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完结】寻爱之旅


寻爱之旅
“又回来了……”
在汽车站旁边,一位黑发男人抬起头,深深呼吸一口气后,伸出手,午后的阳光透过他的指缝照射到眼里。
明明说好了要跟这里永远与这里说再见的。
看着曾今陪伴他走过童年的天空,他小声的感叹。
“走吧。”
身边一位的留着娃娃头女孩拉了拉他的手,正用着催促的眼神望着他。
她便是这场以修复亲子关系为目的的旅行的起因。
第一章
姓名:花音
性别:女
年龄:10岁
坐在办公桌前的上官暮,手握一份文件,这是他即将要面对的病人的病历。
现病史:脑部受到强烈撞击,曾进入深度昏迷状态。
接下来的信息就是他要负责的。
清醒后,记忆出现紊乱,出现妄想症,暂定深度昏迷的后遗症。
而接下来的一条信息便吸引住了他的注意。
家庭史:病人父母双亡,出生后由孤儿院收养。
看到这个,上官暮触动了。
跟自己的情况相似,随即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肤之中。
应该不会像自己那样,不会因为父亲不明而被叫成野种,不会被人认为是杀死从未蒙面的母亲的凶手而被不理不睬,更不会有一群窥视遗产而势利的亲戚。
没错,她绝对不会像自己一样,活在对亲人的恨意当中的。
几秒后,他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将紧握的拳头展平,站了起来。
“哈哈。”
本是静谧的住院区在打开门的瞬间便传出女孩独有的欢快笑声。
在病房内,一位年轻的护士满脸笑意靠在桌子旁边,而在她正对面的床上坐着一位留着娃娃头的女孩,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白皙的脸上,使得她如花般灿烂的笑容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啊,到点了,下次再跟你聊天吧。”
看见上官暮走了进来后,护士站了起来。
“小暮,要好好照顾她哦。”
“哦。”
看到上官暮冷淡的回应,护士俏皮的做了一个鬼脸便离开了。上官暮只是耸了耸肩,便走到女孩身边,在此期间,女孩那双宝石般耀眼的眼睛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感觉怎样了?花音。”
“很不错啊,就差出院了。”
女孩在绽放出灿烂笑容的同时亮出了胳膊,像大力选手般比划了下。
果然跟自己不一样。
在这个想法产生的同时,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的的亲切感,似乎一下子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原本紧绷绷的脸上也染上了女孩所传播出来的笑意,松弛下来。
“那就好,先自我介绍下,我的名字叫上官暮,是这里的医生。”
“上官啊……”
女孩小声的重复着,语气宛如回忆过去的老人般。
“记忆还混乱着吗?”
“反正你们就不信我有以前的记忆,哼,讨厌死了。”
女孩把头扭到一边,涨红的脸颊微微鼓起,看着她生气的样子,上官暮顿时觉得她可爱了几分。
“接下来的治疗就由我负责了。”
然而在打开手中的病例时,上官暮不经意间触碰到花音的手,小孩子独有的柔暖感带着微热的体温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流入身体之中,然而上官暮并没有时间去体会这种感觉。
“呃?!”
女孩如同触电般打了一个寒颤,双眼瞪得几乎堪比电灯泡了,嘴巴不住的开开张张。
“你怎么了?”
看到她这样上官暮一下子紧张起来了,在询问着女孩的情况同时,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好几个车祸后的大脑后遗症,就在他的手刚伸入口袋时,女孩行动了,她双手用力的抱住了他的头。
“就这样不要动!”
夺命先锋般的气势,让上官暮根本无法回避,女孩紧紧的盯着他,那眼睛仿佛能吸走一切的光芒,上官暮不禁咽了咽口水,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只听得见挂在墙上的钟秒针滴答滴答移动的声音。
“这样啊……”
几秒后,女孩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松开了手,脸上的表情柔和起来了。而上官暮也反应过来了,从口袋拿出手电筒,但是女孩却按住了他的手,之前眼神中的惊讶和疑惑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如磐石般坚硬。
“我们一起生活吧!”
女孩独有的音色在他耳边响起了。
几个月后
在他人生第一次向别人低头请求后,经过各种繁琐的手续,26岁的他终于正式收养了这位女孩,虽然对女孩会突然提出收养要求感到惊讶,但是最让他惊讶的还是因为开始见面而产生的亲切感便马上就付之行动的自己。
“嗯,走吧。”
结束回忆的他苦笑的回应花音,不,现在应该叫上官音了。
“等等,蹲下来!”
