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航]Qualidea Code 心灵代码1[台/繁]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8-10-14 19:17 编辑


  Qualidea Code 心靈代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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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之國度錄入組錄入
  作者:渡航(Speakeasy)
  插圖:松竜(封面、彩頁)、wingheart(彩頁、插畫)
  譯者:蕪村
  圖源:輕之國度錄入組
  掃圖:Naztar(LKID:wdr550)
  錄入:Naztar(LKID:wdr550)
  修圖: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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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特別嚴禁轉載至SF輕小說頻道和輕小說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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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京、神奈川、千葉──這裡是毀壞〈世界〉的最前線。
  約三十年前,神祕異形生物UNKNOWN忽然侵襲地球。人類發動總戰力對抗,好不容易取得勝利,然而如今仍為了零星的進攻所苦。
  東京、神奈川、千葉等各防衛都市裡,擁有特殊能力〈世界〉的少年少女們持續與UNKNOWN奮戰。包括高傲的東京首席朱雀壹彌與次席宇多良卡娜莉亞、少一根筋但是力量過人的神奈川首席天河舞姬與次席凜堂螢,以及總是我行我素的千葉首席千種明日葉與她的哥哥霞。在戰爭儼然成了家常便飯的世界裡,朱雀他們不時相互衝突,又不時合作,然而這個世界裡隱藏了巨大的祕密……
  TV動畫放映中的「Qualidea Code 心靈代碼」輕小說化作品,第一集登場!

  作者:渡航(Speakeasy)
  1987年生,A型水瓶座。
  喜歡東京也喜歡神奈川,
  不過最喜歡的還是千葉。
  封面、彩頁:松竜(Matsuryu)
  受到長年足不出戶的生活影響,
  此時不免有種與世隔絕的咸覺。
  大家過得好嗎?
  距離上次參與輕小說作品已經有數年之久,
  我會竭盡所能地努力。
  彩頁、插畫:wingheart
  主要工作為小說與遊戲插畫。
  最喜歡的輕小說類型是書裡出現能幹的妹妹,
  對不起我是廢物哥。


  〈世界〉
  生活在防衛都市裡的學生擁有的特殊能力。戰爭末期,小孩子們在被隔離的冷凍睡眠設施裡做著夢,同時改變了對世界的看法。
  他們使用超自然的能力,在現實生活中實現夢中的世界。各自的〈世界〉依當時夢裡的內容各有不同。

  Qualidea Code
  在重現〈世界〉或是各種終端裝置使用上有巨大貢獻的特殊圖樣,刻在所有小孩子的脖頸處。

  〈UNKNOWN〉
  正式名稱為第一級災害指定異形生物,二十九年前忽然襲擊世界,真實身分不明的敵人。
  由於發動無差別轟炸,對人類造成毀滅性的破壞。經過八年的戰爭終於撤退,但是現在也透過殘存於世界裡的傳送門發動零星攻擊。

  南關東防衛都市機構
  為了迎擊從東京灣海上門出現的UNKNOWN,東京、神奈川與千葉裡擁有〈世界〉能力的少年少女們所屬的組織,在最前線守護人類的領域。
  他們對戰爭的貢獻度會化為分數並排列名次,彼此競爭。

  遣返內地
  指因為受傷、生病或是醜聞等事,中途從防衛都市轉為隸屬於內地。與通常經過一定的年數後便能視為畢業的情形不同,謠傳這將影響到在內地的立場與之後的求職路。


  「好!那麼就按照作戰計畫執行!」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7-6-16 15:46 编辑


  #00 序章

  天空呈現一片赤紅。
  襲捲著狂風、燃燒墜落的太陽。
  宛如紅銅般灼燒融化的月亮。
  赤紅火柱猶如沿地面爬行,舔舐著鮮血往天空竄升。儘管時間將近半夜,由於現場亮得有如拂曉在海面上升起,那裡的人不論活著還是死去的,都成了影戲裡的存在。
  湧起的雲層隙縫間,望見的不是閃耀的星辰,而是用異形來稱呼更為恰當的一大批虛幻船隻。
  閃爍漆黑光芒的外殼。
  向外延伸的黏膩觸手。
  朦朧搖曳的紅色光芒。
  不像這世界動物的存在劃破天際,降落在地面,填滿了大海。
  事前沒有徵兆也沒有任何預兆,人們或是茫然或是悠然或是事不關己似的,接受出現在這個世界的那些東西。
  透過電視畫面、手機螢幕或是肉眼,人們看著那些超乎理解範圍的存在,感覺也只像是看見遙遠的國家出現饑荒、貧窮、戰爭或是紛爭等現象。
  不管是家裡用飯的餐桌上,約會中的情侶床上,還是工作中的辦公室裡,都是相同的情形。
  「好大的威力。」「會不會太恐怖了?」「發生什麼事了?」「會不會太強烈了點?」「我就說很恐怖啦。」「好難受。」「咦?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聽說政府發表聲明了。」「地震?」「可能在舉辦什麼活動吧。」「會不會是AR?」「啊,有地方失火了。」「是不是有東西掉下來了?」「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剛才是不是有人摔下來了?」「外面有尖叫聲。」「怎、怎麼了?」「電視壞了。」「發生意外了嗎?」「停電!」「你不覺得天空很美嗎?」「……聽說有人死亡。」「……那是什麼東西?」
  此起彼落的對話裡只有現實存在,他們存活在經年累月建構出來的常識範圍內,因此遇上無法理解的存在,對他們來說也就意味著面臨死亡。
  這一天,人類滅亡。
  那一天,世界終結。
  貫穿天際的白色巨塔崩塌,鐵塊與瓦礫紛紛掉落街上,的確與神話裡描繪的文明終結景象十分相似。
  高熱射線如雷電往地面劈打,劇烈爆炸在大地引起轟鳴,火焰直衝上高空。建築物到處飛散,肉塊焦灼的氣味強烈地刺激鼻腔。轟聲與慘叫聲不絕於耳,漫天飛舞的粉塵奪去視力。火星與粗糙的砂礫附著在肌膚上,與血液一同掉落地面。有人徘徊著找尋四散的家人,有人蠕動著找尋散落的身體部位,也有人當場蹲在地上不知該逃往什麼地方。
  為了逃離火焰,有人跳進河川或大海裡,有人抱著一線希望從高樓往下跳。試圖迎擊的戰鬥機起飛,但不論飛彈或槍砲全都是白費力氣。
  一般市民也好,自衛隊員、政府高官、科學家或是宗教家也罷,所有人都有相同的疑問。
  ──那是什麼東西?
  答案只有一個。
  ──〈UNKNOWN〉。
  不管是那東西的真面目、原因、理由、狀況、應對或是策略,全部無人知曉。
  能夠確實理解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人類世界已經迎向滅亡。

    ╳  ╳  ╳

  迎來終結的世界與地獄沒有兩樣。
  侵略者的船隻籠罩整片天空,在坍塌大樓碎片四散的街道上……不對,說是廢墟更加正確,被終結的火紅包圍的廢墟裡,聚滿了人群。
  「先讓小孩子逃到避難所!用不著擔心!裡面還有空間!冷靜下來!大家冷靜!」
  大馬路上,穿著迷彩服的人們拚命扯開喉嚨大喊,引導市民前往避難。
  遺憾的是,沒有人聽得進去。所有人爭先恐後推擠著小孩與老人家,一股腦兒衝向通往避難所的路,隨處可以聽見骨頭傾軋聲和怒吼聲。
  受到人群的用力推擠,一個小孩子跌跌撞撞地被推到路邊。
  他的身體到處是擦傷或燙傷,茫然望著人群。年紀大約五歲的這個孩子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也很難理解自己遭遇的是什麼。
  然而他的眼角緩緩泛起淚水,喉嚨深處發出哽咽聲。如果辭彙夠豐富,或許他會把這樣的情感稱為排斥感或是絕望;如果年紀再大一點,他也有可能將當時的情感更正為醜惡或是憎惡。
  不過,他現在還是個年幼的孩子。
  離開人群後,他慢吞吞地拖著踉蹌的腳步,獨自一個人走在路上。
  放眼望去,觸目所及的是染上紅色的天空與大地。
  沉重的黑色船團纏繞紅色燐光,睥睨下方。廢墟隨處可見火紅的烈焰,有如一條條蛇吐出蛇信。
  眼前不論是世界還是人都展現出拒絕的意思,那孩子切身感覺到沉重,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宛如讓紅色壓垮般,他的身體一軟,蹲到了地上。
  「好痛喔,好恐怖喔……爸爸、媽媽,救我……」
  嘶啞的嗓音非常微弱,低聲祈禱著。
  然而這個世界與安寧相去甚遠,沒有聽見他祈禱聲的善良存在。
  眼前只有發出巨響的黑色船團逐漸逼近,發現這件事後,他的牙齒喀噠喀噠打顫,連闔也闔不起來,嘴裡發出了咻咻的呼氣聲。
  「……小壹,看我這裡。」
  這個時候,有如鈴鐺一樣,笑盈盈的說話聲響了起來。
  叫著那孩子名字的是一名少女,年紀大約比他大個一、兩歲。
  沾滿了髒污與血跡的洋裝破損得很嚴重,泥巴噴到臉上。即使是這個樣子,依然絲毫無損那頭豐盈的金髮,再搭配上那張稚嫩卻端正的臉龐,讓那孩子不由得認為她是這個世界唯一美麗的事物。
  少女緊緊抱住蹲下的小孩子。
  「遇上麻煩的時候就看著我。不用擔心,有我陪在你身邊。」
  「卡娜姊姊……」
  「還有,等你之後醒過來的時候,這個世界肯定已經恢復和平了……」
  少女裝出一副老成的模樣,臉上浮現僵硬的笑容,靜靜哼起了歌。
  耳邊照樣能聽見人們的慘叫聲和崩塌的巨響,不過輕柔的旋律始終沒有改變。雖然因為嗓音不時顫抖,音肯定唱得不準,音量也稱不上宏亮。
  然而她不曾停止歌唱,展現出無比溫柔的意志。
  終結的世界裡迴響著永不結束的歌聲。
  ──大災禍。
  人類史上第一起,也是最嚴重的侵略事件,以永不抹滅的侮辱刻劃在歷史上。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8-10-14 19:12 编辑


  #01 殘存世界的榮耀

  這一天的風勢很強勁。
  雲朵因此不曉得飄到了什麼地方去,呈現出一片萬里無雲的蔚藍晴空,黑尾鷗發出規律的喵喵叫聲,在天空盤旋。
  朱雀壹彌並不討厭眺望這樣的天空。
  此處為海岸線與過去大相逕庭的東京灣。
  站在浪花拍打的海邊沿岸,朱雀盯著大海的另一頭。
  他輕咬著過去只能發抖的嘴唇,臉色有些凝重,視線前方是他等待已久的宿敵。
  過去指定為第一級災害異形生物,通稱〈UNKNOWN〉的存在。
  晴朗的天空一瞬間劃過紅色光芒,扭曲了大氣,接著天空融化似地裂了開來。
  傳送門打開。那景象酷似盛夏裡搖晃的熱氣,也像浮在水面上的油膜。夕陽反射著七彩虹光與深灰色光芒,被貫穿天際的大洞吸了進去。
  從洞裡出現的是異形怪物。那些東西看來像是沒有生命的物體,閃爍著銀光的表皮有如甲殼或金屬,摸起來或許是富有溼氣又柔軟。
  在雙眼確認到那些東西的同時,耳裡的通話機響起由本部傳來的聯絡。
  『緊急通知,灣岸部A4海域出現UNKNOWN……再重複一次,緊急通知,灣岸部A4海域出現UNKNOWN……負責的游擊部隊請依照演習情況前往應對……』
  聽著這段通訊,朱雀的唇邊浮現冰冷的笑意。
  這正是我期盼的情形──他心想。
  雖然沒把話說出口,但揮舞的手臂道出他的心聲。
  比其他人更快趕到現場,打倒最多的敵人,變成最強之人保護人類。
  年幼時他堅定地向少女的笑容發誓,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分道揚鑣,而重逢時的笑容又一次教會了他這件事。
  愛與守護。
  在旁人眼裡,很容易就能看出他會和這種強迫症般的偏執糾纏一輩子,不過也正是這種近似瘋狂的強迫念頭,讓朱雀壹彌變得更強。
  那給了他戰鬥的力量,以及在終結的世界裡沒有的新〈世界〉。
  拳頭用力握緊,往前揮了出去。
  這時,耳機裡傳出「嗶」的電子聲,然後是悠哉的嗓音,他聽見後不自覺放鬆了拳頭。
  『小壹、小壹?聽得見我的聲音嗎?你人在哪裡?』
  聽見自己耳熟的暱稱,朱雀稍微吁了口氣,輕輕搖了下頭。聆聽鈴鐺般清新悅耳的嗓音,他緩緩闔上雙眼。
  像是撥弄著讓頭髮隨風飛揚般,他讓右手食指上的戒指碰觸頸項後面的條碼。
  戒指一碰到那個地方,光芒隨即迸散,出現一套以黑色為基調的制服,袖子與領口點綴著紅色,繡上金色的線條。金色光芒在制服的袖子處奔竄。
  接著,金色光芒散發出硬質的光彩,如黑暗森林裡的荊棘纏繞手臂,形成侵蝕至肩膀的手鎧。
  這套制服名為輸出武裝,是屬於朱雀的武器。
  他揮動裝上手鎧的手臂,刺耳的聲響立即響起,力量的奔流捲起數個球狀漩渦,飄浮在半空中。那些闇色的球體無視物理法則,確實在空中飄浮。
  不論重力還是斥力,舊時代的科學根本不可能像這樣自在操作。然而,朱雀壹彌可以輕易做到這種事情。
  世界改變了,就在終結的那個時候。
  舊時代的世界框架在現在這瞬間,變形為朱雀壹彌期望、憧憬、祈求以及夢想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顯現出不可能存在的〈世界〉。
  他所夢想、見到和只屬於他的〈世界〉正侵蝕現實,竄改事實,強行改變現象。
  自在操縱重力與斥力,這就是朱雀壹彌的特殊能力,朱雀壹彌的〈世界〉。
  這個〈世界〉無視一般常識,破壞既定觀念,搗毀物理法則。
  接著,連時空也跟著扭曲,斥力形成球狀。
  這顆斥力球沿地面滾動。
  『小壹、小壹?奇怪?』
  他盡可能不在意讓人不由自主嘆息的通話內容,往斥力球踏了上去。
  剎那間,他的身體猛力跳上空中,踩著在拋物線頂端再次形成的斥力球,一路在空中狂奔。
  「我一個人……就足夠應付了。」
  他沒有回應通話內容,喃喃自語著像在宣告。事實上,在朱雀壹彌心中,這是宣言,也是宣誓。
  聽見他拋下這句話,與他通話的少女發出泫然欲泣的哀號聲。
  『等一下,小壹,你又來了嗎?』
  然而,衝入逆風的朱雀沒有回覆,現場只有壯闊的叫喊聲響遍了雲霄。

    ╳  ╳  ╳

  靠近碼頭的大海上,有一群人在空中行走。
  棒狀的輸出武裝上有兩名少女如魔女跨坐在上面,棍棒所垂吊的吊車上還有另外一位少女。
  紅色裙子隨風搖曳,豔麗的金黃秀髮輕柔地飄揚在空中。以黑色為基調的緊身夾克與透明白皙的肌膚相互輝映,襯托得那張端正的臉龐更有魅力。
  如果只論及這位金髮少女宇多良卡娜莉亞的容貌,一般會用美少女來形容。在她就讀的東京校裡,她非常受男生歡迎。
  然而,此時那副美少女的笑容有些陰鬱,在搖搖晃晃的吊車上,卡娜莉亞鼓起雙頰,氣得直踩地。
  「真是的、真是的!為什麼老是這麼亂來!」
  聽見她這種大姊姊的口吻,在一旁飛行的少女們不禁苦笑。注意到這種情形後,卡娜莉亞消沉地縮起脖子,不好意思地「啊哈哈」笑了起來。
  「對不起,每次都要像這樣麻煩妳們,小壹他……話說回來我也沒好到哪裡去,這個樣子也不曉得是像行李還是包裹……謝謝妳們送我一程。」
  「用不著跟我們客氣。首席自己衝出去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護送宇多良學姊這種事我們也習慣了。」
  「唉……真希望我也能自由在空中飛翔。明明我的名字有金絲雀的意思,卻沒辦法飛上空中。」
  卡娜莉亞指著自己的臉,垂下頭,埋怨起自己的名字。
  「每個人的〈世界〉不一樣嘛!」
  聽見這種安慰的話,卡娜莉亞更是頹喪地低下了頭。
  〈世界〉──
  指的是灣岸防衛都市裡,只有少男少女擁有的特殊能力。〈世界〉為小孩子們描繪、期望或是迷惘徬徨的夢想。
  卡娜莉亞在上課的時候學到,在冷凍睡眠期間,從孩童的夢境為起因,發現了這樣的能力。作夢的這段期間,或是這樣的現象本身,也有人用『夢境季節』來形容。
  由於只有少男少女擁有這樣的力量,戰鬥的使命便落到了他們身上。
  與〈UNKNOWN〉爆發的那場名為大災禍的戰爭中,人類姑且贏得勝利,獲得形式上的平穩。臨時政府努力建構迎擊〈UNKNOWN〉的體制,在關東地區的東京、神奈川與千葉等三地建立防衛都市。
  在那裡戰鬥的──能夠戰鬥的,只有親自體會過、世界的終結,從夢中醒來的少男少女。而且僅限擁有特殊能力的人,也就是擁有冷凍睡眠的副產物,或者該說是副作用所得到的能力。
  特殊能力的種類相當多樣化,也可以說是個性的展現。
  從掌心噴出火焰、隔空移動物體、看穿人心、在天空飛翔、操縱重力──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人們將這些能力稱為〈世界〉。將各自的精神世界重現於現實世界,似乎就是這個名稱的由來。
  在所有具備特殊能力的人之中,朱雀與卡娜莉亞所屬的東京校裡,擁有飛行能力的人特別多。
  因此,不能在天空飛行這種事不免讓她內心難受,但平常她絕對不會表現出這樣的想法,始終笑臉盈盈。
  只是這樣的念頭偶爾會不經意地掠過腦海,而那種時候,每次都是像現在這樣的瞬間,只能眺望朱雀在遠處的天空飛行,比其他人還要奮力投入戰鬥的瞬間──
  在卡娜莉亞眼前,朱雀正獨自戰鬥。
  他蹬著浪花,與斥力球一同奔馳。
  朱雀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往自己衝來的〈UNKNOWN〉攻擊,並用力揍向銀色軀體,將之擊落入大海裡。
  他看準敵人浮起的瞬間,讓斥力球彈飛出去。遭到直擊的〈UNKNOWN〉扭曲身體,接著消失。
  每擊倒一具〈UNKNOWN〉,朱雀的飛行速度就更加迅速。他利用斥力球的反彈力道,彈跳似地衝向〈UNKNOWN〉,攻擊對方力場。
  「廢物!廢物!這群廢物啊啊啊啊啊!」
  朱雀發出嘶吼的咆哮聲。
  他揮舞手鎧,讓頭上出現黑色球體,以刁鑽的角度往前射出去。遭到攻擊的〈UNKNOWN〉像是被巨大鐵鎚從上方撞擊,粉碎後與濺起的水花一同沉沒到海裡。
  不過,剩下的那些〈UNKNOWN〉毫不畏戰,動作與開始進攻時沒有太大差別,以冰冷的頭部朝向朱雀,吐出高熱射線。朱雀躲開攻擊,像是覺得很無趣。他用低吟代替咂舌,在前方形成無數斥力球,直接拋了出去。
  接著,力場吞噬〈UNKNOWN〉,悉數消滅。
  「…………」
  確認殲滅敵人後,朱雀忽而冷漠地嘆了口氣。戴著手鎧的拳頭有如握住勝利的光輝,用力握緊了拳。
  卡娜莉亞從遠處望見這一幕。
  抵達的時候,朱雀完成迎擊,戰鬥也結束了。現在和他搭話理應是一點問題也沒有,卡娜莉亞卻忍不住遲疑。
  獨自戰鬥的小壹好帥氣……腦中閃現出這種與現場氣氛格格不入的感想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這只是微不足道的理由。因為微不足道,卡娜莉亞才會在無意識中產生這個想法,但這種事情她決定暫且放在一旁。
  把這種小事擱在一邊後,她發現了最重要的理由。
  獨自戰鬥的小壹,真的只靠一個人就夠了呢──心裡不禁閃過一抹寂寥,導致她稍微延後了開口的時機。
  只是感覺到這種寂寞的大概只有卡娜莉亞而已,和她一起來的少女們朝朱雀投以憧憬的目光,和寂寞這種心情徹底無緣。
  所以不管是微不足道還是重要的理由,甚至是內心的情感,卡娜莉亞一概不說出口。她像個鵜鶘把話全含在嘴巴裡,再一股腦兒往自己的肚子裡面吞。
  然後,她和往常一樣表現出她認為自己應有的樣子。為了表現出那種樣子,她做過準備,也有充分練習。
  「小壹!」
  聽見遠方的叫喊聲,朱雀轉過頭。即使剛結束一場戰鬥,他的表情也和平常沒有兩樣。他認為本來就應當一個人獨力完成戰鬥。
  「戰鬥結束囉,卡娜莉亞。」
  朱雀回答得若無其事,使卡娜莉亞內心洶湧地湧起無謂的淘氣心態,和無意義的大姊姊精神。她清清喉嚨,像在確認喉嚨的狀況。
  「戰鬥結束囉,卡娜莉亞……你居然敢說這種話!獨斷專行是非常危險的行為,到底要我說多少次你才懂──哎呀!」
  從粗糙的模仿瞬間轉為大姊風範的說教。
  不過也許是過於氣憤,也可能是天生運動神經差,卡娜莉亞在重心失衡的吊車上慌慌張張地站不穩腳步。
  「啊……」
  朱雀正想開口說什麼話的時候,可憐的卡娜莉亞居然整個人翻了過來,摔進大海裡。
  「唔唔唔噗噗噗噗……」
  嘴裡不停吐著氣泡,旱鴨子沉進海裡。看見那幅景象,朱雀無奈地嘆口氣,立刻往海裡拋出斥力球。他靠近海面,用力地把卡娜莉亞拉了起來。溼答答、溼答答,啦♪啦♪啦♪,看見溼透的卡娜莉亞泡在水裡的樣子,朱雀不禁又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我自己一個人就夠啦。」
  「唔……」
  讓他抱在懷裡的卡娜莉亞不滿低吟,不過也沒說出反駁的話來。

    ╳  ╳  ╳

  設置在前線基地的淋浴室裡,響起了愉悅的哼歌聲。
  聲音的主人是卡娜莉亞。
  透明白皙的柔嫩肌膚迸彈著熱水,反射著燈光,閃爍出明亮的光芒。宛如架起一道朦朧彩虹的熱氣,就像北極的極光籠罩她的肢體,看上去甚至散發出神秘的色彩。
  熱水帶著泡沫沿鎖骨凹陷處往下滑,在豐滿的胸部稍作停留後接著被沖洗乾淨。光滑平坦的腹部上面沒有一道傷痕或任何斑點,水滴不時停留在肚臍,然後沿著玲瓏有致的腰肢往下滑,流過柔嫩的大腿與修長的美腿,最後流向細直的小腿。
  讓泡沫、熱氣與極光籠罩的身影,美得宛如繪畫的靈感創作來源。
  說實話,宇多良卡娜莉亞這個少女的頭腦簡單,說得明白點是非常愚蠢的傻女孩,不過說得含蓄點也算是個美少女。
  將身上的海水沖洗乾淨後,卡娜莉亞滿足地嘆息。接著她把蓮蓬頭關掉,走到更衣室。
  在使用淋浴間裡準備的浴巾把身體擦乾時,她腦中想起朱雀剛才戰鬥的身影。
  從冷凍睡眠醒來後,大約又過了一年的時間,卡娜莉亞與朱雀重逢。這段期間裡,她不只一次看見朱雀獨自奮戰的身影。
  她既無法飛行也無法戰鬥,每一次能做的事情,頂多只有歌唱以及在一旁守護。
  不過,每當她守護著他的時候,總會不經意想起大災禍發生那天、那個男孩子的模樣。
  少年與男孩,他們的身影意外──
  ──相似。
  當然,他們是同一個人,會那麼相像是天經地義的事。然而只要想起男孩嚎啕大哭的表情,卡娜莉亞的內心就不禁糾結,或是看見他英勇奮戰的模樣、厚實的背影與精悍的臉龐,她的心跳就不自覺加速。
  她沒有明確區分出這兩種感情與反應,用言語表現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大概不管是哪一個她都會貼上同樣的標籤,所以兩者也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只不過,兩者之間確實有一個明確的分別。
  「小壹小時候可愛多了……」
  穿上貼身衣物的摩擦聲中,喃喃自語的輕喃聲比她以為的還要響亮。也許是為了通風,更衣室的窗戶稍微打開了一點,另一頭傳來了說話聲。
  「別叫我小壹。妳以為都過去多少年了,現在我們同年吧?」
  聽見這番主張,卡娜莉亞鼓起了臉頰。
  「唔……如果我再早一點醒來,我就能一直是大姊姊了。」
  「滿嘴胡言亂語,真是個大笨蛋。」
  「以前的小壹不會這樣亂罵人……奇、奇怪?嗯?到哪裡去了?」
  原本鬧著脾氣的卡娜莉亞忽然東張西望,像在找尋什麼東西。
  這時,窗戶隙縫間丟進一條毛巾,這麼做的人當然是朱雀。
  照顧少根筋的卡娜莉亞對朱雀來說是家常便飯,那副模樣宛如熟練的助手。
  之後朱雀將洗好的制服、洗面乳、保養品和吹風機排列整齊,舉止簡直就像古時候的奶媽。不過平靜做著助手兼奶媽的工作,朱雀的膽量實在驚人。
  雖然看不見彼此的身影,但沒有起任何疑心就接下這些物品的卡娜莉亞也是膽量過人,或者該說是奇怪。
  少根筋又奇怪的卡娜莉亞接著搬出常識,向同樣有些少根筋的朱雀說教。
  「我這話是認真的,大姊姊認為這樣下去不好!」
  「別叫自己大姊姊。妳在說什麼事情?」
  「我的意思是你這個人做事缺乏協調性!三都市會議上也有人提到吧,東京首席給人的好感度實在是……」
  卡娜莉亞拿起吹風機打開電源,金色長髮隨發出嗡嗡轟聲的熱風飛揚。轟聲裡,可以聽見朱雀不屑的哼笑聲。
  「好感度?那種東西讓豬吃去吧,我們又不是進來這所學院交朋友的。」
  「可是萬一在戰場上發生狀況,最後或許得靠夥伴之間的信任與合作無間的關係啊?」
  卡娜莉亞吹著頭髮,聳了聳肩。
  「我一個人就夠了,沒用的傢伙只會礙手礙腳。」
  「真是的……」
  迅速穿好制服後,窗戶隙縫間抓準時機遞來帽子。接下帽子,在頭上戴好後,她俐落地打理好服裝儀容。
  她徹底忘記剛才的嘆氣,在鏡子前露出燦爛的笑容。為了練習,她也順便用雙手比出V的手勢。
  雖然是讓人滿意的笑容,但還有進步的空間!永無止境地追求完美笑容的尋求者哼著歌,開心地走出了更衣間。
  在開門聲與遠去的腳步聲中,響起輕細的說話聲。
  「……再說,我只想要一個人的好感度。」
  朱雀壹彌隨口說出的話語不知道卡娜莉亞有沒有聽見,但是就算聽見了,狀況也不會有所改變。儘管能理解其中的感情或是代表的含意,她的理解力大概也無法將這句話聯想到自己身上。
  一個人就夠了──不管是他或她都一樣。
  朱雀的低吟聲隨著吹來的海風消散,在前線基地外背倚牆等了一會兒後,卡娜莉亞來了。
  「久等了!你剛才說了什麼嗎?」
  如同剛才在鏡子前面,卡娜莉亞朝朱雀露出了笑容,並用一隻手比出V!看來她完全忘記自己練習的是用雙手比V這回事,因為走了超過三步的距離,這也怪不得她。
  不過也許是練習的成果,卡娜莉亞發揮了超一流的裝可愛。朱雀不由得深深一呼吸,別開了視線。
  「……那種一副練習過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太假了吧,這個笨蛋。」
  「你又說我是笨蛋了!」
  「開會時間到了,走吧。」
  朱雀向憤慨地發著牢騷的卡娜莉亞冷言相向,先行走了起來,卡娜莉亞則是心急地跟在他背後。
  這就是兩人平常的距離感。
  舒適的海風迎面拂來,兩人沿著岸邊走去。
  前線基地周圍,先前在戰鬥中載著卡娜莉亞來到這裡的學妹們,站在自動販賣機前興高采烈地聊天。
  注意到朱雀和卡娜莉亞走來,她們急忙鞠躬敬禮。
  卡娜莉亞停下腳步,笑著朝她們點頭致意後,她們更是興奮地叫了出來。然而,朱雀像是完全沒有看見她們,只是兀自往前走。
  「啊,等一下,小……真受不了!」
  雖然試著叫住朱雀,但他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人。卡娜莉亞氣呼呼地鼓起臉頰,用力跺地。她朝少女們陪著笑試圖掩飾尷尬,接著急忙往朱雀追去。
  兩人一路走向車站月台,停在月台上的電車,正準備由新宿三丁目臨海站開向南關東管理局。
  過去的世界裡,新宿位於內陸,絕不可能面向大海。海岸線改變是在約三十年前的那場戰爭,不只是由於遭受〈UNKNOWN〉空襲,人類以砲擊的方式迎擊也是原因之一,每一次的戰爭都會改變地圖的樣貌。
  不過這數年來,地圖沒有再重新更正,最主要的原因是建立起了完整的防衛體制。
  由學生自治營運東京、千葉與神奈川等防衛都市,再由南關東管理局負責總管理,這種制度阻止了〈UNKNOWN〉的入侵。
  這樣的方式奏效,如今戰線進入膠著狀態,雖然〈UNKNOWN〉偶爾會發動零星的攻勢,但是沒有再出現大規模進攻,學生們的戰鬥都能及時應對。戰爭因此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不知不覺中,「與未知的遭遇」變成「與已知的戰鬥」,演變為例行的工作。
  或許是行有餘力,讓他們能悠哉地定期集合各都市首腦召開會議,朱雀他們接著準備前往的,就是其中一個例行會議。
  搭上電車後,卡娜莉亞一坐下來就輕嘆了口氣。
  「又不會少塊肉,你對學弟妹的態度可以好一點嗎……」
  「那麼做會降低我的靈魂等級。」
  「靈魂等級是什麼啊!?」
  儘管譴責他剛才對學妹的態度,朱雀仍完全沒有理會的意思。兩人交談時,他們乘坐的電車動了起來。
  車窗外流逝的景色很難稱讚是美麗的風景。戰爭留下的痕跡至今尚未復原,依然血淋淋地留在原地。
  坍塌的大樓受到大海侵蝕,過去世界的遺跡上面,堆疊著以新時代的技術建造出來的建築物。
  極為扭曲的光景。
  遠處可以望見管理局的大樓群,東京校校舍早已飛逝而過。高聳的建築物只有這些,其他就只剩隨便堆起的瓦礫,以及隨處因為海風而生鏽的鐵屑。
  構成生活基礎的都市成功復興,恢復往日的繁華景象,不過除此以外的場所如今依舊荒廢。
  朱雀與卡娜莉亞早已習慣這樣的景色,也可以說是看膩了。他們沒有看向窗外,卡娜莉亞只是一臉幸福地大口咀嚼飯糰,朱雀則是嚴肅地盯著書本,始終沒有移開視線。
  書名是《猴子也能做到!正確的心情傳達方法第三集》,翻了幾頁疑似年代久遠的書籍後,卡娜莉亞因為噎著,在一旁猛咳嗽。
  這時,旁邊的朱雀及時遞出裝在寶特瓶裡的茶。接下寶特瓶的卡娜莉亞終於鬆了口氣,發出呼的慵懶聲響。
  隨著搖曳的電車前進了一會兒,窗外的景色忽然變了模樣。
  經過荒蕪的廢墟與瓦礫堆後,可以看見都市裡的高樓大廈。在過去的都道府縣劃分範圍裡,南關東管理局位於埼玉一帶。這地方整備得相當完善,提供人們在這裡過著都市生活。
  抵達車站後,從電車走下來的朱雀憤憤不平地瞪著管理局大樓。
  「麻煩死了,為什麼需要為了戰鬥以外的瑣事分心思考……」
  「別說這種話,小壹是堂堂正正的東京首席,出席會議也是重要的責任。」
  卡娜莉亞一如往常挺起胸膛,擺出一副大姊姊的樣子說教。朱雀聽著猛然動了下眉毛,瞇起眼睛看她。
  那樣的視線讓卡娜莉亞忍不住納悶,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事情。
  「怎麼了?」
  「妳沒把『小壹』這個稱呼告訴其他人吧?」
  「什麼?」
  卡娜莉亞眨了眨眼睛,悄悄移開視線,然後快步越過朱雀,搶先一步走到管理局的警衛室。
  走過露出和善微笑的警衛身旁,通過入口閘門後,一道雷射光閃現,掃出頸項後面的條碼。螢幕上分別顯示出『朱雀壹彌』與『宇多良卡娜莉亞』的名字、臉部照片和所屬學校等情報,接著大門打開了。
  而後朱雀與卡娜莉亞走在有如辦公大樓的走廊上,朱雀嘆著氣,一副無奈的樣子。
  「難怪神奈川的蠢女人,偶爾會用奇怪的方式叫我。」
  「你是說小公主嗎?」
  「就是她,天河。那個蠢女人還不打緊,要是讓千葉的人渣也知道的話,我看就要切腹自殺了。」
  聽見朱雀這番嚴肅的發言,卡娜莉亞嘻嘻笑著。
  「你想太多了啦~」
  「切腹的人是妳就是了。」
  沒想到他的心思這麼纖細呢──卡娜莉亞帶著欣慰的心情凝視朱雀,朱雀則以銳利的冰冷視線做為回應。這種耍小孩子脾氣的地方也……卡娜莉亞正想著這種事情的時候,朱雀忽然別開視線,一個人快步往前走去。這種冰冷的態度實在太吸引人了……她想著這種事情,照樣笑嘻嘻地往朱雀追去。老實說,卡娜莉亞這個人其實有被虐的傾向。
  品嚐著無以言喻的幸福滋味,卡娜莉亞忽然理解了剛才朱雀說的話。
  「啊!」
  卡娜莉亞這個人說起來,正是少了根筋的傻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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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步走在寬敞的管理局內,兩人終於抵達會議室。
  「抱歉讓各位等那麼久。」
  卡娜莉亞邊致歉邊走進會議室裡,例行的成員早已齊聚一堂。
  會議桌排成三角形,每一邊各坐著神奈川與千葉的首席和次席。
  其中一人站起來,朝他們熱情揮手。
  那是個將淺色頭髮紮成兩束的少女,一雙紅色瞳孔的大眼睛靈活轉動,可愛的臉龐與嬌小纖細的身體十分搭調,以白色為基調的制服胸口高高隆起,散發出童顏巨乳的魅力。
  不過,這名少女──也就是神奈川都市首席天河舞姬最大的魅力,還是在於她活潑又真摯的笑容。
  「辛苦啦!我聽說囉~你們在來之前收拾了敵人嗎?因為卡娜你們的努力,世界又能繼續維持和平了呢!」
  提到和平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表情看起來確實是由衷感到喜悅。看見她的笑容,卡娜莉亞原本就掛著微笑的臉龐笑得更深。
  「這麼講太誇張了啦~」
  「一點也不誇張,因為我們所走的每一步都很重要呢。今天比昨天重要,明天又比今天更重要!昨天的明天是今天!明天的昨天也是今天!」
  卡娜莉亞羞澀笑著回應後,舞姬挺起胸膛滔滔不絕發表自己的主張。忽然間,她表現出不解的模樣。
  「……所以說?」
  聽她這麼一說,坐在旁邊像在服侍她的黑髮少女一臉平靜地靜靜點頭,紮成一束的豔麗長髮也隨之飄揚。
  「也就是說要珍惜每一天──公主是這個意思。」
  靜謐的雙眸與沉穩的嗓音,細長的肢體與玻璃工藝品般細緻的臉龐。
  也許是本身的存在感使然,神奈川次席凜堂螢散發出不容分說的氣氛,有股沉靜的魄力。螢說的話等同出於過度保護所延伸的解釋,不過發言的當事人似乎認為螢接著說出的金句很有道理。
  「這樣啊!也可以這麼說!沒錯!重要的是現在!我們要活在當下!」
  「不愧是公主,非常有意義的發言。」
  喜形於色的舞姬大動作擺動雙手,說得頭頭是道,感嘆地闔上雙眼的螢立刻送上熱烈的讚賞。從這段對話裡面,可以看出她們之間超乎信任的關係,不過從客觀的角度看來,不過是配合得天衣無縫的雙人相聲罷了。
  「哼,分明是兩個蠢蛋,居然……」
  朱雀不甘心地說,瞥向會議室前方的球體螢幕。那裡顯示出剛才在灣岸部的戰鬥結果,以及最新的個人成績排行。
  防衛都市群將戰果化為數值給予評價,由每個人在戰爭中的貢獻換算成獲得的分數,並且按分數排列名次。
  第一名是天河舞姬,第二名是千種明日葉,第三名是凜堂螢,第四名是朱雀壹彌。
  看到這裡,朱雀的視線停了下來,以射殺般的眼神看著比自己排名還要小的那些數字。
  「又來了,在意排行的傢伙。」
  朱雀的背後傳來帶著呵欠的傭懶說話聲。
  轉頭一瞧,眼前是個神情懶散,兩眼無神,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留著一頭黑色亂髮的少年。
  千葉都市次席千種霞的雙眼瞇成一條線,視線沒有看向朱雀,只是神色慵懶地望向別的地方。
  「……超過一百名的人有什麼資格說話?」
  朱雀的眉毛動了一下,霞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吁了口氣像是覺得很無趣。
  「我現在是兩百零七名。」
  「名次又往下掉啦……」
  「情緒會因為排行而起伏的人,我看程度也有限。」
  聽見朱雀既傻眼又驚愕的語氣,霞始終不為所動。不僅如此,儘管排名在非常後面的名次,他的態度甚至可以說是從容不迫。
  不過像是專程潑他一桶冷水般,有人慵懶地諷刺了一句。
  「程度有限這種說法真是太好笑了,哥哥的名次下降程度完全沒有極限呢。」
  霞背後的椅子上,有個屈膝坐在那裡的少女……沒有幹勁的冰冷瞳孔直盯著手上的手機。偏紅色的棕髮呈現出柔軟的捲度,原本澄澈明亮的雙眸如今昏昏欲睡,短裙底下隱約可以窺見放了把槍的槍套。
  纖細身軀配上昏沉的臉龐,讓人聯想到貓的這名少女,是千葉都市首席千種明日葉,和嚴謹的頭銜格格不入,是個與世無爭又消極的少女。
  明日葉用腳趾從背後頂著霞坐的椅子不停搖晃,欺負著他。
  霞的唇邊依然掛著充滿自信的笑容,椅子每次搖動,他的頭就跟著輕輕晃動,這種不透過語言的溝通方式,在旁人眼裡看來或許就像小猫在向父母撒嬌。
  「我是靠著妹妹的光環坐到這個位子上來的,和名次沒有關係。」
  霞聽來既卑微、謙虛又挑釁的低語聲,朱雀沒有漏聽。
  「原來你有自知之明啊?接著就只剩認清自己的身分和人權了。」
  「不愧是第四名,講起話來就是不一樣。」
  朱雀欣喜地拉起反擊的弓弦,然而霞沒有閃躲,平靜地將箭射了回去。
  揶揄對方名次的朱雀比任何人更執著於名次,這確實是事實。在三都市裡擁有總成績第四名的好成績,但是未能達到第一名的頂點也是事實。朱雀自己最明白這些,而霞或許是第二明白的人。無論如何,這些事實朱雀都不滿意,他嘲諷地揚起嘴角。

