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職轉生～到了異世界就拿出真本事～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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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理不盡な孫の手
插畫：シロタカ
譯者：羅尉揚
圖源：真妹控
錄入：刀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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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和保羅的激烈父子爭執終於順利和解後，「Dead End」一行人繼續朝著阿斯拉王國前進。
才剛決定好要以哪條路線前往阿斯拉王國，人神卻告知侍女莉莉雅與異母妹妹愛夏被西隆王國扣留的情報！
為了確定真偽而前往西隆王國後，魯迪烏斯目睹到一名長相和莉莉雅相似的少女正在大聲哭喊的光景……！
眾人憧憬的「人生重來型」轉生奇幻小說，劇情急轉直下的第六集在此開始！
CONTENTS
第六章 少年期 歸鄉篇
第一話「路線選擇」
第二話「米」
第三話「西隆王國」
第四話「神不存在」
第五話「第三王子」
第六話「迅速解決」
第七話「『妹妹兼侍女』誕生之日」
第八話「獨當一面」
第九話「轉折點二」
第十話「胸口被掏空了一個洞」
第十一話「旅程結束」
第十二話「災害的現實」
第十三話「大小姐的決心」
閒話「意外相遇的兩人」
外傳「即使扭曲也不會改變的事物」
第一話「路線選擇」
我十二歲了。
某天無意間看了一下冒險者卡片，卻發現年齡欄已經顯示為十二。
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究竟是在何時已經過去。
畢竟在旅行時，對日期的感覺總是很容易錯亂。
話說回來，原來遭到轉移之後已經過了兩年嗎？
說是「只有」耗費兩年就跨越魔大陸與米里斯大陸會讓人覺得似乎很快，但是反過來說，也可以描述成「居然」花了兩年。
居然耗用兩年的時間，才總算回到中央大陸。
不過既然我們已經來到這裡，即使認為阿斯拉王國就在眼前也不算是說得過於誇大吧。
而且參考在米里斯大陸上的旅程，感覺接下來應該也不太會吃到什麼苦頭。
我們手上有錢，也有移動手段。講到讓人掛心的事情，就是尚未查出家人的下落……
保羅都已經運用組織來行動，卻沒有找到任何人。
塞妮絲、莉莉雅、愛夏。還有希露菲。
我相信她們全都還活著。
然而事到如今，就算我再怎麼有幹勁，恐怕也不可能輕輕鬆鬆就找到大家。
只能多花點時間，一步步去尋找。
★ ★ ★
我們現在的位置是王龍王國的最東端，港都東部港。
和西部港相同，這裡也是水產業者和運輸業者特別有勢力的城鎮。
一行人找好旅社後，舉行作戰會議。按照往例，三個人圍著地圖面對面坐下。
「那麼，來討論接下來的事情吧。」
艾莉絲和瑞傑路德兩人都帶著認真表情看著地圖。
由於這是已經重複多次的例行公事，我原本以為他們大概會覺得厭煩，然而就連不擅長理解困難議題的艾莉絲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會以嚴肅態度來參加。
「從此地前往阿斯拉王國的路線共有三條。」
我指著剛買來的地圖，開口說明。
這是一張只有大略記載村落地點和森林位置的簡易地圖。王龍王國的法律嚴格禁止製作和販賣詳細地圖，大概是害怕會外流到其他國家吧。
算了，只要能看出大致狀況就行。
「首先第一條路線，是選擇一般經商會使用的道路。」
我用手指沿著地圖上那條往東繞過王龍山脈的路線往前畫。
「這是最安全的路線。以我們的移動速度來計算，約十個月左右可以到達阿斯拉王國。」
儘管需要花費的時間最長，不過沿途都使用經過整修的道路，因此最為安全。
「為什麼必須繞遠路啊？」
這時，艾莉絲提出理所當然的疑問，她總是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因為問題本身直截了當，所以說明起來也很簡單。
「原因是往西邊走的路線會碰上一大片森林。」
我指著王龍山脈的西側，回答這個疑問。
由於王龍山脈西部被遼闊茂密的森林地帶占據，無法搭乘馬車通過。
基本上如果清楚詳細路程，聽說可以讓移動時間縮短好幾個月，然而前提條件是必須具備一定水準的騎馬技術。我和艾莉絲都不會騎馬，瑞傑路德應該會這種小事吧，但就算我們兩個人身材再怎麼瘦小，一匹馬要載運三個人還是不可能的事情。
基於以上，想走這條路線的話就只能徒步。
我沒能查出換成徒步會需要多少天，不過倒是問到基本上似乎每個人都會選擇安全的往東繞路線。
大概是日數上沒有太大差異，或是往東走比較快？諺語：「寧走十步遠，不走一步險」就是指這種事吧。
我簡明扼要地對艾莉絲說明。
「是嗎，那走西邊行不通呢。」
艾莉絲也接受這個判斷。
「那麼，關於第三條路線……」
我指出最後的路線。是搭船前往貝卡利特大陸，邊搜索邊往阿斯拉前進的路線，但是這樣走不知道會花上多少天。
「基本上，這條路線可以直接否決。」
「為什麼？」
「因為很危險。」
貝卡利特大陸上的魔力濃度被視為在魔大陸之上。
平均來看，魔物的強度是和魔大陸程度相同；然而貝卡利特大陸的地下存在著大量迷宮，地上則會出現異常氣候。
那邊的地理環境用一句話就足以說明，是沙漠。那片大陸被沙覆蓋。
而且還有體型和大王陸龜同等的巨型蠍子，以及把那種蠍子當主食的龐大蠕蟲在四處橫行。灼熱的白天，酷寒的黑夜。幾乎沒有綠洲，無法歇腳休息。而且繼續往大陸中央前進後，不知為何沙子會消失，變成一片刮風積雪的嚴寒地帶，也就是會突然從沙漠進入遭到冰雪封閉的土地。據說到達那片地區後，甚至連能吃的魔物都幾乎不會出現。
想在那種地方邊搜索邊前進，實在是過於缺乏現實性的計畫。
「所以，我們要選擇往東繞的這條路線。」
「魯迪烏斯你還是這麼懦弱。」
「因為我就是膽小鬼啊。」
「憑我們的實力應該沒問題吧？」
艾莉絲似乎想去貝卡利特大陸瞧瞧。
她的雙眼裡閃著興奮光芒。
問題是要從這裡前往貝卡利特大陸，可有著米里斯與中央大陸之間航程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遙遠距離。
「要搭船搭很久，艾莉絲妳真的不要緊？」
「…………還是別去貝卡利特大陸吧。」
如此這般，我們決定要走往東繞的路線。
★ ★ ★
等我回神時，已經待在一個白色房間裡。
身體深處湧上一股激動的情緒。
就用一句話來形容這個不管體驗多少次都無法習慣的感覺吧。
滿肚子大便。
「怎麼突然講什麼大便，你還是老樣子，有夠沒水準。」
一團馬賽克，是＼人神【HITOGAMI】。
嘖，什麼還是老樣子？居然在我總算快忘記的時候又冒出來。
「一年不見了。」
沒錯，一年不見了，還真是好久不見。
你該不會是一年只能露臉一次吧？
如果真是那樣，我心裡倒是能鬆口氣。
「沒那回事。」
我想也是，畢竟一開始那時還相隔不到一星期就又來了。
「話說回來，你對我依然如此冷淡呢。明明是託我的福，你才能得到魔眼。」
哎呀，關於那件事我有想感謝你啦……但是，如果你能告訴我更有用的情報，我就不會被關進牢房，也不會因為情報不一致而和保羅吵架吧？
是啊，混帳！你一定覺得很有趣吧？能欣賞到我沒能獲得情報所以跟保羅翻臉，然後陷入低潮，獲得安慰，再好不容易彼此溝通重新和好的種種場面！
「那當然是很有趣啊。不過，真的好嗎？」
什麼東西好不好？
「把一切都怪到我頭上。」
嘖………………混帳，一來到這房間，我就會回到以前。
回到那種無論什麼事情全都賴到別人身上的時期。
我已經反省了。反省……嘖！混帳！我想不起來自己反省了什麼……
為什麼？可惡……混帳……
「好啦，那也是你的特色啊。如果只不過是稍微反省一下，還是完全無法前進。」
嘖！算了！反正只有現在。等我清醒之後就會回想起來，也能夠自我反省。
所以我決定豁出去了，豁出去直接問你比較快。
「問我？喔，難得你這次打算老實聽從我的建議？」
沒錯！不過，我想知道的建議只有一件事！
「什麼事？如果是我知道的事情，也可以好心回答你啦。」
我要你告訴我，我的家人目前在哪裡？
「你的家人……不就在異世界嗎？」
別打馬虎眼，我是指塞妮絲、莉莉雅，還有愛夏她們三人。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知道希露菲、菲利普以及紹羅斯的下落。
「嗯～」
什麼啊，我都已經像這樣低頭拜託了，快點告訴我吧！
「該怎麼辦呢～」
為什麼你態度那麼囂張啊？
明明不過是個只是在偷看別人人生的偷窺變態。
你是怎樣？只能告訴我對你自己有利的事情嗎？
能讓我見到魔界大帝，卻無法讓我見到家人嗎？
「啊～啊～抱歉抱歉，我有點得意忘形。」
明白就好。
「不過真的好嗎？或許，這次我會說謊喔。」
哦～！說謊！
終於從你嘴裡聽到這種字眼了。沒錯，你是會說謊話的類型。
「我的重點並非在於我會不會說謊，而是要問你願不願意相信我的發言。」
不，我不相信。目前處於緊急事態所以我會按照你的指示行動，不過你一旦說謊，我就再也不會聽你的建議。
「那麼，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如果你靠著下一個建議而成功見到家人，希望你今後可以相信我。」
…………意思是要我相信你，變成類似被你操控的人偶嗎？
不管你說什麼都乖乖聽從，像個僕人般服侍你嗎？
「不，我不會做出那麼誇張的要求。只是覺得每次每次都這樣嗆來嗆去，不是很累嗎？」
我不需要嗆你也覺得很累。
你懂嗎？
明明盡可能想要忘記，試圖改進的過去感覺被硬拖出來；覺得自身有過反省，已經成長的回憶卻被強制淡去；最後早上醒來那瞬間，感覺自己非常低三下四然後陷入消沉的心情，你真的懂嗎？
「那還真是抱歉啊，那麼，要不要決定規則呢？例如下次是在哪一天提出建議之類的規則。」
噢，這是個好提案！
下次等百年後再出現，如何？
「那樣的話你已經死了吧。」
意思就是你別再出來了！
「唉……算了，我就知道你會那樣講。好吧，確定嗎？這次我就不給建議嘍。」
……不，你給我等一下。
抱歉，我也讓步吧。如果靠你這次的建議真的讓我順利和某個家人再度相見，我以後就不會以這麼嗆的態度跟你說話。
「你願意相信我嗎？」
不，還不到那種地步。但是，至少我會停止重複要聽不聽之類沒意義問答的行為。
「真是積極啊。」
所以你也給我讓步，不要再像今天這樣突然冒出來。
要先讓我做好心理準備。或是先去其他人的夢裡出現，透過那傢伙送信給我。
「這有困難，其實我必須符合條件才能在夢裡登場。」
條件？換句話說，你不是隨時都可以出現？
「就是那樣。必須是波長相合的人，我才能在對方的夢裡出現。所以能夠在恰巧時機接受我建議的人很少喔，你其實很幸運。」
是啦，實在幸運得讓人都快哭了，我簡直想把這幸運分給別人。
最好是分給隨地都有的害蟲。
……不過，哼，是那樣嗎？原來有條件啊。
順便問一下，那條件到底是什麼？
「這個嘛，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感覺到：『啊，這傢伙行得通喔』或是『這一天行得通喔』的時候就可以連上。」
哦………意思是，你也無法完全掌控嘍？
好吧，這點我就放棄，換另一個條件。對了……我希望你的建議內容能更詳細一點。如果只是叫我去這裡或是去那裡，根本不知道究竟要做什麼，會讓我感到很混亂。
而且也會覺得被你放在掌心裡耍，實在滿肚子火。
「好，講詳細一點是吧？我知道了，就那樣吧。」
好，就交給你辦。
「嗯哼。那麼，我要傳授這次的建議。」
下一瞬間，我的魔眼前方出現影像。
〔地點是某國的小巷子裡。〕
〔一名少女的手正在被人粗魯拽住。〕
〔抓住她的人看起來像是士兵。〕
〔士兵的人數共有兩人。〕
〔沒有抓住少女的另一個士兵正在撕毀從她手上搶來的紙張。〕
〔少女看到這一幕，嘴裡叫著某些話。〕
影像到此結束。
「魯迪烏斯，你聽清楚了。那名少女的名字叫作愛夏•格雷拉特，目前正被扣押在西隆王國裡。你應該會遭遇剛剛的場面，成功救出那名少女。但是，你絕對不能說出自己的真正名字，而是要自稱為『Dead End的飼主』，向她打聽詳情。之後，你要寄信給西隆王宮裡的舊識。如此一來，你應該就可以從西隆王宮裡救出莉莉雅和愛夏這兩人吧。」
咦？等一下？什麼？不對，等等，為什麼？
舊識？寫信？
「是不是有點太詳細了？畢竟講得太詳細就不有趣，差不多是這樣吧？好啦，你會和哪一邊的感情變好呢……」
咦？莉莉雅和愛夏兩人都在西隆王國嗎？
為什麼？既然她們是在那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找不到。
還有感情變好是什麼意思？是指我會和莉莉雅與愛夏其中一邊不和嗎？
「那麼，魯迪烏斯，好好努力吧……」
努力吧……努力吧……努力吧……
我聽著回音，意識同時逐漸下沉。
★ ★ ★
我從床上跳起。
「嗚……」
腦袋痛到像是遭到鐵鎚猛敲，嚴重頭暈目眩，還產生強烈的嘔吐感。
我爬下床舖，小跑著衝向房間出口。離開房間進入廁所，剛把臉探到馬桶上方後，我立刻吐得一塌糊塗。
頭好痛。讓人抓狂的頭痛感和嘔吐感讓我踩不穩腳步。
雖然走出廁所，卻覺得房間好遠。
用手扶住牆壁後，雙腳失去力氣，整個身子往下滑癱在地上。
可以聽到昏暗的旅社裡響起咻咻聲。
我只靠雙眼觀察周遭想查出是什麼聲音，卻立刻察覺其實是自己的呼吸聲。
「怎麼了？你還好嗎……？」
等我回神，黑暗中浮現出一張青白色的人臉。
是瑞傑路德，他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嗯……不要緊。」
「你吃了什麼？有辦法使用解毒魔術嗎？」
瑞傑路德從口袋裡拿出一條布，幫我擦了擦嘴角。
自己吐出來的嘔吐物味道讓我又一陣反胃，但沒嚴重到真的吐出來，只在胸口留下發噁的感覺。
「我不要緊……」
我勉強從喉嚨深處擠出這句話。
「真的嗎？」
聽到他似乎很擔心的聲音，我點頭回應。
自己對這種頭痛感還有印象，以前在溫恩港經歷過。
「嗯，因為我只是睡昏頭，在調整預知眼時失敗了而已。」
使用預知眼觀看數秒以上的未來時，有發生過這種頭痛。
當時我剛開始感到頭痛，就沒有繼續觀看更久之後的未來，不過我現在直覺性地理解到，那種症狀繼續惡化下去就會演變成這樣。
而且也可以預想到為什麼我現在落入這種下場。
是那場夢，那個建議。在那場夢中見到的影像，就是那個的錯。
人神在夢裡讓我看到了未來。他用的方法，恐怕就是透過預知眼。
「原來是為了這個嗎……」
我喃喃這樣說完，瑞傑路德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回想起在港都城鎮遇上魔界大帝，獲得魔眼的過程。
那次相遇很突然，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要取得魔眼。
雖說我在事件之後結識賈爾斯，然而魔眼本身對於渡海來說根本是沒有意義的東西。
的確，我能打贏賈爾斯必須歸功於魔眼，不過就算是那樣，也有種少了魔眼也總能想出辦法的感覺。
所以魔眼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對人神來說卻有意義。
說不定他就是為了像那樣讓我看到未來，才會引導我去見魔界大帝。
我感覺有某件事正在一步步準備得越來越齊全。
不安的情緒往上飆，我心中第一次對人神產生恐懼。
也預感到那個擁有強大力量的不定形存在試圖讓我去做什麼，忍不住開始發抖。
「魯迪烏斯，你臉色很難看。真的不要緊嗎？」
看到瑞傑路德滿臉擔心的神色，我差點把自己的不安直接全盤托出。
我想告訴他：「其實我從剛認識你的那時候起就受到人神的監視，採取行動時也都聽從他的指使」。
然而就在這瞬間，我察覺到一個事實。
「從剛認識瑞傑路德的那時候起」。
沒錯，人神第一次跟我接觸的時機，是在我即將遇上瑞傑路德之前。而且，他還建議我要幫忙瑞傑路德。
這是很奇怪的情況。
為什麼至今為止人神都沒出現過？為什麼他會在魔力災害剛發生後來找我？還有，為什麼不是建議我倚靠瑞傑路德，而是「要我幫忙他」？
我總覺得一切都有關聯，也感到那傢伙抱著某種企圖。
儘管沒有確實的證據，只是我自己的猜疑，然而一個念頭從猜疑中浮現而出：
「人神該不會是想讓瑞傑路德去做什麼」吧？
人神說過必須符合條件才能在夢裡出現。
或許就是因為受限於那條件，他無法直接操縱瑞傑路德。所以他才會利用魔力災害來轉移符合條件的我，再誘導我幫助瑞傑路德，讓他護衛我們前來中央大陸……
不，如果這推測為真，那麼促使我獲得魔眼，還有建議我如何救出愛夏等行為又有什麼意義？
我真的不懂，搞不懂那傢伙在想什麼……
或許對那傢伙來說一切都息息相關，然而我卻看不出來到底有什麼關聯。
而且，我到底該不該把人神的事情告訴瑞傑路德？
我感到很猶豫。
「……」
我想把這份不安告訴哪個人解除壓力。
然而，又覺得不應該讓眼前這男人扛起更多負擔。
或許我把人神的事情告訴瑞傑路德後，會導致某種條件達成，讓人神變得有辦法接觸瑞傑路德。
這傢伙如此耿直，一定會三兩下就被人神唬住。
儘管說真的我也不認為自己沒被騙，不過至少因為我擺出反抗的態度，看起來似乎讓人神感到棘手。
在他還感到棘手的期間，大概不至於演變成太慘的情況……我希望如此。
「瑞傑路德先生。如果你哪天碰上很艱苦的狀況，卻有個人冒出來對你講一些甜言蜜語，也絕對不可以相信對方。因為正是在痛苦的時候，想欺騙你的人才會靠近。」
結果，我還是沒說，沒有把人神的事情講出口。
「…………我不知道你是指什麼事情，但我記住了。」
看到瑞傑路德以認真表情點頭，我內心抱著複雜情感。
明明他如此信賴我，我卻有事情瞞著他。雖說是因為我判斷瞞著他會比較好，但即使是這樣，心情依舊無法轉好。
等我注意到時，才發現頭痛和嘔吐感都已消失。只是腦袋卻基於其他原因而充滿煩悶感。
回到房間躺上床舖之後，我還是沒有睡意。
異常清醒的神智，各種念頭翻來滾去的腦袋。只要一閉上眼睛，想法就會一個個浮現。
這些念頭沒有意義，也不合乎理論。
就像是沒有出口的迷宮，一點用都沒有的想法浮現後又消失。
「什喵啦……」
這時我突然聽到這句夢話，把視線往橫向移動。
可以看到旁邊床上的艾莉絲正呈現出「大」字。
老樣子，她的睡相很差。腳張得大大的處於夢鄉裡。
健康的雙腳從代替睡衣的短褲下方延伸而出，褲管還出現彷彿可以窺見內部的危險縫隙。
衣服往上掀起，可愛的肚臍隱約可見。
成長到現在，即使身體完全平躺也能看出胸部呈現出起伏。
艾莉絲睡覺時大概沒穿胸罩吧。只要仔細凝視，還可以看出特別突出的兩點。
還有，邊流口水邊傻笑的這張臉。
「呼呼呼……」
我聽著她的夢話，邊苦笑邊爬起身子。
幫她拉好下襬，蓋上毯子。
「魯迪烏斯是色狼……」
這張臉真是沒個淑女樣子。
我正在煩惱一堆事情，她偏偏罵我是色狼。
原本正在考慮既然被罵是色狼，要不要乾脆動手偷揉她胸部，這時睡意突然回來。
於是我邊打呵欠邊倒回床上。
不愧是艾莉絲……
才剛這樣想，我立刻落入夢鄉。
第二話「米」
隔天，我在酒館裡邊吃早餐邊對著兩人宣布：
「途中的搜索行動要早點結束，然後順道前往西隆王國。」
他們雖然不解地歪著腦袋，最後還是都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了解。」
兩人都沒有問我為什麼，也沒有追究理由。
他們沒問那麼多對我來講是好事。因為儘管我已經決定接下來要盡量避免透露關於人神的事情，卻很煩惱不提人神到底該怎麼說明。
瑞傑路德目睹我昨晚的狀態後，似乎自有什麼想法。
他恐怕已經察覺我有事隱瞞。
不過也有可能推測錯誤，以為我是生病卻不肯明講。不，人神跟病魔沒多少差別，其實也不能完全算是弄錯。
「西隆王國就是那個吧？魯迪烏斯你師傅所在的國家。」
聽到艾莉絲這句話，讓我回想起一名少女的身影。
洛琪希•米格路迪亞。
沒錯，她應該在西隆。
人神也說過要我寄信給舊識。
我一開始還覺得舊識是指誰啊，後來才想到會和我書信往來的對象只有一個人。所以他的意思大概是要我找洛琪希幫忙吧。
人神偶爾也會提出很知趣的建議。
「嗯，是我很尊敬的……老師。」
我原本想說是師傅，話到嘴邊趕緊改口。
因為直到現在才想起來，洛琪希禁止我稱呼她為師傅。
但是最近我跟很多人說過自己的師傅很厲害，師傅很了不起等等……算了也沒關係吧。
「沒錯，既然是魯迪烏斯尊敬的人，當然該順路過去見個面。說不定對方還可以提供什麼幫助。」
艾莉絲一邊評論，同時自顧自地頻頻點頭，表現出能理解的態度。
洛琪希，優秀的她想必會成為強大的助力。這點毫無疑問。
話雖如此，洛琪希畢竟是宮廷魔術師，我並不是很想去麻煩大概很忙的她。
原本就一直承蒙洛琪希照顧，更何況身為學生，我也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沒出息的一面。
不過基本上，即使扣掉災害和搜索這些表面上的藉口，我想見她的心情也不會改變。
而且我還想針對魔族辭典的事情向她道謝。要不是有那本書，說不定我還在魔大陸上。因為轉移而失去那本書真是讓人滿心遺憾，那東西應該要謄寫複製然後在全世界販賣才對。
「我很想見見魯迪烏斯的老師。」
「嗯，我也有興趣。」
看樣子艾莉絲和瑞傑路德也表現出正面意願。
或許是因為我在旅程中偶爾會提到洛琪希的名字並對她百般稱頌吧。
畢竟洛琪希是我引以為豪的最優秀老師，這也是理所當然。
「那麼等到達西隆王國，我會介紹給你們認識。」
定下這種約定後，一行人踏上旅程。
★ ★ ★
我們首先沿著主要幹道前進，途中經過王龍王國的首都，維邦（註：和奇幻生物「＼飛龍【Wyvern】」同音）。
就像是要繞過王龍山脈，道路會在通過這個首都之後分歧成兩條。
一條是直直往北的路線，另一條是往西走的路線。
按照計畫，我們選擇了通往西隆的往北路線。
在首都維邦停留的時間，最後是不期然而然的七天。
當初的預定是只待三天左右就離開，然而剛買不久的馬車狀況不好，需要時間修理。
如果是石製或鐵製的物品，我自己也多少能夠修理，卻沒有辦法靠魔力來處理木材。只能多給修理工一些錢，要求對方盡快修好。
這段期間大約是七天。
我並不感到焦急。
人神讓我看到的光景中，愛夏遭到兩名男子糾纏。
雖然擔心，但人神說過我會正好在場。
那麼，或許這次的馬車故障事件也是命運操控之類所造成的結果。
我猜想要是太急，恐怕也無法遭遇那個場面。
必須盡量保持平常心。
抱著這種想法的我四處參觀首都維邦市。
王龍王國是這世界第三大的國家，也是中央大陸南部的霸者，擁有四個附屬國。
過去這國家只是存在於中央大陸南部的眾多國家之一，據說是因為打倒西北方王龍山的王者──王龍王卡夏庫特，獲得其地盤內的龐大礦物資源，才得以一口氣登上強國之位。
這裡還是散落於世界各地的四十八魔劍的發祥之地，也是北神英雄譚其中一節提到的地點。
儘管擁有各式各樣的逸事，這國家卻沒有那麼重視傳統，反而給人一種類似美國的大熔爐感。
此外，這個城市裡有很多打鐵鋪與劍術道場。
流派各有不同，但看起來北神流和水神流似乎比較多。
我有去偷看一下道場的情況，很多地方的教導對象都是小孩。
連道場主人都只有上級劍士水準的案例似乎也很多，艾莉絲只看了一眼就哼著鼻子嘲笑那些道場根本沒什麼了不起，結果遭到瑞傑路德開口勸戒。
總之，我們開始在這樣的城市裡收集失蹤者的相關情報。
冒險者公會裡有保羅的手下，告訴我們這個國家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情報。
果然到了這個時期，要找到失蹤者恐怕已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接下來，就是按照慣例的市場調查。
維邦市是個販賣著中央大陸與米里斯大陸雙方特產品的城市。
我在陳列了繁多食材的的市場裡發現某樣物品。
那就是米。
看起來有點偏黃，不過的確是米。
當然，我原本就知道這國家有產米，之前在東部港也吃過白米。
因此自己一直很期待這裡的料理。然而很遺憾，這國家的餐廳會提供的餐點都是西班牙燉飯和鹹粥那類便於使用湯匙食用的東西。
和我追求的目標有點不同。
我想吃的東西是白米飯。即使如此期望，實際上卻無法達成。
不過，當我目睹市場上出售的生米，那瞬間一道電流竄過我的身體。
根本沒有什麼好煩惱。
既然沒有白米，只要自己動手做就行了！
想通這點的我立刻買下眼前的米。
幾小時後，我在旅社的院子裡準備烹調。
手邊有之前在市場購入，分量約三米杯的米，還有用土魔術仔細製作的軍用飯盒、爐灶，店裡的人教我的食譜，再加上鹽和蛋。
我一邊參考食譜，同時利用軍用飯盒洗米，然後在爐灶裡點起火。
煮飯時的重點是要控制好火候。
「魯迪烏斯，你在做什麼啊？」
我一臉認真地把軍用飯盒放到爐灶上之後，艾莉絲靠了過來。
「我在做實驗。」
「是喔？」
艾莉絲似乎興致缺缺地哼了一聲，開始在我身邊練習揮劍。
然而根據那種時時往這邊偷瞄的態度，看樣子她其實還是有興趣。
我翻轉向酒館老闆借來的沙漏，加強火力。店裡的男性告訴我訣竅是要慢慢提昇火力，因此我按照他的建議行動。
經過把沙漏翻轉三次的時間之後，我減緩火勢，接下來必須再翻轉沙漏兩次。
最後熄掉爐火，等待翻轉兩次沙漏的時間。
「完成了。」
「真的嗎？」
我低聲這樣一說，艾莉絲就停止練劍，來到我的身旁蹲下。
她身上的味道飄散開來，好誘人。
不過，現在食欲勝過性欲。艾莉絲以期待的表情望著軍用飯盒，我也帶著興奮情緒打開飯盒上蓋。
米飯的香味一口氣湧出。
「好香喔，真不愧是魯迪烏斯。」
「不，要先吃吃看才知道。」
我喃喃回答，用手指捏起米飯塞進嘴裡。
「…………嗯，四十五分。」
這米飯遠遠比不上我記憶裡的越〇米和笹〇米。（註：＼越光米【コシヒカリ】和＼笹錦米【ササニシキ】都是日本有名的優秀稻米）
即使以現代日本的標準來排行，也連C級品都算不上。
口感太乾，雜味很重，顏色也有點偏黃。儘管也該歸咎於我的煮飯技術太爛，不過素材本身就很粗劣。果然是因為這國家並非以米為主食嗎？這玩意兒完全不配被稱為白米飯。
原本應該要給三十分的不及格分數，但光吃到米飯就讓我的胸中充滿懷念。
所以把這部分也加算進去後多給了十五分，我的標準實在很寬鬆。
「我們之前也吃過這個東西吧？你是在做什麼實驗？」
「接下來才是重點。」
我把飯裝進用土魔術製作的大碗裡。
接下來先非常仔細地把施加過解毒魔術的蛋打散，才在米飯正中央挖出一個凹洞，把蛋汁倒進飯裡。
然後從上方隨便撒了一些鹽巴，再舉起用土魔術製造的筷子，合起雙手。
「我要開動了。」
「咦？等一下，魯迪烏斯，那個蛋……是生……」
我張口把染成黃色的米飯吃進嘴裡。
嗯，有股腥味。基本上雖然撒了鹽想試試看是否會有效果，但似乎沒什麼改善。
不過像這樣實際吃進嘴裡後，會發現蛋本身的味道也有一點差別。這裡的蛋大概和能在日本吃到的生食用新鮮雞蛋不同吧，之後不使用解毒魔術可能不太妙……
還有，果然醬油是必需品。少了醬油，不管怎麼做腥味都會特別明顯。
這個世界裡有醬油嗎？萬一沒有，真希望能找到代用品……
我一邊思考著這些事情，同時努力把米飯扒進嘴裡。
「呼！唔嗯唔嗯！」
「好吃嗎？」
聽到艾莉絲的提問，我動手用土魔術製作第二個大碗。
然後添好米飯，撒上鹽巴之後再遞給艾莉絲。
順便還做了湯匙給她，先從初學者用開始入門。
「……我說，這東西就直接這樣吃？」
…………點頭。
我靜靜地以這個動作回應。
就是因為可以只吃飯就好，所以米飯才算是主食。
這不是在自誇，但我生前在全盛期的主食可是盛得像小山般高的特大碗白飯，配菜則是飯糰。
那是只要有白米，無論多少我都可以吃下肚的時代。
「嗯……」
一臉微妙表情的艾莉絲慢吞吞地吃著，看樣子她還是個小孩。
不過，我幫忙加上蛋汁後，她就說了句：「嗯，比剛才好一點。」然後動著臉頰把碗裡的米飯全部吃光。
生雞蛋拌飯果然所向無敵，畢竟是富含營養的食物嘛。
我們一邊閒聊一邊掃光米飯，最後以乾脆的鍋巴來結束這一餐。
唯一沒能分到生雞蛋拌飯的瑞傑路德並沒有提出任何怨言。
我覺得即使被排擠在外也只是面露苦笑的他真的是個成熟大人。
只是這次真的很對不起瑞傑路德，下次要讓他也能嚐嚐生雞蛋拌飯。
★ ★ ★
我們離開王龍王國，沿著道路北上。
到達西隆王國之前必須先通過兩個國家。
分別是沙納基亞王國和齊卡王國，兩國的立場都算是王龍王國的附屬國。
沙納基亞王國很盛行種植稻米。
或許是擁有適合的地理條件吧，順著道路移動時，可以看到一整片的水田。
這附近有很多河川，說不定連氣候也和日本或東亞相近。
這裡的米和我們在王龍王國吃到的東西相同，看樣子是把此地栽種的作物輸出到王龍王國的市場。因此，我決定稱呼這種米為沙納基亞米。
旅社的餐點也開始經常推出加了海鮮的炊飯。雖說我在這世界有特別提醒自己必須懂得節制，但果然還是無法抵抗米飯的魅力。
今天也吃得好飽，我的一日以快樂結局告終。
最近到了用餐時間，艾莉絲偶爾會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或許是因為以前連吃飯時依然相當囉唆的我現在卻安靜地吃個不停，讓她產生了什麼想法吧。
「怎麼了？」
「我一直以為魯迪烏斯你是那種食量不大的人。」
前輩子的我從來沒有被人說過食量小，反而是採用有多少就吃多少，而且還會要求再來一碗的風格。來到這世界後之所以可以節制，主要是因為飲食習慣不合。
魔大陸上那種以堅硬肉類為主的食物還可以先姑且不論，但是連阿斯拉王國以麵包為中心的料理也讓我有點無法滿足。
並不是塞妮絲的廚藝不好，而是米飯的味道才是我汲汲追尋的目標。
嗯，果然米飯是好東西。
除了探求食物，我們也有前往冒險者公會。
或許該說不愧是中央大陸吧？即使提出Dead End這名號，也沒有任何人大驚小怪。
如果真要舉例，大概類似就算在美國很有名，也不代表在日本也能人人皆知的感覺吧。跟有很多小孩認得超〇，可是卻不知道美〇隊長是誰的狀況差不多。
話雖如此，這些人畢竟是冒險者。
我想他們至少應該有聽過Dead End這名詞。只不過這態度就像是即使有外國的有名人前來日本，狂熱粉絲之外的人還是不會有什麼激動反應。
就算得知有斯佩路德族出現，也沒什麼傾向顯示會引起騷動。
所以到頭來，重點還是髮色嗎？
這世界的歧視觀念和現代日本的御宅族有相通之處。不是綠色頭髮的斯佩路德族就不算是斯佩路德族，不是黑髮馬尾的田徑社女孩就不算是田徑社成員，大概是這種感覺。
但是呢，升上A級之後，似乎會受到他人相當程度的注意。
「喲，你們幾個是生面孔嘛。居然是A級，是最近組成的隊伍嗎？」
和我們搭話的男子給人一種和諾克巴拉很相似的印象。
根據經驗，我不想和這種人套交情。
然而要是過於冷淡反而遭到對方糾纏也很麻煩，因此最佳的對應就是隨便敷衍過去。
「我們是在兩年前組成的隊伍。」
「哦？這附近沒聽說過啊。『Dead End』……我記得應該是魔大陸上的惡魔之名吧？」
「嗯，因為我們是從魔大陸旅行至此。」
「哎呀，又講這種玩笑話。意思是那邊的傢伙就是那個惡魔嘍？」
「是沒錯，但是能請你不要一直叫他惡魔嗎？」
「為什麼？你們不就是想要這樣誇大宣傳嗎？」
「雖然是因為怕引起騷動而把頭髮剃掉，不過他的確是真貨。」
怎麼還想堅持……男子笑著這樣回應，然而我一臉認真表情，艾莉絲顯得有點快要失控，瑞傑路德也表現出似乎不怎麼愉快的態度。
看到我們的反應，男子冒出冷汗。
「喂喂，難道是真的嗎？」
「如果你希望的話，也可以讓你看看他額頭上的寶石喔？」
「不……不，不必了。真抱歉，我沒想到他是真貨。原來還真的存在啊……所謂的斯佩路德族……」
幸好我們還在魔大陸時就成功升上A級。
這點提昇了瑞傑路德是真正斯佩路德族的可信度。
中央大陸上明明強烈排斥魔族，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對斯佩路德族的畏懼反而沒有魔大陸上那麼嚴重。
我想這恐怕是因為危險是否貼近自身所造成的影響。
例如會說棕熊很安全的人，都是些不曾實際在山上碰到棕熊的傢伙。
儘管無法繼續利用名氣度，但是既然不會引起恐懼，那麼想恢復聲望的難度應該也會下降吧。前景一片看好。
話雖如此，我的確也一直無法想出什麼有效方案。
畢竟只要還待在米里斯宗教圈的勢力範圍內，恐怕就無法把瑞傑路德的人偶模型推銷出去。
正在思考這些事情的我注意到艾莉絲正惡狠狠地瞪著先前那個男子。
「艾莉絲，請妳不要和別人起衝突喔。」
「我知道啦！」
「那就好。」
到了最近，艾莉絲被找碴的次數變少了。
大概是因為這一年以來，她的動作變得俐落許多，不再表現出外行人的青澀吧。
對於這種看一眼就知道不好惹的對象，怎麼會有人敢過來找麻煩呢。
另外，艾莉絲本身似乎也慢慢可以理解冒險者特有的玩笑話。就算有人跟她說了什麼，只要艾莉絲能察覺那好像是之前也有聽過的句子，那麼儘管她會拉下臉，但還是能保有足夠的從容並回以相對應的發言。
要是對方因此笑了，艾莉絲也會擺出一臉自鳴得意的表情。
她現在越來越像個冒險者。
不過基本上，這樣並不代表她碰到別人刻意挑釁時會忍氣吞聲。
看到艾莉絲年紀輕輕就升上A級，也有一些傢伙算是存心想要找碴。
那種人以C級程度的年輕人居多。他們會嚷著些：「妳明明沒有實力，是靠男人幫忙把層級拉上來的吧？」之類的言論來刁難，然後被艾莉絲一拳擺平。
似乎大部分的冒險者公會裡都會出現這樣的傢伙，實在是一群白痴。
順道一提，雖然我也經常被人糾纏，但我都會說一些：「是啊是啊～全靠我們家的大爺才能爽爽過啊～」之類的話來隨便應付過去，不會堅持要維護尊嚴。實際上，自己能升到A級的確有很大一部分是靠瑞傑路德幫忙。
艾莉絲好像很不滿我這種態度，不過如果只靠自己一個人，我根本無法成為A級吧。
做人還是該謙虛一點。
在齊卡王國，盛行栽種類似油菜的植物。
從道路上也可以看到開著近白色花朵的整片花田。
雖說是盛行，不過聽說栽種這種植物似乎是王龍王國強制齊卡王國必須進行的事業，還有沙納基亞王國的水田好像也是基於王龍王國的指示。身為附屬國還真是辛苦啊。
順道一提，這國家的主食也是米。
實際品嚐進行比較後，我發現越往北方，稻米的品質似乎就越高。
看這情況，或許不久之後就會遇上能讓自己一見鍾情的米。
然而很遺憾的是，目前中央大陸北方的諸小國依然爭戰不休。
在這種狀態下恐怕種不出好吃的稻米吧，真的非常遺憾。
話說回來，從先前的王龍王國到齊卡王國的周遭一帶，都在流行一種叫作「七星燒」的料理。拿肉去沾上麵粉或米粉製成的麵衣，再用高溫油炸──簡單來說就是日式炸肉。
好像是最近在阿斯拉王國那邊被發明出來而且大為流行的料理，風潮也影響到這區域。
除了能取得大量食用油的國家，其他地方想實際製作似乎頗有難度，然而近鄰諸國的食用油生產量很高，能吃到的機會也跟著變多。
順便說明一下，這個日式炸肉的味道實在不怎麼樣。雖說的確是肉，不過通常是羊、豬或是馬肉。而且油炸時大概沒有使用最適當的正確溫度吧，有時候會太硬，有時候則是太油。
也沒有事先處理讓材料確實入味。當然，有利用岩鹽、乾燥香草、以及當地代代相傳的醬汁等調味料來讓味道產生變化，所以跟之前在東部港吃到的那玩意兒相比，並沒有那麼難吃。
倒不如說，反而可以稱讚這些已經做得很好。
就連只負責吃的我也能感覺出背後費了多少工夫，這個國家的廚師們真的很努力。
只是這和我渴望的味道還是有點不同，果然沒有醬油是個問題。
事前處理時，必須使用醬油和大蒜、生薑等材料，醃出甜中帶鹹的味道才行……
「最近吃飯時，魯迪烏斯都會露出很嚴肅的表情呢。」
「因為那傢伙對味道很挑剔，大概有什麼不滿吧。」
「可是我覺得已經很好吃了啊……」
圍著桌子的兩人邊討論邊大吃大嚼。
瑞傑路德和艾莉絲在食物方面沒有什麼堅持。其實連我自己也是，既然都已經來到這種地方，當然無意繼續囉唆什麼活像是美食俱樂部主宰者的批評。只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會想……要是能再多一點，再多一點醬油味那該有多好。（註：「美食俱樂部的主宰者」是指漫畫《美味大挑戰》裡的海原雄山）
「不過這口感真的很不可思議呢。外表乾乾脆脆，咬下去卻會冒出肉汁。」
「嗯，很好吃。」
兩人又加點一份，繼續大快朵頤。
他們真是幸福。因為是第一次品嚐這種料理，所以能夠感受到箇中美味。
嚐過更高水準味道的我卻無法率直地享用。
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去渴求白米和醬油口味的日式炸肉，甚至還覺得要是能再配上豆腐海帶芽味噌湯那就更加完美。
對食物的探求心無窮無盡。不用說在這段期間內，我有理所當然地抽空去搜索失蹤者，也理所當然地過著無法獲得任何情報的日子。
這樣的旅程持續了四個月。
我們終於抵達西隆王國。
第三話「西隆王國」
西隆王國雖然是個小國，卻是擁有約兩百年歷史的古國。
在歷史以千年為單位來變動的這個世界裡，兩百年這種數字或許會給人一種不太古老的感覺。不過這是因為在四百年前的戰爭中，除了阿斯拉王國和米里斯神聖國以外的人族國家已經全數滅亡。
中央大陸南部是豐腴的土地，然而直到王龍王國在三百年前左右支配最南端一帶之前，向來是激烈紛爭不斷的區域。就算是現在，只要往北移動也依舊是一大片紛爭地帶。
西隆王國的位置正好鄰近於這樣的紛爭地帶。
位處這種地點，為什麼西隆王國還能夠維持國家主權兩百年？
那是因為在建國後的初期階段，西隆就和王龍王國締結了同盟關係。不過雖說是同盟，雙方的國力差距卻很明顯。因此西隆王國和途中經過的那兩個國家相同，立場都類似王龍王國的附屬國。
儘管講了這麼多，其實我對這方面根本沒興趣。
我唯一關心的重點，只有洛琪希待在這裡的事實。
那個年幼……不，以實際年齡來說應該不能算是年幼吧。
那個可愛而且有點少根筋的師傅，是否還在這個國家擔任宮廷魔術師呢？
聽說王子讓她感到棘手，不過我認為洛琪希一定有想辦法繼續努力。
我很想見見久違的她，當面報告自己平安無事的消息。也想聊聊之前去到她故鄉的事情，還希望洛琪希讓我見識一下所謂的王級魔術。
滿懷期待的我在通往首都的道路上繼續前進。
沿著道路往外擴展的風景包括缺乏統一感的田地和放牧的牲畜，還有一些種著像是三葉草的牧草，大概是在休耕的區域。
我雖然不具備農業相關知識，不過看來這世界的居民在種植作物時也並非全無考量。
聽說此地也算是王龍王國的附屬國，然而和途中經過的那兩國不同，不會給人像是殖民地的印象。或許是因為地理位置上距離較遠吧？還是因為西隆王國能阻隔紛爭地帶，發揮作為防波堤的功用呢？這部分我也不太了解。
橫著眼欣賞這些景象的我們繼續移動，最後抵達西隆王國的王都，拉塔基亞。
在這個世界裡，主要都市幾乎都會受到城牆包圍。
例如羅亞與米里希昂就是如此。齊卡王國和沙納基亞王國也是，大型城鎮都有城牆。
西隆王國的首都拉塔基亞也不例外，外圍有著一圈看起來就很有奇幻風格的堅固城牆。
話說起來，關於城牆的存在狀況，其實魔大陸和這邊並沒有什麼差別。
甚至反而該說，在魔物比較強大的魔大陸上設置得更為徹底。
儘管沒有其他城鎮擁有利卡里斯鎮那種規模的巨大天然城牆，不過都會各自應用住在附近的各種族特殊能力，製造出堅固的牆壁來保護城鎮。
此外就算是小型的聚落，似乎也會經常性地驅除村子周邊的魔物。
和魔大陸相比，中央大陸的城牆會讓人覺得那頂多只是為了耍帥的玩意兒。
我們穿越這種城牆進入市內，按照慣例把馬車寄存在馬廄裡。
或許是因為這國家附近有比較多迷宮，路上可以看到不少身手俐落的冒險者。
有很多冒險者是以探索迷宮作為主業。例如保羅和基列奴以前就是那樣，洛琪希似乎也有一段時期都在闖蕩迷宮。
我記得保羅好像有說過在探索迷宮的冒險者中，有很多人具備堅強實力。
而西隆王國周邊存在著為數不少的迷宮。
只要能率先破解其中任何一個，就會有龐大的資金落入手中。
路邊這些來來往往的冒險者裡，應該有好些人是意圖一口氣發大財的S級冒險者吧。
