗鲁地捉住真冬的领子,强行将她按在墙上。
「哈啊,真是」
「呀哈哈哈!!!!投降了?」
「……有点、晚了啦」
「啊?」
「对不起,小姐」
男子回头一看。几乎在同一瞬间。侧腹传来一阵钝痛。痛得仿佛被车给撞到了一样。
「咦,怎、怎么……」
凉花吃了一惊。
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呢。
尤加利以常人难以用眼睛捕捉的速度朝男子的腹部来了一拳,下一瞬间男子便难以忍受痛楚地凄惨跪地。
「再晚一点我就要被脏手碰到了」
「万分抱歉。大小姐请到外面去。烟花很漂亮喔。宫守小姐正在河岸边等候着」
「好,就那样吧。走了,凉花」
「咦,不、不过,尤加利小姐……」
「我不要紧的。虽然对小姐们的作为非同小可,但毕竟不能示人,所以」
那不是凉花所熟悉的尤加利。莞尔一笑之后,尤加利抓住男子的头发强行让他站起来。
「咿、咿——!!!!!!」
男子吓得半疯,往尤加利脸上揍了一拳。
「非常感谢,接下来就开始正当防卫吧」
第一下、一拳打进腹部里。
第二下、分毫不差地落在同一点。
第三下、又是招呼在了同一处。
为防对方晕过去因而精心控制着威力的精密拳击给男子带来了仿佛内脏被侵蚀般的痛楚。
「对、对、对不起」
「万分抱歉,守护小姐也是我的“义务”。因此,必须让你失去意识,彻底排除小姐们的危险才行」
又一记沉重而锐利的打击落在同一个地方。
可是,那并不能造成致命伤。
简直是活着受罪。死去活来个词形容这再适合不过。
「呐,都说不要紧的吧」
「呃,不过,尤加利小姐……」
「她可是我的师父」
「师父?」
凉花不禁反问。
「防身术的呢」
「防身术……」
这说是防身术未免太过暴力了。
「是S喔,她」
此时攻击依然没有停止。
男子翻着白眼,像随时都要晕过去一样。
尤加利则是露出带着狂气的笑容,对男子施加着制裁。
「好,走吧。那些人也是打算对女高中生下手的货色。是罪有应得喔」
「嗯、嗯」
在男子的哭声中,她们往巷子外走去。


「真冬,那个……帮不了忙,抱歉了」
凉花在走向河岸的途中,用快被压倒似的声音小声道歉道。
「在真冬有危险的时候,脚僵住动不了……」
「呵呵呵,用不着介意啦」
真冬看凉花那样顿觉有趣,忍不住笑了。
「已经受到你很多的帮忙了」
「咦?」
「而且凉花,你可是我的所有物。不会让任何人碰的」
一本正经的,真冬说道。
「什么『我的』」
一股羞耻随之涌起。
与此同时嘴角不由得舒缓了。
「哎呀,不对吗?」
真冬露出了带有恶作剧色彩的微笑。
「……也许没错」
「呵呵。喜欢你喔,凉花」
「我、我也、喜欢喔」
胸苦闷却又畅快地被揪住。
凉花握住真冬的手。她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凉。
「手冷的人,据说心肠很热来着」
「哎呀?那,你是冷酷的?」
「哈啊!?」
「呵呵呵,说笑啦。啊」
真冬抬头看向空中。
橙色的小火团,伴着咻咻的声音直窜云霄。
刹那间,那股光芒消失了,而下一瞬间空中绽开了一大片的花朵。
仿佛不舍得夏日的夜空似的,那股光芒留下梦幻般的闪光缓缓逝去。
「……漂亮」
「嗯」
即便烟花消失,两人依然仰望着迷人的夜空。
「喂——!小凉花~!」
对于那股气氛,宫守砸场式地一边来回挥着棉花糖一边跑过来。
「喔,宫守」
「见到你们太好啦~。到这边来,这边!」
宫守抓住真冬的手腕,又跑了出去。
「咦!?等下宫守同学!?」
「小雪的朋友在等着喔!」
「真冬的朋友?」
挤出人群以后,只见一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少女伫立在那。
「啊,在车站碰到的人……」
「贵安。还精神吗,雪代同学」
「啊……咦……为、为什么……」
少女缓缓走近真冬。
「咦,真冬怎么了?」
最初注意到异变的是凉花。
真冬的牙齿哆嗦着像打火石一样,白皙的面部带上了青色。牵着的手如同石化般变僵硬了。
「呐,雪代同学,『还精神吗』?」
「不、不要……」
「脸蛋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和四年前没变呢』」
「对、对不……」
「哎呀,干嘛道歉呢?我说雪代同学啦,真有趣」
白丝般的金发随风飘扬,身穿哥特风裙子的她察看真冬的脸色。
「等下真冬,不要紧吧?」
「你、和雪代同学的关系不错呢」
「咦,啊,嗯……」
「是么,非常好。能不能稍稍蹲下一点?」
「哎?」
虽然莫名其妙,凉花还是微微弯腰。
瞬间,一张娇小的脸凑了上来,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
「也请和我搞好关系吧。这是亲爱之吻」
「唔诶!?」
凉花不由得后仰。不是说有厌恶感,但是一时过于惊讶反射性就退后了。
难以言状的恐怖涌上心头。
「雪代同学,这一位是你的“宝贝”?」
「不、不对,不对……」
真冬不停地微微摇头。
如此动摇的真冬,凉花还是初次见到。
「哎呀,不是吗?那,“可以要走”对吧?」
「不、不要,不要……讨厌!!!」
「哇!?」
真冬拖住凉花和宫守的手,朝着人堆里冲去。凉花和宫守完全理解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法作出抵抗。
只是真冬在害怕的事实,不情愿也清楚地理解了。
被留下的金发少女鬼魅地笑了。
「又再、逃了呢」
她一副忍不住笑意的样子捂住了嘴。
「让人想去欺负呢,那孩子的表情」
那是令人倍感夏日动荡的、在暑夜发生的事。她的自言自语消融在了空中。 [注:暑夜,原文熱帯夜,指夜间最低气温在摄氏25度以上的夜晚]
「不会、再让你逃的,雪代真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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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恋幽会[Rendez-vous]

001

真冬在奔跑。
一心一意,只为从“她”身边逃离而竭力驱使自己被恐惧支配的身体。
被拖着的凉花和宫守,对真冬那副样子感到莫名的惊慌。
「真、真冬!!不管尤加利小姐了!?」
真冬的脚朝着车站的方向走。
已经离河边有一大段距离了。
凉花用力拉住真冬的手,阻止了她的脚步。不擅长运动的宫守则像累坏了似的蹲下,喘着粗气。
「哈啊……哈啊……」
宛若被怪物盯上的弱小小动物一样。被深深植入了恐惧两个字的真冬目无焦点,呼吸乱得感觉不单纯是因为做了有氧运动。
「还是和尤加利小姐,一起回去比较——」
「哎?在说我吗?」
背后传来了轻佻的声音。
带着乐呵呵的爽朗笑容,尤加利小姐走了过来。和刚才“工作中”的表情不同。是凉花和宫守熟悉的“平常”的尤加利。
「尤加利小姐!?从刚才就想问为什么会知道这边的所在地了!?」
「嘛,因为有这个等等呢」
像是无线发信机的、和浴衣完全不搭的硬质机械被亮了出来。估计是GPS还是什么吧,这点事凉花也隐约有所察觉。
「比起这个,发生什么事了?」
尤加利望向在凉花背后受怕的真冬。
见到那副非常焦躁的样子,她略显惊讶。
「不,怎么说……」
「尤加利」
打断了凉花的声音,真冬呼叫尤加利。
「夏纪、来见我了」
一听到『夏纪』这个词,尤加利顿时轻轻推开在前面的凉花抱住了真冬的肩膀。
「不要紧,冷静。还在这附近吗?」
「在河岸那边」
尤加利似是沉思般微微伏下眼神。
从两人那副样子看来,不难察觉到这个状况并不乐观,不对,根本就是最恶劣的。
「回去吧,真冬。抱歉了呢,小凉花、小宫守。要提前回去了」
她的表情依旧严峻。不等凉花两个的回答,尤加利便搂住真冬的肩膀往车站那边走去了。
两人愣愣地留在原地。
「……怎么回事呢」
宫守小声嘀咕道。凉花尚未完全消化情况,眼睛还是瞪得浑圆的侧着头。
真冬一行仿佛消失在夏夜似的离去了。
烟花的声音早已停歇,人流陆续开始往车站移动。
感觉心里,有一种唯独凉花和宫守被遗留在这个空间似的躁动。
金发女子的笑容诡异地在脑中回放。并不太平的夏祭迎来了终结,空留下不祥的预感在凉花心中。

◇◇◇

从那一天起,就没有真冬的联络了。
发了一次邮件过去,却连回音都没有。
「嘛,反正去了学校就能见到了吧」
凉花把洗净之后焕然一新的白衬衫穿上身。
在那之后过了5天。今天是久违的上学日。
换作平时自己本来是迟到多久都不会介意的,唯独今天却想早点到学校。凉花非常担心真冬。虽然也抱过淡淡的期待,希望到了早上的时候真冬会突然像之前那样一边挖苦人一边站在玄关前,但那果然没有实现。
比平时早了20分钟,凉花迈出了家门。
她的步伐轻盈。因为真冬一定在等着的。



学校比以往更加热闹。
很多人都在和久未碰面的朋友们聊天,散发着同样高昂却又和暑假前截然不同的气氛。
可是,唯独凉花不一样。
她一踏进教室就把到处是崭新校服的空间扫了个遍,却见不着真冬。
离上课时间还有15分钟左右。
嘛,再过几分钟就会来了吧。想着凉花也没跟谁打招呼,坐到了最后排窗边的特等座上。
瞥了一眼手机,没有来自真冬的联络。

几分钟后,宫守走进了教室。
一如既往的受欢迎的她眨眼间就被朋友们给围住了。
凉花用眼神跟宫守简单打了个招呼。见宫守望了望凉花旁边的座位,于是凉花微微摇了摇头。
宫守同样是担心真冬的一人。
(不会是,今天不来吧)
离上课时间还差几分钟。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
可是,那很快就证明是多虑了。
教室一瞬间笼罩在屏息般的寂静中。所有人,都被从门口进来的她夺走了目光。
「真冬!」
凉花喀哒一声从位子上起来,赶到了真冬的身边。凛然的她,见到凉花那样以后笑了出来,恢复平常的样子。
「哎呀,一大早就摇着尾巴跑过来,你简直就像狗狗呢。嘛,懂得向饲主的我献殷勤的这份可爱,倒也可以表扬一下」
「谁是狗啊!!!」
太好了,是平常的真冬。凉花松了口气。
「一点联络都没有怪叫人担心啊」
「啊啊,对不起。那一天,貌似发高烧了。今天才刚刚治好」
「咦!?没事吧?」
「嗯。倒是祭典方面,提早回去真抱歉了呢。稍后还得向宫守同学道歉」
「啊——,不用在意啦。不过宫守也在担心,所以还是把身体不舒服的事告诉她比较好吧」
「好」
见平安无事的日常貌似回来了,凉花顿时卸下了心头的大石。
这时门咯跶一声被推开了。是班主任。凉花看向挂在教室正面的时钟,只见已经到上课时间了。
「好了,赶快回到座位上。……好。早上好,大家好久不见了啊。还精神吗?」
穿着件略显旧的衬衫的四五十岁的班主任简单打了个招呼。
「于是,今天啊。其实会有新同学……嘛,算是转学生吧。要来我们班上了。娜丁进来吧」
教室里一片喧哗。门缓缓打开。但见发光般的金色头发,玻璃般的圆圆青眼,以及仿若病态式的白皙肌肤。一阵欢声随之涌起。
她莞尔一笑,走上教坛。
「那,作下自我介绍」
「好的。各位,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夏纪娜丁。可以叫我娜迪。请多多关照了」
介绍颇是简洁。教室里的人全都被美丽的她勾走了魂。顿了一顿鼓掌才响起。
「啊,娜丁好像是混血儿。大家要好好相处喔。座位嘛……」
「笹冈老师,方便的话最好是坐在雪代同学旁边。因为我和她在小学时期是同学」
娜丁指名点出了雪代。
雪代、不对,还有凉花和宫守,三个人都惊讶得吱不出声来。毕竟那天那起事件的根源、她居然转学来了。这也怪不得她们。
「啊啊,这么说是有提过呢。嘛,既然那样。田中,那边的空位,和雪代旁边的位置。能换一换么?」
「好、好的」
「不好意思了呢」
娜丁带着微笑向该男生道了声歉。她的一举一动仿若画作。男生在害臊之余,畏畏缩缩地换了座位。
然后,朝着那个座位,朝着真冬身旁。娜丁走下教坛,缓缓走近过来。
凉花猛一回神担心地望向自己右边的真冬。
只见真冬吞了口唾沫,用力咬紧了薄薄的下唇。
「真冬,不要紧吧」
她小声地向真冬问了声。
「嗯,糟糕透顶都说不出话来了」
搁在桌面的拳头被捏得紧紧的,微微在颤抖。
接着,娜丁终于走到了旁边。
成俯视坐着的真冬之势,她站在那。
「真是奇遇呢,真冬。没想到,会在同一个班里。这是命运吗?」
在真冬的耳边,她仿佛嘲弄般的笑着说起了悄悄话。班里人不知道说话的内容,只是愣愣围观那副景象。
「什么奇遇啊……分明是你安排的吧」
「哎呀,真强硬呢。能不能露半分之前那副怯生生的神色呢?」
真冬尖锐地瞪住了娜丁。
「哎呀,好怕啊。和“四年前”完全不同」
听到那句话,真冬一瞬间露出了动摇。眼光敏锐的娜丁没有看漏那一丝动摇。
「果然是虚张声势呢。感觉会很有趣啊」
娜丁把脸移开真冬耳边,向班里人示以天使般的微笑以后坐到了座位上。
真冬只能盯着自己的拳头看。


002

「那,晨会结束。委员长」
「起立,敬礼」
话音一落教室的气氛顿时喧闹起来。大家都非常在意娜丁。
可是,娜丁似乎对此并无兴趣,依旧戴着笑容的面具开始作第一节课的准备。
「真冬,和娜丁同学是小学时候的同班同学来着?」
担心起垂头的真冬,凉花战战兢兢地问道。听到那句话,真冬猛地惊醒。
「嗯、嗯。有一会」
像是介意娜丁一样,她小声答道。
那副时不时瞅瞅坐在右边的娜丁的样子,显现出几分动摇的色彩。
「……有难言之隐的话不说也行,不过有什么要商量的尽管找我喔」
凉花这么说完,罕有地没有走出教室跑屋顶上去,反而翻开了教科书。
刚刚算是搞砸了么、凉花思索着。
真冬会主动说出自己烦恼的原因吗。可是,在那种气氛下也不好强行把话问出来。说起来,刚才的台词是不是太自大了呢?
凉花不停地思考。但是,答案没有出来。
「好,开始了喔~」
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教坛上的语文老师拍了拍手。像刚刚晨会结束时那样,班长执行了无机质且机械式的敬礼程序。