用命令的语气说完后,上官音就双手叉腰站着不动了,上官暮虽然一脸疑惑,还是蹲了下来,上官音走到他面前。
“衣领又乱了,都这么大了说了几次还不改,还是做医生呢。讨厌死了!”
上官音边抱怨着边把他的衣领理好,而上官暮也老老实实的让比他小一辈的孩子照顾。
还真是已经习惯了让她训斥了。
上官暮苦笑起来,上官音搬到他家时候的场景也浮现出来了。
上官音不像其他刚刚被收养的小孩那般害怕新的环境,当上官暮打开门的时候,她便很自然的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当满手提着行李的上官暮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四处打量客厅了。
“很不错的房子,是自己的吗?”
“嗯。”
“很好,你有很好的规划呢。”
上官音满意的点了点头。
思想意外的成熟啊。
一开始就问这么现实的问题,让上官暮对她的看法改变了。
绕着客厅转了一圈后,上官音停了下来,脸上满是欣慰。
“看来你平时也很注意卫生,我很开心呢。”
“保洁公司的人每天都会来的。”
“什么?!”
听到他的回答,上官音身上散发的气息发生巨大的变化,她走到窗户旁边,用手指划了一下边缘,眉头紧锁起来了。
“你看看这里好脏,明明收了钱,居然这么不细心,讨厌死了,以后不要再请他们了。”
“哈?”
“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来负责打扫就行了。花那些冤枉钱打扫成这样,还不如省下来,以后需要钱的地方多了。”
看到上官暮依旧一脸疑惑的表情,上官音的嘴巴不高兴的瞥了起来,双手叉腰。
“现在,立刻,马上去取消!”
那完全容不得插嘴的气势,让上官暮觉得有些窒息了,但是即便让只有10岁的小孩这样对待,他却很不可思议的没有起任何反抗之心,几秒后。
“……好的。”
“还有钥匙等下记得给我配一把。”
“好。”
也就从那时候起,两人在家庭中的位置便确定下来了。而且无论是家务还是自己的作息表都被上官音包了,本来想照顾她的上官暮,从她来的第一天起就被她照顾了。
两人的生活如水般毫不起伏,毫无异样的熟悉感甚至让两人忘记了这本是组成新家庭磨合的阶段。
第二章
“哼哼。”
在他曾今呆过的教室里,上官音一边哼着歌一边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的涂画着。
“早就想随心所欲的在黑板上乱画了,做个乖小孩真难,讨厌死了。”
“你又什么时候乖乖听过老师的话了?最近我几乎是一周去一次班主任办公室的。”
然而上官暮却对上官音仅靠一张嘴就能让班上几个爱调皮的男生轮番向老师哭诉事迹没有做多的反应。
“哼,她是看上了你,才老是叫你去学校的,讨厌死了。都30多岁,还三天两头的被人甩。暮,以后有认识的女性朋友,一定要记得让我先看看,知道吗?”
“好,好。”
此时他只能耸了耸肩,连自己都无法反驳上官音的话,更何况平均年龄只有十岁的男孩呢。过了好一会,她才放下粉笔,拍了拍手,如同艺术家般一脸满意的看着自己在黑板的大作,然后从讲台上蹦了下来,走到他身边。
“你以前的位置在哪里呢?”
在上官音闪烁着期待之光的双眼注视下,他指了指在教室角最边上的位置。
“是那里啊!”
上官音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但就在位置旁边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像是欣赏艺术品般仔细的打量着桌子和椅子,过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伸出了手,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这里就是暮的位置啊。”
轻轻的抚过桌面后,上官音把脸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暮以前就是坐在这里上课的。”
仿佛在感受着周围的气息般,紧闭双眼的上官音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你怀恋这里吗?”
上官暮没有回答,眉头微微皱起了,尘封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了,过了几秒后他才好不容易吐出了一口气,为了驱散不适感,他用力的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在已近失去大部分热量的阳光照射下,走廊的地面上披上了淡淡的橘红色的外衣。走廊尽头处,出现了一位老师。
“这次家长会,你的家长怎么又没有来?”
老师用着严厉的声音对他说,而他只是紧低着头,没有出声。看到他这样,老师心中的怒火被点燃了。
“怎么不说话啊!听其他老师说,你家长以前也都没来过,这已经是最后一次家长会了。你妈妈是怎么想的?心里还有没有你这个孩子……”
听到这句话,他一下子抬起了头,脸上是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的表情。
“我,没,有,妈,妈。”
“你说什么?”