我們混在人群中往大街移動，找了間適合的旅社。
如同往常，是一家以D級冒險者為服務對象的旅社。
或許是因為這城市裡有許多高層級的冒險者，連低層級的旅社也要價偏高。
話雖如此，中央大陸的旅社即使是以D級冒險者為對象，房間品質也高於魔大陸的D級。
基於此點，其實可以選擇等級再差一些的旅社也無妨。只是目前我手頭闊綽到甚至不需要去介意價錢高低，因此反過來說，我們也有能力去住更高水準的地方。
我以前總是想要住進品質再好一點的旅社，然而即使在金錢方面有了餘裕，還是會不由自主地覺得那樣很浪費。
說不定我這個人其實天性吝嗇。
「那麼，因為我們到達西隆王國了，接下來要舉行作戰會議。」
面對在房間裡待機的兩人，我按照慣例如此宣布。
隨便敷衍的零星拍手聲大概算是他們已經完全適應的證據吧。
「好啦，首先要從什麼議題開始討論定案呢……」
「要去見魯迪烏斯你的老師吧？」
艾莉絲的提問讓我回想起人神的建議。
「那名少女的名字叫作愛夏•格雷拉特，目前正被扣留在西隆王國裡。你應該會遭遇剛剛的場面，成功救出那名少女。但是，你絕對不能說出自己的真正名字，而是要自稱為『Dead End的飼主』，向她打聽詳情。之後，你要寄信給西隆王宮裡的舊識。如此一來，你就能從西隆王宮裡救出莉莉雅和愛夏這兩人吧」。
我記得差不多是這樣的內容。
如果要全面相信這番話……那麼也就是說，我只要到處尋找在夢裡見到的小巷就行了。
該帶著艾莉絲和瑞傑路德一起去嗎？
因為這次人神沒有指定要我獨自行動，是不是三個人一起會比較好？
稍微推論一下吧。
如果相信人神的發言，那麼莉莉雅與愛夏她們兩人正被扣留在西隆王宮裡。
不過，我和愛夏卻是在外面相遇，這代表她會利用某種辦法逃出王宮。在夢裡見到的那個光景中有出現兩個士兵，他們身上的服裝我曾在這城市內目睹多次，是這國家的正規軍制服。
換句話說愛夏是遭到王宮的士兵追捕……而且還被追到了。
我會湊巧撞上那場面。
一旦從正面出手相助，就會形成擺明要和西隆王宮作對的情勢。
就是因為這樣，人神才會叫我絕對不可以講出真正的名字。
既然有必要在這裡使用假名……說不定最好連臉也遮一下。
在騎士們憑著假名尋找犯人的期間，要趕快寄信給西隆王宮裡的舊識──洛琪希，然後請她幫忙。洛琪希身為宮廷魔術師，她的發言應該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力。 我想她必定會從旁給予援助。
這次又要麻煩洛琪希幫忙，讓我深深覺得自己實在不能把腳朝著她睡覺。不過要是洛琪希能反過來把腳對著我睡覺，我大概會趁她睡著時把那雙腳給清掃得乾乾淨淨吧。（註：「足を向けて寢られない」不能把腳朝著某人睡覺是日文的慣用語，表示對某人具備強烈的尊敬或感謝之意）
嗯，想得簡單一點，這次的建議大概就是這樣的流程。
然而講到人神那傢伙，還是有可能另外打著什麼算盤。
他提出這段建議後，曾經說過「講得太詳細就不有趣」這種話。
換言之，這次會發生某種讓那傢伙覺得有趣的狀況。
而且那狀況恐怕無法避免。話雖如此，他也說了「希望我下次可以相信他」。
因此可以推論出，就算會碰上多少比較難熬的情勢發展，想來也不會演變成我本人身負重傷，或是有哪個親近的人死掉之類的事態。
不過大前提是我真的要相信那傢伙。
或許他只是為了在這次確實騙倒我才說了那些謊話，根本沒在考慮下次的事情。
只不過就算真是那樣，要是我沒事找事地故意反抗人神卻導致事態惡化，才真的叫作糟透了。
雖然又覺得自己被他放在手中玩弄而滿心不爽，也只能乖乖聽話。
不管怎麼樣，「尋找愛夏」、「不透露真正名字」、「寫信給洛琪希」這三點應該是絕對條件吧。
可是，要怎麼說服艾莉絲跟瑞傑路德兩人呢？
寫信也就算了，我必須同時想出自己要去搜尋小巷子和隱瞞真實姓名的理由。
離開米里希昂之後，就算把哪天指定為休假日，艾莉絲或瑞傑路德其中之一也必定會緊跟著我。
他們對於我和保羅吵架後極度消沉的事情似乎相當耿耿於懷。
也就是說我讓他們擔心到那種地步，實在過意不去。
話雖如此，這次很有可能會和士兵起衝突。要是帶著不會演戲的他們兩人，感覺就像是自找麻煩地在撥草尋找野生的蛇。畢竟＼蛇【Snake】有能力潛伏在任何地方嘛。（註：指KONAMI推出的電玩遊戲《潛龍諜影》系列的主角Solid Snake。）
好啦，到底該怎麼辦？
「魯迪烏斯，你在煩惱什麼事？」
看到我長時間沒有開口，艾莉絲不解地歪著腦袋發問。
嗯……俗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乾脆直接說出來試試吧。
「其實啊，待在這城市裡的期間，我想避免使用真名。」
「又要演戲嗎？為什麼？」
「呃……」
就算要隱瞞人神的事情，應該也沒有必要連愛夏她們兩人的事情也瞞著不說。
「其實我從某處獲得情報，聽說我的家人被關在這國家的某處。」
「是那樣嗎？」
「哦？」
艾莉絲和瑞傑路德都沒有問我是在哪裡聽哪個人說的。
可是基本上，明明之前去收集情報時兩人之一也都有跟著我……
算了，他們不深入追究對我來說反而方便。
「原來如此，所以講出格雷拉特這名字會引起戒心嘍！」
「就是那麼一回事。」
「那，有誰在這裡？」
「莉莉雅和愛夏……原本是女僕的女性和我的妹妹。」
話說起來，我對莉莉雅該使用什麼稱謂才對？總不能叫繼母吧……
「魯迪烏斯你妹妹？在米里希昂也有碰到一個吧？就是那個看起來很囂張的女孩。」
「我還有另一個妹妹。」
「是喔……」
艾莉絲嘟起嘴巴，似乎感到很無趣。
諾倫看起來很囂張嗎？我本身並不覺得，然而看在艾莉絲眼裡，那種態度或許算是囂張吧。萬一艾莉絲想打妹妹，我會站在哪一邊呢……
「既然是這種原因，我也沒有反對意見！不愧是魯迪烏斯，考慮得真周全！」
艾莉絲哼了一下鼻子。
雖然她稱讚我考慮周全，其實我只是聽從人神的花言巧語。
「要避免使用真實姓名吧？所以是要以假名自稱嗎？」
「用常用的名字當假名會比較好。」
「為什麼？」
「因為我聽說假名最好不容易被記住。」
兩人無視正在煩惱的我，開始針對假名提出各種討論。
「這附近有哪些比較有名的名字啊？」
「在旅途中經常聽到夏伊娜和列達爾這兩個名字。」
死神騎士夏伊娜是在北神英雄譚裡登場的女騎士。
她是北神三劍士的其中一人，也是北神的伴侶之一。
據說無論前往多嚴酷的戰場也必定能生還，是個活像異能〇存體的人物。（註：「異能生存體」，出自動畫作品《裝甲騎兵ボトムズ》）
我想那些故事恐怕是虛構的創作吧，不過有聽聞這一帶的居民為了避免兒童因為意外事故而喪生，經常把孩子取名為夏伊娜。
至於列達爾則是水神。據說他是反擊的天才，也是讓大海結凍製造出立足點，打倒海龍王的英雄。水神流的宗主代代都借用這位偉大人物的名字，男性就自稱為列達爾，女性則自稱為列妲。這也是相當常見的人名。
我只說了要避免使用真實姓名，兩人卻如此熱心。
這態度真是讓人感謝。好，我也來認真思考吧。
「魯迪烏斯，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嘛……這次的情況，或許乾脆使用一聽就知道是假名的名字會比較好。」
「為什麼？」
「我們的真實姓名跟長相都尚未曝光，如果故意使用誇張的名字，說不定對方會因為無法明白我們的目的而感到混亂。」
我把以前好像在哪部動畫作品裡看過的台詞搬出來用。
老實說，假名根本隨便叫啥都好……
「那，我們是不是該取個帥氣點的名字？」
帥氣的名字嗎？
「我明白了，那我就自稱＼影月騎士【ShadowMoon Knight】吧。」
「＼影月騎士【ShadowMoon Knight】！」
艾莉絲臉頰泛紅，雙眼也閃著興奮光芒。
雖然是我脫口而出的名字，但其實那人物身穿活像營養午餐值日生的服裝，講話時還會裝模作樣地吟詩作對。（註：影射《假面騎士BLACK》的敵方角色「＼影月【Shadow moon】」）
我想艾莉絲大概會在看到那傢伙的瞬間就動手扁他。
「我也要叫那個名字！啊，可是一樣也不行呢，唔唔……」
原來艾莉絲這麼中意啊。好，那我就賜給她一個具備騎士風格的名字吧。
「那麼，艾莉絲叫＼影月劍士【ShadowMoon Sword】，然後瑞傑路德叫＼影月槍士【ShadowMoon Lance】就可以了吧？這樣一來大家都是同一系列。」
「真不錯，都是同一系列！就這麼決定吧！」
我原本擔心瑞傑路德會不會覺得這種名字很丟臉，但他似乎頗能接受。
保羅也說過「傲慢水龍王」聽起來很帥。
看樣子這世界沒有中二病這種概念。
「可是，魯迪烏斯給人的感覺並不是騎士呢。」
即將拍板定案時，艾莉絲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居然說我不是騎士。那麼，我該自稱為＼魔術師【Evil】或＼司令官【Omega】嗎？……算了，反正也不確定會不會實際用到，叫什麼都無所謂。
畢竟可以到時再根據狀況來判斷，萬一不妥，也只要自稱為飼主就行。
「那麼，假名就這樣定了。」
「好，接下來該怎麼辦？」
「總之，我會寫信給王宮裡的洛琪希……在收到回信前，我們先去調查情報吧。」
我如此宣布。只要趁著自由時間到處尋找，想來能遭遇那個場面。
為了讓事態順利進行，我必須好好加油。
★ ★ ★
隔天。
我去市場購買信紙和信封，寫下要寄給洛琪希的信件。
先以針對時節的寒暄問候語作為開頭，再說明我雖然遭到轉移但平安無事的重點。接下來提及自己過得很好不需擔心，但目前已經來到西隆的首都，所以想和洛琪希見個面的希望。
然後若無其事地帶出布耶納村居民們失蹤的消息，敘述在搜索途中沒有找到任何人讓我很擔心的現狀來煽動她的不安情緒。接下來盡量不顯刻意地聊了一下女僕莉莉雅，最後為了強調這一點很重要，再度表示自己很擔心家人並以此作結。
而且，我還利用文章的第一個字來縱向排出：「請妳幫助我」這樣的藏頭文。
都已經寫了這麼多線索，即使對象是洛琪希，她應該也能夠察覺吧。
我用蠟封住信封，蓋下按照洛琪希那條項鍊的圖案來製作成的印鑑（自製）。
原本猶豫寄件人的名字是否要使用假名，但是萬一她只看名字就認為「這傢伙誰啊我不認識」然後把信丟掉那可就傷腦筋了，所以決定寫上真正姓名。
署名是：「願從旁守護妳生活的愛徒，魯迪烏斯•格雷拉特」。
我想就算使用假名，洛琪希大概只要看到我的筆跡就能夠立刻想通。然而會在關鍵時刻冒冒失失犯錯的行為才符合她的風格。直到真正交到洛琪希手上為止，都無從得知信件的下落。
可以說是薛丁格的洛琪希。
我腦中浮現出洛琪希被裝進箱子裡，箱上還寫著「請收留我」這幾個字。
哎呀，神啊，紙箱這種東西應該要倒放並躲在裡面才對。
也罷，先不管那些，總之最好的做法就是要提高信件內容被讀到的可能性。
「那麼，我要去寄信了。」
「嗯。」
「好，慢走～」
艾莉絲他們笑容滿面地目送我出門。
我原本以為一定會有人跟上來，沒想到預測落空。
「咦？你們兩人要忙什麼？」
「我們打算去城鎮內打聽魯迪烏斯你妹妹的情報。」
噢，我的確說過要調查情報。
也對，畢竟情報就是力量，多收集一些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反而是本身這種沒先探聽就想要直接動手的大意心態讓我自己都感到不以為然。
「把信寄出去後，我也會去探訪一下消息。」
這樣回答的我在此和兩人道別。
之後我前往冒險者公會把信寄出，接著開始調查情報……
然而沒過幾分鐘，我就發現自己被人跟蹤。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受到瑞傑路德的監視。推測大概是他擔心放我一個人會引起什麼問題，才為了因應而尾隨待機。
但是這幾個月以來，瑞傑路德並沒有刻意跟蹤，而是乾脆和我一起行動。
況且基本上，他的跟蹤能力極為優秀，我完全沒有機會察覺。
現在我身後那傢伙的跟蹤技巧很遜，顯然不是瑞傑路德。
恐怕也不是艾莉絲。因為艾莉絲不擅長這方面，即使在剛離開旅社時就露出馬腳被我抓包也不意外。更何況按照她的個性，根本不會特地追著我東奔西跑，而是會一言不發地直接跟在我身邊吧。我想不到她有什麼理由必須跟蹤我。
那麼，到底會是誰？
在這個國家裡，有對我懷恨於心的人嗎……？
想不到可能的人選，畢竟我們昨天才到達這裡。儘管今後和這國家起衝突的可能性很高，但目前還沒有造成任何人的麻煩。
或者，和我在魔大陸上幹的勾當有關？
有人特地從魔大陸追來這裡，打算找我們報仇？怎麼可能。
不過，也有可能是贊特港走私組織的殘存分子。或許對方是偶然看到我，所以打算趁此機會把我幹掉。
當然啦，完全無關的可能性也很高。
我趁著轉角時往後方偷瞄了一眼，發現有個小小的人影迅速躲進陰影裡。
原來是個小孩。
我並不想追究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小孩子就是會像這樣一時興起吧。
說不定是附近的小孩把看起來一副狂妄樣子的我當作壞人，正在玩著跟蹤遊戲。也有可能是孤兒想要找機會偷走我的錢包……
要不要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那小孩慌忙追上來時再「哇！」一聲嚇唬對方呢？
不，這世界上還有小人族這種身材特別矮小的種族。
嚴禁掉以輕心，在哪個適當地點甩掉對方吧。
這樣想的我在兩個十字路口都往右轉，然後進入一條比較狹窄的巷子。
「……嗯？」
這時，我突然感到不太對勁。
那是一種好像有什麼東西快要從喉嚨裡冒出來的感覺。
「……」
然而，我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而是用魔術製造出土牆。在我的魔力作用下，高約三公尺的牆壁突然拔地而起，把這條小路堵成死巷。
可以聽到牆壁另一邊傳來慌張跑近的躂躂腳步聲。
還有無力的敲牆聲，沒有感覺到試圖用魔術或武器來打破牆壁的動靜。
我原本還在想有可能是艾莉絲，不過如果是她，有能力跳起來越過這點高度的牆壁。
果然是附近小孩的惡作劇嗎？
對自身推理很滿意的我離開現場。
好啦，為了甩掉小孩，結果來到這種比較偏僻的巷子……大街是在哪邊啊？好像有點迷路。不過也沒關係，只要找到比較大條的通路，應該能馬上明白吧。
我抱著這種想法在曲折的巷子裡移動，卻無法前往想去的方向，費了很多工夫。
這個城鎮連大街都彎來拐去，和呈現棋盤狀的米里希昂真是大不相同。
連沒有迷路屬性的我目前也陷入即將迷路的狀態。
不過萬一真的找不到路，其實也只要使用魔術爬上屋頂就能解決。
話說回來，人神讓我看到的光景也是類似的巷子。
「啊！」
這時，我想通了先前的不對勁感。
那不是不對勁的感覺。
而是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立刻回頭，衝向曲曲折折的小巷。
儘管在卜型的三叉路口有點找不到正確方向，不過我還是沿路回頭確認，並成功回到先前那條小路。
「不要，住手啊！」
我聽到少女的慘叫聲。
眼前也出現自己製造出的土牆。
「快還給我！」
我把手放到土牆上，集中魔力。
利用土魔術來操控牆壁製造出裂痕，同時使用風魔術，在牆壁中心產生衝擊波，於是土牆就發出轟隆聲響然後粉碎。
那幅光景映入我的眼中。
一名少女的手被粗魯拽住，抓住她的人是個士兵。
士兵的人數共有兩人，沒有抓住少女的另一個士兵撕毀了從她手上搶來的紙張。
「不可以撕掉我要寄給爸爸的信！」
在迴響的少女叫聲中，兩名士兵以詫異神情望著我這邊。
「什……什麼人……？」
那名少女的五官長相與莉莉雅有點神似，紮成馬尾的褐色頭髮則和保羅非常相像，身上穿著過於寬鬆的迷你女僕服。平常那張臉應該會給人一種活潑灑脫的印象，現在卻整個扭曲，還沾滿眼淚和鼻水。
士兵們低頭望著她，臉上露出低俗的表情！
啊，不，那兩個士兵並沒有露出低俗的表情。如果真要分類，那看起來反而像是一臉歉疚。說不定他們只是聽令行事，並非出自本意。
「你是什麼人！報上名來！」
「我是那女孩的……」
我正要聲明自己是少女的哥哥，又臨時打消念頭。
不可以使用本名，那麼……
「吾名為＼影月騎士【ShadowMoon Knight】！」
「什麼騎士，你怎麼看都是魔術師啊！」
「嗚……」
對方很精準地吐嘈。
可惡，如果還有下次機會，就自稱為＼魔術師【Evil】吧。
「你聽好了，小子。想扮演正義之士是可以，但叔叔們看起來雖然是這副樣子，其實是王宮的士兵。現在是因為這女孩迷路，所以來接她而已喔。」
甚至到最後，對方還以看待調皮小孩的眼神，態度和善地對我說教。這些話裡夾雜著一些謊言，不過旁邊的另一個士兵也看著抽抽噎噎的愛夏，露出有點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想他們大概不是壞人。就算王宮有什麼問題所以扣留了莉莉雅和愛夏，也不代表連這些基層士兵都是惡徒。
和這些士兵敵對該不會是錯誤行動吧？
是不是不可以動手戰鬥，要靠交涉來解決才比較好？
「可是你們好像撕掉了那女孩的信。」
「呃……那是因為……大人有很多難言之隱啊。」
也是啦，大人們總是有各種理由……
「啊！」
這時，愛夏逮住一瞬間的空檔，甩開士兵的手。
「請……請救救我！」
她直直跑向這邊，先躲到我的身後，才仰著那張依舊因為眼淚和鼻水而亂七八糟的臉來尋求我的幫助。
看到這張臉和拚命的態度，讓我覺得和王國為敵根本沒什麼大不了。
「那……那些倫因……因是把我的信吱播……」
我聽不太懂她到底在說什麼，不過有確實感受到那份拚勁。
算了算了，像我這種adult的中年根本無法假扮成young的正義之士。
還是按照平常的方式來處理吧。
「……哼！」
我突然舉起手，使出無詠唱的岩砲彈。
面對突然飛來的岩砲彈，士兵反射性地拔出劍，把岩砲彈打偏。
嗚喔喔，反應真快！
是水神流嗎？有點難對付。不過我會使用的招式不是只有岩砲彈，隔著這段距離還綽有餘裕。
哼哼，你可是第四個成功躲開我這招岩砲彈的人。
「居然使出了無詠唱魔術！」
「難道這傢伙就是那個……？」
「快去叫人來支援！」
「我知……嗚喔喔喔！」
看到士兵試圖跑走，我在他的腳邊設置了落下型陷阱。你退場吧。
同時也連續射出岩砲彈牽制另一個士兵，並對愛夏發問：
「要逃了喔，妳可以嗎？」
「嗚嗚……嗚……嗯……！」
還在啜泣的愛夏用力點頭。
很好很好，接下來只要再讓另一個人也昏倒並逃離現場就了事。
我正在腦中如此盤算。
嗶────！
突然有個很像是鳥叫聲的尖銳聲響傳遍周遭。
聲音來自陷阱底部。
是笛子，掉進洞裡的士兵吹起了警笛。
過了一會兒之後，遠處和很近的巷子裡都開始接二連三地響起笛聲。
嗶嗶嗶嗶────！
吹笛的方式和造成的聲響都各自有著細微的不同之處。
恐怕是靠聲音來傳達彼此位置。看到我停止射出岩砲彈，士兵開口大喊：
「這附近的道路已經全都遭到封鎖！很快就會有其他士兵趕來這裡！我勸你停止無謂的抵抗，離那女孩遠一點！我們不會危害你！」
「…………」
我猜不消多久就會有大量士兵和騎士蜂擁而至。
不過，我還有辦法。
「愛夏！請妳緊緊抓住我！」
「咦？」
「絕對不可以放手喔！」
愛夏儘管滿心困惑，還是伸手環住我的腰，確實抱緊。
我用左手抓住她的衣服，在右手上集中魔力。
讓自己腳邊出現前端被削平的＼土槍【Earth Lancer】。
然後靠著土槍的推進力，化身為人肉砲彈，飛向半空。
「什……什麼！」
「呀啊啊啊啊啊！」
我聽著士兵們的狼狽喊聲和愛夏的驚訝尖叫，華麗地脫離現場。
哇哈哈，再見了明痴！（註：出自江戶川亂步的《怪人二十面相》以及相關作品。是作中怪盜「怪人二十面相」對偵探「明智小五郎」說的台詞。日文中痴和智同音）
順便說一下，我的雙腳在落地時「啪！」地一聲狠狠折斷。
以後再也不幹這種事。
第四話「神不存在」
我們利用魔術以彈射方式逃出後，愛夏哭了好一陣子。
她一邊嚶嚶啜泣一邊瑟瑟發抖，甚至還尿濕了褲子。
我能體會她的心情。換成我被一臉凶相的男人抓住手臂厲聲恐嚇，就算不至於嚇到尿褲子，也一定會雙腳不斷發抖吧。嗯，我的話是不至於嚇到尿褲子啦。
那兩個士兵應該算是比較紳士，不過對於五六歲的小孩來說，還是有點過於刺激。
所謂的年齡差距，在年紀小的時候會表現得比較顯著。
例如看在小學生和國中生眼裡，會認為高中生顯得莫名成熟。光是站在路邊，即使那個高中生並沒有打扮得像個小混混，也會沒來由地讓他們感到害怕。
更不用說這次事件的對手有兩人，愛夏一定滿心恐懼。
我希望絕對不是因為她就在我旁邊聽到雙腳骨折的聲音。
那時我立刻用治癒魔術治好骨折，不過真的很痛。
現在，我沒有特別提及她尿褲子的事情，只是安靜嚴肅地洗著內褲。
地點是旅社。當我帶著愛夏回來時，艾莉絲和瑞傑路德都不在。由於他們說過會去收集情報，恐怕要到晚上才會回來。
好啦，這時我又經歷了不可思議的體驗。
就在不久之前，我動手幫愛夏脫掉過於寬鬆的迷你女僕服，拉下已經溼透的內褲，還用臨時製作的濕巾擦拭尚未發育成熟的小寫I部位以及其周遭，最後讓她套上我平常穿的襯衫。
手邊有洗衣用的木桶和肥皂，還有小女孩的內褲。
如果是生前的我，大概會因為這些情境與道具而陷入興奮狀態吧。
希望大家也可以想像一下。
身邊的床上有個正因為尿濕褲子而不斷啜泣的小女孩。她剛剛曾經被脫到全身光溜溜，現在也只穿著向我借來的不合身衣物。而且，當然沒穿內褲。
既然身為紳士，一旦陷入這種狀況，任誰都會自然而然地興奮起來吧？
咦？你問我為什麼不讓她穿上內褲？
這還用問，當然是因為我沒有內褲給她穿啊。
畢竟又不能讓愛夏穿艾莉絲的內褲。我不會去碰艾莉絲的內褲，這是「Dead End」內部的重要規則之一。儘管目前是緊急事態，但是要我趁著艾莉絲不在去翻找她的行李拿出內褲……後果光想像都覺得恐怖。
要是我違反規則，瑞傑路德不會出手幫忙；自己利用魔眼逃走的話，艾莉絲大概會不爽個三天。問題是如果毫無防備地乖乖挨打，下場是臉會變形到無法嚐出食物味道的地步，時間也是差不多三天。當然我會動用治癒魔術，不會真的忍耐三天……
總之拉回原本話題。
現在，我處於＼野獸【Beast】開始嗥叫也很正常的狀況。
然而我的內心卻彷彿平穩湖面般安寧鎮靜。
別說興奮，甚至連一絲波浪都沒。清澄得如同明鏡，平靜得像是止水。
真是不可思議。
看到愛夏抽抽搭搭哭個不停，明明會產生「這孩子真讓人傷腦筋啊」的感情，卻不會出現更進一步的性衝動。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成了聖人男性了嗎？還是我曾在無自覺狀態下踩中艾莉絲的地雷，褲檔裡的寶〇夢被打到無法戰鬥了呢？
而且自己還為了忘記當時的恐怖感受，所以對記憶施以封印？
不，不可能啊，應該沒問題吧，my son？
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我很快洗好衣服。
包括一點都不性感的麻內褲，還有布料似乎還算高級的迷你女僕服。
把這些衣物交給愛夏後，不知何時已經止住淚水的她開開心心地動手換衣服。
我目不轉睛地在一旁觀察，果然還是沒產生興奮反應。
話說起來，以前直接面對塞妮絲的胸部時也不會感到興奮……這個身體是不是不會對家人起反應啊？明明生前是男女老幼全部通吃……
生命真的很不可思議。
★ ★ ★
「我叫愛夏•格雷拉特！非常感謝您！」
身穿寬鬆女僕服的愛夏對我低頭行禮。
她頭上的馬尾也配合這個動作晃動。
馬尾果然很美好。艾莉絲偶爾也會綁馬尾，不過她綁馬尾時感覺像是加入體育社團的女孩，和愛夏表現出的氣質有點不同。
愛夏宛如洋娃娃一般，非常可愛。
只是現在雙眼充滿血絲，簡直成了詛咒娃娃。
她抬起頭後，往前跨了一步靠過來。好近。
「要不是有＼騎士【Knight】大人您出手幫忙，我差點就被抓回去了！」
聽到騎士大人這個名詞……
我才想起來自己在她面前自稱為「＼影月騎士【ShadowMoon Knight】」。
背後流下一道冷汗。
由於和艾莉絲聊過那些話，或許我有點太得意忘形。儘管這個年紀不需要害臊到滿地打滾，但是一想到大概十年後這件事或許會被當成拿來跟我勒索什麼的題材，就覺得有點後悔。
「真的非常感謝您！」
愛夏再次深深鞠躬道謝。
她現在是幾歲啊？六歲嗎？明明年紀還小，卻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
「雖然已經受到幫助，但我還想再提出一個厚顏無恥的請求！」
「嗯。」
她居然懂厚顏無恥這麼難的詞語。
根據保羅的情報，我知道莉莉雅對愛夏實施英才教育，不過就算是那樣，她還是真的很聰明。
「請給我寫信用的紙筆等用品！還有請告訴我冒險者公會的地點！麻煩您了！」
說完之後，愛夏又低下頭。
她有做到在拜託他人時理應表示的「＼請求【please】」動作。
嗯，真是個好孩子。
「只要幫忙這兩件事就好了？妳有錢嗎？」
「……我沒有錢！」
「沒有人告訴過妳，寫信用的紙筆用品還有要把信件寄送出去都必須要用到錢嗎？」
讓孩子從小就學習金錢的重要性是至關緊要的教育。
我原本以為如果是莉莉雅，在這方面也不會有任何疏漏。不過愛夏才懂事沒幾年，總是會有沒辦法教導她的知識，或是教了以後她卻無法理解的事情吧。
「媽媽告訴我，像我這樣的小孩只要從下面往上看著大人，然後說：『我想寄信給爸爸』，之後就算不付錢，對方也還是會幫忙。」
哎呀討厭啦，莉莉雅小姐真淘氣。
教導自己女兒這什麼知識啊……運用女性「武器」的方法嗎？
一旦這樣想，不禁覺得愛夏講話的聲調和舉止也都很像是在演戲。哎呀真的是，莉莉雅妳到底教了她什麼？
「我一直想跟爸爸聯絡上，但城裡的人卻說不行，也不讓我寄信！」
我知道莉莉雅遭到拘留。
沒想到似乎連信也不能寄，情況該不會相當悲慘吧？
畢竟人神也用了「救出」這種講法，說不定這對保羅來說是一點都不有趣的NTR發展。
「除了妳的爸爸……沒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嗎？」
「沒有！」
「例如媽媽認識的藍髮大姊姊，或者是……應該待在哪個地方的哥哥之類？」
我不著痕跡地提醒愛夏之後，她皺起眉頭。
看起來很不愉快，為什麼啊？
「我是有哥哥，但……」
「但？」
「他一點都不可靠。」
為什麼！我不是才華麗地救了妳嗎！
「可……可以問一下理由嗎？」
「理由！可以啊！媽媽有詳細告訴我關於哥哥的事情。」
「哦？」
「可是，那些事情全都讓人沒辦法相信！例如三歲就能夠使用中級魔術，五歲就成為水聖級魔術師等等！最誇張的是，聽說他七歲就當上領主孫女的家庭教師！我根本完全無法相信！絕對都是謊話！」
無法相信嗎？是啦，其實她這話也有道理。
「不過實際見面後，說不定會發現對方是個好哥哥……」
「不可能！」
「為……為什麼？」
「家裡有個媽媽很重視的小箱子，她叫我不可以摸也不可以看裡面是什麼，所以我問了原因。答案是因為那是哥哥的寶物。」
小箱子……話說起來，保羅好像也提過類似的事情。
「我趁媽媽不在的時候偷偷打開……你猜裡面放了什麼？」
「我……我不知道，是什麼呢？」
「是內褲，女生用的內褲，而且尺寸相當小。根據我的計算，內褲主人應該是十四歲左右的女孩子。真是難以置信，因為家裡並沒有差不多年齡的成員。雖然我也有推論過哥哥其實是姊姊的可能性，但那件內褲有點太大了。所以符合的人物只有一個……哥哥以前的家庭教師。換句話說，我哥哥在四五歲時，就已經把顯然比自己年長的女性的內褲當成寶物。」
她說計算？
等……等一下，這孩子會不會太聰明了？咦？她應該才五六歲而已吧？
怎麼覺得從這麼小的孩子身上感覺到一種……非常驚人的落差？怪了？
「不過，也有可能只是誤會一場吧？」
「不，我若無其事地找媽媽求證過了。聽說哥哥會偷看那位女性洗澡，還會偷窺爸爸和夫人的房事，根本隨便亂來。媽媽雖然幫忙隱瞞，不過我絕對沒有弄錯，哥哥他毫無疑問是個變態！」
是個變態！是個變態！是個變態！絕對是個變態！
順便再講一次，他是個變態！
拜託妳好心停手吧！魯迪烏斯的精神力已經是零了！
「是……是嗎，妳哥哥是變態嗎？那還真是糟糕呢，哈哈哈……」
雖然是自作自受，但怎麼會這樣……
我完全沒預想到這種情況……可惡！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啊。所以人神才會叫我不可以報上真實姓名嗎？我現在打從內心深深理解他的用意，不愧是人神先生，果然不簡單。
「話說回來，騎士先生。你真正的名字叫什麼呢？」
「是祕密，不過坊間都叫我『Dead End的飼主』。」
我一臉正經地回答。
最好等一陣子過後再告訴她其實我就是哥哥，畢竟被當成變態。
「喔……飼主先生嗎？真是帥氣！你果然會使用召喚術之類嗎？」
「不，我只是能夠驅使兩隻很凶暴的狗。」
「是這樣嗎，真了不起！」
愛夏睜著閃閃發亮的雙眼看我。
真像是一隻小狗，而且是一隻受騙的小狗。唔唔，我的良心隱隱作痛。
不過，總之結果沒問題最重要。
要是我在這裡表明自己就是哥哥，說不定愛夏會不願意聽我的話。
然而看她這個反應，感覺飼主的發言她大概願意率直聽從。
繼續隱瞞真實身分，然後帥氣地救出莉莉雅。那樣一來，愛夏就會以尊敬的眼神看待飼主吧。等她後來明白我其實是哥哥時，評價也會直線上升，這就是我的計畫。
「好，那麼由我去救出妳母親吧。」
「咦？」
如此宣言後，愛夏愣愣地看著我。
「可……可是……」
「請包在我身上。」
如此這般，我遇上了愛夏。
她對自己的哥哥似乎也抱著差勁印象，不過沒有親眼目擊我毆打父親的諾倫那麼糟。
目前雖然因為藏匿洛琪希內褲的行為而把我視為變態，不過這沒什麼，她總有一天會明白……明白人有時候就是需要某種可以視為寄託的東西。
只是她居然小小年紀就懂得內褲＝變態的理論。
明明愛夏還不到會把內褲和性欲串連在一起的年齡，甚至基本上，這歲數的小孩是否能夠理解什麼叫作性欲都還很難講……
是不是被哪個人灌輸了什麼觀念？
像那種教導我家妹妹奇怪事情的傢伙，一定要給予嚴重制裁才行。
「話說回來，飼主先生。」
「什麼事？」
「你為什麼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呢！」
接下來，直到在女僕服角落發現繡有「愛夏」這名字之前，我都拚命地掰著藉口……但這部分還是略過不提吧。
之後，我們聊了一陣子。
我從愛夏口中探聽到這兩年發生的事情。雖然她口齒不清也講得不夠詳盡，我依舊成功掌握到大致情況。
原來她們被轉移到這國家的王宮。
自然被當成可疑分子逮捕，不過莉莉雅說明各種情況後，結果好像就演變成前述被軟禁在王宮裡的下場。愛夏似乎沒能理解關於此事的來龍去脈，只是既然連封信都不能寄，想來是有某種理由。
莉莉雅好像也沒有遭受虐待。
看樣子目的並不是她的身體。
儘管有可能莉莉雅每晚都必須面對某些行為，只是愛夏並不知情；然而畢竟莉莉雅已有相當年紀，也並非貌美到連住在王宮裡的人物都會想特地將她監禁並強占為己有，我想這種可能性大概很低。
是因為她們再怎麼說都是可疑人物，才會遭到拘留嗎……
如果真是那種原因，還是有些怪異之處。
轉移之後已經過了兩年半。難道兩人一直無法澄清誤會，持續被拘留至今？
或許背後牽涉到什麼我不清楚的隱情。
順便一提，身處這種狀況的愛夏似乎想寄信給保羅求救。但是她卻半途迷路，因此心想只要找個冒險者跟蹤，就能夠到達冒險者公會，結果遭到跟蹤的對象剛好是我。我之前完全沒有料想到會由愛夏那邊主動前來接觸。
愛夏口中並沒有提到洛琪希的名字，是她沒有出面幫助莉莉雅嗎……不，也有可能正是因為洛琪希有私底下伸出援手，狀況才會只有演變到現在這種程度。
不管怎麼樣，我現在只能等待洛琪希的回應。人神指示過要我寄信，那麼，這行動的結果應該會讓所有疑問都獲得解答，就像是拼圖欠缺的碎片總算被補上那樣。
「哦～原來飼主先生是從魔大陸旅行來此嗎？」
「嗯，因為我被捲入菲托亞領地的轉移事件。」
另外，愛夏很想追問我的事情。
「那麼您在被轉移之前是做什麼的呢？」
「是家庭教師，負責教導貴族大小姐魔術。」
「原來是那樣啊，地點是哪裡呢？」
「是羅亞。」
「咦，和我們家的哥哥一樣呢！說不定飼主先生曾經跟他在城裡擦身而過！」
「是……是啊，以可能性來說大概也有微粒子的程度吧……」
話說回來，愛夏似乎從莉莉雅那裡學到了各式各樣的知識。
包括一般常識、禮儀規矩、在生活中能派上用場的智慧，還有女僕的奧義……諸如此類。
雖然就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懷疑她年紀小小是否真能理解那些知識，不過愛夏至少能提出足以讓我聽懂的說明。還有她說話的用詞也讓人覺得與實際年齡不符，或許這孩子是故意表現得像個大人吧。只是就算是那樣，她也真的很聰明，實在聰明。
自小就有能力像海綿那樣吸收他人傳授的知識。
愛夏將來會變成什麼模樣呢？我還能維持住身為哥哥的威嚴嗎？
「既然您的學生是是貴族大小姐，說不定和我家哥哥的僱主也有什麼往來，請問您有聽說過嗎？」
「呃……不，我孤陋寡聞，沒聽過那種人物……」
「是嗎～我本來想聽聽看飼主先生對哥哥的印象。」
「呃，我只聽說過領主大人家的大小姐非常粗暴，實在無法管教的傳言。」
儘管我冒出想在此宣傳自己情報的想法，最後還是努力忍住。
反正以後還是會暴露出真實身分，要是到時被發現我曾經自賣自誇，評價大概會下降吧。
之後，她問了我各式各樣關於魔大陸的事情，我一一詳細回答。
原本還在煩惱到底該和這種年齡的小孩說些什麼，卻很不可思議地有著聊不完的話題。
或許是因為愛夏擁有優秀的會話能力。
面對幾乎等於是初次見面的妹妹，我一邊這樣推論，同時單純地享受彼此對話的樂趣。
過了幾個小時，愛夏落入夢鄉。她大概是累了吧。
艾莉絲和瑞傑路德直到日落之後才總算回來。
看到他們都露出有點疲憊的表情，我開口詢問出了什麼事，才知道兩人前往後街那一帶收集情報，卻因為這樣那樣而演變成衝突。
也就是說他們似乎又跟哪個人槓上。
兩人雖然滿臉過意不去，不過這已經成了家常便飯，我不會追究詳情。
人都會失敗，我自己也會。萬一真惹出什麼問題，只要彼此互相幫助就行。
我告訴他們自己在城鎮內碰上愛夏，而莉莉雅遭到王宮拘留。
看樣子有許多事情似乎都很可疑。
另外，也順便告訴他們自己用了假名。
還特別強調不能讓愛夏知道我其實就是魯迪烏斯。
「為什麼要做這種麻煩的事情啊？」
「因為她好像被灌輸了一些關於自己哥哥的錯誤知識，所以我想讓她看看我的帥氣表現，修正那個印象。」
「是嗎……我倒是覺得魯迪烏斯你現在這樣也很帥啊。」
「艾莉絲……」
沒想到她會講出這麼讓人開心的話，於是我露出「好男人」式的笑容。
結果艾莉絲卻狼狽地往後退開一步。
「嗚……為什麼每次誇獎你，你就會露出那麼噁心的表情啊！」
看來我的耍帥表情是噁心表情。
有點受到打擊，哪位請給我一張新的臉孔。
「不過既然是這樣，接下來是要發動襲擊吧！」
「好久沒有攻城了……」
艾莉絲充滿幹勁地講出這種話。
連瑞傑路德都拿起槍，我趕緊阻止他們兩人。
「不，總之我們還是先等回信吧。」
這樣一說，艾莉絲露出感到很無趣的表情。
她還是老樣子，似乎很喜歡大鬧一番。
比起想得那麼複雜，襲擊王宮並奪回莉莉雅的方式確實比較簡單；不過萬一因此造成洛琪希的困擾未免太過悲慘。
所以首先必須確認詳細的狀況。
理由絕對不是因為我想見洛琪希。
我思考著這些事情，今天也就此結束。
★ ★ ★
隔天。在將近中午的時分，有個騎士前來旅社。
是個打扮和昨天試圖抓住愛夏的傢伙們相似，不過看起來更加高級的人物。
我讓其他三人留在房裡，自己來到旅社大廳單獨對應。
「您是魯迪烏斯先生嗎？」
「是。」
「在下是隸屬於西隆第七皇子禁衛隊的金潔•約克。」
我原本還在懷疑為什麼是禁衛隊的人前來，但是據說洛琪希在擔任王子的家庭教師，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吧。
「您客氣了。我是魯迪烏斯•格雷拉特。」
騎士只有一人，是女性。
她看到我之後面不改色，以騎士風格的動作行了一禮。
我也回以貴族式的致意。老實說我並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正確，總之只要能表達誠意應該就沒問題吧？
「洛琪希小姐找您，能請您和我一起前往王宮嗎？」
關於昨天的事情，她並沒有特別提起
儘管我當時沒有刻意遮住臉，身分似乎還是沒有敗露。
「……」
聽到她要求同行，我內心有點猶豫。
愛夏該怎麼辦？如果帶她一起前往，我攻擊士兵的事情恐怕會曝光。
或許使用岩砲彈果然是錯誤的選擇。
……好，這次就讓愛夏留下來吧。
請洛琪希擔任中間的緩衝人並把事情談妥，再確實謝罪應該就能解決。
做好決定後，我要求愛夏絕對不可以離開房間，並拜託艾莉絲與瑞傑路德擔任她的護衛。
接著，為了去見洛琪希而開始檢查儀容。
髮型沒有亂掉，服裝穿平常的長袍就可以了吧。啊，對了，是不是該帶禮盒之類的東西？去見久違的師傅，該拿什麼去才適合？
這時，我在道具袋的角落發現不受歡迎NO•1的瑞傑路德人偶模型。
話說起來，以前洛琪希有在信裡提過她的人偶到了本人身邊。
要是讓她看看這個人偶，表明：「那東西其實是我的作品！」說不定會很有趣。
「你還真慎重。」
「因為很久沒有見到師傅了。」
「……你會確實介紹給我認識吧？」
「嗯，當然會。等正事處理完後再慢慢介紹。」
我和艾莉絲聊著這樣的對話，同時完成準備。
「一個人不要緊嗎？」
瑞傑路德的聲調聽起來帶著點擔心。
我落單時也經常會引發問題，所以可以理解他的顧慮。
「沒有問題，要是發生什麼事，我會飛一般地逃走。」
當然，這只是一種比喻。我不會再做出讓雙腳骨折那樣的亂來行徑。
「飼主先生……」
「沒問題，請包在我身上。」
我在滿臉不安的愛夏頭上輕拍兩下，她抿緊嘴巴點點頭。
嗯，真是個乖孩子。
在騎士金潔的帶領下，我踏上通往王宮的路程。
兩人以略快的腳步通過馬車來來往往的大街角落。
這條大街彎來拐去，有時候還會出現狹窄到馬車無法會車的路段。
大概是為了因應敵國進攻的對策吧。
在生前的日本，我也聽說過美濃地區的城鎮道路像這樣曲曲折折。
「……」
金潔似乎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物，完全沒有說出任何多餘的發言。
不過要是我有提出問題就會回答，態度也一直很恭敬。
「好，下一個是這傢伙！」
這時，我突然聽到很有魄力的喊聲，因此看向聲音來處。
「這傢伙原本是瓦夏瓦國的騎士！是戰鬥用的奴隸！雖然態度有點狂妄，不過很有實力！從金幣三枚開始喊價！」
原來是面對大街的地方有個奴隸市場。
在一個類似舞台的高台上，並排著好幾個奴隸。
其中三個是人族，一個是長著兔耳的獸族。
兩名男性，兩名女性。無論男女都上半身赤裸，即使從遠處也可以看出皮膚顯得油油亮亮，或許是為了好看而被塗上了油。
那個獸族是從大森林裡被抓來的嗎？
雖說現在沒有出手救人的餘裕與義務，我還是忍不住稍微皺起眉頭。
即使皺起眉頭，但看到她的胸部之後，胯下那邊還是稍有反應。
之前對愛夏沒反應的狀況讓我感到很不可思議，不過看來我果然還是現役。
可以聽到站在奴隸旁邊的商人做著種種說明，儘管聽不清楚內容，但大概是在列舉奴隸的出身和能力等賣點吧。
過了一會，聽眾那邊開始傳出聲音，是競標方式。
要是當初運氣不好，莉莉雅和愛夏說不定也會被陳列在那種地方。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或許可以說目前的狀況絕不算是太差。只是我也不敢斷言。
我不經意地看了一下金潔，發現她也皺著眉頭看向奴隸市場。
她是維持這國家治安的人員，這種行為如此光明正大地進行，說不定會讓她感到不快。
「我還以為所謂的奴隸市場應該會位於城鎮更裡面的地方。」
我想這也是一種話題，因此對金潔搭話。
在其他城鎮中，奴隸市場這種東西通常位在更隱密的場所。
雖然在這個世界裡，奴隸本身似乎並不是壞事，然而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在面對大街的地方正大光明地開市。
「是的，那種競標通常是在更裡面的場所舉行。」
原本以為金潔的聲調會帶刺，沒想到她卻以平坦的語氣回應。
「今天是有什麼活動的日子嗎？」
「不，聽說之前在原本的奴隸市場那一帶發生了冒險者之間的衝突，導致市場無法使用，因此暫時移到這個地方。」
在奴隸市場發生衝突？