时至午休。
每逢休息时间都会被班里同学团团围住的娜丁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真冬来到了凉花身边。
「你好,三岛同学」
她得意的白金色头发,反射着透过窗户倾注下来的太阳光。
「啊,娜、娜丁同学。你好」
「哎呀,我的话,带着亲爱叫『娜迪』就好」
伴着演技般有点浮夸的动作,她紧紧握住了凉花的双手。
亲爱。这个词有印象。回想起脸颊被亲过的记忆,凉花显得有点慌。
「……娜迪」
「嗯,那样叫就好」
「找、找我有什么事?」
作出惊讶、却又尽可能表现得开朗以免给人不快感的表面笑容,凉花问道。
「能不能一起吃午饭呢?」
「和我!?」
出乎意料的发言让凉花的眼都瞪圆了。
凉花环顾周围,积极地想和娜丁一起吃午饭的同班同学们都凝视着这边。教室里的异样气氛令凉花为之胆寒。
忽然宫守出现在视野内。平常一到午休都会被朋友们包围的宫守一个人坐在了桌子上,看着这边。
她在往这边打眼色。宫守同样是察觉到教室内的气氛异变的一人。
娜丁在课间、仅仅几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里就夺走了同班同学们的心。不论男生亦或女生,统统在掌握当中。
那种魅力超乎尊敬,甚至是令人感到恐怖。凉花和宫守如果不是因为见到真冬原因不明的怯意,大概都会受到拉拢吧。
凉花为不知底细的恐怖感到寒意。
「讨厌和我吃午餐吗?」
娜丁垂下眉毛作出失落的样子。
「呃呃……」
看向坐在隔壁的真冬。只见真冬看都不看这边一眼,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把包一抓便往教室外面去了。
「真冬,等下……」
凉花连忙从座位上起来打算追上真冬。
可是,那被娜丁给阻止了。她一把抓住凉花的手腕。
「好嘛,一起吃午饭吧?」
虽然表情算是笑容,但她笑眯眯的微笑里带着无形的压力。
到了这个地步,凉花唯有屈服。
「……懂了。那,跟我来」
凉花穿过同班同学夹着半分羡慕半分嫉妒的烦人视线,往教室外走去。
途中,她和宫守擦肩而过。坐在桌子上的宫守带着担心的眼神仰望凉花。
凉花简单地留下一句「不要紧」。
带娜丁去的目的地是无人的屋顶。在那里说话应该对大家都方便。


「哇啊,这里是被禁止进入的对吧?」
稀罕地环顾屋顶一圈之后,娜丁嘻嘻地笑了笑。
「没人的地方方便说话吧」
凉花下定决心,面向娜丁。
嘴咬得紧紧的。额头上感觉有冷汗冒出。
「呵呵呵,我倒是无所谓。有什么事想问的吗?」
仿佛嘲笑凉花那副样子似的,她走近一步。
「娜迪,是真冬的什么?」
不可以逃、凉花目不转睛地盯着娜丁看。仔细回想起来自己一直都只会逃。
中小学生的时候只顾着不被讨厌而隐瞒着真心过日子。到了高中以后也是这样。
早早就从授课中逃了出来,养成翘课的习惯。然后,跟同班同学混不熟,在教室待得越来越难堪。
不管是谁,都不喜欢被对方讨厌。
不过,更多的是想被大家喜欢。

——现在、不同了。

因为交到重要的朋友。
如果朋友有难,自己要去面对。
「……嘿。比想象中,更坚强呢」
「回答我,娜迪」
「也是呢,没有从真冬那里听说过吗?」
「嗯,什么都」
「哎呀,你们的关系没想象中好啊」
心里顿时一阵痛。
不对,不是那样的。凉花说服自己。深呼吸一口气。
娜丁是潜入内心空隙、解开心扉方面的天才。
只要稍一松懈,就会被带着走。
「行了啦,回答我」
露出敌对心,凉花强调道。
「哎呀,好可怕呢。是这样的呢,我和真冬是朋友喔?在小学时候。晨会的时候没听吗?」
一边蒙混娜丁一边靠近到快要碰到凉花身体的距离,仰望凉花。
「不是那个。……不是欺负她么」
没有足以确信的根据。是没有,但是见真冬那副怯生生的样子应该不中也不远。凉花本打算用强硬语气的,但是娜丁轻易就看穿了那份“迷惘”。
「哼。三岛同学,明明没有确据却说那种话啊。真过分」
嘻嘻笑着不改嘲笑的神色,娜丁不断接近过来。一步、又一步的,凉花不由得退后。于是,逐渐被赶到门前。凉花不禁软弱起来。
「不、 不过……」
「三岛同学,皮肤真好呢」
娜丁莞尔一笑。可是,那副笑容在凉花看来感觉就像恶魔式的一般。
近似第一次和真冬对视时的恐惧心猛地从脚底涌起。膝盖顿时脱了力,凉花软瘫瘫地靠在门上坐倒在地。
娜丁像是要扑到她身上一样,把脸凑到凉花的耳边。
「我说,可以弄点痕迹吗?」
一股恶寒冷不丁冒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想要推开对方却用不上力。
「不、不要……」
连声音都没法好好发出来。
一切都逐渐受到她的支配。
「会留得、可爱点喔」
她的牙齿咬在了脖子上。锐利的虎牙,缓缓扎进了柔软的皮肤里。
「不、不要,不要……」
全身不住的颤抖。心仿佛随时都要垮掉似的。不对,说不定已经垮掉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脸颊上有泪水流过。
「说笑的啦」
说罢娜丁离开脖子处,站了起来。她愉快地笑着流泪的凉花。
「对不起了,毕竟那副表情让人看着忍不住想欺负」
完全没有一丁点的恶意。
仿佛看到怪物似的,凉花一边喘着气一边带着畏惧的眼神仰望着她。
「很好,告诉你吧」
接着,娜丁弯起嘴角对凉花说。说出了令人震惊的一言。
「我、是真冬的恋人」
世界、时间、空间,感觉像歪曲了一样。
极其平静地丢出来的那句话,让凉花感到一阵眩晕。思考追不上来。
凉花能做到的,唯有愣愣地直面被摆到眼前的事实。


003

「骗人……?」
她不由得漏出一声。这句话蠢透了。
见凉花那副样子,娜丁皱起了眉头。
「看样子,对她还一无所知呢」
就差没把真可怜说出口了。带着似是同情的难以形容的眼神,娜丁继续道。
「和真冬认识多久了呢?」
「……就一个月多一点」
「啊啊,那也难怪呢。毕竟人类还没有肤浅到区区一个月就能构筑出友情」
不是挑衅,娜丁像把那当作是世界的真理和常识一样,将事实摆在了凉花眼前。
心一阵骚动。凉花捂住了胸。
「表面上的关系是可以很好。不过,要做到真心信赖对方的话需要很多时间。这也没办法啦,三岛同学和真冬的关系只有那个程度」
娜丁没有停止。
「说得出真冬喜欢的东西吗?讨厌的食物呢?家庭关系呢?兴趣是?有提过小时候的话吗?」
所有事都不晓得。凉花一句话说不出来。
被摆在眼前的事实,使得与真冬度过的一个月时间渐渐显得脆弱而模糊。
比天空更青、比深海更蓝的眼睛带着悲壮的色彩俯视着那样的凉花,娜丁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全部都答得上来。而且,夸张点,即使有四年见不到她,我也有说中她这四年的自信喔」
最后她在凉花的心头上扎了把刀。
「毕竟,和你不同,我很熟悉真冬。因为是情侣,又是朋友」
娜丁莞尔一笑。接着说声「好了,来吃午餐吧」,仿佛当之前的话没说过一样优雅地坐在凉花身旁。
凉花的脑袋一片空白,陷入到了一种似是真冬凭空消失了失去实体一样的感觉里。

——对真冬、一无所知。

她反复思考娜丁的话。
自己的确一无所知。虽然有想过多了解真冬,事实上在暑假里也好几次问到过真冬本人的事。……可是却什么都没有被告知。
如果说那是因为没有建立信赖关系的话,一个人在那起劲的我到底算什么呢。
只是自己单方面以为拉近关系了吗。越来越搞不懂了。
「……我说,娜丁」
凉花嘀咕一声。
「怎么了,三岛同学」
她用发红的眼睛盯着娜丁看。
「告诉我、真冬的事」
凉花忍住羞耻请教了。
想了解真冬。这个想法并非虚假。
如果说不熟那也认了、凉花下定决心面向娜丁。
听到意外的发言,娜丁愣了一愣。
经过几秒的沉默,她嘻嘻开始笑起来。
「……那,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
「能不能和我交朋友吗?」
「嗯」
立即就回答了。
「哎呀,可以吗?不是讨厌我吗?」
「是讨厌啦。那副看扁人似的态度,同情式的眼神,还有给真冬施压等等方面」
「并没有施压的意思啦」
「不过,因为想了解真冬。所以也想了解娜丁」
「我、是吗?」
「嗯。所以,来交朋友吧」
板着一脸像是要瞪人般的认真表情,凉花说道。
见到那样娜丁「噗」的一下笑出来了。
「三岛同学,这可不像说『来交朋友』时的表情喔」
「咦,啊,抱、抱歉」
「可以,我也开始想了解你了」
娜丁伸出了白鱼般白皙的纤细手指。
「咦?」
「来作和好与亲爱的握手吧?」
娜丁露出美丽的微笑。凉花难为情地笑笑以后,畏畏缩缩地握住了那只手。
「好了,和好」
「嗯……那!真冬的事!」
重新收拾心情,凉花积极地问道。
「哎呀,问我之前先问真冬的?」
「啊,抱歉……呃,为什么转学来呢?」
「因为喜欢真冬啦」
「哈啊!?」
凉花的声音不由得变粗了。
「嘛,骗你的」
「别吓人啦……」
「不过,喜欢是喜欢喔?那孩子长着一张叫人想欺负的可爱脸蛋呢。令人兴奋啊」
娜丁犹如沉醉在梦想世界般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
有点不耐烦的凉花催促了下。
「……那,干嘛转学来呢」
「嗯~,保密」
「咦……?」
「那,接下来轮到我了。你喜欢真冬吗?」
「哎!?」
「喜欢吗?」
「不,那个嘛。嗯,是想拉近关系啦」
「那是朋友意义上的?」
「当、当然」
「那么,我要走真冬也可以对吧」
「要走?」
「以情侣身份,待在真冬身边也可以是吧?」
怎么回事呢。心里蒙上阴霾。
对此那股感情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凉花,不知该怎么回答。
「呵呵呵,好了。结束」
「等、等下!最后说点关于真冬的事啦」
凉花慌忙拦下了打算强行结束话题的娜丁。对凉花而言这个才是正题。
「嗯~,是啊。那就说一件」
接着娜丁露出带恶作剧色彩的笑容,向凉花说道。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是真冬那边来跟我说想交往的喔」
那是重锤式的冲击性发言。


「小雪,结果没有回来呢」
放学后。在众人都围着娜丁离开了的教室里。被孤零零留下的宫守没精神地向着发愣的凉花嘀咕道。
「……嗯」
凉花心不在焉。她一边撑着脸颊一边愣愣地盯着真冬的座位看。
「午休时和小娜丁说什么了?」
「……嗯——」
「喂——」
宫守在没有反应的凉花面前反复挥手。
可是,凉花依旧像神游在外一样。
「唉,没救了啦」
无奈的宫守叹出口气。
拿估计暂时都不会动的凉花没辙之余,宫守望向窗外。比平时更加鲜红的夕阳,带着怪异的光芒照耀操场。


本帖最后由 Luckeystia 于 2017-3-19 22:07 编辑


第八章 假日骚乱[Harassment]

001

最近,感觉好像被真冬躲着。
一边听着午休前的无趣课程,凉花瞅了瞅真冬那边。她正勤勉地持笔在笔记本上疾书。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和纤细的手指,让凉花都快看呆了。

理由方面有几个头绪。
真冬开始躲开凉花,是在两周前的午休和娜丁交谈之后。因为太过明显,所以就算是比较迟钝的凉花也不难猜到。
主要原因肯定是娜迪、凉花望向了坐在真冬旁边的娜丁。注意到那个视线的娜丁一如平常地挂着可爱又迷人的笑容,朝这边微微挥手。
接着娜丁在按捺嘴角的弯曲之余,挑衅式地看了真冬一眼。
真冬的笔止住了,但那也不过是一瞬间。很快她就若无其事地盯着课本看。

就是这个。凉花顿感头痛悄悄叹一口气。
从半个月前一起过午休的那天起,娜丁便开始有事没事地缠上自己来。
刚开始还在想她人的反差挺激烈的啊,但是多过几天也毕竟注意到了。
看样子是通过缠上自己示意关系要好,借此来拿真冬的反应找乐子。
每到休息时间想找真冬说话,娜丁都会来打岔。那样一来真冬通常会心情不爽地走出教室。

宫守方面貌似也受到了阻碍。总之,娜丁的目的看来是孤立真冬。
虽然试过一次对娜丁本人说过不要那样做,不过被她做出一副完全搞不懂在说什么的样子糊弄过去了。还说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要好相处而已……」,搞到错的反而是凉花一样让凉花本人也只能投降。
一天没有证据,就不能硬来。摊手。
可是,真冬应该也懂这些才对。
有几次凉花瞒过娜丁的眼睛去找真冬,却完全被她无视。要说原因出在自己身上,那只能认为问题是自己作出一副和娜丁很要好(但自我感觉一点也不)的样子了吧。
各种奋斗亦是徒劳,于是足有半个月时间和真冬拉开距离了。

至于娜丁,在这区区半个月的时间里她不止登上了班内阶级的顶端,甚至以最具人望者的身份君临校内,简直恐怖。
短短几天就发展出粉丝俱乐部,紧接着校内的男生纷纷入会,据传里面还有闻风而来的其他学校的学生,会员数超过500。
不论同级生或高年级生,她在同性当中也拥有极高人气,可以说整个学校的人都快成为了娜丁教的信徒。

忽然间,前面的学生站了起来。接下来班里同学也陆续从椅子上起来。
看样子,在发着呆想着事情的时候课已经上完了。
既然如此。
「三岛同学,来一起吃午饭吧?」
娜丁又蹦又跳地跑了过来。这是惯例了。然后,真冬提起书包就走出不知哪里。这也是惯例。「午休,又是她啊」、同班同学对此送来了嫉妒的视线。对,是惯例了……。
凉花厌倦地叹了口气。最近感觉靠叹气都能代替呼吸了。
「我说,娜迪。偶尔试试和其他人吃吧?」
「哎呀,不想和我一起吗?」
一声落下四方顿时传来尖锐的视线。
「……唉,好啦」
一句说罢某处又传来「啧」的一声不耐烦的咂舌声。我究竟该怎么做啊。凉花在班里受到孤立看来可能只是时间问题了。