老师惊讶的看着他,这时从旁边走过来了另一个老师,把她拉到一边。
“喂,他是不一样的……”
没错,自己是不一样的,既没有妈妈,也没有人会来参加家长会的。
紧咬着牙关,他小小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不能哭,不能哭!
但是豆大的泪水慢慢的滴落下来,在地板上扩散开来,为了止住泪水,他举起拳头,狠狠的击向了墙壁。
“可恶!”
记忆中的拳头和视线中的拳头重叠在一起了,上官暮的脸痛苦的扭曲起来了。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给我恢复过来啊。”
他用力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好不容易才不再想起的记忆,在今天浮现出来了。离开这里之后几乎没有起伏的心从来到回来开始躁动起来了,完全平静不下来。
就在他考虑是否要今晚就离开的时候,从另一只手上传来温暖的感觉,上官音正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脸上满是担忧。
“这幅表情,讨厌死了……”
“啊,抱歉。”
他收回在墙上的手,想露出一个温和点的表情让她安心,但无奈的是,他脸上的表情因为这个想法而更糟了。
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上官暮走在沥青小路上,映入眼帘的风景除了偶尔冒出来新式建筑物以外就与记忆中的没有差异了。
在上官暮的眼前,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放学回家的小学生。在那之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被围住了。
“野种,你又来上学啦?”
一个个子高大的男孩堵住了他的路,盛气凌人的俯视着他。
“你不是应该在山上的吗?”
在男孩旁边的小孩一边说着,一边嬉皮笑脸的模仿起大猩猩,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周围的小孩都被他逗笑了。
在这之中唯一没笑的他,捏紧了拳头。
“我才不是野种。”
“你在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男孩停下了笑声。
“你妈妈可是在山上有了你的,你不是野种,谁信啊?”
这次,他没有反驳男孩的话。
失踪了一年的母亲,大着肚子从山崖上摔了下去,在送到医院后,生下他便因为难产引起的大出血去世了。
“而且我还听说了,他妈妈就是因为不想要野种,才故意从山崖上摔了下来的。”
一个小孩用着尖锐的声音说着平时小镇上妇女之间无聊的闲谈。
“她以为她怀着是谁啊,野种啊,会那么容易死?”
男孩故意放大音量对身边的人说,眼角还不停偷瞄他。而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两个小拳头早已捏得青筋暴起。
“走吧,要不然等下野种的爸爸从山上下来找我们就完了,哈哈。”
心满意足的男孩让开了路,在小孩们的嘲笑声中,他缓缓的迈开了步子,紧咬的嘴唇传来了一阵铁锈的味道。
“喂!”
上官音充满精神的声音,打断了上官暮的注意力,再次向前望去的时候,刚刚还牵着自己手的她,已经走到前面了。
“不要发呆,讨厌死了!”
走在前面的上官音撅起嘴,生气的看着他,而他也只能用苦笑来回应,看到他这样,上官似乎发觉了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是的,再这么拖拖拉拉的话就要丢下你了。”
光影下,以儿时的小道为背景,上官音向他伸出了手,而看着她的上官暮的眼神一下子呆了。
“快点啦。”
“好,好的。”
在曾经是每天都要经过的小道上,他第一次牵起伸向自己的手,走向了回家的路。
吱……
铁门缓缓的打开了,他走了进去,脱下鞋。
“我回来了!”