艾莉絲和瑞傑路德好像也跟別人起了什麼衝突。
我總覺得兩件事之間有什麼關聯，不過說出口肯定是自找麻煩。
「失禮。」
這時，金潔突然伸手撐起我的腋下，把我的身體往上舉。
「請。」
「啊，謝謝。」
看樣子她是想讓我從高處觀看，真是個細心的人。
儘管長相平凡，絕對不能算是美女，不過既然她能夠注意到這種細節，想必能找到個好夫婿吧。
「洛琪希小姐碰到人群時，也是會跳起來看。」
「是那樣啊。」
「是的。但是如果我像這樣把她舉高，她會露出複雜的表情。」
我可以想像出那種光景。
一邊說著看不清楚一邊蹦蹦跳的洛琪希；還有看不過去所以基於好意把她舉高的金潔；然後是以悻悻然表情要求金潔把自己放下的洛琪希。
「妳曾經把洛琪希老師舉起來過嗎？」
「是的，不過她立刻動怒並要求我放下。」
果然是那樣。
「那時妳是抓住她的哪裡呢？」
「抓住哪裡……就像現在這樣。」
現在的我是被金潔撐住腋下並舉高。
「是什麼感覺呢？」
「所以說，她以一臉複雜的表情要求我立刻把她放下。」
其實我想問的重點是洛琪希的腋下摸起來是什麼感覺……算了。
「請把我放下，我們趕快繼續移動吧。」
台上也沒有什麼特別有趣的東西，只有大概是接下來會被賣掉的奴隸被關在鐵籠裡。
想要趕快繼續前進的我朝著王宮移動。
「洛琪希老師在王宮裡是負責做些什麼事呢？」
覺得找到共通話題的我向金潔提出這個問題。
「她平常是負責教導王子，但有空時也會參加士兵們的演習。」
我記得還在羅亞時，洛琪希寄來的信裡好像也提過類似的事情。
「是不是進行了假設和魔術師交戰的演習？」
根據信件，訓練的內容是要洛琪希在亂戰狀態下施展魔術，讓士兵們想辦法順勢擋開。
據說如果能反射性架開從沒注意到的地方襲擊而來的魔術，在戰場上想要死裡逃生也不是難事。
「正是如此。我等都是水神流的中級劍士，多虧有洛琪希大人的訓練，現在才能在遭受魔術攻擊時立刻舉起劍來擋開。」
原來如此，難怪昨天的士兵有辦法擋開我的岩砲彈。
連那種小嘍囉士兵都能擋開讓我有點受到打擊，不過如果那是洛琪希訓練的成果，我就可以接受。
之後，我們聊了一會兒關於洛琪希的話題。
例如看到在洛琪希魔術授課中不小心把地毯燒焦而臉色發青的模樣，讓士兵們都心裡一暖的插曲；或是餐點裡有青椒，她只好鐵青著臉沒咬就直接吞下去的趣事之類。
「我也有聽說過關於魯迪烏斯先生的事情。」
「喔？她……她說了什麼？」
「她說您是年紀輕輕就可以操控無詠唱魔術的天才。」
「老師她講了這種話？」
「洛琪希大人經常把您引以為傲，說其實您並不是她有資格教導的對象。」
「欸嘿嘿，過譽了啦。」
聊著聊著，我們到達王宮。
看起來雖然相當大，卻比不上利卡里斯鎮的奇希里斯城和米里希昂的白之宮。
而是和艾莉絲她家差不多的規模。簡而言之，就是阿斯拉的邊境領土擁有和這國家差不多的水準，阿斯拉王國果然厲害。
「……」
「出任務辛苦了！」
金潔向門口衛兵輕輕點頭致意後，門口衛兵立刻站直。
她說過自己是禁衛隊，想來比一般士兵偉大。
「請往這邊。」
我原本打算直接往前走，金潔卻往旁邊轉。
她繞過王宮的外圍，從像是後門的地方進入。
「非常抱歉，正門是貴族專用。」
「是這樣嗎？」
後門裡有一個類似士兵警衛室的地方。
房間角落並排著兩張長桌，有幾個士兵坐在那裡，正在玩著類似撲克牌的東西。
他們看到金潔後立刻站起，擺出立正姿勢。
「……」
「出任務辛苦了！」
金潔稍微點頭，進入房間內部。
我側眼看了看那些人，同時跟在她身後前進。
「金潔小姐的地位很高呢。」
「我想自己在騎士中大概排行第十二名左右吧……」
第十二名……很難判斷到底是高還是低。
不過這國家的騎士應該會以百人左右為單位，這樣一想第十二名算是不低。
「請往這邊。」
金潔越走越深入，而且她的腳步似乎變得比較慎重。
她並沒有走上樓梯，而是來到走廊的底端，在位於最深處的房間前面停下腳步。
這裡是洛琪希的房間嗎？真是個相當冷清的地點，雖然也可以說是很有洛琪希的風格。
「……」
金潔突然打量了我一下，然後出伸出手。
「失禮，魔杖和行李由我來拿吧。」
「啊……好。」
居然還要負責這種類似門房的工作，實在親切。
金潔接過我的行李後，叩叩敲了敲門。
「我是金潔，帶魯迪烏斯先生來了。」
「進來。」
回應的聲音是個男性。
在我對這點產生疑問前，金潔已經迅速打開房門，以手勢示意我進去。
我在她的催促下乖乖進入房間。
「喔……這傢伙就是魯迪烏斯嗎？」
房間裡有個大搖大擺坐著的傢伙，是個體型跟小型木桶沒兩樣的男子。
他雖然擺出一副了不起的態度，身高卻特別矮。而且不只身高矮，手腳也很短。
像是把小人族加礦坑族除以二的感覺。但是卻只有臉特別大，是人族成年男性的尺寸。長相對我來說也是會產生親近感的那種類型，不能算是帥哥。
他的兩側可以看到兩名女僕，一個認識，一個不認識。
不認識的那個就叫作女僕A吧，是一名年約二十五歲以上的普通女性。
女僕B的長相和莉莉雅很像。
正確來說，那就是莉莉雅。
畢竟經過五年，看起來會有點變老。再加上剛好碰到肌膚開始走下坡的時期，又遭到轉移這種事故波及，顯老也是沒辦法的事。
「唔唔！」
還有，她被迫坐在椅子上。
不知道為什麼連人帶椅子都被繩索一圈圈捆住，嘴巴還被封著。
四處都找不到洛琪希的身影。
「咦？這是怎麼回事……」
感到混亂的我觀察周遭。
我還以為洛琪希會在這裡，為我說明來龍去脈。
「丟下去。」
然而隨著男子的發言，我腳邊的地板消失了。
★ ★ ★
等我回神時，自己已經身在魔法陣的內部。
腳邊的地板在男子發令的同時崩塌，我也摔進類似落下型陷阱的地方。
我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終於明白剛剛發生什麼事。此處是一個小房間，大概只有三坪左右吧。
地面上畫著魔法陣，正發出微弱的光芒。
我反射性地想要使用魔術。
既然掉下來當然必須回到上面，因此我試圖利用土槍把自己的身體抬起。
「…………咦？」
然而，魔術卻沒有發動。
我再次灌注更強的魔力，想讓腳邊出現土柱，卻依舊沒有發動。
真奇怪，明明確實有輸出魔力……
不，沒什麼好奇怪。圍住我的這個魔法陣，就是這玩意兒在礙事吧。
「這是……結界嗎？」
我試著把手伸向魔法陣邊緣，結果碰到像是牆壁的東西。
接著使勁敲打了一下，一點效果都沒有。
自己出不去。然而，我沒有產生危機感。因為理解力還沒有跟上狀況。
「嘎哈哈哈哈！沒用！沒用的！那個魔法陣是我為了抓住洛琪希而讓人製作的王級結界！憑你根本沒有辦法對付！」
先前那個圓滾滾的男子從房間角落的樓梯走了下來。
接著他來到我的前方站定腳步，露出惹人厭的笑容並以誇耀勝利的態度往後仰。
「你是？」
「帕庫斯！帕庫斯•西隆！」
帕庫斯……噢，第七王子嗎？
話說回來這傢伙，想用這種讓人無法使用魔術的結界抓住洛琪希的目的到底是要幹什麼？
不，洛琪希的信裡有說過這傢伙跟我很像。
我是個紳士。
那麼，他肯定也會做出紳士舉動。也就是紳士的不軌行徑。
「哼哼哼，真是讓人痛快的表情啊，魯迪烏斯•格雷拉特！」
大概是注意到我一臉悔恨，男子露出賊笑。
我一邊擺出撲克臉，同時用力深呼吸。冷靜，總之要先冷靜下來。
「也就是說我中了陷阱嗎？我明白了，關於昨天攻擊士兵的行為，我願意正式謝罪。但是在那之前，請先叫洛琪希過來。我原本是她的學生，我要請洛琪希證明我的身分。還有，要找個律師，經過正式審判後──」
「洛琪希不在。」
洛琪希不在？
「你說……什麼……」
聽到這句話，讓我受到連自身都感到驚訝的衝擊。
洛琪希不在，換句話說，等於神不存在。
原來神並不存在。
不，怎麼可能有那種事。那個偉大的數學家＼歐拉【Euler】不也說過神存在嗎？他不是在俄羅斯帝國女皇葉卡捷琳娜二世的命令下，精彩地證明了神之存在嗎？
神的確存在，我也可以親自證明神的存在。
「不，神確實存在。」
「……什麼？神？」
帕庫斯露出愣住的表情。
沒錯，神的確存在，毫無疑問。如果要宣稱神不存在，會引發宗教戰爭。我才不管什麼米里斯教團，想死的傢伙就放馬過來。我會只對付自己應該打得贏的傢伙。
「哼，你是要向神祈禱嗎？這是正確的選擇。因為在這種狀況下，你已經不可能得救。」
「是啊。」
好啦，既然已經恢復冷靜，差不多該停止鬼扯了。
「那麼，根據先前的發言判斷洛琪希不在這國家，是正確的推論嗎？」
「沒錯！你要成為把洛琪希引來的誘餌！」
「如果能讓洛琪希一口含住，我是極為樂意啦……」
我一邊隨口回答，同時動腦思考。
總之洛琪希不在這國家，而這個人想抓住洛琪希。
為什麼？是因為他幹了啥勾當所以洛琪希離開了嗎？
帕庫斯繼續對著努力思索的我放話。
「看到來信讓本王子吃了一驚，沒想到洛琪希的戀人來到這個國家！」
「咦！洛琪希有戀人嗎！」
真的假的？
她的信裡沒提過這種事情啊……
「嗯？你這傢伙不就是她的戀人嗎？」
啊，他誤以為我是洛琪希的對象嗎？
「沒那回事！太讓人惶恐了！我只是個一無是處的不肖徒弟！」
我用力搖頭。
其實因為太高興，我很想扭來扭去。想跟那隻戴帽子的稀有馴鹿一樣扭來扭去，也想像金屬怪物裡面的人那樣扭來扭去。
不過，我努力忍住。
「哼！就算不是戀人，洛琪希也會為了徒弟前來。」
「她會來嗎？」
「自然會來。莉莉雅要當餌似乎欠缺吸引力，不過如果換成被她百般誇獎過的你，洛琪希就會來！然後，當洛琪希出現時，就是她身為女人的末路！本王子會把她當成性奴隸飼養一輩子，還會讓她生下五個繼承人！」
在講什麼性奴隸之前，我是不是該吐嘈第七王子有機會取得政權嗎？
啊，我想到個疑問。
「那個，可以請問一件事嗎？」
「什麼？噢，對了！第一次就在你面前侵犯她吧！然後要砍掉你的腦袋，再和滿臉絕望的洛琪希做第二次！」
這傢伙的妄想力還挺發達。
「我在來到此地之前，完全沒有查到任何關於莉莉雅的情報……那個，洛琪希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得知我被捕的消息？」
帕庫斯整個人停止動作。
「哼！洛琪希那麼優秀，想必會在哪個地方打聽到情報！」
原來如此，洛琪希的確很優秀。
說不定她真的能查到什麼我沒能找出的消息。
不過，那機率應該很低吧。
「那個……是不是起碼要做一些類似放出情報的動作會比較好呢？」
我並不是希望洛琪希被強姦。
雖然不是希望那樣，不過要是對方至少能做些行動，或許保羅可以更早知道關於莉莉雅的消息。
「哼！我才不會中這種計！你們這些傢伙受到阿斯拉上級貴族的庇護吧！要是我抓了莉莉雅和你的事情曝光，那個叫伯雷亞斯的貴族就會和我為敵吧！」
「會為敵……嗎？」
嗯嗯？好像有點奇怪。算了，如果知道我被抓，或許紹羅斯爺爺會出手相助啦……
不過這和莉莉雅有什麼關係？
「因為莉莉雅一直想要寄信！誰會讓她去求救！」
他為什麼會認為不求救就可以只讓目標上鉤啊？
噢，是嗎，原來這傢伙是個白痴。
「不，要是不放出情報也不讓我們求救的話，恐怕不會有任何人前來。」
「哼！實際上你不就傻傻地出現了？」
不，這理論很奇怪。
「況且基本上，情報只要直接交給洛琪希就行了！」
「已經交給她了嗎？」
「本王子已經找了兩年但是找不到！不過遲早會找到！因為那女人很顯眼！」
我倒是認為就算顯眼，也不見得一定能找到人啦……
真奇怪，我記得明明信裡面有寫到他跟我一樣優秀啊。
還是難道說，洛琪希對我的評價就是這種感覺？
如果真是那樣，我會大受打擊。
「哼哼！看來你終於死心了。我是不知道什麼無詠唱魔術，但終究無法贏過本王子的權力！」
哼！我絕對不會輸給什麼鬼權力！
「哦哦，這眼神很好，真讓我心癢難耐。記得要保持到最後啊！嗯，真讓人期待，真的期待！洛琪希，妳趕快來吧……」
帕庫斯就像是沉浸在熱戀裡的少年，邊喃喃自語邊走上樓梯。
她怎麼可能會來……
「喂！誰說可以把莉莉雅的封口物鬆開！」
「非常抱歉，我想她或許想講句話。」
「別做多餘的事情！」
「求求您，殿下！我什麼都願意做，只有魯迪烏斯少爺……！」
「囉唆！本王子不需要老女人！」
「啊啊！」
從樓上傳來這種對話，還伴隨著「啪！」的清脆聲響。
因為天花板開了個洞所以聽得一清二楚。
是說，那傢伙剛剛該不會是動手打了莉莉雅吧？
「話說回來，還沒找到愛夏嗎！」
「現在正在搜索，殿下！」
「哼！抓走她的傢伙有啥特徵？」
可以聽到帕庫斯帶著怒氣的聲音。
他們似乎正在談論昨天的事情。
這下傷腦筋了，當時我並沒有蒙住臉，感覺會立刻被抓包。
而且信上也寫了旅社的位置……
但是，就算被抓包也沒關係吧，旅社裡有瑞傑路德跟艾莉絲在。如果是瑞傑路德，我想他一定會想辦法解決，而且還有在進攻方面頗得好評的艾莉絲。
「根據報告，犯人是個自稱為＼影月騎士【ShadowMoon Knight】，滿身肌肉的高大男子。而且還是個邊狂笑邊在屋頂上跳來跳去的變態。」
「那種顯眼的傢伙為啥抓不到！混帳！你們這些傢伙每一個都是廢物！」
「真是非常抱歉！」
喂喂！士兵……士兵先生，要確實報告啊！
我哪裡滿身肌肉啊！
不，不過實際上，說不定這是對方的善意。或許他們是故意讓愛夏逃走，畢竟看起來似乎是個好人。
幹得好，＼士兵【Soldier】。
「不過，報告裡有提到已經把愛夏的信件撕毀。」
「信這種東西要寫幾次都行吧！」
「上級貴族不會因為小孩子寫的信而行動，放著不管如何？」
「不行！去找！家人怎樣都無所謂嗎！」
「……嗚！我立刻派出搜索隊。」
響起跑走的腳步聲。
金潔是家人被當成人質嗎？
「哼！把莉莉雅丟進老地方！」
「是！」
「魯迪烏斯少爺！我一定會救您！」
「閉嘴！本王子怎麼可能讓妳去救他！」
「啊啊！」
「哼！妳也認識洛琪希吧？本王子會在那個狂妄的女人面前砍下妳的腦袋！」
啪！再度響起清脆聲響，然後是有東西被拖動的聲音。
「哼！魯迪烏斯！本王子絕對不會放你這傢伙出來！」
聽到這句話的我抬頭向上看，只見帕庫斯露出讓人反感的笑容。他看了我一眼之後，移動到無法從洞口看到的位置。
沒過多久，我掉下來的洞口被「磅！」地放上某個東西。是被蓋住了。
現場只留下魔法陣發出的隱約光芒，以及一片寂靜。
「呼……」
總覺得自己有點茫然自失。
我該為了莉莉雅被打而生氣，然而很不可思議的是，心裡並沒有產生怒氣。
是因為先前的對話聽起來實在太像喜劇嗎？還是因為我已經從人神那裡得知莉莉雅最後會獲救？
或者是因為即使形式扭曲，但那傢伙也是在追求洛琪希呢？
要是換成自己遭到洛琪希捨棄，說不定連我也已經變成他那樣。
不，不對。是因為他有點像……有點像生前的我。
所以比起怒意，困惑的感覺反而更加強烈。
「好啦……」
不管怎麼樣，我現在明白大致狀況了。
簡單來說，果然莉莉雅是被帕庫斯抓住了。
拘留的名目大概隨便用什麼都行，例如宣稱莉莉雅是別國間諜之類。
然後，雙方交談之後，發現莉莉雅似乎和洛琪希認識的王子心生一計。
那就是利用莉莉雅當誘餌，聯絡上洛琪希，想把她引來此地。
因為格雷拉特這名字很恐怖，所以凡事都要祕密進行。
但是莉莉雅畢竟只是個女僕，即使被阿斯拉王國發現，再怎麼樣也可以把事情壓下去。
結果沒找到洛琪希，莉莉雅也因此遭到長期拘留。
莉莉雅想找保羅求助，當然王子不會允許她那樣做。
在這種狀況下，愛夏逃出王宮，試圖送出信件卻失敗，信件被撕毀。
不可思議的是在這之後，不知為何士兵卻提出了對她的行動有利的報告。單純只是因為討厭王子，還是有其他理由呢……金潔似乎被王子以人質要脅，說不定其他士兵也碰上類似的遭遇。
而我則是在這種情勢下整個人撞進蜘蛛網般的陷阱裡。不過人神說過要我寄信給洛琪希，意思是像這樣被抓應該在他預測的範圍內吧？
不需要慌張。
目前我都有照著指示行動。
………………不，等等。
我真的有按照指示行動嗎？
例如，我對士兵自稱為＼影月騎士【ShadowMoon Knight】。
我認為人神的建議是要我對愛夏使用「Dead End的飼主」這名字。
然而，該不會是對士兵們也必須自稱為飼主才行？
而且不光是這部分。
還有信件也是。我原本完全認為只要「不自稱」本名就行，但是如果我沒把寄件人寫明是魯迪烏斯，是不是根本不會演變成這種下場？倘若我只是以洛琪希舊識的身分與王子見面，是不是能在更溫和一點的狀態下對話？
糟糕，我開始覺得自己失敗了。
不，大概……還不要緊吧？這點小事還在預料範圍之內吧？
真讓人擔心。
總之，還是先偷偷地確保好脫逃路線吧。
第五話「第三王子」
各位午安，我是曾賴在家裡當尼特族的魯迪烏斯。
今天，我來到西隆王國的免費公寓。
這是一間套房，不需要押金與手續費，也不用付房租，無附餐還可午睡。
建材是堅固的石頭，緊密堅硬地組合而成。
雖然缺點是採光略為不足又沒有床舖，廁所還是有點老舊的垂直排放型，要是住久了肯定會生病，不過就算扣掉缺點，房租還是真的很便宜！
畢竟是免費嘛。
而且，居然有這種讓人安心的保全構造。
請看看這堅固的結界。只要待在裡面，竟然能讓魔術無效，也無法前往外部！
就連身為A級冒險者的我全力揮拳攻擊也紋絲不動。
即使是再怎麼擅長越獄逃走的高手，要進出這裡恐怕也並非易事。
嗯，這哏已經用第二次了所以不是重點。
總之我出不去。誰來救救我啊！瑞傑路德，快點來救我！救命啊！
就這樣，我陷入類似被抓住的桃子公主的感覺。
後來，我一整天都在試著解除結界。
講到結果，只能說是慘不忍睹。無法使用魔術，就等於我幾乎無計可施。我有試著敲打看不到的牆壁，磨掉畫在地板上的魔法陣，還往上跳躍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差不多有四公尺高的天花板。
雖然能做的事情都試過了，依舊沒獲得任何成果。
如果手邊有魔杖，或許起碼可以敲到天花板，但我把所有行李全都交給金潔保管。儘管也沒有帶什麼了不起的東西過來，但說不定會有哪樣能派得上用場的物品。
關於魔術方面，我做了各式各樣的嘗試，但每一個都沒有發動。
既然魔力會被吸收，那麼就盡可能放出最大的魔力來破壞這魔法陣吧！我試過這種像是少年漫畫劇情的行動，卻完全沒出現能有效果的動靜。
能釋出魔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無法化為具體形式。
我無法讓魔力變化成現象，感覺好像可以但實際上卻不行。
該怎麼說？或許跟風勢太大所以打火機點不起來時的情況很像。會出現火花，瓦斯也有流出，但就是點不起來。或者是即使點起也會立刻被風吹熄的感覺。
帕庫斯好像有說過這是王級的結界魔術吧？真了不起。
「……」
從理解無法靠自身力量逃離這裡的那一刻起，焦躁感開始慢慢湧上。
我現在正身處於「萬一發生緊急事件會什麼都辦不到」的狀態。
例如要是運氣不好洛琪希真的來了，而且還為了救我而竭盡全力，甚至任憑帕庫斯擺布，我卻沒有能力出手救她。
大概只能大叫要洛琪希捨棄我。
又例如換成艾莉絲因為某事而被抓，我也無法幫助她。在那種狀況下，我一定會被當成人質，所以只能靠瑞傑路德想辦法解決。
遇上那種場面時，我也只能大叫要他們捨棄我吧。
再例如說帕庫斯改變想法，認為只要有我當人質就已經足夠，所以想殺了莉莉雅的情況……果然還是只能大叫。
儘管我很想認為不要緊，但是我之前並沒有完全照著人神的建議行動。
說不定已經偏離建議了。
可是畢竟是人神，感覺這部分應該還沒超出他的預想。不過他的建議只有提到愛夏與莉莉雅會得救，沒說其他人物會得救。
不，這次的建議是想取得我的信賴，我不太認為會帶來什麼有負面意義的結果。
不過，可是……各種否定的想法在腦中打轉。
可惡，必須趕快逃出去才行……
在我嘗試各種方法的時候，到底過了多少時間？
我累了，總覺得好久沒有消耗這麼多魔力。
結界依然紋絲不動。
畢竟這是據說要用來抓住洛琪希的結界，當然不可能簡單解除……
「呼……稍微休息一下吧……」
沒有時鐘，也看不到太陽，對時間的感覺很模糊。
我肚子餓了，腹部從先前起一直在咕嚕咕嚕叫。那個王子該不會是忘了要給飯吧？
不，不是那樣。他是想要減少食物，讓我瘦成像是磯〇強的皮包骨身材。因為那樣一來，把洛琪希帶來時會更助興吧。（註：うすた京介的漫畫《セクシーコマンドー外伝 すごいよ！！マサルさん》裡的角色）
一天一餐嗎？對於身體正處於發育期的我來說，實在有點難熬。
該怎麼辦呢……既然無法靠力量逃走，最好換個稍作變通的方法。想想看生前被抓進牢裡的人物是怎麼逃出去的？
例如……對了，裝成生病或死掉的樣子。
為了讓醫生或治癒術師進來，說不定會暫時解除結界。
不，帕庫斯也有可能見死不救，畢竟有兩個人質。
如果是好萊塢電影裡的明星，會趁著看守接近時從鐵欄杆之間伸出手，瞬間勒昏對方並奪走鑰匙串，不過在這裡沒辦法用那一招。
……還有什麼方法？
重點是只要能離開這裡就行。因為只要我可以使用魔術，怎樣都有辦法。
正因為如此，說不定裝出順從態度也是一種好手段。
「其實我從以前就看洛琪希不順眼啊，大哥，嘿嘿嘿。而且我還知道洛琪希她家人住在哪裡，在他父母面前動手如何呢？」
如果像這樣巴結，帕庫斯是不是會上當呢？
感覺那傢伙沒啥腦袋……不，還是算了。
就算是我，也沒辦法講洛琪希的壞話。
如果是自己的尊嚴，要怎麼捨棄都行，但只有說洛琪希壞話這種事情我辦不到。
────叩……叩……
這時，突然有聲音傳進正在煩惱的我耳中。
那是腳步聲。
而且逐漸靠近，是帕庫斯來看我的情況嗎？
────叩……
腳步聲在我的正上方停止。
接著立刻橫越房間，換成從樓梯那邊傳來。
「哦，正如金潔所說。」
從樓梯上下來的人是個陌生男子。
然而只看一眼，我就知道他很有可能是王族。
首先，他的服裝給人一種真的很偉大的感覺。以黑色作為基調，到處都有金色的刺繡，一眼就可以看出很高價。年齡大概是二十歲左右吧，五官和帕庫斯有點相似，不過給人更瘦削的印象。臉很長，顴骨突出，還戴著眼鏡。
已經用科學證明邱比特存在的那個世界裡的尼特族是不是就長這副模樣？（註：指田丸浩史的漫畫《愛天使》的主角「大森和英」）
「我是西隆王國第三王子，札諾巴•西隆。」
眼前的傢伙以意外磁性的聲音這樣說道。
既然是第三王子，那麼他是帕庫斯的哥哥嗎？
「您客氣了，我是魯迪烏斯•格雷拉特。」
「嗯。」
「請問您今日有何貴幹？」
「嗯。」
札諾巴誇張地點點頭，舉起手上的袋子。
這東西在哪看過……正確來說那是我的袋子。
札諾巴先把袋子放到地上，才以慎重動作從裡面拿出一個物體。
那是舉著槍的戰士人偶──瑞傑路德的模型。
「你在哪裡得到這個魔族人偶？」
札諾巴把人偶放在很靠近結界的地方，對我提出質問。
「快說！我從金潔那裡得知這是你帶來的東西。」
他的語氣是在審問。
魔族的人偶。我沒想太多就帶來了，果然魔族人偶在這一帶也被視為邪神像嗎？洛琪希模型是不具備魔族特徵的人偶，不過瑞傑路德的模型在額頭上有寶石，因此一看就知道是魔族。
我該怎麼回答才對……至少別說是自己做的會比較好吧。
「……那是我在魔大陸上旅行時，偶然入手的東西。」
「喔！果然是魔族製造的東西！那麼，你是在哪一帶買到的？販賣的商人是什麼模樣？還有，你知道製作者是誰嗎？」
他怎麼這麼熱心，眼裡還散發著光彩。
「這……這個，我也只是看一眼覺得喜歡所以買下，對詳情實在不太……」
「你說什麼？」
札諾巴的眼鏡閃出光芒。
好驚人的壓迫感。毫無疑問，這是殺過人的傢伙才會有的眼神。
「噢，對了。賣這個人偶的商人有說，只要拿著這東西，就算遭到斯佩路德族襲擊也不要緊。只要展示這人偶並唸出：『瑞傑路德喜歡小孩、瑞傑路德喜歡小孩』這樣的咒語，斯佩路德族立刻會變得像是十年老友那般友善，還會親切地把手搭到你的肩膀上，稱呼你為Brother。」
「喔喔！居然有這種事！還有嗎？還有其他嗎？」
「呃……可保無病平安人丁興旺，啊，還有劍術也會變高明吧？」
「不對！我不是問那種事！重點就是製作這東西的人和斯佩路德族有密切關係吧？」
算是那樣嗎？
我只認識瑞傑路德這個斯佩路德族。
即使如此，要說關係是否密切，應該算是密切吧。畢竟在這個世界裡，不想和斯佩路德族有任何牽扯的人似乎很多。
「嗯……果然這東西也由同一人製作的可能性很高……」
札諾巴一邊沉吟，同時把人偶拿在手上，轉來轉去觀察。
接著他把人偶放到地上，再次把手伸向袋子。
嗯？除了那模型，放在袋子裡的東西應該只有緊急用的替換衣物而已……
「那麼，你對這人偶有印象嗎？」
結果從袋子裡被拿出來的物品，是洛琪希的人偶模型。
札諾巴把洛琪希人偶放在地板上，自己一屁股坐在人偶前方。
「這個魔族的人像是大約五年前在市場找到的東西……」
他把手搭在下巴上，以帶著慈愛的眼神看向人偶。
在試圖推廣瑞傑路德模型的過程中，我得知在米里斯教團的影響下，魔族人偶是違禁品。這傢伙果然也是要拿這件事來問罪吧。
雖然他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動怒。
「發現的人是我弟弟，據說因為這東西和當時是宮廷魔術師的洛琪希很相像，所以他親自在市場從行商人的手上買下。」
「……您說『當時』是宮廷魔術師嗎？」
「嗯？沒錯。你似乎不知道，但洛琪希•米格路迪亞已經不在這國家了。她無法繼續忍受我那弟弟的性騷擾，因此離開此地。」
不，基本上我已經從帕庫斯那裡聽說了。
是嗎，洛琪希是因為性騷擾而離開嗎？
「具體來說，他做了哪些sexual harassment？」
「sexual……？好像是偷內褲和偷看她洗澡吧。」
真的假的？實在罪不可赦，應該要給那種傢伙嚴厲懲罰。
對了，例如要用球棒敲爛他的電腦，或是要讓他和無論什麼事都會揮出收割生命之拳的大小姐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要不然就是把他衣服扒光關進牢裡再潑下一盆冷水。
甚至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親自用超粗的虎豹小霸王土槍對準他的＼後方【Ass】發射。
而且還要用上跟三角錐路障一樣粗的傢伙。
話說回來真是的，居然敢偷洛琪希的內褲，難道他認為這種行為會被允許嗎……不，不可能，這是不可原諒的行為。就算是王子，也有可以做和不能做的事情。洛琪希離開也是理所當然。
……咦？
按照這個理論，洛琪希當初辭去家庭教師的理由難道是因為我的錯？
「比起那些事，這個人偶更重要。」
札諾巴說完，伸手輕輕撫過洛琪希模型的肩膀。
也對，這種讓人憂鬱的話題應該要換掉。
這樣想的我以認真表情點了點頭。
「本王子對人偶特別著迷，所以收集著世界各地的人偶……」
他用這段話作為開頭，進入正題。
「但是卻只有這個人偶無論是製作者或產地都無法查清。可以看出是雕刻岩石製成，然而材質卻比＼礦坑族【Dwarf】石製工藝品的材料更硬更重。能夠把這種硬度的石頭雕刻到如此精巧的技術，並不存在於現今的世上……舉例來說，你看這個魔杖的部分。就算是靈巧的礦坑族，要把堅硬石材削磨到這麼細也是極為困難的事情。」
札諾巴邊說邊指向人偶手上的杖。
魔杖這種細長的零件很容易折斷。
為了彌補這缺點，我反覆在失敗中求取經驗。
這份辛勞沒有白費，最後獲得優良的硬度和韌性。
瑞傑路德人偶的槍柄也是同樣材質。為了製作這部分，需要相當多的魔力、集中力以及時間。講的具體一點，就是一公分需要花上一整天。
這些努力有獲得成果，最後做出了不會折斷也不會扭曲的零件，可以說是我個人製造技術的結晶。
因為這是特別費心的部分之一，受到稱讚真是讓人開心。
「這麼出色的東西，販賣的價錢卻是五枚阿斯拉金幣。如果是本王子，願意出價一百枚金幣。市井小民都是些沒有鑑定眼光的粗鄙之人，實在可嘆。不過，大概有考量到這是魔族的人像，才會訂出這種便宜價錢吧。要是持有這種人像的事情被米里斯教團的神殿騎士團知道，就算是西隆的王子，也會被送上異端審問法庭，然後當成魔神崇拜者處死吧。所以只要用低價賤賣，就多的是藉口可卸責。」
札諾巴按著額頭，很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
會被處死啊……畢竟神殿騎士團好像都是些宗教狂熱分子。
「但是，本王子從之前起就一直在尋找這人像的製作者。儘管本王子並不想和崇拜魔神的傢伙有所牽扯，不過，還是很想和製作出這東西的傢伙談談。在這種情況下，莉莉雅突然出現在本王子房內，那是洛琪希離開後隔天的事情。」
唔，雙方不巧就這樣錯過了嗎？
「莉莉雅被士兵逮捕，發生很多事後決定由帕庫斯負責管理，不過在她持有的行李中有這種東西。」
札諾巴邊說，邊從袋子裡拿出一個小箱子。那是一個拳頭大小，我從來沒看過的箱子。
「本王子感到很不可思議，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把這種東西小心翼翼地隨身攜帶，不過你最好看仔細點。」
他以讓我能夠看清的動作打開箱子。
接著從箱子內取出一個被柔軟布料包住的東西，謹慎地把布解開。
裡面是木雕的項鍊墜子。
這木頭好像在哪裡看過。
當然墜子是手工雕刻，可以看出製作者的技術似乎頗為笨拙。
「這條項鍊……有什麼問題嗎？」
「嗯，這條項鍊無關緊要。」
札諾巴這樣說完，捏起項鍊放到袋子上。
他的動作都很慎重，讓人產生好感。
不過，他說箱子裡面裝的東西無關緊要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我突然察覺……自己有看過用來包住項鍊的那塊布。
「好啦，關於這條內褲。」
札諾巴邊說，邊捏著那塊布攤開。
形狀像本壘板的白色布製物體，毫無疑問……這正是……
＼聖物【洛琪希的】。
「莉莉雅好像打算在你十歲生日時把這東西當成禮物。」
換句話說，是這麼一回事嗎？項鍊只是偽裝，她很清楚拿來包裝的布才是我重要的寶物。
說不定莉莉雅原本是想直接送出，但考慮到在生日時贈送內褲作為禮物是一件很異常的事情，才特地做了這種處理。
不過，說真的我滿心遺憾。
聖物被清洗乾淨了。
洛琪希的特級初榨橄欖油已被洗去，喪失神性。這件內褲上不再寄宿著神。不過大概可以說是充滿了莉莉雅的真心以作為補償吧……
「那……那麼，你想說那件內褲怎麼了？」
我抑制著發抖的聲音，開口發問。
札諾巴「嗯」了一聲點點頭，然後趴在地上。
「在討論這件內褲之前，本王子先為你說明這個人偶吧。」
他用手指輕碰洛琪希的人偶，像是在摸什麼易碎品。
接下來，札諾巴開始敘述。
沒錯，他開始敘述長篇大論……滔滔不絕，娓娓而談，臉上還帶著恍惚的表情。
「首先你要像這樣從正面觀察。
乍看之下，這是舉著魔杖的普通魔術師。
但是，這人偶具備躍動感。
看這長袍下襬的起伏。
可以明確看出這是在表現人物把一隻腳往前踏，並且舉起魔杖用力指向前方的那瞬間。
還有，能從長袍袖口和下襬窺見的手腕和腳踝！
外露的肌膚部分很少。
雖然很少，卻自然而然地能感覺到性感風情。
而且光憑這點部分，就可以看出這名魔術師少女過於纖瘦，
長袍下藏著絕對不算豐滿的身材。
明明服裝如此寬鬆，卻還是看得出來！
然後，接下來要像這樣……從後方觀察。
原本如此寬鬆的長袍無法顯示出身體的線條，
然而因為她把一隻腳往前跨，衣服也跟著被往前拉，
使得屁股部分的曲線有一點點凸顯出來。
這屁股沒什麼肉，即使看到本人，恐怕也不會感覺到什麼魅力吧。
然而正是像這種穿著寬鬆服裝還會浮現的情境，才會特別顯得性感！
是一種能讓人覺得無論如何都想看看，也會很想脫掉對方衣服的屁股。
產生這種念頭後，我才發現原來這件長袍可以脫掉。
小心拆下固定住長袍的部分後，
會出現純真少女只穿著貼身衣物的模樣，
而且這個少女沒有穿胸罩。
根據洛琪希這人物的胸部尺寸，這選擇是正確答案。
像這樣把人偶轉向正面後，可以看到左手居然遮著胸部。
真奇怪，左手之前應該都拿著魔杖才對。
這樣一想並檢查長袍後，會發現左手竟然連在上面。
沒錯，其實這人偶有三隻手。
穿著長袍的型態和穿著貼身衣物的型態，製作者是利用這種機關讓兩種型態合而為一。
完完全全是個天才。
既然能夠脫下長袍，也就是說身體的姿勢會遭到固定。
但是製作者卻透過像這樣改變內側和外側的手臂位置，來提高姿勢的自由度。
而且不只如此，接下來從側面看看吧。
這人偶穿著長袍時，擺出抬頭挺胸，把腳往前踏的姿勢。
然而一旦脫下長袍，不知為何卻會變成把身體往前彎的動作。
就像是在遮掩自己的胸部和身子。
先確認過這一點後，再看看人偶的臉部。
穿著長袍時明明一臉毅然表情，
現在看起來卻像是在拚命強忍著羞怯情緒。
製作這東西的人熟諳此道，正是因為很懂，才會製作成同樣表情。
這裡有著沒有任何人能模仿的『極致』。
的確，一些關鍵部分遠不及礦坑族的纖細技術。
甚至可以說是外行人。
然而，這個人偶卻具備了粗野的礦坑族終究無法到達的領域！」
我沒有錯過他說的任何一字一句。
一般人可能會愣住吧，但我是這人偶的製作者。
所以我聽得非常仔細，而且感到很滿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有人如此熱情地解說自己製作的物品，怎麼可能不開心。
沒錯，就是這樣，他說得對。這個洛琪希模型上灌注了我當時擁有的所有技術。儘管還只能算是外行人的水準，不過有眼光的人依舊看得出來。
真讓人高興，連我投注在細部的心思都有察覺……
不過還差一點，他沒看出我為什麼要用手遮住胸部……
「咦？」
這時，我注意到一件事。
「腋下的痣不見了。」
「嗯？」
札諾巴回應一聲，把洛琪希人偶又轉了過來。
「噢，你是指腋下那個黑點嗎？本王子認為那有損人偶的美觀，所以磨掉了。」
他不當一回事地回答。
這句話讓我整人僵住，甚至徹底結凍。我睜大雙眼，停止動作。
「磨……磨掉了……？」
「嗯，既然你曉得這地方有個黑點，表示你果然知道這人偶的事情吧？」
「……請你稍微轉動那個人偶。」
「在那之前，你先回答本王子的問題。」
「總之轉就對了！」
我發出連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冰冷聲調。
札諾巴「嗚」了一聲，有點畏縮地按照我的要求轉動人偶。
「可以停了，然後從那角度觀察。」
當人偶被轉動到從札諾巴那邊可以隱約看到黑痣原本所在位置的角度時，我要求他停下。
「請你看看手的位置。」
「到底是怎麼回事？」
「總之請你看一下就對了。」
對於我有些強硬的語氣，可以感覺出札諾巴不太高興。
不過他還是老實地觀察人偶，真是個認真的傢伙。
「你有看出沒能完全遮住嗎？」
「……嗯？」
「有看出手無法到達那邊嗎？」
「…………啊！」
札諾巴低叫了一聲。
看樣子他總算明白了。沒錯，明白我讓人偶用手遮住胸部的理由。
在十八禁這種概念並不存在的世界裡，我為什麼沒讓洛琪希那含蓄可愛的胸部直接顯露於外呢？
「你有看出人偶的手能遮住胸部，卻沒能遮住黑痣嗎？」
「……怎麼……會這樣……」
札諾巴全身發抖。
沒錯，這正是我特別注意到這顆痣的理由。我把把黑痣當成第二個乳頭，讓人偶表現出因為沒能遮住痣而感到害羞的情緒。換句話說，那顆痣才是這人偶身上最性感的地方。
「本……本王子……什麼都不懂……卻玷汙了……這個作品……」
札諾巴的眼神渙散，身體開始痙攣。
甚至還口吐白沫，這反應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算了，痣的部分只要重新加上就好了。不過，內褲又是怎麼回事？」
「內……內褲……跟……人偶一樣……」
我比較了一下內褲和模型，才發現人偶身上的內褲和原本是聖物的那件內褲相同。
原來如此，我讓人偶穿上自己最熟悉的東西。既然莉莉雅打算把這件內褲送給我，一般都會認為我和人偶有什麼關係吧。
順便一提，洛琪希當時還另有四件內褲，每一件的細部都略有不同。
雖然看不太出來，其實她相當注重時尚。
「原來是這樣。那麼，關於這個人偶，我該說什麼才行？」
算了，也無所謂。看來札諾巴很珍惜這個模型，想來不會突然翻臉把我交給神殿騎士團。
「嗚喔喔喔喔喔！」
札諾巴忽然五體投地，整個人用力趴向地面。
我嚇了一大跳。
「原來您就是這個人像的製作者嗎！」
這傢伙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不懂，我只知道洛琪希很偉大。
「不愧是『水王級魔術師』洛琪希的弟子！這人偶是用魔術製作出的物品吧！」
別直呼洛琪希的名字。
給我加上「小姐」。
「本王子每天都會欣賞您的作品，而且每次都能有新的發現，尊敬之意也越來越強烈。請您一定要允許本王子稱呼您為師傅！」
札諾巴這樣說完，移動手腳匍匐前進，試圖親吻我的鞋子。結果卻遭到結界阻擋，只能「嗚喔喔喔」怒吼並敲打結界。
這模樣簡直像是在夏天祭典第三天蜂擁搶奪新刊的亡者。
把身為人的自尊心和尊嚴全都捨棄，只依循欲望而活的案例就在眼前。
「嗚喔喔喔喔！這結界是怎麼回事！是誰弄了這種東西！師傅！請務必讓本王子膜拜您那雙神之手啊啊啊啊唔喔喔啊啊啊啊！」
就這樣，我收了個有點噁心的徒弟。
生前也遇過這種傢伙。
雖然主要是在網路上打交道，彼此的關係連朋友都稱不上，不過確實有這種人。
是嗎，原來那傢伙是這副德性嗎？儘管這是第一次有人對我如此崇拜……但是這樣正好。我想人神一定有預料到這發展，因為在王宮裡被捕而和這傢伙建立起交情，然後在他的幫助下逃出這裡。
好，我已經看到結局了！（註：出自若木民喜的漫畫《只有神知道的世界》）
於是我擺出宛如神佛的表情對他說道：
「徒弟，這房間裡的某處應該藏著用來維持這結界的魔力結晶，你要找出那東西並破壞它！」
「我明白了，師傅！實行這任務之後，請您務必！務必把製作人偶的奧義傳授給我！」
「要是沒能找到，我會把你逐出師門，而且今後再也不允許你稱呼我為師傅。」
「這是當然！」
這句話讓札諾巴鼓起幹勁。
他努力在房間中到處調查，還去翻找上面的房間，就像是蟑螂那般在周圍沙沙沙地爬來爬去。
就這樣過了將近一小時。
講到他的成果，只有發現天花板上可以打開一個約A4大小的洞口而已。
看樣子帕庫斯是打算從那裡把食物丟進來。
食物可以這樣解決，但他要怎麼處理排泄物或生病等問題？
是不是要從上面送出催眠瓦斯，先讓我睡著再偷偷解除結界呢？
不，我猜他肯定什麼都沒想。
感覺那個叫帕庫斯的傢伙大概會認為寵物只要有給飼料就夠了。
總之只要能把蓋子移開，或許就能逃出此地。
雖說天花板很高，不過垂下繩子之後我應該能想辦法爬上去。
然而看起來很沉重的石板卻像是被焊死的人孔蓋那般牢牢固定，似乎很難掀開。
而且蓋子上好像也畫有魔法陣。
是不是一整套的設施呢？要破壞恐怕並非易事。
「殿下的部下裡沒有熟悉結界的人嗎？」
「本王子沒有部下！」
「是這樣嗎，可是連那個帕庫斯都有禁衛隊……」
「因為本王子把最後一個部下拿去和洛琪希人偶交易！哎呀，這真是一筆好買賣！」
原來這傢伙也是個白痴。而且禁衛隊居然可以交易，這國家到底怎麼了？
總之，我可以判明一件事。
「好……我明白了。」
「哦哦，您明白了嗎？真不愧是師傅！」
「嗯，我明白再這樣下去，你應該會被逐出師門。」
「什麼！」
於是我這個有點噁心的徒弟，會以易於常例的速度被逐出師門──這種狀況並沒有發生。
畢竟我不打算失去好不容易獲得的幫手。
「換個條件吧。只要你幫忙我離開這裡，事成之時我就收你為弟子。」
「哦哦！這種事情就可以了嗎！那麼請您……請您稍等一下！本王子會立刻用拳頭打破天花板！」
「你不要亂來。」
我慌忙阻止握起拳頭瞪向天花板的札諾巴。
他的表情很認真，是一種即使手骨碎裂也會繼續敲擊天花板上蓋子的氣勢。真是個危險的傢伙。
札諾巴表現出有點心神不定的樣子，過了一會，他突然抬起頭像是注意到什麼事情。
「師傅，製作出這結界的人是誰？」
「呃，聽說是第七王子帕庫斯殿下。」
「嗯，金潔好像有提過這件事……」
「你沒有問清楚詳情嗎？」
「畢竟本王子的腦中已被人偶填滿。」
「噢，這樣啊。」
總之，這個王子和金潔似乎有什麼關係。
金潔是不是有在暗中行動呢……如果真是那樣，看她對帕庫斯似乎也有什麼不滿，說不定讓她在那方面幫忙會比較好。
不對，應該正好相反。札諾巴說過他是聽了金潔的話才來這裡。也就是說，金潔想讓札諾巴和我見面。是因為她看到瑞傑路德人偶，認為我們的興趣相同嗎？
不過，金潔拉攏這個不可靠的王子到底有何打算？
我實在看不懂她的行動。
「換句話說，師傅。只要把帕庫斯處理一下就能解決了吧？」
「嗯？是啊，算是那樣吧。」
這時札諾巴先稍微思考了一下，才以平靜到彷彿先前那種激動態度全是幻覺的聲調開口。
「本王子明白了，請您稍微忍耐一下。」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辦法，但這王子看起來腦袋似乎也不是太靈光，要是胡亂行動，會不會反而是自找麻煩啊？