◇◇◇


那是休息日发生的事。
早晨、准确来说是对凉花而言的早晨。时针刚刚走过八点的时候。
「咦……什么……」
凉花的眼睛被足以吵醒人的门铃声给掰开了。仿佛催促一般门铃又再一次响起。
「啊——……马上来」
一边用手指梳梳睡乱的头发,凉花一边睡眼惺忪地爬过去。
今天有叫人送快递么。她顶着还在发懵的脑袋打开了玄关的门。
「早上好,三岛同学」
然后关门。
怎么搞的这个幻影。是梦么。准没错的。好,继续回床上睡吧。晚安了世界。
轧嚓一声门被另一边推了回来。
「明明是好友到访却摆出那副态度,未免太过分了吧?」
「……来干嘛的」
在耀眼得令人眼花的金发散发着光点之余,娜丁露出微笑。
「是来见亲爱的三岛同学一面的」
「是么,谢谢。那,星期一学校见」
压着门,凉花试图将娜丁挤出来。
娜丁罕有地慌了手脚,把她纤细的身体塞过门缝来。
「等、等一下,这未免太过失礼了吧?」
「妨碍我的睡眠是重罪」
心情不爽的凉花大步回到自己房间的床上。娜丁将自己的鞋在玄关里整齐地摆放好以后,快步追在了她身后。
对如此娜丁完全无视的凉花重新盖好毛巾,准备返回梦乡。
「……三岛同学,好友来玩了喔?」
「没有成为好友的印~象」
凉花闭上眼睛,尝试在脑袋里消除娜丁的存在。
轧的一下床颤了颤。是娜丁坐上来了么。凉花不管那么多只顾把头往枕头里塞。
毛巾被似乎被微微掀开,紧接着背部感受到了温暖的体温。
「……干嘛呢」
「想一起睡啦」
呼吸吹到后颈上来有点痒痒的。
凉花叹出了这个月不止第几百次的气。
「够了……别吵喔。睡醒以后再理你」
「嗯,当然」
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很快睡魔就前来恭迎了。就是这,这股感觉令人欲罢不能。凉花完全沦为睡魔的俘虏,逐渐陷入到浅睡的世界里。
忽然间腹部多了一只手。虽然不爽,但现在理她等于正中娜丁下怀所以凉花坚决无视。
可是,那只手却不安分。
渐渐地、缓缓地、像蜗牛一样,那只手往下半身的方向逐厘米逐厘米、不对,是逐毫米逐毫米地移动。
心跳莫名地加速了。手上那副不安分的动作让人在意得睡不着。
不知不觉间娜丁紧贴在了凉花的背后。她的呼吸煽情地拂过耳朵。
完全被手吸引住注意力的凉花,完全察觉不到她是何时把身体靠上来的。
「娜迪」
「是?」
「手、碍事」
「啊啊,不好意思了」
说罢娜丁将与放在腹部上的手相反的另一只手硬是塞到了凉花的头下。
「哈?」
凉花不由得睁开眼睛。这就是所谓的被腕枕了。眼前出现了一只纯白无暇如同雕像般的白皙手臂和手掌。
「怎么了?」
「不、不是这只手是肚子上那只手碍事啦」
「啊啊,这可失礼了。嘛,不用在意。说起来不睡了吗?既然如此,和我聊天?」
她厚着脸皮糊弄了过去。
已经连生气的劲头都没了。
「真~~~的要睡了。下次,再闹就赶出去了喔」
「那,早点睡着不就行了」
无视、坚决无视。娜迪就会这样把人当玩具一样戏耍。睡了。绝对要一觉睡到下午。
凉花紧紧地将眼睑合上。殊不知,接下来娜丁的攻击将会不断恶化。


002

带着阵阵凉意的微风,从敞开一条缝的窗户处吹进来。仿佛在调戏扎紧的窗帘似的,柔和的风轻轻将它带起摇晃。
耳朵只闻远处的蝉鸣,以及敬业地不断送出凉风的风扇静静转动的声音。
肌肤只被柔软纤薄的毛巾、以及带着体温的少女的手所包。
只要没有最后一样东西的话,这可谓是最棒的睡眠环境。凉花在闭着眼睛的同时为自己放娜丁进来一事感到深深的后悔。
在凉花说「再闹就赶出去」以后究竟过了几分钟呢,时间感快没了。
闭着眼睛之余,凉花露骨地警戒着背后的娜丁。
可是,擅自搁上来的手在爬到肚脐下以后就突然停下了。
铺在头下的腕枕也没有任何动静。
忽然间,脖子感到了一股微弱且有规律的呼吸。
咻——、咻——、且缓且深的呼呼声响起。
「……娜迪,睡了?」
她战战兢兢地向娜丁问道。
可是,没有得到回答。
凉花安心了,长舒一口气。
「晚安」
终于可以安心地和睡魔私奔到梦乡里了。凉花安然地重新闭上眼睛,把头依靠在娜丁的手腕上。
这样把身体靠上去以后,凉花感觉心里洋溢着一股安心感甚至是幸福感。
娜丁那带着香气的纤细手腕睡起来其实还蛮舒服的,至于放在肚脐下的手也温度适宜感觉良好。
这样说不定比一个人睡的时候更幸福、凉花满足地投身到睡意当中。


但是,一瞬间那就告终了。
刚以为要睡着的瞬间,娜丁的手便开始蠢蠢欲动。
不知不觉间呼呼声停止了。
……是在装睡么!!
凉花虽然在心里愤愤道,但还是决定贯彻无视态度。只不过与其说是决定,倒不如说是想就此睡下去的欲望更胜于制止娜丁的念头。
趁着这大好机会,娜丁的手逐渐向凉花的下半身推进。
不一会到达了中裤裤带处的那只手,慢慢地往大腿根部的大腿骨那里钻。
纤细的食指轻轻摸进中裤里,沿着大腿骨开始爱抚。
那股痒痒的、让人着急般的感觉令凉花不由得吐出一口气。
背后突然有一股气息。
想像到娜丁那副嘻嘻嘻的坏心眼笑容,凉花一阵不甘。
万一、亿一、兆一,那只手再往前钻的话,就整只手腕给她拧下来。凉花暗自下定决心。
但是手指并没有继续往前。
相反,这次食指沿着比基尼线的凹陷匍匐。
凉花咬紧了嘴唇,以免呼吸声漏出去。
偶尔像被人用指甲弹到的时候,下半身都会传来一股仿佛有微弱电流流过似的瘙痒感。
意识都快要完全集中在被娜丁的手指摸到的皮肤上了。在满怀不甘的同时,凉花不断地在心里默念「现在出声理她就会重蹈覆辙」。
那样的挑拨不知持续了多少分钟。被玩弄在睡意与快乐的夹缝间的凉花有一种胸被人用绳子紧紧绑住了的难受感觉。

就在这时,手指从中裤里抽出,往上、往上方爬去。直接摸进T恤里的手指,以时摸时掠过皮肤的巧妙力度,如蛞蝓般匍匐向前。
被滑过的肌肤,汗毛都竖起来了。已经有怎样都行只求能解脱的念头了。
忽然间颈部感到一股柔软的感触。不用多久,凉花就意识到那是娜丁的嘴唇。
软绵绵的嘴唇,像要把颈吃掉一样对它又叼又摘,时而又似小鸟啄食般不断地往上面印。要忍住声音已经花掉凉花的全部精力了。
突然,后颈被牙齿咬到了。
「呜啊……!!」
和午休期间被咬住脖子的时候不同,准确来说可以叫作『快感』的波浪朝凉花袭来。
在为自己从未发出过的娇呼感到惊讶的同时,羞耻感在身体内一浪接一浪地高涨起来。
背后的娜丁从颈上松开嘴唇,嘻嘻地笑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往上爬的手指已经到了胸部的下方。估计是因为注意力全放在颈上吧,凉花对此毫无察觉。
为了防止那只手进一步往上窜,她紧紧地用腋下夹住娜丁的手。
一阵被捏到的感觉袭来。看样子是晚了,手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哎呀?睡觉时没有穿内衣呢」
无视,绝对无视。
「我说,还醒的吧三岛同学。和我玩啦」
谁要陪你玩啊,一定要睡到晚上。
「……哼,也好」
说罢,娜丁的食指如同画圈般缓缓地开始游走。尽管手掌被锁住,但手指就像要讴歌仅有的自由一样,以溜冰式的流畅动作刺激起凉花的胸部。
凉花咬住拇指,忍耐着手指的动作。可是,每当胸部的突出部附近被触碰的时候,身体都像脱离自己控制般一抖作出反应。
难受。总之胸部一阵难受。心脏仿佛随时都快涨破似的,同时大脑在索求着更多的快感。身体在发烫,原因自然不是气温。
忽然间,娜丁强行把脚塞到了凉花的大腿之间。娜丁凉爽的大腿让人感觉很舒服。出人意料的,凉花稍稍把腰往娜丁的大腿上靠。

……哈!?刚刚我做了什么!?

无意识的。无意识地遵循本能去追求快感了。凉花猛地惊醒,像头被一盆冷水浇下来一样恢复了冷静。
不知不觉间,娜丁的手似要罩住凉花的胸部一样把它整个抓在手里,这下已经出局了吧。
「娜、娜迪,等下,再来就糟了」
没有回答。
「娜迪……?又装睡了?」
难道说,把脚塞进来是睡着在翻身么……?凉花叹了口气。

怎么娜迪比想睡的我更早睡着啊、带着半分愤怒半分无奈,凉花说不出话来。
发烫的身体虽然碍事却也拿它没辙,凉花决心这次一定要睡着。
渴求快感的大脑,完全没有考虑到要把娜丁拉开。
殊不知那会要了她的命。


003

结果凉花还是战胜不了睡魔这个堪称当代大魔王的凶恶敌人。
感受着背后和胸前的宜人肌肤体温,凉花终于回到了梦寐以求的梦乡当中。
房间里响起了要好地偎依在一起的少女们的微弱呼吸声。
殊不知下一轮风波正在接近。


铁门伴着嘎嘎嘎的响声被打开。
一个战战兢兢的影子入侵到屋子里。一边慢慢地小心注意不发出声音,那个人影一边往客厅走去。
时间刚过正午。
来者环顾客厅一圈,却不见屋子的主人。是真的出外了忘记锁门么、入侵的人影惊讶地想。还是说仍在睡呢?
偷偷地往凉花睡的房间里看去。
「还在、睡着呢」
似是无奈、又似是安心地叹出一口气的雪代真冬,从鼓起的毛巾里确认到凉花的身影以后,一口气把它掀开。

◇◇◇

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她维持躺着的姿势,尽全力唤醒脑袋,翻开眼皮。
然后,见到了雪代真冬的身影。可是,那是梦还是幻觉呢。在认清之前她出现了几秒的硬直。
「真、真冬!?」
凉花不由得大叫起来。她万万没想到真冬居然会来。
完全出乎意料的凉花不禁陷入混乱。

可是,最混乱的应该是雪代真冬本人吧。

一边捏着毛巾,她一边竭力瞪直眼睛试图掌握现场状况。那也怪不了她。
尽收真冬眼皮底下的是如此光景。
像缠上了穿短裤的凉花毫无保留地露出来的大腿一样把腿插进去、舒服地打着呼噜睡着的夏纪娜丁。
这还好说。当让她百步。接下来,是把头靠在娜丁的腕枕上安心睡着的三岛凉花。
……这还能够忍耐。当让她一万步,还好说。先放一边。

重点是,娜丁这不是把手伸进了凉花的T恤里,用力抓住胸部了么。

这简直像是——
「情事过后」
真冬小声嘀咕道。
凉花一瞬间压低眉头在想这家伙说什么啊,但过了几秒,她也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感觉血气一下子都被抽走了。
「不、不对!!!娜、娜迪,起来,等下真冬,这个啊」
她慌慌张张地把娜迪袭胸的手拨开,支起身体。
可是,那副狼狈样简直跟被抓奸在床方寸全失的丈夫没两样。
「……有、有什么不对呢」
青筋不断暴起的真冬,竭力地压抑激昂的情绪。
「那、那个啊!娜迪快起来!!!」
粗鲁地推了推娜丁的肩膀之后,她终于怠惰地揉着金色的长睫毛醒来了。眼睛还睁不开的她垂着头,哇啊的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好吵啊……咦真冬?」
娜丁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眼睛眨巴眨巴的,见到真冬的身影以后很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
「早上好,夏纪。关系相当要好嘛」
「哎呀,讨厌。不像以前那样叫我『小娜』吗?」
「……比起那种事,你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听到那句话,娜丁看向难为情地伫在身边的凉花。接着便像懂了似的嘻嘻的开始笑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只是和亲爱的朋友三岛同学一起睡觉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所谓的亲爱朋友,是会干这等淫行的啊。还是初次听闻」
真冬露骨地表达出焦躁,挽起手臂。面对这场真冬的拳头随时都有可能炸开花的对话,凉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淫行?哎呀,是指什么呢?」
一边颤动着,真冬一边拉动嘴角的肌肉。
「两人搂在一起,还睡腕枕,甚至还把手伸到衣服里面……你以为这样能蒙混过去吗?」
她说着吊起眼来瞪了凉花一眼。凉花不由得丢脸地发出「咿——」的一声缩成一团。
「讨厌啦真吓人。我们只是两个人睡而已喔?因为我平时都是抱住玩偶一起睡的,所以下意识就。把手伸进衣服里了吗?啊啊,抱歉了,三岛同学」
假装不知情在那演戏的娜丁很不好意思似的握住了凉花的手。被娜丁暗示别多嘴的凉花只能用力点头。
「而、且」
娜丁继续道。
「"假设"我们是那种关系,那又有什么问题呢?」
夸张地强调"假设"的娜丁,带着挑衅式的眼神笑嘻嘻地盯着真冬看。然后,真冬用鼻子哼了一声嘲笑起了娜丁。
「『凉花是我的所有物喔!』」
她令人无语地举起双手,作夸张的美国式动作。
「是、希望我这么说吗?手段跟以前没变呢」
「在说什么呢我完全听不——」
「非常抱歉,凉花是我的所·有·物。千真万确的『我的所有物』呢。不是你那么简单的就可以出手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完全听不懂啊」
「为了给愚蠢的你说明白,就从头说起吧。凉花有向我报告一切的义务。而且,我有对此进行承认或否决的权利。包括恋爱方面也不例外。毕竟我和凉花有签订『所有物契约』」
完全没有订过那种契约的记忆!!!
听到真冬那荒唐过头的话,凉花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不对,在真冬的思考回路里,"所有物"的约定是那样的吗!?
尽情说了一通的真冬仿佛赢了一样得意挽着手臂俯视着娜丁。
「嘛,就算没有这种契约,我也有对凉花的行动出口的权利」
「……哈?」
娜丁不爽地反问。
顿了一顿后,真冬开口道。
「毕竟,我和凉花是好朋友」
她说的非常轻巧。仿佛那是两人的共识一样。
凉花感觉至今一直蒙在对真冬的感情上的阴霾一下子被扫清。
此前还一直在烦恼自己和真冬算不算好友、是不是真的当上朋友了,听到那句话顿时觉得自己太傻了。
「……这不傻么」
低头的娜丁嘀咕一声。
她猛地从床上起来,走向真冬。样子和平常截然不同。
「什么"好朋友"啊。……绝对会让你好受的」
「好,如果你能办到的话。不过很遗憾,这次的我可不缺朋友呢。最好别指望会像小学时那么顺利喔。"孤零零的公主大人"」
那么说罢,娜丁便粗鲁推开真冬快步回去了。
凉花只能愣愣地在床上注视着这一切。
「……哼,活该呢。居然披那么恶心的面具」
「怎、怎么回事」
这时候,和真冬的对话才初次成立了。
「那才是那女人的本性喔。腹黑且坏心肠,没救的家伙」
「原、原来如此啊」
「好、了」
像表示之前的事告一段落似的,真冬莞尔一笑。莫名其妙的凉花尽管满脑子问号,也只好回了一个生硬的笑容。
「接下来,轮到你了呢」
然后,她走近过来。连阎罗王也能冻结的、绝对零度的雪女。她眯起的眼睛深处,冒起了足以冻结一切接触物的苍冷火焰。
渐渐地放弃人性之心的真冬,宛若找到猎物的妖怪『雪女』。
发烫的身体顿时被夺走了全部热量,不住的颤抖不知是源于恶寒还是恐怖呢。
尽管一步步退向床的边缘,但很快就碰到墙了,那也不过是两三步的垂死挣扎。
真冬嘎吱一声压在床上,逐步逼近。
弯起嘴角的她,仿佛在享受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惨案。
「等、等下,这是有理由的」
「理由在地狱里再听吧」
接着她单手抓住了凉花的脑袋,下达了冰冷的判决。
手里的力度缓缓增加……
「痛、好痛、痛啊啊啊!!!!!」
据说那天,真冬的手指印在凉花的太阳穴上留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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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解冻纪念[Memorial]