虽然声音传遍整个房间,但是却没有人回应他,换好拖鞋后,他走到一个房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外婆,我回来了。”
房门的依旧紧锁着,没有一个人回应他。过了一分钟后,他的肩膀垂了下来,低下头,颓废的来到了客厅,在饭桌上摆着吃剩下的菜。
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他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吃着饭,昨天是这样,今天是这样,明天也会是这样。
“他外婆也挺可怜的,苦心养大的女儿就这么死了,还带着个不知哪来的野种。”
“要不是因为那个野种,她女儿就不会死的。”
“他外婆估计恨死他了。”
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无意间听到的那些大婶之间的闲谈回荡在他耳边。
“不要再讲了……”
他放下筷子,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却丝毫没有作用。
“他外婆估计是想把他养大,看他像谁,再找那个小子算账吧。”
“哈哈,有可能。”
刺耳的笑声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没有停下来过。
上官暮轻轻的抚摸着饭桌,刚刚还坐在那里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客厅除了蒙上了厚厚的一尘灰以外,就跟离开的时候一样了。
带着因为身体成长而带来些许异常感,他走到那曾经一直紧锁的房门前,推开了它。上官音出现在里面,怀里抱她着外婆的遗像。她拿着手帕小心的擦掉遗像上面的灰尘,当上官暮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上官音将已经擦干净的遗像放了回去,还带着泪珠的脸上满是不舍。
“这是我妈妈的。”
他指着在旁边的另一张遗像向她解释。
“外婆总是抱着这张遗像,寸步不离。”
外公早逝,外婆是跟自己的母亲一起生活的,但是这种相依为命的关系到母亲15岁的时候就结束了,等她们再见面的时候,母亲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外婆会给自己取暮这个名字,也是想让自己记住,他的出生代表着他母亲的死亡。
淡淡的檀香打乱了他的思绪,低下头,上官音已经将点燃的香上在外婆的香炉里了。
“跟你外婆说点话。”
上官音递给了他一炷香,他接过后,朝外婆的遗像拜了拜。
“外婆,我回来了。”
小声的重复着那不知说过多少次却依旧回应的话后,上官暮插上了香,而上官音又递给了他一炷香。
“也给你妈妈上吧。”
上官暮看了看母亲遗像前空荡荡的香炉,又看了看上官音满是期待的脸,拿着香沉默了几秒后,毅然将它插在外婆的香炉里面。
“……讨厌死了。”
牵起一脸怒意的上官音的手,像是为了逃离这里般上官暮走了出去。
夕阳为大地披上了淡淡的一层薄纱,散发着红光的小镇仿佛停在了时间的尽头般,给人一种恒久不变的错觉。
离开家之后,上官暮静静的走着,在他旁边的上官音也只是默默的牵着他的手,同样十分安静。两人都没有打破这份沉寂,直到一个不愉快的音符出现为止。
“呦!”
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出现在路边上,向上官暮招了招手。
“这不是……”
男人停顿了下,才想起了他名字。
“上官暮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刚刚才到家。”
上官暮不耐烦的回答,牵着上官音的手力量加重了。这个男人就是以前带头欺负自己的男孩。
而男人没有注意到这些,露出了让人不愉快的笑容。
“听说你在城市里混得不错啊,当上了医生,好像还收养了一个小孩。”
说着,他打量了下上官音,而上官音似乎很讨厌他,嘴巴一撬,凶神恶煞的回瞪他。
“讨厌死了!”
“哼,挺烈的啊,不过是个……”
野种。
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的同时,上官暮的眼睛瞪大了,耳畔边上响起了一阵的嘲笑声,眼前的景象也模糊起来了,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儿时的小孩,老师,还有大妈出现在他眼前。
野种,野种,山里的野种。
他没有妈妈。
他外婆估计恨死他了。
哈哈……
高高在上的态度,藐视的眼神带着冷笑的嘴型,跟尘封已久的儿时记忆如初一致。上官暮脑海里中的某个开关打开了,眼神变得恍惚了,嘴角出现一丝冷笑,紧握的手擅自动了起来,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
毫无准备的男人吃痛倒在地上,上官暮跳到他身上,拳头如雨点般不停的落在男人身上。
“闭嘴,闭嘴,给我闭嘴。”
然而无论多用力击打着,在他耳边回荡的嘲笑声都无法消失。
“暮,住手!”
上官音撕心裂肺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他低下头,在他身下的是用双手护住脸的男人,而他的双拳不停的落在男人身上。
“不要打了,你这样子讨厌死了!”
上官音脸上早已流满了泪水,嘶喊着用力往后拖住他。
“他打算把你说成跟我小时候一样!”
没错,从那时候起,他就瞧不起自己,现在还瞧不起上官音,从来到故乡开始便影响着自己思绪的东西终于爆发了。
“你当时不是很厉害的吗,你倒是再给我说一遍那种话试试啊!”
带着发狂的笑容,他用尽全力打着身下的男人,双手早已麻木,看到曾经欺负自己男人现在却只有发出悲鸣的份,他就感到莫名的畅快。
“我早就想把你那张恶心的嘴也打掉。”
没错,现在跟小时候不一样,无需忍耐,看到他这样,拖住他的上官音几乎将吃奶的劲用上了,而感到麻烦的上官暮则用力一推,上官音便一下子摔在地上了。
“呀!”
听到女孩独有的痛鸣,上官暮的动作停了下来,如同机器般慢慢的转过头,映入眼中的是倒在地上的上官音梨花带雨的脸,他缓缓的伸出手想擦干上官音的眼泪,然而在伸到一半的时候就停住了,因为上官那音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跟小时候照镜子时候常出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一样。
而倒在他身下的男人也找到机会爬了出去。
“疯了,疯了!”