「呃，在實際行動之前，請先找哪個人確實商量。對了，例如去找金潔小姐，或是跟我商量也可以啦。」
「哈哈哈，師傅您真是愛擔心。請放心把一切都包在本王子身上吧。」
「喂！等等，你要去哪裡？聽人說話啊！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札諾巴邊笑邊走上樓梯。
「真的假的……」
在這時，我產生自己闖禍了的想法。
我以為自己煽動了沒有部下的廢物王子，主動去招惹麻煩。
也以為事態會往非常糟糕的方向演變。
強烈的不妙預感不斷湧上。
唉，早知道會這樣，應該拜託他拿食物過來這點程度的小事就好。
我思考著這些事情。
然而，我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些是錯誤的判斷。
對於札諾巴•西隆這個人物，我完完全全看走了眼。
事後仔細回想，或許在札諾巴得知我是人偶製作者的那一刻起，這次事件就已全面結束。
第六話「迅速解決」
說明這次事件的結果之前，先提及一個要素吧。
在這個世界，有些小孩天生就顯得異常。
講到異常或許會讓人聯想到畸形兒，然而那些孩子大部分外表都很普通。
但是反過來說，只有外表能算是普通。
他們一出生就擁有特殊的能力。
例如速度異常快，力量異常大，聽力比其他人更靈敏，體重像羽毛一樣輕，或是相反地特別重，可以讓碰到的對象全部凍結，能從嘴巴裡吐出火，指尖射出毒，能夠瞬間移動短距離，眼睛會射出光線，所有毒都無效，一整天不睡覺也不會疲勞，同時和幾百個女人上床也不會軟掉等等……
像這樣天生擁有超常能力的小孩，在這個世界似乎被稱為「神子」。
至於擁有的能力毫無用處，或是會在生活上造成不便的小孩好像會被稱為「咒子」，不過這部分先姑且不論。
那麼，先記住世界上有「神子」這種存在後，再來聊聊西隆王宮的情況吧。
目前王宮裡有七名王子。
最年長的是三十二歲，最年輕的是……算了，年齡根本不重要。
總之在這個國家，王子一出生就會獲得直屬的禁衛隊。
是一種從小就給予會成為將來親信的部下，讓王子們藉此學習如何運用人才的策略。
禁衛隊的人數並不固定，只要王子表現優秀就會增加，犯錯則會減少。
國王駕崩時，禁衛隊人數最多的王子將成為下一任國王。
這就是這國家的慣例。
意思是禁衛隊的人數越多，權力越大。
諸王子之中，禁衛隊人數最多的是第一王子。
他具備身為長男的自覺，儘管有些傲慢，依舊表現出合乎王族身分的言行舉止。因此擁有將近三十人的禁衛隊。
那麼，人數最少的又是誰呢？
是被士兵們瞧不起的第七王子帕庫斯•西隆嗎？
的確，他的禁衛隊人數很少。
目前只有三人。某段時期曾經減少到只剩一人，不過他後來和違法地帶的奴隸市場攀上門路因此增加一人，剩下的一人晚點再說明。
帕庫斯的禁衛隊很少。
然而還有人比他更糟。
那就是第三王子札諾巴•西隆。
他的禁衛隊人數是零，沒有任何一個會聽從自己調派指揮的部下。
短短幾年前為止，有個名叫金潔，在這國家實力排行第十二的騎士是札諾巴的禁衛隊。
但是連最後這一人也被他拿來和某個人偶交易，成為帕庫斯的部下。
金潔在當時似乎有提出辭呈，因此慌了手腳的帕庫斯就把她的家人扣為人質，金潔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成了第七王子的禁衛隊。
那麼，關於這個第三王子札諾巴•西隆。
其實他是神子。
札諾巴天生具備怪力，還擁有非常強壯的身體，也就是所謂擁有異能的人。
儘管這並不是什麼特別了不起的力量，他出生時國王還是很高興。
將來，神子一定會成為對國家有益的人物。
尤其是北方鄰近著紛爭地帶的這個國家，這種有可能成為戰力的存在誕生於世，是值得舉高雙手歡呼的喜事。札諾巴的母親是國王的小妾，她也因為自己盡到應負的責任而鬆了口氣。
然而國王卻在三年後放下高舉起慶祝的雙手。
札諾巴三歲時，第四王子誕生。
雖然是第四王子，卻是正妃的第一個小孩。周遭眾人都很高興這是個可愛的孩子，甚至舉行了全國性的宴會。
聽說札諾巴在這場宴會中搖搖晃晃地走向自己的弟弟。
然後一邊摸著躺在床上的弟弟，一邊說著：「好可愛啊，好像洋娃娃啊。」
聽到這句話，每個人都開心地笑了。因為札諾巴才三歲卻很喜歡人偶，把弟弟比喻成自己喜歡的東西確實是一副很溫馨的光景。
──然而下一瞬間，札諾巴動手扭斷弟弟的脖子。
就像是把他當成人偶。
會場成為慘叫聲此起彼落的地獄。
國王和正妃因此發狂，把札諾巴的母親流放到國外。
然而，札諾巴卻被留在國內。一方面是因為他年紀還小，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身為神子。
在這個世界中，神子就是重要到如此地步的人物。
經過此次事件，札諾巴的禁衛隊被減少為三人。
從原本的八人一口氣減為三人。而且，國王還宣布他的禁衛隊人數不會再增加。
下一個事件，發生在他十五歲那時。
到了這年紀，札諾巴雖然是人偶狂熱分子，但也懂得分辨是非。
因此國王決定要讓他娶妻。
對象是位於北部紛爭地帶的畢斯塔國發動侵略時，曾經多次為國家擋下外敵的望族家千金，國王是打算萬一將來和畢斯塔國發生戰爭，要把札諾巴推上前線吧。
婚禮順利結束。
然而，順利的只有婚禮。
初夜結束的隔天，新娘被人發現在床上成了沒有頭的屍體。
是札諾巴扭斷了她的腦袋。
因為女兒被殺而發狂的望族掀起內亂，結果遭到鎮壓。
國王又撤掉札諾巴的兩名禁衛隊成員，決定要把他軟禁在王宮裡，直到發生戰爭。
當時，他們試圖沒收札諾巴心愛的人偶，但是負責去執行這任務的士兵們全都被拔斷腦袋而死。
「拔頭王子」札諾巴•西隆。
這次事件後，札諾巴被人這樣稱呼。
像這種殺死國家的嫡子又殺死自己妻子的狂人，就算是神子也讓人無法忍受。據說連國王也開始考慮要處決他。
然而，札諾巴只要有人偶就好。
只要定期給他人偶，札諾巴就不會有害。
因此國王決定把札諾巴當成具備人類外型的危險兵器。
之後，札諾巴就被視為沒事別招惹的禁忌，直到現在。
就這樣，雖然我講得一副很了解的樣子，實際上卻是事後才聽說這些來龍去脈。
當時，我並不知道札諾巴是西隆王宮的最強戰力之一。
★ ★ ★
札諾巴說包在他身上並離開之後，過了幾小時。
他笑容滿面地回來了。
相較之下，我想自己的表情大概相當扭曲。
神情愉悅的札諾巴手上抓著某個東西。
「師傅，怎麼樣呢？這樣您應該會願意收本王子為徒吧！」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快住手！住手啊，兄長大人！」
「你很吵耶，帕庫斯。」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東西正是臉部被札諾巴一把抓在手裡的帕庫斯•西隆。
而且他被抓住的地方還不斷滴下鮮血。
並不是帕庫斯在流血，而是札諾巴滿身鮮血。
「嗚……」
我嚇得講不出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原本還以為和他是在聊收徒之類的輕鬆話題，不知何時卻演變成血腥的恐怖片。呃，我真的不懂這是怎麼回事。
札諾巴依然笑容可掬。
而且還是那種天真無邪的笑容。所謂沾滿鮮血的笑容只有出現在美女臉上才會顯得妖豔，像這種一臉宅樣的竹竿老兄滿臉是血只會顯得獵奇，有夠恐怖。
「……」
札諾巴後方跟著好幾個人，大概是追著他來到這裡。
頭一個是拔出劍的金潔，還有打扮和她相同的三名騎士。
「快住手！札諾巴！放開帕庫斯吧！」
「對……對啊，札諾巴！你冷靜一點……！」
另外是躲在騎士後方，身上服裝似乎很高價的兩名王子。要說雙方都是王子，其中之一似乎有點年紀太大……
話說回來，目前這個狹窄的房間裡包括我在內共有九人，實在有點擁擠。
「兄長大人，您知道帕庫斯把士兵的家人作為人質，恣意操控他們嗎？」
「不……我不知道………」
「不是他自己的禁衛隊，而是操控父王的所有物，國家的士兵。」
札諾巴還是笑容滿面。
他笑嘻嘻地繼續說明。
「那邊的金潔似乎也一樣，家人被當成了人質。」
「……是這樣嗎？」
「是！」
金潔回答王子的問題，手中繼續舉著拔出來的劍。
至於札諾巴，依舊滿臉堆笑。
「兄長大人們記得洛琪希嗎？」
「嗯……記得，是帕庫斯的家庭教師吧……」
「洛琪希是水王級的魔術師，也是把和魔術師對戰時的祕訣傳授給士兵，對我國有大恩的人物。父王不是也說過，想要正式招聘洛琪希為王宮效力嗎？結果卻因為這個帕庫斯的愚蠢行動而化為泡影。」
「是……是啊，那件事的確是帕庫斯的錯，但是你……」
「明明發生過那種事……兩位請看，身為洛琪希弟子的師……魯迪烏斯大人居然受到這等汙辱，下手的人又是帕庫斯。這位魯迪烏斯大人可是洛琪希老師誇讚過比自己更有才能的弟子，想來必定是一位優秀人才，結果卻碰上這種遭遇。」
札諾巴臉上的笑容完全沒有改變。以某種意義來說，或許這也可以算是一種撲克臉吧。
「看……看你參加議會時總是一臉無聊表情，原來有在聽啊。哥哥我也放心了。我還以為你根本不關心國家大事……」
「兄長大人，本王子只對人偶有興趣。我只不過是在解釋自己這樣處置帕庫斯的正當性。至於本王子做出這種行為的理由，其實只有一個。」
札諾巴明確地宣言，把帕庫斯舉高。
「好痛啊啊啊啊！」
「魯迪烏斯大人能製作出世上獨一無二的人偶。像這樣的人物卻被帕庫斯的無聊復仇行為利用，這是絕對不該發生的事情！」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頭要裂了！要裂開了！真的要裂開了！」
帕庫斯的悲痛慘叫在房內迴響。
「兄長大人，如果你們選擇站在帕庫斯那一邊，本王子會大鬧一番。」
三名騎士和兩名王子臉色迅速發青。
我覺得他已經鬧得很厲害了……但是看現場空氣如此凝重，這種程度似乎還不算大鬧。
「本王子並沒有提出什麼困難的要求。我只是想幫助人偶的製作者，但帕庫斯的惡行卻成了阻礙。」
「但是，帕庫斯和奴隸市場……」
「兄長大人，請不要讓本王子講那麼多次。弟弟的頭快被拔下來了。」
札諾巴的臉上已經不再有笑容。
我依然一頭霧水，只能困惑所謂的「拔下來」到底是哪種比喻表現。
不過，我看得出來札諾巴掌握了現場的主導權。
加油啊，我的徒弟。雖然有點嚇人。
「不……不要啊！快住手！放開我！金潔！快救我啊！妳……妳家人會怎樣都無所謂嗎！」
「如果您是指我的家人，昨晚瑞傑路德先生已經救出他們。」
「什麼！」
帕庫斯拚命掙扎，金潔則是冷酷回應。
她是說瑞傑路德救了哪個人嗎？那傢伙總是在幫助別人。
儘管身處狀況外，然而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果然有某種進展。
「就是這樣，兄長大人。本王子在眾兄弟中最沒有權力，因此只能採用拜託兄長大人的形式。如果兩位打算拒絕，本王子也只能盡全力破壞。其實也沒什麼，在目前的距離之下，應該可以把哪位兄長大人，或是雙方的脖子都扭下來。之後本王子大概會被宮廷魔術師燒死……」
聽到這句話，看起來是第一王子和第二王子的那兩人屈服了。
「我……我明白了！就按照你的要求處理吧！」
「兄長大人，請兩位好好調查喔。還有，王宮內某處應該關押著兩年前引起騷動的莉莉雅。本王子要求也確保她的安全。」
「當然沒問題，我還會去向父王報告這件事……」
這時的我不知道札諾巴是神子，所以很認真地在內心吐嘈像他這樣的竹竿男居然如此有自信。而且還很正經地研究起一些疑問，例如堅信自己很強是危險的事情啦，或是為什麼這兩個王子會偏袒帕庫斯那樣的垃圾等等。
但是我錯了。
其實他們是畏懼札諾巴，是對這個即將爆炸的炸彈感到害怕。
依然不明就裡的我被救出結界。
帕庫斯遭到逮捕，莉莉雅獲得解放，不消多久時間，事件就宣告結束。
★ ★ ★
接下來的事情與其說是後話，倒不如說是這次的各種內幕。
首先，關於莉莉雅遭到拘留的過程。
當初她似乎被懷疑是其他國家的間諜。因為被審問時有提到洛琪希和保羅的名字而免於被關進大牢，然而嫌疑並沒有解開，所以遭到監禁。等轉移事件的情報傳到此國時原本差點獲得解放，帕庫斯卻從旁插手，進行情報管制並把她關在王宮裡。
在洛琪希離開此國後，帕庫斯和奴隸市場攀上門路。
然後利用奴隸市場的關係僱用私兵，綁架士兵的家人。
似乎還威脅士兵們如果愛惜性命就要乖乖聽他的命令。
想要解決這狀況的士兵們去搜查後街地區並找出了人質的所在地，卻因為有許多強壯的護衛所以難以救出家人，只能繼續過著乾著急的日子。
在這種狀況下，愛夏逃出王宮，王子下達追捕命令。
士兵們雖然不情願，還是出動並找到愛夏。
而我在這時出現，華麗地劫走愛夏。
看到我救助愛夏的行動，再加上還使用了無詠唱魔術這種高等技巧，讓士兵們在這時似乎就已經察覺到我是洛琪希的弟子。
於是，他們擬定了一個計畫。
首先在奴隸市場引起糾紛，讓市場無法使用。接著聲稱愛夏是被神祕男子抓走，迫使帕庫斯派出私兵追捕。然後再找我說明原委，請我參加救出人質的行動。等我幫忙他們襲擊警備人手變少的人質保管場所後，士兵們會想辦法救出莉莉雅以作為回報，據說就是這樣的流程。
不過呢，在這個計畫實行前，認定洛琪希在王宮裡的我已經送出信件，結果被看到信的帕庫斯王子監禁。
要是我至少能再晚一天送出信，就可以從他們口中得知情報，反過來讓帕庫斯落入陷阱吧。果然人神的建議是要我救出愛夏後再寫信。
那麼關於這個應當會半途受挫的救出計畫，實際上卻得以成功執行。
因為士兵們前往我住宿的旅社，見到了在那裡的瑞傑路德。
他從士兵們口中得知詳情，據說積極行動並很快就救出人質。
把人質們平安送回家後，瑞傑路德原本想對王宮發動襲擊，不過士兵們好像堅持要由他們自己來處理，換句話說這是自尊心問題。
根據士兵們的預定計畫，他們不會報告人質已經被救出，而是打算把大搖大擺前來後街的王子直接殺害。
如果是在後街地區下手殺人，據說通常很慢才會被發現，也有辦法藏起屍體。
我覺得這作戰計畫聽起來有點莽撞，只是似乎真有勝算，瑞傑路德也妥協了。
順道一提，直到這些作戰計畫結束，金潔似乎都被蒙在鼓裡。
與其說她是遭到排擠，好像是因為禁衛隊身分被士兵們認為有風險。真可憐。
只是，解放人質時有發現金潔的家人，聽說他們也一起平安受到保護。
另一方面，金潔本身同樣認為這次是個好機會，才會把人偶交給札諾巴。
札諾巴是在西隆王國中擁有最強戰鬥力的人。只要把人偶交給他，他就會對我產生興趣。若是我願意說明關於人偶的事情，說不定札諾巴會把我當成貴重的情報來源，並選擇站在我這一邊。
雖然金潔心裡打著這種算盤，不過單純因為她發誓效忠札諾巴好像也是理由之一。她似乎想靠著這次事件脫離帕庫斯的掌控，回到札諾巴麾下。
明明被札諾巴當成抵押品賣掉去換成人偶，真不明白金潔為什麼還肯發誓效忠，大概有什麼能賺人熱淚的往事吧。
總之到了隔天，札諾巴殺掉帕庫斯的兩名禁衛隊，還抓住帕庫斯。
所以士兵們的計畫沒能實行到最後，事件直接迎來讓人驚訝的結果。
一切都鬧上檯面後，國王下了判決。
首先是關於帕庫斯，他被流放到國外。
儘管國王也捨不得放棄和奴隸市場之間的聯繫，然而帕庫斯把士兵的家人，甚至連禁衛隊的家人都當成人質，還把我這個原本應該討好並努力拉攏的魔術師抓起來，甚至想進一步把洛琪希叫回來強暴並殺死，再怎麼樣說都太不像樣。
只是流放聽起來有失體面，所以表面上的理由是出國留學。
實際上帕庫斯似乎是被當成就算被殺也無所謂的人質，送往王龍王國。
札諾巴也一樣被流放到國外。
同樣採用表面上是去留學的藉口。
提案這處置的人是第一王子和第二王子。雖然他們主張札諾巴的做法實在不聰明，而且這次事件他也有過失等理由，不過實際上，王子們似乎是害怕這顆不知道會因為什麼事情爆炸的核子彈頭波及到自身。
國王原本並不願意讓札諾巴離開身邊，但是既然能操控他的韁繩並不可靠，面對一天到晚引起問題的札諾巴，大概實在是累了吧。
至於莉莉雅則獲得自由。然而即使到了現在，還有人懷疑她是其他國家的間諜。認為莉莉雅討好帕庫斯，藉此暗中盜取西隆的情報。
要是受到監禁還能做那種事，我們家的莉莉雅未免也太厲害。
所以為了讓那些傢伙閉嘴，莉莉雅會被「護送」到保羅那裡。
不是送往阿斯拉王國，而是送往保羅身邊。
算了，就算被送往阿斯拉王國，也沒有人能證明她的身分。
啊，基本上她的故鄉是在阿斯拉王國吧？畢竟莉莉雅有說過她會送錢回老家。
不過，由於是夫妻關係，所以她似乎會被送往保羅那邊。真要說的話，現在的保羅和米里斯神聖國的關係似乎還比較緊密，與其讓阿斯拉王國起了不必要的疑心，這種做法大概比較妥當吧。
算了，其實這也是所謂的面子問題。
以我來說，原本擔心莉莉雅會不會在移動途中被滅口，不過金潔似乎會加入護衛的行列。
據說是因為札諾巴命令她保護師傅的家人。
此外，受到瑞傑路德幫助的士兵好像也會參加，這下總算可以放心。
那麼關於我本人的待遇，則是由國王大人親自提案說會準備宮廷魔術師的地位，詢問我願不願意留在此地。
他的聲調裡混著嘆息，感覺一開始就不抱希望，只是問問看而已。
我也理所當然地拒絕。
於是國王很明顯地嘆了口氣，指示我可以退下。
僅僅這樣，並沒有特地表示歉意。畢竟對方是王族，我想他的字典裡沒有道歉兩字吧。關於這部分，獸族反而率直有品得多。
不過，我可不會要求對方必須支付賠償金。
等一切結束，我正打算離開王宮時，札諾巴跑來找我哭訴。
「師傅！您要走了嗎啊啊啊啊！您要丟下弟子離開嗎！」
「真抱歉，我急著踏上旅程……」
「那麼，那麼能不能請您做一個人偶呢！」
「做那東西需要耗費相當多時間，實在有困難……」
「什麼！」
札諾巴似乎因為我無法做人偶給他而很傷心，緊抓著我的手哭個不停。
這時我已經知道這傢伙是神子。
也知道他是會把其他人斷手斷腳，扭斷頭顱的殺戮王子。
老實說，我感到相當害怕，真擔心自己的腦袋會不會被他突然拔下。
理智不知道會因為什麼斷線的傢伙最恐怖了。
不，我當然很感謝他啦，但是恐怖的東西還是很恐怖。
「如果以後還能見面，我會把自己製作人偶的方法從基礎傳授給你。」
「咦！可是！不過，本王子……真的可以嗎？那不是祕傳的核心技術嗎？」
「連對自己的徒弟都不傳授技術的話，是還想怎麼樣呢？」
「嗚喔喔喔喔！師傅！」
札諾巴邊哭邊舉起我的身體。
我狠狠地撞上天花板。
「不……不好！金潔！快使用治癒魔術！」
「是！」
金潔詠唱出治癒魔術，我的傷口也立刻復原。札諾巴因為差點殺了我而滿臉鐵青驚慌失措，看到我順利起身後，總算露出安心的表情。
我腦中浮現要把這傢伙逐出師門的想法。
不，還是算了。我可不想腦袋被扭斷。
「那麼，師傅您保重！本王子不知道會被處罰送往哪裡留學，但是不要緊，總覺得本王子和師傅您總有一天會再見面！」
「咳咳…………嗯，保重。」
札諾巴邊哭邊嗯嗯點頭，目送我離開。
金潔看到這一幕，眼裡也跟著落下淚水。
如此這般，在西隆發生的事件終於落幕。
莉莉雅和愛夏被救出，預定要送往保羅身邊。
帕庫斯被流放到國外。
我收了名叫札諾巴的徒弟。
以我來說，這次沒能完全聽從人神的建議，我自己也有不周到的部分……不過到最後，以能夠算是最佳的結果塵埃落定。
該怎麼講，我總覺得自己被人神放在掌心中玩弄。
無論我採取什麼行動，只要大致聽從建議，應該就會得到差不多的結果。讓我覺得好像在觀看一齣鬧劇。
不過，的確一切都往好方向發展。
莉莉雅和愛夏都還算健康，札諾巴雖然讓人搞不懂，但是對我沒有惡意。
帕庫斯對我大概還是懷恨在心吧，但他會在孤立無援的狀況下被送往國外。
過程先姑且不論，至少對我來說，這是正合我意的結果。
仔細想想，至今為止的建議，似乎最後也不曾以對我不利的結果收場。
或許更相信人神會比較好……不，詐騙犯也會先讓被害者享受一次成功滋味才開始榨取，我必須更慎重觀察再下判斷。
不過也是啦，約定就是約定。下次他出現時，我就不要再跟他對嗆吧。
第七話「『妹妹兼侍女』誕生之日」
這裡是西隆王國某個小城鎮裡的旅社。
通往阿斯拉王國和米里斯神聖國的道路在此地分歧為二。
因此，我會在這裡和莉莉雅她們道別。
現在我正隔著桌子，和莉莉雅面對面坐著。
「對啊！魯……飼主他很厲害喔！只要拿出真本事，就算是下著大雨的森林也會整個結凍！」
「是利用魔術嗎！真了不起！」
「當然！還有更厲害的事情喔，妳想聽嗎？」
「請告訴我！」
窗外傳來艾莉絲和愛夏的聲音，艾莉絲似乎很自豪地講著飼主的豐功偉業。
我一邊苦笑，同時把注意力放到隔著桌子坐在對面的莉莉雅身上。
從以前開始，我和她向來頂多只會零星對話幾句……好啦，這種情況下該說什麼才好？
心裡還在猶豫，莉莉雅主動對我搭話。
「魯迪烏斯少爺，在此要再度向您道謝。不只一次，甚至第二次承蒙您救命之恩，我實在是滿心感激。」
「請不要這樣，這次我什麼都沒有做。」
「不，我有聽說是魯迪烏斯少爺您從細微線索裡查出情報，並特地前來西隆。」
莉莉雅這樣說完，對著我深深一鞠躬。
我只是按照人神的指示行動而已，而且到後來真的完全無計可施。只有很丟臉地中了陷阱，然後被人救出。如果這樣還有臉要求別人感謝我，生前的我想必能成為更了不起的人物。
「妳應該要感謝瑞傑路德和艾莉絲，是因為他們採取了適宜的行動，才能讓事件順利解決。」
「我也有和他們稍微談了一下，他們說全都是魯迪烏斯少爺您的策略……」
「怎麼可能是那樣呢。」
「…………如果魯迪烏斯少爺您如此堅持的話。」
雖然莉莉雅看起來很不滿，但是我應該沒有要求她必須指鹿為馬。
就這樣，彼此之間暫時陷入沉默。
「話說回來……」
莉莉雅看了窗外一眼，突然開口說道：
「愛夏她是不是對您做了什麼失禮的舉動？」
「怎麼會呢……她是個優秀的孩子。才六歲就可以想那麼多並實際採取行動，一般人根本無法辦到。」
雖然似乎有點虎頭蛇尾的傾向就是了。
不過還是別多嘴，畢竟我也沒資格批評別人。
「她還比不上魯迪烏斯少爺您……這幾年以來，我自認已經盡可能教導她一切，結果愛夏還是個無法理解魯迪烏斯少爺您傑出之處的愚笨女孩。」
「愚笨這評語太嚴苛了吧？」
而且基本上，我是例外。因為我擁有生前的記憶。
我原本猜測妹妹愛夏也有這種可能，所以試著問她知不知道電視和手機等東西的存在，結果她表現出一頭霧水的反應。
所以我妹妹單純是個天才，沒想到保羅的基因這麼厲害。
「魯迪烏斯少爺，您覺得愛夏怎麼樣？」
這時，莉莉雅以突然想到的態度發問。
「嗯？所以說，她是個優秀的孩子。」
「我不是指那方面，而是指她的外表。」
「我覺得她很可愛啊。」
「愛夏是我的女兒，我想成長以後胸部也會變大吧。」
喔，胸部會變大……？
不不，我對自己妹妹的胸部才沒有興趣……是說，莉莉雅到底在講什麼？
「魯迪烏斯少爺，如果您要繼續往阿斯拉王國前進，請務必把愛夏也一起帶上。雖然我必須前往老爺那邊，但是愛夏跟著您應該也沒有問題吧？」
「我可以問一下理由嗎？」
我反射性地回問。
「魯迪烏斯少爺，我從平日起就一直叮囑愛夏，要求她將來必須服侍您。」
「我有聽說過這件事。」
「我已經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教給女兒了。現在她雖然還很年幼，不過大概四年以後，就會成長為男性喜歡的好身材吧。」
居然說什麼男人喜歡。
「請等一下，愛夏是我的妹妹啊。」
「我很清楚魯迪烏斯少爺喜好女色。」
很清楚啊，是這樣嗎？
不過呢，看樣子我和生前不同，對於有血緣關係的對象不太會產生欲望。所以就算跟我說愛夏長大了請吃吧，也只會讓我感到很為難。
嗯，雖然這是真心話，但還有另一個真正原因。
「那孩子才六歲吧？這是該待在雙親身邊的年齡。」
「…………如果魯迪烏斯少爺如此希望的話。」
莉莉雅看起來很失望，但我應該沒有講錯什麼。
愛夏年紀還小，跟在雙親身邊會比較好吧？
儘管這頂多只是日本人特有的觀念，不過小時候和父母雙方在一起是最理想的狀況。
或是只有其中一邊也沒關係，但總不能父母都不在吧。
「我了解了，的確愛夏還不成熟。不能讓不成熟的人跟在魯迪烏斯少爺身邊。」
「那個，請不要教導她太奇怪的事情。例如變態之類……」
「我只有告訴她魯迪烏斯少爺是很優秀的人物。」
「正是因為那樣，感覺她似乎有點反彈……」
「是的。但是不要緊，只有現在會這樣。」
莉莉雅嘻嘻笑著抬起頭。
她的表情看起來很開朗。
雖說沒辦法帶著愛夏一起走，不過我已經從莉莉雅那裡拿到重要的東西。
其中之一穿了皮繩掛在我的脖子上，另一個則是放進箱子裡慎重保管。
我絕對再也不會放手。
「謝謝妳送我這個墜子（和內褲）。」
「不，我知道那對魯迪烏斯少爺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
莉莉雅也聽懂了我沒說出口的言外之音。
真的受到她很多照顧。
「……那個，持有內褲果然會被當成變態嗎？」
「變態？是愛夏說的嗎？」
莉莉雅猛然站起。
我努力安撫讓她再度坐下後，莉莉雅輕輕嘆了口氣。
「那孩子在王宮裡比較可以自由行動，大概是哪個人告訴她什麼奇怪觀念吧。」
奇怪觀念嗎？嗯，沒錯，是奇怪的觀念。
「要是連收藏內褲這種小事都覺得是變態，在阿斯拉王宮工作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妳說阿斯拉王宮嗎？話說起來，妳以前好像曾在後宮工作吧？」
「是的。和那裡相比，老爺跟魯迪烏斯少爺根本不能算是變態。」
「是那樣嗎……」
我還以為自己其實相當超過，不過原來……阿斯拉王宮是更誇張的紳士們聚集之地嗎？仔細想想，就連邊境的貴族都是獸族愛好者嘛。不，不只格雷拉特家，其實西隆王室也挺過分。
「其中還有對女性分泌──」
「不，不需要講得那麼具體。」
不能再講得更深入。
「總之，在阿斯拉的王侯貴族裡，有許多人擁有反常的嗜好。和那些人相比，對憧憬對象的內褲有興趣是很普通的事情。」
莉莉雅的眼神飄向遠方。
她一定是想起什麼討厭的回憶。
「請妳幫我向父親大人問聲好。」
「知道了。」
「還有我會先給妳一些盤纏，萬一在半路上有可能不夠用，請去冒險者工會尋找父親大人的部下。」
「了解了。」
「我想那些護衛的士兵應該可以信賴，但畢竟是不認識的人們，請務必要提高警覺。」
「這點沒有問題，他們都是我認識的人。」
「啊，是那樣嗎。呃……」
「魯迪烏斯少爺。」
我正在思考各種問題，這時莉莉雅突然起身，走向我這邊。
接著，她把我的頭抱進懷裡。
我的臉緊貼著莉莉雅那豐滿的胸部，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來。
「那個，莉莉雅小姐……碰到了喔？」
「魯迪烏斯少爺跟以前一點都沒變呢。」
莉莉雅這樣說著，然後嘻嘻一笑。
第二天。在即將出發前，我和艾莉絲以及瑞傑路德一起進行最後檢查，確認馬車是否有什麼不完善的地方。
莉莉雅她們似乎要先出發，已經搭上另一輛馬車。
「飼主先生！飼主先生！」
這時，愛夏突然跳下馬車，小跑著靠了過來。
「什麼事？」
「你來一下。」
接著她拉住我的衣襬，想帶我去其他地方。
總之，我先用眼神和瑞傑路德打了個招呼，然後跟著她移動。
結果愛夏把我帶進路邊的草叢裡，自己蹲了下來，還用肢體動作示意我也坐下。
於是我蹲下來和她面對面，就像是要講悄悄話。不，我們的確是在講悄悄話。
「飼主先生，其實我有件事想偷偷拜託你。」
「拜託我？如果是我能辦到的事情會盡量幫忙。」
既然是可愛妹妹的請求，我當然盡可能想要達成。
雖然被諾倫討厭，但我不想也被愛夏討厭。
目前感覺還不錯，然而這是因為我是飼主。一旦我表明自己是哥哥，她大概會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吧。
「請你務必讓我成為你的旅伴……！」
聽到這句話，我忍不住瞪大雙眼。
……是莉莉雅嗎？
「是不是妳媽媽要求妳這樣做？」
自己拜託我沒有用，所以這次換成讓女兒使出哀求作戰嗎？
沒想到那個人這麼有一套。
「不，媽媽不可能會答應。」
「嗯？」
怪了？根據之前的對話，莉莉雅應該希望愛夏可以跟著我走才對……這是怎麼一回事？
「媽媽從平日就一直吩咐，說我將來必須服侍同父異母的哥哥。」
「嗯，她是有說過。」
「可是啊！」
愛夏握拳用力打向地面。
「我才不願意！」
看來她真的完全沒辦法接受自己的哥哥。
是因為我會對內褲感到興奮嗎？實在抱歉。
「我之前也有跟飼主先生說過吧？我哥哥是個變態。雖然飼主先生你說的話也有道理，但我絕對不願意服侍那樣的人。」
「是這樣嗎……」
我倒是認為沒有必要講得這麼絕吧。
「所以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就像之前那樣，從變態的魔手中把我瀟灑救出！」
「我拒絕。」
開什麼玩笑。要是一起旅行，我的本名肯定會曝光吧。萬一事蹟敗露時被她知道我說謊……嗯？不過我們畢竟是一家人，應該遲早會被揭穿？
「為什麼！他是變態啊！」
「那是妳的想像，不是真實。」
好，趁此機會，稍微解開一點誤解吧。
要是全部交給莉莉雅處理，我肯定永遠都是個變態。
就算阿斯拉王宮裡有更誇張的傢伙，卻不會改變愛夏對自己哥哥的評價。
「妳沒有實際見過妳哥哥吧？」
「可是，內褲的確存在！」
「說不定有什麼理由。」
「把內褲當寶物的理由到底是什麼啊！」
為什麼？就算她問我為什麼也很難解釋……
對了，例如某個宗教，不是會把聖人穿戴過的物品當成聖物崇拜嗎？
更不用說那是洛琪希自我安慰時穿的內褲，是一流玩家使用過的道具耶。
如果是關注那場景的觀眾，會想怎麼做？
當然是珍藏起來啊！
畢竟我這宗派的宗旨是「性欲和學習都很重要」！是講求Erotic與Study的雙管齊下！
算了，這先放一邊去。
「那個叫作洛琪希的人，是妳哥哥的家庭教師吧？」
「是的。」
「也就是說，她應該對妳哥哥造成很大的影響。」
「是那樣嗎……」
沒錯，是我本人說的所以絕對沒錯。
因為她讓我辦到將近二十年以來，自己一直都無法做到的行動。
我能像這樣活著，全都要歸功於洛琪希。
「所以如果是那樣的人穿戴過的東西，是不是會讓人盡可能想收藏呢？」
「唔……」
她似乎無法接受這種論點。
那麼，把之前救過愛夏一命的飼主先生的東西給她吧。
我從懷中拿出一個物體。
「這個護額是我持續使用的裝備。」
「為什麼突然拿出這個？」
「就把這東西送給妳吧。」
我把從懷裡取出的護額遞給愛夏。
這是以前在利卡里斯鎮購買的東西。雖然有在清洗，不過經常使用，大概吸了不少我的汗水。
把護額拿在手上後，愛夏露出似乎有點想通的表情。
「啊！我總覺得好像懂了。」
「不是靠語言，而是靠內心理解了嗎？」
「是的，我懂了！哥哥他不是變態！」
就這樣。
我決定割捨這個舊護額。話說回來，這孩子真好騙。
「飼主先生真的是個好人！」
「沒那麼誇張啦。」
我咧嘴露出魯迪烏斯式笑容。
愛夏睜著亮晶晶的雙眼看我，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般地喃喃開口。
「啊……對了，現在我哥哥下落不明。如果他死了，可以讓我來服侍飼主先生你嗎？」
「呃……那樣真的好嗎？」
「不行嗎？只要看我媽媽就知道，我認為自己應該會發育得相當好！會發育成男人喜歡的那種身材！」
「妳知道男人會喜歡的意思是什麼嗎？」
「就是指會讓人想生小孩的身材吧！」
「小孩子不可以說什麼生小孩。」
會被大朋友綁架，連吃紅豆飯的日子都會被迫消滅喔。
到底是誰教她這種事情，有夠亂來。
「無論如何都不行嗎……？飼主先生討厭我嗎？」
妹妹眼中含著淚水。唔～真可愛，當然我並不討厭她。
「我明白了，如果妳實在找不到哥哥，就可以來我這裡。」
「真的嗎？」
這種像是在欺騙的說法讓我良心隱隱作痛。
等她成長後，我的旅程應該也已經結束，一家人又可以和樂融融地生活在一起吧。
「那，對於我說你是變態的事情，你沒有生氣吧？」
「嗯，當然沒…………咦？」
她剛剛說了什麼？
「謝謝你，哥哥！」
丟下最後這句話後，愛夏立刻站了起來，衝向有三名護衛在等待的馬車。
我還沒回神，她已經跳上馬車，馬車隨即開始前進。
愛夏對著我揮手，莉莉雅也低頭行禮。
在最後的最後。
「再見，哥哥！我們約好了喔，以後要再見面！」
馬車走了。
目送他們離開後，我也回到自己的馬車。
看到我一副沒進入狀況的樣子，艾莉絲以沒好氣的態度開口：
「什麼嘛，果然還是露出馬腳了啊。」
「咦？怪了……？」
瑞傑路德拉動韁繩後，我們的馬車也開始移動。
基本上，仔細回想起來，的確有很多場面能夠察覺。畢竟我一開始就不小心直接說出她的名字，後來和艾莉絲還有瑞傑路德對話時，他們大概也有脫口叫我魯迪烏斯。
所以早就已經露餡了。
那麼……愛夏為什麼要裝作不知道？
我想著想著，很快得出答案。
她恐怕是想查清自己的哥哥到底是不是可以信賴的人物吧。如果我剛剛繼續偽裝成飼主並打算帶愛夏一起走，她想必會對我完全失望。
「哈哈。」
察覺到這一點後，我忍不住笑了。
愛夏確實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
將來真是值得期待。
第八話「獨當一面」
離開西隆王國後，我們不斷往西前進。
目的地是阿斯拉王國。
通往阿斯拉王國的道路很平坦，周圍充滿讓人忍不住打盹的溫暖空氣。
大道左右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正面隱約可見的是赤龍山脈。
還可以發現山頂有三個影子正在緩慢盤旋。
真是悠閒。
偶爾會有不識相的盜賊冒出來要求我們交出金屬製的值錢物品，不過艾莉絲按照他們的希望給予「鐵」拳之後，盜賊們都會狼狽逃走。
一開始瑞傑路德想把這些傢伙全都殺光，然而盤問詳情後得知他們似乎只是因為窮到沒飯吃才會攔路打劫，因此決定饒他們一命。但是只限一次。
雖然這裡是中央大陸，不過這段道路一帶的治安有點差。
真希望這裡效法一下魔大陸。
魔大陸上根本不會出現什麼盜賊，只是會出現數量大約是盜賊十倍的魔物。
這種人類能夠恣意亂來的狀況，是不是和平的證據呢？
要是再往北邊一點移動，聽說有許多小國亂紛紛地彼此征戰，盜賊好像也是受到戰爭影響才會變多……
不管怎麼樣，我們的現狀還是很悠哉。
我稍微說明一下這附近的地形吧。
所謂的赤龍山脈，是位於中央大陸的廣大山脈地帶。
屬於赤龍山脈的諸山巒綿延相連，將中央大陸分割成三塊，而且整個山系都棲息著赤龍。
赤龍被認為是中央大陸最強的魔物。
或許該稱為絕對的強者。
赤龍光是單一個體就擁有相當強大的實力，還會以數百隻為單位形成群體。
尤其該特別提及的是牠們的探知能力，赤龍們絕對不會放過入侵自己地盤的生物。
就連狗這種大小的生物也無法倖免。無論是多麼強大的魔物，一旦闖入赤龍的地盤就會遭到圍攻，最後被啃食殆盡，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關於赤龍到底是用什麼方法來找出入侵地盤的生物，目前尚未查明。
只有「闖入赤龍地盤就死定了」這點成為這個世界的常識。
這世界裡有好幾種龍。
不管哪一種龍的單一個體都是A級以上的魔物，其中被認為最危險也最凶猛的種類就是赤龍。雖說赤龍的單一個體頂多只能算是S級後段，但是畢竟群體的數量和地盤的規模都大得驚人。
由於赤龍這種生物定居在此地，因此這座山脈被命名為赤龍山脈。
無法通行的死亡山脈……這就是赤龍山脈。
儘管赤龍是危險的生物，其實存著一個弱點。
戰鬥能力強大的牠們由於飛行能力相當粗劣，所以無法從平地起飛。
如果想要飛行，赤龍只能從高崖上往下跳，或是沿著有一定長度以上的斜面滑行後升空。
中央大陸上的山脈雖然都很高，但基本上大部分的地形都是平緩的原野和森林。
因此，居住在平地的人們很少會遭到赤龍襲擊。
只是赤龍之中似乎偶爾也會出現一些特別愚笨的個體，因為被亂流之類捲入而摔落到平地上。
這樣的龍會被視為迷途的脫隊龍。
天空的霸王墜地後將會喪失力量……但是，當然不可能失去所有力量，還保留有等同於A級前段的實力。
要是掉到人類的居住區域附近，赤龍將以壓倒性的力量大肆破壞，開始造成嚴重損害。
那樣一來，就會引起全國性的討伐事件。不但會發布緊急委託，事態也會騷動到像是捅了馬蜂窩。
然而基本上，這種龍通常會掉到遠離人類居住區的地方。
委託雖然是S級，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會派出將近十組的隊伍並使用陷阱，感覺說不定能輕鬆解決赤龍。
順便說一下，龍肉和龍骨都是近乎最高級的裝備素材，龍皮連作為藝術品也具備高價值。
當然不只龍皮，龍的全身上下所有部分都能派得上某種用場。
聽說即使由十個人一起去討伐一隻龍並均分報酬，每個人也能獲得揮霍享樂一整年的金額。
講得具體一點，一隻龍似乎能換得阿斯拉金幣一百枚。
由於赤龍是高額素材，好像也有那種才剛升上C級，根本沒資格承接委託的菜鳥去魯莽挑戰，不過多半都會被赤龍燒成烤肉吃個精光。
在棲息著大量赤龍的這座赤龍山脈中，只有兩處可以通行的場所。
那就是被稱為「赤龍下顎」與「赤龍上顎」，呈現出懸崖絕壁的溪谷。
這兩個地方是從第二次人魔大戰那時就已經存在的溪谷，據說即使是在當時，也是寬度足以讓軍隊通過的唯一通路。而拉普拉斯正是因為預料到這一點，才會把赤龍放到這座山脈中。
這是瑞傑路德告訴我的事情，所以肯定沒錯。
我們讓馬車前往連接中央大陸南部和西部的「赤龍下顎」。
只要通過那裡，我們就會進入阿斯拉王國的領土。
然而迂迴這種行為，換句話說是在繞遠路。
這裡有一位不願意繞遠路的大小姐。
「何必這樣繞路，既然有瑞傑路德在，應該有辦法通過赤龍山脈這種小地方吧！」
這就是艾莉絲看到在赤龍山脈上方盤旋的赤龍後提出的亂來要求。
「別講這種傻話。」
瑞傑路德邊苦笑邊回答。
老實說，我也想過如果是瑞傑路德或許真的能辦到；結果就算是他，要徒步通過赤龍山脈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任務。那麼我也沒辦法吧，畢竟我連瑞傑路德都打不贏。
「可是魯迪烏斯就能辦到吧！」
「不，我辦不到。妳到底在胡說什麼啊？」
看樣子艾莉絲是想體驗一下討伐龍是什麼情況。
雖說我也不是不能體會她的心情，但我還是很想喊停。
再怎麼說，人都有辦得到跟辦不到的事情。
「可是，基列奴說過她以前有打倒過脫隊的赤龍啊！」
「真的嗎？」
我沒聽說過這件事。
或許不是基列奴在冒險者時期的經歷。
因為如果是冒險者時期的事情，保羅那傢伙起碼會跟我炫耀個一次。
「聽說她好像是在成為劍聖前有跟赤龍戰鬥過！」
「喔～一個人嗎？」
「呃……基列奴說成員是五個實力跟她差不多的上級劍士。」
「最後死了幾個人？」
「說是兩個。」
白痴喔。
不是損失了四成嗎！為什麼聽到這種結果，艾莉絲還會認為我打得贏赤龍啊？
「而且基本上，山上的赤龍和脫隊的赤龍相比，強度完全不同。妳看那東西在空中飛來飛去耶。」
能夠飛行，就等於在面對人類時擁有很大的優勢。
具備飛行屬性並不代表弱點就一定是弓箭。
而且赤龍還是群體行動。在這個世界裡，會形成群體的魔物通常也懂得集團狩獵的技巧。
如果是雖然會形成群體，但頂多只會幾隻一起行動的王龍；或是根本不會成群結隊的黑龍還可以另當別論，面對以百隻為單位襲擊而來的成群赤龍，怎麼可能以寡擊眾嘛。
「我說的沒錯吧，瑞傑路德先生？」
「嗯，沒有人能對抗成群的赤龍。真要說誰能做到，只有在『七大列強』中名列前茅的那些人。恐怕就算是北神或劍神，也會在半途折返吧。」
「是那樣嗎？」
我還以為像龍這種程度的魔物，「七大列強」應該能輕鬆對付……
「嗯，他們大概會在途中就耗盡體力。因為連要睡一覺都辦不到。」
原來如此，會碰上數百隻赤龍不分晝夜持續攻擊嗎？
也就是說在討論戰鬥力等問題之前，會先被赤龍以數量的暴力擊潰。
「不過，拉普拉斯曾經讓赤龍的王服從於自己之下。所以如果是『七大列強』中排行前幾名的那些人，起碼可以通過赤龍山脈吧。話又說回來，若是過去的『七大列強』，即使是排行第七，至少也能夠辦到穿越赤龍地盤這種程度的事情。」
看來封印中的第四名「魔神」，和現在名列第五的「死神」之間似乎有無法跨越的實力差距。
「可是，總有一天我想打倒個一隻看看……」
今天的艾莉絲一如往常，發言還是如此危險。
我想她口中的「總有一天」肯定會把我也牽連進去吧。
為了對應遲早會到來的那一天，起碼要先預習和赤龍戰鬥時該怎麼辦。
★ ★ ★
悠閒的一天。
再過沒幾天，我們就可以到達赤龍下顎。
我一邊煮飯，一邊思考關於人神的事情。