  「你得好好記住別人的名字啊,千葉人渣同學。」
  「說得也是,小壹同學。」
  面對爽朗微笑的霞,朱雀默不吭聲,雙眼惡狠狠地瞪著卡娜莉亞。
  「啊哈哈……」
  卡娜莉亞傷腦筋似地笑著,也許是想起先前的切腹發言,她急忙後退,一邊撫摸自己的肚子。
  這時一陣豪邁的笑聲響起,豪放地蓋過了虛弱的假笑。
  「你們今天也相處得這麼融洽,非常好!」
  伴隨軍靴響亮的踏步聲,出現一位壯年的男人,他是地域管理官朝凪求得,為各防衛都市的上司。
  而與朝凪站在一起的女性,是同為地域管理者的夕浪愛離,她一臉困擾地規勸著朝凪。
  「別笑了,這裡得由你來發號施令吧。」
  「與其依照上層囉嗦的指示作戰,這個樣子符合他們的作風,也更適合他們吧。」
  「小心遭到本部的責備。」
  「那些老頭根本不曉得戰場是怎麼一回事,隨他們去說。」
  「真是的……」
  夕浪搖頭,輕咳著重新提起精神,望向各都市首腦。
  「各都市的代表看來都到齊了,這就開始例行會議吧。」
  夕浪臉上浮現出的雖是溫柔的微笑,但各都市首腦仍紛紛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端正起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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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今後UNKNOWN的進攻路線預測」
  朝凪指著作戰地圖,眼神與嗓音由從容的監護人,變成了履行職務的管理官。
  「不久前,觀測到巨型UNKNOWN的警報,預料不同於這幾天的規模,將有相當龐大的數量前來支援。」
  立體螢幕上有如亡靈般飄浮在南半球的黑影,是無數個重重堆疊、表示敵方勢力的百鬼夜行標籤。在不請自來的異形大軍打算攻打的地方,標示著象徵各防衛都市的三色軍旗。
  站在球體螢幕旁,夕浪接著說:
  「接到警報後,管理局判斷由東京、神奈川與千葉三都市聯合作戰是最好的應戰方式有什麼意見嗎?」
  朝凪瞥了詢問眾人的夕浪一眼,稍微瞇起的雙眼流露出苦笑。
  夕浪以長官的身分提出公式化的問題,不過對象既然是他們,面對的又是那樣的作戰內容,尋求意見實在不是個好方法……可惜話說出口也收不回來了。
  夕浪管理官面向學生,神奈川首席奮勇地揮起了拳頭。
  「好,這件事我知道了!」
  「我想大家都知道了。」
  朱雀過於正確的批評,立刻引來舞姬身旁出現危險的刀劍出鞘聲,只是因為他講得沒錯,也就沒有超出牽制的程度。
  因為只是牽制,舞姬沒注意到哪裡不對勁,氣宇軒昂地繼續說:
  「聯合作戰這樣的方式很不錯,我最喜歡這種戰鬥方式了!很好,大家都跟我來!」
  「是,就算要跟隨到地獄的盡頭我也願意。」
  放開刀柄的螢露出嚴肅的神情,重重點頭。明日葉邊按著手機邊表示同意,頭一直沒抬起來。
  「只要小公主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我沒意見~」
  「大家一起合作吧!」
  卡娜莉亞也從容笑著,同意這種作戰方式。得到千葉與東京的贊同,神奈川首席像是得到所向披靡的援軍,用力點了個頭。
  「好!只要大家通力合作,相信沒有敵人是我們的對手!」
  「大家一起啊……」
  朱雀的臉色沉重,霞不知道從他的表情看出了什麼,輕輕咳了一聲。
  「抱歉,關於作戰計畫,我有一點不是很清楚的地方,可以請問一下嗎?」
  「千葉人渣,反正你問了也聽不懂,勸你還是閉上嘴不要說話。」
  朱雀發布了沉默令,但是霞沒有理踩他的意思。
  「合作必須要彼此實力相當才有意義。」
  「喔?」
  雖然沒有聽話乖乖閉嘴這件事令人很不滿,但千葉人渣這話挺有道理的嘛──朱雀忍不住專心聽了下去。
  「也就是說,只要有一個人的程度差,就會拉低整體的水準。」
  「難不成你終於有自覺了嗎,兩百零七名?反正每次都是這樣,用不著放在心上沒關係,只要待在後方就不會妨礙大家了。」
  朱雀微笑,而且是異常柔和又爽朗的笑容,這種態度也可以說是勝利者的從容,只是這其實是敵人巧妙的陷阱。霞靜靜地闔上雙眼,同意地一再點頭。
  「沒錯,我會像平常一樣躲在後面,不需要擔心。不過站在前線的優秀戰士可不能如此……」
  「嗯?」
  朱雀聽出異狀,霞再次張開的雙眼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看往他的方向。霞莫名拗起手指數數,視線接連瞥向天河舞姬與千種明日葉。
  「第一名、第二名、第四名……」
  然後他低下頭,輕吁了口氣。
  「有個沒辦法站上頒獎台的可憐孩子……」
  那副沒有把朱雀壹彌放入眼裡,始終堅持自言自語的態度,看在朱雀眼裡只覺得做作。
  「……什麼?」
  「原來你沒有自覺嗎?首席之間有這麼明顯的實力差距,這種作戰計畫根本不可能成功……」
  人類沒有空氣活不下去喔──霞的語氣像在述說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放肆的傢伙。朱雀不能像是要咳出血來一般對他怒吼「沒用的傢伙!」,於是聳肩笑著,平靜地做出回應。
  「垃圾霞居然變得這麼偉大,可以插手管作戰計畫啦。」
  「我還比不上沒有自覺的小嘍囉呢。」
  霞的語氣有些錯愕,反駁得簡潔有力。朱雀聽了猛地從位子上站起來,狠狠地瞪著他。
  論唇槍舌戰,講理又能言善道的霞確實有幾分道理,朱雀略居劣勢。
  這時,從意料之外的地方出現了支援朱雀的援軍。
  無聊玩著手機的明日葉開了口:
  「老實說,哥哥退到後方我也比較放心。再說哥哥的體能跟廢物一樣,廢物哥這名稱還比較適合他,真好笑。」
  「不好笑……真的一點也不好笑。」
  「…………」
  兄妹倆幼稚的對話讓朱雀的怒氣全消,背對他們轉過了頭。
  因為明白與霞再爭辯下去也沒有意義,朱雀打了退堂鼓,不過他的反抗心態還沒完全冷卻下來,把臉轉向了朝凪。
  「只要殲滅敵人就行了吧。」
  「話是這樣說沒錯,不過……」
  朱雀打斷朝凪的話,篤定地說:
  「既然這樣,用不著和這些人渣或是白痴合作,我一個人就可以應付了。」
  「小壹!」
  而後朱雀不顧卡娜莉亞的制止,獨自離開了會議室。
  一個人留在會議室內的卡娜莉亞如坐針氈,整個人既慌張又著急。
  朝凪搔著頭,臉上浮現出苦笑。
  「我早就猜到會演變成這種情形了。」
  夕浪嘆著氣,朝留在會議室裡的成員──尤其是霞投去譴責的眼神。不過她沒有瞪著他,也沒有瞇起眼睛來,凝視的眼神十分溫柔。
  「別忘了,戰爭還沒有結束……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沒有人知道,你們總不能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
  這段話單從字面上的意思看來,確實屬於說教,然而充滿包容的溫柔嗓音,若稱之為祈求,也很難反駁或是爭辯。霞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兩三下頭。他那樣的態度讓夕浪傷腦筋地笑了出來,接著再次重重嘆了口氣。
  這時,舞姬開朗又有活力地把拳頭往上揮。
  「用不著擔心!正所謂不打不相識!」
  「嗯,公主真是寬宏大量。」
  螢看向舞姬的眼神無比溫柔。
  在夕浪心中,樂觀的神奈川二人組成了她唯一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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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關東管理局的頂樓,有一個綠意盎然的美麗花園。
  過去譽為彩之國的這附近因為大災禍導致人口大幅減少,使得這一帶比過去還要充滿綠意。不過這座花園的樣貌與那些蒼鬱的森林大異其趣。
  初夏清爽的微風吹拂,花瓣華麗飛舞,這裡是用以緬懷過往世界的模擬樂園。
  走出會議室的朱雀壹彌讓身體倚在步道前方樹下,一座由細木樁製成的柵欄,仰望著人工天頂投影出的天空。
  過於蔚藍的晴空讓他不自覺用手擋在額頭上方。
  不知有多少真實性的陽光激起體內血液,朱雀有一瞬間陷入全世界染上朱紅的錯覺。深深刻印在腦中以及精神裡,那片終結的紅。
  像是為了粉碎令人憎恨的回憶,他用力握緊拳頭。在朱雀的頭頂,頂樓花園又恢復了那片潔白的天空。
  不論記憶、過往還是軟弱的自己都確實存在過,氣憤的心情激得他不自覺一拳毆向柵欄。
  骨頭作響的疼痛讓他回過神來,雖然知道手上留下了擦傷,但他仍然瞪著天空。
  某處傳來金屬門開啟的聲音,靜謐的腳步聲走近,他始終維持相同姿勢,一動也不動。熟悉的氣息讓他明白自己不需要起身離開。
  「……大家都回去了。」
  一如所料的說話聲響起,語氣像在責備又沒有責備的意思。等卡娜莉亞站到面前後,他開了口,雙眼依然望著天空。
  「……從那一天到醒來前的事情,妳還記得嗎?」
  「冷凍睡眠的那段時間嗎?」
  卡娜莉亞訝異地偏著頭,朱雀輕輕呼吸,點了個頭。
  「我一直在作夢……而且到現在還在作同樣的夢。夢裡的我在地面爬行,有某個沉重的東西壓垮我,搶走重要的事物。」
  站在朱雀前面的卡娜莉亞不發一語,只是靜靜聆聽,輕盈地移動腳步站到他身旁。與背倚在欄杆上的朱雀相反,她有些調皮地做出把身體正面掛在柵欄上的姿勢。
  「我們在戰爭即將結束時進入冷凍睡眠狀態,所以擁有那場戰爭的記憶。燃燒的大地,坍塌的大樓──人類的絕望。」
  一閉上眼,那幅地獄景象便栩栩如生地重現在眼簾。
  在戰場上茫然徘徊,知道的只有自己──不對,是人類的無能為力。
  「不過現在的我們有了能力,有了〈世界〉。」
  朱雀的語氣堅定,像在發表勝利宣言。他忽而將手伸向天空,彷彿握住什麼東西的拳頭,中指上反射人工樂園陽光的金色戒指閃閃發亮。那是如同文字所述,讓他──或者說是他們夢境中見到的世界化為現實的媒介。
  只是不管朱雀表明再多次決心,卡娜莉亞現在也聽不進去。她注意到的不是如今已經相當眼熟的裝飾品,而是底下朱雀稍微滲著血的拳頭擦傷。
  她臉上浮現出用慈母來形容有些過於親暱的微笑,纖細的手臂繞到自己背後,與朱雀同樣戴著金色戒指的手指輕輕觸碰刻在頸項後面的圖樣。
  忽然間,卡娜莉亞的右手出現光束,光束接著形成筒狀。
  可以一手握住的那個東西,是一支裝飾單片金色羽翼的麥克風,卡娜莉亞輕聲哼著,像在對麥克風低吟。
  她哼出乘著風的輕柔旋律,帶著強烈盼望的歌詞。
  朱雀闔上雙眼,聆聽歌聲……卡娜莉亞的歌聲撫慰著朱雀為了往事激昂的內心,也治癒了他拳頭上的傷痕。
  朱雀拳頭上面的擦傷受到溫柔的微光籠罩,逐漸癒合,最後消失得不留痕跡。
  他用視線向卡娜莉亞道謝,卡娜莉亞也點頭表示不客氣。
  「我的〈世界〉──【空中飛翔者】Free Gravity。妳的〈世界〉──【愛的歌頌者】Heart Warming。」
  「好帥氣的名稱!原來有這樣的名字啊!」
  「我剛取的。」
  「剛取的?」
  「發現〈世界〉的我再也不會輸給〈UNKNOWN〉,成為英雄是當時受到保護的我們的義務。」
  「……嗯。」
  臉上浮現應和微笑的卡娜莉亞忽然露出飄渺又落寞的眼神,接下來的話她聽過了無數次,所以她也知道朱雀最後絕對會說的那句話。
  「我們必須竭盡所能活用自己的能力,完成自己應盡的任務。不能依賴任何人,只靠自己的力量……我有說錯嗎?」
  「這是小壹的人生哲學呢。」
  卡娜莉亞也很清楚這一點,那是只屬於朱雀壹彌値人的人生哲學。是不是真正瞭解哲學的意思,她不是很有把握,不過她確實明白,那樣的意志只屬於他一個人。
  正因為如此,她能理解、承認、允許以及同意。
  得到卡娜莉亞的附和,朱雀毅然點了下頭。
  接著他忽然蹙起眉頭,像是覺得很難受。
  「我討厭沒用的傢伙,不過我更討厭不盡責的人。」
  「……你是指霞嗎?」
  「他沒有徹底活用自己的能力,老是一副敷衍的樣子,我最討厭的就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
  苦澀的滋味在嘴裡擴散開來,朱雀唾罵著。
  不管是長相、毒辣的說話方式,還是對待事物的態度,他從沒見過像那樣讓人惱怒的男人。
  可是──
  「這樣啊,小壹真的很喜歡霞呢。」
  被卡娜莉亞這麼一說,朱雀不禁愕然,把頭轉到一邊。
  接著,卡娜莉亞闔上雙眼,像在表示:「我是最理解小壹的人!」動作誇張地點頭。看見她那樣的表情,朱雀忍不住按起太陽穴想妤解頭痛。
  「卡娜莉亞,妳有聽見我說的話嗎?」
  「當然有啊!小壹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很清楚!」
  「既然這樣,妳怎麼會冒出那種想法!而且都過了多久還不改掉那種稱呼……對了,看來這種叫法也傳到人渣那裡去了。」
  「唔……」
  被朱雀凶狠地一瞪,卡娜莉亞急忙遮住自己的肚子。
  關於暱稱洩漏這件事,朱雀似乎懷恨在心,怒火遲遲沒有平息。
  「遇、遇上麻煩的時候……」
  這時卡娜莉亞刻意拉起嘴角,打算用雙手比出V的手勢……
  「……要是妳以為只要擺出那種做作的表情,不管什麼事情都能被原諒的話,這種想法大錯特錯……」
  遭到警告後,她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四隻手指頭還來不及伸直就放了下來。
  只是不需要朱雀警告,卡娜莉亞也很快就不得不收起臉上的笑容……
  突如其來的尖銳警報聲響起,打破這段安穩的時光。
  警報意味著緊急狀況發生,朱雀和卡娜莉亞瞬間變了臉色。
  緊接著,說話速度飛快的廣播聲也傳了出來。
  『緊急通知,已確認灣岸部全域出現〈UNKNOWN〉大規模進攻……再重複一次,緊急通知,已確認灣岸部全域出現〈UNKNOWN〉大規模進攻……所有都市請全力迎擊……』
  「已經來了嗎?最近的預測好像追不上〈UNKNOWN〉的動向……」
  「要分析之後再說,快走!」
  朱雀的行動快於思考,與困惑又訝異的卡娜莉亞形成對比。
  「好!」
  卡娜莉亞也提起精神鼓起幹勁,往管理局的電梯走過去,只是她忽然不解地停下腳步。
  朱雀不知道為什麼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了過去。小壹居然走錯路……她一時猶豫著該強行把他帶走,還是牽著他的手走,只見朱雀莫名擺出自己絕對正確的態度,詫異地看著卡娜莉亞。
  「怎麼了?」
  「呃,車站在這個方向──」卡娜莉亞困惑地說。
  聽見她這麼說之後,朱雀一把抓過卡娜莉亞的手臂,往花園一角快步走了過去。
  「……咦?咦?咦!?」
  接著,朱雀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從地上人類看起來就像螻蟻的管理局屋頂上一起往下跳。
  「從這裡比較快。」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急速墜落,速度快得連慘叫聲也追不上。
  卡娜莉亞預感自己大限將至,用力閉上眼睛逃避面對死亡,但是朱雀的態度始終平靜。
  向下墜落的途中,他用右手食指的戒指觸碰後頸的條碼,接著手鎧顯現,在手臂上形成鎧甲。空間扭曲,產生了斥力球。
  朱雀再次抓住卡娜莉亞,把她抱進懷裡。
  剎那間,物理法則遭到破壞。
  朱雀與卡娜莉亞從重力的枷鎖獲得解放,在即將墜地前急速上升,與地面呈平行,飛翔在空中。
  卡娜莉亞頭昏眼花,而朱雀銳利的視線只是盯著遠處位於前方的東京灣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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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天白雲,蔚藍的大海與雪白的浪花──東京灣內晴朗的景象如今像是噴上噴漆,隨處可見紅色的污漬。
  那些紅點每一個都是從傳送門竄出來的〈UNKNOWN〉。
  以數隻崔萊頓級的〈UNKNOWN〉為中心,再加上數十隻克拉肯級,至於歐格級的數量更是多到連數都顯得愚蠢。
  數量龐大的〈UNKNOWN〉分開大海,在空中自在翱翔,往海螢蜂擁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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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葉和神奈川已經出發了?怎麼會這樣~』
  卡娜莉亞困擾的嗓音從通訊器裡傳了出來。
  通話的對象是東京校戰鬥科的嘴廣浩介,場所是東京新宿的正中央。
  接到〈UNKNOWN〉出現的緊急警報後,東京校戰鬥科的學生全員集合,拿起作為輸出武裝的手杖,只是出動速度輸給了千葉與神奈川。
  「分數都要被搶走了~」、「這下要落到一百名之外了~」可以聽見他們焦急的交談聲。
  「警報響起已經過了一段時間,請問要怎麼行動,朱雀首席?」
  浩介向首席請求指示,朱雀也很快做出回應。
  『我直接過去,廢物留在原地就行了。』
  『呃,我來翻譯一下,首席的意思是要優秀的東京校學生跟他去──呀啊啊啊啊啊!』
  如果沒有卡娜莉亞的翻譯,恐怕沒有幾個人會注意到這是委婉地下達出擊命令。這種方式簡直不是翻譯,應該說是意譯,可以與舊時代電影界最具權威的洋片字幕創作匹敵。
  最後咻的風聲伴隨卡娜莉亞的慘叫聲,單方面結束了通訊。
  「喂~?」
  不論再怎麼呼喊也沒有回應,想必是抱著卡娜莉亞飛行的朱雀忽然加快速度。
  「……真像那個人的作風。」
  浩介錯愕的嘆氣中又帶著親暱,轉頭看向戰鬥科的學生。
  「好,我們走!別輸給在地上跑的傢伙!」
  學生們高聲吆喝,跨上在空中飛行的手杖。

    ╳  ╳  ╳

  同一時間──
  架設在海螢的橋樑鐵軌上,一幅從房總半島出發的砲塔列車以超特急的速度向前疾馳,正是世間所謂的暴走特快車。
  鐵輪摩擦軌道,列車急速剎車,各車廂同時開啟車門,從裡面衝出一大群拿著槍的少男少女。以槍械型輸出武裝為主要兵裝,專門從戰線後方進行遠距離攻擊以及支援的,是千葉校戰鬥科的學生。
  千葉校的學生迅速散開,讓身體倚在凹凸狀的圍欄,準備朝海上的侵略者發動槍林彈雨的攻勢。
  他們的行動有條不紊,可見訓練有素。
  另外與他們的行動相反,懶散地從列車下來的兩人……是明日葉與霞。
  霞露出無力的眼神,眺望敵我兩軍的整體戰場狀況,接著透過通訊器發出指示。
  「千葉的各位辛苦了,有事我會發出指示,大家就和平常一樣應戰。大家要互相提醒,小心別受傷或是發生意外,因為我們學校的職災審查很嚴格。今天也要零違規零事故,採個人責任制應戰。」
  「廢物哥真的很隨便……」
  「明日葉沒有資格這麼說吧……再說像這樣指揮部下,原本不是明日葉妳的責任嗎?」
  「什麼?嗯,所以我發出指示啦。」
  「沒有吧……」
  「什麼?有啦……嗯。」
  霞消沉的表情看得明日葉輕輕蹙起眉間,用噘起的雙唇和視線指向霞。
  「……啊,部下……我。原來是我啊……我確實是妳的部下。」
  「沒錯吧?」
  看見霞接受自己的說法,明日葉呵呵笑著,神情看起來既得意又快活。霞頻頻點頭。
  「哥哥就像妹妹的奴隸,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哥哥,那種說法好噁心。」
  「呃……」
  經過一番話中帶刺的交談,兩人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霞走向適合發動狙擊的海螢高樓處。
  明日葉直接走向橋上的圍欄上方──
  她雙手轉動手槍,望向大群〈UNKNOWN〉,平常慵懶的臉龐出現明確的情感。
  那是只有哥哥和敵人能夠看見,千種明日葉最美麗的微笑。


    ╳  ╳  ╳

  東京灣內化成戰場。
  一艘巨大航空母艦拖著白色浪花,從西方航行而來。
  一群精悍的戰士穿著耀眼的白色制服,手提刀槍型輸出武裝,在甲板上排成整齊的隊伍。他們是神奈川校戰鬥科的精銳部隊,在近身戰中無人能出其右。
  不知膽怯為何物的勇猛目光,筆直射向在前方散開的大群〈UNKNOWN〉。
  「抵達交戰海域,對空部隊展開防護罩,攻擊部隊從甲板上迎擊消滅敵人。」
  向他們傳達命令的是神奈川次席凜堂螢。
  「──這樣可以嗎,公主?」
  「當然OK囉,小螢!」
  背向神奈川全體學生,舉著巨劍型輸出武裝傲然與敵方勢力對峙的,是神奈川首席天河舞姬。
  閃亮的銀髮與披在肩上的厚重大衣隨海風飛揚,模樣十分英勇。
  舞姬點頭贊成螢的安排,接著揮動手勢,發出威武的吼叫聲。
  「各位,盛宴的時間到了!讓我們發揮鬼神之力,將愚味的侵略者千刀萬剮!」
  「「「是!」」」
  隊伍井然有序,舞姬和螢交換了一個微笑。
  像是為了呼應高昂的士氣,航空母艦展開迸出紫色電光的防護罩,開始突擊。
  攻向人類防禦的最前線──異形敵人與槍彈相互攻擊的戰場。

    ╳  ╳  ╳

  「──居然讓那些笨蛋和人渣搶先一步。」
  用飛行抵達東京灣的朱雀在海螢的高樓處、可以展望戰場的陽台著地。
  戰鬥開始了,到處是猛烈的命氣砲火以及爆炸的烈焰。
  戰場上,沒有看見朱雀所屬的東京校學生。
  朱雀放下頭昏眼花「唔唔」呻吟的卡娜莉亞,站在陽台邊,像是隨時要飛出去。
  「等一下……小壹?等大家──」
  「用不著等他們,我一個人就夠了!」
  「真是的……唉……」明白制止也沒有用的卡娜莉亞向麥克風武裝說:「強化。」
  言靈──簡單來說,這就是卡娜莉亞的〈世界〉特色。
  光環環繞朱雀的身體,在他的身體迸散出光芒。
  接著,朱雀的命氣量和循環忽然出現劇烈增長,卡娜莉亞手上的麥克風武裝變形成一根直立式麥克風。
  卡娜莉亞集中精神,闔上雙眸投入自己的世界。
  隨後,在充滿火爆的爆炸聲與噪音的戰場上,響起悅耳的歌聲。
  歌聲遍及整座戰場,為所有人帶來心靈上的平靜,治癒身體上的傷勢,湧起再度趕赴戰場的力量。如同聖歌的神聖旋律,是激勵戰士的戰歌。
  「這群嘍囉!」
  受到戰歌最大恩惠的朱雀單槍匹馬,在空中自在翱翔,纏繞在他身上的斥力球接連取下〈UNKNOWN〉的性命。
  「哈哈哈哈哈!」
  朱雀的飛行軌道上,沒有一隻〈UNKNOWN〉倖存,只留下他高亢的笑聲。
  不論是神奈川還是千葉陣營,沒有一個人不為了他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戰鬥方式瞠目結舌。
  有人讚賞,有人欽佩,有人為了不遭到波及四處竄逃──