带着恐惧的表情,男人跌跌爬爬的逃走了,留下呆住的上官暮和抱着他不停哭泣的上官音。
第三章
“暮,你回来了!”
上官暮一打开家门,上官音便出现他面前,此刻她正穿着前段时间在超市打折销售的粉红色围裙,然而这不匹配的围裙在上官音身上如同长袍般,让人看了不经莞尔一笑,而在她手里拿着一套衣服。
“今天有听我的话,和同事好好说话了吗?”
看着旁边经过的大婶捂着嘴巴偷笑起来,上官暮尴尬得一时说不话来,但是对方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你今天不用在家里吃了,刚刚听武则信说你们大学同学有聚餐。”
说着,她向上官暮递出外出用的衣服,但是上官暮并没有伸手。
“我已经拒绝了。”
“放心,我又打电话过去了。这次聚会班上大部分人都参加了,是跟同学联络感情的好机会。”
“那些怎么都好了。”
“什么叫怎么都好?你这态度讨厌死了。”
说着,她双手叉腰,挡在大门口,完全不打算让出路。
“必须去,平时要多和别人交往,这样到关键时候才有人帮忙。”
“……”
两人僵持了几秒后,上官暮叹了口气,肩膀垂了下来,从她手上接过衣服。从第一天收养她开始,他就从没成功的反驳这10岁的女孩的意见。看着他开始换衣服,上官音似乎还不满意。
“聚会的时候记得要多跟别人说话,少喝酒,同事之间开玩笑的时候,不要给我冷场,还有不要像以前那样躲在厕所一个人闷着……”
像紧箍咒般的话,让上官暮头疼起来了。
“你是我妈啊!”
“我要是你妈的话,会更加关心你的!”
听到这句话,上官暮脸突然沉了下来,毫无精神的眼中也多了分怒意。
“那种人会管我吗?”
“你?!”
上官暮突然的变化让她一下子噎住了,这是上官暮第一次对自己摆出这份表情,过了好几秒,才缓过来。
“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你,也一定被你妈爱着的……”
“给我闭嘴!”
上官音的话就像导火线般,点燃了一直以来在情绪上都毫不波动的上官暮。
“深爱着?你开什么玩笑?”
上官暮的脸扭曲了,眼里似乎随时都能冒出火来,与平时那副竭尽低调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上官音被他的这举动吓了一跳,但她还是逞强的向前走了一步。
“我是什么都不懂,但是你又懂她什么!”
“我只知道她要是爱我的话就不会生下我了。”
说完这句话后出现在上官暮眼前的是,上官音受伤的眼神,紧咬的嘴唇,那是他十分熟悉的表情,忍受不了这幅表情的他转身离开了,而被留下的上官音目瞪口呆的看着大门,想抓住上官暮的手就这样直直的停在半空中。
“不是说好保密的吗?”
伴随着柔和的声音,一个略高的身影出现在门旁边,那是一位有着黑色碎发的男人,此刻他那有着标志的五官的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
“等下,暮又要在我耳边碎碎念了。”
这个人就是刚刚上官音口中的跟上官暮即是同学又是邻居的武则信,而总算反应过来的上官音将手放在胸前。
“你都听见了啊……”
看着上官音胸前不住颤抖的手,武则信眼睛微微眯起,将手放在她的头上,从武则信手中传来的温度让上官音的内心平静了许多,过了好一会,她的嘴巴才颤抖的动了起来。
“为,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
“每个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不可碰触的领域。”
“不可碰触吗?”
回味着这个词语的上官音,脸上的表情如同黄连般苦涩起来了。
“没有的决心的话,在触碰这个领域只能让双方都受伤。”
“如果是不得不碰触呢?”