主要是針對前陣子在西隆王國發生的種種。
老實說，見到札諾巴之後的發展，連我自己都覺得再怎麼說都顯得異常。
因為後續狀況對我實在太有利了。
說不定人神除了能預知未來，也擁有可以改變未來的力量。
不，不管怎麼樣，札諾巴都會出現。
札諾巴的個性並沒有突然改變。總覺得就算我當初沒把瑞傑路德人偶帶去王宮，金潔也會以某種方式引介我和札諾巴認識。到時札諾巴想必會把洛琪希人偶帶在身邊，應該也會發表感想，而我也同樣會針對黑痣的事情指責他吧。
至於使用假名的做法又如何呢？
最少要歸功於沒有使用本名，我才能和愛夏建立良好關係。
然而，這件事本身和此次事件並沒有關係……
相反來說，如果我當時直接報上本名，事態會如何演變呢？愛夏之前好像把我當成變態，不過最後誤會得以化解。
然而至少在我們回到旅社那時，愛夏應該還不確定我就是她哥哥。
和變態哥哥兩個人待在旅社裡……
換成是我，肯定會覺得貞操面臨危機，說不定會趁著上廁所時逃走。
不過要逃去哪裡呢？
愛夏原本打算寄信，所以有可能會把錢偷走。
我告訴過她只要有錢，就能夠把信寄出。
畢竟她那麼聰明，想來會利用那些錢購買信封信紙，再找人問清楚該如何到達冒險者公會，然後試圖在那裡寄信吧。
不，愛夏曾經被士兵們發現。按照一般情況來推論，要是自己前往冒險者公會，想必會被士兵抓到，因此她應該會拜託其他人幫忙。問題是愛夏不認識任何人，所以只能在即使沒被士兵找到也很危險的狀況下，一個人在城鎮裡亂晃。
我一定會去找她。
要是發現愛夏失蹤，我絕對會驚慌失措，也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爆裂魔法射向空中，聯絡上瑞傑路德吧。之後，大概會說明我找到妹妹卻又被她逃走，拜託瑞傑路德幫忙尋找。就這樣，迷路的愛夏會受到瑞傑路德的保護。
瑞傑路德對小孩很和善，愛夏也一定會信賴他。
嗯，果然沒有問題。
越深入思考，我越覺得人神的建議是：「已經安排好就算我行動時根本不注重細節，還是會演變成同一個結果」。
過去那幾次恐怕也都是相同狀況。
無論當時我們有沒有讓瑞傑路德幫忙，到最後都會和瑞傑路德一起行動；遇見奇希莉卡時不管得到哪個魔眼，我果然還是會在大森林裡被德路迪亞族關起來。
那傢伙提供建議時有考量到各方面。
或許我真的可以相信他。
不過，只有他到底有什麼目的這點依舊看不出來。只要人神能把這件事好好解釋清楚，我這邊也願意變得坦率一點啊……
「話說回來，他們兩人精神真好。」
當我忙著思考關於人神的問題時，艾莉絲和瑞傑路德今天也毫不懈怠地進行訓練。
一開始我也有加入他們，不過或許是基礎體力有差距吧，訓練到一半我就放棄了。
最近這陣子，艾莉絲的實力有著長足的進步。
一年前，我只要使用魔眼就能輕鬆獲勝。如果是那時候的艾莉絲，說不定我甚至可以在戰鬥中扯下她的內褲。
可是現在已經辦不到了。雖說只要全力使用魔眼和魔力，最後還能站著的人應該會是我，不過大概會是一場勉強驚險獲勝的對戰。
當然，如果在戰鬥時能保持距離，我想必可以輕鬆取勝。
然而那種戰法會扼殺趁亂偷摸艾莉絲胸部的機會。
只是那樣根本算不上勝利。
不過呢，這就是所謂的天賦才能嗎？
我認為自己也已經相當努力，艾莉絲卻比我更進一步。
無論是努力的質還是量都在我之上。我也認為自己必須努力才行，身體卻沒辦法跟上。
是不是這個身體沒什麼體力呢？按照生前的基準，我還以為自己的體力相當不錯；不過若以這個世界的基準來看，該不會是在平均水準以下吧？
因為身邊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小孩只有艾莉絲一個，實在很難判斷。
我正在思考這些事時，兩人今天的訓練似乎也告一段落。
「結束了。」
「呼……呼……好……」
到了最近，瑞傑路德已經不再詢問艾莉絲是否能明白。
大概是因為不必確認，艾莉絲也有確實理解吧。
她有充分吸收瑞傑路德的教導。
「艾莉絲。」
艾莉絲走回我身邊時，瑞傑路德突然開口叫她。
「什麼事？」
從我手上接過已經擰乾的毛巾之後，艾莉絲用手把毛巾塞進衣服裡面擦拭汗水。以前她擦汗時會脫掉上衣只穿著胸罩，但是因為我會產生興奮反應所以改成這種方式。
艾莉絲應該會因為滿身大汗而不太舒服吧，實在抱歉啊。
「從今天開始，妳可以自稱為戰士。」
瑞傑路德一邊以沉著嚴肅的態度坐到地上，同時開口如此宣布。
戰士嗎？
不是劍士而戰士。在這個世界裡，戰士這名詞單純只代表不是劍士，並非在戰鬥能力上有什麼很大的差距，所以……嗯？
這時，我總算理解瑞傑路德這句話的真正意義。
把手塞進腋下擦汗的艾莉絲也停止動作。
「……這句話的意思是……」
「妳已經獨當一面了。」
瑞傑路德平靜回答。
艾莉絲用生硬的動作把毛巾丟向我這邊。
我接下毛巾之後，用水魔術再洗過一遍，擰乾然後用力甩平。
艾莉絲則在我身旁坐下。
我對她這種表情還有印象。就是那種明明開心到想要咧嘴傻笑，但是又覺得必須擺出嚴肅態度時才會露出的表情。
「可……可是瑞傑路德，我還根本無法打贏你啊？」
「沒問題，妳已經具備充分足以成為戰士的力量。」
換個講法，這句話或許算是一種認同。
就像基列奴許可艾莉絲可以自稱為劍神流上級那樣，這次換成瑞傑路德認可她能夠自稱為戰士。
「艾莉絲，恭喜妳。」
艾莉絲有點驚慌。
或許她練習劍術的目的根本不包括這方面。
「魯……魯迪烏斯，我不是在作夢嗎？你捏我一下。」
「妳不會打我吧？」
「不會啦。」
由於獲得承諾，所以我捏了她的乳頭一下。
當然，我的動作很輕柔。哎呀不對，這種情況下應該說是很輕浮吧？
但是艾莉絲的拳頭一點都不輕柔。
「你到底是在捏哪裡啊！」
「抱歉……不過這不是夢啊，如果是夢，應該不會痛成這樣。」
滿臉通紅的艾莉絲遮住胸部，一臉鐵青的我則捂著下巴對她這樣說。
「是嗎……戰士……」
艾莉絲看著自己的掌心，像是要實際感受著什麼。
「但是，妳不可以自鳴得意。我的意思是不會再把妳當成小孩看待，懂了嗎？」
瑞傑路德這說法就像是在諄諄教誨小孩的父親。
「…………是！」
艾莉絲換上鄭重表情，如此回答。
只是啊，看得出來她的嘴角一直在偷偷往上揚。
不管怎麼樣，感覺今天這一餐嚐起來會比平常更美味。
當天晚上，在艾莉絲已經睡熟之後，我突然想到在意的事情所以清醒過來。
然後，我開口向閉著眼睛負責警戒的瑞傑路德提問：
「你為什麼要對艾莉絲說那種話？」
瑞傑路德微微睜開眼，看往我這邊。
「因為你一直把她當小孩子看待。」
……嗯？講到艾莉絲到底是不是小孩……
她當然是小孩吧。畢竟即使是和生前的我相比，她也小了二十歲。
更不用說我從艾莉絲更小的時候就一邊挨打，一邊無微不至親切仔細地教導她各式各樣的知識，直到現在。所以把艾莉絲當成小孩子看待到底有什麼問題？
的確，艾莉絲最近變得比較成熟。
我不是指身材方面，而是指她慢慢開始懂得判斷情理是非。
像以前那樣不管前因後果總之先大鬧一場的情況也逐漸變少。
雖然還是會做出類似的行為，不過頻率已經降低。
如果要換個說法……對了，她正處於從小孩變成大人的過程吧。
儘管自以為是地講了一堆，但是就算標準放得再寬，我自己也不能說是個出色大人啦……
「唔……」
我正在思考，瑞傑路德又靜靜地閉上雙眼。
「算了，也沒辦法……」
什麼事情沒辦法？我沒有深入思考這句話的意義。
雖然一頭霧水，不過卻有種負面的預感。
「瑞傑路德先生。」
「什麼事？」
「請把一枚銀幣放到你胸前的口袋裡。」
我邊說邊從懷中拿出一枚銀幣，丟給瑞傑路德。
他看起來很困惑，因為他的上衣沒有口袋。
但是，最後他好像還是成功地把銀幣塞進胸口附近的縫線間。
「所以這是做什麼？」
「是一種護身符。」
我感到很滿足，總算進入夢鄉。
★ ★ ★
之後又過了幾天。
從西隆王國出發後經過四個月。
我們終於到達通往阿斯拉王國的入口，「赤龍下顎」。
在這裡，我充分體認到。
所謂的狀況，總是會突如其來地發生。
有些時候，人根本無法預測也無法預防不幸的遭遇。
例如雙親會突然死去，兄弟會突然痛毆你一頓，卡車也有可能突然暴衝過來。還會突然轉生到異世界，突然被父親打暈然後被迫當上大小姐的家庭教師，也有可能突然被轉移到其他大陸上。
這些事情，恐怕全都是偶然的產物。
而且，我還進一步更加體認到。
這個世界有多麼嚴苛。
人類有多簡單就會喪命。
無論是什麼樣的人物，都有可能隨隨便便就失去生命。
根本沒有例外。
不可能只有自己或是自己周遭的人們能夠幸運地獲救存活。
事到如今，我終於真真切切地實際體認到。
和自己親近的人，有可能會以「死亡」這種現象作為原因，冷不防地消逝而去……
而且愚蠢的是，那時的我沒辦法把這一點和真實串連起來。
所以我實在無法不後悔，如果自己在那時能夠充分理解事實，決定要獲得能不輸給任何人的力量的話……？
另外我也實在無法不後悔。
如果自己在那時，能夠因為這件事而選擇稍微不同的路線的話……？
所以，我唯一能說的只有……
艾莉絲她真的很了不起。
第九話「轉折點二」
赤龍下顎，這裡是只有一條道路往前延伸的溪谷。
雖然不像聖劍街道那樣筆直，不過還是一條沒有岔路的單一通路。
是位於國境與國境之間，不屬於任何國家的領域。
只要通過這裡就會進入阿斯拉王國。
事先感覺到漫長旅程終於即將結束的我們難掩興奮情緒。
儘管也會因為不清楚故鄉現狀如何而感到不安，不過還是開始產生類似成就感的心態。
或許可以說這時的我們過於掉以輕心。
在這種狀況下，那個傢伙很普通地走向這邊。
從這條單線通路的另一頭，緩緩地往這邊移動。對方並沒有騎馬，也沒有搭乘馬車，只有靠雙腳徒步前進。
那傢伙有銀色的頭髮，金色的雙眼，身上並沒有特別裝備防具，而是穿著不知道用哪種皮革製成的粗獷白色大衣，性別是男性。
說到我對他的印象，充其量只有「真是個眼神凶惡的傢伙」。
這個人的眼白部分真是多得誇張。
不過，更引起我注意的是他身邊的人物。
有個黑髮少女跟隨著這傢伙。雖然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少女，不過想不起來。
這個世界很少有純粹的黑髮。就算乍看之下是黑髮，但仔細觀察後會發現其實是深褐色或有點偏向灰色。儘管我完全沒有要靠髮色來記住其他人的意思，可是總覺得如果是擁有純粹黑髮的人，自己會留有印象也不奇怪……但是現在卻想不起來。
另外，這少女身上還有更引人注目的理由。
就是她的臉。
她的臉上戴著面具。
是一個上面沒有任何花紋，也沒有任何裝飾的純白面具，要說沒有特徵還真的找不出特徵，卻是個讓人看過一眼就不會忘記的面具。
如果要舉例的話，這面具有點類似Dirty Mask。（註：出自柴田ヨクサル的漫畫《谷仮面》，是作中主角的面具）
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人會戴著這樣的面具。
因為會特別引人側目，所以大概不是一種時尚吧。
「……！」
我並非是看這個少女看得出神，然而這時的自己卻沒有發現坐在馬車駕駛座上的瑞傑路德臉色發白。還有艾莉絲也一樣，每當那男子往這邊一步步靠近，她的表情就越發凝重，握著劍柄的手甚至因為過於用力而泛白。
男子看清我們一行人之後，意外地歪了歪腦袋。
「嗯……？我說你，難道是斯佩路德族嗎？」
看到男子瞇起那眼白特別多的雙眼，我心生疑問。
現在的瑞傑路德沒有頭髮，額頭上的寶石也被蓋住，為什麼他會知道？我一邊心想難道是瑞傑路德身上有滲出什麼斯佩路德族特有的味道，一邊回頭看向瑞傑路德。
「這個人跟你認識……嗎……？」
我的發問差點講到一半就中斷。
因為瑞傑路德的表情不同，而且和平常實在差異太大。
原本就偏白的皮膚已經完全不帶血色，還不斷冒出冷汗，握著短槍的手也持續顫抖。
這是……我知道是什麼表情。
是恐懼。
「魯迪烏斯，絕對不可以動。艾莉絲也一樣。」
瑞傑路德的聲音在發顫。
我在依然一頭霧水的狀況下，默默點了點頭。
至於艾莉絲則漲紅了臉，感覺隨時會衝出去。她的手腳都在不斷發抖。除了感到害怕，她對眼前的男子更是充滿敵意。
但是我不認識這個人，他們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見過對方嗎？
總之，我決定先觀察一下事態發展。
「嗯？聽這聲音，你是瑞傑路德•斯佩路迪亞嗎？因為沒有頭髮所以一時沒認出來，為什麼你會在這種地方？」
男子滿不在乎地靠了過來。
瑞傑路德舉起槍。
我實在不懂，為什麼瑞傑路德會對他警戒到這種地步。
因為兩人都如此害怕，所以我發動魔眼。
老實說，我這時的心態還很隨便。
〔男子的身影出現許多層抖動重疊的影像。〕
由於抖動得太嚴重，甚至連輪廓都看不清。
這是怎麼回事？
「唔？那邊的紅髮丫頭是艾莉絲•伯雷亞斯•格雷拉特嗎？還有一人……是誰啊？沒見過的傢伙……也罷……原來如此，我懂了。瑞傑路德•斯佩路迪亞，喜歡小孩的你是把被那次轉移強制送往魔大陸的那兩人護送回這裡吧？」
看到男子以一副理解內情的態度頻頻點頭，艾莉絲以訝異的聲調大吼：
「你……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艾莉絲這句發言讓我更加混亂。
結果他們是第一次見面嗎？
雖說以艾莉絲的個性，即使把對方忘了也沒什麼好奇怪，但是這個人擁有在這世界上幾乎沒什麼機會看到的銀髮；還有那對眼白特多，很有特色的雙眼；以及似乎只有瑞傑路德與艾莉絲會感受到的某種異樣感。
只要見過一面，再怎麼說艾莉絲應該都會記得。
「你這傢伙是什麼人！為何知道我的名字！」
瑞傑路德也舉起槍朝向男子。
看來也不是他認識的人。
艾莉絲和瑞傑路德都表示自己不知道對方是誰。
但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不過，這傢伙知道艾莉絲與瑞傑路德。
這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我們基本上都一起行動啊……
瑞傑路德很有名。
儘管在中央大陸上並非那麼名聲遠播，然而只要前往魔大陸，就有許多人知道他的名字和長相。至於艾莉絲，雖然我也不太確定，不過講到紅髮少女劍士，有時候也會被人隨口矇中她的名字吧。
可是，這些並不是讓我覺得奇怪的事情。
讓我感到明顯異常的狀況，也不是關於這方面。
而是態度，或者該說是雙方的反應差距。
這男子的態度顯得很友善。雖然講話的聲調平坦，不過真要說的話，似乎透露出一種彷彿在意外場所遇上老朋友那般的喜悅感情。
相較之下，瑞傑路德看起來隨時會發動攻擊。
但是他並沒有真的出手。瑞傑路德分明把對方視為敵人，卻沒有主動出手。
就連總喜歡搶先行動的艾莉絲也沒能行動。
因為瑞傑路德剛剛說過叫我們不准動……然而理由不只如此。
「雖然在奇怪的地方見面……但你看起來過得不錯，這樣就好。」
男子目不轉睛地觀察著瑞傑路德，不久之後自嘲地笑了笑，往後退開一步。
看到他的行動，戴著面具的少女低聲發問：
「這樣好嗎？」
「目前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兩人講完這種缺少主詞，讓我根本無法理解的對話後。
「打擾了。」
男子緩步經過我們身旁，打算離開現場。
黑髮少女也跟在他後面。
瑞傑路德並沒有轉開視線，當然，艾莉絲也一樣。
「關於我的事情……你們不久之後就會明白。」
最後，男子留下這句話。
聽起來似乎有很深的含意。
我基於直覺認為這個男子一定知曉一些事情。因為我從他身上，可以感覺到和人神相同的某種氣質。所以我必須問清楚才行。
「請等一下！」
等我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出聲喊住他。
男子回過身子，臉上帶著意外。
瑞傑路德和艾莉絲也以充滿驚詫的表情看著我。
「怎麼了？你是誰？」
「啊，你好。我叫魯迪烏斯•格雷拉特。」
「沒聽過。」
畢竟我們是初次見面嘛。
「不，你叫格雷拉特嗎……父母的姓名是？」
「在那之前，那個……請問尊姓大名？」
「嗯……算了，也無所謂吧。我是奧爾斯帝德。」
奧爾斯帝德？沒聽過的名字。
我只知道這名字跟那個被摯友要求掛了以後也得在死後世界繼續道歉的人相同。（註：指電玩《狂飆騎士（LIVE A LIVE）》中世編的主角）
看看瑞傑路德，他好像也不清楚。
「那個，你和他們兩人認識嗎？」
「不，彼此尚未認識。」
「尚未？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需要知道。所以，你父母親是誰？」
他的回應像是在拒絕。
明明不願意回答我這邊的提問，卻強制我必須回答嗎？
算了，我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動怒。
「我父親是保羅•格雷拉特。」
「……嗯？保羅應該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
這傢伙怎麼這麼沒禮貌。他明明有啊，有一個跟父親很相像的兒子。
而且是個遠離故鄉跑去魔大陸賺錢的笨蛋兒子。
「……唔？」
這時，奧爾斯帝德歪了歪頭像是注意到什麼事情。
他慢慢走向我。
「不准再接近！」
「嗯，我知道。」
由於瑞傑路德開口喝止，他和我保持距離。然後隔著這點距離，目不轉睛地觀察我的臉。我也從正面接下奧爾斯帝德的視線。
「你居然沒有轉開視線。」
「因為你的眼神很嚇人，我現在也很想轉開。」
「嗯，換句話說，你不會感到恐懼嗎？」
男子皺起眉頭。
「嗯……真奇怪。我沒有見過你的記憶。」
我也沒有，彼此是初次見面。我根本沒聽過奧爾斯帝德這名字，對他的外表也沒印象。
所以，應該沒有任何奇怪之處才對。
「所以，你有什麼事？」
「呃……我想問關於那次轉移事件，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情報呢？」
「……不知道。」
奧爾斯帝德連頭都懶得搖，只是很不客氣地這樣回應，像是在表示拒絕。
咦？怎麼覺得他對我的態度有點怪？該說是抱有警戒心……還是該說和他對艾莉絲與瑞傑路德的口氣相比，對我講話時顯得特別見外……不，無論是哪個人，要是被第一次見面的人很沒禮貌地叫住還問東問西，當然會心生反感吧。
看這狀況，就算他知道些什麼，或許也不會願意告訴我。
「這樣啊，很抱歉把你叫──」
當我正打算低頭致歉的下一瞬間──
「我說你，該不會有聽說過＼人神【HITOGAMI】這個詞吧？」
這個人總算說出我能夠理解的發言。
沒錯，真的是總算。好不容易終於出現自己知道的詞彙。
由於已經來到對話即將結束的階段，讓我一時產生鬆懈心態也是原因之一。
明明至今為止我都有注意到別告訴任何人，卻因為突然從他人口中，而且是從一個讓人摸不清楚底細的傢伙口中說出這個詞，所以我覺得這是能讓對話繼續下去的共通語言，才會不由自主地做出「啊，這件事我也知道」的反應。
於是，我以隨便的心情回答：
「有聽過，我夢裡出現過叫HITOGAMI……」
這時，我突然看見影像。
〔奧爾斯帝德的手刀貫穿了我的胸口。〕
他以宛如瞬間移動的速度貫穿我的胸口。
我無法迴避。
僅僅一秒的時間實在太短。
「魯迪烏斯！」
被貫穿的影像瞬間消失，瑞傑路德突然闖入我的眼前。奧爾斯帝德的手刀被瑞傑路德擋下，往後仰的我倒向地上。
男子隔著瑞傑路德的肩膀俯視著我。
他的眼神很冷酷。
「是嗎，你是人神的使徒嗎？」
我才剛覺得自己被冤枉了，下一瞬間卻聽到瑞傑路德的大叫：
「魯迪烏斯！快逃！」
「你別礙事，瑞傑路德•斯佩路迪亞。」
瑞傑路德揮動手上的槍。
我無法動彈。並不是我沒打算逃走，而是沒有時間逃走。
瑞傑路德在短短幾秒內就被打敗。
我只能默默看著他被對方當成嬰兒那般輕易解決。
瑞傑路德很強，他應該很強才對。
到頭來，艾莉絲在這趟旅程中僅僅只贏過瑞傑路德一場。五百年以上的戰鬥經驗應當已經讓他立於無敵之地，是個擁有王級以上實力的高手才對。
但是就算看在我的眼裡，也能明確理解瑞傑路德輸了。
我利用魔眼目睹了整個過程。
換算成時間，充其量只有十秒左右吧。
奧爾斯帝德絕不是比瑞傑路德更快。
只是每當瑞傑路德做出一次行動，他本身就會稍微陷入劣勢。然後一秒之內，這種狀況會重複三到四次。
也就是說瑞傑路德每次行動都是在自掘墳墓。
他一點點，再一點點地被逼上絕境。
每次受到攻擊時，就會稍微失去平衡；每次發動攻擊時，就會稍微陷入被動。
差別在於本領，這完完全全只能說是雙方本領相差太多。
是因為奧爾斯帝德壓倒性地贏過了瑞傑路德，到了即使憑我的水準也能清楚看出這現實的地步。
奧爾斯帝德就是靠著這種壓倒性的差距，逐漸瓦解瑞傑路德的防線。
真是精彩的手段。
他盡可能以最低限度的行動，卻是最快的速度來讓瑞傑路德無力抵抗。
只要能實現這種理想，自然就會形成那種動作吧。
奧爾斯帝德完全看穿瑞傑路德的間距，隨時置身於比短槍有效攻擊範圍更內側的位置。
面對試圖利用熟練的連續動作來把自己逼退到擅長距離上的瑞傑路德，奧爾斯帝德就像是在嘲笑他般地破壞攻勢，讓瑞傑路德失去平衡，露出破綻，還防禦住絕對不能被打中的攻擊。
就這樣，瑞傑路德已經毫無辦法。
他無計可施。
第一擊，深深命中瑞傑路德的心口；接下來第二擊，拳頭掠過瑞傑路德的下巴；第三擊，奪走瑞傑路德意識的拳頭重重擊中他的太陽穴。
瑞傑路德在空中翻轉兩圈後摔到地上，再也沒有反應。
如果對方有意，應該能在第三擊時直接殺掉瑞傑路德，那傢伙卻沒有那樣做。
他只是讓瑞傑路德昏倒。換句話說，以那個瑞傑路德為對手，他還可以手下留情。
如果只想出手攻擊一次，奧爾斯帝德應該隨時可以打中瑞傑路德。如果要攻擊兩次，大概也沒有問題。然而為了讓瑞傑路德失去意識，大概需要攻擊三次吧。
就像是在展現這是為了讓瑞傑路德無力抵抗的最快速手段。
「好啦……」
「嗚……嗚啊啊啊啊！」
大叫的人並不是我。
而是艾莉絲。她跳向我的前方，拔刀並順勢直接砍向奧爾斯帝德。
「……奧義『流』。」
面對艾莉絲，奧爾斯帝德沒費太多工夫。
只是用掌心輕輕擋下她的劍。起碼看在我的眼裡是那樣。
結果光是這動作，就讓艾莉絲的身體像龍捲風那般不斷迴旋，然後飛了出去。
她飛出去的強烈速度和勁道，簡直像是被聖〇士的必殺技打中。
艾莉絲原本待在這傢伙的視線範圍之外。
看在我的眼裡，會認為艾莉絲趁著瑞傑路德被打倒的那瞬間，從死角砍出的斬擊應該是無可挑剔的一劍。
是完全沒有考慮到防禦，絕對專注的俐落斬擊。
面對這攻擊，那傢伙卻只用了一招反擊。
我不知道具體上他做了什麼，我看起來他只是用手輕輕抵住艾莉絲的劍身側面而已。明明是這樣，下一瞬間的艾莉絲卻打著轉飛了出去。真讓人完全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不，我見過類似的技巧。
保羅曾經展示過。
是水神流的劍技，奧爾斯帝德的動作就像是把那劍技更鑽研提昇後的感覺。
所有的運動能量都被反彈回艾莉絲身上。
「嗚啊……！」
她狠狠撞上岩壁。
然後摔了下來，連帶著一堆岩石碎片也跟著落下。
因為艾莉絲也久經鍛鍊，我想應該不至於喪命，但是說不定會受到骨折之類的傷。
「艾莉絲•伯雷亞斯•格雷拉特，劍技進步了不少。我原本就認為妳有才能……不過還很粗淺。」
「嗚……嗚嗚……」
艾莉絲一邊呻吟，一邊試圖爬起。
如果是平常的我，肯定會立刻想幫她施加治癒魔術吧。
然而，我現在沒有餘裕做那種事。因為那傢伙把視線放到我身上。
「……！」
他們兩人轉瞬之間就被打倒。
這段期間內我一直讓魔眼保持發動狀態，然而看到的一秒後光景都是絕望。
至今為止，無論我想在哪個時機出手，都會反遭對方解決。
一秒後的我，所有要害都會被摧毀。
頭部、喉嚨、心臟、肺部……我可以看到這些部位各自被破壞的影像，甚至還可以看見那傢伙每次都在場的影像。我真的不懂是怎麼回事。
如果影像是事實，就代表一秒後這傢伙會變成五個人。
所以我無法行動，因為我很清楚不管做什麼都是白費力氣。
在我什麼都辦不到的狀況下，一秒過去了。
那傢伙已經來到我的面前，來到動彈不得的我面前。
他以一種像是完全無視物理法則那樣的滑行式移動出現在我的眼前，快得宛如瞬間移動。非常突然，很像是在看秒間張數不夠的動畫。
而且當他來到我眼前時，攻擊的動作已經完成。
我以前曾經在哪款格鬥遊戲裡看過這樣的動作，是個所有角色都擁有無限連段或即死連段的世紀末遊戲。等我回神時，自己已經被那傢伙的雙掌直接擊中。（註：指Arc System Works推出的《北斗神拳》大型機台對戰格鬥遊戲）
大概有八根肋骨被同時打斷。
雖然有感受到衝擊，我的身體卻沒有往後飛。可以感受到彷彿背後也同時遭到攻擊般的壓迫感。
所以傷害完全集中到身體內部。
我的肺被打爛。
「嗚咳！」
血液瞬間竄上喉嚨，我口吐鮮血。
「對付魔術師，最好的攻擊就是毀掉對方的肺……」
看到我跪在地上，那傢伙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看著自己吐出的血液在地上越流越大灘，同時內心某處也很理解地感到原來如此。
遇上魔術師，只要擊潰對方的肺部就行。這樣能讓敵人無法詠唱。事實上，我的治癒魔術在此時已經被封死。當然，肺部遭到摧毀會讓連生命活動都無法繼續維持。
換句話說，不管怎麼樣我都受到了致命傷。
「死了以後去告訴人神，就說『龍神奧爾斯帝德一定會殺了你』。」
龍神，「七大列強」排行第二位。
奧爾斯帝德看了壓著胸部縮成一團的我一眼，轉過身子。
我認為這是他一時大意。
自己已經受到致命傷，不只會敗北，甚至沒多久之後就會喪命。
在這種狀態下，為什麼還會想要繼續戰鬥呢？我本身也不明白。
是因為視線角落可以瞥見艾莉絲還在試圖起身嗎？還是因為我認為這男人確定我死掉後，會特地對他們兩人再痛下殺手嗎？
總之，我對那傢伙射出了岩砲彈。
為什麼不使出更強大的魔術呢？明明我也能使用更上級的魔術。即使到了事後，我還是不知道原因。我想，當時的自己恐怕只是選擇了最熟悉的魔術而已。
盡可能設定成最大上限的岩石硬度，最大上限的飛行速度，還有最大上限的旋轉速度。我想這次的岩砲彈威力應該高到連我本人都會感到驚訝。
岩砲彈一邊發紅發熱，同時飛越男子和我之間的極短距離。
〔奧爾斯帝德回過身子，用拳頭打碎岩砲彈。〕
然後，我的岩砲彈被打碎了。
四分五裂的岩石碎片掉到地上，發出叮叮噹噹的金屬聲。
奧爾斯帝德看著自己的拳頭。
「剛剛那是岩砲彈嗎……真是驚人的威力。這種魔術居然可以打傷我的身體……」
奧爾斯帝德的手背皮膚有部分剝落。
只不過是擦傷。
不行，靠岩砲彈沒辦法對這傢伙造成傷害。
「我應該已經打爛了你的肺部，是無詠唱魔術嗎？這是不是從人神那裡獲得的力量？其他還得到了什麼能力？」
奧爾斯帝德俯視著我，像是在進行觀察。
明明可以立刻給我最後一擊，他卻冷酷地看著我，彷彿在看一隻斷腳的蝗蟲。
好痛苦……
「呼啊……！」
我使用出風魔術，把空氣強行送進肺裡。
然後狠狠地咳了一陣。
雖然覺得這樣做好像沒什麼意義，我還是強行灌氣灌到滿之後再憋住呼吸。
「真是有趣的使用方法，但剛剛這種行為有何意義？為什麼不用治癒魔術治好自己的肺？」
奧爾斯帝德把手搭在下巴上，充滿興趣地看著我痛苦的模樣。
我在朦朧的意識中，想用右手製造出火球。
火魔術只要灌注越多魔力，溫度就會越高，規模也會越大。
如果靠速度和硬度的岩砲彈沒有用，那就換成靠熱量和爆發力……
「已經夠了，『＼亂魔【Disturb Magic】』！」
這種膚淺的想法，瞬間就被對方打散。
在奧爾斯帝德把右手朝向我的那瞬間，自己右手前方即將聚集而成的魔力被擾亂了。
不管我再怎麼把魔力送往手掌前方，還是無法成形，直接消散。
儘管意識朦朧，但我還是可以理解。
對方是干涉了我從右手放出的魔力，利用攪亂魔力的方式來讓魔術無效化。
但是就算右手被封住，我還有左手。
我利用另一隻手建構出魔術，把衝擊波擊向我和奧爾斯帝德之間。
現場響起沉重聲響，奧爾斯帝德被撞向後方。
同時，我也飛往反方向的後方。
「唔……讓『亂魔』無效化了？不，不是……應該是多重詠唱的一種吧？居然能以無詠唱方式來做到這種事，真是個靈巧的傢伙……是這種感覺嗎？」
男子打響左手的手指。
於是，有個五十公分的正方形小窗從他的腳邊升了上來。
是一個有裝飾著華麗龍圖案的美麗銀色小窗。
「哦？沒想到意外困難。」
我完全不在意這東西，竭盡全力對奧爾斯帝德使出最大火力的魔術。
想像出的形象是巨大的火焰，蘑菇雲，核爆。
就像是要集中力量使勁毆打對方，我不顧一切地專心集中魔力。完全沒考慮到可能會波及艾莉絲和瑞傑路德。我已經失去思考能力。
「打開吧，『前龍門』。」
奧爾斯帝德喃喃說出這句話，於是那扇窗戶打開了。
這瞬間，我左手前方即將形成魔術的魔力全被吸收。
窗框也發出清脆聲響並裂開。
同時，奧爾斯帝德的身邊發生爆炸。
然而爆炸的規模遠低於我原本的預想，也遭到他輕鬆避開。
「真是驚人的魔力量，這個尺寸的『前龍門』無法完全承受嗎？簡直可以和拉普拉斯相提並論……不愧是人神的使徒。但是，為什麼你一直不治好肺部？是想讓我掉以輕心嗎？」
這時，我即將失去意識。
我根本沒有判斷力，因為從先前開始，就無法順利呼吸。
男子繼續用觀察的眼光看我。
雙方的視線相對。
「結束了嗎？」
剎那之間，奧爾斯帝德逼近我的身前。
我束手無策。
「除了魔術，你什麼都不會嗎？」
魔術遭到封鎖，雙腳僵硬到無法動彈。
面對壓倒性的殺意，自己卻無法做出任何行動。
視線角落有瞄到窗框逐漸消失，但是我沒有任何能辦到的事情。
「呼啊！」
反射性用出來的是在德路迪亞村學會的微弱咆哮。
「唔……！」
看到我的動作，奧爾斯帝德準備對應。
不過，我當然只有吐出鮮血，沒有任何效果。
「……只有放出魔力嗎？你打著什麼主意？」
我完全無計可施。魔術被封死，靠體術根本找不出能打贏的因素。
要說還能做什麼，只剩下磕頭賠罪。
「算了，去死吧。」
然而奧爾斯帝德連這種機會都不肯給我。
「嗚……！」
他以超快速度使出手刀，輕鬆地貫穿了我的身體。
心臟遭到他的拳頭精準貫穿。
這是確實的致命傷，是靠我的治癒魔術恐怕無法治好的重傷。
「真是讓人失望啊，人神那傢伙。居然讓這種連使用鬥氣都無法辦到的傢伙成為棋子，到底有什麼打算……」
他抽回去的拳頭上面沾滿了我的鮮血。
我雖然想站起來，身體卻不聽使喚。
和意志相反，身體頹然倒下。
在視線角落，可以看到抬起頭的艾莉絲以茫然表情望著這邊。彼此四目相對。
「啊……啊啊……魯迪烏斯……魯迪烏斯……！」
在逐漸遠去的意識中，我冷靜思考。
啊，糟糕，我不想死。
我還沒達成和艾莉絲的約定，起碼要再兩年，希望能再給我兩年啊。
那樣一來，我就可以毫無遺憾地死去……
集中魔力吧，傷口只有一個。要使用治癒魔術。
現在無法詠唱，肺部也開了個大洞。但是，我辦得到，要慢慢地聚集魔力。
會治好，能治好。我還不能死。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莉絲發出悲痛的慘叫。
「對妳來說是重要的人嗎？抱歉了，艾莉絲•伯雷亞斯•格雷拉特，但是妳總有一天會明白。我們走吧，七星。」
「啊，嗯……」
奧爾斯帝德帶著面具少女，從容地邁步離開。
艾莉絲沒辦法站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傷勢、恐懼，還是因為打擊太深。
她只是不斷尖叫。也沒有拿起劍，只是持續哭喊。
「瑞傑路德！基列奴！祖父大人！父親大人！母親大人！特蕾茲！保羅！是誰都好！哪個人都可以，快來救救我們！魯迪烏斯會死掉！」
不妙，我快失去意識了。
真的假的？要在這裡完蛋了？
我還不想……………………………………死…………啊……
「我說，奧爾斯帝德。有件事讓我感到在意……所以讓這傢伙活下去是不是比較好？」
在意識中斷之前，我好像聽到這句話。
第十話「胸口被掏空了一個洞」
當我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白色空間。
純白的空間，裡面什麼都沒有。
如果是平常，這裡會讓我產生負面情緒。
外表會恢復成三十四年以來看慣的醜陋身材，也會想起前世的記憶。
後悔、掙扎、卑劣感、天真的思考方式。十二年間的記憶像夢一般淡去，失望湧上內心。
會陷入彷彿作了一場漫長夢境的感覺，胸中充滿像是受到搔刮般的焦躁感。
然而只有這次，我沒有變成那樣。
過去那種自卑自賤的感覺並沒有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好像胸口開了個大洞般的失落感。
我看了一下，胸口的確被貫穿了一個洞。
嗯，自己果然死了嗎……
「喲。」
這時，我突然察覺人神站在面前。
他臉上依舊掛著讓人火大的笑容，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並不會因為這樣而動怒。
為什麼呢？是因為胸口開了個大洞嗎？還是因為我之前已經決定收起動不動就嗆他的態度呢……算了，都無所謂。
「總之……該怎麼說，很遺憾。」
嗯，真的很遺憾。
「……你今天的狀況和平常不同呢。還好嗎？會不會感到不舒服？」
正如你所見，我胸口開了個大洞。
……是說，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可以嗎？
「什麼事？」
那傢伙……我是指那個叫作奧爾斯帝德的傢伙。
他聽到你名字的那瞬間就立刻出手攻擊我。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那傢伙是邪惡的龍神啊，所以把善良的我視為眼中釘。」
善良嗎……算了，感覺你的確很容易被別人當成眼中釘。
不過如果是那樣，你大可以事前告訴我吧？
你不是能夠觀察到各式各樣的人事物嗎？
所以你應該也知道我會在那裡碰上奧爾斯帝德。
要是你有先警告一句，告訴我就算奧爾斯帝德提問也不可以講出你的名字，那我就不會……
「不，抱歉。其實關於『龍神』，我沒辦法看到，不管是未來或現在都無法看到。所以我也不知道你會碰上那傢伙。」
是那樣嗎……為什麼？
「因為那傢伙身上中了會這樣的詛咒。」
詛咒？原來還有那樣的詛咒啊？
「嗯。你的世界裡沒有嗎？那種生來魔力就發生異常狀況，因此擁有某種奇怪能力的小孩。」
因為我的世界裡根本沒有魔力這種概念。
雖然有那種自稱感應力很強的傢伙，不過老實說根本欠缺可信度。
「哦～原來如此。總之在這邊，有叫作『咒子』的詭異存在，奧爾斯帝德也是其中之一。不過他身上差不多還另有三個詛咒就是了。」
總共四個詛咒嗎？
還真是誇張啊。話說起來，我之前的確有聽說過，是不是分成什麼神子跟咒子？
「對對，其實兩者是相同的東西。但是人類喜歡分開來看待。」
是嗎？那麼，那傢伙身上有什麼樣的詛咒？
「你記得瑞傑路德和艾莉絲都很害怕吧？那就是他身上的詛咒之一，會被這世界的所有生物厭惡或畏懼。」
會受到所有人厭惡嗎？該怎麼說……真是討厭的狀況呢。
如果是我，恐怕精神會立刻崩潰。我可以體會遭到他人排擠的人會抱著什麼心情。
「哎呀，你不需要同情那傢伙。因為他是天生就試圖毀滅這世界的壞蛋。」
我說你也別講這種話。
要是周圍只會對自己表現出負面感情，不管是誰起碼都會想毀滅一下世界吧。
連我自己也是，前世曾經起過這種念頭。
還經常在世界規模的網狀組織上抱怨最好大家都去死。
「哦？是這樣嗎？因為我也討厭那傢伙，才不想管那麼多。」
嗯？你也會受到詛咒的影響嗎？你剛剛說沒辦法看到他的狀況，同樣是因為詛咒的緣故吧？
被討厭的詛咒，讓人無法看見的詛咒……還有其他兩個是什麼？
「不知道。因為看不見，我也不清楚。」
是嗎……不過既然他是那麼危險的傢伙，那就更該說了啊。
真希望你能事先告訴我，其實這世界上還有那樣的人物。
那種狀況實在太突然，會讓人很困擾。
「就算是我，也沒想到你會和他相遇啊。畢竟講到在這個廣闊的世界裡四處漫步並偶然碰面的機率……」
類似要在沙漠裡找出一粒芝麻那樣的感覺嗎？（註：電玩《MOTHER 2》中的沙漠地帶裡出現過叫作白芝麻和黑芝麻的隱藏角色，很難找到）
啊，話說回來，我對那傢伙並不感到討厭也不覺得害怕啊。
這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因為你來自異世界吧？」
異世界的人不會受到詛咒的影響嗎？
「看來是那樣，你遇上瑞傑路德時也是相同情況吧？」
……咦？等一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瑞傑路德也是那個什麼咒子嗎？
「不，那是拉普拉斯之槍的詛咒。拉普拉斯原本也擁有『會被畏懼的詛咒』，但是他把詛咒轉移到槍上，然後轉嫁給斯佩路德族。還利用綠色的頭髮作為關鍵。」
詛咒？轉嫁……？
喂喂，什麼嘛，這是怎麼回事？你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嗎？
明明知道，還要我幫助瑞傑路德？
也就是你故意讓我白忙一場？
「不，你可別誤會。對斯佩路德族全體的詛咒已經隨著時間逐漸消逝，不過瑞傑路德本身還殘留著少數詛咒。只是多虧他剃掉頭髮的行動，效果正急速減退。」
話說起來，希露菲雖然會被欺負，感覺起來倒也不像是受到其他人害怕畏懼。
是說，為什麼選擇頭髮？
因為那是魔力的來源嗎？
「是因為拉普拉斯的頭髮也是綠色。」
噢，原來如此。我的世界也有類似的事情。
例如利用共通點與諧音來施加或解除詛咒之類。
「不管怎麼樣，由於和你建立起關係，瑞傑路德身上的詛咒正在逐漸消失。儘管還殘留著根深蒂固的歧視觀念，不過那些只要隨著時間流逝，再加上要看瑞傑路德本身如何努力，總是有辦法解決。」
換句話說，我做的事情並不算白忙一場？
真是太好了……你也是有好好思考過才要求我行動呢。
「不過呢，要完全解除恐怕很困難吧。」
也是啦，畢竟那是很嚴重的難題。
不過，是這樣嗎……總之真是太好了。
「嗯，的確很好。我引介你和瑞傑路德認識的行動算是有了成果。」
你是基於那種理由才讓我們認識嗎？
既然如此，一開始講清楚不就得了？
「我說你，剛開始那時根本不打算把我的發言聽進耳裡吧？而且也沒有餘裕。」
……對啦，你說得也對。
我記得自己應該是很嗆地拒絕了吧？
只是啊，連那個瑞傑路德都被奧爾斯帝德隨手打倒……
我沒想到他會那麼簡單就落敗。
「嗯，瑞傑路德的確不可能打贏那傢伙。」
畢竟那傢伙是七大列強之一嘛，要怎樣才能打贏？
「沒可能打贏。」
沒可能打贏嗎？果然是因為實力相差太多？
「因為那傢伙是這世界最強的人啊，就算身負好幾個詛咒而受到限制也還是最強。」
最強？可是，龍神是七大列強的第二名吧？那第一名呢？
「技神也很強。可是如果認真打起來，會贏的人是奧爾斯帝德。因為奧爾斯帝德能使用現存於這世界上的所有招式和術法。再加上還可以使用龍神特有的＼固有魔術【Original Magic】。」
所有的招式和術法嗎？聽起來很像某處的世紀末救世主。
「哦？你的世界也有那樣的人物嗎？」
那個人可以複製交手過敵人的所有招式。
不過呢，他根本不需要使用敵人招式就已經夠強了。
而且還強到只要用指尖點一下就可以解決敵人。（註：以上都是指《北斗神拳》的主角拳四郎（ケンシロウ））
「用指尖點一下嗎？真了不起啊。不過，奧爾斯帝德也很了不起。只要拿出真本事，他有能力毀滅這世界。」
「很強」這種形容聽起來弱掉了呢。
該說是異常？還是天災？
「不過他因為詛咒所以無法使出全力。」
是這樣嗎？所謂的詛咒還真是麻煩的東西。
話說回來，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什麼事？」
我說你啊，剛剛講過你不清楚詛咒的事情吧？
明明說過除了被討厭的詛咒和讓人無法看見的詛咒，你並不清楚其他詛咒是什麼內容，為什麼卻可以知道奧爾斯帝德沒辦法使出全力？
「…………這個嘛。」
噢，算了。
反正是最後了，我就保持友善態度吧。
無論你隱瞞了什麼，我都不在意。畢竟已經弄清楚關於瑞傑路德的事情是出於好意了。而且之前也是託你的福，我才能成功救出莉莉雅和愛夏。參考以上種種，就算你多少扯了點謊，我也可以不當一回事。況且，不管接下來你原本想讓我做什麼，現在也全都泡湯了。
老實說，我還有很多想問清楚的事情。