  「──東京的那個人還是一樣那麼自由。」

  也有人受到刺激,激起了士氣。
  那就是千葉都市首席千種明日葉。
  「我也來玩一下吧。」
  如果說朱雀是在天空飛翔,明日葉就是在空中跳躍。
  她踩著看不見的踏板,展現出特技般的跳躍姿勢,往四面八方的〈UNKNOWN〉射出子彈。明日葉的〈世界〉可以控制物質靜止與運動,雖然只有短暫的時間,但就連分子運動也在她掌控之中。
  因此只要她往空中射出子彈,就能固定住海風,產生看不見的踏板。
  如果子彈射向〈UNKNOWN〉,不只會在對方身上開一個洞,還會讓烈火燒成灰燼,不然就是凍結粉碎。
  戰鬥場面華麗,絲毫不辱她首席的名號。
  她一個人在凍結的大浪上奔馳,跨過風的階梯,蹬著虛空擊落敵人。
  那副模樣實在是過於蠻橫、純真、不符常理而且極度缺乏計畫性。
  被四面八方的〈UNKNOWN〉包圍,闖入殺戮戰場後,明日葉的身影也隨之消失,只看得見無數〈UNKNOWN〉蠢動著聚集在那裡。
  這時,一發子彈射了出來。
  宛如木盒崩毀,子彈準確貫穿主要構成,成群〈UNKNOWN〉頓時崩塌。破綻一出現,明日葉隨即展開猛烈攻勢,粉碎或是燒毀敵人。
  不論是眼前、旁邊、上面下面、死角或是射程外的敵人全逃不過她的攻擊。
  這並不是明日葉的〈世界〉導致的結果,〈世界〉雖然超乎常理,但絕非無所不能。
  明日葉輕聲發出呵呵的愉悅笑聲,隨心所欲踩踏波浪,在天空與大海間來去自如,接著回頭望向海螢。
  「……再來玩一會兒吧?」
  東京灣正中央,獨自殺進敵陣的明日葉親暱問著。
  當然,現場沒有人回應她的問題。
  回答她的人在遙遠後方的海螢展望台上,透過狙擊步槍的瞄準鏡盯著前方戰場。與瞄準點重疊的明日葉讓一隻眼睛眨了一下。
  「我拒絕……」
  千種霞喃喃回應,往明日葉前進的方向狙擊所有可能出現在她盲點處的〈UNKNOWN〉。每當威脅獲得排除,明日葉就像是引誘著霞,一再往更加危險的地方進擊,而且動作愈加靈活,無節制地隨處跳躍。
  不過,海螢的狙擊手永不失手。
  配合明日葉無從預測的動作,與她一同玩樂的人也提升狙擊的精準度,千種明日葉歡樂的遊戲時間因此一時半刻沒有結束的跡象。

    ╳  ╳  ╳

  「──凜堂次席,左舷出現大型〈UNKNOWN〉。」
  巨大航空母艦的甲板上──
  偵査隊傳來通知,螢立刻敏銳地讓視線轉向左舷。
  「──公主。」
  「嗯?喔。」
  放眼望去,從左舷的方向出現大型〈UNKNOWN〉與小型〈UNKNOWN〉組成隊伍,往船艦逼近。一般學生要應付這些對手,負擔有些沉重。
  「往左轉舷,第一甲板前方的學生退下,由我和公主應戰。」
  螢這麼回應後,舞姬開心地笑了出來。
  「那些小的就交給小螢囉。」
  「沒問題。」
  話一說出口,螢馬上衝了出去。
  她把手放在佩掛於腰間的那把刀,#看著#逼近的〈UNKNOWN〉隊伍。
  「逮到你們了!一之太刀!空食!」
  螢卯足全力,把刀身從刀鞘揮了出去。
  那是猛烈的居合術──然而她在甲板上,敵人在海上,絕非刀身能夠擊中目標的距離。不過對她來說,距離這樣的概念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她的〈世界〉為抹滅距離的力量。
  只要在她的#視線所及範圍內,就能擊中對方#。
  螢以視力難以跟上的速度一揮刀,她視線裡的小型〈UNKNOWN〉全遭到斬擊後消滅。
  接著,剩下的是大型的〈UNKNOWN〉。
  雖然斬擊能夠擊中,但要劈斬那個東西,螢的刀未免過於渺小。
  既然如此……「喝啊!」就要使出適合用來斬殺大型〈UNKNOWN〉的巨劍。
  劍的持有者不是別人,正是舞姬。
  舞姬用命氣形成可以輕易劈開一棟大樓的刀刃,一刀斬殺大型〈UNKNOWN〉。
  掃蕩〈UNKNOWN〉隊伍後,前方行進的道路豁然開朗──然後在那之後,又有一群更巨大的克拉肯級〈UNKNOWN〉。
  舞姬盤著手臂,歪著頭,稍微陷入沉思。
  「要在這裡擊退對方也可以,只是這麼一來船艦會……而且很有可能激起大浪,把大家的身體都淋溼……傷腦筋!到底要怎麼擊退那些傢伙!?」
  擊退對方是確定事項,戰勝也是必然的結果,問題在於如何讓大家不會感冒。除了確實洗手漱口,舞姬想不到其他好方法。
  這時,空中突如其來落下光刃,克拉肯級的〈UNKNOWN〉爆炸四散。
  「從第一小隊開始輪流展開壓制攻擊!保持一定的高度!」
  奇怪──舞姬納悶地望向空中,看見跨坐在手杖上的學生呈V字隊形在空中飛行。
  由吵鬧的嘴廣浩介率領的東京校飛行部隊抵達戰場。
  他們降下的光雨逐漸減少〈UNKNOWN〉的數量,千葉與神奈川校所佔有優勢的戰局,更是一口氣傾向勝利的局面。
  「喔,東京那些人來了,看來這一戰可以贏得不費吹灰之力,求得先生和愛離小姐都太小題大作了。」
  敵我雙方的力量有壓倒性的差距,舞姬手擋在額頭上方,眺望戰況。沒有人受到致命傷這件事似乎讓她很高興,只見她滿意地不停點頭。
  「公主。」
  「嗯?」
  轉過頭後,螢遞出了通訊器。看樣子是有人來電,她謹慎地用雙手接下通訊器,抵在耳邊。
  「我是天河。」
  舞姬一接起電話,首先聽到的是幾聲槍響。
  『小公主哈囉。』
  接著是耳熟的慵懶嗓音……來電的是明日葉。
  從接連有槍聲響起可以聽出來,她是在應付〈UNKNOWN〉的同時打這通電話來。
  「明日葉?怎麼了嗎?」
  『嗯,狀況有點棘手。』
  「為什麼這麼說?」
  『嗯,該怎麼解釋呢……因為太簡單,結果沒辦法贏得那麼簡單了……應該可以這麼說吧?』
  「什麼?」
  舞姬聽不懂她這話的意思,不解地歪著頭。

    ╳  ╳  ╳

  視野變得良好,朱雀環顧前後上下左右,用鼻子哼了一聲。
  大群〈UNKNOWN〉如今只剩零星的敗將殘兵,只要收拾掉他們,朱雀獨自負責的空域就鎮壓完畢。
  朱雀進入最後的突擊飛行。
  「這樣就結束了!」
  飛行速度加快,〈UNKNOWN〉逐漸逼近。
  如衛星般環繞在朱雀身邊公轉的斥力球襲向〈UNKNOWN〉──剎那間,朱雀察覺背後的氣息,急速迴轉,沒有成功擊落〈UNKNOWN〉。
  緊接著,一發子彈穿過數秒前朱雀頭部所在的位置,代替朱雀擊落〈UNKNOWN〉。
  朱雀轉頭看向後方的海螢,用通訊器連接上三都市共通的通訊線路。
  「……這是什麼意思,不只長相頭腦和人格,你連槍術都變差了嗎?」
  『對不起,我以為第四名可以輕易避開兩百多名的子彈,真的很抱歉。』
  聽見朱雀抱怨的責問,回答的人是霞。
  「你這傢伙……」
  『別生氣嘛,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攻擊的時候讓你能來得及閃開。』
  「……不,我沒有生氣,因為千葉人渣是在最底層,只會扯人後腿的可憐生物,我會心胸寬大地原諒──喔!」
  危急的氣氛促使朱雀的身體擅自出現反應,反射性地讓上半身往後仰。子彈從眼前飛過,擊退〈UNKNOWN〉。
  「嘖!」
  趁先行的〈UNKNOWN〉部隊瓦解的破綻,朱雀在空中奔馳,前往阻止後續的援軍。在他這麼做的時候,背後依然不停有子彈飛過來。
  這時,和朱雀面臨的光景相同──擁有共同敵人的夥伴互相攻擊對方,這樣的情形開始零星地出現在戰場上。

    ╳  ╳  ╳

  「友軍誤擊?」
  聽見陌生的詞彙,舞姬頭上浮現出問號。
  螢點頭,接著解釋:
  「沒錯,在戰力差距太大,或是敵軍勢力太弱時,這是容易發生的現象。戰場成了賺取分數的地方,導致出現笨蛋和友軍爭奪敵人,相互攻擊,或是扯人後腿。」
  『哥哥對分數沒興趣,不過……他好像很中意東京那個人。』
  明日葉依然保持通訊,和她們進行對話。
  明日葉話裡指的『東京那個人』,舞姬也很清楚是誰。所以她垂下眉尾,顯得驚慌失措。
  「可是現在還在戰鬥,為什麼友軍之間會發生這種情形?」
  「這都是因為排名的緣故。排名愈高的人待遇愈好,尤其又常能夠以特例進入內地,大家也就格外拚命。」
  「…………」
  冷冷道出的現實……這種事情和善惡無關,所以舞姬也找不到話可說。
  雖然無法責備,但這樣的想法讓她覺得很落寞──
  儘管不能指正,誘使這種狀況發生的世界讓她覺得很鬱悶──
  「我……是為了大家……」
  為什麼戰鬥?
  為了什麼目的奮戰?
  至少舞姬不是為了分數或待遇。
  戰鬥是為了拯救人類──她是為了人類而戰。
  過去她不曾懷疑自己這樣的想法,但在現實面前,她只感到自己的無力與天真,甚至產生錯的其實是自己的念頭,想說出口的話也微弱地消失……
  這時,螢的手輕輕伸了過來。
  她輕柔地把手放在舞姬失落往下垂的頭上,心疼地撫摸。
  舞姬嚇了一跳,抬起頭來。
  螢見狀露出溫柔的微笑,這麼告訴她:
  「所以說,公主很偉大呢。」
  「小螢……」
  差點變得冰冷的胸口頓時暖和了起來,舞姬笑著,臉頰染上紅暈。
  以為自己錯了,想法動搖──但是這樣的想法獲得了自己最喜歡也最信任的螢肯定。
  既然這樣,自己也可以相信這樣的想法,能為了這個想法戰鬥,並且為了這個想法變得更強。
  『──哇啊,又來了嗎?太纏人了,好噁。』
  從保持通話的通訊器另一頭,聽見了明日葉掃興的叫喊聲。
  放眼望去,灣岸上空開啟無數傳送門,又有另一群〈UNKNOWN〉集體出現。看見那樣的景象,戰場上三都市的學生無不愕然板起了臉孔。
  不過,螢和舞姬又是不同的反應。
  「──沒問題,一擊就能解決他們。」
  螢堅定地發出宣言,連眉毛也沒動一下,舞姬舉起了巨劍的輸出武裝。
  「時機由我決定,公主妳就和平常一樣發動攻擊。」
  「好!」
  舞姬回應得氣宇軒昂,讓所有命氣輸入武裝。
  『那麼接下來就拜託妳們囉,我先撤了。』
  透過電話察覺兩人幹勁十足後,明日葉急忙跑回砲塔列車,向千葉校的學生下達指示:
  「全員撤退!要是不快走,就把你們拋在這裡了。」
  「!?」
  千葉校的學生同時在頭上浮現出問號。難得有這個賺取分數的大好機會,他們明顯表現出不滿,也有人表示不服這樣的指令。不過,明日葉接下來說出口的話,讓他們全部變了臉色。
  「小公主要拿出真本事來啦。」
  「!」
  『神奈川校首席也就是神奈川的頭頭』、『真本事也就是真正的本領』、『霉運當頭』、『!?』──這些可以說是最不祥又凶殘的字彙組合。
  有如聽見天災降臨的預言,千葉校的學生個個臉色慘白,爭先恐後跑上砲塔列車。千葉校所有學生乘上列車後,砲塔列車逃也似地從戰場撤退。
  「──……嗯?」
  悲哀的是,這種時候沒人有餘力顧及中階管理者的存在。
  「……奇怪?」
  一個人在遠處負責狙擊的霞目送砲塔列車撤退,內心難掩訝異。
  難不成是在欺負我嗎──他不經意地看向海面。
  接著,一束巨大的光柱從神奈川校的航空母艦直衝上雲霄,映入他眼中。

    ╳  ╳  ╳

  「所有人散開!」
  看見海上忽然出現直衝天際的光柱,朱雀用力蹙緊了眉頭。
  確認光柱來自神奈川校的航空母艦後,他立即向東京校學生下達迴避指令。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隱約感覺大事不妙的東京校#全體#學生趕緊飛離戰場。
  「──奇怪?」
  只有一隻不會飛的小鳥納悶地偏著頭,吟唱戰歌的卡娜莉亞和護送她的兩名女學生面面相觀。
  千葉校學生撤退,東京校學生也脫離戰場……
  奇怪?那我們呢?在她們驚訝的時候,〈UNKNOWN〉仍在逼近。不祥的光柱升起,她們終於意識到自己被抛棄在危急的狀況裡,發出慘叫聲的同時,朱雀急速飛來,一把抱起三個人,試圖以全速離開戰場。
  然後──

  「我要上了!」

  神奈川校航空母艦的甲板上,從一把巨劍向外奔騰的命氣劍身,由遠處看來有如一束光柱,而握著劍柄的則是神奈川校首席天河舞姬。
  在這把命氣的巨劍面前,後來出現的〈UNKNOWN〉數量和大小都不再是問題。
  「嗚啊啊啊啊啊!」
  舞姬展現出過人氣魄,一擊殲滅眼前所有物體,遭〈UNKNOWN〉侵蝕的天空和大海,正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掃而空。
  「──小公主的力量還是那麼厲害……!」
  讓朱雀抱著逃離海螢的卡娜莉亞看見那幅景象,甚至忘記自己差點遭到波及的事情,坦率地讚嘆起強大的威力。
  「可惜是個笨蛋。」朱雀接著說。
  「什麼?」
  「我也有同感。」和卡娜莉亞他們一樣跑著逃離開海螢的霞說。
  「什麼?」
  卡娜莉亞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她很快瞭解他們話裡的意思。
  舞姬拿出真本事揮出的命氣劍刃──在攻擊軌道的延長線上,有一座跨海大橋……
  「啊!」舞姬愕然驚呼,命氣劍刃也在同時斬斷橋樑。
  跨海大橋化成瓦礫,沉落大海……那樣的慘狀讓朱雀忍不住低吟。
  「所以說讓笨蛋拿劍太危險了。」

    ╳  ╳  ╳

  恢復和平的東京灣內,夕陽灑下金黃光芒。
  海面投射出炫目的光芒,海浪聲和黑尾鷗的鳴叫音聽來十分悅耳。
  然而現在在跨海大橋上,根本沒有享受這種氣氛的閒情逸致。
  「居然破壞重要公共建設的跨海大橋──我可沒下過這種命令。你們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在朝凪面前,各校的六位首腦一字排開,追究在今天這場戰鬥中發生重大失誤的責任。
  朱雀不滿地盤起手臂,卡娜莉亞驚慌地望向四周。
  舞姬低著頭發抖,螢望向前方,臉上始終面無表情。
  霞像是覺得很不耐煩,明日葉平靜地玩著手機。
  他們坐成一排,其中也有人完全沒有反省或是承擔責任的意思……
  這樣的態度又惹惱了朝凪,他立刻怒聲斥責他們。
  「橋樑遭到破壞可是很嚴重的事情!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狀況!」
  「……求得先生。」
  舞姬的雙眼淚汪汪,戰戰兢兢地舉起手,打算承認是自己的過錯。
  然而螢悄悄用雙手遮住舞姬的眼睛,「喔喔?世界忽然變暗了!」再趁舞姬驚訝的時候,用下顎比向朱雀。
  「是那傢伙幹的好事。」
  「什麼?」朱雀蹙起眉頭。
  「沒錯,就是這樣,是不肯老實讓人擊中的小壹同學的錯。」霞也順勢指向朱雀。
  「我懂了……看來你們想一起沉入大海裡面。」
  「什麼?現在局面可是二對一,嘍囉你算數不好嗎?」
  「我忙著安慰公主,你們兩個人自己去打。」
  「呃……夥伴內鬨不是什麼好事。」
  「這件事和我沒關係,我可以回去了嗎?我想沖個澡呢。」
  朱雀、霞、螢和明日葉四人不思反省的態度讓朝凪氣得全身發抖,卡娜莉亞看見他這個樣子,趕緊出面緩頰。
  「那、那個……大、大家要和平相處……因為是大家通力合作,呃……」然後她又繼續說:「遇、遇上煩惱的時候,就笑一個!」她想不出其他說法,使出渾身解數用雙手比出V的手勢。
  啪的一聲,朝凪的忍耐終於到達極限。
  「一群笨蛋!所有人負起連帶責任!從明天開始你們別想休假!」

    ╳  ╳  ╳

  這一天的防衛戰以人類的勝利暫且畫下句點。
  戰爭結束後,戰士們臉上呈現各種不同的表情。
  有人從空中凱旋,品嚐雙腳終於踏在地上的喜悅。
  航空母艦的甲板上,有人急忙為了主將惹出來的禍端善後。
  砲塔列車搖晃著車身行進,有人安穩地打起了盹。
  由於對戰爭的想法各有不同,結束後會呈現不同的表情也是理所當然──

  ──其中只有一個人露出和其他人不怎麼相似的眼神,遙望著東京灣的遠方。那個人望著這片海洋與這個世界,露出喜愛、溫柔、哀傷、寂寞以及虛無的眼神。
  東京灣岸邊──
  夕浪獨自站在那裡,黑尾鷗乘著風往她靠近。她朝黑尾鷗露出笑容,黑尾鷗的反應卻很冷淡。
  她微笑著用雙眼追逐黑尾鷗飛翔的方向,視線忽然在海上停了下來。
  海面上空無一物,上面只有空虛,以及異形篡奪者出現的傳送門。
  夕浪沉默凝視了一會兒,接著發出輕聲的嘆息,移開視線。低下頭後,她的樣貌也沒入了落日的黑影裡。
  這時夕浪愛離臉上是什麼表情,只有規律地喵喵叫著的黑尾鷗能夠窺見。

  *

  我喜歡這個世界,比其他人更喜歡,愛這個世界勝於其他事物。
  不管這個世界揍我踢我,還是怎麼對待我,我都有自信能夠證明自己對這世界的愛。
  我和世界,世界和我,光是這樣把兩個詞排在一起,就讓我感覺無比幸福。
  原本我和世界不可能具有同等的價值,也不可能相提並論。
  語言的力量真是奇妙。
  以前,宇多良卡娜莉亞這名少女被烙上了無能者的印記,也險些遭到防衛都市遺棄。
  不過我努力不懈,盡了各種努力,持續投入戰鬥之中,才有了這一天。
  比我強的人比天上的星辰還多,比我弱的人比月亮的數量還少。
  我能當上東京次席,單純只是運氣好罷了。
  在這個防衛都市裡,我不過是個隨時能被取代的小齒輪。
  ……小壹或許會抗議,不過他偶爾很聽我的話。
  這種地方也讓我覺得他真是個溫柔又親切的人。
  我喜歡小壹,最喜歡小壹了。
  我喜愛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小壹。
  為了心愛的這個世界,我能做到什麼事情?答案當然是戰鬥。
  努力努力拚了死命努力,我必須永遠戰鬥下去。
  要是不戰鬥,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我生存的價值了。
  在我面前,只有一條灰色的道路筆直向前延伸。
  不需要色彩,那對我來說太奢侈。不需要沿路的風景,那會誘使我往左右張望。不需要選項,因為我沒有選擇的權利。
  筆直走在這條他人打造的道路上,直到倒下的那一天,
  我將運用以〈世界〉為名的能力,為守護世界持續奮戰。
  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世界,世界上的一切同樣是為了世界。
  事情就是這樣。

  只是──我和我們對世界的事情依然一無所知。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8-10-14 19:13 编辑


  #02 靛藍的諷刺畫

  神奈川這座防衛都市的早晨開始得很早。
  那個房間有如出現在舊時代的紀錄裡,裝潢得彷彿西洋王公貴族子女居住的寢室。
  長毛地毯上是一張加上頂篷的床鋪,全身裹在感覺不到重量的蓬鬆羽毛被裡,發出安詳呼吸聲的是防衛都市神奈川排名第一的公主。枕邊放著,時代久遠的老舊懷錶,以及一支最新型的多功能手機,形成強烈對比。
  手機接到外部傳來的通信電波,開始出現震動後,比起在熟睡中無意識伸出手的主人,出現在床邊的黑髮第三者動作更快,按下螢幕上顯示停止通知的圖樣。
  「嗯?嗯、嗯嗯……?」
  天河舞姬沒找到不再出聲的手機,從半夢半醒間逐漸清醒過來。沒有完全睜開的眼眸在朦朧的白霧裡,不知道為什麼着見了熟悉的摯友身影。

  「奇怪,小螢妳為什麼……這裡是我的房間喔……?」
  「嗯,我知道。」
  在夢的世界裡,凜堂螢若無其事微笑著。
  「妳知道啊……」
  既然知道那就沒辦法了,舞姬以傻女孩特有的邏輯下了結論,闔上雙眼再度舒適地沉沉睡去。手機接到電話這件事早已讓她抛到現實的角落忘得一乾二淨,沉睡的臉龐看來十分幸福。
  不管是什麼人,都不許破壞這副極為安詳的天使睡容。獲得這個正當名義後,螢火速按掉正要再度震動響起通知的手機。正確來說,她長按了電源停止鍵。
  為了在最近的距離守護舞姬,她跟隨進入舞姬沉睡的世界。正確來說,她整個人鑽進棉被裡面,讓身體與舞姬緊密貼合。

    ╳  ╳  ╳

  千葉這座防衛都市的早晨開始得還算早。
  路上在這個時間帶禁止車輛通行,仿效舊時代步行者天國的都市文化。攤販式的小店和洋傘桌的桌椅擺設在大樓林立的街尾,招攬客人的吆喝聲和大啖早餐的暢談聲讓街上顯得好不熱鬧。
  千葉以南關東防衛都市的食糧庫聞名,在內部的供給需求量當然也很大。生產科的學生為蔬果的品種改良不遺餘力,競相展示最受歡迎的產品與新商品,嘴養刁的其他科學生依自己的喜好享用多種甜品,同時進行審查。
  在千葉的早晨時光,市場裡人聲鼎沸,身穿制服的買家與賣家將整條街上擠得水洩不通。
  於櫛比鱗次的攤子上聊天的友人,在一個玻璃杯裡放進兩根吸管的情侶。聚集在箱型公共通訊器前的學生,用輕鬆語氣與投影螢幕另一頭疑似雙親的大人閒聊,報告自己的近況。
  千種明日葉只是用惺忪的雙眼瞥著這再平凡不過的日常景象。
  早市一角,支著臉坐在圓桌旁的明日葉像是要打發無聊,將切成一口大小,千葉最美味的橘子、哈密瓜、香蕉和葡萄一個接著一個爽快地抛進胃袋裡。
  「……明日葉。」
  面對毫不顧慮的豪邁態度,坐在對面的哥哥顧慮地開了口。
  「嗯?」
  「……那是我買的水果。」
  千種霞主張起自己的所有權,數十秒前,那還是號稱由剛摘下的新鮮水果搭配成的精美水果盤,如今變成只剩下種子和皮的水果殘渣盤。
  看見沒有多說什麼話,戒慎恐懼的哥哥,明日葉無奈地搖搖頭。
  「我們不是命運共同體嗎?哥哥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的東西就是哥哥的東西。來。」
  說著,她將先前的新鮮水果盤──也就是現在的水果殘渣盤,往對面的男人推了出去。簡單來說,她的意思是再拿一盤新的來。在這對兄妹的世界裡,等價交換法則完全沒有發揮效用。
  蠻橫不講理的殘忍對待讓霞一時說不出話來,對妹妹的親情也蕩然無存。
  「拜託再幫我買一份嘛,哥哥♪」
  騙人。妹妹居然會揚起視線,恭敬地請求別人。剛才蠻橫的態度像是騙人或是開玩笑,不對,那肯定是騙人或是開玩笑,他可以斷言。霞斷定那是騙人的玩笑話,拿著盤子急忙站了起來。
  「……受、受不了,誰叫我是哥哥嘛。」
  目送著匆忙遠離的盤子,明日葉收起做作又虛偽的恭敬態度,忍不住竊笑。
  「……真好應付。」
  說著,她露出溫柔的目光,望向吞沒在人群裡的強健背影。接著她想起一個人的寂寥,早晨特有的睡意又回到身上。
  向前傾的重心再次放在支著臉頰的手上,身體稍微往前倒。
  倒下後,從滑落的瀏海隙縫間,看見霞在遠處攤販前排隊的身影。
  她一直觀察著,發現他又是被人插隊,又是被人敲竹槓。每當發生這種情形,她就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然後她趴在桌子上,又把臉埋在自己的手臂裡竊笑了一會兒,皮鞋不停踏著地面。
  這樣悠閒的時光與日子,很適合這座都市與這對兄妹。也許是有如和煦向陽處的情感作祟,明日葉打了個小呵欠。
  她放任眼皮沉重地往下闔,過沒多久,不怎麼平穩的簡易餐桌出現輕微的震動。
  明日葉伸出手,煩躁地拿起妨礙她睡眠的罪魁禍首。那是霞放在桌上的手機。她確認起打擾兄妹相處時光的來電者,螢幕上顯示出「管理局夕浪愛離」這幾個字。
  「…………嗯。」
  猶豫了一會兒後,明日葉的手指有那麼一瞬間停留在半空中。
  不過手指馬上在液晶螢幕上落下,接著按下理應只有霞知道的四個祕密數字。她熟練地操作,手機沒兩下就成了不會說話的金屬盒子,話說回來,這四個數字本來就是明日葉最熟悉的數字。
  真是個笨蛋、哥哥好噁心──她這麼想,讓手機滑回原本放置的位置。若無其事等待哥哥歸來的妹妹,又像欺騙又像玩弄般,確實揚起了嘴角。

    ╳  ╳  ╳

  東京這座防衛都市的早晨開始得相當早。
  事務性的冷清室內擺著長桌,桌上的隔板區隔開每一張椅子,隔出了幾個個人專屬空間。朱雀壹彌挑了個離入口處最遠的位子坐下,面向結束軍事用途的舊時代螢幕。
  「對,最近我會和卡娜莉亞到內地一趟。先這樣,有事再聯絡。」
  朱雀原本想趕緊結束這段視訊對話,然而螢幕另一頭的模糊輪廓問著什麼事情,把他叫住。不論聲音還是影像都有嚴重的雜訊。
  「所有事情都很順利,我很快就會升上第一名。」
  朱雀做出簡短的回應,通訊對象回給他充滿雜音的笑聲。
  『哈哈哈……小心別讓卡娜莉亞受傷了。』
  「用不著提醒,我已經不是那時候的我了。」
  他用力握緊中指戴著金色枷鎖的右手,結束了通訊。
  朱雀從位子上站起來,轉過身,正好與碰巧經過那裡的學生宇多良卡娜莉亞撞個正著。因為時機實在太差,肩膀不由自主往上彈了起來,不過他立刻恢復平靜,用點頭代替招呼。
  「小壹早安,是伯父嗎?」
  面對無所適從的朱雀,卡娜莉亞一如往常露出燦爛的笑容,再從表情與經驗輕易推斷出他的行動。
  「嗯……」
  朱雀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不過這對卡娜莉亞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他精神還好嗎?」
  「聽說內地非常和平。」
  朱雀聳肩放棄否認,卡娜莉亞更加柔和地瞇起了眼睛。
  「這樣啊……不知道伯父還記得我嗎?隔了這麼久的時間,真想和他再見個面。如果說我是小壹的大姊姊,他會記起我來嗎?」
  「不知道,不關我的事,我也不想管。」
  三段式的冷漠拒絕。不過身為壹彌語第一翻譯高手的宇多良卡娜莉亞,將這樣的回答解釋成少年在多愁善感的年紀常見的害臊反應,用啊哈哈這三個字帶了過去。
  朱雀狠狠瞪著卡娜莉亞,遷怒似地加上了一句。
  「我警告妳,不要再叫我小壹了。」
  「啊,對不起,小壹。」
  「……」
  卡娜莉亞用禁句回答禁句的反應不曉得是蠢得犯錯,還是經過算計的幽默感。不知道,不關我的事,我也不想管。朱雀沒有說話,用力捏著她的臉頰,而且是從兩邊展開夾擊。
  「好痛、痛痛痛~」
  卡娜莉亞慘叫著,揮動手腳奮力掙扎。雖然說得保守了一點,她看起來相當喜悅,這是掩飾不了的事實。
  這時像是為了破壞兩人一如往常打鬧的興致,朱雀留在桌上的手機開始震動。
  「呵呵嘿嘿呼~」
  「吵死人了。」
  卡娜莉亞利用受物理限制的發聲法姑且嘗試溝通,可悲的是沒有構成明確的語言形態。從張大的口腔裡,只發出了莫名的奇怪鳴叫聲。
  你們別玩了,快接電話──東京首席的手機傳出單調震動,像是在如此咒罵,螢幕上在這段時間始終顯示『管理官緊急聯絡』的文字。

    ╳  ╳  ╳

  千葉在早市的攤位全部收起來,平時的交通網開始發揮機能時,三座防衛都市的首席與次席共六名,集合到位於過去彩之國的南關東管理局。
  「到跨海大橋進行護衛任務?」
  在沒有什麼遮蔽物的作戰會議室裡,舞姬缺乏緊張感的嗓音格外嘹亮。
  「沒錯。」
  管理官朝凪求得嚴肅點頭,用下顎指向浮在半空中的投影畫面。畫面裡映照出讓人誤以為是可怕異形留下的破壞痕跡、遭受嚴重破壞的現場景象。啊啊!多麼駭人的人禍啊!
  舊時代時,在海上連結千葉與神奈川,於歷史與實質效益層面具有重要意義,現在則是在軍事上相當貴重的交通要道,因為某人的過失,或者該說是有勇無謀的舉動,導致發生橋樑斷成兩截的意外事故。舞姬身上差點冒出冷汗,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意思。
  不過這些當事人已經受過嚴重警告,追根究柢,這次面對〈UNKNOWN〉襲來,也不是沒有過當防禦,因此朝凪管理官也沒有再繼續追究這件事情的意思。
  只是也僅限於在這件事上不再追究。
  面對反覆襲來的威脅,他們這些赤手空拳的大人只能依靠〈世界〉這種孩子們的力量。
  「半毀的跨海大橋,目前由工科的學生幫忙修復,在差不多快要完工的這個時候,出現了奇怪的謠言。」
  朝凪始終保持平靜的語氣,不著痕跡切入正題。
  「疑似出現不明〈UNKNOWN〉──就是這樣的謠言。」
  不明〈UNKNOWN〉──生疏的詞彙讓卡娜莉亞的身體忍不住發抖。
  〈UNKNOWN〉原本就是指不明威脅,不知道來自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根據地。不過經過長期的戰亂之後,人類方面累積了相當大量的對戰資料,將出現的敵人種類依質量或形狀分級,分別取了歐格級、克拉肯級與崔萊頓級等暫定的概括名稱,將未知變成了已知。
  面對這些已知生物,先不論效果,至少能夠研擬對策。
  然而,若面對的是未知生物,可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正因為如此,人類會感到好奇,就像聽見謠言後出現反應的明日葉。
  「……哥哥,你聽說過嗎?」
  「沒有。」
  她悄悄靠近霞,湊在他耳邊低聲交談。這樣的舉動讓霞覺得搔癢難耐,只是因為在會議中,他硬是強忍了下來。他忍得這麼辛苦,明日葉卻按捺不住笑了出來。
  「啊……說得也是,哥哥沒有朋友嘛。」
  「其實偶爾還是有幾個的喔。」
  「……偶爾……那算朋友嗎?該不會每個月要付錢給他們吧?」
  「放心吧,我們是簽年約。再說妳不會只是為了傷害我,跑來問我問題的吧?」
  讓他一臉訝異地回問也很傷腦筋,明日葉隨便敷衍了幾句之後,噗哧笑了出來趴倒在桌上。
  朝凪他們這時仍在繼續解釋:
  「工科的學生聽到這個謠言都很害怕。」
  夕浪愛離代替朝凪,帶著憂慮接過了他的話。橋樑修復是工科學生的工作,應對與戒備〈UNKNOWN〉不在他們的專業領域範圍內。
  「我之前聯絡你們,是要你們幫忙選出負責戒備的學生,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接通也沒有人回電……你們沒看到我打過去的電話嗎?」
  夕浪管理官朝三都市各戰鬥科的學生投去詢問的目光,舞姬率先消沉地垂下了頭。
  「我的手機老是不知道跑到哪裡去。」
  「……」
  神奈川首席作著長頸鹿的夢時,黑髮戰士在晨霧中把擾人的噪音裝置隨手丟了出去。天河舞姬此時是出自真心向兩位管理官低頭致歉,至於臉上始終神祕地不帶表情的凜堂螢,又是另一種心情了。
  「奇怪,手機關機了。」
  「~♪」
  另一方面,夕浪這麼一問,打算確認來電紀錄的霞,詫異地俯視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沉默金屬盒子的手機。這是怎麼回事,是誰擅自關掉我的手機,難不成是手機遊戲嗎?那個喀嚓喀嚓又叮叮噹噹,灰姑娘不肯放棄夢想正要成為人氣歌姬時出現魔獸──有話待會兒再說主人!這類的手機遊戲我又忘記關掉了嗎?什麼嘛,這種情形很常見啊。順利自行解決這個疑惑,霞總算鬆了口氣。至於明日葉因為很熟悉哥哥的興趣與思考模式,早就計算到了這一點。
  「我看到來電了,不過如果是重要的事情,應該要打到接通為止。沒有重撥就這樣質疑別人,這麼做實在很沒道理。」
  東京首席的解釋一點也沒有達到解釋的意義,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甚至接近惱羞成怒,簡直是強迫別人接受他的說法。因為他的態度實在過於威風凜凜又胸有成竹,容易被那種差勁男人欺騙的夕浪覺得『這孩子說的確實有道理』,差點接受他的說法,不過這時候又輪到高明的翻譯大師出場。
  「呃,我來翻譯一下,實在非常抱歉……」
  「哈哈哈,不要緊,我們也只是想聽聽你們的建議。因為聯絡不上,不得已只好由我們選出臨時的警衛人員。」
  雖然稱不上是卡娜莉亞代替道歉奏效,朝凪寬容地哈哈大笑,化解了現場的尷尬氣氛。中央螢幕上同時顯示出他提到的臨時人員名單,也就是現在召集到這裡的六名成員。
  「雖然有都市營運和學生活動要忙,但這項警備工作你們會負責到底吧!」爽朗大笑,表現出成人從容態度的朝凪忽然變了個人,露出成人狡猾的獰笑。「大家要努力戒備喔,我會帶東西過去為你們打氣。」夕浪則是露出化解暴戾之氣的燦爛笑容。兩種表情搭配在一起簡直天衣無縫。
  「唉……」
  明日葉嘆著氣,毫不隱瞞厭煩的心情,或許正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  ╳  ╳