看着抬着头看着自己的上官音,武则信将手放在下巴上思考起来了。
“先切身的去了解这个领域。”
得到答复的上官音思考了片刻后,眼中似乎多了几分光芒,用力的点点头。
“我懂了,谢谢你啊。”
“这是份内的工作。”
看着她的表情,武则信也露出了放心的微笑,然而就在这时候,从门外照射进来的光芒一下子暗了下来。
“原来在哥哥眼里,摸着小女孩的头就是份内的工作啊。”
低沉的声音带着阵阵寒气,室内的似乎一下子降了好几度,而在门口站着一位少女,她那散发着冷彻的光芒的双眼,正注视着两人。
“这就是把妹妹一个人丢在家里,也,不,得,不,去,的聚会啊。”
上官音和武则信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武则信马上收回手,绕了绕后脑勺,尴尬的笑了起来。
“玲,我是在等小暮。”
看着两人,上官音不禁莞尔一笑,刚刚的武则信的话似乎又在耳边回荡起来了。
每个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不可碰触的领域。
等到上官暮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悄悄的推开了门,却发现客厅的灯还开着,而在沙发上上官音正躺在上面,她双眼紧闭,已经睡着了,怀中还抱着同样已经熟睡的哈巴狗。
是在等自己吗?
看着被身为大人的自己发完脾气后,却还在客厅里等着自己回来的上官音,上官暮内心产生了深深的内疚感。
想到临走前上官音脸上的表情。他脸上的表情苦涩起来了。
明明想好了要让她过上跟自己不一样的人生的。
想到这里,他在沙发边上蹲了下来,把外衣脱了下来,打算盖在她身上,就在这时,上官音的眼睛睁开了。
“嗯?”
在昏暗的客厅里,两双眼睛相互注视着。
“是暮吗?”
她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支起上半身,躺在她怀中的哈巴狗也被吵醒了。
“啊,我回来了。”
上官暮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向你发脾气了。”
“只是为了这个吗?”
对这道歉,上官音并不满意。
“不为你说的那些话道歉吗?”
“……”
“那些话不是气话吗?”
“.…..”
看到上官暮一直不回答,上官音抱紧了怀中的哈巴狗,将下巴埋了进去。
“讨厌死了……”
“旺呜?”
不了解情况的哈巴狗受不了现场的沉寂,眨着眼睛来回摇着头看着两人。
“那个。”
上官暮想起了刚刚聚会里武则信向自己提起的快速修复亲子间关系的方法,咽了咽口水,他用着干涸的声音问。
“这个周末我有假期,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上官音被这句话吸引住了,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哪里都行吗?”
“费用在5位数以内的吧。”
虽然被上官音满怀期待的眼睛注视着,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提出条件,毕竟要是上官音突然提出要出国的话,他就难堪了。
“那,那我想去你故乡。”
几秒后,与当初在病房听见的相同音色在他耳旁再次响起。第二天,将哈巴狗寄放在宠物中心后,他们便踏上返乡的旅行了。
“还真是失败啊……”
深夜,上官暮躺在床上,放在额头上的手已经被包裹得向沙袋差不多大了,而喉咙也因为白天的超负荷试用而发出阵阵的刺痛感。
明明是想促进修复亲子关系,结果……
想到此行的目的,
上官暮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自己不仅在她面前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还在她哭泣的时候伤害了她。而她呢,不仅把失魂落魄的自己带回家里,还帮忙包扎伤口。想起在包扎伤口时,她那双哭肿的眼睛,上官暮内心就像吃了黄莲般苦涩起来了。
在她面前,自己反而像一个孩子了。
原本都做好照顾她的打算了,结果从开始到现在都被她照顾,而且还跟小孩子一样发脾气,想起昨天晚上争吵,他无奈的苦笑了。
在她面前的自己一定很可笑吧。
明明早就觉得自己心如止水了,却因为早已尘封的记忆表现得如此冲动。
这时,带着夏韵气息的凉风从窗外吹来,轻轻拂过他的脸,他抬起头看着窗外,毫无缺损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离开这里的时候也是这种天气,被唤起的记忆慢慢的浮现在眼前。
“小暮,跟叔叔一起住吧,叔叔住在大城市里,那里方便。”
“不,小暮跟阿姨一起住吧,你的小表妹最近一直在问你呢。”
……
曾经也跟外面的人一样直呼自己为野种,用轻蔑的目光俯视自己的亲戚们此时都带着谄媚到令人作呕的笑容围着他。
而他什么都没说,推开了他们,静静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并且反锁起来,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将整个背靠在门上。
在外婆去世的那天晚上,他都听见了,这些亲戚是怎么商量瓜分她的财产的。
“哼,这时候才会叫我的名字吗?”
冷笑一声后,他走到了床边,双手抱膝的坐在床上,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世界,本来早就如荒漠的心在此刻却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果然那时候的决定才是对的啊。”
看着与那时相同的风景,上官暮想起了当时的心境,随即自嘲的笑了笑。
“那我现在还在期待着什么啊?”