例如你為什麼要讓我和魔界大帝見面，或是其他失蹤者目前在哪裡等等。還有追根究柢來說，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不過都是些事到如今再追問也沒有意義的事情。
算了，該怎麼說？彼此都是失敗者，還是友好一點吧。
不要再顧慮什麼身分地位，來熱鬧一下吧！看是要脫光光跳舞還是表演啥其他領域的才藝都行，當然就算是要示範心口不一賣弄心機，我也能夠接受。
「最後？」
嗯，是最後。
說最後沒錯吧？因為我已經死了。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自暴自棄嗎……跟一開始真是完全相反呢。」
因為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是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莫名其妙死掉了啊。
至於這次，嗯，算是沒辦法的事吧。
而且我總有種預感，覺得在瀕死時會來到這裡。
雖然我不知道人死後到底會前往哪裡，不過我覺得你會在我快死之前跑來搭話。
────哎呀，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看來差不多該道別了。最後能以這種平穩心情和你聊一聊也算是不錯。
「是嗎……那麼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嗯？
「你沒死喔。」
等我注意到時，才發現胸口的大洞已經消失了。
★ ★ ★
我突然張開眼睛。
然後發現艾莉絲離我很近，而且就在眼前。我正呈現躺著的姿勢，往上看著艾莉絲。
後腦傳來一股暖意，讓我立刻察覺自己躺在她的腿上。
艾莉絲原本滿臉不安表情，望著我的眼神還很像是在看什麼不想入眼的東西，但是在我清醒過來之後，她立刻換上鬆了口氣的態度。
而且她雙眼紅腫。
「魯……魯迪烏斯……你醒了？」
「嗚……咳咳！」
我正想說話，卻開始吐血。
「魯迪烏斯！」
艾莉絲摟住我的身子。
「咳……咳咳……！」
吐完血之後，又狠狠咳了一陣。
艾莉絲輕輕摸著我的背。
「……你還好嗎？」
看到艾莉絲困惑的表情，我也不解地歪歪頭。
「我為什麼……還活著？」
胸前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
用完全這講法有點失當，因為我的長袍中央開了個大洞，裡面露出來的皮膚上還殘留著像是經過焊接的痕跡。
嗯？真是奇怪。明明我的右手不是寄生獸，只不過是單身時的女友而已。
「就是，之前那個女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之後，那個……叫作奧爾斯帝德的傢伙……就用治療魔術幫魯迪烏斯你治療……」
我單純只是感到滿心疑問，然而艾莉絲大概以為我是在問她，於是有點語無倫次地開口回答。
「那個女的？」
「她被叫作七星。」
七星……就是那個面具少女嗎？
話說起來，奧爾斯帝德的確有這樣叫她。不過……我總覺得在哪裡聽過「七星」這個詞。
而且還是最近這一年內的事情，但是我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裡聽過。
「居然特地治療自己殺掉的對象……」
那傢伙在想什麼？
不過，他應該確實貫穿了我的心臟才對。
若是使用中級的治療魔術，無法完全治好重要內臟的損傷。
意思是他用了上級，或是更高等的魔術。
連這種致死等級的傷都能夠瞬間治好的魔術……奧爾斯帝德也有能力用出。
看來人神說他可以使用這世界所有招式與術法的情報或許不一定是謊話。
「徹底輸了……」
所謂的層次不同，就是指那種情況吧。
七大列強第二位。按照人神的說法，他還是世界最強。不管是哪邊，都不是空有虛名。
無論是瑞傑路德、艾莉絲、還是我的行動，都遭到他完全封鎖。
不但封鎖得游刃有餘，而且那傢伙似乎根本沒有拿出真本事。
「瑞傑路德呢？」
「他還沒有醒過來。」
我看了一下，發現瑞傑路德躺在路邊，馬車也被牽到靠近道路外側的地方，還升起了篝火。這全都是艾莉絲一個人做的嗎？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瑞傑路德躺下來的樣子呢。」
「魯迪烏斯，你先不要說話。剛剛才吐過血……」
「我已經不要緊了，那些只是還殘留在喉嚨裡的血。」
儘管嘴上這樣說，不過我並沒有從艾莉絲的大腿上退開。
我不想離開，想一直躺在這裡。要是我現在翻身轉往反方向，會變成什麼情況呢？腦子裡全都是這方面的事情。
是出自於生存本能嗎？聽說人要是差點死掉，就會想留下子嗣……
不過我倒是沒什麼實際感受。算了，也沒關係，還是不要思考那些困難的問題吧。
翻身就翻身！
「活著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我一邊說，一邊轉動身體，伸手緊緊抱住艾莉絲的腰部。
接著用力深吸一口氣，好像聞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酸甜味道。
「魯迪烏斯……你相當有精神呢。」
「嗯～怎麼說，我總覺得有很多東西多到滿出來。」
而且比平常更誇張。是那個叫奧爾斯帝德的傢伙造成的嗎？
還是因為我作了人神的夢？
再強調一次，說真的我沒什麼自己去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感覺。
然而，毫無疑問自己比醒過來之前更有精神。
「那，我揍你也沒關係嗎？」
頭上傳來艾莉絲有點顫抖的聲音，她似乎生氣了。
算了，也難怪她會這樣。明明為我這麼擔心，我卻突然開始性騷擾。換成我也會生氣。
「當然沒關係。」
於是我被打了。
輕輕一下。
接著，我整個人被往上拉，腦袋還被艾莉絲抱進懷中。她那柔軟胸部的觸感傳到了我的臉頰上。還可以感受到胸口深處的心臟鼓動，以及來自上方的低聲嗚咽。
「…………嗚……嗚嗚……」
艾莉絲哭了，靜靜地哭著。
「太好了……」
然後，她喃喃地這樣說道。
我放鬆全身力氣，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後。
第十一話「旅程結束」
在那之後過了三天，我們進入阿斯拉王國。
目的地近在眼前……不，即使說已經到達也不算是言過其實吧。
結果一行人的表情卻如此沉悶，全是因為受到之前那件事的影響。
在路上和我們擦身而過的人們都一臉開朗，雙方的差距真是明顯。
畢竟，我方徹底落敗。
被那傢伙輕描淡寫地全滅，我甚至連命都丟了。只是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又一時興起，好像還特地讓我復活。要是他沒有那樣做，我已經不在這世上。
不過呢，我個人真的缺乏實際感受。
儘管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然而我並不太害怕那時候的事情。
遭到他給予最後一擊的那瞬間，我的確起了不想死的念頭。
原本以為即使形成心理創傷也不為過，但是等我醒來時，雖說不至於莫名有種清爽感……不過卻覺得：「噢，原來是一場夢嗎？」
跟作惡夢時的感覺相同。
或許是因為臨死前的感覺和夢境相連，我才會以為一切全都是夢。
如此一想，難道人神介入我的意識，是由於他事先預料到這一點？
老實說基於本能，我實在非常想拒絕那傢伙，不過他似乎也有為瑞傑路德的問題著想，說不定其實不是壞人。
這件事先放一邊去，在差點丟掉小命之後，我和艾莉絲之間的距離不可抗拒地變近了。
以前搭乘馬車時，她會直挺挺地站在我的斜前方，還說：
「這是在訓練平衡感，魯迪烏斯你要不要也來練習？」
最近卻變成會坐著。
坐在我身旁，而且，是彼此大腿緊密相貼的距離。
一旦兩人之間只剩下這點距離，會不小心看到各式各樣的東西。
例如昨天，我從艾莉絲的衣服下襬和褲子間的空隙瞄見她的肌膚。看到這樣的東西就會忍不住想摸摸看，這是所謂的人性。因此我伸出右手撫過艾莉絲的肌膚，她面紅耳赤地瞪著我。
這下就連我也有點困惑。
自己居然沒挨打，艾莉絲沒打我。
即使我做出照理說會挨打的行動，她也沒有打我。
只是漲紅著臉瞪我而已。就這樣，只是一直盯著我看而已。
而且，艾莉絲依然緊貼著我坐著。
至今為止，要是我做出這類行為，她都會退後一步拉開距離，現在卻依然如此靠近。
說真格的，自己下一次再行動就會很想把手直接塞進她的褲子裡，所以我希望艾莉絲差不多也該退開了。我很清楚有些事情做了之後可以笑著應付過去，但有些不能。再者連我本身也很清楚自己想做的行為是沒那麼簡單就能解決的後者，目前只是在忍耐。
也不知道艾莉絲是否明白我內心的這些掙扎，我們還是彼此相貼。
「…………」
感覺要是放任雙手自由行動就會自行伸向艾莉絲那邊，因此我現在進行著試圖用左手發動魔術，同時用右手來擾亂左手魔力的練習。
這是奧爾斯帝德用過的魔術。
我記得是叫作「＼亂魔【Disturb Magic】」。
在手部輸出的魔力即將成形之前，使用其他魔力去妨礙並打散它。
雖然原理單純，消耗魔力也少，卻是非常厲害的技術。回想起來，我在西隆陷入的王級結界大概也是使用類似的方法來讓魔術無效化吧。
嘴巴上講起來雖然簡單，實際嘗試時卻相當困難。
或許是因為我想用左手使出魔術，儘管並不完整但魔術還是有具體成形的狀況比較多。
要像奧爾斯帝德那樣讓魔術完全無效是相當費勁的事情。
不過光是這樣，想來也足以作為牽制行動。
哎呀，他真是教了一手好招。
「那個，魯迪烏斯。你從先前開始就在忙什麼？」
「我是想模仿奧爾斯帝德使用的魔術。」
回答之後，艾莉絲開始凝視我的手。
我的左手製造出形狀扭曲的小石彈，咚地掉了下去。
又失敗了，感覺很像是自己用雙手猜拳。不管怎麼樣都會出現讓左手占上風的傾向，所以妨礙時只是隨便行動大概行不通吧。
嗯？既然不能隨便亂試，意思是在干擾時其實具備法則嗎？那麼，只要在輸出魔力時事先考量過法則，是不是可以反過來讓「亂魔」無效化呢？
有夢最美，希望相隨。
「是什麼樣的魔術？」
「能讓魔術無效的魔術。」
「那種事情做得到嗎？」
「我正在練習。」
「為什麼你要練習？」
「因為最近經常碰上魔術遭到封鎖就束手無策的案例，所以算是一種研究吧。總之，萬一又遇到奧爾斯帝德而且必須動手，至少會想先練到能逃走的地步嘛。」
這句話讓艾莉絲啞口無言，她不再說話。
接下來一段時間，只有石彈咕咚掉落的聲音持續著。
「我說……魯迪烏斯你為什麼這麼強？」
一直保持沉默的艾莉絲突然開口講出這種問題。
我很強嗎？
不，不可能有那種事。不是我吹牛，這幾年以來，我從來不曾實際感受到自己的實力，反而過著只有無力感會殘留下來的每一天。
「我覺得艾莉絲妳比較強耶。」
「沒那回事。」
「……」
「……」
對話在此中斷。
艾莉絲似乎想問什麼，卻又閉著嘴像是難以啟齒。
到底是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不，其實不是真的不知道。
「妳是對前幾天我們被人輕易打敗的事情很在意嗎？」
「…………嗯。」
那也是沒辦法的結果吧。
畢竟根據人神所說，那傢伙是世界最強的龍神大人。連那個瑞傑路德都被他隨手解決。
是對手太強了。
這個世上，存在著靠努力無法到達的領域。
生前，我嘗試過各種事，也曾經得到還不錯的排名，但從來沒有到達過最高等級。就算是埋頭苦練過的遊戲，或是自認不會輸給別人的東西，依舊人外有人。
聽說奧爾斯帝德似乎受到許多限制。
即使如此，他還是以體術贏過瑞傑路德，單手隨便應付艾莉絲，並讓我徹底無力化。
而且打倒我們的戰法像是刻意讓給予傷害值剛好等於最大HP。
這代表他還頗有餘力。
我完全無法想像他如果拿出真本事會有多強。
聽說是因為詛咒而無法使出全力……但那傢伙即使沒有拿出真本事，我也不可能打贏。
無論我如何努力，恐怕都無法打贏。
「那是對手太強了，實在沒有辦法。」
「…………可是……」
我也能體會艾莉絲煩惱的心情。
畢竟艾莉絲被一擊打倒。她的劍遭到對方擋下，然後就這樣被打飛出去。
「艾莉絲妳還年輕，只要好好努力就可以變強。」
「是那樣嗎……？」
「嗯，基列奴和瑞傑路德不都說過嗎？」
這時，艾莉絲突然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魯迪烏斯你差點死掉耶，為什麼……可以講得這麼簡單？」
那是因為我現在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我並不打算和對方戰鬥。要是再看到那傢伙的臉，我大概會像火箭般逃跑吧。或者會像隻老鼠，躲在陰暗角落裡。如果沒辦法逃走，說不定還會下跪求饒。
可能的話，我不希望讓艾莉絲看見那種光景。
但是，要講出這種沒出息真心話實在太丟臉了。
「因為我下次不想死啊。」
「…………是啊，當然會不想死呢。」
「請妳放心。我會事先做好準備，到了萬一艾莉絲妳碰上什麼危機，起碼還可以想辦法抱著妳逃走的程度。」
艾莉絲露出苦悶的表情，把頭靠到我的肩上。
要是現在趁機會摸摸她的頭，或許能夠提昇好感度。然而我的右手正忙著使用亂魔。
「總之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再變強一點才行。」
再變強一點，就好了。
因為再怎麼說，我都不可能在這世界裡成為最強，畢竟這世界的頂點太高。即使是在前世，我也沒能成為世界第一。當時的我沒有多少才能，努力的方式也很笨拙。雖然不清楚我在這世界具備多少才能，但要我相信自己並傻傻鑽研某項事物，感覺是辦不到的事情。
不過，至少想練到即使突然被奇怪傢伙襲擊也能順利逃走的水準。
我把臉埋進艾莉絲的頭髮裡，一邊用力聞著她的味道，同時思考這些事情。
到了晚上，等艾莉絲熟睡後，我找上瑞傑路德談話。
自那天以來，他開口的次數變得比以往更少。
雖說瑞傑路德平常就不是那種多話的類型，但現在更是加倍沉默寡言。
他是個責任感強烈的男子漢。或許是認為自己答應會把我們平安送回故鄉，結果卻沒能達成約定。
可是雖然該說是運氣好，但我明明還是像這樣活蹦亂跳啊。
「那個叫作奧爾斯帝德的男子，聽說是龍神喔。『七大列強』排名第二的那個。」
我這樣帶起話頭，作為一開始的試探。
還在語氣中帶入「是對手太強了所以也沒辦法」的意思。
「這樣啊。難怪……」
「那傢伙真的很強呢。後來我也是直接被打倒，完全束手無策。」
「在拉普拉斯之後，他是頭一個讓我在看到的瞬間就覺得不可能打贏的對手。」
根據人神的說法，奧爾斯帝德似乎比拉普拉斯還強。
儘管好像受到限制無法全力戰鬥……但是瑞傑路德不會知道這件事。
遭到對方手下留情，只用體術對付。我原本以為對於瑞傑路德來說，這事實或許會讓他很受打擊……
「我也不認為自己能對抗『七大列強』中排名前幾位的那些傢伙，他們是非人智所能及的真正怪物。在無處可躲的單一道路上遇上那種傢伙，只能說是運氣不好；至於這樣還能保住一條命，只能說是運氣很好。」
這番話聽起來有點像是藉口，但我感覺他的語氣中似乎帶著自責的情緒。
或許瑞傑路德是認為儘管敗北無可奈何，然而自己沒能達成任務還是另一回事。
「魯迪烏斯，萬一下次又碰上類似的傢伙……如果你不希望演變成跟這次同樣的下場，就絕對不可以招惹對方，甚至連視線都別對上。」
「啊，嗯。我下次大概會轉開視線直接通過吧。」
被罵了。
也是啦，要是當初我沒開口搭話，彼此大概只會擦身而過吧。這點還是該反省。
不過，一開始看不出來他是如此危險的傢伙啊……不，瑞傑路德和艾莉絲都表現出那麼誇張的反應，我應該要更警戒才對。
「所以，你是在煩惱什麼呢？」
提問之後，瑞傑路德眼光銳利地瞪向我。
「HITOGAMI是什麼？」
噢，原來是這件事。
「那傢伙原本打算放過我們。即使散發出殺氣，卻沒有把我們放在眼中。但是在你把HITOGAMI這名字說出口的那瞬間，他的殺氣完全放到你身上。」
我閉上眼睛。
該說嗎？還是不該說？我自認以前已經做出結論……
可是人神儘管看起來那樣，實際上似乎並沒有那麼邪惡；再加上都已經碰到那種遭遇自己卻還有事情瞞著他們，這事實也讓我感到不舒服。
因此，我決定告訴瑞傑路德。
「其實啊，所謂的＼人神【HITOGAMI】是──」
之前明明那麼煩惱，一旦決定後倒是很快。
敘述起來也很流暢。
我告訴瑞傑路德，自從遭到轉移那時起，偶爾會有個自稱人神但真面目不詳的人物在我的夢裡出現。
就是那傢伙建議我要幫助瑞傑路德。
除此之外，他還傳授了其他幾個建議。
所以自己的可疑行動是因為聽從他的建議。
還有，看樣子那個人神和龍神之間是敵對關係。
和人神的對話含混不清，也忘了很多事情，但我把大致上的情況全都說了出來。
「人神和龍神……太古的七神嗎……真是一時之間難以相信的事情。」
「我想也是。」
「但是，也有些部分讓人能夠認同。」
瑞傑路德這樣說完，就閉上嘴不再開口。
只有篝火燃燒柴薪的劈啪聲支配現場。
火光映照出的陰影不斷搖晃，描繪出一名老戰士的臉孔。
雖然種族特性讓瑞傑路德看起來年輕，但表情卻帶有某種能讓人覺得他身經百戰的因素。
這時，我突然想起在最後的夢中有提及瑞傑路德的詛咒。
「話說起來，瑞傑路德先生。關於斯佩路德族的汙名，原因似乎是詛咒。」
「……什麼？」
「講得正確一點，是拉普拉斯把自己身上的詛咒移到槍上，然後利用槍讓詛咒波及你們種族全體……據說是類似這種狀況。」
「是嗎……原來是詛咒嗎……」
我還以為這是好消息才說出口，瑞傑路德卻一臉陰鬱，而且沉思更深。
「我沒聽說過詛咒可以轉移，不過如果是拉普拉斯的話的確有可能做到。因為那傢伙什麼都能辦到。」
關於詛咒這種東西我是不太清楚，瑞傑路德應該比較熟悉吧。
他似乎花了一段時間考量各方面，最後無力地笑了。
「如果是詛咒，就沒有方法可以解除。」
「是那樣嗎？」
「嗯，正是因為沒有辦法解除，所以詛咒才叫作詛咒。」
原來能解除詛咒的方法並不存在嗎？
「我沒聽說過有影響種族全體的詛咒……不過既然是來自神的情報，想必是真實吧。」
至今的行動全是白費力氣……他露出自嘲笑容。
大概是光線影響，我甚至覺得瑞傑路德的眼角裡含著淚水。
「可是……」
「怎麼了？」
「人神說，利用槍的詛咒和一般詛咒不同，所以正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消失。」
「什麼？」
「還有殘留在瑞傑路德先生本人身上的詛咒，也因為你剃掉頭髮而急速減退。」
「這是真的嗎！」
「唔嗯……」
由於瑞傑路德突然大聲喊叫，艾莉絲動了一下還發出聲音。或許這些事情也該讓她知道會比較好……
算了，等艾莉絲醒了之後再告訴她就行了。
「嗯。據說目前只剩下詛咒的殘渣，還有一開始的詛咒造成的負面成見而已。今後要看瑞傑路德先生你如何努力，似乎就能讓斯佩路德族的人緣慢慢恢復。」
「是嗎……原來如此，是這樣嗎……」
「可是，這是來自人神的情報。雖說多少可以相信，或許還是別照單全收會比較好。我想繼續按照過去那樣慎重行動應該較為適當。」
「我明白。但是對我來說，光是能聽到這些話就夠了。」
瑞傑路德再度沉默。
這次已經不是因為光線影響讓我覺得好像看到。
他真的流下淚水。
「那麼，我也差不多該睡了。」
「嗯。」
我決定當作沒看到他的眼淚。
因為我們深深信賴的戰士瑞傑路德，是一個不會流淚的堅強男子漢。
★ ★ ★
接下來一個月。
我們直直朝著北方前進。
並沒有經過王都，而是沿著小路往北再往北。
途經一個接一個的小農村，無視整片的麥田與水車小屋，一路往北。
沿路完全沒有收集情報，而是以盡可能最快的速度向北方移動。
一方面是認為只要到達難民營就能得知所有消息，不過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們覺得只剩下一點點路，所以抱著想盡早到達的心情。
就這樣，我們終於到達菲托亞領地。
菲托亞領地裡空空蕩蕩。
連那些過去應該曾有些東西存在的地方，現在也空無一物。無論是整片的麥田、芭緹爾絲花田、水車小屋，還是飼養牲畜的棚圈，全都不見了。
只有廣闊的草原，綿延不絕的草原。
我們一邊因為這種光景而感到寂寥，同時前往可以說是菲托亞領地目前唯一城鎮的地方──難民營。
那是最後的目的地。
就在還差一步到達難民營入口的地方，瑞傑路德停下馬車。
「嗯？怎麼了嗎？」
而且他還走下馬車駕駛座。
以為魔物出現的我觀察四周，卻沒看到敵人的影子。
瑞傑路德走到位於馬車後方的我們這邊後，開口說道：
「我要在這裡道別。」
「咦！」
聽到他突然發出的宣言，我忍不住驚叫出聲。
艾莉絲也睜大雙眼。
「等……請你等一下。」
我們連滾帶爬般地衝下馬車，正面朝向瑞傑路德。
也太快了，我們才剛到難民營而已啊！不，因為差了一步，甚至還沒到達。
「至少休息個一天……不，至少和我們一起進入城鎮吧，這樣如何？」
「是啊，因為……」
「沒必要。」
瑞傑路德看著我們，冷淡回應。
「這裡只有戰士，不需要人保護。」
「…………」
聽到這句話，艾莉絲陷入沉默。
老實說，或許連我本身也有點忘記……
忘記瑞傑路德再怎麼說都只是為了把我們送回故鄉，才會跟著來到這裡。
也忘記既然這目的已經達成，當然會出現離別。
我還以為他會一直和我們在一起。
「瑞傑路德先生……」
開口後，我又感到猶豫。
要是發言挽留，他會願意留下嗎……
不，回想起來，我讓這個人費了許多苦心和勞力。的確有時候是他麻煩我，但還是我這邊比較常展現出沒出息的部分。
明明是這樣，瑞傑路德還是願意承認我是戰士。
所以，我不該繼續賴著他不放。
「要是沒有瑞傑路德先生，我們無法只花三年就來到這裡吧。」
「不，如果是你應該有可能辦到。」
「沒那回事。因為我有時候會粗心大意，應該會在哪裡受挫。」
「在你還懂得反省這種事時就沒問題。」
可是我經常碰上束手無策的狀況。
例如在西隆被囚禁那次，要是沒有瑞傑路德的存在，我一定會更驚慌失措吧。
「……魯迪烏斯，我之前也說過。」
瑞傑路德往下看著我，臉上是比過去更沉靜的表情。
「你身為魔術師已經到達完成的境界。擁有如此強大的才能，卻不會自傲自滿。你該自覺到自己如此年輕就有能力辦到那種程度的事情。」
我以複雜的心情聽著他這些話。
說是年輕，我自身的體感年齡已經超過四十歲。
沒有自傲自滿，是因為還有當時的記憶。
然而就算是四十歲，以瑞傑路德的年齡來說也還算在「年輕」的範疇內吧。
「我……」
這時候，我可以把自己不行的地方一一列舉出來。
然而，我卻覺得那樣實在太沒出息。面對這個人，我想讓自己看起來更成熟一點。
「不，我明白了。瑞傑路德先生，至今真的是承蒙你照顧了。」
這樣說完的我正打算彎腰鞠躬，卻被他抓住身子阻止。
「魯迪烏斯，你不需要低頭感謝我。」
「……為什麼？」
「或許你認為自己受到我照顧，但我認為是我受到你照顧。多虧有你，連一族挽回名譽的目標似乎也能看到一些希望的預兆。」
「我什麼都沒有做，可以說是幾乎什麼都沒辦成。」
在魔大陸上，我曾經試著讓「Dead End」這名字轉為正面形象。不過，我想那再怎麼樣都沒能跳脫冒險者這個圈子。
到了米里斯大陸後沒辦法繼續利用名聲價值，原本想說必須找出其他方法，實際上這件事卻被我一直往後擱置。
結果一到達中央大陸，更是什麼都沒做到。
就連過去的那些行動，儘管我自認應該有造成一點影響，但頂多也只是一點點。
大量殘留於世界上的迫害歷史自不用說，甚至連對斯佩路德族的偏見，我也沒能找出辦法改善。
「不，你幫忙做了很多事。你告訴我實際上有各式各樣的方法，而不是只能像我那樣傻傻地幫助小孩子。」
「可是，每種方法都沒有太大效果。」
「但是狀況的確有改變。例如在利卡里斯鎮上，因為你的策略而表明不怕斯佩路德族的老婆婆的發言；還有聽到『Dead End』這名號卻不害怕，露出愉快笑容的冒險者們的表情。再來是知道我是斯佩路德族卻還是願意表示認同的德路迪亞族戰士，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感；以及與家人再會後，流著眼淚道謝的西隆士兵……這些我全都記得。」
一開始那兩個例子也就算了，後面兩個都是瑞傑路德本身努力的成果。
我什麼都沒有做。
「……那是瑞傑路德先生你自己的力量。」
「不，我一個人什麼都沒辦到。戰爭後過了四百年，我一個人行動，卻沒能前進任何一步。讓我踏出那『一步』的人是你，魯迪烏斯。」
「……可是，再怎麼說都是基於人神的建議……」
「從沒見過的神根本無關緊要，實際上幫助我的人是你。不管你怎麼想，我都覺得你對我有恩。所以不要對我低頭，我和你處於對等。如果要道謝，就看著我的眼睛吧。」
瑞傑路德這樣說完，對我伸出手。
我看著他的雙眼，握住這隻手。
「我要再說一次。魯迪烏斯，受你照顧了。」
「不，我們這邊才承蒙你照顧。」
用力握住後，可以感受到瑞傑路德強而有力的手勁。
我眼眶發熱。
自己如此沒出息，總是一直失敗，瑞傑路德卻願意認同我。
過了一會，他俐落地放開手。然後往旁邊移動，放到艾莉絲頭上。
「艾莉絲。」
「……怎樣啦？」
「我最後要把妳當成小孩子看待，可以嗎？」
「可以啊，沒差。」
艾莉絲沒好氣地回答。
瑞傑路德露出淺淺的微笑，摸著艾莉絲的頭。
「艾莉絲，妳擁有才能。能變得遠比我更強的才能。」
「你騙人，因為……我被那傢伙……」
艾莉絲扭著嘴，表現出很不高興的表情。
瑞傑路德輕輕一笑，講出平常訓練時總會提問的那句話。
「和擁有神之名的敵人戰鬥，接下對方的技能。這件事代表的意義……妳懂了嗎？」
艾莉絲狠狠瞪著瑞傑路德，不久之後，突然睜大雙眼。
「…………我懂！」
「很好，好孩子。」
瑞傑路德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然後把手拿開。
艾莉絲用力握住拳頭，嘴巴也抿得死緊。
看起來是在拚命忍著不要哭出來。
我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對瑞傑路德發問：
「瑞傑路德先生接下來打算怎麼行動？」
「我不知道。不過，我打算暫時待在中央大陸尋找斯佩路德族的倖存者。因為如果只有我一個人，要恢復種族名譽只是在作白日夢。」
「是這樣嗎，請加油。我這邊如果有空，也會試著採取一些行動。」
「……哼，那麼我也一樣，要是有空就會試著搜索你的母親。」
這樣說完之後，瑞傑路德轉身背對我們。
他不需要為旅行做準備，就算是赤手空拳邁向旅程也能活下去。
然而，瑞傑路德突然停下腳步。
「話說起來，得把這東西還給你才行。」
他拆下掛在脖子上的項鍊。
那是洛琪希給我的項鍊。是米格路德族的項鍊，能串連起我和洛琪希的唯一物品……曾經是。
「那東西請瑞傑路德先生收著吧。」
「真的好嗎？這是重要之物吧？」
「正因為那是重要的東西。」
如此回答後，瑞傑路德點了點頭。
看來他願意收下。
「那麼，魯迪烏斯、艾莉絲…………再會吧。」
瑞傑路德說了這句話，邁步離我們遠去。
當初他要跟著我們時明明講了那麼多話，要離開時卻只花了短短一瞬。
我有好多話想說。
從彼此在魔大陸上相遇，到抵達阿斯拉王國為止，真的發生過各式各樣的事情。多到幾乎無法以言語表達的經歷以及情緒……還有覺得他是同伴，不願意離別的感情。
「再會吧」。
用這句話來濃縮這些心情，瑞傑路德的背影逐漸遠去。
沒錯，只要哪天再相見就行了。
一定能再見到面。只要彼此都還活著，絕對可以……
我和艾莉絲一起目送瑞傑路德，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兩人都保持沉默，心裡充滿對至今種種的感謝之意。
就這樣，我們的旅程宣告結束。
第十二話「災害的現實」
難民營顯得很冷清。
若以規模來說，這裡相當於一個村莊。如果是魔大陸的標準，或許還能勉強算上城鎮等級。然而卻欠缺活力，整體瀰漫著悄然氣息。
而且相較於規模，人數也算少。
因為看起來像是趕工搭建而成的木造房子裡傳出有人的動靜，似乎相當多人滯留在此地，但是卻感受不到生氣。
顯得死氣沉沉。
在這個難民營的中央有個類似冒險者公會的場所。
入口寫著難民營總部，我們前往此處。
進入內部後，發現人雖然不少，但這裡的氣氛果然也很陰鬱。
我滿心都是不妙的預感。
「魯迪烏斯，你看那個……」
艾莉絲指出的東西是一大張紙，上面寫著這次事件的失蹤者姓名。
每個村落和城鎮的名單被各自分開，按照五十音的順序用細小的文字寫著密密麻麻的姓名。
而在名單的最上方，以菲托亞領地之領主，詹姆士•伯雷亞斯•格雷拉特的名義寫著：「徵求失蹤者、死亡者的情報」。
「等一下再去看吧。」
「嗯。」
龐大的死亡人數，還有領主的名字不是紹羅斯。
這兩點雖然讓我們感到不安，還是先前往建築物的深處。
在櫃檯報上艾莉絲的名字後，負責的阿姨立刻跑向裡面。
然後以嚇人的氣勢帶著一對男女又回到我們面前。
我認識這對男女。其中一是長著白髮蓄著鬍子，明明一臉管家模樣，服裝卻像是小康村民的壯年男性，阿爾馮斯。
另一人是擁有巧克力膚色，打扮像是個劍士的女性。
「基列奴！」
笑容滿面的艾莉絲衝向基列奴。
開心到讓我幾乎以為她是不是有長尾巴。
我也很高興。至今為止都沒獲得基列奴的情報，但她看起來似乎頗有精神。情報之所以沒有傳達到保羅那邊，說不定是因為在這一年內不巧錯過。
看到艾莉絲，基列奴也露出笑容。
「艾莉絲……不，艾莉絲大人，您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討厭啦，叫我艾莉絲就好。」
基列奴的喜悅表情只維持了短短時間，很快就蒙上陰影。阿爾馮斯也以一種似乎很同情的態度看著艾莉絲。
難道……我的內心遭到不安情緒襲擊。
「艾莉絲……到裡面說吧。」
基列奴的聲調很僵硬。
尾巴也直直豎起。這是她緊張時的樣子，不是只為了艾莉絲回來而感到開心的反應。
「我知道了。」
看到這表情後，艾莉絲似乎也察覺到什麼，乖乖跟著基列奴走向建築物內部。
我原本想直接跟上去。
「魯迪烏斯先生請在外面等待。」
「咦？啊……是。」
卻遭到阿爾馮斯阻止。
是嗎，基本上我的立場也只是被僱用的人員，所以沒資格聽到重要對話吧。
「不行，魯迪烏斯也要一起來。」
艾莉絲的口氣很強硬。
帶著不由分說的氣勢。
「既然艾莉絲大人如此吩咐……」
艾莉絲的嘴角抿得比平常更緊，雙手也緊握到發白。
一行人沉默地通過短短的走廊，進入一間像是辦公室的房間。
中央放著沙發，角落的花瓶插著芭緹爾絲花。房間內部則是一張沒有多餘裝飾，看起來很便宜的辦公桌。
在任何人開口之前，艾莉絲就自行坐上沙發。
然後抓住我的手，讓我坐在她身旁。基列奴一如往常，站在房間角落。至於阿爾馮斯則站到艾莉絲正面，以具備管家風範的動作行了一禮。
「歡迎您回來，艾莉絲大小姐。我等先前已經收到大小姐歸來的消息，所有人都翹首盼望……」
「不用說這些開場白，直接講吧。誰死了？」
艾莉絲打斷管家的發言，開口發問。而且語氣還比在場所有人都更為強硬。
「誰死了」。
直截了當，毫不拐彎抹角。
她的姿勢端正，視線強而有力。然而我很清楚，艾莉絲內心的不安情緒正在激烈翻滾。
因為，我的手正被她緊緊握住。
「這……」
阿爾馮斯似乎難以啟齒。
根據這個反應，答案大概是紹羅斯吧。艾莉絲是那種最愛爺爺的小孩，不管什麼事情都要模仿紹羅斯。如果真的是紹羅斯死了，就算是艾莉絲也會大受打擊吧。
最後，阿爾馮斯將答案勉強擠出口。
「紹羅斯大人、菲利普大人、希爾達大人……三位都已經過世了。」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的手被握扁。
強烈痛楚竄了上來。
然而比起疼痛，阿爾馮斯告知的事實更讓我的腦袋陷入混亂。
一定是哪裡弄錯了。還未滿三年啊，沒錯，事件到現在還不到三年呢。
不，或許該說是再沒多久三年就要過去了。
「沒有……弄錯吧？」
聽到艾莉絲以發抖聲音這樣提問，阿爾馮斯點了點頭。
「菲利普大人和希爾達大人是一起轉移，在紛爭地帶過世。此事已經由基列奴親自確認過。」
基列奴重重點頭。
「是嗎……那基列奴是被轉移到哪裡？」
「和菲利普大人們一樣的紛爭地帶。」
基列奴沒說太多。
只有敘述她是在步行突破紛爭地帶的途中，發現了菲利普和希爾達的遺體。
雖然沒有提及遺體的狀態和找到遺體時的狀況，不過根據基列奴的表情，我可以推測出一定很慘。
只是我不確定到底是什麼很慘。
是遺體本身的狀態很慘？還是遺體身處的狀況很慘？或是基列奴在那裡看了或聽到什麼讓她更想轉開視線塞住耳朵的光景情境？
艾莉絲「哼」了一聲。
握住我的手不斷顫抖。
「那麼，祖父大人呢？」
「……被迫擔起菲托亞領地轉移事件的責任，遭到處決。」
「太扯了。」
我忍不住喃喃說道。
「為什麼紹羅斯大人必須被處決呢？」
要求他負起那種天災的責任，所以遭到處決？
這什麼蠢話。那種事根本無可奈何吧，難道是要他防範於未然嗎？
那明明是突然發生，甚至連一點前兆都沒有。結果卻要他負起那種事的責任？
「魯迪烏斯，你坐下。」
「…………」
艾莉絲拉著我的手，讓我坐下。
不知何時自己已經站了起來。
腦袋中有難以言喻的感情正在不斷旋轉，強烈疼痛害我沒辦法順利整合這些情緒。
我的手好痛。
不，其實連我也明白。
就算沒有前兆，即使無法防範於未然也一樣。畢竟這次死了人，領地上原本有的田地和可以從田裡收成的農作物都消失了，造成無法估計的損失。想必引發嚴重不滿，也會遭到譴責問罪。
所以，無論如何都必須有個人成為此事的避雷針。
在生前的日本也是，只要發生什麼問題，總理立刻會負起責任辭職。當時我總認為若要負起責任，應該要好好處理問題直到事態獲得控制才對；不過同時也覺得辭職或許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透過死亡來帶走人們的不滿，然後空出來的負責人之位則安排似乎可以期待的人物坐上。
那樣一來，多少可以平息一些累積的負面情緒……
而且不只是這樣。
我想，這件事和那些貴族之間的權力鬥爭一定也有關。我是不清楚紹羅斯爺爺擁有多大的權力，但是他的權力起碼大到一旦垮台就會被殺的程度。
就像這樣，我也可以勉強自己接納這種做法。
雖然可以……問題是，後果卻是這種現狀嗎？
冷清的難民營，欠缺活力的總部，我實在無法相信這國家真的有心重建菲托亞領地。
要是紹羅斯還活著，說不定會更積極地行動。那個老爺爺應該是在這種情況下正能派上用場的人物。
──不，講這麼多全都是表面藉口。
那些對我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瑣事。
重點是艾莉絲的心情。一考慮到這點，就讓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
她的家人已經都過世了。
我不知道菲利普和希爾達的死訊何時傳到這裡，是在紹羅斯被處決之前？還是之後？
但是，總之紹羅斯在轉移事件後還活著，還保住了一條命。
不殺他也沒關係吧？
上面的人到底知不知道在那場災害……在那次轉移事件中有多少人失去生命？
明明有無法用一兩百當計算單位的人數死亡，為什麼還要特地殺掉生還者？
好不容易艾莉絲回來了………
啊啊，可惡，想法沒辦法整合。我的手好痛。
「魯迪烏斯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情……但這就是現在的阿斯拉王國。」
這根本不是可以用那樣一句話打發掉的問題吧。
阿爾馮斯，你的主人被殺了。
基列奴，妳的救命恩人被殺了。
我很想這樣提醒他們。
「…………」
可是卻說不出口。
因為艾莉絲什麼都沒說，那麼就算我在這裡大吼大叫也沒有意義。雖說我受到照顧，而且算是親戚，但對我來說，紹羅斯還是外人。既然身為家人的艾莉絲什麼都沒說，我囉哩囉嗦一堆也不是辦法。
「……那麼，接下來要怎麼辦？」
艾莉絲很難得地沒有大叫也沒有抓狂，只是平靜提問。
「皮列蒙•諾托斯•格雷拉特大人說想迎娶艾莉絲大人為妾。」
連我也可以感受到基列奴散發出殺氣。
「阿爾馮斯！你這混帳打算接受那種提議嗎！」
她的怒吼宛如野獸的咆哮，讓人感到鼓膜似乎會被震破。
「你還記得那傢伙說了什麼吧！」
面對激動的基列奴，阿爾馮斯一派冷靜。
「可是考慮到菲托亞領地的將來，受到一點限制也是無可厚非……」
「嫁給那種男人怎麼可能會幸福！」
「就算是人渣，畢竟還是名門。可以找出很多在非自願婚姻中獲得幸福的例子。」
「有那種前例又怎樣！你有為艾莉絲設想過嗎！」
「我是在為伯雷亞斯家和菲托亞領地設想。」
「為了那些，你打算犧牲艾莉絲嗎！」
「如果真有必要。」
我愣愣地抬頭望著突然開始爭吵的兩人。
等我注意到時，艾莉絲已經站了起來。
她放開我的手，雙臂環胸，雙腳張開，以抬高下巴的姿勢站著。
「吵死了！」
音量大到連基列奴都伸手摀住耳朵。
最近基本上都不會聽到艾莉絲像這樣以全力大吼。可是，她的精力到此耗盡。
「……讓我暫時獨處，我要思考。」
聽到艾莉絲沮喪地這麼說，兩人似乎才猛然回神。
首先是阿爾馮斯第一個離開房間，接下來是基列奴依依不捨地看了看艾莉絲，然後才走了出去。
最後，剩下我還留在房裡。
我猶豫著自己到底該對她說什麼才好。
「艾莉絲……那個……」
「魯迪烏斯，你剛剛沒聽到嗎？就說讓我暫時獨處。」
她的語氣不允許我反駁。
我稍微受到一點打擊。仔細想想，說不定這是最近幾年以來我第一次遭到艾莉絲拒絕。
「……我……知道了……」
我點點頭，先看了一下背對自己的艾莉絲，然後退出。
在關上房門的前一瞬間，我覺得好像聽到啜泣聲，
★ ★ ★
阿爾馮斯為我們準備了住處。
是位於總部附近的建築物，大概是給難民用的地方吧。裡面並排著四間狹窄的房間。
我把自己的行李搬進其中一間，把艾莉絲的行李送往隔壁房間。
接著脫下旅行用的裝備，換上城鎮用的服裝。
把有著笨拙修補縫線的長袍丟到床上後，我離開房間。
回到總部。
原本想要找基列奴和阿爾馮斯稍微談一下，卻沒看到他們的身影。
因為沒力氣找人，所以我茫然地望著告示板。
上面有這幾個月以來已經看過好幾次的保羅留言。
「去中央大陸北部尋找」。這是在我十歲時寫下的留言嗎？
現在的我即將十三歲。
真是過去不少時間。
接著，我看向死亡者和失蹤者的名單。
在布耶納村那一欄，有一大串我知道的名字被列在失蹤者名單上。
但是，其中有一半以上被劃了斜線。我瞄了一眼死者欄，發現那邊寫著被劃掉的名字。看樣子一旦確定某個人已經死亡，失蹤者這邊的名字就會被劃上斜線，寫到死者欄那邊去。
雖然失蹤者的人數略多一些，但是死者欄的名單也是密密麻麻。
因為在失蹤者欄裡看到羅爾茲的名字被劃上斜線，我皺起眉頭。
我已經從保羅那裡得知羅爾茲死亡的消息，不過倒是沒聽說死因。
然後，在他的名字正下方。
失蹤者欄上出現了希露菲的名字。
但是，被劃上了斜線。
怦咚！我聽到自己心臟猛然一跳的聲音。
抱著：「不會吧……」的想法，我把視線轉往死者欄。
沒在羅爾茲的附近看到這名字，改從上方按照順序往下找，也沒看到。
就是找不到希露菲葉特的名字……怪了？
「請問……這名字在這邊已經被畫上斜線，但是在那邊卻找不到……」
感到很不可思議的我開口詢問職員。
「噢，那是確定還活著的人。」
聽到這回答，心中大石終於放下。
而且我還覺得那顆大石直接突破胸腔掉進腹腔，好像還會再穿過腹腔害我拉出屎來。
總之，希露菲還活著的事實讓我鬆了好大一口氣。
「那麼，請問有對方的聯絡方式之類嗎？」
「不，必須是實際前來總部的人才有辦法……」
「名字是希露菲葉特，可不可以查一下？」
「請稍等。」
拜託職員後過了數十分。
「很抱歉，對方似乎沒有登記聯絡地址。」
「是這樣嗎……」
據說原因大概是沒有定居下來，或者名單資訊是由找到失蹤者的人幫忙更新，因此沒有留下失蹤者本人的聯絡地址。
也有漏寫的可能，但我不去想那麼多。
希露菲有很高機率還活著，現在先為這件事高興吧。
當然，我也會感到擔心。
例如她的髮色。雖然和斯佩路德族的顏色有點不同，但同樣是綠色。根據人神所說，詛咒似乎只適用於斯佩路德族身上，以前在布耶納村，小孩子以外的村民應該也沒有主動虐待希露菲才對。
然而，這世上有很多冷漠無情的傢伙。
說不定希露菲正在哪個地方，因為髮色遭受欺凌而哭泣。
不，保羅說過她甚至能使用無詠唱治癒魔術。
儘管只靠傳聞來判斷，但我覺得希露菲已經具備可以獨自活下去的力量。或許她跟我一樣，正在哪個地方擔任冒險者。說不定她並不知道家人已經過世，還在努力尋找。