001

「手下留点情啦……」
三岛凉花一边用双手捂住太阳穴,一边抱脑垂着头。仿佛在说自作自受似的,真冬用鼻子哼了一声。
「于是,为什么会变成那种状况呢请说明一下。根据回答内容有可能会把你送进地狱,不过一旦说谎你也懂的吧?」
愤怒毫无平息的迹象,真冬挽起手臂,眼中含着苍焰。周围的热量都被夺走的错觉,令凉花起了一阵恶寒。
「知、知道啦。呃呃……」
像在回忆上午的经历,凉花皱起眉头闭上了眼睛。
「大概八点左右吧,突然间,娜迪来了。因为刚睡醒心情不爽,就无视了回床上去,结果娜迪也要来睡。然后,呃……」
凉花带着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瞅了瞅真冬,却被她形似「喂,快说,不然就带你见识真正的地狱」的神情给吓出小声悲呼,只好放弃继续道。
「然后,本打算无视继续睡的,她却又是咬脖子,又是把手伸进衣服里的……」
「……没有抵抗吗?」
「不是啦,有是有……只是赌起气来绝对不理她……所以丢脸了」
凉花难为情地苦笑一声挠了挠脸。因为真冬的愤怒看似随时要到达极限,她当盾牌一般捏着毛巾不放。
「简直像痴猫呢。发情变态猫」
「说、说到那个地步?」
有意见么?真冬将刺眼的猎奇视线投向凉花。凉花反射性就是一句「对不起」。
归根结底,为什么真冬会如此生气呢?
凉花带有一丝疑问。
说实话,很难想象会真冬对于不纯异性交流、不对,是不纯同性交流,会如此的生气(虽说连交流都没有)。
是因为和娜迪睡吗?
难道说——
「在嫉妒?」
说罢凉花不由得捂住嘴。不小心把那句话说出嘴了。她连忙用手挡在面前,紧紧闭上眼睛,采取防御姿势。要被宰了!!这不是开玩笑,凉花真心怕着。
可是,不管等了多久都没有攻击到来。
不止如此,真冬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
凉花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瞅了下真冬,只见她如同沸腾一般满脸涨得通红。有一点湿润的眼睛,带着混杂着羞耻与愤怒的眼神瞪着凉花。
「……抱歉了呢」
「不、不,没什么、要道歉、的啦」
没想到真的在嫉妒。凉花面对出乎意料的状况,连话都不禁说得断断续续的。
短暂的寂静到来。一股尴尬的气氛在弥漫。
「那、那样啊,真冬也要和我一起睡吗?开、开玩笑的」
啊哈哈哈,凉花作出生硬无比的干笑。一旦气氛沉闷下来就想搞点新闻是凉花的毛病。
这样不会反过来触怒她吧。
不安地观察垂头的真冬。只见她缓缓开口道。
「……要」
「哎!?」
「要!!」
「喔、噢!!!」
不由得粗声回了一句。
该怎么说呢,虽然平时也总是被耍得团团转,但今天的真冬尤其难以捉摸。
坦白说,自己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看来现在离凉花的回合还远着。
「呃……那,睡了?」
一边望着没什么动静的真冬,凉花一边躺在了床上。没有花样的白色墙壁,将凉花的视野涂成单调的色彩。
紧随在后,真冬畏畏缩缩地以僵硬的动作凑了上来。从有点顾虑地保持了点距离方面,可以看出真冬的紧张。
有那么想和我睡吗?
最起码想和朋友一起睡觉的念头,凉花还没有过。
「头。抬起来一点」
忽然听到一声招呼,凉花老实照办了。
凉花头下被垫上了腕枕。简直周到。抱着害臊与不好意思混合的心情,凉花缓缓将头搁在了那只手腕上。
尴尬的寂静笼罩着两人。
情绪比起娜丁那时候显然更加高昂。细微的困惑,仿佛也会传给真冬似的,凉花无意识间屏住了呼吸。
「……对不起了呢」
打破沉默的是真冬。
「什么?」
为了自己的紧张不被领悟,凉花佯装平静回应真冬。
「我、真是狡猾的女人呢。明明自己想这样,却利用凉花的温柔。真正的我,又爱嫉妒,又胆小,又软弱」
会幻灭对吧、真冬继续道。平淡、又显得难过的那副微弱的声音,给人感觉真冬似会像初雪一般消失。让人的心被紧紧揪住。
「我说,真冬」
凉花把身体转向真冬那边。眼前出现了真冬惊讶的脸孔。在这个距离,一呼一吸感觉都显现在眼前,只要再往前一下,嘴唇与嘴唇可能就会亲密接触了。
我的脸现在一定涨得通红,比苹果,比岩浆更加的红吧。凉花按捺着自己的羞耻。
「我想更加的了解真冬。以前的事也好,现在的事也好。想知道真冬的全部」
下定决心的凉花,将那个想法传递出去。这是至今一直回避的事。说不定会惹她生气,说不定会被她讨厌,但那种事现在都无所谓了。
——想了解真冬。
在被拉开距离以后,那股感情离得越远就越发膨胀起来。那股感情还是第一次有,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第一次毫不隐瞒地对真冬透露的那股感情。
她径直凝视着真冬。
「……可以、牵手吗」
听到那句话,凉花点点头温柔地握住了真冬的手。冷飕飕的、纤细而柔软的、真冬的手。她忍不住笑了。
「哼哼,在笑什么啦」
「嘻嘻嘻,感觉好像久违了啊」
额头抵着额头的两人嘻嘻笑了起来。至今冻结的感情,仿佛冰雪溶解般解冻了。
「……本来想,有朝一日自己说出来的。只顾着对一无所知的凉花出闷气,对不起了」
「不用,不要紧啦。嘛,不过找过去也被无视倒是挺伤的呢」
抱歉呢、压低眉头之余真冬笑了。
时隔很久见到的真冬的笑容,果然是特别让人喜爱的笑容。
「以前的事,还是第一次跟尤加利以外的人提起啊」
确实,真冬一直顽固地不提自己的事。甚至还刻意隐瞒。
面对真冬的秘密,凉花紧紧闭上了嘴。
「没什么意思的喔」
这么说罢,真冬似是沉浸在过去一样垂下了头。
「那个啊,遇到娜丁时真的还很小。记得,是在上小学之前——」
接着,秘密的过去被揭开了。


002

「娜迪,请和我交往」
那一天,是小学五年级的秋天。
我向夏纪告白了。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喜欢女孩子」也是这个时候。
你看,毕竟我是这种性格,不擅长和人来往。而且小学的男生又粗鲁,又不爱干净,还坏心眼的。虽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不相信男性而产生的冲动。
在那种情况下,会对曾经是从小的唯一好友夏纪抱有好感,我想也是难免的。
我、是最讨厌我自己的,这点到现在都没变。当时会和我那种人好好相处的只有夏纪了。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曾经是、好朋友。
别看夏纪现在这样,小学时的她可是被欺负的。你看,那孩子虽说是混血儿,外表却完全像是个外国人对吧?所以少不了区别对待呢。只不过本人不太在乎就是了。
我也差不多,小时候总是怯生生的。别说是帮助夏纪,甚至胆小地一直躲在夏纪背后。
到了五年级,意识到的时候我们别说脱离了班级,甚至和整个学校都格格不入。
不过,那样也好。只要能和夏纪在一起的话,哪怕是那种环境我也甘愿接受。

那一天呢。在放学后没有人在的教室里,我和夏纪一如既往地聊着天。
到今天还记得。放学后的学校的安静,将教室染成橙色的那漂亮夕阳,以及夏纪的笑容。
我忽然就脱口而出。
「要是娜迪以外的人都消失了就好了」
对于觉得同班同学、老师、父母甚至无论是谁都无法依赖、不对,是自己不去依赖的我来说,夏纪就是如此特别的存在。用不着多少时间,我就把那份感情误会成“恋爱”。
误会。是不是当真如此呢,说不定当时是真心喜欢呢。
听到我的话,夏纪很高兴地问道。
「喜欢我吗?」
我不假思索就回答了。说最喜欢了。
接着,夏纪就说。
「想和我成为情侣?」
听到那句话,心脏都快要跳出来的。不是什么比喻,是胸真的被紧紧揪住。身体止不住颤抖。不过我心想机会只有一次鼓起了勇气。
「娜迪,请和我交往」
隔了几秒以后,夏纪微笑着向我提问道。
「能保证除我以外谁都不要吗?任何人都不需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
我像捣葱一样,用力点头。
于是,在夏纪一声「喜欢喔」之后,我们就可喜可贺地成为了情侣呢。

从那一天起,我的世界有天翻地覆的改变。变得什么都不怕了。母亲和父亲也说我最近变开朗了呢。
状况在不停地好转。虽然之前一直都板着脸没有人会靠近,但笑容增多以后同班同学们一个、又一个地开始向我搭话了。
感觉非常的高兴啊。到了学校里,大家都会跟我说「早上好」。会教我作业,一起说老师的坏话。
不过,果然还是和夏纪在一起的时间最让人高兴了。放学后,在没有其他人的教室里和她聊天是我最大的幸福。
那是临近寒假前的事。我第一次被同班同学邀请去玩了。带着兴奋的心情,我向夏纪报告。结果夏纪的心情顿时就变坏了——
「骗人」
她这么说。当时她那冰冷的表情,我到现在都没有忘记。恐怖、可怕,令人战栗。
从那天起联络突然中止了,结果寒假就在没能和夏纪乃至任何人见面的情况下平静地结束了。
而到了新学期的开学日。心想总算可以和同班同学、更重要的是和夏纪见面的我充满期待地上学了。甚至对刺骨的寒气都毫不为意。

不过,现实截然不同。
进入教室一和同班同学们打招呼,周围顿时便安静得吓人。视线扎人说的就是这种事吧。仿佛穿越到了异世界似的,寒假后的教室变得异样起来。
抱着不祥预感来到自己的桌旁,只见上面有很多涂鸦。『笨蛋』『恶心』『回去』,净是幼稚的谩骂喔。
在写满谩骂的桌面上,有几个用黑色马克笔写下的大字。
『蕾丝女』
那时候的我可能全身都发青了吧。接着,嘻嘻的、熟悉的笑声从教室中央响起。
回头一看那是夏纪。她在众多同学包围下,看着我愉快地笑着。有人就说了。『蕾丝女回去』。
以此为信号,『回去』的大合唱开始了。当时感觉就像在做噩梦一样。
那一天后来的事都没什么印象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睡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母亲在担心地望着我。可能是第一次叫人担心也说不定。我强作精神,第二天又立刻回学校去了。

可是,事情不断往不遂人意的方向发展。『蕾丝女』的外号日渐在学校里传开来,欺凌也不断激化。鞋子和物品被藏起、桌子和教科书被涂鸦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甚至还碰到过早上回校看到自己的桌子被扔出教室外。
我逐渐焦躁起来。
与此相对的是夏纪一转成为了学校里受欢迎的人。假如是在做梦的话真希望尽快醒来。
某一天,放学后。当我习以为常地一边在没有其他人的教室里哭着,一边用抹布擦着用油性笔在桌子上留下的涂鸦的时候,夏纪来了。
「还精神吗?」
她满不在乎的问候道。当时的我双腿都在颤抖,光站着就花了全部的力气。
「干嘛要做这种事呢」
我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夏纪嘻嘻地笑了笑,对我说道。
「真冬,还是笑起来的样子比较可爱喔」
是谁夺走那副笑容啊。
「这算不上是回答」
逐步走近过来的夏纪莫名的令人感到恐怖。接着,她把手伸了过来。
「要帮你一把吗?」
那句话里充满了恶意和恐怖。
我忍不住逃出了教室。
在那之后,我就不愿意上学,第一次拜托父母。打从心底里地哀求说、「请让我转校」。
于是父母提出了一个条件。接受那个条件之后,在我升上小学六年级的同时,雪代家就搬到了这里来。
……那个条件?嘛,留到下次再说吧。等到该说的时候,会全部说出来的。
呃,对对。在搬过来以后啊。
成为中学生的我对所有人都表示拒绝。因为害怕被背叛呢。都完全信任不了人了。
在那之后的日子,虽然无聊却也平静。多亏了有以保姆身份受雇的尤加利陪我商量呢。如果没有她的话,我可能会更加郁闷吧。

进入高中以后,就算被取了“雪女”这个外号也毫不在意。毕竟总比被人叫『蕾丝女』好,而且多亏了那个外号,其他人也躲着我。对我来说反而来得方便。
……只是不知为何,呃,来告、告白的人也多了就是了。
有一次,放学后,被同班同学约了出来。是告白来着。当然,我拒绝了。
不过,那男的说。
「蕾丝女还这么嚣张啊」
仔细瞧了瞧那名男生,原来是小学时期的同班同学来着。
……嘛,之后就和你所知道的一样。火大起来一拳揍过去,结果让他受了要花几个星期才能完全好的伤,我也停学了。我想夏纪肯定是从那名男生处收到情报,所以才找到我的。
看?没什么意思对吧。我的话就说完了。


003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等下,咦,干、干嘛你要哭啊!」
「因为嘛……呜呜呜……」
见到流着大颗眼泪的凉花,真冬忍不住笑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凉花用力握住了真冬的手。尽管她试图忍住泪水避免哭鼻子,但泪水却抗拒不了重力自顾自地流下。
「哼哼哼,凉花真的很温柔呢」
「么那种素啦[没那种事]」
「真是,哭得都一脸糟了。纸巾在那边对吧。我去拿——」
就在真冬准备站起来的瞬间,凉花将她抱在怀里。惊讶之余,真冬在凉花的怀里听到了止不住的哽咽声。她弯曲在当枕头的手腕,抚摸起凉花的头发。感觉滑溜溜的,纤细又柔软。
「再保持这样一会……呜呜呜……」
「真是的。你意外的爱哭呢」
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凉花真可爱。真冬默默的,抚摸着凉花的头发。
对真冬而言,自己能把过去当作“过去”来消化都全靠凉花的帮忙。她是自己要感激都感激不尽的重要朋友。
一直拒绝他人的真冬,唯独对凉花放开了心。那一定是因为凉花可以为他人分担痛苦的温柔性格把真冬心里的冻土都给融化了吧。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在互相理解的同时久久抱住对方。
「让人想起来了呢,遇到你那一天的事」
「咦?」
「你想,不是有某某人大哭了一场,抱在一块了么。忘了?」
「记、记得是记得,不过真冬不是也有哭嘛」
「记错了吧?」
真冬不由得笑出声来。
「不过,对不起了呢。之前对你保持无视了。真是蠢透了啊」
好害怕会被舍弃啊、真冬继续道。听到那句话,凉花用力地抱紧了真冬。
「都是朋友,怎么可能会舍弃。不用担心啦,“朋友”的关系没有真冬想象中那么脆弱,不会那么简单就舍弃的啦。别说我,宫守同样很担心。我们,都非常喜欢真冬喔」
「……我也喜欢喔,凉花」
「我也是,喜欢你喔」
两人被幸福所笼罩。安心了。仿佛要一直这样再也不分开似的,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丝毫没有察觉到另一个影子。
啪嗒的一声,有东西在房间门前掉下来的响声让二人猛地回头看去。
「打、打扰了啊啊啊啊啊!!!!!!」
「给我等下宫守———!!!!!!!!」
以连博尔特都自愧不如的速度从房间前逃走的宫守,被凉花用足以令新干线决心退休的速度给捉了回来。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既视感,让凉花不禁想抱头。