就此时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背后被人紧紧的抱住了。
“暮……”
上官暮只是点了点头,而抱着他的上官音也没有说话,两人就静静的保持这个姿势,在窗外传来夏末的知了声的映衬下,房间显得格外的宁静。
“音。”
不知过了多久,下定了决心的上官暮发出干涸的声音。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人。”
上官音的身体一下子颤抖起来。
“明明都想忘记的在这里的生活,但是,果然跟离开的时候想的一样,我是没办法拥有家人的。”
“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上官音一下子跳了起来,将上官暮的脸搬了过去,目不转睛的盯着。然而上官暮却避开了她的眼睛,将视线转向一侧了。
“你是要丢下我么?”
“你今天都看到了吧,像我这样的人不可能给你带来家庭的温暖。”
没错,在领养的上官音的时候,他内心就莫名的期待着,自己的这举动,能不能让这有着跟自己相识的经历的小女孩有一个跟自己过去完全不一样的未来。
虽然两人很自然在相处下来,但是来到这里,他才真正意识到这跟他所想的不一样。
“而且我也是在利用了你,想通过你过上有家人的生活。”
“你再说一次。”
上官音用力的抓住暮的衣襟。
“我只是想通过这种过家家的生活,摆脱过去的阴影而已。”
暮转过头,视线与上官音对上了,那是空虚得毫无一丝活力的眼神。
“就算没来这里,不久之后,我也会发现的,其实我挺讨厌跟你一起生活的。”
看到他这样,上官音身体颤抖起来,豆大的眼泪慢慢的溢了出来,低落在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的双手上。
“我会帮你找到一个更好的家庭的……”
“不要再说了!”
上官音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吼道,乡村的寂静的夜被这撕心裂肺的声响打破了,窗外传来了阵阵的鸟叫声和犬鸣声。
“我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过来的,为什么啊!”
抽泣着的上官音的身躯在暮眼里显得更加无助,但是暮此刻却没办法抬起自己的手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讨厌死了……”
留下这声低鸣后,上官音离开了这个房间,而上官暮却依旧保持之前的动作,一动也不动,哪怕想追出去的想法早已填满了自己内心。
“这样的结果吗?”
不知何时,武则信已经站在门边了。
“搞砸了啊。”
“是啊,长痛不如短痛,这是总要面对的未来。”
“你啊…..”
听到他毫无生气的回答,武则信叹了口气,无奈的耸了耸肩。
“我现在都还记得收养花音的时候,为了让我帮忙你差点跪在地上的样子。”
“结果到头来,我还是只配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就因为这个想法,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她吗?”
“才不是这样!”
上官暮扭过头,本是毫无生气的眼神中透满是怒气。
“再相处下去,我会永无止境的伤害她,这才不是家人应该做的……”
然而上官暮并没有说完便被突然冲过来的武则信重重的打了一拳,武则信那人畜无害的脸上少有染起淡淡的怒意。
“真的看不下去了,她这么努力不是为了让你这么窝囊就放弃的。”
“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做家人啊!我明明都不断提醒自己不能伤害她,对她的话也百依百顺,可是结果呢!”
“沐浴液。”
听到这个回答,上官暮不禁愣住了,而武则信则脸上的怒意消失了,露出了稍显不好意思的微笑。
“家人,身上不都有着相同的沐浴液的味道吗?”
受到他这句话的影响,上官暮下意识的嗅了嗅自己的手,那是跟刚刚音抱住他时闻到的味道一样,紧绷的脸颊一下子松弛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柔和了。看到他这样,武则信松了一口气。
“家人不是你想得那么复杂的东西,音,那里不用担心,玲正陪着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何回应为了你努力的家人,还有我跟你说的东西记得保密。”
武则信活动了一下子身体,转身准备离开了,在走出的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但是不要逃避,哪怕是遍体鳞伤。”
留下这句话,武则信的背影就消失在上官暮的视线中。
“逃避吗?”
上官暮抬着头,望着窗外的冷月,嘴里小声的低喃。
“讨厌死了,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上官音不停捶打着床上的枕头,经受多次重击的枕头仅仅只用了数秒便恢复了。看着恢复原形的枕头,上官音的眉头微微皱起。
“额,怎么越来越生气了,玲,能借我把刀子吗?呜呜!”
而换回来的则是当头一击,吃痛的上官音捂着自己的头,可怜兮兮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少女。
“人家心灵明明深受打击了,玲还雪上加霜,呜呜!”
少女又轻轻的拍打了上官音的头。
“破坏东西是不对的,还有我比你大,要叫我姐姐。”
“姐姐?”