既然希露菲在那場轉移事件後能夠倖存下來，這種可能性反而比較高。
希望她千萬別成了奴隸。
總之，我在莉莉雅和愛夏的名字上劃了斜線。
魯迪烏斯這名字已經被劃掉。這裡似乎有收到艾莉絲會過來的報告，那麼應該也有得到關於我的情報吧。
在保羅一家中，只剩下塞妮絲•格雷拉特這名字沒被劃上斜線。
果然尚未找到嗎？
等人神下次又在夢中出現，試著問問他好了。
等我調查完告示板後，艾莉絲還是沒從房間出來。
心情向來轉換很快的她是不是頭一次煩惱這麼久呢？
但是，歷經漫長旅程好不容易回到故鄉後，迎接自己的家人和溫暖的家卻都已經不在了。面對這種狀況，就算是艾莉絲或許也會被擊垮。
──果然還是該回去安慰她嗎？
不，再等一陣子吧。
我一邊思考，同時準備回到放行李的屋子。
原本預定回去以後再忙這忙那，結果卻想不出該做什麼。
那就休息一下好了。
★ ★ ★
我正打算離開總部，卻被阿爾馮斯叫住。
他帶我前往難民營總部的一間房間，要我坐下。
眼前是阿爾馮斯，右邊則是基列奴。兩人也都坐著，是因為艾莉絲不在場吧。跟我不一樣，他們很清楚所謂的主從關係。
「那麼，魯迪烏斯先生。請你報告，簡潔講就可以了。」
「報告？」
「是的，報告這三年間做了什麼。」
「啊，也對。」
我按照阿爾馮斯的要求，說明三年以來的經歷。
從轉移到魔大陸上，遇到瑞傑路德的事情開始。
後來我們登記成為冒險者，賺取每日收入並展開旅行。
還在大森林引發一場騷動。
然後在米里希昂遇上保羅的菲托亞領地搜索團，到那時才初次得知各方面狀況。
於是我們邊收集情報邊北上，在西隆王國又碰上事件。
到達赤龍下顎後，偶遇奧爾斯帝德……
我以和艾莉絲有關的事情為中心，極其簡潔地敘述過程。
阿爾馮斯原本靜靜聆聽，卻在最後……提及我們和瑞傑路德道別的情景時突然開口發問：
「……那位護衛是回去了嗎？」
「是的，我們受到他很多照顧。」
「這樣啊。我原本想等情勢穩定下來以後，建議艾莉絲大人給予正式謝禮。」
「他不是會接受那類報酬的人物。」
「原來是這樣。」
阿爾馮斯點點頭，然後靜靜地把視線對上我的雙眼。看得出來這個人已經精疲力竭。
「那麼，魯迪烏斯先生……過去服侍紹羅斯大人的屬下，目前只剩下我等。」
「……其他的女僕們呢？」
「根據眾人沒有回來的情況判斷，可能死了，或是回故鄉了吧。」
「是這樣嗎？」
那些貓耳女僕們也全滅了嗎？不，說不定有幾個人成功回到大森林。
「明明受到紹羅斯大人的關照，實在可嘆。」
「大概是因為到頭來只剩下靠金錢維繫起的關係。」
這樣回答後，阿爾馮斯的撲克臉稍微動了一下。
剛剛那種講法是很難聽，不過實際上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原本我還在猶豫是否要讓還年輕的魯迪烏斯先生加入我等……既然能夠如此應答，想來沒有問題。你保護艾莉絲大人，把她平安送回本地。所以在此認可這份功績，允許你加入伯雷亞斯•格雷拉特家的家臣團。」
家臣團？
看樣子在場的人是那樣的組織。
「另外，接下來將舉行家臣團的會議。你沒有異議吧？」
會議嗎……
發生轉移事件前，應該也有在我沒參與的情況下舉行過這種會議。我猜，基列奴以前肯定也沒有加入這個家臣團。現在就算包括我在內似乎也只有三名成員，以前想必有一大堆家臣互相討論。
「謝謝你讓我加入，那麼議題是？」
我也不打算閒聊，直接提問。畢竟紹羅斯和菲利普都不在了，會討論誰的話題根本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議題是關於艾莉絲大人的問題。」
看吧。
「講得具體一點，我想討論關於艾莉絲大人的將來。」
「將來？」
艾莉絲雖然回到故鄉，此地卻什麼都不剩。沒有家人，也沒有家。已經無法恢復成過往的生活。
「的確，紹羅斯大人與菲利普大人都已過世，但是伯雷亞斯家本身並未斷絕吧？至少應該會準備給艾莉絲居住的地方吧？」
「詹姆士大人是一位介意傳聞的人物，我想他恐怕會拒絕收養艾莉絲大人。」
詹姆士……是艾莉絲的伯父嗎？
他是目前的領主，我記得也是和菲利普爭奪權力並且獲勝的傢伙。
如果會介意外界傳聞，的確不會想讓欠缺貴族氣質的艾莉絲成為家人。
畢竟她在禮儀規矩方面也學得馬馬虎虎，很難把艾莉絲當成一般貴族子女安排。
另外，詹姆士那邊應該有艾莉絲的兄弟，可能還有幾個堂兄弟。不難想像艾莉絲會和那些傢伙起衝突。
所以詹姆士對艾莉絲並沒有寬容到明知會出問題還肯收養她的地步。
「就算詹姆士大人真的收養了艾莉絲大人，會不會把她當成貴族看待也是個值得懷疑的問題……我無法想像艾莉絲大人做僕人工作的模樣。因此，我要否決這條提案。」
對於這句話，我點頭表示同意。
也對，還是別那樣做會比較好。雖說艾莉絲的態度已經圓滑許多，不過激烈的性情卻沒有改變，也沒有成熟到被人瞧不起還可以忍著不出手反擊的程度。
「接下來，是皮列蒙•諾托斯•格雷拉特大人曾經表示，如果艾莉絲大人回來後無處可去，希望務必能成為他的小妾。」
皮列蒙……應該是保羅的弟弟，我的叔父。
原來他是諾托斯家的現任當家嗎？紹羅斯爺爺似乎很討厭這傢伙……
這個人物也是引發先前爭執的原因。
我看了一下基列奴，發現她閉著眼睛，眉頭深鎖。
「雖然這提議還不錯，但是皮列蒙大人有著負面傳言。」
「負面傳言？」
「是的，聽說他試圖討好近來勢力急速成長的大流士上級大臣。」
這哪裡算是負面傳言啊？畢竟貴族也有很多問題，有權者想巴結更有權力的高層不是很普通的事情嗎？
「大流士卿是在最近十幾年累積起勢力的人物，也是擁立第一王子，把第二公主流放到國外的有功者。」
突然講什麼第一第二我也聽不懂，我只知道收音機體操有第一跟第二。
「而皮列蒙大人原本隸屬於擁立第二公主的派閥……」
「因為公主被流放到國外，所以他的勢力急速減退？」
「正是如此。」
簡而言之，這傢伙是因為自己的老大輸了，所以打算背叛到獲勝的那一邊去吧？
「那樣的話不也是一種辦法嗎？到底哪裡有問題？」
「魯迪烏斯先生，你還記得以前那次綁架事件嗎？」
「綁架事件？」
「艾莉絲大人被真正的綁架犯抓走的那次事件。」
噢，是指我提案的那個事件嗎？
「那些綁架犯的幕後黑手就是大流士卿。」
「…………哦？」
「大流士卿只造訪過菲托亞領地一次。聽說從那時看了艾莉絲大人一眼之後，他就對艾莉絲大人極有興趣。」
「所謂興趣是指性方面的興趣嗎？」
「當然是。」
也就是說很有性趣的他是向紹羅斯索討艾莉絲卻遭到斷然拒絕，才試圖直接綁架嗎？
真相過了這麼多年終於大白。
不，實際上當時應該已經判明出真相，只是對手是個大人物所以沒有把事情鬧大。
紹羅斯為什麼要拒絕呢？
……是因為他討厭這個大流士嗎？這位老爺爺有時候的確會像這樣感情用事。
算了，事到如今，他當初到底是根據什麼基準做出決定根本無關緊要。
「皮列蒙大人如果真的把艾莉絲大人收為小妾，之後恐怕會找個什麼理由把她獻給大流士卿吧。畢竟皮列蒙大人似乎只把艾莉絲大人當成物品看待。」
嗯，那個大流士是所謂的變態貴族嗎？
聽說阿斯拉王國裡有很多這種變態……不過對象如果是艾莉絲，品味算是不壞啦。
問題是不壞的部分僅限於品味。
「那麼，這提案也是否決？」
「不，雖說提到大流士卿本人，我也忍不住要皺起眉頭。然而大流士卿是現今王都裡最有權勢的人物，艾莉絲大人或許會吃一點苦，不過身分和待遇應該都能獲得保障。」
「可是……」
「如果只是一點任性要求，想來大流士卿會願意代為實現。例如為了菲托亞領地的領民們設置開拓村之類……」
原來如此，意思是只要成為有權者的女人，多少能動用對方的財產嗎？話雖如此，我還是不願意讓艾莉絲成為那種變態的所有物。
「還有其他辦法嗎？」
「其他貴族恐怕不願與艾莉絲大人……既然紹羅斯大人與菲利普大人已經過世，艾莉絲大人幾乎不具備作為貴族子女的價值。」
價值……價值啊……
所謂的價值是那樣的東西嗎？要我來說，我倒覺得艾莉絲本身就十分有價值……
「魯迪烏斯先生覺得該怎麼做比較好呢？」
「…………在我發表意見之前，可以先聽聽基列奴的看法嗎？」
面對突然的提問，我如此委婉迴避。
自己的想法還沒有統整出結論。
「我認為艾莉絲大小姐只要和魯迪烏斯在一起就可以了。」
「和我嗎？」
「你是保羅的兒子，塞妮絲也是米里希昂的有力貴族。既然出身跟血統都很明確，應該能成為阿斯拉王國的貴族。」
不，實際上會如何呢？
認為大概沒辦法的我看向阿爾馮斯。
「並非不可能。保羅先生因為此次事件而立下功績，只要利用這一點，應該可以讓魯迪烏斯先生成為貴族吧。但是，若想成為夠格當上菲托亞領地管理者的身分恐怕有困難。我不認為皮列蒙大人會允許保羅先生的兒子擁有權力。此外，若是艾莉絲大人要嫁給掌權者，大流士卿與詹姆士大人想來也不會感到樂意。」
我想也是……
不過，這下我懂了。阿爾馮斯的想法完全著重於這領地要如何再生。
「那麼，只要魯迪烏斯帶著艾莉絲大小姐逃走就行了。」
「那樣一來，菲托亞領地會如何？」
「由你來想出辦法啊。」
基列奴的回答很絕情。
她和阿爾馮斯或許打從根本就不對盤。
「由艾莉絲大人來統治紹羅斯大人深愛的這片土地，我等的悲痛心願才得已達成，不是嗎？」
「那只是你個人的心願，別把我算進去。我只要艾莉絲大小姐能幸福就夠了。」
「妳認為她和魯迪烏斯先生一起逃走就能幸福？」
「至少會比嫁給皮列蒙幸福。」
「領民該怎麼辦？」
「關我什麼事，何況艾莉絲大小姐在這方面原本就不受到任何期待。」
家臣團有半數的意見彼此相悖。
──試著整合一下吧。
總而言之，阿爾馮斯希望艾莉絲繼承紹羅斯或菲利普的位子，治理這片土地。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就算被有點變態的貴族做了什麼變態行徑都是小事，她應該要忍耐。
基列奴則認為那些事情根本無關緊要，希望艾莉絲能獲得幸福。為了得到幸福，艾莉絲應該要捨棄權力和家名，和我一起展開逃亡之旅。
至於我本身，想法比較偏向基列奴。
不是基於理性，而是基於感性。
畢竟自己保護到現在的女孩要是落入那種跟豬沒兩樣的傢伙手中，那有多噁心啊。
要是會演變成那樣，帶著艾莉絲一起逃跑還比較好。反正我也不在乎什麼權力。
然而，我多少也可以理解阿爾馮斯的主張。
由艾莉絲繼承紹羅斯過去著手過的事業。基本上，我可以理解他那種以這方面為重的思考模式，不過倒是沒辦法接受。
算了，不管是哪一邊都一樣。
「只是原地踏步呢。」
我喃喃這樣一說，正在爭吵的兩人都看向這邊。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聽到阿爾馮斯的提問，我如此回答：
「不管怎麼樣，下決定的人都是艾莉絲。就算我們像這樣進行討論，其實也沒有任何意義。比起那種事情，該找出更有建設性的話題。沒有其他可以討論的問題嗎？」
阿爾馮斯啞口無言地看著我。
基列奴也保持沉默。
「如果沒有，請讓我回去休息。」
這天的會議就此結束。
第十三話「大小姐的決心」
會議結束時，太陽已經完全下山。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只設置了最低限度的家具，行李則被我隨便丟著。雖然覺得該動手整理，我卻什麼事都不想做，只好在床邊坐下。
有種身體陷入堅硬床墊中的感覺。
看樣子自己的疲勞程度似乎超出原本預想。
「唉……」
今天應該沒做什麼會讓人特別累的事情，疲勞感卻緊貼著身體內側。這難道是所謂的精神疲勞嗎？
不，不對。
是因為我也受到打擊。
紹羅斯、菲利普、希爾達。
自己並沒有和這些人有過什麼親密的交流。
但是只要閉上眼睛，我現在還是能夠回想起來。騎馬遠行時，一邊確認領地的農作物，一邊詢問艾莉絲情況的紹羅斯爺爺。臉上掛著賊笑，提議要我和他一起篡奪伯雷亞斯家的菲利普。還有叫我跟艾莉絲結婚，成為他們家一分子的希爾達。
這些人已經都不在了。
甚至連「家」本身都不復存在。
那棟偶爾會有驚人吼叫聲響遍全家的廣大宅邸已經消失了。我和艾莉絲共舞的那個大廳，紹羅斯爺爺享受男女風流的那座塔，以及存放大量領地相關文件的書庫等等……所有一切都一去不返。
不只宅邸，布耶納村也一樣。
儘管沒有親眼見到，但是院子裡塞妮絲細心照顧的那些樹，向洛琪希學習水聖級魔術時被落雷燒焦的那棵樹，還有和希露菲相約玩耍的大樹……全都消失了。
……為什麼關於布耶納村的回憶都是樹呢？
算了也沒差。
總之，一切都沒了。
從保羅那邊得知這事實後，我的大腦已經基於理性理解；然而一旦像這樣實際目睹現狀，受到的衝擊還是超乎預想。畢竟無論何時，失去曾經存在的事物都會讓人感到辛酸痛苦。
「唉……」
我又嘆了一口氣。
正好這時，響起叩叩的敲門聲。
「……請進。」
雖然感到連回應都懶，我還是催促敲門者進來。結果出現的人是艾莉絲。
「晚安，魯迪烏斯。」
「艾莉絲……妳已經不要緊了嗎？」
「我沒事。」
艾莉絲這樣說完，來到我前方擺出一如往常的站姿。
沒有表現出消沉的態度。
不愧是艾莉絲。明明失去所有親人，她似乎還是遠比我堅強。
不，說不定她心情其實很低落。因為平常的艾莉絲根本不會敲門，應該會直接把門踹開。
「算了，我之前就想過大概會演變成這種狀況。」
「是嗎……」
艾莉絲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記得她以前好像說過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做好家人已死的心理準備……我根本辦不到那種事。直到現在，我依舊認為下落不明的塞妮絲在哪個地方活著。儘管腦袋很清楚她已經死亡的可能性比較高，還是抱著這種想法。
「艾莉絲妳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什麼事情怎麼辦？」
「呃……阿爾馮斯先生那邊跟妳說明過了嗎？」
「說明過了。但是，那些事根本怎樣都好。」
「居然說怎樣都好……」
艾莉絲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我直到現在才突然注意到，她的打扮和平常不同。
艾莉絲身上穿著在米里希昂買下之後只穿過一次的黑色連身裙。這件連身裙和她的紅髮很搭配，看起來宛如禮服。或許是因為布料有點薄，可以明顯看出胸前的突起浮現出來。
嗯？她沒穿胸罩嗎？
仔細一瞧，艾莉絲的頭髮似乎含著水分而顯得溼潤。
而且身上散發出剛洗完澡後特有的肥皂香味。不只這樣，還傳來一種平常的艾莉絲身上沒有的微甜香味。這是什麼味道？好像在哪裡聞過……
是香水嗎？
「魯迪烏斯，我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自己一個人。
沒錯，現在的艾莉絲已經沒有家人。雖說血脈相連的兄弟還在，但那些人不是她的家人。
「還有，我之前滿十五歲了。」
聽到艾莉絲說她滿十五歲了，讓我感到很慌張。
什麼時候？她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自己的生日還要再一兩個月才到，意思是艾莉絲的生日在一個多月以前已經過去。
我沒注意到。
「呃……對不起，我完全沒有注意到。」
到底是什麼時候？
艾莉絲應該沒有表現出來，我原本還以為她在生日那天一定會大聲嚷嚷。
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例如艾莉絲講到什麼相關發言的日子……
「魯迪烏斯你雖然沒有注意到，不過其實是瑞傑路德說我已經獨當一面的那天。」
「啊。」
是那一天嗎？
我還記得是在路中央發生的事情。
原來如此，所以瑞傑路德才會說艾莉絲已經可以獨當一面嗎？
不妙，我真的完完全全沒有察覺……
「呃……我是不是趕快去準備禮物會比較好？妳有想要的東西嗎？」
「是啊，我有一個想要的東西。」
「是什麼呢？」
「是家人。」
聽到這句話，我啞口無言。
我沒辦法準備這個禮物，因為我無法讓人死而復生。
「魯迪烏斯，我要你成為我的家人。」
「咦？」
我不經意地看向艾莉絲的臉，發現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出她面紅耳赤。
這是那個嗎？求婚？不，怎麼可能。
「換句話說……是要我和妳成為姊弟嗎？」
「關係是什麼都無所謂啦。」
艾莉絲連耳朵都紅透了，卻沒有轉開視線。
「也就是說……那個……今天一起睡吧。」
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我該冷靜下來，思考這句發言的意義。
……根據「一起睡」這句發言來推測，換句話說，不管怎麼樣，艾莉絲其實也大受打擊。所以大概是為了緩和內心的痛楚，她希望我能待在自己身邊。
家人。在目前的狀況中，應該是指假裝成家人的意思？
可是……
「我今天感到很寂寞，所以說不定會做一些色色的事情喔？」
我講出和某個夜晚同樣的回應。
老實說，我沒有自信。和艾莉絲躺在同一張床上，近距離感覺到她的體溫，然後還能忍耐……我沒有自信能夠辦到。我想艾莉絲起碼也明白這種事吧。
明明是這樣……
「今……今天……可以喔。」
「我之前也有說過吧？不可能『稍微碰一下』就了事。」
「我還記得。所以我的意思是，今天你真的可以把我狠狠折騰一番。」
這種回應讓我不由自主地盯著艾莉絲的臉孔。
我心想她到底在鬼扯什麼，畢竟……
聽到這樣的發言，我家兒子已經呈現起立鼓掌的狀態了喔。
「妳……妳為什麼突然提到這種事啊？」
「我們不是約好了要等到十五歲嗎？」
「那應該是指等我十五歲吧？」
「哪邊都不要緊啊。」
「當然要緊！」
不對勁，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快思考，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對了。
換句話說，艾莉絲只是感到寂寞。說不定還有自暴自棄的傾向。
我在色情遊戲裡也體驗過好幾次這種場景。為了撫平哪個人之死造成的傷痛，和另一個人互相安慰，然後建立肉體關係。嗯，可以理解。
但是，實際動手的我算什麼？簡直是在趁人之危嘛。
是啦我當然想上啊，心裡壞孩子的部分正在慶賀這下要脫離童貞啦！
不過，這種行為是不是應該在更平常的狀態下進行？我認為處於這種精神狀態並不好。要是因為彼此都內心傷痛，一片混亂下就順勢上了床，將來大概會感到後悔。
啊啊，可是……艾莉絲自己說可以的這種大好機會或許再也不會出現……
如果艾莉絲表示要嫁到皮列蒙那理去，我想十五歲的約定一定會遭到毀棄。不，基本上一想到艾莉絲的初夜要被別人奪走……
我想做，很想推倒她。但是，總覺得不可以。
我以前一直很瞧不起那種優柔寡斷的後宮作品男主角。
還罵過那些傢伙是在關鍵時刻沒辦法像個男子漢一樣奮起的窩囊廢……可是，實際上輪到自己時，我卻不由自主地退縮。腦中也想不出什麼適當的言論。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我總覺得無論選擇哪一邊，以後都會後悔。
我想一定要等到差不多兩年後……
在我十五歲生日時，身上綁著緞帶的艾莉絲說著：
「我是生日禮物喔！因為可能會忍不住動手打人，所以我先把手綁起來了。隨便你怎麼處置我都行！」
並且主動躺到床上去的模式，才能讓我不感到後悔吧。
不，等一下。
我在不久之前才差點掛掉。那時候……快要死掉的時候，我心中滿是後悔，也覺得有些事情想做卻沒能去做。接下來的兩年內，不見得就不會碰上類似的狀況。不是每一次都能夠死裡逃生，所以先在這裡乾脆拋棄童貞是不是比較好？
不，可是，問題是……
「……真是的！」
不知道艾莉絲對無法決斷的我是怎麼想的。
她清了清嗓子，輕輕坐到我膝蓋上。
接著伸手環住我的脖子，形成類似公主抱的姿勢。於是，艾莉絲漂亮的臉蛋以以及被太陽曬黑的胸口占領了我的視野。她正想開口說話，卻注意到有東西頂著自己的大腿，臉也變得更紅。
「這什麼啊……」
「因為艾莉絲妳太可愛了。」
艾莉絲哼了一聲，用大腿內側用力回頂我兒子的腦袋。
這種觸感柔軟又甜美。
兒子滿心歡喜，老爸這邊也忍不住噴出粗氣。
「這代表你感到興奮吧？」
「嗯。」
「所以不是討厭我吧？」
「嗯。」
「你是在意父親大人跟祖父大人的事？」
「嗯。」
「魯迪烏斯，從先前開始，你的視線就很下流。」
「嗯。」
「可是你還是要說不行？」
「……嗯。」
我在最後點了點頭。
視線已經無法離開她的胸口和脖子。艾莉絲的柔軟大腿，胸部壓在我身上的感覺，還有只要吸氣就會充滿胸腔的香味。身體早就已經完全屈服，甚至還搖著尾巴。然而我還是擠出最後殘留的微弱理性，開口說道：
「約定就是約定啊……妳不是說過要等到十五歲嗎？」
當然，這種話只不過是表面藉口。老實說在這瞬間，我甚至覺得那種事根本無關緊要。
連自己繼續抵抗的理由都曖昧不清。
聽到我這句話，艾莉絲呼出一口氣，吹向我的臉頰。
「那個……魯迪烏斯。這句話是從母親大人那邊學來的，但是遭到禁止，而且也很難為情，所以我只會說一次。」
講完這句話，艾莉絲先做了個深呼吸。
接著把臉輕輕貼近我耳邊。
然後用像是在撒嬌的語氣，講出這句話。被嚴厲禁止的封印就此解開。
「我想要魯迪烏斯的小貓喔，喵。」
這傢伙迅速從我的耳朵侵入腦部，輕而易舉地吞食持續進行最後抵抗的理性。
這傢伙和被坊間稱為狂犬的狗很相像。
這傢伙明明是狗，句尾卻喵了一聲。
我只剩下本能。
只剩下本能的野獸，就這樣推倒了艾莉絲。
★ ★ ★
那天晚上，我和艾莉絲手牽手登上大人的階梯。
那時，我把所有的困難問題全都拋到腦後，只想著要和艾莉絲在一起。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我覺得自己的確喜歡她，也認為以後要一直保護她。至於其他雜事，全都無關緊要。
保羅不是也有說過嗎？什麼貴族的義務根本怎樣都好。何必去煩惱那些困難的問題，只要我為了幫助艾莉絲，什麼都肯做就能解決。順便還想到小孩子雖然是三個最好，不過我們應該會生下更多個吧。
沒錯，實際講起來……才發現自己那時根本得意忘形。
完全沒去顧慮到艾莉絲內心抱著什麼樣的想法。
★艾莉絲觀點★
我，艾莉絲•伯雷亞斯•格雷拉特，在那一天成為大人。
我得到魯迪烏斯，作為十五歲生日的禮物。雖然和當初的約定有點不同，但我還是和魯迪烏斯結合。
我真心愛著他。
是在什麼時候明確自覺到這一點呢……對了，我是在魯迪烏斯十歲生日那時才初次察覺到自己喜歡他。
也就是母親強制叫醒在睡覺的我，要我換上大紅色睡衣，然後以認真神色指示：「去他的房間，把自己委身給他」的那時候。
我並不覺得排斥。
不過，還是會感到困惑。我曾經多次從母親和艾德娜那邊聽過關於這種行為的事情，也被再三囑咐遲早會演變成這種情況。
話雖如此，那時我根本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也認為一切還早。
我不知道魯迪烏斯有沒有察覺我的困惑，不過他還是碰了我的身體。
他似乎和父親聊到很晚，說不定已經討論過相關話題。
一想到這點，我腦中浮現一個想法：
「或許魯迪烏斯並不喜歡我」。
說不定他碰我只是出於無奈，是因為父親的吩咐。
畢竟魯迪烏斯從那時起就是很了不起的人。
明明他什麼都懂也什麼都會，想學習的意志卻完全沒有衰減，不斷繼續前進。
我真的配得上他嗎？總覺得眼前噴著粗氣的魯迪烏斯似乎完全不在乎我的心情。
自己只是父親給他的報酬。一旦這樣認為，我突然感到滿心厭惡。
所以我把魯迪烏斯推開，逃離現場。
原本想逃回自己的房間，結果這時一陣害怕卻湧了上來。因為我擔心自己剛才是不是做了什麼無可挽回的行徑。
該不會……自己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因為母親說過，除了魯迪烏斯，根本不會有哪個人想要我。
我也如此認為。以前曾經見過幾次貴族小孩，沒有人像魯迪烏斯那麼有骨氣。
魯迪烏斯從小就對我的身體很有興趣。他很快就試圖掀開我的裙子並拉下內褲，也動不動想摸我的胸部。
每次我都把他打跑。
短暫前往學校就讀的那段日子中，要是有哪個男孩子因為來鬧我而挨打，對方就再也不敢出言不遜。可是，魯迪烏斯卻完全不當一回事。
我強烈體認到母親那句「只有魯迪烏斯」的發言究竟是什麼意思。
也覺得要是被他討厭，自己一輩子只能孤家寡人。
所以我認為就算是報酬也沒什麼關係……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我又回到魯迪烏斯的房間。
一看到我，他就趴在地上活像一隻青蛙，還道歉說都是他不好。明明沒做好心理準備的人是我……
面對這樣的魯迪烏斯，我以高高在上的態度，要求他再等五年。當時我覺得差不多這段時間應該沒問題吧，也認為如果是內心成熟的魯迪烏斯想必會願意等待。
在那時，我已經喜歡上他。
然而，事態很快就發生突然的變化。
我們被轉移到莫名其妙的地方，自己一醒來就發現眼前出現斯佩路德族。
我以為是遭報應了，因為至今為止都隨性亂來才會遭到報應。畢竟母親大人曾經多次告誡，說我要是一天到晚耍任性，就會有斯佩路德族來吃了我。所以我還以為自己會被眼前的惡魔吃掉。
早知道會這樣，至少那時該隨便魯迪烏斯擺布才對。
正式的行為可以等到十五歲以後再做，但是那時只要自己乖乖忍耐，直到魯迪烏斯滿足為止就好了。
我蹲在地上，大哭大叫。
結果幫助我的人不是基列奴也不是祖父大人，而是魯迪烏斯。
他和那個斯佩路德族把事情談妥了。明明魯迪烏斯本身應該也滿心不安，卻可以安慰年紀比較大的我，讓我冷靜下來。我覺得他真是勇敢。
所以我變得更喜歡他。
接下來，魯迪烏斯非常努力。
他總是鐵青著一張臉和魔族交涉，也幾乎沒有好好吃飯，還隱瞞自己身體不舒服的事實。我想他一定是不想讓我擔心，所以躲起來偷偷承受痛苦。
所以，我決定要忍耐。
我壓抑住想喊叫的衝動，把一切都交給魯迪烏斯處理，然後盡可能按照往常那樣說話行動。不過，好幾次碰上無論如何都無法忍耐的事情，內心深處也湧出源源不絕的不安情緒。
身處這種艱辛的狀況，我覺得自己實在太任性了。
魯迪烏斯沒有生氣，反而陪伴在我身邊。也沒有說出任何挖苦諷刺的言論，而是摸著我的頭，摟住我的肩膀，想要安慰我。在這種時候，他不會做出色色的行為。明明平常總是一副色咪咪的樣子，卻只有在這種時候不會過度碰觸我的身體。
因此我認為，那種色色的行為或許只是魯迪烏斯的幽默表現。
也覺得他可能是想讓我安心，才刻意做出跟平常無異的舉止。
魯迪烏斯不只考慮著他自己的事情，也會為我著想。
所以我想要變強，至少要強到不會拖累魯迪烏斯。自己能做得比魯迪烏斯更好的事情只有揮劍，也就是只有戰鬥。可是就連這方面，我也遠比不上新成為同伴的瑞傑路德。而且雖然只比劍術時還可以另當別論，但我大概連活用魔術的魯迪烏斯也打不贏吧。
魯迪烏斯讓這樣的我開始累積戰鬥經驗。
如果只有魯迪烏斯和瑞傑路德兩人，一定可以更簡單地打倒魔物，更輕鬆地繼續旅程。肯定是那樣沒錯。
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感到很想哭。
甚至還覺得萬一魯迪烏斯發現這件事，或是自己在旅程中被他討厭，說不定會被拋棄。
所以，我拚命地變強。
我找瑞傑路德提供訓練，被他擊倒好幾次。
每一次，瑞傑路德都會問我：「懂了嗎？」
我也每一次都會回想起基列奴的教導，然後點頭回應。
合理……沒錯，是合理。
高手的動作具備合理性。如果遇上比自己強大的人，首先要仔細觀察。
瑞傑路德很強，說不定比基列奴還強。
所以，我努力觀察。專注分析他的動作，然後模仿自己能辦到的部分。
瑞傑路德對想要變強的我伸出援手，也曾經在半夜等魯迪烏斯疲憊入睡後才陪我展開練習，而且沒有任何怨言。
當然還有進行特訓。
瑞傑路德總是很理所當然地把我徹底擊垮。因為他喜歡小孩，或許這種行為是讓他感到很痛苦的事情。
對我來說，瑞傑路德也是可以稱為師傅的存在。
開始旅行後過了一年。
我感覺自己應該有變強，跟只是聽到基列奴再三強調合理就自以為已經懂了的那時候不同。透過瑞傑路德的訓練，我理解了「合理」的真正含意。例如至今為止一直覺得隨便做做就好的身體運用，原來每個細節都有其意義。也總算明白被自己認為只是在耍小聰明的假動作，以及過去沒想太多就做出的先制攻擊等行動到底具備何種意義。
就這樣，某天我第一次從瑞傑路德手中贏下一場比試。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他應該是因為其他事情而分了心。不過對我來說，就算是那種破綻也無所謂。
畢竟是我第一次打贏，這下自己再也不是絆腳石，可以和魯迪烏斯並肩前進。沒錯，我得意忘形了。
而這種狂妄心態被魯迪烏斯輕易瓦解。
他突然得到魔眼，很輕鬆地把我壓制在地。
自己輸給魯迪烏斯……在一場沒有使用魔術的正面決鬥裡輸了。
我大受打擊，因為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贏過他。也覺得魯迪烏斯很奸詐，什麼魔眼根本是犯規。他一口氣推翻我花了好幾年才得到的成果。
同時，我也被迫面對事實。
自己依舊是個累贅。
我偷偷哭了。
隔天早上，在海邊邊揮劍邊哭。
瑞傑路德叫我不必在意。他說魔眼和魯迪烏斯原本就很相合，我只要繼續鍛鍊就能變得更強，也擁有才能，所以千萬別放棄。
什麼才能。
基列奴跟瑞傑路德都只會騙人。
我如此認為。
那時候，我覺得魯迪烏斯看起來很強大。
因為太強大了，我甚至覺得他散發出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輝。
這大概是所謂的神化吧。
要是有人問我誰是完美之人，我毫無疑問會回答魯迪烏斯。
一方面覺得應該要想辦法追上他，但心中某處已經認定辦不到而放棄。
渡海到達米里斯大陸之後，一切才開始改變。
認識基斯，讓我知道世界上除了劍術和魔術，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技術。
我想向他學習卻遭到拒絕。我當時一直想不通原因，也根本無法信服。
然後，在米里希昂發生了一些事。
為了讓自己至少能夠獨自因應事態，我去承接了最簡單的哥布林討伐任務。
我想多少獲得一點信心，證明自己也可以一個人自立自強。
那時候，我第一次感覺到自身才能的片段。和那些像是奇怪暗殺者的敵人交戰，成功取得壓倒性勝利。原來不知不覺之間，我也有所成長。
回到旅社之後，卻發現魯迪烏斯崩潰了。
我好不容易問出詳情，原來是保羅也在這個城市，而且似乎對魯迪烏斯非常冷淡。
看著雖然沒有哭出來卻極度消沉的魯迪烏斯，我才想起來他其實是比我還小兩歲的孩子。
結果卻成為我這種任性女孩的家庭教師，連十歲生日也沒能獲得家人祝福，還得帶著累贅跨越魔大陸……
然後遭到父親冷漠拒絕。
我完全無法原諒這種事。身為在阿斯拉貴族中忝居末座之人，我決定要殺了保羅•格雷拉特。關於保羅這個人的強大實力，我以前經常聽父親提起。據說他學會了劍神流、水神流、北神流這三種流派的上級，是個天才劍士。
而且還是魯迪烏斯的父親。
不過，我不認為自己或許無法打贏。瑞傑路德的教導已經確實化為我本身的力量。我擁有基列奴教導的劍術，還有瑞傑路德教導的戰鬥技術。
結合雙方之後，不可能無法打倒對方。
我怎麼能輸給那種邪惡的傢伙。
但是，瑞傑路德卻出面阻止。我詢問理由，他說因為這是父子吵架。
我有聽說過瑞傑路德對自己兒子的事情深感後悔。
所以，這次我決定聽從他的意見。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魯迪烏斯說來說去，提到保羅時似乎總是很開心。所以那時候只是感情很好的父子稍微有點不和而已。一旦這樣想，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只是當時的我怎麼樣都無法接受。
結果，魯迪烏斯和保羅重修舊好。和瑞傑路德的預測一樣。
我要再說一次，我根本無法接受。
我不明白魯迪烏斯為什麼要原諒那樣的父親。
對，他原諒對方，原諒了那麼過分的父親。
原諒了如果是我絕對不會寬恕的對手。
關於這件事，魯迪烏斯並沒有說太多。瑞傑路德也不肯告訴我詳情。
他們都是成熟的大人。
之後，我們一行人到達中央大陸。
到了那時，魯迪烏斯或許是恢復活力，變得食量大增。
而且，還是一如往常的優秀。
他在西隆王國只花了一天就和第三王子建立良好交情，救出家人。
至於我，只是和瑞傑路德一起動粗鬧事而已。
雖然以結果來說，這種不經大腦的鬧事行為幫助了魯迪烏斯，不過……
魯迪烏斯堅持自己什麼都沒做，還說他得救了，可是根據那種表現，他肯定自己一個人就解決了所有問題。
真的很強大。
過於強大。這麼強大的魯迪烏斯在那一天……遇上龍神的那天變得更加偉大。
和龍神的對決。當我和瑞傑路德因為那個簡直是恐怖象徵的傢伙而滿心畏懼時，只有魯迪烏斯還泰然自若。
面對連瑞傑路德也束手無策的敵人，他卻成功擊中對方一次。
我的眼力沒能看清那時候使用的魔術。
魯迪烏斯說他用的是岩砲彈，然而至今為止我從來不曾見識過那麼厲害的岩砲彈。
拿出真本事的魯迪烏斯實在了不起。
面對據說是世界最強的龍神，他也有能力確實應戰。
我才剛這樣想，魯迪烏斯卻在下一瞬間喪命。直到這瞬間為止，我都認定我們和死亡無緣。因為魯迪烏斯很強，絕對不會死。只要有他保護我，我也不會死。再加上還有瑞傑路德，所以很安全。我一直如此認為。
這種想法只是誤解。
如果跟著龍神的那個少女沒有一時興起，或是萬一龍神不會使用治癒魔術，魯迪烏斯大概已經死了。
所以我感到很害怕。
自己是個累贅，只會拖累他。
我再次如此體認到。
即使如此，我還是把魯迪烏斯神化。
原因就是儘管他差點被殺，還是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甚至他還假設以後會和那個龍神再度交手，不斷訓練……明明他三天前才去鬼門關前走了一趟。
我無法理解這種事。
雖然無法理解，但總之我滿心害怕，所以一直待在他身邊。我總覺得要是自己沒待在魯迪烏斯身邊，他就會消失不見，就會拋下我離去。
然後，我們和瑞傑路德離別。
瑞傑路德說要打贏那個龍神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在最後的最後，他還是教導我一件事。
他讓我回想起龍神使用的技能。深深烙印在眼裡的那個光景，龍神的動作，還有順勢帶開我斬擊的劍技。我從其中找出了合理性，龍神並不是真面目不明的怪物。
而是使用人類技術的高手。
旅程的最後。
我回到家，知道一切都沒了。
也得知父親、祖父，以及母親的死訊。我感到很傷心。明明吃了那麼多苦才回到這裡，我卻什麼都沒有。沒有家，也沒有家人。雖然基列奴和阿爾馮斯還在，對我的態度卻像是陌生人那般冷淡疏遠。
除了魯迪烏斯，我已經一無所有。
所以我想要和他成為家人。
那時候的我很焦急。
因為魯迪烏斯的工作即將完成。原本的契約期間是五年，早就已經過去。要把我送回故鄉的任務也結束了。他的家人還沒有全部找到，或許魯迪烏斯很快就會動身邁向旅程，丟下我離去。
我如此判斷。
為了留住他，我用身體作為武器。
魯迪烏斯一開始並不情願，我以為他不願意接受我。
雖然他對我的內褲有興趣，但絕對不會偷看我洗澡。還有在前往米里斯大陸的船上也是，明明無論是要摸要脫，只要魯迪烏斯有意願都可以盡情擺布我，但是他卻沒有那樣做。
所以，我還以為魯迪烏斯可能對我的身體沒有興趣。
畢竟我一直在進行劍術修行，和其他女孩比較，有點欠缺女人味。就算是好色的魯迪烏斯，或許也不願意對這種人實際動手吧。
結果沒有這回事。
魯迪烏斯非常興奮。看到他這種反應，我也很興奮。
於是，我們第一次結合。
雖然我一開始覺得很痛，後面就慢慢感到舒服；相較之下，魯迪烏斯一開始看起來很舒服，但是中途開始卻變得脆弱，纖細，好像快折斷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應該說再次察覺到。
其實魯迪烏斯比我小。
當然，讓我成為女人的部位本身很強壯；但是身高自然不用說，整體也都很小，比我還弱小。
這時候我才初次理解，魯迪烏斯真的比自己還年幼。
明明他這麼幼小，卻一直保護我。還有之前搭船的時候也是，他整路都為我施展治療術。我們下船時，看得出來他相當疲勞。搭乘會讓人那麼噁心的交通工具，他當然不可能完全不受影響。
沒錯。如果魯迪烏斯沒有幫我治療，說不定下船之後就不會輸給那個＼獸族【裘耶斯】。
和他相比，我又如何呢？力量是變強了，劍術也變得相當高明。
可是，我很少為魯迪烏斯設想。
我只注意到他強大的部分，卻刻意忽視他的弱小。
最後還利用失去家人的不安作為擋箭牌來強逼他，順從自身的欲望，對魯迪烏斯做出這麼過分的行為。
我要再說一次。
我真心愛著魯迪烏斯。然而，自己根本配不上他，只會成為他的負擔。
雖然成了家人，卻無法建立更進一步的關係。
我和他無法成為夫妻。正如魯迪烏斯所說，姊弟這種關係大概最為恰當。
自己和魯迪烏斯並不相稱。就算在一起，我恐怕也只會繼續拖累他。
或許暫時和魯迪烏斯保持距離是比較好的做法。
我自然而然地產生這種想法。
要是待在魯迪烏斯身邊，我就會不由自主地依賴他吧。腹部深處還殘留著那種甜美的感覺，甚至覺得有點不滿足。這份淺薄是伯雷亞斯家的特質，說不定，魯迪在這方面也不是很堅強。想要繼續努力的他可能會在這種事情上也被我拖累而墮落。
這樣太糟糕了。
話雖如此，我果然還是喜歡魯迪烏斯。
我不打算按照阿爾馮斯的提議，嫁給其他男人。基本上，事到如今才叫我像個貴族子女生活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就算要求我必須為了陌生領民盡心竭力，我也無法想像。更何況我根本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必須做那種事情。
祖父大人、父親大人，以及母親大人都已經不在了。
菲托亞領地也不復存在。
那麼，我也捨棄「伯雷亞斯」這名字吧。只是身為紹羅斯祖父大人的孫女，身為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的女兒，我必須以鋼鐵般的意志繼續活下去。
我要變強。
到了這時，我再次產生這種念頭。
要和魯迪烏斯分離，更進一步修行再修行。
至少要修行到感覺自己可以跟魯迪烏斯並肩的程度，無法打贏他也沒關係。
但是起碼，我要成為配得上魯迪烏斯的女性。成為那種不會被他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我只是跟屁蟲的女性。但是要我像魯迪烏斯那樣聰明處世是辦不到的難題。
所以，就追求力量吧。
基列奴、瑞傑路德，還有基斯都說過。
我擁有劍術方面的才能。認識魯迪烏斯之後，直到現在，我從來不曾感受到自己很強。但是，我要相信這些曾經幫助自己成長的人。
我決定聽從基列奴的建議，前往劍之聖地。
要在那裡成為強大堅韌的劍士。
＼劍士【我】和＼魔術師【魯迪烏斯】。
男女的角色相反了。
不過，我們這樣就好。
如果我能成長，確實變強，然後彼此再度相會。
到那時才真的，要從家人再往前一步，成為夫妻。我要生下魯迪烏斯的小孩，過著幸福的日子。
嗯，就那樣做吧。
那麼，問題是……該說什麼跟他告別？
魯迪烏斯的口才很好，說不定他會找出各種理由把我留下。或是表示不放心我只有一個人，所以丟下自己的事情，想要跟著我行動。
要留封信嗎……
可是，我說不定會在信裡透露出什麼線索。
萬一魯迪烏斯看了信之後追上來，那就傷腦筋了。他不該和我這種水準的傢伙一直牽扯不清，而是有能力不斷往前邁進的人物。我也不願意扯他的後腿。
這種時候，故事裡的劍士都會默默離開。
不過，魯迪烏斯應該不喜歡那種做法吧。旅行期間，他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要做到報告、聯絡、商量等動作。我離開的理由並不是想讓他討厭自己。
好。
就只留下一句話吧。那樣一來，魯迪烏斯一定能夠理解。
★魯迪烏斯觀點★
Good morning , everyone!