  在跨海大橋與鐵軌並設以前,人工島『海螢』在遙遠的舊時代為高速公路的中繼站。
  沒有獲得詳細解釋,糊里糊塗受令護衛跨海大橋的六名戰鬥科學生,糊里糊塗到這個地方執行任務,自然而然演變成這樣的情形。
  「真麻煩……今天的行程全泡湯了。」
  走下海螢站的月台,朱雀瞪向太平洋遠方的海平面。
  「誰叫有人故意攻擊跨海大橋。」
  背後傳來附和聲,從熟悉的消沉語氣,聽得出來說話的是千種霞。
  「難得我們意見相同,到底是哪個笨女人毀掉了那座橋?」
  「就是老愛把守護人類掛在嘴邊的那個笨女人吧,居然破壞貴重的公共設施,真是沒救了……」
  朱雀的視線無視霞,射向神奈川首席。霞的視線朝向無關緊要的方向,但是施放出詛咒的對象明顯和朱雀是同一個人。
  「……」
  這些話正確到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舞姬淚眼汪汪,垂著肩膀縮起身子。螢溫柔地摟住了她的肩膀。
  「公主做的是正確的事情。」
  「!」
  舞姬無助地抬起頭,螢用極為輕柔的語氣,接著說出無情的話來。
  「如果戰鬥再繼續下去,恐怕會演變成一堆小蟲子相互廝殺。」
  「小螢……」
  「妳說誰是小蟲子!」
  舞姬深受感動,朱雀卻是大為光火。
  「就是你啊……」
  「你說誰!」
  霞一說,朱雀立刻火冒三丈。
  「你們兩個都是,笨蛋。」
  「妳……妳說什麼……!?」
  螢犀利地指出這一點,只見霞整個人僵在原地。
  「哥哥……你有什麼好受打擊的啊……」
  見到哥哥這樣的反應,明日葉忍不住錯愕,霞則為了妹妹這樣的反應忍不住哀傷。
  夥伴之間爭執不下,舞姬實在看不下去。
  「不行啦,小螢!不要這麼說!揪出凶手這種事一點意義也沒有!」
  罪魁禍首說出了這種話來。
  「最沒資格說這種話的就是妳!」這話確實有道理。
  「真不想讓天河這麼說啊……」簡直是再合理不過了。
  「呃!」
  儘管合理,舞姬心裡還是難免受到傷害。
  「把責任推卸給公主的蟲子們!」
  趁現場一團混亂,螢抱住了舞姬。
  「別說得好像那個蠢女人沒有責任!妳這個恐龍家長!」
  朱雀罵得毒辣。
  「可以不要把我們相提並論嗎?這種說法……真的讓人很受傷。」
  霞在意著妹妹的眼光,內心受到極大傷害。
  「什麼!」
  朱雀實在很容易被激怒。
  「不要吵!不要鬧了!不許吵架!」
  出面勸阻的是始終驚慌失措的卡娜莉亞。
  不過慌張的時間結束,她下定決心,展現出練習的成果。
  「大家來笑一個!遇上麻煩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笑容了♪」
  動作俐落且完美,讓人評為假惺惺的笑容和偶爾忘記的雙手比V手勢全都無可挑剔。所有人凝視著她,這世界終將恢復愛與和平。這時候忽然一輛電車抵達。
  『海螢站,海螢站到了。作業工科學生依分組前往負責區域,休息區為三樓露台和四樓大廳,更衣室在~』
  她站穩了腳步,擺出「這可是宇多良卡娜莉亞卯足全力使出的笑容喔」的動作,車門卻在絕佳的時機開啟,前來進行修復工程的工科學生接連下車。
  「喔!」
  舞姬一個人鼓掌喝采,無數的工科生列隊走了過去,所有人都摀著嘴巴全身發抖,噗哧噗哧,其中也有人摀不住嘴裡的笑聲。
  不過他們只是偶爾瞥個幾眼,盡量不雙眼直盯著她瞧,也可以算是他們有良心的表現。噗哧……呵呵呵……說不定乾脆爽快地笑出來更為體貼,可惜很少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笨娜莉亞……」
  「唔~」
  到頭來,朱雀直截了當的責罵讓卡娜莉亞的內心獲得了解脫,有如在地獄裡遇見佛祖。

    ╳  ╳  ╳

  為了體諒可憐的孩子,所有人一同離開車站月台,在海螢人工島內的紀念碑廣場重新集合。
  「說是修復,實際上好像要同時進行整修……」
  集合後,螢說起了從神奈川工科學生口中得到的情報。
  什麼──其中幾個人露骨地蹙起眉頭。
  這裡所謂的整修,是指以確保橋樑安全為目的,從舊時代開始定期進行的跨海大橋全域補強工程。換句話說,工作人員的分布範圍不侷限於遭到破壞的地方,而是橫跨整個架在東京灣上的綿長巨大動脈。
  唉……有幾個人露骨地表現出暮氣沉沉的樣子。
  「所以這件事和前幾天遭到破壞一點關係也沒有嘛,朝凪那個傢伙……」
  朱雀憤恨地望向西北方的天空,也就是管理局的方向,遭人指責是自己過失的舞姬反倒士氣大振。她從螢那裡打探出更多情報,大致掌握了工科生的行動。
  她用右手擋在額頭上方,踮起腳尖跳也似地往左右張望,望向神奈川與千葉工作現場的方向。
  「那麼三人一組,分成兩組。」
  積極接受這個建議,比其他人更快往前踏出腳步的是千種霞。而且他走向的不是任何一個工作現場,而是往妹妹走過去。
  「確實是個明智的建議。」
  凜堂螢完全同意這個指示,悠然開始行軍。抵達舞姬身邊後,她的行軍也跟著結束。
  「你們不是說要三三一組嗎……」
  不同於合理的發言,千葉與神奈川打算循私組成兩人小組。因為他們的企圖實在太明顯,朱雀連罵人也懶得罵。
  「不然來猜拳吧。」
  「嗯。」
  卡娜莉亞的建議幼稚得很有她的個人風格,不過這次朱雀也沒有反駁的理由。
  「這樣也好,哥哥偶爾也需要脫離妹妹獨立。」
  「唔……」
  千葉首席也表示贊同,次席不禁失魂落魄。
  神奈川首席甚至天真地跳出來,擅自主導起整個場面。
  「好!出石頭的是石頭組,出布的是布組!準備好了嗎?要開始囉?剪刀石頭布!」
  天河舞姬高聲下達號令,決定命運的六個手勢在東京灣的海風中比了出來。
  張開的掌心三個,用力握緊的拳頭一個,沒辦法明確辨識的卑鄙手勢兩個。
  南關東跨海大橋臨時警備隊就這樣以三人一組,重新分成布組和非布組。

    ╳  ╳  ╳

  大太陽底下,隸屬工科、體態健美的男女學生在千葉的工地裡和樂融融流著汗。
  晴朗的藍天萬里無雲,和煦的豔陽在水面上閃爍,筆直的道路通往如畫般蔚藍的彼方。
  在這舒適的工作環境裡,此時又綻放出三朵美麗的花朵。
  「事情就是這樣,我們到這裡負責戒備與幫忙,請多指教。」
  東京次席羞澀微笑著,雙頰有些緋紅。
  「好懶,還是趕緊結束回家去吧~」
  千葉首席由於有實力做後盾,慵懶的發言聽起來也很可靠。
  「我們來和另一邊比比看,誰能最快抵達正中間的位置!大家加油!」
  神奈川首席嬌小的身材與天真的笑容背後,可以窺見最強王者風範。
  「遵命!」
  救贖的女神降臨,民眾無不高聲讚頌。
  神奈川的工地在隧道裡。那地方陰暗、灰塵多又到處是瓦礫,工作人員的人數看起來也少了許多。
  非布組的三人這才知道自己來到的是血汗工地。
  「這是什麼地方……」朱雀大失所望。
  「難道是什麼陰謀嗎?」霞也很失望。
  「為什麼那個時候我要耍手段……呃……」
  先前在分組猜拳的時候,螢使出最強的禁招,同時比出三個手勢,結果弄巧成拙,讓她懊悔不已。雖然是反射性的反應,但和千葉的軟弱男有相同程度的想法也讓她受到很大的打擊,不過最讓她失望的還是舞姬不在這裡。
  「這種程度靠我一個人就夠了。」
  見其他人那麼失落,朱雀反而莫名燃起幹勁。
  在遠處,工科的作業員和技術職的大人們看著他們三個人。
  當初知道戰鬥科派來援軍時,他們心裡原本充滿期待。但是這三個人似乎缺乏團隊合作的精神,讓人在一旁看了很不放心。沒問題吧──有人喃喃問著,不過現場沒有人回答。
  「……」
  「公主、公主──」
  在讓人絕望的海底隧道裡,怨靈般的呼喊聲不停迴響。

    ╳  ╳  ╳

  另一方面,跨海大橋千葉組三人合作得天衣無縫,在現場大獲好評。
  「來、來!來!」
  在卡娜莉亞的引導下,舞姬扛起大量鋼材,跳躍似地橫渡跨海大橋。堆積起的鋼材高度輕易超過她身高好幾倍,重量恐怕是好幾次方吧。這個樣子就像徒手搬運一整間屋子,不過她沒有流下一滴汗水,臉上的笑容就像抱著心愛的布偶。
  在高聳的鋼材頂端,明日葉一臉輕鬆地盤腿坐在上面。
  「小公主直走、直走,往前走十步之後停下來。」
  「知道了♪」
  向腳邊視線狹窄的搬運工下達指示,讓她停下來後,明日葉從照理來說很不平穩的地方站起來,一隻腳踢起鋼材。如果沒有〈世界〉這種能力,好幾個大男人通力合作,卯足全力也做不到此事。
  鋼材被超乎常理的推力彈了出去,看似瞬間飛向遠處的大海,不過明日葉以比瞬間更快的速度拔槍扣下扳機,帶有她的〈世界〉的子彈剎那間凍結鋼材,讓鋼材停滯在半空中。
  明日葉沒有看著那東西速度緩慢地往地表飛行到最後,用熟練的呼氣方式吹散槍口的硝煙。
  柏油路上,使用平凡〈世界〉能力的工科生紛紛送上感嘆與喝采,以各種方式讚揚著她們。
  戰鬥科是防衛都市裡名聲最顯赫的一群人,戰果排名在上位的她們更是人類的驕傲。
  在布組的千葉工地隊三人提升戰鬥科評價的同時,非布組的神奈川工地隊也為工科幫了很大的忙。
  「那……那個……」
  「我一個人就夠了。」
  特別是朱雀,根本沒空理會工科生的指示,忙著到處幫忙。
  運用操控重力的〈世界〉能力,勤奮搬運著瓦礫和廢材的熱情和搬運量,都讓工作人員相當感謝,只是他基本上只依照自己的判斷行動,反而造成他們的困擾。
  另外還有一名戰鬥科學生,同樣也是驚人的工作量與評價不成比例。
  「公主含量不足……要是不趕緊見到她,待在她身邊……我要見公主、我要見公主……」
  隧道深處的禁止進入區域裡,幽鬼伴隨神祕的詛咒聲一同出現,那正是險些成為跨海大橋七大靈異事件的凜堂螢。她拖著超出人類能力範圍所能負荷的大量廢材,在坑道爬行前進的模樣,雖然讓工作人員感謝,但最主要的評價還是有害心臟。
  此外,霞踏實地對隧道工程做出貢獻。
  他倚著從舊時代建築至今的老舊水泥牆,用拳背敲了兩次牆面,擺出上半身傾斜的姿勢,一隻耳朵抵在牆面上。一會兒過後,他嗯的一聲點了下頭,向工科的學弟說:
  「兩百公尺前方的柱子出現一點小裂縫,最好先處置再前進,免得發生危險。」
  「遵命。」
  工科學生恭敬點頭,敬禮後往同輩身邊走了過去。
  「呼……」
  霞大大吐了口氣稍事休息,這時從背後傳來質疑的聲音。
  「你是說真的嗎?」
  他假裝現在才注意到對方的存在,轉過頭後,發現朱雀壹彌周圍飄浮著斥力球與大量瓦礫。這傢伙有毛病嗎……最浮躁的其實是你啊──霞心想。
  「懷疑的話,你可以用那個搞笑的能力飛過去確認啊。」
  「這不是搞笑的能力,是【空中飛翔者】Free Gravity。」
  「……這名稱太蠢了吧。」
  看見朱雀一臉神氣,霞一不小心表現出內心的錯愕。他不禁後悔,這時候應該要露出純真的笑容,繼續追問「由來是什麼?」讓對方更丟臉。不出所料,朱雀眉間緊蹙,看起來相當生氣。
  「兩百多名的人居然敢找碴,實在太厚臉皮了。」
  「萬年老四未免太在意名次了,不如活得輕鬆點吧。」
  「你說什麼!?」
  「煩死人了。」
  朱雀與霞的唇槍舌戰儼然成了固定公式,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他們的對話。
  什麼人竟敢插嘴──這麼想的時候為時已晚,他們遭到看不見的不可抗力拉扯,彼此撞擊頭部。
  在他們倒成一團後,看著朱雀與霞按住紅腫部位的,是凜堂螢異常難看的臭臉。

  螢嚴厲下達指令,把手伸向拖來的資材搬運推車。瓦礫和廢材堆得比身高還高,簡直像漫畫裡的景象。
  「再拖拖拉拉下去就不能快點見到公主了,我怎麼能忍受這種事情!」
  「又發病了……」
  霞對像唸經一樣碎碎唸的螢板起臉孔,慢吞吞地站起來,拍去褲子上的灰塵。朱雀也俐落起身,用手指梳理一頭亂髮。
  「妳這傢伙……太依賴那個蠢女人,簡直到異常的地步了。」
  「廢話少說,我要趕快結束這裡的工作,趕到公主身邊。」
  螢不理會朱雀帶著嘆息的責罵,再次嘗試堆起資材。她似乎打算製造出隙縫再多堆一些資材上去,霞不禁愕然。
  「我看是中毒……」
  「隨便你們怎麼說,你們也有像這樣急著想見到的人吧?」
  螢轉頭,瞥向背後的兩個男人。
  「哼!」
  朱雀用鼻子用力哼著回答這個問題,不過他也沒有再開口嘲諷或是辯駁。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這回事,妳在胡說什麼啊?」
  霞的視線一下看著老舊隧道的牆面,一下看著地面,有好一陣子只是發著沒有意義的牢騷。
  「……那些學生平常感情都那麼差嗎?」
  現場工作人員還是老樣子,心裡對他們始終有揮之不去的不安。

    ╳  ╳  ╳

  穿過海底漫長的隧道後,眼前就是海螢。
  非布組的三人這才想起今天的天空有多麼美麗。
  讓人精神錯亂、在地牢裡孤獨的勞役原本以為永無結束的一天,但某個無名工科學生的一聲「午休時間到囉」,總算讓他們能夠輕易與太陽重逢。
  由於是全體工作人員統一休息的制度,也能再見到派往千葉工作地的成員。凜堂螢走得飛快,為了追上她,其他人也加快了腳步。
  走到海螢人工島的頂樓陽台後,終於與懷念的人重逢。
  「喚,你們很努力工作嘛!」
  背對藍天與海浪聲,穿著海灘風格裝扮的超短海灘褲和夏威夷襯衫,露出大片肌膚的人,是朝凪求得──你搞錯情境了吧,在場所有人都有這樣的想法。
  「你怎麼出現在這裡?」朱雀不只是讓想法留在心裡。
  「你怎麼打扮成那個樣子?」霞毫不留情地批評男人的三角泳褲。
  「公主公主公主公主。」螢已經快到忍耐的極限。
  這時出現了一個聲音,慰勞著這些疲憊不堪的學生。
  「辛苦了,大家一起用午餐吧,舞姬她們都到囉。」
  那是和朝凪同樣來自南關東管理局的夕浪愛離她和朝凪不同,和平常一樣穿著管理官正經八百的制服。這麼穿才正常吧──霞在內心吐槽,而且有件事想向夕浪抱怨,那就是今天早上在會議上有通知遺漏的事情。
  雖然有兩位管理官,但不管向朝凪求得說什麼都只是浪費時間,他只會想盡辦法閃避話題,再說霞現在也不想直視這個男人。於是他把目光重新移回到夕浪身上,忽然間,有東西奪去了他的注意力。夕浪愛離背後,有個少女躲在後面像是要把自己藏起來,她身上穿的是神奈川校的白色制服。
  「……」
  喔……霞嘴裡發出了不成聲的低吟。
  食堂裡,各校工科學生早已坐在裡面,整個食堂十分熱鬧。
  朱雀從門口瞥向整層食堂,隨便鎖定一個空位後直接走了過去。卡娜莉亞原本在朋友的桌位打擾,等他到食堂來,一看見人馬上起身快步追了上去。
  「小壹辛苦了!你那邊怎麼樣?」
  「不要問我,也不要叫我小壹。」
  行使緘默權不發一語的朱雀,和看見他那樣子也很開心的卡娜莉亞,兩人經過了明日葉的桌子。
  「我大概想像得到……」
  明日葉放開喝著柳橙汁的吸管,一個人喃喃說著。旁邊是公主含量嚴重不足,以快走的速度衝刺的螢。
  明日葉冷靜地喝了一口果汁,料想事情發展,在一旁耐心等待。
  「呀啊,小螢,好癢喔。」
  「哈哈呼呼哈哈。」
  遠方後面的座位上,一如所料的盛宴拉開簾幕,明日葉的預料大致準確。
  她覺得很不耐煩,頭無力地垂了下去,這時眼角餘光看見親哥哥動作靈活地在對面沙發坐了下來。
  「唉……」
  一群笨蛋──說出口很麻煩,明日葉就連嘆氣也覺得是在浪費力氣。

    ╳  ╳  ╳

  食堂一角,裝在一個個大盤子上的豐盛菜餚接二蜜三送了進來。
  香味與賣相引誘著食慾,在學生之間引起一陣小騷動。
  準備終於完成後,朝凪管理官在夕浪愛離和一群白色制服女學生的陪同下,出現在食堂。
  「在場所有人在百忙之中幫忙跨海大橋的整備與修復,表現得很好。」
  雖然是度假風的休閒打扮,管理官說起話來的態度卻沒有笑鬧的意思。
  「與〈UNKNOWN〉的戰爭還在繼續,不過三座都市的防衛網能夠發揮作用,都是各位的功勞。」
  幾乎占滿整座食堂的工科學生七嘴八舌交談著,臉色十分興奮。在戰鬥科最常獲得評價的防衛都市裡,他們鮮少有機會像這樣當面得到讚賞。
  「今天的餐點是由神奈川校的女學生特地為各位準備的,你們就暫時放鬆心情,盡情享用吧。感謝各位平日的協助。」
  最後他用真摯又溫柔的嗓音結束這段發言,待在後方的女學生也深深點頭致意。
  「喔!」
  現場士氣大為振奮。
  餐點以輕食為主,不過食慾旺盛的學生可以藉此品嚐各種料理。
  和管理官一同前來的神奈川校女學生不只負責料理,也和夕浪一起擔任服務生的工作,在食堂裡來回走動。
  負責將餐點運至同都市首席與次席那一桌的,是八重垣青生。

  「啊,所以小青妳們才會來這裡啊?」
  「對,這次是夕浪管理官拜託我們幫忙,千葉那裡也運來新鮮的食材,我們大家一起分工合作準備了這些料理。」
  「抱歉,老是麻煩妳們。」
  「啊,那個三明治我也有幫忙。」
  神奈川的女生歡樂談笑,那幅景象可謂花團錦簇。果然女生一多就能讓現場氣氛變得明亮,身處在千葉那種邋遢混混橫行的都市,對這一點的感受格外深刻。
  「喔……」
  霞也不是和女生完全無緣。他有兄妹這種斬也斬不斷的家族關係,現在光是這種關係就讓他疲於應付。雖然沒有兄代父職的意思,至少得盡到哥哥的責任,這也是霞的心願。
  不過霞真正感興趣的地方,在於對方是自己身邊鮮少見到的人物類型。和管理官共同行動,所以是事務人員嗎?戰場上沒有見過這個人。原本霞也是以事務方面的工作為主,因為這樣的共通點,他不經意露出了輕浮的視線。他發著愣,把手伸向三明治。
  手伸出去後,有些惱怒的聲音傳了過來。
  「……哥哥,手。」
  「嗯,好。」
  霞聽見後把自己的手放在明日葉手上,結果被她啪地拍到一邊。
  「我不是要你把手伸過來。吃飯前先洗手,髒死了。」
  「……啊……我忽然想到,髒好像比噁心更讓人受傷。」
  他隨口把想到的話說了出來,隨即惹來明日葉凶狠的目光。霞馬上找起東西擦手,可惜什麼也沒找到。
  「啊……有什麼可以擦手的東西嗎?」
  該怎麼稱呼青生呢……兩人是第一次見面,對方又是女孩子,各種條件加在一起,霞有些猶豫該怎麼開口。看見這種情形,或許有人會以為霞對青生有意思。
  實際上,霞確實多少有點意思。不過霞這種等級的男生,對妹妹明日葉以外的女孩子總會或多或少受到吸引,算是相當健全的少年。真要說起來,他對舞姬、螢和卡娜莉亞一點意思也沒有,才是異常案例。
  只是青生也不可能注意到這種事情。
  「啊,是,你要熱毛巾是嗎?」
  青生回應後,向夕浪要起了熱毛巾。
  「媽……啊!」
  她急忙摀住嘴,可惜已經太遲了。
  「啊啊,不是的、不是的!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不小心叫錯的青生滿臉通紅,急忙辯解,其他學生全偷偷笑了出來。
  被人叫錯,夕浪本人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馬上浮現出充滿慈愛的笑容。
  「沒關係。妳要熱毛巾是嗎?等我一下。」
  不曉得是不是多心,夕浪的語氣十分雀躍,不過青生依然羞得面紅耳赤,低下了頭。接過夕浪拿來的熱毛巾後,她接著發給了每一個人。
  其中有一個人滿臉詫異地接下熱毛巾……
  「妳──叫什麼名字?」
  「小壹!」
  「我是八重垣青生……你已經問我第七次了……」
  朱雀還是老樣子,卡娜莉亞一再發出警告,可惜很明顯的,這種警告對朱雀一點效果也沒有。
  「抱歉,我記不住廢物的名字,下次再告訴我。」
  「唔……」
  這對朱雀來說是極其自然的應對,不過也許是還不清楚該怎麼和朱雀壹彌這個人來往,青生一時語塞,神情有些困擾。
  看見他們的對話,霞忽然產生一種想法:普通的女孩子果然不懂得怎麼應付朱雀。這種反應很新鮮。
  同時,他也覺得青生有點可憐。
  要應付朱雀壹彌沒有那麼困難,這種事情就要交給熟練的人來。霞在手裡拋著滾燙的熱毛巾,看也不看就丟了出去。
  「這是給垃圾人用的熱毛巾。」
  熱毛巾接著穿過青生身旁,直接擊中朱雀的臉。
  「好燙!你在搞什麼鬼!」
  朱雀急忙揮開熱毛巾,大發雷霆怒罵霞。不過霞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反倒是有些做作地把朱雀剛才那番話原封不動還了回去。
  「唔……對不起,垃圾人的名字……我忘記了,反正我沒有興趣,叫你垃圾人就行了吧。」
  「……混帳!」
  「小壹!」
  朱雀不至於聽不出霞話裡的揶揄,他暴跳如雷地站了起來,卻遭到卡娜莉亞的制止。
  「剛才是小壹不對!小青,對不起喔。」
  「沒、沒關係……」
  青生苦笑著在胸前揮揮手,然後急忙離開現場。離開時,她瞥向霞的方向,輕輕向他點頭致意。
  明日葉看見這情形蹙起眉頭,視線順勢往霞瞥了過去,結果霞擺出「我什麼事也沒做」的態度,津津有味地吃起三明治。
  明日葉看著霞,氣惱地緊蹙起眉間,就像穿著心愛的衣服出門後才發現和別人撞衫,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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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管理局主辦的海螢午餐驚喜派對在盛況中結束。食慾與自尊心都獲得滿足的工科學生士氣高昂地齊步行走,合唱著即興的科歌,各自往自己的工作崗位進軍。
  另一方面,南關東選出的跨海大橋臨時警備隊六人沒有與他們同行,在接到朝凪管理官的軍令後,集合在海螢的停車場舊址。
  集合時間過了五分鐘後,朝凪在夕浪愛離和八重垣青生的陪同下出現,身上依然是海灘度假風打扮。現場甚至有人懷疑起他其實有裸露的嗜好。而且夏威夷衫前面完全敞開,展現出健壯肌肉和彷彿道出過去英勇事蹟的巨大傷疤,從這點看來,也有人認為他該不會想展現出江湖味的樣子,感到既好笑又噁心。
  「既然大家都飽餐一頓,接著要交代你們下一個任務。」
  朝凪基本上行事作風唐突,座右銘是朝令夕改。
  「這裡還有工作要做喔,求得先生?」
  「我們用不著幫忙了嗎?」
  舞姬和卡娜莉亞委婉提出異議,也有兩人趁這機會要求重新分組,不過管理官的意志相當堅定。
  「接下來是只有你們能做到的工作。」
  說著動聽的詞彙,朝凪把幾個裝有東西的紙袋擺在他們面前,那似乎是從不同店家買來的東西。
  「裡面是什麼?」
  「是泳裝。」
  朱雀的疑問得到讓人懷疑自己耳朵聽錯的回答。
  「啊?」
  霞蹙起眉頭。朝凪把墨鏡摘下,壓低了嗓音。
  「我說過吧,有學生在工程進行的時候看見〈UNKNOWN〉,這件事千真萬確。現在還沒有被害狀況發生,不過管理局不能放任這種情形不管。」
  語氣很強硬,或許是和早上不同的情形,所有學生都明白這是相當嚴肅的話題。
  「不過〈UNKNOWN〉出現時會有傳送門打開吧?」
  卡娜莉亞舉手提問,朝凪大大點頭,像是覺得她問了一個好問題。
  「確實是這樣沒錯。青生。」
  「是。」
  站在稍遠處的青生走到管理官和學生之間,右手拿著一把看似彈簧美工刀的物體,接著刀刃燃燒起藍色火焰,看來是專屬於她的輸出武裝。
  「這是在做什麼?」
  這話比起質問,更像是朱雀的自言自語,螢也像喃喃自語一樣自行解釋了起來。
  「那是青生的〈世界〉,可以掃描他人的視覺和聽覺等情報或是主觀意象,再傳遞給其他人,播放時可以多人同時接收。」
  在闔上雙眼的青生手邊,〈世界〉緩緩升起,朱雀打從內心感到佩服。
  「喔……這能力還滿有用的嘛,有記住的價值。妳叫什麼名字?」
  「小壹!」卡娜莉亞大喊時,螢忽然說:「來了。」
  朱雀正想問什麼東西來了的瞬間,視線突然一片昏暗。他發自本能提高警覺,不過接受這樣的狀況閉上眼睛後,眼瞼底下出現了影像。
  深綠色的……天空和大海……?
  「喔?喔……這是……?」
  畫面有如透過夜視裝置看見的影像,說不定是晚上。泛著綠光的景色移動,視點的主人在行走,這是某個人看見的夜晚景象,
  視線眺望著大海,在大海另一頭水面上,有顆巨大的眼睛發著亮光,是隻怪物。
  眾人紛紛睜開眼睛。那不是敵人的全貌,不過確實可以窺見其中的一部分──那隻閃爍著紅光的可怕獨眼。
  那傢伙是從哪裡來的?所有人想起卡娜莉亞的話。〈UNKNOWN〉來自傳送門的另一邊,從沒聽說過傳送門在海裡打開這回事。
  漫長的沉默過後,朝凪管理官開了口:
  「其他還有幾個人也目擊到相同的情形,不過那些東西全部都從海裡出現再逃回海裡。希望你們盡快到海裡搜索,收拾潛藏的〈UNKNOWN〉。」
  雖然這和數小時前是同樣的任務,但這次朝凪求得特地證實獵物的存在,再次下達指令。就像在房間裡追丟了蟑螂,任誰都不會放心。
  海灘褲大叔神情始終嚴肅,再一次把之前的紙袋往前推。
  原來是這麼回事……六個人臉上都是一副難以形容的表情。
  相對之下,大叔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以及無比燦爛的笑容。
  「這是你們最擅長的事情吧。」
  早知道是這麼回事,一開始就別把我們推到隧道裡工作嘛──非布組忍不住這麼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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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更衣室裡,各種想法複雜交錯。
  「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情形……」
  螢滿臉通紅,慢條斯理地鬆開領帶,慢吞吞地脫下制服,然後心情苦悶地挑選泳裝。每一套泳裝她都覺得不適合自己,這時舞姬朝她露出了嫣然的笑容。
  「用不著擔心,小螢!妳那麼可愛,每一件都很適合妳!」
  「是、是嗎……?」
  舞姬這麼一說,螢頓時變得起勁,心裡再也沒有迷惘。
  有人和樂融融地挑選並且換上泳裝,也有人無趣地換著泳衣,那就是千種明日葉。
  手指解開了一顆灰色制服上的鈕釦,這時旁邊的置物櫃傳來嘆息般的低吟。
  「唉~」
  明日葉有些納悶,從置物櫃上面把頭探了出去。
  「妳在難為情什麼?」
  「呀哇!」
  結果卡娜莉亞發出像是撞見妖怪還是偷窺狂的慘叫聲,趕緊遮住自己衣不蔽體的身體。可是想慘叫著遮住自己身體的人,說不定其實是明日葉。卡娜莉亞穿著泳裝,顯露出凹凸有致的豐滿身材。
  至於明日葉……她往下俯視自己的胸口,胸前沒有深得足以出現乳溝,可以從平時寬鬆的領口稍微窺見內衣。和卡娜莉亞的身材相比,這種半吊子的強調方式讓她覺得很羞愧,如此無謂的自我意識和霞十分相似。
  接著明日葉安慰自己。聽說卡娜莉亞的父親是北歐人,既然這樣比較也沒有意義,國際標準和日本標準不同。
  她這麼心想,旁邊的置物櫃接著傳來舞姬開心的哼歌聲。
  「果然還是小公主最棒了!」
  「呀啊!」
  她往更衣中的舞姬一抱上去,立刻響起可愛的慘叫聲,接著想慘叫出來的又是明日葉了。
  「嗯……」
  尺寸與身高明顯不符的豐滿胸部晃啊晃地擺盪,明日葉為了暫時逃避現實,晃啊晃地用指尖搔弄。
  「妳在做什麼?」
  明日葉奇怪的舉動,惹來換完泳衣的螢指責。她的胸部絕不算大,但完美的身體曲線呈現出模特兒體型。不知不覺間,明日葉和舞姬都看得出神。
  這樣的視線讓螢不解,只是真正不解的是明日葉。為什麼神這麼殘酷?為什麼胸部是遺傳?
  因此,明日葉低聲發起牢騷。
  「這些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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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豔陽高照,將卡娜莉亞白皙的肌膚映照得耀眼奪目。胸口點綴著圓點圖樣,腰間的兩條帶子強調出性感的身體線條,這身比基尼打扮的刺激性稍微強烈了一點。
  舞姬穿著橫條紋比基尼,上半身繫著可愛的蝴蝶結,襯托出嬌小的豐滿身材。特別是肩上披著大衣搭配比基尼,如此不協調感更展現出舞姬這個人獨特的個性,這樣的打扮實在非常適合她。螢則是正好與她形成對比,深藍色背心式比基尼強調出健康的肉體與纖細的四肢,再加上那雙修長的長腿,看上去十分挺拔。
  不過,泳裝的價值不只在於身材比例或體型,最好的例子就是明日葉。明日葉的泳裝在胸口點綴大量荷葉邊,腰間的荷葉邊也強調出腰部曲線。白皙的肌膚將紅褐色的頭髮襯得十分亮一眼,讓少女的身材看上去更具魅力。
  泳裝評論家朝凪求得暗自在心中為每一套泳裝下了短評,忍不住感嘆。
  「嗯,真青春啊……很好、很好。」
  面對身穿水中機動戰鬥服的四名精銳,管理官朝凪求得將職務抛在一邊,道出最誠摯的真心話。
  「求得先生,你像個老頭子一樣呢。」
  舞姬冰冷的責備並沒有讓他感到羞愧,反而更加理直氣壯。
  「我本來就是老頭子,等妳們變成老太婆就能明白我的心情了。」
  「我懂了!」
  舞姬順著不明所以的氣勢,認同這個說法。
  「不用理這個人的玩笑話沒關係~」
  夕浪愛離的語氣輕柔,開門見山道出正確的見解。待在這個男人身邊,必定讓她內心承受了不少壓力。
  這時兩位男生正好抵達,於是她開始指揮行動。
  「有件事要先問你們,你們大概能潛水多久?」
  這次作戰是將擅長水中作戰的人優先派遣至前線,換句話說,這個問題問的是他們以命氣提升身體能力後,能活動多久時間。
  「我是旱鴨子……」
  卡娜莉亞馬上脫離討論範圍。
  「不影響能力表現的話,大概可以維持十五分鐘。」
  螢馬上展現出超強能力。
  「那我就是十六分鐘。」
  朱雀絕不服輸。
  「公主屏住呼吸的話可以活動三個小時。」
  螢將別人的能力當成自己的能力炫耀。
  「晤──」
  朱雀竭力克制住衝動,沒有大喊出三個小時又一分鐘。
  「我……」
  霞無法忍受自己加入不了話題,先出聲再說。
  「哥哥不用說了,大家都知道。」
  為了防範家人出醜,明日葉就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體貼。
  「可以拜託妳別這麼直接地蹂躪哥哥的內心嗎……」
  不管讓人說什麼都會受傷,正值多愁善感年紀的哥哥,這也可以說是霞的常態。
  為了避免他們爭論太久,管理宫迅速執行作戰計畫。獲任為前鋒──也就是實戰部隊的有四人,分別是舞姬、明日葉、螢和朱雀。
  「麻煩你們先分頭偵查附近海域的狀況。」
  朝凪求得的命令一下,便響起足以想見團隊精神的不協調音:「遵命。」「收到。」「好。」「瞭。」
  後衛是卡娜莉亞和霞,他們負責在司令部內待命,一旦有狀況發生立即前往支援,也就是通稱的後備人員。
  「監看大家情況這件事,就拜託青生了。」
  「是,包在我身上!」
  受到敬愛的夕浪請託,青生振奮地點了個頭。她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霞心想。她怎麼沒換上泳裝──同時也有這樣的念頭。
  「好!大家走吧!」
  氣勢十足地脫下白色外套後,舞姬從海螢向外突出的平台跳了下去。接著是螢,然後是朱雀,東京灣的天空射出三條拋物線,濺起相同數量的水柱。
  隨便等了一段時間過後,明日葉懶洋洋地站了起來。忽然間,背後傳來呢喃般的說話聲。
  「小心點。」
  她嚇了一跳,整個身體往後轉了過去。原本應該和朝凪他們待在司令部的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那裡,他的雙眼漫無目的地直盯著某個地方,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明日葉咂舌,甩亂一頭長髮,重新面向前方。如果要送行就好好送,不送行的話就別送。她背對沉默不語的哥哥,氣憤地蹬了下陸地。身體粗魯地濺起水花,明日葉往海底深處潛了下去。
  仰望著逐漸遠離的閃耀光芒,她在心裡又說了一次:既然要送行就好好送。
  明日葉緩慢地往下潛,抵達海底。為了避免影響視線,她靜靜地在海底著地。
  這時,耳裡的小型耳機接收到從陸地傳來的訊息。那是由工科特製,在水裡也能使用的特殊裝置。
  「啊、啊,聽得見嗎?」
  傳來訊息的是作戰司令部的朝凪求得管理官,依照事前的說明,訊息將同時傳至參與作戰的全體人員。
  「之前獲得的目擊情報顯示,以海螢為中心,範圍五公里內的海底是目標最有可能潛藏的地方。這裡會隨時掌握你們的位置,有什麼發現必須立即聯絡……另外還有一件事,我想你們也知道,遠海的地方有幾個浮標,絕對不許超出那個範圍。」
  「瞭解。」「好。」「知道啦。」「是是。」負責海底探索的四名成員隨口應和,只要是防衛都市裡的人,這種話早就已經聽到耳朵都長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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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止侵入領域』嗎?」
  「沒錯。」
  海螢的臨時司令部裡,管理官和其他待命成員聊的正是這個話題。
  接到朝凪的指令,青生在電腦裡叫出另一個視窗,螢幕上顯示出影像。形狀特殊的浮標,以等距離漂浮在東京灣外海海面上。
  朝凪用下顎指著,語氣凝重地說:
  「我們最遠只能將那些傢伙驅逐到那裡……目前還沒辦法往前推進。」
  「……」
  「只要能守住本土就算不錯了吧。」
  卡娜莉亞默默垂下眉尾,霞隨手把狙擊槍扛在肩上後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裡,霞?」
  受到夕浪管理官的質疑,跨出腳步的霞不耐煩地轉過頭。
  「我沒辦法像那些傢伙一樣強化命氣潛入海底那麼久,游得也不快,不過我還是會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
  說完,霞慢條斯理地離開現場。青生目送他離去的背影,似乎覺得很意外。