◇◇◇

「就是这样,懂了吗?」
「哈啊……」
在夕阳的光线令人目眩的傍晚。凉花结束了对被强行摁到沙发上坐着的宫守进行的详细说明。
注意到自己有什么壮大误会的宫守不知道有没有理解那套说明。她完全是被动的接受,一边眨着眼一边化身只会对面前事实不断点头的机器。
「五十铃,当真理解了吗?」
被觉得奇怪的真冬问到,宫守又是回以一记暧昧的回答,连连点头。看来是没理解呢、凉花和真冬彼此对望。
「话说回来啊,真冬和宫守也是的,干嘛都擅自跑到人家里啊……」
「毕竟,门开着嘛」
「没错呢」
「只要按下门铃,就可以减少不必要的误解了」
「毕竟,你啊。被门铃给吵醒的话不是会很不爽么」
「对对」
「嘛,那倒也是啦」
怄气之余凉花也老实地承认了两人的说辞。估计是一个人住的凉花的家,在两人心目中比起其他人的家更像是集中的场所吧。
虽说刚睡醒,在娜丁进来后忘记锁门的自己也有错。凉花作出反省。
「说起来,小雪今天为什么到小凉花家里来了?」
「啊,对了对了。对夏纪的情况有点了解以后,想通了呢。原本是想来向凉花道歉的。之后还打算去五十铃的家喔。这里我再道个歉,不好意思害两位担心了」
「好了,没关系啦!看到小雪恢复精神就好了!是吧,小凉花!」
「嗯,真的太好了呢。那,对娜迪的情况有了解,是什么意思?」
「呃,这种事我也不好到处说」
真冬像不好开口似的含糊其词。唔——的想了片刻以后,她重新说道。
「……呃,她。似乎是受到欺负,才转校的」
「哈?娜迪她?」
一时半刻理解不过来。那么受欢迎的娜迪居然会受欺负?不是欺负人的一方?
不管是刚刚才听闻小学时期回忆的凉花还是宫守,都完全想象不出那副情景。
「对。说是自作自受的话可能也没错。好像是欺负我的事实被同年级的人传了出去的样子……至于为什么会传出去就不知道了,不过可能是她的本性惹仇恨了吧」
真冬继续道。
「于是,知道她本性的同班同学逐渐疏远了她。到了暑假前好像都被讽刺为『孤零零的公主』,一个人孤零零的还被人当面说坏话。其他的就不说了」
「是那样的啊……小娜迪……」
即使听到那番话,凉花也有点难以置信。正因为在学校里和娜丁相处的机会最多,所以才难以想象那个娜丁居然会沦落到被迫转校。
可是,与此同时,她会那样开口就是亲爱的亲爱的强调关系、哪怕受到那么多人的爱戴也依然对自己保持执着的理由,现在感觉有点懂了。
想到她虽然在真冬面前没有表现出来,但应该也有她自己的苦,凉花就不由得难过起来。说不定娜迪不是找真冬的茬,是真的想和自己交朋友吧。
那是笨拙的娜迪以自己的方式在示好么。凉花不禁有了同情心。
「……虽然这话说起来是有点自大,不过我想帮她一把」
凉花和宫守刚准备点头,那一瞬间,真冬一声「可是」继续道。
「看她今天那副样子,好像还没吃够教训呢。很好,在夏纪反省之前,就慢慢等好了」
忽然一亮的眼瞳深处有火焰燃起。面对那副可怕的眼神,二人顿时制止了刚准备点下的头,心里感到一股恐惧。同时涌起的,还有平常的真冬回来了的安心感。
不过,嘛,真冬说的也不难理解。既然不知道本人是不是在求助,那这边也没什么好办法。不止如此,想到她今天还对真冬宣言要做点什么……。
感觉越来越搞不懂娜丁的情况了。
正当凉花这么想的时候,真冬像才想起来似的向宫守问到。
「啊,五十铃呢?不是有事要找凉花的么?」
「啊啊,不是小凉花是要找小雪啦。因为见最近有点低落的样子,所以就做了些点心带过去。不过,到小雪以后,才听尤加利说『上小凉花的家里去了』」
「咦,等下等下!宫守知道真冬家在哪吗?」
「别说知道,都去玩过几次了吧?」
「对,暑假来玩过几次呢」
「咦~……」
感觉有点不甘心。简单来说就是妒忌了吧。带着孩子气的态度说着「我都还没去过」的凉花撅起嘴来,见状真冬扑哧一笑说「下次欢迎来」。
还在想暑假住宿一晚以后怎么关系好得那么快,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原因很简单。
可是,换作平常可能还会纠结的凉花唯独今天都无所谓了。

毕竟可以和真冬相视而笑的日子重新回来了。

可以和真冬还有宫守这样一起聊天的日子再度回归。这么高兴的日子可不是妒忌的时候了。
一边把手伸向宫守带来的曲奇,一边尽情享受这份幸福。三人的傍晚,还远没有结束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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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混沌忧郁[Melancholy]

001

天亮了。一周中最令人郁闷的一天。暴力地往世界挥下名为“现实”的“拳头”的那一天。就今天而已迟个到也无所谓啦、这般令凉花的怠惰症变得更加严重的星期一来了。
慢吞吞地关掉响个不停的闹钟,凉花幸福地蜷缩在毛巾里。最近都有好好上学,而且连课都给听了。就一天而已当是一点奖励也行吧。
上学本是平常的事,听课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对凉花而言,那些行为都升华到了高尚的层面上变得不再是自然的。
回笼觉在多种睡眠当中亦属究级且至高无上的睡眠。再加上有『明明有课要上』这种“背德感”在添柴加火,更是有双倍快乐。大家都在上课的时候,我却可以披着毛巾幸福地睡大觉,真好。凉花充分发挥出自己的废柴本色准备再度入睡。

——学校……真冬……。

在无意识的浅睡里,她想起了真冬。有什么令人在意。真冬、真冬。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她散发白色光芒的美丽身影。
说起来,周末临走的时候好像说过啥来着……
『从下周一起,会再来接你的』
对了对了,会来接——
「真冬会来接人啊!!!!!!」
像突然换了个人一样,凉花动作敏捷地起床了。无辜的毛巾被嫌碍事地一把扔开,犹如脱线的风筝般从床上落下。可怜。
于是凉花的忧郁的周一,在比其他人晚了一点以后到来了。

◇◇◇

「话说回来,还真能起床呢」
「嘛,那是当然的~」
在早上的教室里,凉花得意地答道。但事实上由于匆匆忙忙地做准备的原因,内衣上下都穿混了,早餐也没吃上,更甚的是包里完全找不到第一节课的教科书的影子。
在浅睡当中感觉不过多睡了几十秒的时间,实际上却是晚了差不多20分钟。
被不知内情的真冬给表扬,凉花无谓地在那充胖子。
「啊,娜迪!」
同班同学里有人那样喊道。娜迪在教室入口处微笑着。仿佛率领着班里所有人似的给团团围住的她,用笑容回以问候。
「……感觉,搞不太懂娜迪啊」
「能读懂夏纪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那倒也是。……哦,是宫守」
挥挥手打个招呼以后,宫守露出眩目的笑容说声「早上好——」回以挥手。
「看吧,五十铃那毫不做作的天使般的笑容。比起夏纪那副恶心面具似的表面式笑容要可爱一百倍啊。真是的,现在的人一个比一个没眼光呢」
真冬带着陶醉且出神的荡漾表情盯着宫守看。虽然想吐槽至于说到那个份上么,但宫守笑容确实是有那么可爱。
换作是异性的话,那可能会把人给迷倒。所以,真冬会被吸引感觉也是难免的。也难怪她会下定决心告白。

——下定决心、告白?

说起来,真冬说过自己曾经完全信任不了人。而且原因还是“向同性告白,结果被说出去了”。然而,她却一度打算向宫守告白。
总觉得有哪里令人在意。感觉有矛盾。如果真是对宫守如此入迷的话倒好,不过和她没有接点的宫守是如何那样令她着迷的呢。就算是一见钟情,凭那么简单的理由真的可以轻松克服“向同性告白”这道深刻的心理障碍么?
「我说,真冬——」
「好了,坐下坐下。晨会要开始了喔~」
刚准备向真冬提问,几乎在同时班主任也一边大声嚷着一边走进了教室。凉花的声音被那副声音给抵消,没能传到真冬耳中。


错过一次开口的机会,下一次机会就没那么容易出现了。
到了放学后,已经完全忘掉那回事的凉花抱着听了所有课的成就感,为自己战胜了星期一这名强敌的战果而喜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干嘛露出一张发情脸啊,变态猫」
尽管对凉花那副表情感到恶心的真冬如此骂道,但对此「一律不管!!」的她依然满脸带笑。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久违地能在学校里和真冬说话,又久违地可以和真冬一起吃午饭。……哪怕是娜丁奇怪地没什么动静令人有点在意,也不妨碍今天过得非常好。
「我说,真冬。要不要上哪去?」
「好,可以啊。五十铃在哪呢?」
凉花有一点不满。最近的真冬老是一开口就五十铃五十铃的。今天就两个人去玩也不要紧的吧。虽然宫守是很可爱,又是她的心上人啦。

有一下下也好,希望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嗯?
想到那个奇怪的念头,凉花顿时甩了甩头。尽管真冬带着不解的眼神问「你在干什么啦」,但对此并不介意的凉花牵起真冬的手就走。
「咦、咦,等下。五十铃呢?」
「今天就两个人玩啦」
「可、可以是可以,不过在学校里牵手有点害羞啊」
「又没有人在看。走廊上一个人都没嘛」
「不过……」
「就算是——」
见到真冬变得软弱起来就想做恶作剧是凉花的坏毛病。在楼梯的中间平台,她突然把手一拉,顺势贴住真冬的身体将其推到墙上。
「像这样,我和真冬亲嘴,也没有人会看到喔」
露出坏心眼笑容的凉花,抓住了真冬两只手腕。
对此真冬一瞬间被吓到了,很快又害羞地垂下视线,脸色逐渐涨得通红。
凉花满足地从上方俯视着那副样子。至于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实话说本人也不太懂。
要借用娜丁的话来说的话,那就是被步步紧逼的真冬的确会露出可爱的表情。
大大的眼睛湿润起来、长长的睫毛害羞地垂下的那副表情,以及从平时的强硬态度中想象不到的小动物式的态度,都可爱得直击凉花的心。都要成S了。

啾。

啾?

那股感触突如其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凉花眨着眨着眼。映入眼帘的是紧紧闭上眼睛的真冬的脸。
而感受到触感的是、嘴唇。
接着真冬的嘴唇移开了。在离开的那一刹那,一道远甚于被娜迪在床上调戏时的电流流过身体。腿不禁一软,抱上了真冬。

——被真冬、给、给、给亲、亲了!?!?
「活、活该啦。算是耍我的、报复喔」
那番强硬的话,却由于紧张得发颤的声音而显得毫无迫力。虽然没有,却更显得生动。
心脏仿佛随时都要过劳死一样发出生命的鼓动。因为抱在一块的缘故,在担心这股心跳声会不会让真冬听到的同时,凉花也在想这心跳声会不会是真冬的。
到头来,双方的心都在猛跳就是了。
但是在楼梯平台上抱在一起的少女们的时间,仍未有活动的迹象。



002

在咖啡厅道别后,回去的路上凉花一直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还小声自言自语着「是这样么……」。这绝不是因为对自己嘴唇的造型不满有自卑感,而做出的无意识动作。
而是一直忘不了真冬嘴唇的柔软感触,忘不了那股流遍全身的电流带来的尖锐快感,于是想尽办法地试图将其重现。

在那之后,两人压抑着内心的慌张到了个人经营的小咖啡厅去。
令人意外的是,对话持续不下去。凉花想了想,自己单单是「说起来啦」这个开场白可能就用了上百遍吧、这般作出了夸张的回忆。
说到回忆,就不得不提到她的嘴唇。点了冰茶的真冬每次叼着吸管吸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偷偷瞅了几眼。
那是因为凉花是唇控、等等的理由倒是没有。只是当时真冬那轻似白云、柔胜棉花糖、甜得超乎寻常的嘴唇,令人在意、在意得不得了。
「宫守和真冬亲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的么」
她回想起保鲜膜事件那一夜。说起来,虽说是隔着一层保鲜膜,两人都已经完成初吻了啊。凉花这才记起。
在那以后两人都自然地入睡,也自然地成为朋友了,但是凉花怎么都做不到那样。
隔着保鲜膜的和生的有那么大的差别么?
「生、生的……听起来真鲜活呢」
凉花不由得吐槽起自己的思考。话虽如此,从刚才起就摸着嘴唇的手指一直在忙碌地寻找各种方法,表明凉花已经成了接吻的俘虏。
足以令腰腿发软般官能、甜蜜且柔软的那个行为,仿佛会让脑汁为之荡漾。

——换作是真冬以外的人,也会那样吗。

一个疑问忽然冒了出来。最先想到的是娜丁。在之前的周末里,要是娜丁没有睡着的话可能就会被她吃了。不对,就算不至于到那个地步,起码也会被夺走一个吻吧。
「不对不对,最先想到女生这个本身就有问题吧。这不就像是……」
凉花不由得自言自语。话虽如此,凉花也想不到可以想到那块去的男生。
……不会是,真的喜欢女生吧?
宫守。不对不对,没那回事。宫守是喜欢。虽说有点麻烦制造者的意思,又容易误解等等,但哪怕算上那些方面也不妨碍她是个有趣的人。尤其她那没有表里的温柔性格更是令人抱有好感。不过话虽如此,倒不至于说想和她交往或者亲吻什么的。这不用说。
娜迪呢。没吧。归根结底,自己对她还有太多不了解的地方了。尽管是有和她遭遇过暧昧气氛,但这绝不是把她列入恋爱对象的理由。敢肯定的说。
「真冬……吗……」
是喜欢。真冬的确是喜欢。
上课时,经常不知不觉间就望着真冬了。看着白皙纤细的手指拿着笔仿佛指挥家般在纸上行云流水地挥毫看得发呆,更是家常便饭的事。
「……不过,想想看。那个嘛,只是上课太闲啦」
凉花不知在跟谁解释。
「唉……别想了,别想了」
面对迟来的思春期,凉花叹了口气。伴着秋意似有似无的暧昧的风,忧郁的夕阳徐徐西沉。