早安，真是個美好的早晨啊！童貞的諸位！
聽說保持童貞身分也沒問題的期限只到小學生為止，你們不要緊嗎？
哎呀，其實我失敗了呢。哈哈，因為我快要十三歲了，換算之後等於是國中生嘛，哈哈哈！
那麼，午安，不是童貞的諸位！
從今天起，我也要加入各位！換句話說是所謂的現充！
我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也能加入這一邊，你們應該要溫暖迎接我這個現充菜鳥。畢竟俗話說強者不做無謂之爭嘛！大家好好相處吧！
雖然我聽說過比起女性的身體，飛〇杯用起來更爽的說法，但那根本是謊話。
畢竟飛〇杯沒有這個那個跟嘴唇舌頭等部位嘛。除非是能用整個身體去享受的對象，否則沒有意義。視覺、聽覺、觸覺、味覺、嗅覺，能讓一切都獲得滿足的東西就在這裡。
哎呀，該怎麼說呢？
有句台詞是：「只上過一次床，別以男友身分自居」吧？
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
不過啊，到底該怎麼講呢？過程中會用手環住對方的腰部附近，把她拉近自己吧？然後，對方也會把手伸向我的背後，用力摟住作為回應。耳邊可以聽到紊亂的呼吸，看向對方的臉孔，彼此的視線就會緊密交纏。輕舔對方的嘴邊，她也會伸出舌頭，上下都形成大洪水。
該怎麼說，有種雙方都成為彼此所有物的感覺，所以火力全開。
這就是精神上的滿足嗎？
彼此渴求，互相回報。是啦，如果是經驗豐富的人，當然會主張別因為這樣就搞錯狀況。
但是對於我這種菜鳥來說，要我不搞錯根本是辦不到的事情。我當然會以男友身分自居啊。而且如果雙方都是新手，其實就不會有什麼問題。我想艾莉絲也會想以我的女友身分自居。
哎呀，真抱歉。對於童貞的諸位來說，這話題是不是有點過於刺激了呢？
真是不好意思。我啊，其實也很想更冷靜一點。
換算成體感時間是四十七年。終於入手衷心渴望的狀態，讓我似乎有點過於興奮。不對，這次的情況應該說是終於拋開吧？
以前我還想說，如果自己真能這樣也要繼續保持冷靜。哈哈哈！自我這種東西還真是難以控制啊！
哎呀，已經這個時間了。
抱歉，我預定要和女友進行早晨的枕邊情話。
哎呀～所謂的現充真的很忙碌呢，尤其是晚上的預定排得很滿！
我想今天晚上一定也會以野獸模式來度過狂熱的燃燒時間。說不定會從白天開始就很忙碌。
好了，艾莉絲，已經早上了喔，起床吧。要是妳不起來，我可要惡作劇嘍。
嗯？她不在？
床舖的另一邊是空的。
因為她總是起得很早嘛。明明第一次共度的早晨應該要先講枕邊情話再喝杯咖啡休息才是一般流程啊。哎呀，艾莉絲也太害羞了。
「嗯咻！」
我從床上起身。
腰部附近有種讓人愉悅的疲倦感。多虧這種感覺，讓我體認到昨晚的事情不是作夢。真的很愉悅。
總之我把亂丟一地的衣服拿起來穿好。雖然有找到外褲，卻找不到內褲。
沒辦法，我只好直接穿上外褲，然後在床舖旁邊發現艾莉絲的內褲，所以收進口袋。接著披上上衣，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嗯～good！」
如此神清氣爽的早晨恐怕難得一遇吧。
這時，我注意到地上散落著一些東西。
是紅色的物體。
「咦……？」
原來是頭髮。
大紅色的頭髮掉得滿地都是。
「這是……什麼……」
我撿起其中一束，聞聞看味道。傳來昨晚充分享受過的艾莉絲的香味。
「咦……？」
滿心混亂的我把視線往前看。
於是，發現前方放了一張紙。
我直接撿起那張紙，閱讀上面的文字。
「現在的我配不上魯迪烏斯，所以我要去旅行」。
我仔細慎重地反覆推敲這句話的意思。
一秒、兩秒、三秒。
我衝出房間。
看了看艾莉絲的房間，行李不見了。於是我立刻衝向外面。
來到總部。
找到阿爾馮斯。
「啊！阿爾馮斯先生，艾莉絲呢！」
「和基列奴一起踏上旅程了。」
「去……去哪裡？」
我開口發問，阿爾馮斯卻以有點冷淡的眼神回看著我。接著，他緩緩開口。
「艾莉絲大人有吩咐過，絕對不能透露給魯迪烏斯大人您知道。」
「啊……是……這樣嗎……」
咦？
為什麼……？
我搞不懂。
咦？
我為什麼被甩了？
不，被拋棄了？
被丟下不管？
咦？
家人……？
咦？
★ ★ ★
我過了約一星期茫然自失的日子。
阿爾馮斯有時會前來找我，交代一些工作。
原本以為菲托亞領地已經空無一物，實際上小規模的開拓村似乎逐漸增加。
從難民營稍微移動一段距離的地方也開始種植麥類植物。
我按照阿爾馮斯的要求，使用土魔術在村子外圍搭起防護牆，或是前往因為堤防消失而經常氾濫的河川邊重建堤防。儘管步調緩慢，但重建工作的確有在進行。
不過呢，正式的開拓行動好像要等在米里希昂推動的大規模移民計畫結束之後才會開始。
艾莉絲似乎會被當成已經死亡。
意思是艾莉絲•伯雷亞斯•格雷拉特會消失，換成普通的艾莉絲誕生於世。
據說這件事有可能導致很多方面陷入苦境，所以阿爾馮斯表示會在數年後才正式發表消息。或許是那個叫作大流士的傢伙有提供什麼援助吧。
算了，怎樣都好。
即使艾莉絲不在了，阿爾馮斯也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態度。
我曾經以半開玩笑的口氣跟他說：「被艾莉絲逃了還真是可惜啊。」，結果阿爾馮斯卻若無其事地回答：「不管怎麼樣，我唯一的任務就是要復興菲托亞領地。」
或許我必須追問更多詳情，深入了解狀況才是正確行動。
但是既然艾莉絲已經離開，我總有種其實怎樣都好的感覺。
不管是要權力鬥爭還是要幹嘛，隨便那些人高興吧。
那麼，講到我在這一星期之間到底忙著思考什麼問題……
其實我一直在研究艾莉絲離開的理由，還有回顧那天晚上自己的發言和行動。
可是就算努力回想，也只會憶起粉紅色的場景。我的記憶已經整個遭到那瞬間替換。
難道是因為我技巧太差？還是因為我順從欲望對艾莉絲出手，所以她對我幻滅了？不，這理由很奇怪，雖然實際動手的人是我，但主動勾引的人應該是艾莉絲才對。
不，沒什麼好說了。
總之自己遭到嫌棄。
仔細想想，這三年以來，我在旅程中總是失敗。
即使以結果來看還是有很多時候得以順利進行，但那都是因為受到瑞傑路德的幫助。艾莉絲大概是不願意繼續被這種對象糾纏兩年吧。所以她才會提早解決約定，然後跟我徹底分別。
雖然我還不確定艾莉絲為什麼要擺出那種讓人誤以為她對我有好感的態度……
總之，我做出這種結論。
到頭來，我在各方面都沒能成長，難怪會被她嫌棄。
當我就這樣放棄時，突然想到一件事。
「啊，對了，我得去尋找塞妮絲才行……」
就這樣，我啟程前往中央大陸北部。
閒話「意外相遇的兩人」
洛琪希•米格路迪亞到達克拉斯瑪鎮。
克拉斯瑪鎮位於魔大陸的西北角。
儘管比不上利卡里斯鎮，但克拉斯瑪鎮也是個繁榮的城鎮。
乍看之下，這裡似乎是那種沒有任何特徵，感覺隨處可見的無趣城鎮。不過實際上支配附近一帶的魔王和海人族頗有交情，雙方互有貿易往來。而克拉斯瑪鎮正是這些貿易的據點，也是海人族物資與魔族物資都會匯聚而來的場所。
海人族帶來的各式海產，以及魔大陸特有的刺激性強烈的香草。
在克拉斯瑪鎮可以品嚐到結合上述兩種特產的超美味料理。
這裡可以說是魔大陸上數一數二的美食之都。
順便說一下，競爭對手是溫恩港。
「這裡的食物真下酒！」
來到這城鎮之後，塔爾韓德的心情都很好。
克拉斯瑪鎮不只有魔大陸產的辛辣酒類，也有海人族的甜酒。
礦坑族的塔爾韓德很喜歡喝酒。只要喝的時候心情愉快，無論酒本身有多難喝似乎都不要緊。而且他每次去到酒館，一定會和裡面那些魯莽粗暴的男性意氣相投，牛飲一番。酒館到處都有，隨和爽快的男性也到處都有。要是再配上美食，大概就能夠成為塔爾韓德心中的樂園。
不過呢，對於已經有一把年紀，喜好卻還是偏向小孩的洛琪希來說，這個城鎮的餐點不太合她的口味。
原本魔大陸的料理和調味就不合口，就算再怎麼進化，也不可能覺得好吃。洛琪希喜歡的是甜食。
不過，海族特有的甜酒倒是很不錯。
對於認定酒這種東西基本上喝起來都會辣的洛琪希來說，甜酒帶來了衝擊。
這酒聞起來有一股海潮的芳香，含進嘴裡，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甜味充滿整個口腔。吞下之後雖然會留下一點鹹味，不過這時搭配下酒菜反而更促進食欲。
「怎麼啦怎麼啦！真是難得！洛琪希妳也在喝嗎！」
「嗯，我也在品嚐。」
「今天妳心情很好嘛！老闆，整桶拿過來！我要告訴她礦坑族的喝法！」
看到洛琪希也在喝酒，塔爾韓德心情大好地繼續加點。
洛琪希心想，這種時候會讓人很慶幸魔大陸的物價便宜。
畢竟不管吃喝多少，也只要一枚阿斯拉銅幣就能結清。
「老爺子喝得真是豪邁啊！」
「乾吧！乾吧！乾吧！乾吧！」
「不愧是礦坑族！」
「好！來一決勝負！老闆！也給我一桶！」
受到以桶為單位灌酒的塔爾韓德刺激，其他客人也開始大喝。
順道一提，艾莉娜麗潔已經和互相看對眼的男人一起消失在夜晚的城鎮裡了。
如果是平常，洛琪希會在這種時候產生有點受到排擠的感覺；不過今天一回神，她才發現自己正和坐在旁邊的少女一起對著胡鬧的塔爾韓德煽動喝采。
「呼哈哈哈！真是個爽快的礦坑族啊！居然喝整桶啊！整桶！無論何時，礦坑族還是不會改變！妳也這樣覺得吧？」
「嗯，是啊。」
「哦，要開始了！好，乾了！乾了！乾了！」
「乾吧！乾吧！」
態度堂堂的塔爾韓德和高頭大馬的魔族男性各自抱住酒桶，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雖說他的體型寬廣，但真不知道那些酒到底是被喝進哪裡。
塔爾韓德把需要用雙手才能抱住的酒桶喝乾之後，「嗝呼～」地吐了口氣。
下一個酒桶很快被搬了過來。
「喂！酒上得太慢了！」
「吵什麼！已經賣完了啊！」
「既然賣完了，不會去隔壁酒館買嗎！」
「喔喔，原來還有這招！好，你快點去買！」
「包在我身上！我說你們這些傢伙，捐錢啊！捐錢！今天要喝個夠！」
「喔喔喔喔喔喔！」
有個傢伙以這種態度開始拿著袋子募款。
「哎呀！大小姐！請施捨可憐的醉鬼們吧！」
「好啊，今天，由我來請客！」
洛琪希把一枚綠礦錢丟進傳過來的袋子裡。看到這情景，臉上依然保持賊笑的男子對她低下頭。
「真不愧是大小姐！哎呀！果然有錢！」
「嘻嘻，那還，用說嗎！」
感到飄飄然很舒服的洛琪希以誇張動作點了點頭。
應答時雖然聽起來和平常無異，其實她也醉了。
「呼哈哈哈！本宮今天身上也有錢！拿去，全都收下吧！然後要盡量鬧大一點！今天是不講身分地位的歡樂酒宴！」
旁邊的少女也從懷中拿出屑鐵錢，丟進募款袋裡。
一般來說，她應該會被吐嘈口氣那麼大卻只拿得出屑鐵錢，不過忙著募款的那傢伙其實同樣醉了。
「呼嘿嘿嘿！謝謝您啊公主大人！今天會用這些錢喝到吐！」
「很好很好！多吐一點！」
少女狂妄地點點頭後，募款男繞向周遭，繼續要錢。
「很好很好，這種氣氛會讓本宮回想起以前！」
洛琪希不知道這名少女是在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邊坐下。
因為當她注意到時，少女已經在旁邊出現，毫不客氣地吃著艾莉娜麗潔剩下的食物。
洛琪希不在意，因為她醉了。
「嗯，總之請喝一杯。」
「喔喔，不好意思。哎呀，感覺到似乎很有趣的氣息所以來看看，真是來對了啊！咕嘟咕嘟！喂，妳也喝啊！」
「我有在喝。」
「多喝點！」
「多喝一點嗎，真沒辦法……」
在少女的催促下，洛琪希也一口氣把杯子裡的酒喝乾。
「噗哈！」
「好！大小姐也再來一杯！」
「啊，謝謝。」
洛琪希把杯子放到桌上後，有個開朗的男子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替她倒酒。
這個甜酒真的是有多少都能喝得下。
「看起來妳也挺能喝的嘛！明明還很年輕，真是值得稱讚！」
「妳應該沒資格說我還很年輕吧？」
洛琪希仔細觀察少女。
對方身穿及膝的長靴，皮製的熱褲，還有皮製小可愛。膚色蒼白，鎖骨、腰部、肚臍、大腿全都裸露在外。頭上是髮量豐盈的紫色捲髮，以及類似山羊的角。
怎麼看都比洛琪希年幼。
「哼哼，不必恭維，本宮很清楚自己的歲數！」
如果是平常的洛琪希應該會思考有這樣的種族嗎，不過現在的她不會動腦。
因為她已經醉了。
「我也很清楚自己的年紀啊，總之請來一杯吧。」
「哎呀，不好意思。不過呢，幾百年以來酒也變得相當好喝了。以前的魔大陸上沒有這種甜酒。」
「似乎是海族的酒，聽說是這邊的魔王大人和他們進行交易。」
「什麼！巴格拉哈格拉那傢伙居然瞞著本宮！真是不可原諒！」
「有什麼關係呢，別講什麼身分地位，要好好享受。」
「喔喔，也對，今天是不講身分地位的歡樂酒宴！」
魔王巴格拉哈格拉是統治附近一帶的魔王。
是個長著豬臉，身材肥胖的魔王。據說在食物和酒類方面擁有魔大陸上最優秀的知識。原本屬於穩健派，然而在拉普拉斯戰役中卻以急先鋒的身分參加。由於從人族領地裡把所有食物和酒類都搜括一空，因此獲得「掠奪魔王」的稱號。
「嗚喔喔！醉倒了！」
「嗝～～～！下一個是誰！誰都可以！甚至兩個一起上也行！」
「來人啊！沒人了嗎！」
塔爾韓德不知何時已經打著赤膊，正大搖大擺地坐在桌上。而且還把手撐在酒桶上，展現出勝利者的威嚴風格。
結果出面挑戰的人，是坐在洛琪希身旁的少女。
「好！包在本宮身上！」
「什麼啊，小姑娘，妳覺得自己贏得了我嗎？我勸妳過個二十年再來應該比較好喔。」
「呼哈哈哈！愚蠢的礦坑族！別看本宮這種樣子，其實已經活了三百年！短短二十年根本不會有任何影響！」
「是嗎是嗎，還真是抱歉啦。那麼，妳放馬過來吧！」
「當然……不過，在那之前先聽聽你的名字吧！本宮會記住你是挑戰我的愚蠢傢伙！」
「我是『險峻山峰之塔爾韓德』。」
「是嗎！打倒你的本宮就是『魔眼之魔帝奇希莉卡•奇希里斯』！」
就這樣，塔爾韓德和奇希莉卡展開對戰。
追加購買的酒很快被喝到見底，又進行第二次、第三次的募款。
洛琪希像是覺得自己該負起責任，贊助了約五枚綠礦錢，讓打雜的伙計去跑腿。
強壯的男子們運來大量的酒，一方面分給所有人喝，同時被塔爾韓德和奇希莉卡接二連三灌下肚去。
洛琪希負責擔任裁判。雖然她也不明白該評審什麼又該如何裁決，不過總之這是坐在兩人中間，一邊喝酒一邊記錄雙方各喝了多少的工作。
「第四十杯。」
決定命運的時刻。
直到這瞬間為止，兩人看起來像是勢均力敵。
外表充滿礦坑族特徵的塔爾韓德還可以先姑且不論，自稱是魔帝但外表是少女的奇希莉卡真的會讓人很懷疑酒到底是被她喝到哪裡去了……
之所以沒有任何人在意，是因為所有人都醉了。
接著，雙方分出勝負。
「唔……呃噗……」
當塔爾韓德發出奇妙聲音的瞬間，酒從他口中像噴泉般地冒了出來。
接著，他抱住真的已經化為酒桶的肚子，逐漸倒下。
「砰！」地一聲，塔爾韓德從桌上摔向地面，嘴裡還接連流出充滿酒臭的液體。
「是本宮獲勝！」
「嗚喔喔喔喔！好厲害！和礦坑族拚酒拚贏了！」
「本宮名為奇希莉卡，魔界大帝奇希莉卡•奇希里斯！喊出本宮的名字吧！」
「奇希莉卡！奇希莉卡！奇希莉卡！」
「這世上最偉大的人是誰！」
「奇希莉卡！奇希莉卡！奇希莉卡！」
在奇希莉卡宣告勝利的同時，眾人也開始同聲讚頌，讓奇希莉卡心情很好。
「呼哈哈哈哈哈！呼哈哈哈哈！」
「好啊好啊！」
「脫吧！脫吧！」
洛琪希不記得接下來的事情。
因為她也喝了太多，整個人頭重腳輕。
看到同伴被打倒讓她心想自己必須討伐敵人才行，然而這個念頭卻沒有實現，意識逐漸遠去。
最後看到的光景，是跑到吧檯上，全身脫光還不斷跳舞的奇希莉卡身影。
隔天，洛琪希醒了過來。
「嗚……」
猛烈疼痛的腦袋和自己充滿酒臭味的口氣讓她皺起眉頭。
洛琪希立刻使用解酒用的解毒魔術來清除身體裡的毒素，然後對頭部施展治療術。
接下來她環視四周，發現自己身在酒館。或許後來有發生亂鬥吧。桌子壞了，酒瓶被打破，還有大量的空桶子散落一地。
「嗚嗚，真的喝太多了……」
儘管印象模糊，但昨晚喝太多的記憶倒是很明確。
洛琪希看向旁邊，發現打赤膊的塔爾韓德翻著白眼躺在地上。
有一瞬間洛琪希還以為他死了，然而礦坑族不可能因為酒喝太多而死。
就算塔爾韓德真的死了，感覺這些人小時候應該也作過想泡在酒裡死掉的白日夢，死了也是得償所願吧。
不過……洛琪希再度看向周遭。
眼前死屍累累。
不管是酒量好的種族，還是酒量差的種族，所有人都躺在地上發出呻吟。其中也包括那個負責募款的傢伙。每個人都醉倒了，因為宿醉而深感痛苦。
全是因為這些傢伙連治癒魔術都不會使用卻還要亂喝一通才會那樣……洛琪希心想。
在這種情況下，有兩個人還站著。
「所以快點賠償啊，賠償！被破壞成這種樣子，再怎麼說我也沒辦法做生意了！」
「不，那個，可是啊……」
「什麼啊，妳沒辦法出錢嗎？妳不是說過要請客？」
「是說過，但本宮還以為一開始拿出的錢就夠了……」
原來是正在發火的老闆和垂頭喪氣的奇希莉卡。
「總之妳沒錢吧？」
「不，那個……抱歉，口袋空空……」
「那麼，只能把妳賣去奴隸市場。」
「什麼！居然要把本宮賣了……！等一下！本宮立刻聯絡哈格拉，你等等！」
「我才不等，妳打算趁機逃走吧？」
洛琪希嘆了一口氣，把手伸向自己懷中。
拿出錢袋後看了一下，再度皺起眉頭。
看樣子昨天醉到捐獻了不少金錢。
（不，實際上喝最多的人是塔爾韓德先生嘛。）
她一邊用這種事情當藉口，同時從昏過去的塔爾韓德腰間解下錢袋。
檢查並確定裡面裝有足夠的金錢後，洛琪希站了起來。
肩膀附近傳來一陣酸臭味，她板起臉孔並走向老闆。
「請，這是費用。」
「嗯？」
洛琪希從錢袋裡拿出六枚綠礦錢，塞進老闆手中。
「有點不夠啊。」
「這家店的酒都被我們喝光了，你還有銷售額吧？」
「…………算了，就這樣吧。」
老闆丟下這句話，轉過身子回到廚房。
洛琪希嘆了口氣，把錢袋丟回塔爾韓德的肚子上。
「喔喔……喔喔喔……不好意思啊！實在讓人過意不去！」
奇希莉卡邊發抖邊抬頭看向洛琪希。
洛琪希低頭回望著她，同時在心裡回想以前從村長那裡聽過的魔界大帝相關傳聞。
儘管形象有點不同，不過特徵非常相似。
如果是長壽的種族，外表和實際年齡不一致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她昨晚醉得厲害所以沒特別關心，不過眼前這個少女和魔王似乎也有交情。
「失禮，在此要再度確認……您是魔界大帝奇希莉卡•奇希里斯大人本人沒錯吧？」
「嗯？是啊，沒錯，不過最近都沒人願意相信。妳叫什麼名字？」
「很抱歉這麼晚才自我介紹。我是比耶寇亞地區的米格路德族，名叫洛琪希。」
洛琪希報上名字後，奇希莉卡點了點頭。
「洛琪希？喔～本宮有聽說過！妳是魯迪烏斯的師傅吧！」
「…………您認識魯迪嗎？」
「本宮曾在溫恩港偶然遇上他，是個相當有趣的傢伙！」
「是……是這樣嗎……」
洛琪希心裡雖然抱著疑問，不知道魯迪烏斯到底怎麼描述自己，但是卻怕到不敢開口詢問。其實奇希莉卡只是根據來到此地前獲得的情報來裝出好像很清楚的模樣，然而洛琪希對此事無從得知。
「嗯，本宮之前也有受到魯迪烏斯的幫助，你們這對師徒真是不錯。這次既然受到妳的幫助，這樣吧，就賜給妳一點褒賞吧。」
聽到褒賞，洛琪希感到很期待。
魔界大帝賞賜的魔眼相當有名。
正因為她擁有這種能力，魔界大帝才沒有被稱為魔王而是被稱為魔帝，還獲得足以引起人魔大戰的戰力。
思考到這邊，洛琪希突然想到某件事情。
「那個……可以使用陛下的魔眼尋找下落不明的人嗎？」
「嗯，可以啊。因為之前偶然遇上巴迪，這世上沒有本宮找不到的人。」
「這樣啊……那麼，我想知道魯迪烏斯和他家人的所在地。因為他們現在都行蹤不明。」
洛琪希毫無猶豫如此要求。
雖然她也捨不得應該能從奇希莉卡那裡獲得的魔眼，然而之前曾經聽說，如果是使用奇希莉卡擁有的高階魔眼之一「萬里眼」，這世上沒有她看不到的事物。
「哦？僅有一次的機會卻要為了他人用掉，真是值得稱讚的傢伙！要是時代正確，本宮甚至可以賜予妳魔王的地位。」
「不，我不需要那個。」
「是嗎是嗎，真是謙虛。好吧……」
奇希莉卡的眼睛一轉，顏色變了。
接著她把腦袋轉向各個方向，然後連連點頭。
「嗯，魯迪烏斯在中央大陸北部。正以輕裝往前奔跑，大概是在訓練吧。」
洛琪希聽到這個情報，用力點頭回應。
看樣子魯迪烏斯已經按照那個留言，前往中央大陸北部尋找。
洛琪希原本推測他也有可能從米里希昂直接前往貝卡利特大陸，不過果然還是想看看故鄉的情況吧。
「他父親在米里希昂，女僕也在……嗯，這女僕好像叫作莉莉雅……嗯？兩個女兒看起來也是住在同一間房子裡生活。」
呼……洛琪希舒了口氣。
她之前聽說莉莉雅和愛夏還下落不明，看樣子順利找到人了。
說不定是魯迪烏斯在魔大陸上找到兩人，並把她們送往米里希昂。「Dead End」的成員雖然是三人，然而只要沒加入隊伍，根本無法得知還有另外兩人。
「至於他的母親……妳等等。」
奇希莉卡板起臉發出唔唔聲，把力量灌注到眼睛上。
接著，她看到了。看到塞妮絲的所在地。
「在貝卡利特大陸，迷宮都市拉龐……的樣子。」
洛琪希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儘管那都市距離這裡很遠，但這下可以確定所有人都還活著。
原本她已經覺得就算有一兩個人喪命也不意外，或許該說不愧是格雷拉特家的成員吧。
一家人的運氣似乎都很好。
「不過呢……有點奇怪。」
奇希莉卡皺著眉頭，不斷轉動眼睛。
「有什麼問題嗎？」
「不，嗯……有點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就算使用陛下的眼睛也無法看清嗎？」
「畢竟本宮還沒恢復原本狀況啊……總之，實際去一趟就會知道吧。」
「這種講法會讓人很困擾。如果有什麼問題，請告訴我詳情……」
奇希莉卡講得一派輕鬆，洛琪希卻想深入追問詳細狀況。
她在至今為止的旅程中，曾經目睹難民們碰上悲慘的遭遇。而塞妮絲的狀況是使用魔界大帝的魔眼也無法看清的嚴重事態。根據內容，剛剛的喜悅也有可能會成為空歡喜一場。
「什麼啊……就算妳那樣要求，看不到的東西就是看不到。噢，對了！說不定對方是待在迷宮內部，畢竟那裡是迷宮都市嘛。不過本宮倒是沒去過。」
「您無法看到迷宮內部嗎？」
「嗯，因為貝卡利特大陸的迷宮裡充滿高濃度的魔力。」
洛琪希開始思考。
聽說塞妮絲以前曾和保羅、艾莉娜麗潔，以及塔爾韓德等人一起探索迷宮。
在這趟旅程中，洛琪希已經充分了解艾莉娜麗潔與塔爾韓德的實力。既然塞妮絲曾經和他們一起行動，應該有能力闖蕩迷宮吧。
可是，為什麼至今為止她都不曾和其他人聯絡呢？明明已經過了三年……
「總之，對方確定還活著吧？」
「嗯，這點不會有錯。」
洛琪希決定相信奇希莉卡的情報。
她推測塞妮絲應該是基於某種理由而不得不進入迷宮，然後對著奇希莉卡低下頭。
「我明白了，非常感謝您。」
「不必客氣，這是在答謝妳幫助本宮。」
奇希莉卡以誇大動作點點頭後，有點搖搖晃晃地離開酒館。
★ ★ ★
當天下午。
塔爾韓德若無其事地爬了起來又開始喝酒對抗宿醉，艾莉娜麗潔則是帶著脖子上的滿滿吻痕回來。
洛琪希和他們兩人一起進行會議。
「居然能遇見魔界大帝，運氣真好呢。」
提到奇希莉卡時，艾莉娜麗潔只是靜靜笑了。
洛琪希也沒辦法把這次遭遇當成大事件。是因為遇上她時自己已經在酒館裡喝醉了呢？還是因為對方實在過於欠缺威嚴？
「總之，這下我等的旅程也要劃下句點了。」
塔爾韓德似乎有點遺憾地說道。
今後就算沿路加快腳步，大概也要花上一年才能回到米里斯大陸，不過這趟旅程的目的已經達成。
確定保羅的所有家人都還活著，也查出唯一沒找到的成員目前下落何方。所以結束了。
「洛琪希妳打算怎麼辦？」
「我想要回到米里希昂，把這個情報告訴保羅先生。」
「是嗎？看樣子我們會在途中各分東西呢。」
艾莉娜麗潔和塔爾韓德似乎都不想和保羅碰面。
理由好像是拆夥時狠狠吵了一架，但他們至今還是沒有說明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洛琪希也沒有太大興趣，因此並沒有追根究柢。
「唔。不過啊，只有魯迪烏斯一個人的位置特別遠呢。」
塔爾韓德把手搭在下巴上，喃喃發表意見。
聽到這句話，洛琪希才猛然想到。
她本人接下來要回到米里希昂。然後，大概會直接跟著保羅前往貝卡利特大陸。那樣一來，只有魯迪烏斯一個人會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繼續搜索中央大陸北部。
而且因為他忙著搜索，所以無法確定所在地點，寄信也沒辦法送到。
「真想找個什麼辦法通知他呢……」
這樣說的艾莉娜麗潔開始煩惱。
不過，實在沒有辦法。中央大陸北部看起來很近，實際上很遠。
洛琪希也在動腦。
魯迪烏斯雖然優秀，但年紀還小。
要是這段時期浪費在徒勞無功的搜索行動上，再怎麼說都很可憐。
不管魯迪烏斯是要和家人會合，還是要直接一個人獨立，至少要跟他說一聲「可以不用再找了」。
「這時候輪到本宮上場噹噹噹噹！」
「還有本人上場噹噹噹噹！」
突然，這兩人突然出現。
「剛剛的話我們都聽到了！」
「不過是偷聽！」
直接推開門進來的人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性。
對方擁有宛如黑曜石，讓人一看就知道是魔族的膚色，還長著六隻手臂。上層雙臂環胸，中層伸出食指不客氣地指向洛琪希，下層扠在腰上。
長度及腰的頭髮則是紫色。
然後，大搖大擺坐在他肩上的人，其實正是魔界大帝。
「好！本宮是奇希莉卡•奇希里斯，人稱魔•界•大•帝！」
「本人是她的未婚夫，魔王巴迪岡迪！」
看到突然出現的兩人，三人一時目瞪口呆。
第一個做出反應的人是艾莉娜麗潔。
「啊……一個早上不見呢，這位大哥。」
「呼哈哈哈！昨晚真是太棒了，這位大姊！」
巴迪邊回答，邊握起拳頭，把大拇指塞進食指和中指之間。
洛琪希冒著冷汗提問：
「你……你們認識？」
「呃……姑且算認識？」
據說昨晚艾莉娜麗潔和男人一起離開酒館後，又去了其他酒館。
別有滿滿用心的男子拚命勸酒，艾莉娜麗潔也別有滿滿用心地拚命灌酒。然後爛醉如泥的艾莉娜麗潔就直接被帶進旅社……
等到她清醒時，已經躺在這黑漆漆男子的懷中。
所以雙方就自然而然地開始辦事，一直做到下午。
「咦？可是剛剛他有說是未婚夫……咦？啊！是不是應該先致意？」
洛琪希滿心驚訝，但總之還是低頭行禮。
「嗯，洛琪希，把頭抬起來。沒什麼，因為巴迪很受歡迎，這種事情是家常便飯。」
「嗯，正確說法是奇希莉卡的身體就物理方面來說還插不進去，所以也沒辦法！」
聽到這種自由隨性的發言，洛琪希大腦的處理能力沒辦法跟上。
最近雖然因為艾莉娜麗潔讓她聽聞了不少床事相關知識，然而自稱魔界大帝未婚夫兼魔王的男子和自己的同伴搞外遇這種事情，還是超過洛琪希的理解範圍。
「不過！那種事根本不重要！」
「嗯，反正只是萍水相逢的關係！」
老實說，洛琪希根本不覺得自己能夠跟上情緒如此亢奮的兩人。
不過她聽說過魔王巴迪岡迪這名號，是統治比耶寇亞地區的魔王。
「不死身魔王巴迪岡迪」，是拉普拉斯戰役中大顯身手的「不死魔王阿托菲」的弟弟。
在拉普拉斯戰役中屬於穩健派，在奇希莉卡城中和魔神拉普拉斯交手並敗北。
雖然現在行蹤不明，但應該是個偉人。
「洛琪希，魯迪烏斯也對本宮有恩！既然你們說魯迪烏斯不知該何去何從，本宮也出手幫忙吧！」
「話是這麼說，但奇希莉卡是要使用本人的權力，所以是借我的手幫忙！」
洛琪希還在混亂，塔爾韓德先回神了。
他摸著濃密的鬍子，以納悶眼神看向奇希莉卡。
「真的可以嗎？」
「哦，你是昨天的礦坑族！當然可以當然可以，是吧，巴迪？」
被奇希莉卡拍了一下腦袋後，魔王重重點頭。
「嗯，奇希莉卡動不動就說那個叫魯迪烏斯的小鬼很有一套，所以本人也有興趣！本人要親眼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很厲害！」
「什麼啊，你是吃醋嗎達令？」
「沒錯，當然是吃醋啊蜜糖。」
「哎呀，巴迪岡迪還是個小孩子呢。明明本宮只愛你一個……」
「哼，本人不會因為有愛就高枕無憂，遇上情敵一律要擊潰對方。」
洛琪希雖然心想要是魯迪烏斯被擊潰可就傷腦筋了，但是她不認為這兩人會把自己的發言聽進去。
「嘻嘻嘻。」
「呼哈哈。」
「呼哈哈哈哈！呼哈哈哈！呼哈……咳咳咳……」
「呼哈哈哈哈！呼哈哈哈！呼哈……妳不要緊嗎？」
在洛琪希的理解能力還是沒跟上的情況下，眾人不斷討論出決定。
★ ★ ★
這世界的常識之一，是全世界的海洋都受到海族支配，居住於陸地的人們的海上通行受到限制。雖然起因是進行拉普拉斯戰役的戰後處理時發生了很多混亂爭執，不過先姑且略過。
魔王巴格拉哈格拉和海族之王有個人交情。
雖說就算有交情也不能打破由海族全體制定的規矩，然而那是另一回事。
據說僅限個人朋友可以偷偷通過是一種受到默許的行為。
魔王巴迪岡迪和魔王巴格拉哈格拉是舊識。換句話說只要利用這層關係，即使不經由天大陸，要前往中央大陸也不是難事。
然而，如果包括洛琪希在內的三人全都在此渡海前往中央大陸，那麼米里希昂那邊就會再過一段時間才能收到報告。必須有哪個人負責前往米里希昂，但是魔大陸不是隻身一人就能闖越的地方。
安全的中央大陸還另當別論，魔大陸上有很多危險的魔物。
舉例來說，洛琪希是個優秀的魔術師。
能迅速做出判斷，詠唱也很快。只論戰鬥方面，說不定洛琪希一個人也有辦法對應過去。
然而她晚上總是要睡覺，面對成群結隊襲擊而來的敵人，也有可能大意失手。所以最少也需要兩個人同行。
「我不要，我才不想看到保羅的臉。」
「我也是。」
「我明白了，那麼由我去吧。」
聽到兩人的任性發言，首先決定由洛琪希負責前往米里希昂。
洛琪希其實也很想和魯迪烏斯見上一面，不過實在無可奈何。
至於另一個人選……兩人對看一眼，塔爾韓德很快屈服。
「唔，我去吧。老實說，我不想搭船……」
「抱歉啊，塔爾韓德。」 塔爾韓德垂頭喪氣。
洛琪希心想其實可以寄信，並不需要特地跑一趟米里希昂，不過兩人有自己的考量，因此她決定不要想太多。
畢竟洛琪希本身沒有不想見到保羅的理由。
就這樣，洛琪希一行人在此兵分兩路。
洛琪希與塔爾韓德原路返回，前往米里希昂。艾莉娜麗潔和魔界大帝奇希莉卡•奇希里斯以及魔王巴迪岡迪一起前往中央大陸北部。
距離船隻開航還有一段時間，不過洛琪希決定先行啟程。
「艾莉娜麗潔小姐，謝謝妳至今為止的幫忙。」
「我才要謝謝妳，洛琪希。」
洛琪希和艾莉娜麗潔緊握住對方的手。
「洛琪希，要是找到好男人，絕對不可以讓對方逃走。要使用上下兩邊的嘴，先把對方牢牢抓住才行。」
「又要討論這方面的話題嗎？」
「總之妳仔細聽好。一旦碰上真心喜歡的對象，妳要主動出擊。什麼愛情之類的東西可以等以後再慢慢培養就好了。」
聽到艾莉娜麗潔的發言，塔爾韓德嘆了口氣。
「我說妳……對塞妮絲也講了同樣的話吧？」
「沒錯。所以塞妮絲得到保羅，可見我的教導很完美。」
聽到這句話，洛琪希覺得原來如此。
對於洛琪希來說，保羅和塞妮絲是理想的夫妻。
既然他們是因為艾莉娜麗潔的建議才變成那樣，那麼這些話的確有參考價值吧。
「我明白了，艾莉娜麗潔小姐。我會試著主動出擊。」
洛琪希鬆開手。由於她比較矮，只能抬頭看著艾莉娜麗潔。
「請代我向魯迪問好。」
「當然，我還會告訴他，妳在半夜感到寂寞時會偷偷做什麼事情。」
「等一下！為什麼妳會知道！拜託不要提到那種事情，畢竟我那樣做時又不是以魯迪為對象。」
「是是是。」
這時洛琪希突然想到。
魯迪烏斯見到艾莉娜麗潔後，說不定兩個人會直接去投宿同一間旅社。
現在動身去中央大陸北部尋找，艾莉娜麗潔大概花個一年左右就會找到魯迪烏斯。
自己離開格雷拉特家之後已經過了將近十年，魯迪烏斯目前應該是十三四歲左右。如果是這種年紀，引起艾莉娜麗潔的興趣也很正常。
洛琪希感到……自己對那種狀況有點不樂意。
「妳怎麼了，突然一句話都不說。」
「呃……那個……如果魯迪已經成了好男人，妳果然會出手嗎？」
洛琪希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如此提問，艾莉娜麗潔卻重重嘆了口氣。
「我完全不想成為保羅的兒媳。」
她看起來真的很不願意。
洛琪希鬆了口氣，同時回答：「這樣啊。」
「那麼，我們差不多該動身了。」
「一路順風啊，洛琪希！要保重。」
「是，艾莉娜麗潔小姐也要保重。」
艾莉娜麗潔瞄了塔爾韓德一眼。
她以鄙視小蟲般的眼神，往下看著比自己矮的這個礦坑族。
「至於塔爾韓德，你最好死在哪裡的路邊。」
塔爾韓德露出打心底感到不愉快的表情，呸地啐了一口。
「這句話我要原封不動的還給妳。」
看到這光景，洛琪希再度了解到兩人的關係其實相當不錯。
於是，艾莉娜麗潔搭上船隻。
這是從很久以前就存在的海族船隻。和人族船隻相比，由海中魔獸負責拖曳的船隻看起來雖然有點寒酸，實際上卻比人族船隻速度更快，也更安全。
艾莉娜麗潔和巴迪岡迪一起走過舷梯。
這時背後響起奇希莉卡的笑聲。
「呼哈哈哈哈！那麼以後再會，巴迪！要是你想本宮了，記得馬上回到魔大陸來！」
「嗯，我的未婚妻也要自己保重！總有一天會再相見！呼哈哈哈哈！」
「下次不知道會是幾年後！呼哈哈哈哈！」
魔界大帝奇希莉卡•奇希里斯並沒有上船。
這件事讓艾莉娜麗潔歪著頭很是不解。
「哎呀？那位大人不上船嗎？」
「嗯，奇希莉卡無法離開魔大陸！」
「是嗎？是詛咒嗎？」
「類似。」
魔界大帝奇希莉卡無法離開魔大陸。
因此，她只能日復一日地在魔大陸上徘徊。
洛琪希對此一無所知，還以為奇希莉卡會一起搭上船，去見魯迪烏斯。
艾莉娜麗潔心想早知道是這樣，奇希莉卡應該要跟著洛琪希他們。
畢竟魔大陸處處都有危險。
有塔爾韓德同行想來不會遇上什麼萬一，不過光是多一個人手就能更提高安全性。
更何況那人手還是魔界大帝，可以說是已經確保旅途平安。
不過，艾莉娜麗潔很快就打消這念頭。
因為她覺得要是被那種人糾纏，洛琪希未免也太可憐了。
洛琪希•米格路迪亞的旅程將會繼續。
外傳「即使扭曲也不會改變的事物」
沙納基亞王國有著連綿不絕的廣闊水田。
在一條把水田分割為二的道路上，可以看到一輛正在緩慢移動的馬車。
馬車雖然由數名士兵保護，卻沒有表現出緊繃的氣氛，跟在馬車旁往前走的士兵臉上也帶著彷彿是在度假的鬆懈表情。光憑這些條件，大致就能推測出馬車上並沒有重要人物。
再加上看起來也不像是載運著貴重物品，偏偏護衛卻很多，因此不會有人試圖襲擊這輛馬車。
實際上，馬車裡確實沒有重要人物。
搭乘者是三名女性。
其中一人是西隆王國的騎士，金潔•約克。
她坐在馬車的出口附近，聽著另外兩名女性的對話。
「飼主大哥哥真的很帥呢！」
以神采奕奕的態度開口說話的人是一個身穿鬆垮女僕服的少女，愛夏。
「如果要結婚，果然應該找那種對象呢。是吧，媽媽？」
「啊……嗯，是啊。」
和她對話的人也是穿著女僕服裝的女性。
很像是愛夏直接變成大人再戴上眼鏡的這位女性名叫莉莉雅。
見到莉莉雅的人，通常會因為眼鏡後方的冰冷眼神而對她抱有冷漠刻薄的印象……不過，現在她的視線卻正在四處亂飄。
「他救我的時候真的很厲害喔！光是像這樣用手用力指一下，就可以讓地面出現洞穴，或是砰一聲往上飛……那也是魔術嗎？可以靠無詠唱魔術辦到任何事情，真的很了不起！簡直像是童話故事裡寫到的魔法。」
「是啊，無詠唱魔術……是很傑出的技術。」
從先前開始，愛夏就不斷稱讚「飼主大哥哥」。
相較之下，莉莉雅則顯得有點困惑。
看樣子女兒似乎並沒有發現「飼主」的真面目正是自己的哥哥，魯迪烏斯。
從西隆出發時愛夏曾經叫對方哥哥，讓莉莉雅原本還以為女兒已經察覺出真相。結果那似乎頂多只是指「比自己年紀大的男性」的「大哥哥」。
「然後啊，因為我也是第一次碰到那種事情，所以嚇得尿濕褲子。可是呢，被飼主大哥哥知道並不會讓我感到不好意思耶！反而覺得如果是這個人，就算被看到也沒有關係……這種心情該不會就是戀愛吧？」
愛夏握起雙手像是在祈禱，兩眼也閃閃發光。
看著這樣的愛夏，莉莉雅心中很是猶豫。
猶豫著是不是該趁著這機會，把飼主就是魯迪烏斯的事實告訴愛夏。
直到不久之前，愛夏都很討厭魯迪烏斯。
她對於主張魯迪烏斯是個優秀人物的莉莉雅心生抗拒，通常會帶著厭惡感反駁不可能有那種事，並表現出不願服從的態度。
當然，莉莉雅的做法也有問題。由於莉莉雅太想讓愛夏去服侍魯迪烏斯，因此只會強調魯迪烏斯的優點與過人之處。
而優秀的愛夏被告知魯迪烏斯是個毫無缺點的完美人物之後，她立刻看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後來愛夏還找出母親試圖隱瞞的魯迪烏斯缺點，並在自己內心中加倍放大。
比起從他人口中聽說的事情，人通常會更重視自身發現或察覺的事情。
或許再過幾年，愛夏會了解無論是靠自己察覺還是由別人告知，情報的可信度其實都相同，然而現在的她還太年輕。
所以她認定母親的主張全都是謊言，魯迪烏斯根本是個不成材的廢物。
關於這點，莉莉雅也有反省。反省明明有其他更適合的說法，偏偏自己卻選擇把魯迪烏斯講得像是偶像，然後強制愛夏接受的方式。
不過呢，無論莉莉雅再怎麼反省，一旦建立的印象都很難改變。
兩人滯留在西隆王國的期間，莉莉雅已經頗有放棄改變愛夏觀感的念頭。
然而也不知道是基於何種因果，現在的愛夏卻對「飼主大哥哥」全面吹捧。
莉莉雅動腦思考。
如果講明愛夏如此稱許的飼主其實是魯迪烏斯，她討厭哥哥的問題是不是就能解決？
然後，愛夏是不是就會按照自己的希望去服侍魯迪烏斯呢？
莉莉雅一方面這樣想，另一方面也顧慮著魯迪烏斯隱瞞自己身分的行為。
他到最後都沒有表明自己的身分。
莉莉雅並不明白魯迪烏斯為什麼要那樣做。
但是，愛夏很討厭謊話或敷衍。
正因為她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能看穿大人只是在隨便應付，還會指責這種行為。
事到如今，要是表明「其實飼主的真面目是魯迪烏斯」，愛夏很可能會更討厭魯迪烏斯。
說不定她會曲解魯迪烏斯之所以到最後都沒有表明真正身分，是因為感到心虛，而且更加認定哥哥果然是變態，不惜說謊也要洗自己的內褲。
以莉莉雅來說，當然要避免這種事態。
「那個，媽媽。要是哥哥死掉了，我想去服侍飼主先生～」
「……」
如果是平常聽到愛夏講出這種話，莉莉雅會敲打女兒的腦袋，像是在告誡她不准說出這種不吉利的發言。
然而現在的莉莉雅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冒著冷汗苦笑。
到底該不該告訴愛夏，飼主就是魯迪烏斯？
如果解釋得宜，愛夏會對哥哥產生好感。
只是萬一失敗，愛夏會更討厭哥哥。
莉莉雅無法容許後者的狀況，問題是她對自己的口才並非那麼有自信，並不覺得自己有辦法誘導這個過於聰慧的女兒。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在莉莉雅無法決定的狀況下，只有愛夏繼續說個不停。
「服侍飼主先生之後，我會全心全意為他工作。不過因為我對飼主先生沒有戒心，在換衣服時也不會有什麼防備，所以某一天，就會被終於慾火焚身的飼主先生推倒，獲得臨幸。而且從那天開始，每天都會過著荒淫糜爛的日子……我本來已經乾脆認定彼此之間只有肉體關係，可是某天飼主先生卻說：『我連妳的真心也想要』然後提出求婚……哇啊！」
「……」
和煩惱的莉莉雅相反，愛夏在心中竊笑。
飼主其實就是哥哥，哥哥不是變態，還有儘管他並不完美，但的確如同母親所說是個優秀的人物……
愛夏已經察覺這些事實。
不僅如此，她還故意戲弄母親。
老實說，愛夏並不太喜歡從小就吩咐自己做這做那，一直採取束縛式管教的母親。
以前每天都過著即使提問理由，母親也只會說總之妳照辦就對了的生活。
這些訓練的目的只是為了服侍自己連見都沒見過的哥哥……愛夏當然會感到厭惡。
然而，那是實際見到哥哥之前的情況。
無詠唱使出魔術並臨機應變逃出包圍網的判斷力，隻身前往西隆王宮救出母親的膽量，還有被陌生少女尿到身上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厭惡反應的溫柔，以上種種甚至讓「這樣才叫帥氣」這句宣傳標語在愛夏的腦袋裡不斷飛舞。（註：出自吉卜力動畫《紅豬》）
像那麼優秀的哥哥，如果自己真想幫上他什麼忙，能做到大部分事情是基本條件吧。
愛夏總算可以理解，現在甚至反而覺得感謝。
要是沒有從小開始的那些訓練，自己恐怕沒有勇氣去服侍那樣的哥哥吧。
「唉～哥哥是不是死了呢？要是他死掉了，我就可以直接衝去飼主先生身邊。」
「要……要是魯迪烏斯少爺沒死，妳要好好服侍他喔。」
「當然啊～我知道啦～」
不過，那是另一回事。
即使對於愛夏來說，母親這種狼狽模樣也是第一次的經驗。
「啊，不過一年左右應該就夠了吧？結束之後，我想一直跟在飼主先生身邊。」
「那……那樣不……唔……」
所以，愛夏決定要再享受一陣子這種相當有趣的狀況。
★ ★ ★
名為莉莉雅的女性出生於阿斯拉王國的鄉下。
她是一間水神流道場的獨生女，故鄉則位於多納提領地，是一個規模不大的城鎮。
沒有姓氏。
阿斯拉王國的平民都沒有姓氏。
所以莉莉雅以平常人的身分出生，作為道場的女兒，從小就握著劍茁壯成長。
和雙親很像的莉莉雅並不擅長言詞。
自幼年起，她就是個沉默寡言，冷靜舉止特別引人注目的少女。
恐怕找不太出可愛迷人之處吧。
然而她是個非常努力的孩子，因此獲得周圍的疼愛。
明明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莉莉雅實在欠缺劍術的才能，她還是拚命練劍。這種態度看在其他門生的眼裡，實在非常惹人憐惜。
所以門生們把莉莉雅當成妹妹或偶像般愛護，莉莉雅也把他們當成哥哥般尊敬。
這是一個無論看在哪個人眼裡，都顯得很和平的鄉村道場風景。
大概是從莉莉雅十三歲那時開始，門生們看她的眼神逐漸改變。
因為莉莉雅的第二性徵開始發育，身體也突然散發出女人味。
門生們開始婉拒和她一起沖涼，也避免跟她兩人單獨談話。不過他們並不是在躲避莉莉雅或把她排擠在外，有時候還會對她投以帶有熱意的視線。
莉莉雅自己也隱約有所感覺。
她雖然進入青春期，卻是個會考量現實的女孩。
莉莉雅明白自己沒有兄弟，母親在生下她之後健康也出了狀況。
所以道場沒有繼承人，這件事讓父親很煩惱，母親則感到很愧疚。
因此莉莉雅認為自己總有一天會和哪個門生結婚，然後由對方繼承道場。由於所有門生對她來說都跟親兄弟沒什麼差別，一時實在難以體會；不過看到眾人互相牽制的模樣，她還是可以隱約想像出將來的發展。
一個處於青春期的女劍士，和抱著焦躁心情從旁守護她的門生們。
身為道場主人的莉莉雅她父親，到底會選擇哪個徒弟作為女兒的結婚對象……選擇誰作為下一任道場主人呢？這件事成為道場內持續被拿來討論的話題，有意成為下一任道場主人的弟子，或是單純喜歡莉莉雅而想和她結婚的門生都紛紛在私底下偷偷展開競爭。
如果當初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就這樣等到時機到來，遲早會有哪個人做出某種決定，並演變成符合莉莉雅想像的結果吧。
然而就是在這種時期，保羅突然流浪到這個道場。
莉莉雅的父親寬大地接納了身無分文也無處可去的保羅。
個性活潑開朗的保羅很快就贏得周遭眾人的歡迎。
此外，他還擁有劍術的天賦才能。
或許也該歸功於他原本就已經學會劍神流的劍術，保羅不消多久就吸收、追上、並超越莉莉雅耗費十年才學會的技巧，甚至還在短短時間內獲得連身為道場主人的莉莉雅她父親都無法與之對抗的實力。
保羅擁有劍術的才能，在門生之間也具備人緣。
如此一來，自然形成保羅將成為莉莉雅伴侶的風氣。
儘管莉莉雅有點困惑，但是她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發展也感到期待。
因為保羅看起來和莉莉雅過去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活潑奔放，對劍術沒有死板觀念，也不執著於家世和繼承人。看在莉莉雅的眼裡，這種自由的生存方式顯得很耀眼。
然而，保羅和她實在差異太大。
無論是對劍術的見解，還是對家庭與繼承人的想法……甚至連對「女性」的觀點都不同。
這些觀念上的差距，讓原本應該已經寬大接納保羅的門生們和他產生對立和衝突。
道場主人的寶座被突然出現的保羅搶走雖然讓門生們感到不愉快，然而他們也已經認同保羅，到了能認為「輸給這傢伙算是理所當然」的程度。可是如果保羅把自己等人為了得手還互相競爭的重要事物斷定為毫無價值，那麼這就成了另外的問題。
於是門生們決定要排除保羅。
例如在練習互相搏擊的時集中攻擊保羅，從後方把他踹飛，或是故意把他的練習道服弄濕……
莉莉雅出面維護保羅並斥責門生，然而這種事當然讓他們更為不爽，排擠行為也越來越激烈。
倘若保羅只是個普通少年，這件事大概會就此結束。
他不是會低聲下氣地退讓給其他門生，就是會離開道場像是被掃地出門……
然而，保羅卻是個頑劣的小流氓。
感覺道場讓人待不下去的他做出了惡劣行徑。
某天晚上，保羅偷偷溜進莉莉雅的寢室，奪走她的純潔。
莉莉雅當然有抵抗，但是她根本無計可施。
事情結束之後，莉莉雅整個人失魂落魄。
她不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什麼事，因為莉莉雅從來沒想過幾天前還在開心對談的保羅會做出這種行為。
等到莉莉雅的母親因為女兒一直沒起床而過來看看情況並發出慘叫時，保羅早就已經逃離這個城鎮。
之後，莉莉雅暫時陷入男性恐懼症。
她變得會害怕來自門生的視線，也露骨地避免和他們有身體上的接觸。
在十五歲成人之後，這種情況依舊沒有改變。
莉莉雅的父親有義務讓代代相傳至今的道場能夠經營下去。
但是他沒有兒子，妻子也在生了莉莉雅之後健康受損。
因此必須要求莉莉雅和哪個門生結婚，讓道場得以繼續維持。
然而，父親就是父親。既然莉莉雅內心受到如此嚴重的創傷，身為父親的他無法強迫女兒和男人在一起。
於是他利用獨自的門路，推薦莉莉雅成為阿斯拉王室的「禁衛侍女」。
就這樣，成為禁衛侍女的莉莉雅在工作過程中不知不覺克服了男性恐懼症，然後為了保護公主而負傷，選擇不回到老家而是前往菲托亞領地，卻不知道是基於何種因果獲得保羅收留，和他發生關係，懷了小孩，最後成為他的妻子。
老實說，當時的莉莉雅並不明白自己到底幸不幸福。
她的立場類似小妾，比起自己，保羅應該更愛塞妮絲。
面對塞妮絲，若把她當成朋友時抱有好意，然而莉莉雅心裡存在著類似心虛愧疚之類的複雜感情。
他們雖然接受了莉莉雅，莉莉雅卻過著每天都感到憂慮的不安定日子。
結果後來成為她內心寄託之處的對象，是伸出援手的魯迪烏斯。
對於無法完全理解自己內心的莉莉雅來說，讓女兒去服侍魯迪烏斯是最確實的目標，也成為她後來行動的指針。
另一方面，她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是否不愛女兒。
父親為自己著想，安排了維持道場之外的其他道路。
但是自己是不是沒有考慮到女兒愛夏的心情，只是為了讓內心獲得安寧而在利用她？
越是確定愛夏比一般小孩更加優秀，這種想法就越發嚴重。
莉莉雅真的很不安。
很不可思議的是，轉移事件卻成了轉機。
莉莉雅和愛夏一起被轉移到西隆王國。
她當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她只知道自己突然失去意識，清醒時卻發現來到一個看起來相當奢華的房間裡，而且迅速遭到士兵們包圍。
面對充滿敵意和殺意的士兵，莉莉雅腦中一片空白。在無法理解任何事情的狀況下，她反射性想到的念頭是：「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女兒」。
於是莉莉雅伸手抓住附近的燭台，把愛夏塞到身後，挺身戰鬥。
然而莉莉雅已經很久沒有進行實戰，身體也無法按照想法行動，腳上的舊傷還導致她的動作更加遲緩。
無法做出像樣抵抗的莉莉雅很快遭到壓制，愛夏也被士兵們從她身後拖了出來。
「求求你們！請你們放過我的女兒！只要放過她就好！我會有什麼下場都都無所謂！所以拜託你們只要放過我女兒就好！」
莉莉雅不顧形象地邊哭泣邊吼叫，這是反射性的行動，也是下意識的反應，出於她的真心。
沒錯，這是她真實的心意。
之後，莉莉雅等人遭到拘留。
她們被軟禁在王宮裡，和外部的聯繫也遭到阻絕，還被迫負責女僕的工作。
但是，莉莉雅的心情反而比過去更開朗。
她因為自己在緊急狀況下脫口而出的發言是在為愛夏求情而感到滿足。
也不再懷疑自己對愛夏的心意。
對於要求愛夏服侍魯迪烏斯的目標，已經不抱有任何疑問。
因為她可以確信，自己的行動並不只是基於自私的欲求。
或許是因為保羅的血統吧，性格自由奔放的愛夏討厭受到束縛，也不想親近莉莉雅。
她無法理解服侍魯迪烏斯的意義，所以聰明的她不願意必須為了意義不明的目標努力。
可是，莉莉雅沒有放棄。身為母親，她半強迫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知識都傳授給愛夏。
總有一天愛夏也會明白。
只要魯迪烏斯和那天一樣沒有改變，那麼愛夏一定會明白。
莉莉雅如此相信……
★ ★ ★
「飼主大哥哥……啊啊，一想到他就讓人陶醉。把我抱起來的那個強壯手臂，充滿英氣的臉孔，還有狼狽的態度……」
結果，愛夏的確懂了。
實際上見過魯迪烏斯後，她總算理解莉莉雅那些行為的意義。
──這是莉莉雅觀察愛夏近來行動後的判斷，不過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是一種出乎意料的傳達方式。
「愛夏。」
然而，莉莉雅的心情並沒有改變。
她在搖晃的馬車中緩緩站起。
愛夏原本開心地帶著淘氣笑容說個不停，看到母親的動作後卻身體一震。
莉莉雅有個習慣，只要愛夏做出錯誤的言行舉止就會用拳頭敲打她的腦袋。
基本上，愛夏很聰明，她可以大略預測出自己在什麼狀況下會挨打。所以故意胡說八道等到被打再吐個舌頭道歉，其實是一種惡作劇的行為。
然而這次她並不明白母親為何會生氣。
她明明是以自己的方式在稱讚母親要求服侍的哥哥。
是不是用詞有哪裡不妥？還是飼主真的不是哥哥？
這種不安在愛夏的腦中一閃而過，莉莉雅的手也已經逐漸逼近。
「……？」
在愛夏整個身體僵住的瞬間，從頭上傳來的觸感卻很柔軟。
原來是莉莉雅正摸著愛夏的頭。
其實莉莉雅很少這樣做。
由於愛夏太優秀，導致她做到很多事情都被視為理所當然，因此稱讚她的機會也自然變少。
「媽媽？」
聽到女兒的呼喚，不知道為什麼，莉莉雅覺得讓女兒看到自己的表情是件很難為情的事情。
她把原本放在愛夏頭上的手伸向她背後，把女兒的嬌小身體抱進懷中。
「愛夏……不管是飼主先生，還是魯迪烏斯少爺都行。」
魯迪烏斯表示目前無法帶著愛夏行動而拒絕莉莉雅的要求。
然而，這頂多只代表「現在」不行。
幾年之後，她們會再度見到魯迪烏斯吧，肯定會。
「等到那時候，妳要盡心盡力去服侍對方。」
莉莉雅邊說，邊發誓在那之前要把愛夏培育成優秀的人才。
絕對不是為了魯迪烏斯，也不是為了莉莉雅自己。
莉莉雅有自覺到自身想法包含著自私自利的部分，然而即使如此，她還是打從心裡希望愛夏能成長為優秀的人。
「啊哈哈……果然被發現了……嗎？」
因為自己頭上的柔軟觸感而覺得有點尷尬的愛夏扭著嘴角。
「我……我當然知道，飼主就是哥哥……所以，我只是想鬧一下媽媽……」
她一邊吞吞吐吐地辯解，同時突然想到。
話說起來，自己好像從來不曾被媽媽這樣擁抱。
剛想到這一點，一股開心情緒就不知道從哪裡猛然湧上。
這種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感情，讓愛夏感覺到自己眼中不知為何落下了淚水。
對於年幼的愛夏來說，喜極而泣還是第一次的體驗。
儘管止不住的淚水讓她有點困惑，不過愛夏本人也無意停止哭泣，只是把手伸向母親的背後，還弄濕了母親的肩膀。
「……」
原本旁觀兩人互動的金潔把頭轉開。
在她的視線前方，只看得到整片隨風搖曳的水田無邊無際地往前延伸再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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