    ╳  ╳  ╳

  一個人離開待命地點的霞,來到海螢進行橋樑修復工程的區域。
  俐落地垂下繩索後,他在接近海面的消波塊上著地。
  接著他仔細觀察前後左右,發現了一座露出海面、類似浮島的地方,大約可以站兩三個人。
  又過了十幾分鐘──
  「噗哈……」
  從海裡浮起、探出頭來的人,是進行偵查工作的朱雀壹彌。
  「嗯?」
  他望向四周確認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結果看見了奇妙的景象。
  千種霞躺在像瓦碟一樣的地上,只有一隻耳朵泡在海裡。
  「怎麼回事?」
  難不成他躲起來睡午覺嗎?朱雀忍不住詫異,往他游了過去。
  忽然間,躺在地上的霞迅速將槍口瞄準了他。
  朱雀嚇了一跳,趕緊潛到海面下,子彈從他的正上方射了過去。
  「你在搞什麼鬼!」
  朱雀大叫著,再次讓頭探出海面。霞睜開一隻眼睛,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朱雀利用〈世界〉,飛到了霞的身邊。
  他著地後,霞不只沒有起身,甚至連一根指頭也沒動。
  「你在睡午覺嗎,兩百零七名?」
  「昨天是兩百一十三名。」
  「居然又往下掉啦?」
  朱雀不禁愕然。
  「算了。回答我的話題,既然不是在睡午覺,你在這個地方做什麼?」
  「聲音在海裡,比空氣中傳達得更清楚。」
  朱雀再一次感到愕然,簡單來說,他是來支援妹妹的。
  「你未免保護得太過頭了吧,小心惹人厭。」
  「無所謂。」
  難得霞回應時沒有語出嘲諷。
  「如果只想討人喜歡,不想惹人討厭,這樣還當什麼兄妹?對了,垃圾人,有件事要麻煩你。」
  「什麼事,兩百一十三名?」
  「你可以幫我把那裡的石頭隨便丟一顆出去嗎?」
  「嗯。」
  右手拋著瓦礫碎片把玩的朱雀遵照指示,用力丟了出去。瓦礫飛到相當遠的地方,濺起了水柱。
  海面掀起漣漪,一圈圈向外擴散開來。瓦礫落到海底時,沙子輕盈地在水裡捲了起來。
  霞輕輕闔上雙眼,重現出他那由聲音支配的〈世界〉。
  聲音在腦中聚集。咻啉、轟轟、咚咚咚咚,聲音的洪流相互碰撞。不論長短大小還是振幅全部不同,各種波形層層交疊,逐漸在腦中形成影像。
  「145~蠢女……164~蠢女二號……另外還有兩個。」
  他依大致的身高推測出舞姬和螢,鎖定在水中移動的生物。另外他又找到了一個人,用不著特地推測,他馬上察覺那是明日葉。
  那麼剩下的那個究竟是……他跳起來,舉起了槍。

    ╳  ╳  ╳

  明日葉緩慢踢著水,在海裡前進。
  寂靜的海域裡,潔白的海底相當美麗。
  ──好美的大海……可是……為什麼呢……別說是〈UNKNOWN〉了,這裡什麼東西也沒有……
  由於海水的透明度高,沒有發現什麼值得注意的問題。
  只是空無一物的世界讓她心裡感到一抹寂寥,有些膽怯。嘴裡咕嘟咕嘟吐著氣泡,她仰望著水面,心想不知道會不會在那裡看見熟悉的臉孔。
  因為寂寞,她不時會往後看。
  在不知道第幾次轉過頭的時候,那個東西無預警出現。
  〈UNKNOWN〉突如其來地從背後逼近,明日葉在海底站穩腳步,準備迎戰。手剛要伸向大腿上的槍套,〈UNKNOWN〉就已經逼近眼前。對方的動作有如專為水中環境所生,幾乎沒有海中戰鬥經驗的明日葉根本來不及應對。
  〈UNKNOWN〉逼近,她忍不住把眼睛閉上。
  這時,籠罩著命氣的子彈射了過來。
  子彈拖著彈道軌跡在海中前進,捲起漩渦攻擊敵人。第一擊之後又接連射來三發子彈,每一發都準確命中目標,將〈UNKNOWN〉轟飛出去。
  明日葉驚魂未定,立刻游到海面上。
  臉猛然探出海面,她看向推測是霞發動攻擊的方向。
  「哥哥……?」
  雖然把臉全部探出海面上,但明日葉又稍微往下沉了一些,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嘴巴咕嚕咕嚕吐著氣泡。

    ╳  ╳  ╳

  霞俐落地舉起狙擊槍,取出能源彈匣。
  槍口冒出微弱的硝煙。
  「擊中了嗎?」
  「──不知道。」
  霞敷衍著回答朱雀的問題,不過從發生爆炸看來,應該是準確擊中目標。
  子彈在海裡引起爆炸,遠處位於海螢的臨時司令部,也能看見升起的巨大水柱。疑似是朝凪踹倒椅子的聲音和喊叫聲一起從耳機裡傳了出來。
  『剛才那是怎麼一回事?發現敵人了嗎!?』
  「兩百一十三名發動狙擊,確認工作就交給你們了。」
  朱雀的回答同時傳到其他人耳中。
  『喔~』
  『厲害!我們趕緊過去確認,小螢!』
  『我願意跟隨公主到天涯海角!』
  一同行動的螢和舞姬一接到報告,馬上前往確認敵人是否死亡或沉沒。
  確認通訊內容後,霞拿掉耳機。這時,朱雀擺出莫名嚴肅的神情。
  「嗯……」
  「嗯……?怎麼了?」
  「用聲音細微的反射找出藏在水裡的敵人,再從海面上狙擊嗎……?不愧是【黑夜的統治者】──Vampire Bat。」
  他用相當自豪的語氣說出這個名號,霞忍不住畏怯。
  「拜託不要幫別人的〈世界〉取這種怪名……難不成……」
  「嗯?」
  「……你幫所有人都取了嗎?」
  「是啊,不行嗎?」
  「……不是行不行的問題,重點是很噁心……」
  霞說得相當認真,惹得原本自負的朱雀有些惱怒。
  「誰理那種感情用事的軟弱想法……再說你平常就該拿出真本事來啊,無責任男!」
  「等你掛了之後再說吧,自作多情的英雄。」
  朱雀的雙眼直瞪著霞,霞只是用斜眼盯著朱雀。
  卡娜莉亞躲在岩石後面窺探兩人,微微笑著,神情看來相當開心。

    ╳  ╳  ╳

  「結果──好像只有霞擊倒的那一隻而已呢。」
  從海螢踏上歸途的列車上,舞姬若有所思地說。
  「這就叫做雷聲大雨點小,不過沒有傷亡就是好事一件。」
  「嗯!」
  舞姬活力十足地點頭贊成螢的意見,青生也表示認同。在舞姬心中,最大的喜悅就是沒有人遇上不幸,尤其像今天這樣沒有成群〈UNKNOWN〉出現,她更是喜不自勝。
  不過,坐在旁邊包廂的朱雀似乎很不能接受今天的結果。他上半身往前傾,和舞姬她們聊了起來。
  「可是那到底是什麼東西?〈UNKNOWN〉出現的時候會有傳送門開啟,照理來說一定會探測到反應。」
  「管理局那邊表示會進行調查,這件事也只能交給他們了。」
  「嗯,之後的事情朝凪和夕浪兩位管理官會處理,各位今天一天忙著戒備和偵查,辛苦大家了。」
  青生點頭,朝舞姬和螢鞠躬敬了個禮,再往旁邊包廂的朱雀及卡娜莉亞點頭致。朱雀一臉嚴肅,神情顯得納悶。
  「……妳是誰?」
  「我早想到會這樣了……」
  從朱雀的語調和表情,青生也逐漸明白他的發言沒有惡意,因此她只是啊哈哈地露出傷腦筋的笑容,接下來就是卡娜莉亞的事了。
  「小壹!你這個人就是不夠體貼!」
  坐在包廂斜對面位置的霞,出神地看著這場吵鬧的對話。他把手靠在椅子扶手上支著臉頰,背倚著椅背,剛好可以清楚看見他們那裡的情形。他聽著那邊的對話,臉上忽而露出微笑,坐在他正面擺出相同姿勢的明日葉看見後輕吁了口氣。
  「……怎麼了?」
  霞問倒,但是明日葉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支著臉頰望向窗外。
  「……沒事。」
  她悶悶不樂地說,接著又閉上了嘴巴不說話。霞聳聳肩,闔上了雙眼。
  「……哥哥。」
  忽然間,明日葉輕聲喚著,這讓霞有些吃驚。他沒有說話,只是用視線與態度等她繼續說下去。
  明日葉始終別過頭把臉對著窗戶,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過,她的雙頰有些朱紅,噘起的唇邊輕輕流露了一聲:「謝謝……」嗓音非常輕細。她在嘴裡嘟囔,所以那肯定是最接近她內心的話語。霞不自覺眨了兩三下眼睛,感動地說不出話來。

  「…………」
  突如其來地,他露出了比平常還要成熟一點的微笑,然後故意做出誇張的動作,把手抵在耳邊,身體往前傾。
  「什麼?妳說什麼?我聽不見,再說個五次。」
  「說、說說說說說什麼!」
  也許是想假裝沒說過剛才那句話,明日葉顯得驚慌失措。不過霞不可能沒聽見她的話。
  「妳說囉,妳說謝謝哥哥。」
  霞把身體往前傾,臉上有些泛紅。一字一句遭到完整複誦,明日葉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你明明就聽見了,這個討人厭的稼伙!」
  螢瞥著千種兄妹的對話,也許是顧慮到靠在肩膀上熟睡的舞姬,她說話的聲音很輕。
  「那對奇怪的兄妹還是老樣子。」
  「…………」
  青生也窺探著千種兄妹的相處,發出一聲帶著憧憬的嘆息,點頭同意她的說法。
  之後,車上只聽得見他們熟睡的呼吸聲。
  熱鬧又安靜,安穩的時光。
  ──接著列車把他們載回到日常生活,屬於他們的戰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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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螢的停機坪上,一架直升機降落在那裡。
  「已回收敵人殘骸。」
  「辛苦了,請將殘骸運送到管理局本部。」
  聽見報告後,夕浪立即下達指令。看見工作人員為了執行指令急忙應對的模樣,朝凪凝重地開口:
  「破綻──不對,他們摸清這裡的底細了嗎?說不定他們搞懂防護罩的構造了。」
  「設備已經完成升級……看來得為禁止入侵領域周圍加強戒備了。」
  朝凪聽著夕浪的話默默點頭。點頭本身表示同意,沉默似乎又表示不同意,夕浪有這種感覺。
  恐怕敵人之後還會一再入侵,如果事情可以像這樣用打地鼠的方式解決就算了,不過我方落居下風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夕浪自己也能理解這一點。
  冰冷的雙眼望著黑暗的大海,她落寞地說:
  「對方難道不能放棄嗎?」
  「不可能,因為他們就是那樣的生物。」
  朝凪的話裡帶有切實的真實感。
  不對,不只是真實感,那恐怕正是真實的情形。

  *

  意外的是,我其實不怎麼討厭這個世界。
  雖然說這個世界也沒有真的讓我喜歡到哪裡去。
  偶爾會聽到這種說法,喜歡的相反詞是漠不關心。
  所以簡單來說,這個世界怎麼樣都無所謂。
  話說回來,每個人賦與世界這個詞的定義都不一樣。
  相對於個體的整體──有人用這個意義指稱世界,
  有時候世界也指包括自己在內所有宇宙萬物的概念。
  又或者將這兩者做出明確的區別,用來當成向自己或是周圍辯解的理由。
  世界既曖昧模糊又複雜奇怪,世界是I MY ME MINE。
  到頭來,自己所知的範圍就是世界的極限。
  世界的極限就是語言的極限,唯有具有意義、能夠認知的事物才是真實,才是實際存在。
  然而,語言容易墮落為缺乏具體內容,滿是謊言的符號。
  『我的天使霞哥哥,聽好了。在聽見我的聲音之前,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許離開這個地方。國王和預言家和我的話需要絕對遵守!』
  很久很久以前,在白天與黑夜之間,有人在火紅的天空底下,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那是在我們懂事之前──
  後來……從結論來說,我是被拋下了。
  既然唯一可以當成根據的言語是謊言,正可以用來當成世界本身不值得信任,也不是真實存在的佐證。
  不存在的東西沒有所謂的喜歡或是討厭,怎麼樣都無所謂。
  ──只是,該怎麼說呢?
  在這無關緊要的世界裡,只有一件事我絕對不會退讓。
  至於其他事物我大多都退讓了。
  像是在家洗澡的順序、一起搭電車時附近出現的空位、剩下的最後一個雞塊,還有我死後的財產──雖然我沒有什麼財產。
  換句話說,這就是這麼單純的事情。

  被這個世界抛棄的只有一件事,只有一個人。
  不管在什麼時候,答案都非常簡單。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8-10-14 19:13 编辑


  #03 寂靜的獨唱曲

  拂曉的晨光從彩色玻璃照了進來。
  火熱的紅變幻、偽裝成各種色彩,光線映照著中央的女神像,落下深深的黑影。
  五彩繽紛的光芒從彩色玻璃注入室內,這些光都來自同個地方。
  如今,無數三原色混合在一起,閃耀著各種色彩,連影子拉長的黑色也加入調色盤裡,繪出新的圖樣。
  目睹這幅景象的,只有現在在大教堂裡的那一個人,朝凪求得。
  當然和時間也有關係。時間這麼早,連東京灣的黑尾鷗也還沒開始鳴叫。
  只是就算在白天,這座大教堂也鮮少看見其他人進出。
  接近管理局的地理位置、光亮的白皙牆面、燭火照耀的精緻裝潢,以及巨大彩色玻璃映照的女神像──這麼數起來,這裡有許多讓人喜歡的要素,只是除了負責管理保護建築物的人以外,幾乎沒有人來到這裡。
  可能的理由有幾個,最重要的理由是在南關東管理局所在的這個都市裡,這座大教堂的存在有些異質。
  一般來說,這種教堂是進行禮拜或典禮儀式的宗教設施。
  不論是文化的功能,還是沿襲舊時代的設計,在以最先進技術與最新設計築成的諸多南關東管理局大樓裡面,此處實在顯得格格不入。
  畢竟這座都市裡,人們不會向神祈禱。
  這種情形相當正常。他們是經歷過戰爭的一群人,〈UNKNOWN〉的侵略讓人無法再相信神佛的存在,老早就抛棄信仰也不奇怪。
  至於住在防衛都市裡的學生,從冷凍睡眠中醒來的時候還是小孩子,幾乎沒有人度過的時間長得足以讓信仰深植在心裡。長大成人之後,他們以超常的能力面對與〈UNKNOWN〉的戰爭,並且實際展開迎擊,會遠離祈禱與信仰也是無可厚非的一件事。
  因此在南關東的人心裡,這座大教堂無法達成原本的用途,只是棟沒有用處的建築物。
  其中只有一個人,也就是朝凪求得偶爾會像這樣出現在這裡,坐在長椅上度過幽靜的時光。大多時候他會像今天這樣,帶著現在已經沒有生產的舊時代罐裝啤酒,眺望朝日透過彩色玻璃照耀的女神像,不發一語啜飲啤酒。
  在這安靜的空間裡,響起「嘰──」的開門聲。
  朝凪慢條斯理地轉過頭,看往門的方向。然後,他咧開嘴,揚起只有上了年紀的男人臉上會出現的苦澀微笑。一個溫柔的聲音回應了他的微笑。
  「原來你在這裡。」
  「是啊……時間到了嗎?」
  「是……」
  朝凪回答得有些沉重,表情像是忽而蒙上陰影,夕浪體貼地微微笑著。
  接著,軍靴在地上踏步的腳步聲一點也不遲疑,夕浪輕嘆了口氣,跟在朝凪背後走了出去。
  教堂的門關上時,朝日照耀的女神像映入眼簾。
  只有那一瞬間,夕浪愛離像是為了別開視線,靜靜垂下了雙眼。

    ╳  ╳  ╳

  管理局的控制室裡,自動門響起身分認證的嗶嗶聲,朝凪與夕浪走進室內。
  室內有人露出銳利的視線望著兩人,那人比他們還要早進來這裡。高跟鞋叩叩作響,雙腳併攏,那人走到兩人面前稍微鞠躬致意。
  此人為大國真昼醫務官,也是這地方其中一位綜合管理官。
  「抱歉讓妳等了那麼久。」
  「我才要說抱歉叨擾兩位的時間,這是移送者名單,請確認。」
  大國向語氣很過意不去的夕浪遞出揣在腋下的名單。
  「是,謝謝……」
  「除了受傷的人,另外以適性較低的人為中心,挑選出這份名單,前面名次的個體依指示予以保留。」
  聽著大國的話,夕浪輕點了下頭,緩慢打開接下的名單。名單上有幾名學生的名字,夕浪像是為了把每個人的名字記在心裡,盯著名單看了許久。
  「……沒有問題,就照這份名單進行。」
  「明白。」
  取回名單後,大國平靜地點頭。夕浪大大吐了口氣,溼潤的瞳孔望向窗外。朝凪像是受到她的影響,走到窗邊俯瞰窗外的景色。
  從管理局大樓往下瞧,雖然天剛破曉,大教堂附近已有許多輛醫療用護送車停在那裡,穿著白衣或防護服的人慌張來去。
  「移送內地嗎……」
  「是……至少希望他們可以好好休息。」
  聽著朝凪如莊嚴的晨曦般沉重的話語,夕浪輕輕垂下雙眸。她的嗓音比平常充滿慈愛,也比平常哀傷。
  現場只有大國真昼一個人的反應與他們不同。
  「沒錯。這些學生是維持我們世界的重要資產,一個也不能浪費。」
  「…………」
  大國妖豔地微微笑著,這番發言聽得夕浪蹙起眉頭。眼神裡確實燃起敵意,在她正想開口說什麼話時,朝凪阻止了她。
  「辛苦了,接下來就照平常的工作流程。」
  「……那麼我先失陪了。」
  大國鞠躬後退了出去,夕浪的雙眼始終緊緊瞪著她的背影。接著她走到站在窗邊的朝凪身旁,悄聲說:
  「用不著把人說得像消耗品吧……」
  憤怒與哀傷交錯,讓夕浪說起話來的語氣像在耍脾氣,原本神情嚴肅的朝凪不禁苦笑。
  「我明白……可是別那麼凶狠地瞪她。」
  他的嗓音十分溫柔。
  夕浪很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像這樣的對立絕不可能產生好結果。在管理局甚至是臨時政府這巨大組織內部,夕浪的立場與其他人相左。正因為知道這一點,夕浪垂下肩膀,握緊嬌小的手。
  「我們只能把事情做到最好。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他們。」
  「是……因為那些孩子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她和朝凪一起站在拂曉的窗邊,晨曦照耀著她溫柔的雙眼,似乎一點一點為哀傷無力的微笑注入活力。

    ╳  ╳  ╳

  朱雀壹彌的早晨開始得很早。
  在整個城市剛醒過來的這個時段,公車上沒什麼人,朱雀坐在大多是空位的車裡憂愁地望向窗外。
  車窗外流逝的景色被晨霧籠罩,模糊得看不清楚前方景象。照這個樣子看來,海上的視野想必也很差。思考著這種事情的時候,朱雀的手機傳出震動。
  往螢幕一瞧,是嘴廣浩介打來的電話,他不自覺地掛斷。
  這樣就行了──他帶著這樣的成就感,打算收起手機。然而手機還是一樣不定時傳出微弱的震動,而且震動了好幾次,這不是一般的來電模式。
  確認畫面後,螢幕上顯示出連續好幾封只有一行的簡訊。
  『噗w』『直接掛電話好狠w』『老大』『今天的巡羅勒物』『噗,打錯』『今天的巡邏任務』『班表怎麼排』『問你一下』『跨海大橋』『到現場集合可以嗎?』
  朱雀莫名惱怒,決心剷除這個和千葉人沒兩樣的東京校學生。他不明白年輕人的文化。他是東京的首席。
  不過,無從知道朱雀決心的浩介只是不停傳來訊息。就算一秒也好,他只想盡快從這種煩人的感覺解脫。
  『訊息寫成完整文章再傳過來,不要每件事都問我,這種程度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
  『可是』『首席也』『和小狗一起過來』『一定要』『管理官也有吩咐』
  朱雀放棄再繼續看下去,他完全搞不懂和狗同行是什麼意思。
  『煩死了。』
  他只打了這三個字,馬上把訊息傳了出去,接著強行關掉手機電源。
  這時公車正好抵達目的地軍事醫院,他踩著輕快的腳步下車,走進醫院裡面。

    ╳  ╳  ╳

  宇多良卡娜莉亞的早晨開始得很早。
  女孩子早上需要時間打理儀容,是她早起的其中一個原因,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早起已經成了她的日常作息。
  就算沒有特殊的任務或工作,她也起得很早。當然如果有特殊的任務或工作,為了不造成妨礙,她會起得更早。
  利用早上的時段,她進行青蛙跳的特別訓練,忙於鍛鍊體力以及開發自己的能力。
  她願意做任何做得到的努力,做不到的努力她也願意去做。只有騙子會說辦不到,她如此堅信。
  卡娜莉亞的戰鬥力絕不算高,而且東京校戰鬥科學生過去必須具備的飛行能力她也沒有。
  如果在與〈UNKNOWN〉的戰鬥中有值得一提的地方,那就是她的〈世界〉,她可以做到能力的強化與弱化。只是由於卡娜莉亞個人過去的經歷,實際的運用效率不算太高。如果她具備種種優良條件,強化可以讓她成為有效的戰力,只可惜她的基本戰鬥能力差,強化也沒有多大意義。因此她在個人的戰術運用幾乎派不上用場,必須和其他人共同行動。
  所以宇多良卡娜莉亞一直在努力,她打算努力一輩子,死了也要繼續努力。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是個沒有價值的人。
  這就是「所以今天也要早起!」的卡娜莉亞。
  嘴廣浩介一大早就打來電話,她因此可以用清醒的頭腦應對。她徹底醒了過來,如果在換衣服的同時講電話就能節省時間了──腦中甚至冒出這種冰雪聰明的想法。
  脫下睡衣,身上只穿著貼身衣物,她回頭望向桌上的通訊終端。幸而相機鏡頭沒有打開,螢幕上顯示出『VOICE ONLY』。
  「小壹不來?」
  『早上聯絡了他之後,發現他的心情很不好。有理都講不通,真的莫名其妙。』
  浩介劈頭就是一連串抱怨。『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相機鏡頭一直打不開,我又沒做什麼事,居然壞了。』他不停發牢騷。在他抱怨時,可以聽見不知道是按鍵還是滑鼠連按十六下的奇怪雜音。在這世上浩介的聲音也是雜音,也就是說電話裡傳來的只有雜音。
  「哈、哈哈哈……小壹真讓人傷腦筋……」
  一個個扣起鈕釦之後,卡娜莉亞找起自己的手機。「咦?奇怪?」她喃喃說著,慌張地往房裡東張西望。
  「啊……」
  雙眼不經意地停留在月曆上,今天日期上寫了一行字:『後方移送者決定日』。看見那行字後,她總算心裡有了底。
  「原來是這樣……小壹他……」
  卡娜莉亞明白了朱雀行動的理由,心裡有些高興。
  他的體貼固然讓她欣喜,除此之外也有讓她開心的地方。今後一定會有更多、更多、更多的人瞭解朱雀壹彌的優點,這樣的感覺讓她心花怒放。她因為朱雀壹彌的心情能確實傳達到別人心裡而覺得喜悅。
  「卡娜姊?卡娜姊?」
  另一方面,在這個時候,浩介的聲音永遠也傳不到別人心裡。