◇◇◇

「早、早,真冬」
「嗯、嗯,早安凉花」
第二天,从生硬的问候开始。真冬一如既往地前来接迎。只是和平常不同的是,彼此都对昨天的事有所意识,又因为彼此都瞒不了对方,所以更是紧张。
阴沉的天空,仿佛在反映两人的心情。
「那,走吧」
「嗯,是啊。啊」
「咦?」
「有雨」
听到那句话,凉花抬头仰望天空。几乎在同时,雨哗啦的落下打湿地面。
「哎呀呀,今天的体育课要停了吧」
「……我、没有带伞呢」
「呃,我也只有一把……那要一起打么」
「嗯、嗯,对不起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二人陷入尴尬的静寂中。「那……」说着凉花畏畏缩缩地打开塑料伞稍稍往真冬那边一遮,真冬便略显羞涩地进来了。接着,两人就像是青涩的初中生情侣一般迈开步伐。
「真冬,会淋湿的喔。再过来一点吧」
「好,也、也是呢」
换作平时触手可及的距离,现在却令人如此紧张。微妙地有点疏离的距离感,更使得彼此的紧张更高一层。
「今天,体育课中止的话会怎么样呢」
「记得……有其他班级要使用体育馆,所以大概会在教室上保健体育的课吧」
「呜哇,不会是性教育吧!!!」
「啊,你啊……呵呵」
「毕竟没说错嘛!超尴尬的那种!」
「是啊,“超尴尬”那种」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凉花感觉肩上的压力似有点放松。难解的事先不想也行。
解除紧张以后,也不用硬是学平常那样聊天了。那种东西顺其自然就会有。毕竟自己和真冬又不是什么需要客气的关系。
「两位,早上好」
忽然间后面传来声音。
「……早,娜迪」
一边撑着带有白色褶边装饰、大得像是遮阳伞般的雨伞,夏纪娜丁一边带着大刺刺的笑容伫立在那。
真冬没有回应问候,往那边送去充满厌恶的轻蔑视线,但娜丁一脸平静的对此视若无睹。
「哎呀哎呀,关系真要好呢。什么嘛,真冬。从我这跳到三岛同学那去了吗?不愧是『蕾丝女』同学真没有节操呢。啊啊,好可怕」
「等下娜迪!!!!」
「凉花。很快就到学校,我就先走了喔」
「咦,等、真冬!?」
凉花还来不及阻止,真冬就放开步子跑走了。被留在原地的凉花只能愣愣地望着她被雨打湿的背影。接着,嘻嘻的几声嘲笑般的笑声在后面响起。
「被留下来了呢,三岛同学」
「……娜迪,要生气咯」
凉花皱起眉头,表示出对娜丁的不快感。娜迪说声表情好吓人就给糊弄过去了。面对娜丁做作的挑拨他人情绪的行为,凉花感觉怒上心头。
「我说,为什么娜迪要故意激怒人,伤害人啊。做那种事很开心吗?」
「哎呀,激怒你了吗?那真是抱歉了。可以原谅我吗?」
「唉……够了……」
把话接下去也只会让人头疼,凉花叹了口气踏上通往学校的捷径。对此像理所当然地要一起上学一样,娜丁和凉花并肩而行,愉快地开始说起来。
「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呢。下雨真棒。给人安宁的感觉,仿佛心灵被洗涤了」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显然毫无反省的态度,让凉花服气了。没想到会得到回答的娜丁显得有点惊讶,像以为自己得到了原谅般眯起眼睛露出微笑。
「不过,我觉得今天的雨是上天的恩惠喔。啊啊,感觉会是愉快的一天呢!第四节课能不能快点到呢!」
娜丁看起来很兴奋,满心思都放在了上面。
「第四节课?第四节体育课不是要中止吗?」
「按捺不下去了啊!三岛同学,我先走了喔!再见」
完全不像她平时的风格,娜丁兴奋起来小跑着丢下凉花就走。「搞什么嘛」、面对今天五分钟内的第二次放置,凉花不由得嘀咕道。


003

「真冬,没感冒吧?」
「没事,在雨变大之前就到了」
真冬拿着带有白花刺绣的手帕慢慢地擦干沾湿的刘海。看来她是幸运地趁雨还小的时候赶到了学校,避免了被淋得湿漉漉。
「……雨好大啊」
凉花望了望窗外,向被暴雨洗礼得像要成池塘的操场投以忧郁的目光。远处看得到犀利的闪电。总感觉心里莫名躁动。
「是啊。不过,今天不用跑马拉松真好。毕竟拜某位自以为是公主的大人所赐,心情差透了」
「哎呀呀,好像被说得很惨呢」
娜丁插入凉花和真冬的对话,将色素淡得接近白色的金发一拨,恶作剧般的瞧瞧真冬的脸色。围着娜丁的同班同学搞不懂这奇怪的状况,小声地议论纷纷。
真冬估计也对早上的侮辱很不爽吧。平时坚决保持无视的她,今天却忍不住还击。
「『早上好,夏纪』。今天也带着跟屁虫,挺开心的嘛。炒鸡搞笑」
「哎呀,虽然在模仿我,但是用词粗野的你还欠缺几分优雅啊。话说回来,居然将同班的同学们称为跟屁虫!!!太过分了!!!」
她的话像在刺激同班同学。可是,跟班们个个胆战心惊连怒色都不敢表露半分。估计他们自己也有“跟屁虫”的自觉吧。
「……啧,一班胆小鬼」
娜丁忍不住用跟班们听不见的小声发泄一句。
「哼,看来还没养得服服帖帖呢。和我家的凉花不一样」
「哈!?」
忍不住作出反应的凉花被真冬一把抓住制服的领子扯了过去。接着她把凉花的头抱在胸前,以贵妇人抚摸膝上的波斯猫那样的动作优雅地抚起了凉花染成茶色的头发。
和你那没调教好的野猫不一样喔、真冬带着挑衅性的目光看了看娜丁,得意地笑了。
紧紧捏着哆嗦的拳头,娜丁带着焦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娜迪,不要紧吧?」「被说什么了?」「我们都会挺你的!」、跟班们纷纷发声。
虽然对现在的娜丁而言那种“表面上的担心”叫人冒火,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回以微笑。
「……算了,过了今天就让你没机会得意」
「嗯?小娜迪说啥?」
「咦?!啊,没什么啦。多谢各位担心了。我有大家这样的朋友,很幸福喔」
「呀,小娜迪真是好孩子!!」
「好可爱~!!!」
在周围人的吹捧下,娜丁暗自得意地笑了。


凉花知道那一笑的原因,是在午休前最后一节课、娜丁说过很期待的那个“第四节课”的时候。
尽管雨变小了,但因为操场被淋得泥泞不堪,上课内容正如早上真冬所说那样改了。和凉花预测的一样,保健教育课的内容、就是性教育。
到了这个时候早已把娜丁的发言忘得一干二净的凉花,正和旁边的真冬互传纸条玩。
平时上课出了名热情的年轻体育教师估计也对保健体育并不上心吧,也没去提醒那些小声说话的学生和伏在桌面上不动的人,只是照着教科书来上着无聊的课。
「啊~,翻开下一页。在性的思考方面——」
「真冬,来了喔“性的”」
「呵呵,别这样啦,凉花」
两人偷偷地聊天。已经把昨天的亲嘴置之脑后恢复平常那样的两人藉着自己坐在后面的特等座上,不管是传小纸条还是说悄悄话都肆无忌惮的。
即使是平时别说凉花找真冬说话,哪怕是她一有分心的现象都会用猎奇的眼神督促她认真听课的真冬,也对突然改上的保健体育课兴致缺缺,心态上都当作是自习一样完全没听课。
「啊哈哈!!!!
「别这样啦!!!」
学生们的响亮笑声让两人猛地抬头看向教师所在的教坛上。只见教师正在那作出夸张的反应大笑着。
「那,老师也基么?」
「是喔,男子高中生。prpr」
「好怕啊啊啊!!!!」
「哇哈哈!」
教师作出擦口水的动作,假装要袭击提问的学生。
把视线落在教科书上,看样子是说到同性恋的内容时教师开了开玩笑吸引了注目。
「哎呀,不过啊。我是体育大学出身的,有碰到过基佬前辈啊。还试过差点被袭击喔」
「咦——,真的!?」
「毕竟老师,挺帅的嘛」
「是啊没错,毕竟老师我挺帅的」
「哪有自己说自己的啦~!」
又一阵笑声响起。见到那副情景凉花也有点想笑。就在这个时候。
「老师,对蕾丝怎么看?」
娜丁稍稍拉高声音,向教师问道。
教师想了想以后,作出了不针对谁的回答。
「嗯,不是喜欢女性的女性么?」
「那点事,还是知道的啦」
学生们嘻嘻的笑了。娜丁继续道。
「不过,蕾丝好可怕啊。我小学的时候就差点被袭击了」
「呀——!娜迪没事吧!?」
「不要紧啦。不过真的很可怕呢,蕾丝饥不择食的啊」
「是啊,要是我也被袭击了该怎办!」
「哪来那么多蕾丝啦」
跟班们吱吱喳喳说起来,整个班上的话题都随之变成了蕾丝。对那个情况有所不服而站出来的,正是三岛凉花。
「等下,娜迪。说得有点过了吧?」
她瞪了娜丁一眼。可是,娜丁对此哼了一声笑了。
「咦?干嘛那么生气嘛?啊,难道说三岛同学,是蕾丝吗?呀啊,要被袭击啦」
「哈、哈啊!?」
「大家小心点,三岛同学像是蕾丝喔。说不定喜欢的人也在这个班上」
听到娜丁的话,同班同学们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可能是当作两个人在开玩笑吧,连教师也笑了。
——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面对这个状况,凉花不禁愕然。为什么,能够如此地贬低同性恋呢。为什么,大家都笑得出来呢。好过分,太过分了。
可是,这也难怪。有恶意的唯独娜丁一个人。其他同学都没有当真认为凉花是同性恋。
但即便如此。
「娜迪,我觉得有点过分了」
在开起同性恋玩笑的教室里,凉花小声朝坐在附近的娜丁说道。
「哎呀,是什么方面?」
「没必要,说得那么过火——」
「伪善者」
娜丁一句话打断了凉花。
「你刚才,说到基佬的时候不也笑了?却就是在说蕾丝的时候才生气。你也是共犯喔」
「那、那个」
说的没错。
娜丁的话是正确的。凉花并没有阻止这个话题的权利。娜丁满不在乎地把这个事实摆在凉花面前。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激动呢。为什么会头脑充血呢。理由不用想也知道。
「真冬……」
忽略无凭无据地说着被袭击啦好可怕啊闹腾起来的同学们,看向真冬。
见到真冬那副无力垂头的样子,心里就感到非常难受。为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懊恼。
突然间,真冬气势汹汹站起来。然后,单手提起椅子——

朝着黑板用力一扔。

用不着划什么抛物线。被真冬掷出的椅子像激光一样伴着巨大的响声砸在了黑板上。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真冬,然而连呼吸、不对,甚至连心跳可能都忘了。总之,注意力都被真冬夺走了。
眼中爆发出激烈会烧遍整个教室将一切冻结的苍焰,被杀意的波动所支配形如恶鬼一般的“雪女”现身了。
「谁……你……啊……」
仿佛在诅咒般,真冬小声嘀咕。
接着,她下定决心大喊。

「谁会喜欢你们这帮丑八怪啊啊啊啊!!!!!开什么玩笑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空手道劈砖一样,她劈开自己的桌子。班里响起了悲鸣。
「罗嗦————!!!!!!!!!!」
一句话,就让整个教室都吓得静下来。
「夏纪————!!!!!!!!!」
「是、是!!!!」
娜丁不由得跳起来回答。
「最——最讨厌你啦!!!!!!」
「咦…………」
凉花吃了一惊。不止,在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吧。不是因为真冬的宣言。而是被当面说到的娜丁在露出非常伤心的表情以后,顿时把美丽的脸蛋皱起来开始大哭。
「我、我,喜、喜、喜欢你啦!!!」
「……夏纪」
哈?咦?什么?
谁都无法理解。真冬的奇行都让大脑短路,却又来一记娜丁的迷之告白。连某种程度上对状况有所了解的凉花和宫守都搞不懂什么情况。而完全不知情的同班同学以及被形势给镇住的年轻教师都只能愣愣地张着嘴。
面对流着泪告白的娜丁,真冬像恢复了冷静一样用双手抱住娜丁的肩膀。然后,深呼吸一口气——

「谁理你啊傻瓜————!!!!!!!!」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情况一片混乱。
真冬拿起书包,粗暴地推开门不知往哪跑了。没有一个人阻止。
「笨蛋真冬——!!!!!!!」
接着,娜丁也跑了。一边哭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在走廊上跑。
「老、老师!!」
「怎、怎么了,三岛!!?」
「恶心想吐就早退了!!!」 [注:原文是悪阻,即孕妇那种……少女你几个月了?]
「恶、恶心……!?喂,三岛、我说三岛啊!!!?」
最后跑出去的是凉花。
留下来的只有大脑短路的学生和教师。以及被劈开的桌子和扎在黑板上的椅子。
这一天,“雪女传说”又写下新的一页,这就不用说了。


本帖最后由 Luckeystia 于 2017-3-19 22:09 编辑


第十一章 晴天再写[Rewrite]


001

「真冬的鞋箱,是这里对吧」
凉花相当冷静。打开真冬的鞋箱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双被雨淋湿的平底鞋。
也就是说,真冬还在校内。能去的地方应该不多。
「娜迪的,按学号应该是这吧?」
虽然没有保证,但还是顺带开了另一个鞋箱。一双油光发亮的崭新平底鞋整齐地摆好在里面。这估计是娜丁的没错吧。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留在校内,该说不愧是青梅竹马么。思考回路也许意外的相似。
不过不管怎样,没时间慢腾腾的了。毕竟搞出那么大的骚动。教师们在校内巡逻、找到她们也只是时间问题吧。
凉花调转脚跟,再度爬上了楼梯。