    ╳  ╳  ╳

  朱雀已經有許久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話說回來,他沒有當面見過鶉野珠悟,彼此之間稱不上知己,是經由好幾個人的關係才認識的。這些人的存在和認識的過程,在朱雀成為東京校首席的路途上落下一道陰影。不過朱雀總是在黑暗中摸索走在漆黑的路上,也就認為自己應當接受這些事情。
  東京第三外科醫院,鶉野一隻腳高吊著,躺在其中一張病床上。
  「抱歉勞煩朱雀首席來這裡……」
  「別誤會了,這算不上是探病。我只是來看落魄到讓人遣返回內地的廢物是什麼樣子。」
  朱雀說得冷淡,鶉野只能哈哈哈地傷腦筋笑著。
  「……其實也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勢。」
  呢喃聲裡流露出悲壯的感覺,這話聽得朱雀稍微倒抽了一口氣。
  ──後方移送,也就是防衛都市三校的學生口中的遣返內地。
  在這『戰爭』中的世界裡,在要求以各種方式對攸關人類存亡的『戰爭』做出貢獻的世界裡,在『戰爭』變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成為生存意義的世界裡,這等於是實際宣告判處死刑。
  價值標準大多基於是否對戰爭有利。因此打倒愈多〈UNKNOWN〉,開發出劃時代的戰術或技術提升戰果,就能得到應當的獎勵。不消說,能有最多機會獲得獎勵的就是戰鬥科。戰果與貢獻度受管理局監控,給予每人分數。因為只需要對戰爭做出貢獻就能獲得分數,戰鬥科以外的學生也可以得到分數,只是得到的分數高低有天壤之別。此外,這些分數有前後名次排名,藉此強化學生本身的競爭意識。
  這三個都市是局部且實質的防衛戰爭現場,也是為了達到長程目標,在將來徹底剷除〈UNKNOWN〉,針對「戰爭」培養特殊人才的地方。
  如果鶉野除了戰鬥外,也能在其他方面發揮優秀能力,或是可以轉科,說不定能繼續留在東京。
  只是為此需要達到的標準非常高。戰鬥科以外的學生為了賺取自己的分數,日以繼夜研究最先進的科學技術開發和如何復興國土的經濟活動,為了人類的存續與繁榮,制定更完整的醫療體制。他們也同樣為了這些目的活用自己的〈世界〉,事實上,像是通訊技術或是食糧方面,都因為有這些學生在幕後活躍,逐漸有大幅的改善以及進步。
  非戰鬥科不以個人的身分『戰鬥』,而是以人類的身分進行『戰爭』。
  若是唯一的能力就是戰鬥,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能力的人,在失去戰鬥力量時,或是這樣的力量遭到否定時,防衛都市裡不存在可做為他們容身之處的機構。
  因此他們會被送到內地,身上烙下無能者的烙印──這種人後來的人生會走上什麼樣的路途,實在不難想像。
  為了抛開遺憾,鶉野盡可能發出開朗的聲音。
  「這個時機說不定正好,大國醫務官也認為我的能力不會再成長了。」
  「我想也是,在那種程度的戰場上受傷,扯我方後腿的人,不適合繼續待在光榮的東京校戰鬥科。」
  「我也這麼覺得……」
  聽見朱雀這番高傲又直截了當的發言,鶉野除了笑也不知道如何回應。讓人說得這麼直接,他反而覺得如釋重負。遭到這座東京防衛都市裡戰鬥實力最強的男人否定──想到這裡,他笑到一半不再假笑,真的感覺放下了心裡的重擔,暢快地笑了起來。鶉野笑著,但是朱雀的臉色始終凝重。
  「……最重要的是盡自己所能,這一點不管在前線還是內地都一樣。你到那裡之後會回父母身邊吧?」
  「對,他們對我說雖然遺憾,你已經很努力了。」
  「天底下沒有父母不會為了孩子回到身邊高興,你準備好禮物了嗎?」
  「還沒……因為我一直在住院……」
  出乎意料的問題聽得鶉野不禁納悶,接著朱雀無奈地嘆了口氣,從書包裡拿出紙袋後抛到病床上。那是千葉出產的東京名產『小雞饅頭』的紙袋。
  「啊……」
  「拿去吧,我可不想讓人認為東京校的『畢業生』是不遵守禮節的男人。」
  他看也不看鶉野的臉,抛下這句話後馬上站了起來。像是為了表示話說完了,他粗魯地抓起書包,身體往後轉。此時,一本書忽然從書包裡掉了出來:《簡單無比的禮儀系列 錯誤百出的探親禮節》。鶉野從病床上也看見了那本書的書名。
  然而,朱雀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堂堂正正地把書撿起來收在懷裡。
  「別誤會了,這只是上個星期讀的書碰巧放在書包裡面沒有拿出來。」
  朱雀的表情灑脫,說起話來也很乾脆,話說得非常流利,尤其卷舌的發音也很準確。鶉野忍不住覺得好笑。
  「哈哈哈……卡娜莉亞學姊不在,首席的話實在很難懂。」
  他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那個笑聲聽得朱雀尷尬轉過身,輕輕咳了一聲。

    ╳  ╳  ╳

  雖然早上籠罩雲霧,不過此時海螢附近相當晴朗。在爽朗的晴空底下,嘴廣浩介率領的東京校巡邏部隊正組隊在空中飛行。他稍微望向周圍,用手指指著確認了起來。
  「海螢周圍沒有特殊狀況發生……可以回去了嗎?」
  『這、這個……總之先照平常的方式巡邏,麻煩你們了,對不起!』
  也許是聯絡不上朱雀,浩介詢問起卡娜莉亞的指示。
  「收到。卡娜姊這麼說我們當然照辦,不過實在太沒勁了,可以開視訊對話嗎?道份工作真的超無聊。」
  在浩介說著這種廢話的時候,手機響起〈UNKNOWN〉出現的警報。
  往遠海處望去,確實有歐格級的小型〈UNKNOWN〉穿過傳送門出現。確認了這件事的浩介忍不住咂舌。
  「嗚啊……出現了。別鬧了,真的不是好玩的啊。」
  『沒問題嗎?』
  「小事一件!我們會盡速解決後回去,待會兒再聊。」
  『嗯,小心點喔!』
  通訊結束,浩介瞥向遠海,忽而輕笑了出來。
  「就來收拾一下吧?」
  他顯得游刃有餘,用眼神向周圍的隊友示意。以浩介為首,組成倒V字隊形,沿海面開始降落高度。
  剎那間──
  原本晴朗的天空遭到黑影覆蓋。
  「……什麼?」
  震耳轟聲伴隨湧起的水柱,捲起的海水如瀑布,打溼浩介他們的身體,正下方的海面掀起洶湧巨浪,激烈的衝擊猶如海底火山爆發。
  接著,水花濺起的煙霧逐漸消散,只是浩介頭頂上的黑影依然沒有消失。
  「……欸,欸欸……」
  浩介他們眼前,矗立著直衝天際的龐然大物。
  那東西恐怕比防衛都市裡任何一棟建築物都還要高,而且是由讓人感覺到異樣的材質建造而成。筋脈突出的部分像是動物,但是如荊棘伸長的地方又像是植物,石塊一樣的表皮堅硬得有如礦物。
  ──可是那道紅色的燐光,透露出那傢伙是什麼東西。
  「那是什麼鬼啊……」
  所以浩介將過去聽過好幾次的質疑,於現在問出了口。

    ╳  ╳  ╳

  「今天上午在跨海大橋防衛線的據點海螢,出現巨大〈UNKNOWN〉,屬於不存在目前資料裡的新型物體。根據巡邏隊的報告,預測體型超越過去最大型的崔萊頓級,目前暫且將目標物稱為利維坦級。」
  隨著夕浪報告,正面螢幕上顯示出新獲得的情報。
  崔萊頓級這句話和螢幕上顯示的過去影像資料,讓在場眾人暗吃一驚,這對手有些棘手啊……他們心裡大概在想這種事情吧。事實上,這裡面也有人殲滅過崔萊頓級〈UNKNOWN〉,沒有一個人認為這是應付不了的對手。
  「先前由東京本部巡邏警備部隊應戰,根據現場指揮官的判斷撤退,因此海螢目前遭到敵方勢力佔領。」
  而後的報告內容聽得舞姬用力站了起來,忍不住驚呼。
  「被敵人佔領了嗎!?」
  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也無可厚非。過去與〈UNKNOWN〉的戰鬥,大多是以海上迎擊為主,鮮少有登陸外灣的例子,而且每一次到最後都會殲滅敵人。
  可是既然遭到佔領,情況又不一樣了。
  「〈UNKNOWN〉的目的,恐怕是攻佔海螢做為橋頭堡,我們需要盡可能迅速展開反擊。」
  朝凪望著在場眾人說道。
  現場反應最激烈的還是舞姬,她嗯地沉思,然後望向朱雀。
  「難得朱雀會決定撤退,對方那麼難應付嗎?」
  「…………」
  舞姬的話裡沒有其他目的,單純出自興趣又對朱雀的實力有信心,所以問了這個問題,只是現在朱雀無法回答。他盤起手臂,輕咬著嘴唇,這時,坐在他身旁的卡娜莉亞戰戰兢兢舉起手。
  「那、那個,今天指揮現場行動的不是小壹……」
  她說得緩慢,嗓音有些輕細,不過現場有人相當驚訝。
  「為什麼?定時巡邏的時候必須有首席或是次席隨行……這是怎麼回事?」
  霞蹙起眉頭說,原本默不吭聲的朱雀也張開了沉重的雙唇。
  「部隊是由東京校排名在前的成員組成,如果是平常的巡邏和迎擊,都能順利完成任務。」
  「喔……我懂了……所以是部下不對,不管什麼時候錯的總是部下,都是部下的責任。」
  霞嗯嗯點著頭,像在說這種事情我明白。這種做作的說話方式惹來朱雀斜眼瞪視,兩人永無止盡的爭辯似乎又要開始了。
  難得的是,這次有人介入兩人之間。
  「朱雀……」
  原本總是充滿活力又可愛的她,此時的嗓音聽來有些成熟。語氣像在勸導,沒有責備也沒有瞧不起朱雀的意思。朱雀和霞全忍不住往舞姬看了過去。
  在場所有人裡面與〈UNKNOWN〉對戰時間最長,劍之都市的公主……
  「這麼做太不負責任了。實力伴隨著責任,力量也伴隨著責任。」
  身為擁有實力的人,也認同朱雀實力堅強,舞姬溫柔勸誡他……只是後半那句話有些莫名其妙。也許是因為這樣,明日葉順口加入了對話。
  「所以?」
  「所以實力就是責任,責任就是力量!也就是說實力就是力量!」
  「沒錯,公主的話總是再正確不過了。」
  閉目沉思的螢嗯地點著頭,神情像是有極深的領悟。
  如果是在平常,到這裡就會讓人洩了氣,不過霞釋放出的毒氣紮根得有點深。那堪稱遺傳等級,發自本能的毒性,藥效微弱的解毒劑解不了這樣的毒。
  為了重新掌控現場氣氛,他輕嘆了一口氣。
  「力量一號和技巧二號的事情先放在一邊……跨海大橋也是我方的防衛重鎮,這下遭到佔領該怎麼辦?」
  「可、可是,小壹有正當的理由……」
  「別說了,卡娜莉亞。」
  制止卡娜莉亞繼續說下去的人正是朱雀。
  「怎麼,難不成是肚子痛嗎?」
  「才不是那種事!」
  他調侃著,卡娜莉亞立刻氣憤地站了起來,語氣有些強硬。遭到對方的直視與指責,霞別開了雙眼,他不擅長應付當面向自己說出內心話的人。
  「──最近大家都把這種事當成了例行公事……我自己也是……」
  卡娜莉亞說道,似乎深切懊悔著自己的缺失。喃喃說出的話語確實所有人都心裡有數。也許是因為自身的戰力提升,對〈UNKNOWN〉的危機感也變得薄弱,尤其對自己的實力愈有自信的人愈是如此。或許現場不管是誰加入定時巡邏的行列,都有可能發生相同的情形。
  「身為首席,但因為要務無法抽身……如果是霞你遇上這種情況,你會怎麼做?」
  「……我又不是首席。」
  「我不是這個意思……」
  卡娜莉亞失落垂下頭的視線,加上苦惱的嗓音,令霞也困窘地輕吁了口氣。
  也許卡娜莉亞單純只是想要一個答案,不過也有人不這麼想。
  「超好笑,結果是哥哥被罵了。」
  「囉嗦。」
  明日葉忍不住笑了出來,譏諷哥哥,接著露出有些銳利的視線看向卡娜莉亞。
  「話說回來,那東西厲害到前幾名的成員需要撤退的程度對吧?那個東西還在那裡……這樣不是很糟糕嗎?」
  「就、就是這樣!所以現在重要的不是找出誰犯了錯──」
  明日葉出面解圍,卡娜莉亞開朗地嗯嗯點著頭。只是明日葉呼地吁口氣,別開了冷漠的目光。
  「這件事誰有錯很明顯就是了。」
  「呃!」
  「唔唔……」卡娜莉亞低吟,在她身旁是神情僵硬的朱雀。或許是認為他們這樣太可憐,霞也發出「喔……」的一聲,態度稍微退讓了一些。
  「妳講話真狠啊……」
  霞這句話聽得明日葉一時氣惱,馬上把臉往反方向別了過去。
  「因為……」
  吁氣中帶有些許固執的低語聲沒有傳進其他人的耳裡,消散在空氣中。
  夕浪微笑凝視兩人的對話,視線接著輪流望向舞姬、螢,再來是朱雀和卡娜莉亞。
  至於朝凪求得的臉色,則是比先前更加嚴肅──
  「立即組成出征部隊,明天一早三校同時發動攻擊!那傢伙和以往的敵人不同……你們得認真思考自己能做到什麼事,以及該做什麼事情。」
  他的雙眼直盯著朱雀壹彌。
  這動作的意圖不曉得朱雀明白了多少,只是在會議桌底下,他緊握拳頭,用力得發疼。
  「各校戰鬥科的聯絡與人員的挑選,就交給你們了。」
  「會議到這裡散會,準備出擊。」
  朝凪與夕浪兩人交代完任務,會議隨之結束,剩下的就是在明天早上的作戰行動開始前,各自準備迎擊。
  遇上這種時候,行動最迅速的是神奈川。畢竟首席的資歷不同,仰慕舞姬的人建構起了最適合舞姬的體制,不論她如何下令都能即時應對。
  上衣翻飛,舞姬站了起來,奮勇地走出會議室。螢隨後跟上,腳步一點也沒有落後。
  「小螢,我們要出擊了!今天晚上肯定會興奮得睡不著覺!」
  「是,今天晚上不會讓妳睡。」
  「妳們要睡飽一點喔。」
  夕浪朝兩人的背影溫柔叮嚀。「好!」舞姬精神奕奕地做出回應,朝她用力揮手。看著她們交談,明日葉嘿地使出力氣,從椅子上站起來,手指戳了戳霞的肩膀。
  「哥哥,我們也回去準備吧。」
  「說得也是……」
  他回得無精打采,同樣嘿咻一聲站了起來。站起來時,他趁機往朱雀瞥了過去。
  朱雀映在他眼中的表情生硬且充滿激憤。雙唇緊抿,雙眼沒有看著眼前的事物。
  「啊啊……」霞的聲音和態度都沒有表現出來,這麼心想。
  他見過朱雀壹彌臉上的這種表情。在最前線或是大混戰時,不時可以透過狙擊鏡看見這樣的表情。朱雀本人肯定沒有自覺,不過在戰場上,在沒有其他人的視線看著自己的時候,他會擺出這樣的表情。
  霞轉了轉脖子,發出輕微的喀嚓響聲,走了起來。
  「……得保持在隨時可以出擊的狀態呢。」
  「……?嗯。」
  明日葉顯得很不解,表情像在說出擊時間是在明天早上,不過她也沒有特地更正,反正負責為出擊進行準備的人是霞。她點頭表示隨你高興,一點也沒有自覺最隨心所欲的人是自己,跟著霞走出去。
  最後,現場只剩下朱雀壹彌和宇多良卡娜莉亞。
  「小壹……」
  「……嗯,我們回去吧。」
  受到卡娜莉亞的叫喚,朱雀終於站了起來。他踩著堅定的步伐迅速走出會議室,只是雙手始終用力握緊拳頭。
  看著他的手,卡娜莉亞有如自己的心臟被人緊緊握住,感覺非常難受。
  因為自己無法讓那隻手握住有價值的東西,因為覺得有更適合那隻手的東西,自己卻給不了他。

    ╳  ╳  ╳

  入夜後,朱雀房間裡的燈依然沒有點亮,只有桌機螢幕的青白色光芒照亮室內,彷彿代替燈光。
  螢幕藍光映照朱雀的臉,他的雙眼忙碌地在畫面上來來去去。
  螢幕上顯示防衛機構統合戰術資料鏈的情報。海螢附近的戰域資料閃著表示《UNKNOWN〉出現的點點紅光。
  確認這一點之後,朱雀用力咬緊牙,翻起《甲陽軍艦》、《步兵操典》、《一天讀懂六韜三略》、《最強孫子兵法》等堆積在桌上的一大堆書。
  朱雀壹彌認為,讀書不是興趣。
  讀書是為了實用的目的。雖然他不覺得兵法類的書對現在的戰爭,尤其是對〈UNKNOWN〉的戰爭能真正派上用場。
  只是前任首席本來就是個愛讀書的人,在自己成為首席後,他特地選擇採取相同的行動,而且在仿效前任首席的行為上,讀書也發揮了作用。
  實際上,前任首席也強烈建議他讀書,要他透過書裡的文字瞭解英雄的舉止,以及所謂的英雄是什麼樣子。
  他確實試圖理解明白,嘗試過成為英雄,也擁有戰鬥的力量〈世界〉,只是這樣仍然不夠。
  朱雀的手粗魯地揮開那座書山,坍塌的書裡掉出一本老舊的筆記本。
  「…………」
  發抖的指尖輕輕觸碰自己的記憶。沒錯,這不是紀錄,是記憶。
  過去的回憶、輝煌的光榮、單純的幻想、幸福的日常生活、忘不了的陰影、不切實際的夢境,不存在的人和捨棄的真實全部混在一起,成了在朱雀壹彌心中可以最合理解釋的記憶。
  他拿起筆記本翻了幾頁,裡面是拙劣的畫和潦草的字,有幾頁就連疑似標示日期的數字也很難判讀。
  忽然間,翻頁的手停了下來,蠟筆嗆鼻的氣味刺激鼻腔。
  那一頁裡,紅色與黑色塗滿整張頁面,不論直線橫線還是形式與常識全部瓦解,只有破壞存在的那一天的記憶。
  血紅的那一天,世界宣告終結的那一天,也是聽見溫柔歌聲的那一天。
  所以,他在那裡發誓。
  ──我要變強。
  只寫上這行字的一頁。
  我一定要變強,強得不會再輸給他們,強得自己一個人也能保護別人。
  「我……只要一個人也能戰勝──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
  喉嚨深處擠出的聲音與書寫的聲音重疊。
  「什麼問題都沒有……」

    ╳  ╳  ╳

  氣喘吁吁。
  身為次席,在為了明早的出擊進行各種準備的時候,時間不自覺過得飛快。如果能夠飛的話,就不需要像這樣狼狽地在地面爬行了吧。或是假使更聰明的話,也不需要花上這麼多時間了。
  自己要更努力,努力再努力,努力不懈地繼續努力。
  因為在奔跑時想著這種事情,卡娜莉亞吐氣似地把「我要努力」這句話說了出口。
  她努力奔走,終於跑到朱雀的房間。
  「小壹,你還醒著嗎?」
  不管她再怎麼呼喚還是按門鈴,都聽不見裡面傳出回應。
  咚咚咚、咚咚咚,裡面依然沒有聲音。
  喀嚓喀嚓轉動門把後,門打開了。
  「小壹?」
  她悄悄查探朱雀的氣息,走進了他的房間。她用手摸索按下電燈的開關,在幽暗中沒有發現,一開燈才看見桌子底下和床邊到處散落著書本,簡直像經歷過一場大地震。
  「小壹?」
  她喚著名字往更裡面走進去。不在嗎……她納悶著往左右張望,發現桌機的螢幕閃爍著亮光。奇怪?那是什麼──走近一瞧,桌上放著一本筆記本。
  「……哇啊,好懷念喔。」
  以綠色為主體的色調和花朵照片的封面都讓人懷念,她忍不住興奮地拿起來,撫摸熟悉的觸感。
  她沒有一頁一頁翻開,而是一口氣翻到最後一頁。
  看見寫在上面的文字,她的心臟又是一陣揪緊的疼痛。
  我要變強──寫下這行字的是那個男孩子。
  我一個人也要保護卡娜莉亞──寫下這行字的是那個少年。
  雙頰微微泛紅,她拿起放在桌上的筆寫下了一些字,臉上露出微笑。
  「呵呵……」
  接著也許是記起當初的目的,她赫然抬起頭。
  「對了,小壹!他跑到哪裡去了……洗手間……好像不是。」
  房裡光線並不怎麼刺眼,她卻用手擋在額頭上往房裡四處張望。映入眼簾的是坍塌的書山、搖曳的窗簾、光亮的螢幕、朱雀平常睡的床、棉被和枕頭。
  「該不會……!」
  她趕緊確認螢幕,一把拉開窗簾。窗簾後面是開啟的窗戶,和可以飛翔到任何地方,彷彿把人吸了進去的黑暗天空。她專注地望著前方,始終沒有發現朱雀的身影,不過她很確定他一個人過去了。
  「小壹……」
  她驚慌失措,從裙子、上衣到外套拍打著制服口袋,總算找到手機,馬上撥出電話。她幾乎沒有看螢幕,不知道電話是打給誰,不過應該是最近通過話的對象。
  在等待對方接起電話的同時,腳也擅自跑了起來。
  她跑得比剛才還要快,努力加快速度,努力又努力不停加快速度。
  『嗨,辛苦啦,卡娜姊。』
  她說得斷斷續續,只想盡快告訴對方這件事情。
  「小、小壹!」
  『什麼?我是浩介喔?啊,難不成是電話裡面認不出聲音嗎?』
  「不是那樣的!」
  『真的嗎?啊,我知道了!因為我在電話裡的聲音很好聽吧?偶爾有人會這麼說。』
  「討厭!」
  卡娜莉亞像是踹著地面代替跺地,使勁地向前狂奔。

    ╳  ╳  ╳

  時間接近深夜,朱雀仍在海螢附近持續偵查敵人動靜。
  他定時確認資料鏈的更新情報,並實際飛往周圍親眼確認。
  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到處都沒有發現〈UNKNOWN〉的蹤影。
  「附近沒有敵人出沒……嗎?」
  從跨海大橋可以遠眺海螢,他動作俐落地降落在圍欄上,逐漸拉近與海螢之間的距離。
  據說利維坦級的體型超越巨大型的崔萊頓級,崔萊頓級全長一百公尺以上……如果是大得足以明確區分出兩者的體型差距,大上數倍也不奇怪。這麼一來還是從高空比較好,必須從高處找起。
  朱雀讓身邊出現數個斥力球,為了可以隨時發動攻擊和立即閃躲較小規模的攻勢,他讓斥力球團團圍繞在自己周圍。
  然後,他飛向海螢的最高處。
  他一口氣飛到停機坪,在那裡著地。指示燈的紅色燈光旋轉著,幾道黑影在紅光裡躍動。朱雀立刻把手鎧往影子揮了過去。
  「哇、哇啊!我、我沒有抵抗的意思……」
  黑影說起話來,發出他耳熟的聲音。定睛一瞧,冒著冷汗高舉雙手,僵硬地站在那裡的人,正是卡娜莉亞。
  「卡娜莉亞……妳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誰叫小壹擅自飛出去……」
  卡娜莉亞消沉地說,朱雀聽見後嘆了口氣。
  「……妳在只會礙手礙腳,不能飛的妳,不管要閃避攻擊還是撤退都很困難吧。」
  他別過頭,不讓對方正面看向自己。「回去。」說出了這句話。
  然而卡娜莉亞不接受他的說法,她氣呼呼地邁步走上前,緊緊握住朱雀的手。
  「做、做什麼……?」
  「我看你好像不明白,就讓大姊姊來好好教你。」
  「妳是要教什麼……」
  卡娜莉亞鼓起雙頰,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朱雀試著揮開她的手,但是又被握得更緊,甚至抱住了他的手臂。
  然後,她微微一笑。
  「小壹不是一個人喔。」
  「…………」
  那個微笑和那句話還有那份溫柔,令朱雀的思考頓時一片空白。
  不過在回過神後,他盡可能輕柔地揮開卡娜莉亞的手。
  「聽不懂妳在胡說八道什麼。像我這種能力高強的人在這世上只有一個,不可能找到第二個。」
  「真是的,你老愛說這種話。」
  卡娜莉亞說著,稍微轉頭瞥向後面。
  「大家都特地跑來了呢。」
  「什麼?」
  朱雀跟著望向卡娜莉亞背後,發現熟悉的臉孔露出神氣的表情。
  「我早就猜到你可能會自己一個人行動。」
  「實在太明顯囉,朱雀學長。」
  「我們怎麼可能讓隊長一個人作戰!」
  是平常負責載運卡娜莉亞的學妹,以及浩介的部隊成員……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朱雀困惑地說不出話來,這時從部隊後方傳來「呼啊」打著呵欠,像是覺得很麻煩的嗓音。
  「卡娜姊都這麼拜託了,我們實在拒絕不了……再說我們的復仇心也很旺盛。」
  浩介咧嘴笑著,豎起一根大拇指。
  加上卡娜莉亞總共七個人,所有人都對朱雀露出了笑容。
  「……哼。當時如果有我在,就不會發生讓敵人佔領這種事了……趕緊收拾掉敵人回家去吧。」
  朱雀迅速轉身,一個人快步走了出去。
  浩介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看來朱雀的這番發言確實讓他嚇了一跳。卡娜莉亞見狀,急忙出面緩頰。
  「呃……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謝謝你們過來幫忙。」
  「他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千真萬確!因為小壹想說的話我都懂……」
  「真的嗎?」
  「真的!小壹你說對吧?」
  她喚著走在前面的朱雀,這時朱雀用手勢示意要他們停下來。
  「沒有意義的閒話到此為止……發現對方了。」
  朱雀盯著正下方的海面,也許是駐紮在橋墩,可以看見零星閃爍的紅光。
  「我要上了。」
  「跟我來的意思。」
  巡邏部隊遵照經過翻譯的朱雀宣言指示,即將展開復仇行動。

    ╳  ╳  ╳

  歐格級在確認後擊退,克拉肯級在確認後擊退,尚未確認出現崔萊頓級〈UNKNOWN〉。朱雀回想先前的戰鬥,海螢附近確實出現〈UNKNOWN〉,只是不只沒發現利維坦級的蹤影,連崔萊頓級也沒有出現。
  「只是數量多而已──全部都是一些小蟲子。這種程度我一個人就能應付了。」
  朱雀喃喃自語。潛藏的敵人數量確實多,不過有這樣的人數再加上處於讓卡娜莉亞活化能力的狀態,他們不可能戰敗。
  也許是殲滅了附近的〈UNKNOWN〉,沒有再見到閃爍的紅光。如果是在平常,黑暗的大海讓人恐懼,現在卻為他們帶來堅定的自信。
  卡娜莉亞鬆了口氣,心想這種程度的戰爭應該不需要擔心。
  只是朱雀依然保持高度戒備,轉頭盯著海螢。
  他們不是佔據了海螢嗎?朱雀偏著頭有些不解,偏頭時視線順帶往浩介看了過去。
  「……你們因為這種程度的敵人就撤退了嗎?」
  「才不是!是更巨大的東西!」
  「可是現在看來只有數量多了一點……」
  「那東西真的超大,我沒騙人。」
  真是怪了,浩介顯得很納悶。如果他敢亂掰,我要把他的頭扭下來……朱雀這麼心想,往海螢的南端前進。
  如果現在是白天,或許能看見平整的水平線。
  不過深夜裡沒有太陽,所以也看不見水平線。只是理應看不見的水平線緩緩浮現了出來,從深夜航行船隻、對岸和離島都看不見的漆黑大海裡。
  水平線確實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光點連接起來──
  形成破曉時火紅的水平線。
  看見那個顔色出現的瞬間,朱雀大喊:
  「後退!」
  他急忙要浩介等人退下,數秒前他們所在的地方遭到砲彈攻擊,捲起狂風與沙塵。狂風平息後,朱雀往砲彈飛來的方向凶狠地瞪了過去。
  和之前的小蟲子不同,那裡有狠角色在──
  「雖然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看我把你挖出來!」
  無數斥力球飛了出去,每一個都像是具有獨立的意志,往四面八方隨處亂跳。
  俐落揮舞手鎧後,斥力球隨即重重交疊在一起,在海面與海中自由來去,無視各種限制。力場到處迸裂,每一次都讓潛航在海裡的歐格級與克拉肯級爆炸或是壓毀,在海面浮出氣泡。
  最後出現一個特別巨大的氣泡,氣泡一破,海面也恢復平靜。
  豎起耳朵一聽,耳邊只聽得見浪濤拍打的聲音。
  沒擊中嗎……他這麼判斷,就在他打算往另一個方向展開斥力場的時候──
  「朱、朱雀學長……」浩介露出抽搐的笑容,指向遙遠的前方。
  啵啵啵──海面沸騰了起來。迸開的氣泡將大海的腥味捲至上空,並且擴大了範圍。沸騰的海面急速隆起,湧出衝向天際的水柱。
  然後──

  【────────────────────────────────────】

  不像是語言的刺耳雜音響起,最先感覺到的是生理方面的厭惡感。
  不過最讓人厭惡的是那東西的存在方式。
  沒有事物可以沾染的黑暗──漆黑籠罩的夜空與大海,瞬間被異形加以玷辱支配,染上赤紅。彷彿連星辰也企圖吞沒,巨大身軀聳立。重重交纏侵蝕著往這裡伸長的醜陋觸手,如一口亂牙相互啃咬著向外膨脹的外殼。
  「這未免太龐大了吧……」
  看見那副模樣的人無不倒抽一口氣,然而朱雀面不改色,臉上浮現出倨傲的微笑。
  「你們退下!由我來應付!」
  「小壹!」
  卡娜莉亞叫住正要往前走的朱雀,但是她擔心的眼神完全阻止不了朱雀,甚至可能成了推動他前進的助力。
  所以朱雀飛了出去,比過往的速度還要快,不論誰都無法阻止。
  如果要阻止他,勢必只有超越人類智慧的存在才有可能。
  在朱雀目標的正前方,坐鎮在遠海的利維坦級晃動著龐大的身軀,觸手沿外皮爬行,紅色燐光竄行在有如積體電路的軌道。
  接著,那副身軀開了個大洞,從那裡可以看見紅色閃光形成一道光束,那個紅色與過去毀滅世界的顏色極為相似。
  如深淵的巨大空洞朝向朱雀,出現激烈的閃電。
  「──!」
  他反射性地將斥力球全部揮向前方,斥力球碰觸到紅色雷電,彈飛了出去。
  「呃!」
  朱雀哀號著,在千鈞一髮之際讓身體往後仰,躲過了直擊。紅色雷電直接在海面上奔馳,散發出的熱量簡直接近神話等級。被雷擊中的瞬間,大海甚至像是被劈了開來。
  這東西很不尋常,和過去對戰的〈UNKNOWN〉級別不同。朱雀咬緊嘴唇,利維坦級也同時發出像是咬牙切齒的難聽聲音。
  大海呼應著刺耳的聲響,無數歐格級衝出來後,克拉肯級也跟著浮出海面。
  「打那些小兵也沒用……必須先擊倒那個頭頭。」
  所有人都點頭認同朱雀的意見。
  「卡娜莉亞!」
  「在、在這裡!」
  忽然受到指名,她回應的嗓音有些高亢。
  「妳還有力氣嗎?」
  「我會努力的!」
  卡娜莉亞毫不迷惘,回答了朱雀的問題。她能這麼回答是因為她會努力,因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
  「浩介,你們張起防護罩後,大概能維持多久?」
  「大概是十到十五分鐘──如果不需要應付那邊的蟲子。」
  聽見這個回答後,朱雀確立了方針。只要擊倒利維坦級,其他的小蟲子數量再多也不是問題。
  「那傢伙交給我!卡娜莉亞把強化能力集中在我身上!這段時間你們只要專心保護好她和自己的安全!知道了嗎!」
  這種事情自己真的做得到嗎──卡娜莉亞沒有想這麼多,要是做不到就努力到成功為止,拚上這條命也要做到。
  卡娜莉亞滿懷喜悅,說出自己能做到的事。
  「嗯!我會竭盡全力!」
  歌聲響起,她垂下雙眸,將雙手盤在胸前,讓歌聲響遍世界。旋律乘著風,波浪打著拍子。有如落下的雨滴,歌聲靜謐地滲透入內心深處,像水珠聚集在心底──接著溢滿了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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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用力握緊了手鎧。
  滿載的命氣,擴張的〈世界〉。
  無數斥力球出現,交疊了十幾二十層,接著像是要剷平整個海面,轟隆捲起巨大的漩渦。
  「好強……」
  浩介忍不住呢喃,不過最吃驚的人說不定是朱雀。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強化效果,這樣的狀態或許真的能打倒敵人。
  然後,朱雀壹彌在空中狂奔。
  在距離拉近,與利維坦級對峙的那一瞬間,紅色閃光射了出來。如果是剛才的狀態,恐怕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塊焦炭。不過朱雀使出力場,確實擋了下來,甚至踩著斥力球一步又一步往敵人接近,試圖將紅色閃光反推回去。
  能做到這種事都是因為卡娜莉亞的〈世界〉幫忙,因為有這樣的想法,卡娜莉亞才能更加努力。

  我得再唱下去……
  我能為小壹做的事……就只有這個而已。

  不管發生什麼事,卡娜莉亞始終堅持繼續歌唱。
  就算心臟劇烈跳動,骨頭傾軋,鮮血從喉嚨深處咕嘟咕嘟往上衝。既然心臟跳得劇烈,就讓心臟停止跳動。既然血往上衝,就把鮮血一口吞下去。
  這就是卡娜莉亞的堅持。
  卡娜莉亞的心願不曾改變,她的〈世界〉沒有終結的時候。即使世界滅亡,她也會繼續歌唱。
  ──再撐一下。
  朱雀逼近利維坦級,手鎧釋放出的力量奔流往異形的外殼發動攻擊。蠢動的觸手只要一接觸到朱雀的斥力場就會毀損。如果可以推回去,或許……朱雀這麼想著,伸出了手鎧。
  然而就在那一剎那,有一瞬間出現了歌聲從世界消失的空白。
  「卡娜姊!?」
  沒有聽見歌聲的瞬間,浩介悲痛欲絕的叫聲傳了過來。朱雀察覺圍繞在自己身上的光芒忽然變得微弱,但是他無法阻止自己轉頭。
  「卡娜莉亞!?」
  斥力與雷相互抗衡推擠,不過雷的速度實在太快,將稍微減弱的斥力場連同朱雀一起轟飛了出去。
  防護罩一出現破綻,紅色的雷電與大量〈UNKNOWN〉馬上殺了過來。
  保護卡娜莉亞等人的防護罩逐漸遭到敵人削減威力,這樣下去不曉得還能撐多久,每個人都忐忑不安。
  就在這時候,利維坦級所在的海域水面往上高漲,有如大地隆起,身軀變得更加龐大。原本就巨大的身體原來只是那個怪物的冰山一角,有如屍體般癱軟的肉塊現蹤,四面八方出現如下顎的大洞。
  從每一塊腐爛肉塊的隙縫間,隱約可以窺見紅色的閃光。
  「撤退!帶卡娜莉亞撤退到海螢!快點!」
  朱雀衝到卡娜莉亞前面,用斥力場掩護她。
  ──忽然間,紅色炸了開來。

    ╳  ╳  ╳

  血流個不停。
  現場沒有一個人毫髮無傷。
  除了帶著雷電的高熱射線和狂風,防護罩損毀後,〈UNKNOWN〉大舉殺到,發動頑強的攻勢。現場還能行動的人只有朱雀,不過頂多也只是能夠活動的程度。
  「……我看最好還是撤離這裡吧?」
  一行人撤退到海螢的其中一區,窺探外面情形的浩介嚴肅地說。從額頭上流下的鮮血看來十分疼痛。
  朱雀也能理解他為什麼提出這樣的建議,只是他不敢保證能夠保護此時倒在自己懷裡的卡娜莉亞。
  「小壹……咳,對不起,我失敗……了。」
  「卡娜莉亞……」
  在體力與命氣全部耗盡之後,又遭到大量〈UNKNOWN〉的砲火攻擊,她受到的傷絕對不輕。
  ──所以說我一個人就夠了……如果是我一個人出擊,就不會有人受傷……卡娜莉亞也不會傷得這麼重。
  悔恨使朱雀的臉色難看扭曲,牙齒不自覺打顫,雙唇也在發抖。那個樣子讓卡娜莉亞感到既懷念又心疼,輕輕撫摸朱雀的臉頰,向他微笑。
  「小壹……」
  那個微笑和那句話還有那份溫柔,令朱雀的思考產生瞬間的空白。
  那時候她說的話確實傳到他心裡,他都明白。
  所以朱雀壹彌抱緊卡娜莉亞的手臂發抖著,用力握緊了手中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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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頭燈劃破了黑夜。
  千葉灣岸道路上狂風呼嘯,車身遭到強勁風勢拍打,速度絲毫沒有放慢,那輛摩托車衝上跨海大橋後又更加快了速度衝刺。
  這一衝,坐在邊車的霞那一頭亂髮又被吹得更加凌亂。
  不過本人似乎不怎麼在意,聽著耳機裡傳來的通訊,重重嘆了口氣。
  「那傢伙是笨蛋嗎……不對,我看他真的是個大笨蛋……」
  霞抱怨著看向手邊的手機這時,那支手機的主人開心地笑了出來。也許是覺得霞發牢騷的樣子好笑,騎著摩托車的明日葉又更用力催起了油門。
  然而霞完全笑不出來,他悶悶不樂地摸著耳機,發出分不清是嘆氣、咂舌,還是打呵欠的聲音。
  「再說這個通訊內容是怎麼回事……天底下有這種拜託人的方式嗎……真不想過去……」
  「超好笑。」
  「一點也不好笑。」
  「真的超好笑,哥哥你馬上就衝出來了啊。」
  明日葉笑嘻嘻的,雙眼往霞瞥了過去。被妹妹以那種笑容盯著,實在讓他如坐針氈。他確實做好了隨時可以出擊的準備,明日葉接到的簡訊內容也大致和他料想的一樣。
  所以這麼做只是將出擊的時間提前,他並不是驚慌地衝了出來。
  他也可以像這樣把事情解釋清楚,不過實際說出口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囉嗦,騎車的時候注意前面,這樣太危險太可怕了。」
  「是是。」
  明日葉讓節流閥全開,衝破迎面而來的狂風。

  另一方面,也有人將逆風轉變為順風。
  「抱歉,小螢。」
  站在快艇前方的舞姬說。
  「沒關係。」
  在戰鬥與諜報方面的作戰行動中,開船技術與閱讀海圖是基本技能,螢也很高興自己的能力可以幫上舞姬。
  橫濱街頭在遙遠的後方呈現模糊的景色,不過舞姬沒有回頭,始終面向前方。
  「話說回來,原本不是三都市聯合反攻的作戰行動嗎?」
  「偷跑實在不是值得讚賞的行為!嗯,大家要通力合作,所以我們要趕緊過去把他們帶回來!」
  聆聽耳邊閃著亮光的通訊器傳來的聲音,舞姬不可一世地笑了。這句話背後所代表的意思,正是宣告自己一定會把他們救出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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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螢由於是最前線的戰略據點,基地建築物建造得十分堅固。這地方有防禦牆也有防空砲,為應付長期抗戰儲備的物資也很充足。
  然而一旦遭到猛烈的炮火持續攻擊,再堅固的要塞也會受到撼動。紅色閃光攻破防禦牆後,建築物裡傳出劈哩劈哩的聲響,部分牆壁和天花板剝落。這地方看起來撐不了太久,浩介他們這些東京校的學生無不是惶恐不安地望著搖搖欲墜的防禦牆,以及外敵的存在。
  其中只有一個人完全沒有理會這些事情。
  「聽得見嗎──」
  持續朝通訊機說話的那個聲音來自朱雀壹彌。
  「你們之後要怎麼罵我都無所謂,不是為了我也沒關係……這是為了卡娜莉亞,現在,只有現在……」
  他的嗓音一直在發抖。
  朱雀懷裡的卡娜莉亞露出痛苦的表情,臉上冒出斗大汗珠。看見她這個樣子,朱雀用力咬緊了牙。
  「聽得見嗎?救救卡娜莉亞──為了卡娜莉亞,拜託你們幫我……」
  接著,說話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
  「卡娜莉亞……救救她──」
  從喉嚨深處擠出的聲音,被〈UNKNOWN〉有如海嘯的吼叫聲蓋過,恐怕連自己的耳裡也沒傳到──他不禁這麼懷疑。

  *

  我討厭這個世界,非常討厭。
  這是個殘酷不講理,理應遭到唾棄的世界。這樣的存在怎麼可能讓人喜愛。
  以前我也喜歡過這個世界與人類,不過這些全部都是泡沫般的幻想罷了。
  唯有擁有飛行能力的人,才能獲得認同的東京校戰鬥科。
  只要是為了勝利,不惜犧牲夥伴的冷酷價值觀。
  拿自己的絕望當藉口,將人類推下地獄的膚淺弱者。
  所有活在這世上的人都瘋了。
  話說回來,其實我早已親眼目睹過這世界的腐敗。
  那個時候,朱雀壹彌這個人就已經徹底壞掉了。
  所以那樣的世界毀掉算了──不行。
  時候還不到。還必須勉強維持不能破壞,不可以毀了這個世界。
  我為了這個世界奮戰的理由只有一個。
  因為喜愛世上萬物的卡娜莉亞在我身邊。
  在這個世界上,她就像是無法取代的聖女。
  既然她愛這個世界,我也下定決心要守護這個世界。
  因此我會打倒敵人。只憑我個人的力量打倒敵人,其他人只是徒然增加不確定的要素罷了。
  光是必須應付眼前的〈UNKNOWN〉就已經讓我疲於奔命。
  不管要保護還是破壞這個世界,靠我一個人就夠了。
  我要變得更強。
  為了對抗殘酷不講理又理應遭到唾棄的世界。
  我要強得不輸給這世上的所有人,以及這世上的所有事物。
  要是不夠強,就沒有辦法保護。要是不夠強,也沒有辦法破壞。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卡娜莉亞,世界是為了卡娜莉亞存在。
  這就是這麼無聊的一件事。

  可是──其實我真的打從很久以前就認為,世界怎麼樣都無所謂。
  只要能看見她的笑容,我就心滿意足了。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8-10-14 19:13 编辑


  #04 礦坑裡的金絲雀

  東京校次席宇多良卡娜莉亞是個笑容燦爛的女孩子。
  不過現在她身上連那樣的影子也看不見,痛苦的表情始終在臉上揮之不去。
  胸口隨著微弱的呼吸而起伏,上面渗滿大量的鮮血。
  「我……是個沒用的人……從那個時候到現在都是,一個人什麼事情也做不到……什麼事情也做不到……!」
  朱雀低著頭,緊握的拳頭捶打地面。
  「小壹……」
  輕細的聲音傳了過來,朱雀赫然一驚,抬起頭。
  卡娜莉亞微微睜開雙眼看著朱雀,她是那麼地疼痛又難受,卻努力讓臉上浮現出微笑……
  「沒……沒事的……我……有我跟著……」
  「別勉強自己說話!妳……妳老是……為什麼妳老是只為別人著想……」
  朱雀用手指抵住卡娜莉亞的雙唇,對卡娜莉亞的關懷深感佩服。不過這樣的關懷反而讓他更強烈感覺到自己的無能,以及軟弱。
  忽然間,空間出現劇烈震動,牆壁天花板塌陷了一大塊。
  從龜裂處可以窺見天空──被〈UNKNOWN〉覆蓋的天空。
  「從那個時候開始……什麼都沒有變……我一個人……什麼也做不到……什麼也……」
  茫然的雙眼看著這樣的景象,朱雀心裡只有絕望──
  「我……真是太沒用了……」
  朱雀的內心受挫,為了保護受傷的卡娜莉亞──不對,是為了依靠受傷的卡娜莉亞,抱住了她纖細的身體。

  『這個樣子真不像你啊,朱雀!』

  可靠的聲音傳入耳中。
  『簡直像個普通人一樣講喪氣話,我還以為你是個更高傲、奸巧、討人厭的男人。』
  接著傳來的是冷漠的調侃。
  『小螢,妳這是在誇他嗎?』
  『當然是。』
  『這樣啊,說得對!朱雀很討人厭!』
  雖然看不見她們的身影,不過舞姬的話一說出口,便可以看見巨大的命氣刀刃隨之在天空奔馳,斬殺大群〈UNKNOWN〉。
  照這個樣子看來,神奈川校的兩人趕來支援了。
  同一時間,建築物的牆壁從外面遭到衝擊,開了個大洞。
  東京校的學生緊張得全身僵硬,以為是〈UNKNOWN〉襲來,然而衝破紛飛的塵埃、發出巨大聲響闖進來的,是加上邊車的重型機車。
  「到了。」
  「好啦好啦,大家讓開。」
  騎車的是明日葉,坐在邊車的是霞。
  他們想必是突破敵軍重圍來到這個地方,兩人的輸出武裝槍口上都冒著微弱的硝煙。
  「把宇多良放到邊車,另外這裡有誰會騎摩托車?趁天河牽制那個大傢伙的時候撤退,由我們來殿後。」
  霞迅速觀察了一下現場,掌握狀況,接著向東京校的學生下指示。
  「……全部……都是我的錯──是我……」
  「…………」
  而後霞走到癱軟地倒在卡娜莉亞身邊的朱雀,揪住他的胸口,一把把他抓了起來,
  「老實說,我熬夜了整個晚上,這麼早起讓我現在很想睡。你那個無聊的自怨自艾可以等到之後再繼續嗎?」
  「…………」
  如果是在平常,朱雀必定不肯服輸,會和他大吵一架。不過朱雀的眼神無精打采,一句話也沒說。
  霞將朱雀和卡娜莉亞交給東京校的學生,命令他們先行撤退。接著他找到一個可以遠眺撤退情形的位置做為狙擊地點,展開射擊掩護他們。所有逼近東京校學生的〈UNKNOWN〉都被他鎖定在射程範圍內,一個個擊落。
  「怎麼有這麼多敵人,數量這麼多,工作也很多……」
  「哥哥自己主動提議還那麼愛抱怨,真好笑。」
  「一點也不好笑。」
  「真的很好笑,不過真正好笑的是接下來──那些我可以全部擊倒嗎?」
  敵人從四面八方逼近。
  看著成群小型〈UNKNOWN〉往這裡接近,明日葉拔出兩把手槍。
  「可以是可以,可是小心別做得太顯眼囉,免得那個大傢伙發現這裡。」
  「收到。真是受不了你這個濫好人。」
  「對吧?哥哥人很好呢。」
  「哈哈,你在講什麼笑話,太好笑了!」
  笑容裡彷彿帶著好戰的氣息,明日葉往〈UNKNOWN〉支配的天空縱身一躍,跳了過去。

    ╳  ╳  ╳

  「──對,公主和我都沒事。抱歉,讓妳負責處理善後。」
  此處為埼玉管理局中央大樓。
  螢利用醫務課前的公共電話,打了通電話給神奈川校的青生。
  先前〈UNKNOWN〉出現時,神奈川校只有螢和舞姬兩人出面迎擊,這通電話就是在報告這件事情。
  『別這麼說,妳們沒事就好。』
  青生像是鬆了口氣,不過又馬上壓低嗓音。
  『那個……東京那些人……?』
  「有幾個人受到輕傷或是耗盡命氣,目前正在住院休養。朱雀也沒事,不過……卡娜莉亞……狀況有點嚴重……」
  『卡娜莉亞同學嗎?』
  「對,她好像太勉強自己了,希望沒有大礙……」
  螢顧慮地低聲說,視線往加護病房望了過去。

    ╳  ╳  ╳

  加護病房前,設置在走廊兩邊的長椅上,霞與朱雀面對面坐著。
  平常兩人一碰面就是唇槍舌戰,又是諷刺又是數落又是謾罵,吵得翻天覆地,然而現在兩人之間只有沉默。
  霞無聊地望著天花板,朱雀則是垂下了頭。
  隔著一扇門扉的對面,重傷的卡娜莉亞在裡面沉睡。凝重的沉默也是為了不妨礙她的睡眠,不過這不是唯一的理由。
  「……真丟臉。」
  「是啊,我真的很丟臉……」
  霞奚落著,朱雀也虛弱地同意他的意見。
  「愚蠢的傢伙。」
  「我真的很蠢……」
  「萬年老四。」
  「沒錯……我是第四名……內心和身體都不夠成熟……」
  朱雀不管讓人怎麼說都不頂嘴,霞稍微瞇起雙眼,語氣也強硬了一點。
  「廢人。」
  「我想……我想變強……」
  朱雀依然在眉間皺起苦惱的紋路,受到自責與無力感強烈折磨。
  軟弱到這種程度,再加上看不見重新振作起來的徵兆,霞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人。
  「……承認到這種地步真讓人不舒服。」
  「……就是說啊……」
  他自嘲著,無力地笑了。接著,他的手機響起來電鈴聲。
  來電的人是朝凪。
  『朱雀壹彌,你知道我找你是為了什麼事吧,馬上到控制室來。』
  朝凪的語氣十分強硬且嚴肅。
  朱雀的神情沉痛,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  ╳  ╳

  「呃……我們叫來的人只有壹彌……」
  管理局中央大樓控制室內,夕浪露出傷腦筋的笑容。
  為了追究東京校首席先前擅自行動這件事,朝凪和夕浪把朱雀叫了過來,不過現場連神奈川以及千葉兩都市的首席和次席也全部齊聚一堂。
  「提出報告書的人是我!我有確認事情始末的義務!」
  「我有保護公主的權利。」
  舞姬挺起胸膛,螢倚在她身邊。
  「我只是路過而已,不行嗎?」
  「不行吧。」
  霞說得理直氣壯,而明日葉一句話打了回票。
  雖然四個人有四種態度,但每雙眼睛都注視著朱雀與長官對峙的背影。
  「壹彌,昨天我說過要組成部隊,在明天早上由三都市同時出擊吧?」
  朝凪質問朱雀,言詞之間滲透出平靜的怒氣。
  「是……」
  朱雀說道,神情十分苦澀。
  「那時候沒有人提出異議吧?」
  「是……」
  「過錯等到時候再來彌補──我記得我這麼說過。」
  「是……」
  「既然我說過的話、我的意思還有命令你全部都能理解,為什麼擅自做出這種事情?」
  「我會負起全部責任,不管什麼處罰我都……」
  朱雀發自內心反省,說出了這句話。
  不過,朝凪打斷了他的話,
  「這種事情不重要,你以為自己一個人總有辦法解決任何事嗎?」
  「因為我能力不夠……什麼事情也──」
  話沒有說完,啪的一聲,響起重重拍打肌膚的聲音,接著朱雀的臉頰上竄起像是熊熊燃燒的疼痛。
  一秒過後,朱雀這才驚覺自己遭到朝凪搧了一巴掌。
  「你以為只要有實力,不管做出什麼事情都能被原諒嗎!?少自大了!」
  胸口忽而一陣絞痛,朝凪的痛罵聲比巴掌還要來得令人疼痛。
  以為無能的自己無所不能,這種心態說起來正是自大。
  以為只要有能力就可以獲得全面肯定,得到他人的認同──朝凪說得沒錯,這種狹隘的想法正是最自大的地方。
  自己不是因為沒有實力,是因為自大使得卡娜莉亞受到了傷害。
  事實清楚明白擺在眼前,讓朱雀痛不欲生。自責的念頭如利刃刺痛胸口,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痛楚,喚醒了朱雀內心險些喪盡的自尊。
  「傷害卡娜莉亞的敵人還在……還佔據在海螢……至少……讓我來解決他們。」
  朱雀沉聲說。
  「難道你又要擅自行動了嗎?這次你又想犧牲誰?」
  朝凪瞪著朱雀心想,居然怎麼說也說不聽。不過朱雀眼裡點燃了堅定的意志,有如搖曳的火焰。
  「我不是要這麼做!我要借助在場這些人的力量!這次是真正的共同合作!」
  這句話聽得現場所有人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不是因為挫折或絕望,這是朱雀第一次出於自己的意志,請求別人幫忙。
  「所以……拜託你們……讓我……和大家一起戰鬥……」
  朱雀擠出聲音,向朝凪懇求。
  是什麼原因促使比任何人還要高傲的他,低聲下氣到這種地步?
  答案只有一個,這麼做全是為了卡娜莉亞。這個世界是為了卡娜莉亞而存在。
  也許有人會將這種情感稱之為愛,又或者是瘋狂還是欺瞞,也可能是誠摯與真誠。不過這種行為也不能否認有自我滿足的一面。憤怒、憎惡或是殺意必然也是正確的解釋。
  所以這些情感全部歸結一起,還是應該定義為愛。
  因為卡娜莉亞就是這麼做的。
  第一次看見朱雀露出如此拚命的表情,朝凪的唇邊忽然流露出笑意。
  「……壹彌,那是該對我說的話嗎?」
  說著,朝凪用下顎指了指,像是要他看看自己後面。
  朱雀不明白他的意思,轉頭一瞧,眼前的光景觸動了他的內心。
  不好意思地搔著臉頰的霞。
  滿意地揚起嘴角的明日葉。
  露出冷靜笑容,用目光致意的螢。
  笑容滿面,點著頭的舞姬。
  儘管不是用話語傳達,他們各自以舉動回應了朱雀的心情。
  朝凪嘆了口氣,有些欣喜地說:
  「……唉,如果我處在他們的立場,絕對擺不出那樣的表情,你可要記得好好感謝他們。先去做個了結吧,之後再來說教。」
  接著夕浪輕柔地微微一笑,帶來一個好消息。
  「剛才我們接到通知,卡娜莉亞的狀況好轉,能這麼迅速說不定是因為她可以增強力量的〈世界〉。」
  聽見這個喜出望外的好消息,包括朱雀在內,所有人臉上都充滿放心與喜悅的表情。
  朝凪的神情也不再嚴厲,他堅定地下達號令,推動著大家前進。
  「去解決他們吧!你們這些蠢小子!」
  三都市的首腦們團結一致,提升了氣勢。

    ╳  ╳  ╳

  超大型〈UNKNOWN〉出現,在海螢造成前所未有的損害。
  為了徹底排除威脅,三都市聯合展開大規模作戰行動,眾人立即著手進行準備。
  無數個看起來相當沉重的箱子搬到神奈川的航空母艦上,像是為了在這次的作戰行動上使用……數量多到讓人擔心航空母艦會不會因此沉沒。
  至於千葉方面也在砲塔列車上堆積大量彈藥和槍砲,霞和工科學生甚至針對車輪的部分進行改造。
  設置作戰總司令部的東京校,將各都市各戰鬥科的各種裝備資料輸入模擬程式,一再進行模擬,擬定作戰計畫。
  三都市平時相互競爭,偶爾爆發劇烈衝突,不過他們也明白這次情況危急,再加上先前發生了那種事。
  三都市合作無間,作戰準備進行得十分順利。
  接著,到了作戰行動的前一天晚上。
  卡娜莉亞的病房裡,來了一位訪客。
  那個人是神奈川校的事務負責人──青生。
  自動門開啟,進入病房後,青生輕輕驚呼了一聲。
  「妳來啦?」
  身體狀態雖然穩定,但卡娜莉亞尚未清醒過來──而病床旁的椅子上,朱雀早到一步坐在那裡。
  「是,神奈川的準備已經完成了。」
  「這樣啊……在她醒過來之前,麻煩妳盡可能陪在她身邊。」
  青生一來,朱雀立刻站了起來,離開病房。
  在經過青生身邊的時候,朱雀溫柔說著:「卡娜莉亞就拜託妳了──青生。」
  「咦?」
  青生心頭一驚,轉過了頭。
  朱雀不是用命令而是用拜託的語氣,之前有過這樣的事情嗎?
  而且朱雀還直接叫出她的名字,這種事情似乎從來沒發生過。

    ╳  ╳  ╳

  東京灣沿岸,〈UNKNOWN〉留下猛烈攻擊痕跡的廢墟群裡,東京校的學生在那裡集合,每個人手上都拿著手杖型輸出武裝,嚴肅的神情看來十分英勇。
  站在最前面的是朱雀,他背對著拂曉的大海,朝所有人──三都市所有學生喊話。
  「這次的敵人很強,因為我的冒失與自大,害得卡娜莉亞和浩介他們……重要夥伴差點失去性命。」
  那個樣子完全不同於大家所熟知的朱雀壹彌。
  「之後我會負起應負的責任,不過……現在拜託各位再幫我最後一次。」
  不只是發言內容和嗓音,毅然的站姿和以往相同,散發出的氣氛卻不顯狂妄。如果是以前就認識他的人,想必會更加驚訝。
  『那是誰啊?』『哈哈哈!超好笑!』『朱雀是不是變了個人?』『沒有卡娜莉亞的翻譯實在聽不懂。』『沒興趣也不知道他在講什麼。』『明日葉偶爾講話滿狠的呢……』
  透過通訊聽見這番宣言的各都市首腦簡直是口無遮攔。
  這些反應同樣也傳到了朱雀耳裡,不過他並沒有為了自己的改變感到羞恥。
  「神奈川──天河,準備好了嗎?」
  『OK。』
  「千葉?」
  『好囉。』
  確認各都市準備狀況後,朱雀扯開嗓門用力嘶吼:
  「目標是佔領防衛據點海螢的超大型〈UNKNOWN〉!東京……不對!讓他們見識三都市的厲害!」
  這時,光芒照向他們,世界籠罩讓人聯想到榮光的金黃光芒。
  現在這個時候──朝陽在水平線升起的這個時候,正是預定的作戰開始時間。
  「全員出動!」
  朱雀的號令一下,現場隨即湧起勇猛的鼓譟聲。
  各都市與各小組開始行動。

    ╳  ╳  ╳

  超大型〈UNKNOWN〉──利維坦級徹底佔領了海螢這個三都市的防衛據點。
  因此平時的作戰行動──由千葉從遠距離拖住敵人,神奈川進行近距離攻擊,東京從上空發動攻勢,這樣的行動這次無法派上用場。
  尤其對方的火力強大,無法輕易靠近,再加上敵人的防禦相當堅固。
  如果是舞姬或許打得贏……雖然也不是沒有這麼想過,但朱雀使出最強的火力也只造成那種程度的傷害。儘管可以算入攻擊火力,光靠她恐怕沒辦法擊倒對方。
  既然如此就得重新計算公式。若要一擊擊倒對方,還必須加上其他要素,讓火力增加數倍甚至是數次方的威力。
  假使是以前的朱雀,恐怕不會選擇由舞姬使出最後致命的一擊。不過現在的他不再是以前的他。
  朱雀壹彌這次將成為真正的英雄。

    ╳  ╳  ╳

  這一天迎來靜謐的早晨。
  病房裡,兩名少女正在沉睡。
  其中一人躺在病床上,是住院的卡娜莉亞。另一人負責照料她,那是神奈川校事務負責人青生。她坐在椅子上低頭打著瞌睡,這也怪不得她、因為她從昨天晚上就待在這間病房裡,自然相當疲倦。
  晨曦照耀病房,傳出兩人安穩的呼吸聲。
  「──……嗯。」
  這時,呼吸聲中混雜著衣服的摩擦聲和吐氣聲。
  卡娜莉亞的身體動了,青生嚇了一跳醒過來。
  接著,卡娜莉亞緩慢且迷濛地睜開雙眼。
  「這裡是……什麼地方……?」
  「卡娜莉亞同學,妳醒過來啦!太好了……」
  青生撫著胸口,像是真的鬆了口氣,接著她向坐了起來的卡娜莉亞說:
  「啊,不能那麼急著起來。因為妳是在戰鬥中倒下來……得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戰鬥中……?」
  也許是記憶和意識還很模糊,卡娜莉亞愣愣地重複對方的話。
  不過她馬上驚醒,往前探出身子。
  「唔!小壹!小壹他們呢!?」
  「朱雀同學他們沒事,其中有幾位住進附近的病房,不過都是輕傷。」
  青生回答後,卡娜莉亞總算放心地吁了口氣。
  卡娜莉亞最後看見的是未知的〈UNKNOWN〉發動猛烈攻勢、受傷的東京校學生,以及朱雀泫然欲泣的臉龐。
  事態危急──從破碎的記憶裡,她察覺當時正面臨性命遭到威脅的重大危機。
  不過最重要的是大家平安無事,卡娜莉亞露出了笑容。
  「小壹現在在哪裡?」
  她想盡快見到他,不行的話只有聲音也好,她想聽聽他的聲音。
  「唔……朱雀同學他們現在……」
  看見青生含糊其辭,眼神尷尬地在四周游移,卡娜莉亞冒出了一種直覺。
  「他們在戰鬥嗎!?」
  不顧青生的制止,卡娜莉亞從病床上跳了起來。

    ╳  ╳  ╳

  東京灣上空──
  東京校飛行部隊組成小隊,接近預定戰鬥空域。
  『先鋒部隊即將進入敵人的偵查範圍。』
  接到消息的朱雀透過三都市共同通訊線路,向所有學生告知:
  「好,按照作戰計畫進行,由東京校打頭陣,攻擊在海螢附近列隊的小型〈UNKNOWN〉。記住我們的行動是佯攻,把最重要的那個大傢伙擊倒是神奈川和千葉的工作,我們負責盡可能吸引小型〈UNKNOWN〉的注意力。要是那個大傢伙往我們發動攻擊,以迴避為第一優先。如果要展開防護罩,就以六人為一小組合力防禦。」
  『哥哥,好噁心。東京那個人好噁心,他講話好正常,超怪的。』
  『沒錯,真的很讓人不舒服。』
  通訊裡傳來冷漠的嗓音,照樣是那對刻薄的兄妹。
  不過,現在的朱雀沒有餘力將腦力用來回嘴。他在腦中模擬千葉校的行動,現在他們應該在跨海大橋的軌道上,朝著海螢前進。
  同一時間,他也利用記在腦中的配置圖確認神奈川校的戰鬥位置。
  此時他們肯定是以〈UNKNOWN〉料想不到的路徑,往其咽喉處靠近。
  事實上,朱雀的料想相當正確。神奈川校的學生在螢的指揮下,所有人進入船內,駕駛航空母艦前往戰鬥海域。
  航空母艦的窗戶不知為何全部關了起來,操舵室的視野等同於零──

    ╳  ╳  ╳

  「不行!妳在說什麼!妳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啊,卡娜莉亞同學!」
  不管青生再怎麼譴責,卡娜莉亞換上衣服的手始終沒有停下來。
  「小壹在戰鬥,我怎麼能休息?我沒事了。」
  扣上上衣的鈕釦,套上外套,戴上帽子。
  卡娜莉亞將病人服換成戰鬥服──也就是東京校的制服後,不好意思地向青生笑著。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賭上事務人員的名譽,絕對不能讓妳過去!再說妳要怎麼到海螢!?卡娜莉亞同學,妳不會飛吧?」
  「…………」
  被人說中痛處,卡娜莉亞唔地哀嚎。
  不管心態再怎麼積極,她缺乏移動的手段。
  看見卡娜莉亞傷腦筋的表情,青生鬆了口氣,表情也放鬆下來。
  「還是在這裡等他們回來吧?反正現在過去也會被灣岸警備隊攔下來。」
  不過──
  「──不然搭列車前往神奈川,再從那裡出海也行吧?」
  「!?」
  有個聲音加入兩人的對話。
  轉頭一瞧,病房裡接連湧進東京校的學生──嘴廣浩介等人。
  「浩介……!還有大家!」
  臉上和手上雖然有輕微的傷勢,但看見夥伴們這麼有精神的樣子,卡娜莉亞臉上也欣喜地綻放出笑容。浩介跟著笑了,接著直接面帶笑容轉向青生,拍了下她的肩膀。
  「有神奈川的高層在這裡,要過去應該不成問題吧。」
  浩介說完,東京校的其他學生也朝她深深一鞠躬道:「有勞妳了!」
  「……咦!?什麼──!?」
  整間病房內,迴響著青生慘痛的叫聲。

    ╳  ╳  ╳

  『〈UNKNOWN〉展開行動了!有一部分往內灣前進,大部分都守在目標周圍!』
  消息傳進耳裡,朱雀也用自己的雙眼確認了這件事。
  由朱雀率領的東京校飛行部隊已經進入敵人的偵查範圍內,敵人暫時沒有動靜,容許他們接近,不過似乎也有一定的限度。
  像是要保護利維坦級般,大群小型〈UNKNOWN〉和幾隻崔萊頓級出面迎擊。
  這樣的行動同樣在意料之中。
  「好──按照作戰計畫開始攻擊!」
  朱雀的號令一下,東京校飛行部隊與小型〈UNKNOWN〉發生衝突,戰火從空中開始點燃。
  東京校的學生擊出光束,在無數的〈UNKNOWN〉身上爆出煙火。
  小型〈UNKNOWN〉與歐格級原本就和東京校學生之間存在相當大的戰力差距,為了支援,利維坦級展開行動。
  能量集中在如高塔般突出的尖角處。
  火力釋放,化成把軌道上所有物體燃燒成灰燼的毀滅長槍,逼近東京校的學生。
  不過,這樣的攻擊也在料想範圍內。
  「迴避!A小隊直接往西邊脫離戰場!」
  「遵命!」
  攻擊隊伍迴避利維坦級的攻擊,暫時從戰場撤退。然而在撤退的小隊後方,又有新的小隊前進,按部就班消滅眼前的小型與歐格級〈UNKNOWN〉。