于是很平常就找到的,是娜丁。
用力推开屋顶生锈的门后,只见娜丁就蹲在门边,泪流满面。
被雨打湿的屋顶到处是水洼。仿佛映照着哭声的湿漉漉的寂寥屋顶,看起来就像是被娜丁的泪水给淋湿的一样。
「娜迪……」
「呜呜呜……」
凉花在娜丁身边蹲下来,把头探过去看她表情。只见抱住膝盖垂着头的娜丁不停地流着泪。
「……呐,三岛同学」
「什么?」
「我、是被真冬讨厌了吗」
惊讶过度的凉花甚至出不了声。「被讨厌了吗」?现在还用说这种话?
虽然对娜丁不好意思,但感觉很早以前就被讨厌了……
「……呃,不介意问问吧?」
「什么呢……」
「娜丁不是因为讨厌真冬,才对她恶作剧的?」
听到那一句话,她把因为泪水而充血发红的眼睛转向凉花,带着惊讶进行否认。
「那怎么可能!!我爱着真冬啊!!!」
「哈、哈啊啊!?」
面对不像平时那样演戏带着逼真表情逼近过来的娜丁,凉花有点畏缩。越来越搞不懂情况了。一度冷静下来的头脑,又再度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
「不过,娜迪。我有从真冬那里听说过小学时的事……」
「全部听说了吗?」
「嗯、嗯……」
「既然如此,那应该能理解我的“爱”了吧!?」
「等一下!我觉得里面有些误会!!娜迪能不能亲口说下小学时期的事!?」
凉花强行扯开抓住她肩膀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的娜丁。解释说没有听到全部以后,娜丁虽然觉得有点奇怪,还是在顿了一顿后,零零碎碎地开始说起。
「和真冬是从小就认识的了。因为父亲之间在业务方面上有联系,第一次见面打过是幼儿园的时候吧」
「是这样啊……」
「然后呢,进入小学之后我就因为肤色等原因被欺负。虽然也只是受到无视而已。不过在幼儿园曾经是朋友的孩子们都离开身边了」
不好意思地苦笑一声,娜丁继续道。
「不过,只有真冬不同,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唯独真冬是我的同伴。那孩子的笑容、柔弱的表情,全部都烙印在了脑海里,就是这么的喜欢真冬」
「那,为什么要那样做?」
「那样做?」
「听说是到处说真冬、呃……喜欢女生,欺负她……」
「欺负?说什么啦?」
见娜丁一副不解的样子,凉花顿时显得不知所措。
「真冬,有说过只要我在身边就好喔?」
「嗯,是有听说……」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却交到了朋友,总是聊起朋友而不是我……那孩子说谎了呢……」
话题的走向变得有点古怪了。
「好恨同班的同学啊……知晓真正的真冬只有我……真冬的朋友、恋人只有我……真冬不需要除我以外的人……真冬……」
「娜、娜迪?」
像咕哝着什么咒语的娜丁两眼都发直了。宛若天使的外貌配上与外表不符的暗黑气场,简直就是堕天使。
「我就想一定要让真冬恢复原来的样子。所以,制造出不需要除我以外其他人的状况就好……」
「啊、啊、啊……」
——爱太沉重了!!!!!!!!
凉花的嘴巴张得闭不上。
「就是说,娜丁一直喜欢真冬?」
「当然!!!她一不在,同班同学就没用了!!所以对他们不理不睬以后,到高中之前都一直被欺负。不过无所谓,不管被真冬以外的人做什么,都毫无兴趣!!!!」
兴奋起来的娜丁连说话的语气都粗了。
「即使进入高中,因为学校是直升制所以欺凌也一直持续着。某一天,居然听传闻知道了真冬的所在地!!我第一次对同班同学有感激之情啊!!因为能够以欺凌为由转学!!!」
不过……说着娜丁顿时沮丧了。
「不知为何我被真冬讨厌了……我就想,既然如此,重新制造出真冬只需要我的状况就好……」
凉花不禁愕然。
娜丁是真的喜欢真冬喜欢到不得了。那已经盲目到了连“真冬本人”都看不见的程度。
这份爱太过扭曲了。只是,纯粹是娜丁太过笨拙。
凉花深呼吸一口气,从正面看向娜丁的眼睛。
「娜迪,冷静听我说喔」
「嗯、嗯……」
「虽然娜迪说是替真冬着想,但那是一己私欲喔」
「不、不对!!!」
「嗯,我懂。我知道了娜迪非常喜欢真冬。不过啊,那种做法只会伤害到真冬而已喔?」
「怎、怎么会……」
「真冬,非常伤心喔。被喜欢的娜丁这样对待」
「呜、呜呜……呜呜呜呜……!!!」
怎么会这样……面对初次被告知的真相,娜丁无力地垂头,流下泪水。
见到娜丁那样,凉花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
然后温柔地,跟她说。
「不要紧啦,娜丁。好好地道歉吧?真冬也会原谅你的。毕竟娜丁是这么的喜欢真冬。我也会跟着一起的」
「三、三岛同学……」
小声地抽泣终于变成大哭,仿佛要灼烧眼睛般的大粒泪珠伴着哽咽流下。似是为自己的过错感到后悔的尖锐痛楚直钻娜丁的心。
凉花只是默默地一直抱住娜丁。只是用自己的胸怀,去分担她的痛苦与错误。
「……三岛同学,谢谢了。我要好好地向真冬道歉」
「嗯,我支持你」
「……还有。呃,那个」
「怎么了?」
被抱住的手腕忽然一紧。面对扭扭捏捏的娜丁,凉花不由得停住了抚摸头发的手。
「……能和我,成为真正的朋友吗?」
听到那副没有自信的微弱声音,凉花噗的一下笑了。
「什么,我可是鼓起勇气说的啊!」
「抱、抱歉抱歉!」
「那、那回答是怎样啦!?」
「呃——」
凉花忍住笑,呼吸一口气。
然后,开口道。
「我觉得,已经是朋友了」
娜丁离开凉花怀里,仿佛失了魂般整个人愣住了。见到她那样,凉花再次笑了出来。
真坏心眼啊、生起闷气来也不过是暂时的。和凉花一起笑出来的娜丁,她的笑容比谁都更加耀眼。


002

「好了、啦」
像暂告一段落一样,凉花叹了口气。见到那样,娜丁不解地侧首看着她。
「娜迪说想道歉啦,真冬」
「咦!?」
向着带门的建筑物后方,凉花出声招呼。接着隔了一会,说着「真亏你知道啊」,真冬带着放弃式的笑容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真、真冬,来了!?」
「没想到会露馅呢」
「嘛,毕竟真冬也只会来这里」
「那倒也是」
把动摇得眼睛眨个不停的娜丁晾在一边,两人对望一眼嘻嘻地笑了。
「真冬,有听到娜迪的话吗?」
「……嗯,有啦。大部分都听到了」
真冬有点尴尬地撇开视线。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心情,娜迪咬紧嘴唇,站到了真冬面前。
「呃,真冬……那个……」
紧紧捏住制服的裙子,娜丁出声道。而真冬则是一副冷静不下来样子,视线游移不定地到处撇,就是不往娜丁那看。
误以为那样是在生气的娜丁,没法顺利地说出下一句话,只是把嘴一张一合。
受不了一直都没有动静的两人,凉花轻轻拍了拍裙子站了起来。
「真冬,表情很恐怖喔~」
「什么!?」
「好了,还有娜迪。真冬在等你喔?」
听到带着温柔笑容的凉花的话,娜迪点了点头。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娜迪开口了。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伤到真冬了!是我只顾自己,忽视了喜欢的你」
接着她把头低下了。那个娜丁居然低头了。那副情景让真冬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这也不是第一次吃惊得说不出话了。听到凉花和娜丁的对话时,在冲击性太强的真相面前自己的心脏也不知受到过多少次重击。
与此同时后悔之情也油然而生。那时候的自己为交到娜丁以外的朋友而兴高采烈,没有考虑娜丁的心情就在那高高兴兴地说。高高兴兴地说自己和对娜丁有偏见的人相处得很好,还不止一次两次。
自己是做了多么残酷的事啊。
一心认为自己是受害者的真冬,虽然当时还是小学生却也对娜丁做了过分的事。
说实话,要求年幼的真冬考虑到那种层面上的事未免强人所难。但残酷的是,恰恰就是这“没有恶意的恶意”扭曲了两人间的关系。既然一部分原因也起源于真冬,那么——
「抬起头来夏纪。我也、要说对不起。不知道你的心情,就做了相当过分的事」
「……可以、原谅我?」
「彼此彼此啦。和好吧?」
真冬带着几分害羞向娜丁伸出了手。在那只手面前,娜丁显得不知所措来回地看着递过来的手和真冬的害羞脸。
好丢脸啊快点啦、被真冬催促以后娜丁看向了凉花。见状,凉花带着满意的微笑点头了。顿时,娜丁露出了高高兴兴的笑容扑上去抱住了真冬。
「谢谢了,真冬!!」
「夏、夏纪!我说你啊!?」
真冬被搂住脖子像孩子一样抱上来的娜丁给吓到了。可是,她的脸上还是笑开了花。
这是停滞的古老时钟的指针终于重新启动的瞬间。
「太好了呢,娜迪」
「嗯,多亏了三岛同学啊!」
「啊,还、还有呢,夏纪」
有点强硬地把兴奋地抱上来的娜丁给扯开以后,真冬仿佛羞耻流遍了全身似的低着头说道。
「至、至于告白方面。我、另有喜欢的对象了……呃,虽然很高兴得到你的好意……但是,对不起」
对了,还有这回事啊。凉花不禁哑口无言。自己一心想着让娜丁和真冬和好,都疏忽了那方面了。
凉花带着焦急的心情看向娜丁。
只见她在笑着。
「没关系,真冬。不对,说不定这样反而更好呢」
「夏纪……」
「我另外有了喜欢的人了」
「哈啊!?」
听到那句话,真冬和凉花不禁异口同声发出惊讶的声音。娜丁保持着畅快的笑容,挺着胸高声宣告道。
「喜欢你喔,三岛同学!」
「哎,我、我!?」
「一定会攻陷你的!」
「夏、夏纪,你在说什么啊!?」
「是告白的宣言啦?」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说什么啦?
两人只能愣愣看着那样的娜丁。一波刚过一波又起说的就是这样。
忽然间踏在通往屋顶的楼梯上的脚步声响起。注意到那声音回头看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用力推开沉重的门进来的,是两名教师。
「你们!跑到这里来了啊!」
「跟我来,由于你们的关系不止老师们甚至整个学校都乱成一团了。处分看来是免不了的呢。尤其是雪代同学」
看似严厉的中年女性教师狠狠地瞪了凉花她们一眼。死心的三人老实认命了。
尽管如此,三个人里没有任何一个觉得不快。相反,还带着畅快的表情互相笑着。教师们看着她们都有点不舒服了。
在离开屋顶的前一刻,凉花仰望天空。
今早还雷声轰轰的雨天不知不觉已经消失,太阳正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中散发着灿烂的光芒。

◇◇◇

最终,三人在校长室里被重重教训了。
凉花和娜丁只用写反省书还好,损坏了桌椅甚至是黑板的真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被处以一星期停学处分。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凉花和娜丁,乃至是还有那名年轻教师以及同班同学都对此进行抗议。他们到下达处分的校长室前进行静坐表示「都怪自己吵起来说蕾丝」「雪代同学没有错」「我们也有处分的必要」。
后来才知道这是宫守所主导的,但那又是后话了。
拜这场抗议所赐,真冬的处分改为赔偿器材和写一星期的反省书。班里同学则是以一人一篇反省书为代价换来了改判。
得到改判的瞬间,整个班的人就像是开祭典一样热闹起来。见到那副情景又有不少好事者聚拢过来,让骚动进一步变大。
然后,一人、又一人的,同班同学们向真冬低头道歉。为此吃惊之余,真冬害羞地表示是自己不好反过来给对方道歉了。那副给人好感的回应,也多少让同班同学们解开了一点误解。
说不定在不远的日子里,真冬可以不用再被人叫做“雪女”了。

待事情终于平息下来得以从学校解放以后,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
笑着结束如此动荡的一日,凉花和真冬踏在了归途上。
「已经变冷好多了呢。说是秋天,冬天也快到了啊」
「……是啊」
真冬的反应显得有些含糊。
「嗯?怎么了?」
察觉到违和感的凉花看向真冬。只见真冬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自言自语般开始说起。
「夏纪也鼓起勇气来道歉了呢」
「咦,啊啊。嗯」
「同班的同学们,都鼓起勇气行动了」
「是啊」
「凉花也鼓起了勇气,追上了我们」
「不对,那与其说是勇气,不如说担心啦?」
「我也得、鼓起勇气才行」
「……真冬?」
面对样子明显有古怪的真冬,凉花不由得止住步伐。心溅起了大大的波澜开始骚动。走在身前一步的真冬,带着下定决心的眼神回过头来。
「我要在明天放学后,向五十铃告白」
「咦」
说不出话来。加油啊,我会支持你的——就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对,不是说不出。是不想说。
过于突然的发言,让人感到剧烈的眩晕。
「那,今天就到这里呢。明天会去接你的,再见」
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得、得做点什么才行。做什么呢?去干扰真冬的情路?不对,不对啦。不是那样,虽然不是那样——
「凉花?」
「咦,啊,嗯。明、明天再见」
「嗯、好。明天再见」
轻轻挥了挥手,真冬走在了分歧的路上。逐渐远去的那个背影,令凉花有一种心脏被荆棘紧紧束缚的错觉。这股焦急心情的真相,她尚未知晓。


本帖最后由 Luckeystia 于 2017-3-19 22:10 编辑


第十二章 告白路障[Barricade]

001

真冬、向宫守、告白。
那个让人眩晕甚至要头痛的事实,令凉花长叹一口气。究竟是为什么,我要为这种事而烦恼呢。凉花的思考没有停止。
自己希望真冬得到幸福。虽然这么说有点自以为是,但那份心情确实没有虚假。宫守也是很好的人,如果能和宫守交往的话,对真冬来说应该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吧。我也会高兴。
但是高兴归高兴。
面对那份快要被压垮的感情,凉花耷拉地垂下头。
和真冬相遇后过了差不多三个月。从时间上说是一年的四分之一。但凉花度过的这三个月,可是浓密得难以单纯用时间来计量。
是雪代真冬,将自己那千篇一律快要过腻的灰色日常给涂上了鲜艳的色彩。
不管是麻烦的上学、无趣的课程还是无所事事的假日,一切在遇到真冬以后都变成了美妙的回忆。
每天早上,一推开门都能见到一边抱怨一边站在那里的真冬。在上课时,她聪颖的侧脸不知多少次令人看呆。休息天,每次她到家里来自己都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
凉花的日常里,时常包含着真冬的身影。
「又不是、要分开啦」
一边躺在床上,凉花一边小声自言自语道。不是对着谁说,那句话就像是飘落的雪花般消失在房间里。
对,不是分开。即使和宫守交往,真冬肯定还会每天都来迎接的吧。哪怕不会那样,每天在学校里应该也会像平常一样问好的,休息天依然会来玩。
不过,不管往那方面怎么想,凉花的心情都没有转晴。
忽然间,她想起了在前往夏祭时尤加利跟她说过的话。
『恋爱的少女,还是丑陋点比较好喔』
不是要归咎于尤加利,但如果套用尤加利的话来说,自己老实说是这样想的。
“要是被甩掉就好了”
凉花陷入了自我嫌恶。刚刚那样子不行。别说开口,哪怕只是想想,刚才那样子都不好。凉花责备起自己那肤浅的人性。
为什么不能向自己喜欢的真冬给予支持呢。为什么,自己的心不能纯粹地对真冬表达祝福呢。
凉花已经没有逃避的空间了。
「我是、喜欢、真冬、吗」
那个“喜欢”绝不是向着朋友的感情。而是想成为情侣那个意义上的、“喜欢”。
至今为止自己也好几次感觉到这份感情,只是一直都装作不知道。终于,凉花下定决心要去面对那份感情。
可是,尽管如此,凉花却做不到明确地说自己“喜欢”真冬。到了这个地步,此前一直逃避的恶果逐渐体现出来。
我喜欢女孩子?没可能的,吧。
自己交过的同性朋友并不多,可是也不算少。自己对那些朋友有过一丁点恋爱感情吗。答案是NO。那个可以一口咬定。
那男性朋友呢?
实话说,自己的男性朋友极其的少所以不太清楚。……不对,不过,倒是有好几次用“那个好帅”、“好棒啊”等等的目光去看男生的经历。
“喜欢”,一定是在那份感觉的延长线上吧。不对,自己又不懂。
不管怎么想,也没有我一定是喜欢女生的依据吧。毕竟从未用过那种目光去看待同性。
那么,对真冬又是怎么想的呢?
一直都念着想接触她的原因是?
有空就偷偷去看她侧脸的原因是?
视线离不开她的嘴唇的原因是?
脑海里一整天都想着她的原因是?

希望独占她全部的原因是?

「……搞不懂啊」
凉花放弃式把脸埋到枕头里。虽然呼吸困难,但是很舒服。就这样失去意识的话,会不会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趴在学校的桌子上,被真冬责怪说「你又睡着了?」呢。
不对,不用那样也行。早上碰面的时候能不能说声「果然还是鼓不起勇气,今天的告白取消」呢。明明说是要让我帮忙的,却全部由自己来决定,好狡猾。
擅自就和宫守完成了初吻,擅自就用名字称呼宫守,擅自就和宫守变得要好起来,擅自就夺走了我的初吻——
「那样、太狡猾了」
不知不觉间眼角开始发烫。枕头渐渐被沾湿。
凉花没有责怪真冬或宫守的打算。心里也明白,说着狡猾的自己才是最卑怯的。
抓住人家『想和宫守拉近关系』的借口去接近真冬的,恰恰是自己。
自己喜欢真冬。这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可是,喜欢上女生的事实依然令凉花相当动摇。什么才是正确答案呢,芳年十六的凉花还不晓得。

想要点时间。

想要有整理心情的时间。只要还有时间的话,自己哪怕是喜欢真的,也一定可以支持她去向宫守告白。最起码能说一句「加油」。能纯粹地推她一把。
可是,现在的凉花连那样都办不到。
要是告白云云全是骗人的就好了、要是她失去了告白的勇气就好了、又或者被甩掉的话就好了。
涌现出来的丑陋感情,令人止住呼吸。
已经什么都不想思考了。让人甚至觉得自己就这样消失就好了。抱着沾湿了的枕头,凉花的意识逐渐远去。


即便如此世界依然运转。
不管凉花如何逃避,早上还是每天都会来。在透过窗帘缝射入的阳光下醒来的凉花,一睁眼便慌忙看向时钟。
时间还是早晨六点。比平时起来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以上,那根笔直伫立的时针令人安心地松了口气。
咕的一声,肚子的虫在叫了。
仔细想想,昨天自己没吃晚饭就钻到床上去了。凉花嫌麻烦地从床上起来,拖着脚往厨房走去。
将面包切开两半,放到面包机里,发呆望着它。
「……不想碰见真冬啊」
这是她今天发出的第一声。


002

「『有事先去学校了』」
那天早上,凉花所住公寓的门上歪歪扭扭地贴了半张便签。真冬盯着它看。
「……真少见呢」
是因为昨天的事被教师单独传唤了么、一边摸索着心里的头绪,真冬一边走向学校。
独自一人的上学总感觉像很久没有过一样,但很快她又记起自己和娜丁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上学的。
季节正值秋冬交替之际。外面刮起了冷澈的西风。天空不知不觉间看起来比盛夏时更低,带着莫名显得寂寞的黯淡色彩。
回过神来夏日已成为回忆,秋天同样会早早过去吧。接着就将进入漫长的冬季,然后是短暂的春季。这样说来一年真是转瞬即逝啊、真冬叹出一口白气。
至今为止的一年都显得无比长久。仿佛在梦中似的,不管自己如何奔跑,世界依然慢慢运转。仿若永远的一年,永远重重复复。
之所以突然感觉过得很快,都多亏凉花吧。
今年的夏天有了许许多多不同的体验。一直以来所见识的世界,仿佛被颜料泼过似的变得截然不同。自己从未想过,和朋友一起度过的日子会是这么的开心。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打算对宫守告白说不定是命中注定的。前不久还认为那是自己为搬家时和父母交换的“条件”而着急才出的下策,但拜此所赐却能和凉花分享价值观,还跟宫守交上了朋友。放荡时期的我,意外地也有收获嘛。真冬想到。
想着想着,学校已经近在眼前,这时候眼中映入了一名少女的身影。那名少女也注意到了这边,带着满面的微笑挥着手跑了过来。
「早上好,真冬!」
「嗯,早上好夏纪。在等人吗?」
带着优雅光芒的白金色头发划过秋日凝重的天空与清澈的风,娜丁在原地转了一圈,张望四周。
「还准备等真冬和三岛同学的,三岛同学迟到了?」
「啊啊,不对啦。好像有事所以提早到学校去了」
「嘛,好不容易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却见不到三岛同学!上天真爱捉弄人呢!」
「一个小时……哈哈」
说起来,我和凉花去玩的时候也太早到场吓了她一跳呢。当时的自己还鼓起腮帮颇是不满的,但现在感觉有点能体会凉花的心情。
「为、为什么笑了!?」
「不,只是觉得我们意外的相似呢。别感冒了喔。快点到教室去吧」
没能理解真冬话里含义的娜丁侧起头来,不明白哪里好笑。见真冬先一步走了,她慌忙追了上去。
到了玄关以后,真冬从包里取出一封信。虽然想过再度用信传话是不是有点不长记性,但同时她也顾虑昨天的事过去还不久,当面叫宫守出来的话说不定会给同班同学制造不必要的误会。这也算是真冬的一点考虑。
这一次她好好地写上了名字。内容方面只有『放学后有话想在屋顶上说』一句。这一句应该就足够把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传达过去了。
确认宫守的鞋箱里还放着室内鞋,她轻轻把信放在上面。
第一次放信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简单啊、她想了起来。在结束停学的当天,明明到上午才上学,却特地一清早就跑到学校来打开宫守的鞋箱,这个至今都历历在目。
当时手指和信像是中间涂了强力胶水一样,怎么也分不开来。为了右手拿着的亲笔信能放好在宫守的室内鞋上,还得用左手一根一根地强行把手指掰开来。
「真冬,在干什么?要走了喔」
「嗯,现在就去」
和那个时候不一样。我有改变了。真冬向新的世界、迈出一步。


和真冬截然不同的是,一名少女别说踏出甚至还退后了一步。在空教室里筑好书桌路障,三岛凉花蹲坐在地上缩成一团。
本来她是打算惯例到堪称圣地的屋顶上翘课的,但估计是昨天一事导致屋顶的非法使用情况被校方掌握了吧,今天早上屋顶的门已经被锁上了。
正烦恼这下该怎么办的时候,她想起了当初真冬约宫守出来时选择的这个教室于是躲到了里面去。

过完暑假进入新学期一个多月,一直没有缺勤过的她在今天第一次翘课。
以前明明对『翘课』行为毫无感想甚至连半点罪恶感都没有的,现在却冷静不下来,总感觉心里闹得慌。
「……唉」
可是,那股心里的骚动也并不全是对翘课的罪恶感。
如今的凉花尚未能正面面对『自己没准喜欢女生』这个事实。
「要烦恼到什么时候啊,我」
教室里的寒气逐渐把体温夺走,眼睑像既定事项般不断变沉。这个教室是撒了安眠之香么、想着无聊的事,凉花的意识渐渐远去。

【耶,好久不见啦】
椅子向凉花搭话。
「呃,怎么好像理所当然一样跟我说话啊」
【那是当然,我们也是有意志的啊】
这次是桌子带着得意的表情说道。虽然没有脸。
「于是呢,找我有什么事?」
【有事的是你吧?是干嘛到这里来的?】
在高高筑起的路障最下方的椅子笑道。
「啊——……原来如此。嗯,也是啊」
见凉花一副达观的样子,桌子和椅子们嘻嘻地吵了起来。看来桌椅们都是爱笑的。不愧是被踢被踩被留下涂鸦也不会有怨言的家伙。比现代人宽容多了。
「我害怕自己脱离这个世界的『规则』啊」
凉花不是对谁,向着耸立在眼前的路障这么说起。
【规则?那是由谁来决定的?】
【譬如总理大臣?】
又笑起来了。
「不对,和你们不同,人们可是不沿着【规则】就不能生存下去的啊」
【感觉主题有点模糊搞不清楚啊】
【叔叔们会保密的啦,好啦,说出来吧】
看来桌子们都是上年纪的。
「自己说不定喜欢女生,但我也是女的啊」
【这不是很好吗,恋爱的少女】
「那好像不为世间所容」
凉花苦笑一声。见到她那样,互相笑着的桌子们换上了认真的表情。
【不为世间所容,所以你就在逃避吗?】
「逃?我没有逃,毕竟……」
【『毕竟,都这么烦恼了』】
旁边的椅子先一步说穿了凉花的思考。
【没有烦恼的必要啦。那假设,怎么说呢。呃,假如说不为世间所容的话,那真冬的感情算是什么呢?】
【只要一直不为世间所容,真冬就一辈子都得不到【爱】吗?】
【你真是残忍啊。喜欢同性的人类,看样子是没有人权的】
【太好了,我们生下来不是浅薄的人类】
【人类好像得遵守由谁决定都不知道的规则,连真正的恋爱都做不到啊】
桌子和椅子七嘴八舌地说道。将令凉花非常心痛的【正论】摆了上来。
【你其实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心情了吧?】
「不对,我还……」
【在逃避对吧。害怕是吧。说不定会被世间非议。会被真冬拒绝】
「不、不对啦。真冬喜欢宫守,所以,我想支持她,不过」
【……你什么时候成了那种大人?】
【支持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你的答案吗?】
【好奇怪啊,你之前还不是个只管做自己爱做的事的小孩子吗】
【不好啊,真不好。没有比装作是大人的小孩子更恶心的人类了】
「……那,如果说我喜欢真冬的话,该怎么办!?叫我去表白这份半吊子的心意吗?!」
【是啊】
「哈啊!?」
【说出去不就是了吗,把那份半吊子的心意】
见到凉花那副惊呆的表情,君临于路障顶端的古老椅子说道。
【你就是半吊子啊。所以就把那半吊子的心意告诉真冬吧。半吊子的你,把半吊子的心情,用不是半吊子的形式毫无保留地传递出去,也是有意义的啊】
「那样,我不就会被甩了」
【……你有点误会呢】
【差不多到时间了】
「等下,话还没说完」
【不,我们得出结论了】
【不要紧,我们会看着的】
【即使不为世间认同,我们也会认同的】
【而且世间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充满敌人的】
【好了,走吧】
「等下!!」
于是,凉花睁开眼睛。

003

啊啊,做了奇怪的梦啊。
是睡太久了么,臀部像长疮了一样一阵麻痹。凉花微微提起腰,揉搓屁股。
往外面一看,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本来就古老又被厚重窗帘给封闭了的这个充满尘埃的教室,如同睡着般一片灰暗沉寂。
昨天明明睡得很久,疲劳却积累不少。那估计是用上了平时不常运作的头脑进行思考的缘故吧。因为睡得比较浅,早上醒来的时间对凉花来说也还很早,所以才会在这种地方睡得那么熟,还做了怪梦吧。
话说回来,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睡着……将来无家可归的话看来也不用愁啊。凉花一边想着不正经的事一边打了个哈欠。课应该早就上完了吧。既然如此,真冬已经……
「呃,这样见面,有点害羞呢」
对对,大概就是这样,脸上泛起红晕来吧。
「收到信的时候当真吃了一惊啊」
啊,没错。宫守会作出这种反应。有点伤脑筋似的一边害着羞一边笑着。
「于是,关于要说的话……」
「嗯,小雪作出决定了呢」
「对」
嗯?怎么?
「我、喜欢五十铃喔」
等下,这个是!?
终于凉花意识到了。这个是现实。
尽管如今她还一头扎进了『说不定这还在梦里头?』的期待或者说是现实逃避里,但不论怎么想,这份思考的透明都敌不过眼前视野的鲜明。
「嗯」
一改此前的笑容,宫守带着此前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点头。
「那一点,至今都没有改变」
顿时,教室、学校、世界,都静下来了。
经过几分的静寂,真冬继续说道「不过」。
「有一个人,非常令人在意的人,无论如何、不管怎样都一直在身边」
听到那里,宫守的表情微微绽开了。
「太好了」
「咦?」
「见到小雪变得坦率起来,我安心了」
有点莫名其妙的凉花把手围在耳边,侧耳细心倾听两人的对话。
「留宿那一晚,在亲嘴前收到告白的时候当真吓我一跳啊」
哈?
「那时候真的……对不起」
那是怎么回事我没听过。
「不对,不是啦。比起收到告白,更多是因为我还以为小雪是喜欢小凉花的」
「……那个时候,应该说还不能顺利地整理好自己的感情吧。当时对五十铃真的很失礼啊。对不起了」
面对垂下头的真冬,怕羞的宫守摇了摇头。
「不用,没事的」
「……托五十铃的福,我才有了勇气」
然后,凉花听到真冬作出了一记令人怀疑耳朵的发言。

「我、喜欢凉花」

凉花睁大了全身上下的毛孔,瞳孔顿时伸缩。心脏像要飞出去一样跳得飞快,手脚怎么都停止不了颤抖。
「我会支持小雪的」
呀啊的叫了一声,宫守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抱住了真冬。
对此真冬小声说了句「谢谢」。尽管显得害羞,她的表情里却隐藏着几分喜色。
「……今天怎么办?要上哪玩吗?」
「唔,这个嘛。我之后要去交反省书,回去时可能会到凉花家一趟吧。总有点担心」
「这样啊。嗯,知道了。帮我向小凉花问候一声呢!那明天见了,小雪!」
「嗯,明天见」
轻轻挥了挥手,五十铃走出了教室。
目送宫守离开以后,真冬叹出了一口气。
一改此前的喧闹,教室回归了沉寂。
哪怕是呼气的声音,在那个空间里也清晰可闻。
仿佛就连气息都可以轻易被察觉似的,凉花不禁屏住了呼吸。
「……我喜欢、凉花」
如同作确认般,真冬自言自语道。
忽然间,当时、真冬下定决心向宫守告白的那个时候、第一次遇到真冬那时候的记忆,在脑海中重现。
像是模仿那段记忆一样,真冬逐渐靠近凉花正潜伏着的路障。
等下,等一下等一下!!!!!
总有不祥的预感!!!!
感觉出现在梦里头的椅子和桌子,正在偷笑!!!
一切看起来都像慢动作。

真冬坐到了杂乱堆积的桌子上。

路障仿佛就等这一刻似的崩塌。

椅子倒下给凉花推上一把。

凉花扑了出来。

真冬吃了一惊。

宫守听到吵闹的响声慌忙掉头回来。

离少女们的时间开始运转,还差0秒。
至于之后发生什么,就只有在教室里的人才知道了。


本帖最后由 Luckeystia 于 2017-3-20 22:06 编辑


暂且算是完结。虽然作者说是暂告一段落,等后续得写的差不多了会开第二部的。但是以那更新速度,估计又是有生之年系列了。
说起来最近在小说家上这一类校园题材的书也是越来越少了,对于以恋爱类和校园类书为食粮不碰冒险类作品的人来说简直悲催。但愿明天又能翻到新的好书吧(然而最近追一本坑一本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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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mikuqaq 騎士
好甜啊,还有没有后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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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银幕巴洛克 子爵
无意间被安利的,熬夜看完,可能有点粗略,但这本真的太能带动心境了,让我焦急的想看后面。想问问真冬答应父母的条件是什么,看前面凉花还在想真冬为什么会喜欢宫守,我也很疑惑,感觉被伤过一次后理由比较简单,或许确实真冬就那样被打动了?

2 年前 0 回復

蜂蜜咖啡 騎士
最后我也有点被吓了一跳。。

2 年前 0 回復

青行妖灯 平民
66666666666666666 

4 年前 0 回復

青行妖灯 平民
感谢感谢666666666

4 年前 0 回復

工会活动 平民
少见的百合文,太好了。

6 年前 0 回復

车厘子 騎士
很对个人的胃口,好想看结尾的场景啊!!!
感谢翻译君了。

7 年前 0 回復

Gнοsт_☾ 侯爵
难得的百合web···(而且是校园的)

当时看着看着就有点累没看下去,楼主(翻译君)还重译了一次转载辛苦了。

7 年前 0 回復

seraphyu 子爵
都写成这样了还会有下一部?

7 年前 0 回復

噬狼 平民
看到标题有百合花这么直白的说明就进来了!_(:зゝ∠)_还好来看了 真是不错啊~很好奇结尾到底会如何 是凉花受到了真冬的“雪女”攻击了?还是真冬满脸通红的支支吾吾了???想想就很兴奋啊(⁄ ⁄•⁄ω⁄•⁄ ⁄)哎呀~开放结局真不错 第二部有还是没有其实都好啊 不如说 这样就直接完结了也很好呢!!!(。・∀・)ノ人(o◕∀◕)ノヾ

7 年前 0 回復

绫彩音WAY 王爵
一口气看完,百合小说太棒了!!!各种描写看的我兴奋的停不下来(⁄ ⁄•⁄ω⁄•⁄ ⁄),看到最后真冬要告白吓我一跳。。。但还好,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

7 年前 0 回復

win900701 公爵
這部完結很久了,看來是不會更新,不過真的覺得這部好好看

7 年前 0 回復

Ж缘起凡尘 伯爵
还真是百合小说啊,标题一记直球

7 年前 0 回復

叶樱 王爵
在满地都是异世界穿越冒险文的主流背景下简直是一股清流
何况还是百合题材就更加难能可贵
要是有后续就好了,开放式结局总觉得差了临门一脚
小说家上的没有插图也是略有遗憾

7 年前 0 回復

朝仓小菜 王爵
挺好看的,可惜好短,有点不过瘾

7 年前 0 回復

Luckeystia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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