    ╳  ╳  ╳

  『哥哥,東京那邊好像正按照作戰計畫,和小隻的戰鬥。』
  「知道了。」
  跨海大橋軌道上,因為東京校展開激烈空戰,逐漸削減〈UNKNOWN〉的勢力。
  趁這時候衝進戰場的,就是千葉校的砲塔列車。
  指揮車內,接到明日葉消息的霞確認投影螢幕上的各項資料,向車內廣播。
  「千葉的各位久等了,出動的時間到囉~攻擊方式大家還記得嗎?這個對手有點難纏,請聽從我們這裡的指示,注意攻擊時機,不要勉強行動。」
  在缺乏緊張感的廣播指示下,千葉校學生各自集中精神,進入備戰狀態。
  霞也和廣播的語氣不同,以冷靜的眼神盯著投影螢幕。
  他現在關注的,是設想中的利維坦級偵查範圍圖,代表砲塔列車的符號此時正要進入偵查範圍內。
  「……這就上吧。」
  霞急遽加快砲塔列車的速度,利維坦級隨即出現反應,射出迎擊的高熱射線。
  駭人的火紅光芒逼近砲塔列車──砲塔列車採取的行動卻是緊急剎車,讓車身停了下來,簡直像是樂意接下這道光芒。
  事實上,利維坦級射出的光束準確瞄準了砲塔列車,不過跨海大橋上的防護罩形成盾牌,阻止了射向砲塔列車的攻擊。
  「哎呀,真遺憾。從那裡沒辦法擊中這個地方,難道你不知道盲點這個概念嗎?」
  也許是因為一個人工作,也有可能是因為事情進展得很順利,霞的話自然多了起來。
  『哥哥,你講話很吵,講那麼一大段很噁心,再說我們這邊射程也不夠。』
  明日葉毒辣的抱怨聽得人耳朵發疼,不過霞的信念是聽妹妹的話。
  「工科同學?」
  霞一說話,工科的學生立即從列車飛奔而出。他們迅速衝到前方車廂,又是敲樁又是不知道施什麼工,固定車輪與軌道。
  『準備好了,隨時可以行動。』
  「那就來試一下吧,明日葉也做好準備。」
  『什麼?』
  對於要準備什麼沒有收到任何通知,明日葉發出了愣頭愣腦的聲音。
  「我按。」
  霞沒理會她,按下右手的按鈕。
  緊接著,除了前方車廂,全部車廂的外側底部同時發生爆炸。
  事發突然,千葉校的學生紛紛慘叫了出來。車廂出現不尋常的晃動與衝擊,所有人都搞不懂是怎麼一回事,車廂裡一片混亂。
  話說回來,列車內部的人根本不可能瞭解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發生的是遠遠超乎常人想像的事態。
  由於這次爆炸,砲塔列車以前方車廂為基點,繪出圓弧狀的曲線脫離軌道。列車往旁邊滑了出去,撞出圍欄外,與跨海大橋呈現幾近直角的角度,大幅跨越到海面上。
  換句話說,列車成了臨時棧橋。在這樣的狀態下,車廂的窗戶和車門忽然開啟。
  「好,攻擊。」
  霞透過車廂內廣播若無其事地說,這時千葉校的學生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半是自暴自棄地燃起鬥志。
  眾人聲嘶力竭地叫喊,總結來說只有一句話。
  就是「殺」。這話的對象是敵人,也可能是霞,帶著殺氣的巴祖卡火箭筒與列車砲瘋狂噴出火焰。
  千葉校集中所有火力的砲火,擊中利維坦級的巨大身軀,引起非比尋常的大爆炸。
  劇烈的火勢向上竄升,利維坦級像是感到疼痛,身體大幅傾斜……尖角處再度集中能量。
  『哥哥!又來了!』
  明日葉嚇了一跳,向霞大喊。
  列車車身從跨海大橋大幅往外傾斜,脫離了防護罩的保護範圍。萬一被擊中,必然是全體遭到殲滅──千葉校的學生立刻想到這一點,面對這樣的危機無不是驚慌失措。
  不過利維坦級不可能放過他們,報復的光波無情地射了出來。
  然而──
  「再來按一次。」
  現場唯一冷靜的霞,這次按下左手的按紐。
  接著,車廂外側底部再次爆炸,爆風將列車推回原本軌道的位置。光波射中先前列車甩了出去的地方,經歷這種實在過於魯莽的迴避方式,千葉校的學生簡直啞口無言。
  另一方面,霞不給大家喘息的時間,再次透過廣播宣告。
  「好啦,再來一次。」
  聽見廣播後,千葉陣營的叫喊聲十分一致。
  「哥哥,我絕對要殺了你。」
  明日葉說,這句話猶如信號。
  劃破狂風,火花四濺,火焰躍動。鐵塊斬向腐肉後,火藥爆炸,充斥著硝煙與焦味的空氣隨著海風飄散。
  利維坦級近似痛苦的咆哮聲響遍四周──
  千葉這座防衛都市集中所有火力,從極近距離同時掃射,這大概是第一次可以稱為有效的攻擊。
  如果說這個策略有不夠周詳的地方,那就是千葉說起來是陸戰部隊,要攻擊可以在海上自由來去的敵人,有受限於最遠射程這個難以彌補的缺點。
  利維坦級晃動著巨軀,掀起大浪奔向遠海處。
  「我早就猜到了。要是不離開,就等著被攻擊。」
  砲塔列車的控制室內,霞看著戰術資料忽然笑了出來。
  「……可是到那裡同樣是死路一條。」
  話裡帶著絕對的信任,理由很簡單。
  ──因為在仇敵前方等待著的,是劍的王國。
  「就是現在!天河!」
  朱雀在遠處的高空仔細觀察利維坦級的前進路線,下達號令,對象是沒有在這片海域上看見蹤影的天河舞姬……
  剎那間,東京灣正下方湧出大量氣泡。
  「咕嘟咕咕──咕嘟,咕嘟嘟嘟!」
  聲音來自水中,似乎也傳到朱雀和霞的耳裡。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推測是「神奈川往前,不對,往上!」霞擅自幫她補充了正確意思。
  水裡傳來的聲音不可能聽得見,不過聲音的主人既然是天河舞姬,不管是多麼不可能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跟隨舞姬的人或許都有同樣的感覺。
  ──讓船憑空出現在海面上!
  舞姬只消一句命令,神奈川這座防衛都市就會盡全力實現。
  接著在利維坦級逃脫的方向,正下方的海裡,神奈川引以為傲的航空母艦從海底迅速往上浮了起來。
  他們恐怕是收集了南關東所有沙袋,讓船往下沉,再利用防護罩或屏障等各種方法確保氣密性。舞姬既然要求把航空母艦當成潛水艇來使用,那麼為了完成要求而展開行動,就是神奈川這座都市的特性。
  ──為了我們的長劍公主,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航空母艦來勢洶洶地浮上海面,掀起滔天巨浪,連利維坦級的巨軀也出現晃動。航空母艦的船舷直接往敵人靠近,由舞姬率領的神奈川校學生出現在甲板上。
  舞姬一揮舞巨劍,所有人各自舉起武器高聲吶喊。刀槍閃耀光芒,為公主開闢前方的道路。
  狂奔在刀劍的路上,越過長槍的槍林,舞姬帶著磅礴的氣勢揮出一擊。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劍迸出的命氣化為刀刃,以千葉集中所有火力貫穿的大洞為切入點,往旁邊揮了過去。
  重金屬裝甲要不是遭到轟飛,就是灰飛煙滅。那不只是一道劍光,簡直該稱為單純的破壞。層層交疊的裝甲被劍穿了過去。
  剎那間,利維坦級大幅度傾斜。並不是倒了下去,只是為了改變前進方向而讓尖角迴轉。
  「啊!混帳!居然想逃!真傷腦筋!」
  舞姬立刻就想追上去,只是剛達成不可能要求的航空母艦,沒辦法輕易行動。
  能立即追上去的只有東京校的勢力,不過就算東京校首席朱雀壹彌發動最強火力,也不足以消滅利維坦級。
  「可惡!天河那一記攻擊還不夠嗎!」
  朱雀咬牙切齒,獨自追向利維坦級。追逐時,有各種想法竄過朱雀腦中。召集東京所有小隊……不,不行,這樣火力不夠。完成腦中描繪藍圖的要素不夠……在朱雀壹彌心中,那是最重要也最不可或缺的關鍵要素。
  想到那個存在,朱雀咬著牙仰望向天際,緊緊握住手上的手鎧。
  這時他終於察覺,自己下定決心要保護她,也發誓要變得更強,可是不只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的力量,連理由和意志也是別人給予的。這副身體到底能給予誰多少事物?
  不,自己只有一味地獲得。
  事到如今注意到這種事情太遲了。真的太遲了。
  ──就算現在再開始。
  來不來得及也不知道,說不定為時已晚。
  然而,朱雀讓斥力球如翅膀環繞身體,蹬著空氣俯衝。目的地只有一個。
  身體出現光環,他赫然驚覺力量充滿身體,從體內湧現。
  歌聲傳進耳裡。
  這歌聲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有歌聲?
  這時,他發現了從利維坦級行進方向的遠海處更後方,在遙無止盡的大海另一頭,有個組隊飛行的小隊。
  一個認識的男生留下部分小隊成員,飛了過來。
  「嗨,朱雀學長!阻止敵人的任務就包在我們身上!」
  那人從遠方大喊,往利維坦級的前進方向滑行,開始發動攻擊。
  至於留在原地的空中吊車上面,可以看見青生與卡娜莉亞的身影。
  卡娜莉亞準備好了輸出武裝。
  「小青,拜託妳了!」
  「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違反命令又自作主張,甚至還……這、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向夕浪管理官報告……」
  她嘴裡不停說著近似懺悔的話,手中也拿著輸出武裝,接著重現出〈世界〉。
  簡單來說,青生的〈世界〉是意識共享。只要從接觸的人身上輸入主觀意象,就能大範圍地向多人同時輸出。
  既然如此,青生要做的事情,必然是把自己縮著身體抱住的卡娜莉亞的主觀意象,大範圍擴散出去。
  卡娜莉亞重現的〈世界〉,是個充滿歌唱、歌聲嘹亮的世界。歌聲在青生的〈世界〉幫助下,擴大效果範圍。
  在這個世界裡,顯現不該存在這世界的〈世界〉。
  她夢見的〈世界〉、她看見的〈世界〉、只屬於她的〈世界〉侵入現實,竄改事實,改變事象。
  〈世界〉就是這樣的能力。
  無視一般常識,破壞既定概念,顛覆物理法則。
  戰場上響遍歌聲。歌聲相當輕柔,只是增強了力量而已。
  過去體會過拒絕與絕望的男孩子,過去憎惡世間醜陋、發誓要加以破壞的少年──那正是讓他發誓要變得更強,帶給他希望的歌。
  因為如此,戰場上所有人都有相同的期望。想要變得更強,想要保護某人。萎靡的意志、受挫的內心、失去的希望、破碎的夢想、損毀的愛──歌聲給了他們暫時的慰藉。再一步,再往前一步,這樣的念頭帶給戰場希望,帶給揮劍的手臂、扣下扳機的手指、在空中飛翔的羽翼力量。
  恢復火力的猛烈攻勢使利維坦級的行動停了下來,煩人的小型〈UNKNOWN〉也遭到驅逐。這下來得及了。帶著這樣的信心,朱雀再次在空中奔馳,目標是神奈川的航空母艦。
  甲板上,舞姬指揮著近距離攻擊部隊,正打算發動攻勢。
  「天河!」
  「嗯?」
  聽見自己名字的舞姬左右張望,也許是看不見聲音的主人覺得奇怪,她不解地歪著頭。
  朱雀沒有耐心特地解釋自己在上面,直接往下方俯衝,像老鹰一樣把舞姬抓走。
  「哇啊!哇哇哇、哇啊……!」
  空中傳來舞姬分不出是慘叫、怪聲還是歡呼聲的叫聲。「混帳傢伙,你對我的公主做什麼!」從航空母艦的甲板上目睹這一幕的螢大喊。
  忽然被抓到空中與自己在空中飛翔的事實,讓舞姬感到短暫的驚愕、歡喜與感動,不過她赫然回過神來,注意力轉向抱住自己的那個人。
  「朱雀?」
  她喚著,像在詢問朱雀為什麼抱著自己在空中飛,朱雀的答案很簡短。
  「幫我。」
  「喔喔!?」
  「我把自己的力量交給妳。」
  朱雀的話一點也沒有達到解釋的意義,不過對舞姬來說這樣就夠了。她要求的不是理解也不是利害關係,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心願。
  只要心願傳達到她心裡,天河舞姬必定會露出嫣然且純潔天真的笑容,這麼回答:
  「──知道了!所以你要我怎麼做?」
  「我會帶妳過去那裡!等移動到可以攻擊到那傢伙的範圍後──就使出妳最厲害的那一招!」
  舞姬有一會兒默不吭聲,眨著渾圓的大眼睛,接著明白朱雀的意思,嘻嘻笑著。
  「──收到!這麼好懂真不錯!」
  事實上正如舞姬所說,朱雀的意思確實非常容易理解。
  如果光靠天河舞姬的力量還不夠,那麼只要加強就行了,加上朱雀壹彌的力量。
  朱雀的飛行速度逐漸加快,蹬著斥力球的漩渦,然後踏上去,讓斥力球爆炸。速度與高度一再提升,移動到利維坦級正上方。
  舞姬微笑仰望著朱雀,像在對他確認,朱雀立即點頭回應,沒有迷惘,沒有掩飾也沒有遲疑。
  舞姬雙手握著巨劍,全身與劍身滿溢命氣,並且開始循環。像是為了呼應,劍身出現裂痕,破碎聲變得響亮,彷彿光芒要溢了出來,看起來就像劍身碎裂。不過,這樣的情景只出現在一瞬間。舞姬濃密的命氣如肆虐的奔流氾濫,分裂的劍身銜接在一起,產生更巨大的命氣之刃。
  舞姬揮動手裡的那道光芒,朱雀接著讓漆黑的力場纏繞劍身。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驚天動地的氣勢,舞姬揮下漆黒的光芒。
  劍光一閃。
  劍尖一接觸到利維坦級頂端的瞬間,劍刃甚至深及正下方的海底。超重力的劍刃劈斬,將仇敵斬成兩半。

    ╳  ╳  ╳

  被一擊劈斬成兩半,身上出現龜裂的利維坦級四分五裂,隨風飄散。那幅景色宛如櫻花飛舞,看見的人內心只有茫然。
  「結束了嗎……?」
  卡娜莉亞睜大眼睛喃喃說道,沒有人提出異議。勝利的真實感湧現,卡娜莉亞的體力也到達極限。
  「嗚呀~」
  「卡、卡娜莉亞同學!」
  呼出奇怪的聲音後,卡娜莉亞倒在青生身上,失去意識。在不穩定的空中吊車上,連這樣的對話也顯得搖搖欲墜,非常危險。這時,抓著舞姬的朱雀飛了過來。
  「我來送她。」
  話一說完,他隨即將舞姬放在吊車上,抓起卡娜莉亞。
  揹著卡娜莉亞的朱雀朝東京飛行,衝破雲層,返回首都。
  視野中在海螢前方奔走的列車裡,可以望見千葉組在裡面休息。
  指揮車裡,霞伸長了雙腳睡得很沉。看見他這樣子,明日葉似乎很無奈,在一旁嘆氣看著他。接著她小心翼翼窺探了下周圍的反應,嗯地伸懶腰打了個呵欠,然後急忙進到指揮車裡,鬼鬼祟祟進入午睡狀態。
  接著,朱雀飛過東京校如凱旋般盤旋在空中的運輸吊車。在那個吊車上,舞姬正在發表勝利宣言。
  「各位!我是神奈川首席天河舞姬!巨大〈UNKNOWN〉消滅了!這是屬於我們東京、千葉和神奈川三都市共同的勝利!」
  在舞姬的煽動下,神奈川校簡直是欣喜若狂,東京校的學生也興奮地擊掌叫好。
  下方的光景映入眼簾,這就是勝利的滋味──朱雀強烈地感受到這一點。會有這樣的感覺,最重要的理由,說不定是確實壓在背上的重量與體溫。
  這時,卡娜莉亞醒了過來。也許是搞不清楚狀況,她在朱雀背上顯得非常混亂。
  「奇怪……大家去哪裡了……咦?」
  「不要管別人了,妳要直接去醫院。」
  「唔……要向小青還有大家道歉才行……」
  受到朱雀嚴厲訓斥,卡娜莉亞似乎有些沮喪。或許是過意不去,她把臉埋在朱雀的背上,模樣十分柔弱。朱雀覺得如果是現在,她也許會認真聽自己的話。
  「真是的……妳老是這樣……我不再是那時候的我,我已經變強了。」
  所以妳不需要再為了幫助我而努力,接下來輪到我來守護妳──他想這麼告訴她。
  卡娜莉亞有些吃驚地抬起頭,然後羞澀地笑了,臉頰磨蹭著朱雀的背部。
  「是啊,你變強了……就像你發的誓一樣,強得能保護我了。」
  「發誓……?」
  朱雀臉上瞬間閃過詫異,不過他馬上想到一個可能性。
  「難不成妳看了日記嗎!?」
  「嘿嘿~」
  卡娜莉亞一點也沒有愧疚的意思,在朱雀背上縮著脖子害羞地笑著。朱雀除了嘆息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唉……那天開始我就認為……我必須一個人也能戰鬥,一個人也能獲得勝利……不過也許我錯了……」
  「小壹……」
  聽著發牢騷般的低語聲,卡娜莉亞整張臉頓時亮了起來。
  一個人也能戰鬥,一個人也能獲得勝利,這樣的想法到底是對是錯,朱雀已經知道答案。所以他這麼說:
  「謝謝妳,卡娜莉亞。不管是那個時候還是之前──以及這一次。」
  「嗯!」
  卡娜莉亞又更用力抱緊了朱雀的脖子,朱雀稍微提升速度,狂風也跟著揚起卡娜莉亞的髮絲。
  蔚藍的晴空,兩人在風中飛翔。
  天空藍得不像是真的,其中只有一個──只有卡娜莉亞頸後的條碼,呈現出鮮紅的色彩。

    ╳  ╳  ╳

  在跨海大橋的利維坦級攻略行動之後,又過了數天。
  管理局控制室內,忙於戰後處理工作的朝凪與夕浪兩位管理官,終於可以停下來喘口氣。
  「受不了……這次的報告書實在很花時間。」
  「這也沒辦法,畢竟參加的學生人數和戰果都很驚人……還勞煩青生特地拿過來這裡,辛苦妳了。」
  「青生,謝啦。」
  「哈哈……因為我是事務人員嘛……」
  夕浪與朝凪的語氣愈是溫柔,青生就愈是感到胸口陣陣刺痛。
  雖然是受卡娜莉亞和東京校的學生強迫,報告書裡還是有幾個地方蒙混了過去。
  也許是罪惡感作祟,青生不經意地撩起脖子後面的頭髮,指尖在上面搔弄。
  下一次賭上事務人員的名譽,絕對不能做出不正當以及掩飾的行為。她暗自在內心發下堅定的誓言,停下撥弄頭髮的手,帶著藍色的頭髮也就順勢輕柔地放了下來。
  剎那間,青生的脖子閃出一道紅光。
  看見那道紅光,朝凪愕然睜大了雙眼,激動地踢著椅子站了起來,以前所未見的僵硬表情抓住青生的肩膀。
  「青生……妳……妳進入禁止侵入領域了嗎!!」
  「什麼……?」
  青生顯得非常納悶。

    ╳  ╳  ╳

  這一天萬里無雲,是個適合散步的好天氣。
  從跨海大橋眺望著大海,卡娜莉亞用力伸了個懶腰,朱雀跟在背後和她一起走著。
  「嗯,好久沒到外面來了,外面的空氣真舒服!」
  「哼,誰叫妳這傢伙住院住那麼久。」
  聽見朱雀的奚落,卡娜莉亞轉過頭笑鬧著說:
  「嘿嘿……因為我好像被盯上了……」
  「大國醫務官好像氣炸了。」
  「嗚……」
  卡娜莉亞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朱雀特意對她露出溫柔的微笑。
  「真是前途多舛啊,東京首席。」
  「什麼?」
  聽見陌生的稱呼,東京次席卡娜莉亞抬起頭,訝異地停住腳步。朱雀也停了下來,以最真摯的姿態面對卡娜莉亞。
  「我想高層會要求我為先前那場戰爭負起責任,免去我的職務。下一任首席就是妳了。」
  「什、什麼!」
  這番不像他的嚴肅宣言,聽得卡娜莉亞發出近似慘叫的聲音。
  不過她的反應裡除了驚訝與困惑,更多的是顧慮朱雀心情的體貼。他看出這一點,心裡忍不住感到傻眼。
  「當然,我很快就會贏回分數,成為名符其實的第一名,妳就等著我追上妳的那一天吧。」
  這正是朱雀的決心。這次他必定會成為真正的第一名,而且是意思與他過往以為的都不一樣的第一名。靠著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成為第一名,實在是過於愚蠢的想法。
  不過以後再也不會搞錯了,因為有人教會了自己。
  朱雀絕不會從口中說出這種話,不過從他的毒辣發言中讀出真正的意思,正是所有人公認的卡娜莉亞的特殊技能。
  所以她感受到他言下之意的堅強與溫柔,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嗯!」
  那樣的笑容果真是卡娜莉亞的風格──朱雀浮現這種理所當然的想法。
  「妳看起來真的很高興啊,笨娜莉亞。」
  「記得遇到麻煩的時候就要笑一個,小壹!」
  卡娜莉亞雙手比V,向朱雀強調。
  儘管是不成對話的一段話,但是兩人都能理解對方的心情。
  自己真的不曉得被這個笑容拯救了多少次。
  「……受不了,我真是有個難搞的夥伴。」
  「什麼意思?」
  卡娜莉亞不解。
  朱雀想不出話好說,讓視線隨意望向走道的另一頭。陽光照耀著灣岸,閃爍著光芒的模樣有如一片光毯。
  鮮少有人知道在更後面的地方,有一隻閃爍微弱紅光的駭人眼睛。
  「現在說或許太遲了……」
  朱雀下定決心開了口。
  「嗯?」卡娜莉亞往他窺探,身上的香氣離得很近,他的心臟不禁瘋狂跳動。

    ╳  ╳  ╳

  「卡娜莉亞也一起嗎!」
  朝凪槌打著控制面板。
  管理官們忽然變了臉色,語氣也變得暴躁。青生不明所以,只能站在原地發抖。
  投影螢幕上叫出了卡娜莉亞和浩介等幾名學生的檔案,就算搞不懂是怎麼一回事,青生也馬上察覺出這些人的共通點。
  那些是和她一起到東京灣外海的人,他們打破人類絕對不可觸犯的禁忌,越過了『禁止侵入領域』。
  「已經出院了……可惡!」
  急忙與卡娜莉亞入住醫院取得聯絡的朝凪怒罵。
  「我來用緊急聯絡網把他們叫出來!」
  夕浪顧不了形象,焦躁地從室內飛奔出去。
  這幾個大人表現得如此慌張,甚至連在〈UNKNOWN〉攻擊警報響起時,青生都沒見過他們這個樣子。胃部抽痛的緊張感傳染了過來,她的牙關不自覺打顫。
  「來得及……嗎……」
  朝凪將拳頭緊握得滲出血來,猶如無法成真的祈禱。

    ╳  ╳  ╳

  不知道會不會太遲──朱雀心想。
  每一次都是這個樣子,他的心裡常有這樣的懷疑。
  不管是那個紅色災厄的日子,還是平淡重逢的那一天。
  必須說的話有很多,想說的話也有很多。
  然而,朱雀壹彌總是會在某個地方轉移或是破壞話題,到頭來,一次也沒有確實表達過自己的心意。
  他站在卡娜莉亞正前方,視線直視著她。
  卡娜莉亞歪著頭,神情顯得很納悶,朱雀回給了她一個微笑。
  然後,他說出發自內心最深處的那句話。
  「我……認為……妳比誰都重要。」
  試著開口後,他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確實地把話說了出口,又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難為情。尤其是看著眼前的卡娜莉亞,他莫名害臊,也無比喜悅。
  卡娜莉亞起先懷疑地偏著頭,接著驚訝地睜大雙眼,困惑地倒抽一口氣,羞澀地微微笑著,然後近乎喜極而泣。
  「我好高興……」
  她低著頭輕聲說,感動地揪緊了制服胸口。
  然後,她抬起頭,一滴淚水也順勢沿臉頰流了下來。


  「小壹……我也……我也很──喜……」

  接下來她要說的話,朱雀沒能聽見。
  脖頸處的條碼閃現出紅色閃光的瞬間,紅黑色棺木如隕鐵墜落,不管是橋、水泥橋面、在場的人或接下去的話,全部遭到摧毀,無一倖免。
  橋面被那東西壓垮,整個穿了過去。
  現場剩下的只有飛散的水泥碎片、巨大的水柱,以及貫穿卡娜莉亞原本所在位置的大洞。
  朱雀壹彌只是茫然站在原地。
  落下的物體也許具有相當大的質量,海面湧起的水柱有如暴雨,打溼了朱雀的身體。
  朱雀壹彌愣站在原地,彷彿全身凍結。
  消失的不是他,失去的不是他,遭到奪取的不是他。
  是宇多良卡娜莉亞。
  波濤洶湧的海面恢復平靜後,朱雀依然一動也不動。
  他茫然地凝視卡娜莉亞先前所在的場所,一動也不動。
  只有海面始終搖曳著,接著緩緩泛出了紅黑的色彩。

  *

  今天是很棒的一天,我這麼覺得。
  吹撫著肌膚的微風讓人心情愉悅,平和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晴朗的天空飄浮著細長的雲朵,看起來就像香甜的糖漿淋在上面的鬆餅。
  海浪聲像極了搖晃著玻璃杯的香檳。
  漫步在跨海大橋上,我想不管是誰都能察覺這世界的美麗,沉浸在幸福的感覺裡。
  人類真的是很不可思議的生物,一旦感覺到幸福,連從沒想過的事情也會一不留心付諸實行。
  比方說考了個好成績,放學後卯足了全力進行打掃工作。
  比方說中了樂透之後,帶著雀躍的心情首次在街上捐款。
  比方說在跨海大橋上,向眼前的女孩子告白。
  不過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很感激小壹說的那些話。
  即使是在這個世界上毫無價值的我,面對開心的事情還是會感到喜悅。
  我高興得不得了,超想當場蹦蹦跳跳地到處亂跳。
  胸口愈縮愈緊,不知不覺連淚水也滲了出來。
  要我不把這樣的心情確實傳達出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我很想好好回應小壹的話,不過……
  ……話沒有說完,對不起。擅自離開了你,對不起。
  我就是做事老是抓不準時機,正消沉反省的卡娜莉亞。
  不過,不過啊,有人說,每個人都有自己一套判斷事情的標準。
  往好處想的話,這件事的重點應該在於我們沒有兩個人一起犧牲。
  因為從客觀的角度思考,小壹是防衛都市重要的戰力,是光榮的東京防衛都市首席。
  不論在誰的眼中看來,都比我這種人有用多了。
  萬一小壹消失了,肯定會有很多人因為這件事情哀傷。
  就算我走了,小壹也能平靜面對這件事,對吧?

  所以幸好只有我消失了。
  是我消失真是太好了。
  今天真的真的是很棒的一天呢──我這麼想。

  再見,小壹,你要保重身體喔。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8-10-14 19:16 编辑


  後記

  各位讀者大家好,我是渡航(Speakeasy)。與各位許久不見的渡航。
  現在的時期正值盛夏,大家過得都好嗎?
  大家有去海邊嗎?還是去游泳池呢?或是在可以避暑的地方度假?也有可能在度假勝地開趴吧。我則是在工作,就算不是夏天,我也在工作。
  夏天這個詞給人的印象大多是開放或是動感的,像是豪放又快活的瘋狂派對動物。
  此外,夏天讓人聯想到蚊香的香味,也有人會講出這種文青又帥氣的話來,雖然我也不清楚蚊香這種東西算不算得上帥氣。
  夏天待在冷氣房裡,在某種意義上一點也沒有夏天的感覺,窗戶不打開也不會有蚊子跑進來,也有這種萬年室內派的存在。每個人對夏天的看法各有不同,這也可以看出每個人的特性和性格。
  就像這樣的感覺,在同一個世界裡,有各種不同的事物在活動,發展出故事。因為一樣所以有趣、因為不同所以好玩,如果可以像這樣在這世界玩樂,一定很有意思。
  本集為《Qualidea Code 心靈代碼》第一集。
  《Qualidea Code 心靈代碼》裡的故事正是所謂的共有世界,世界觀與設定相同,內容則由大家自由發揮,創作出各自不同的故事。
  除了我以外,另外還有さがら総老師和橘公司老師參與這個計畫。
  本書由本人渡航執筆,但是故事是大家共同創作!
  另外,本書還有前傳:
  神奈川篇《為了拯救世界的那一天─Qualidea Code─》(1~2集,橘公司著,Fantasia文庫出版。)
  東京篇《那樣的世界毀掉算了─Qualidea Code─》(1~2集,さがら総著,MF文庫J出版。)
  千葉篇《どうでもいい 世界なんて─クオリディア‧コード─》(渡航著,小學館GAGAGA文庫出版。)
  除了這三個都市的故事,另外還有這些故事的前傳《廢材與金幣的庫洛迪亞》(渡航&さがら総著,集英社Dash X文庫出版)。
  作品數量相當龐大,龐大到連我也擔心自己是不是沒有掌握到所有作品。不過每個作品都是獨立的故事,只讀其中一部作品或是《廢材金幣》,都不會發生故事內容銜接不上的問題!
  另外,《Qualidea Code 心靈代碼》的動畫正在電視上播映,詳細情報可在官方網站確認。
  關於本書的情報非常豐富,還希望各位讀者喜歡『Qualidea Code』這個共有世界。
  接著是謝辭。
  從人物設計的階段開始,就受到松竜老師很多幫助,非常感謝。筆者再次感覺到卡娜莉亞實在太可愛了!今後也麻煩您繼續提供協助。
  wingheart老師,我會瞞著其他人幫明日葉增如很多篇幅,以後明日葉也要繼續麻煩您了!謝謝,今後也請您繼續提供協助。
  感謝責任編輯山本先生一直以來的協助,廢材金幣那時您做出了很驚人的舉動,這次也一樣非常驚人!謝謝,今後也麻煩您了。
  さがら総老師、橘公司老師,抱歉詢問了很多關於這部作品的問題,之後我會再繼續詢問。謝謝,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協助這部作品出版的各位,感謝你們的幫助,在此致上最深的謝意。
  最後感謝各位讀者関讀本書,筆者能有機會撰寫各種題材,都是因為有各位讀者的支持。筆者會更加努力!今後也請不吝繼續支持。
  後記在這裡暫且告一段落,各位讀者,我們下次再會!

  渡 航


  我是負責內文插畫的wingheart,
  今年夏天久違地去了游泳池一趟。
  每星期我都會在NICONICO動畫上面
  追最新動畫本篇進度,
  明日葉嬌羞的那一幕播出時,
  「啊~我要變成千葉的人了~」
  這樣的彈幕讓我深受感動。
  就這樣,我也成了千葉的人。
  感謝牡丹燈鬼和おらげん的協助,
  幫忙我完成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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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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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alibursaint 公爵
渡航....感觉要虐起来了啊

7 年前 0 回復

tw211 公爵
由動畫輕小說化?
看來應該是不錯的作品呀。

7 年前 0 回復

C3H5O9N3 王爵
不错,不过看到渡航还以为是千种兄妹,希望千叶篇赶快出台版。

7 年前 0 回復

baiimng 平民
这不是春季的新番,竟然小说化了。

7 年前 0 回復

wsxhxsahz 王爵
这对情侣最后也算好结局。

7 年前 0 回復

wdr550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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