上官音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视线在少女平坦的胸口停了下来,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你的胸……”
话还没说完,上官音就注意到少女早已汇聚成利刃的眼神,乖乖的闭上了嘴。
“想好怎么办了吗?”
“没有。”
上官音摇了摇头,本来只是听从武则信的建议,却没想到会迎来这两败俱伤的未来。
“他居然想要跟我分开,讨厌死了。”
说到这里上官音的眼神黯淡下来了,这时候,旁边默不作声的少女坐了下来,一把拉过上官音,把她抱在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
可能感觉很舒服,上官音嘿嘿的笑起来了,脸上的阴霾消失了,就这样让少女抱了好一会,她才开口。
“家人是什么样的呢?”
“气味。”
玲歪着脑袋,想多没想就说出口了。
“家人之间身上有着一样的气味。”
听到这个答案的上官音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同时也嗅嗅了少女的衣服,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武则信跟玲身上的气味是一样的,暮身上的气味也跟我一样。”
听到这句话,少女脸色一变,紧张起来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哥哥的气味……”
“那我跟暮毫无疑问的就是家人咯,对不对啊?玲。”
看着上官音那双毫无杂质的大眼睛,少女叹了口气,便没有问下去了,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明明都已经是家人了,他还是无法理解我的想法呢。”
少女摇了摇头,这方面她也是一知半解,毕竟比起理解,她在家里经常是被理解的对象,在她怀中的上官音眼中的期待一下子消失了。
“果然还是武则信更可靠啊…….”
“不是的,我也知道。”
少女逞强的挺起了自己胸膛。
“有时候语言并不是万能的,除了语言外,还有很多东西能让人互相理解的。。”
“很多东西?”
少女闭上了眼睛,故作正经的点了点头。
“行为,有着记忆的物品,这些东西有时候会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说到这里,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变得柔和起来了,上官音看着她的脸,发起呆。
“是这样啊……”
理解到少女口中所说的话后,上官音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上官暮睁开了眼睛,照射进来的阳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用手遮住眼睛,看着周围。
“这里是?”
与平时起来见到的房间不一样,这是出现在更久远的记忆中的房间。
“难道是在做梦吗…...”
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周围将近一分多钟,等待梦醒的他才反应过来这才是现实。
“对了,我昨天回来的。”
拍了拍脑袋,他从床上起来了,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好像忘了什么?
当忘记的那个人名字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他一下子清醒了。
“上官音!”
用连隔壁都能听得见的音量呼唤着被自己收养的女孩的名字,然而回应他的是另一张面孔,有着冷彻眼神的少女出现在门旁边。
“你是武则信的妹妹吧,音跟你在一起么?”
少女摇了摇头。
“早上一起来,她就不见了。”
“什么?”
上官暮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紧张的看着少女。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么?”
“她会带你找到这场旅行的终点,这是昨晚她对我说的。”
旅行的终点……
难道是那里?!
他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了一处场景,但他随即摇头否定了。
不可能是那里,她是第一次来这里,自己也没带她去过。
强烈的预感却让他犹豫了,紧咬嘴唇思考了一会,他冲了出去。
离开家之后,他踏上了另外一条路,那是一条几乎没走的路,周围都是陌生的风景,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凭借模糊的记忆奔跑起来了,逐渐增加的不祥感,让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千万不要出事啊。
虽然是在和平的小镇里面,但他还是在内心默默祈祷起来。
5分钟后,他终于看到了目的地,位于镇郊的一处山崖。从小时候开始就开始尽力回避的,母亲失足的山崖。
此时被植物完全覆盖的山崖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散发出淡淡的白色水汽,距离山崖还有段距离,但是强烈的不安感促使他大声的呼唤起所寻之人的名字。
“上官音!”
安静了几秒后,山崖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我在这里!”
留着娃娃头的上官音出现在山崖顶部,并不停的向他挥手。看到她,上官暮紧绷的心稍稍安了下来。
“不要动,就站在那里!”
上官音异常成熟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而上官音双手怀抱在胸前,气鼓鼓的脸颊往旁边一撇。
“我的气还没消呢,别过来。”
看到她这样,上官暮的嘴角不禁轻轻上扬,原本还焦急的内心平静下来了,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后。
“对不起!”
而上官音没有回应他,只是胸前的双手微微的颤抖起来了。
“第一句话就道歉,真是讨厌死了……”
而没察觉到上官音的变化的上官暮继续大声的喊道。
“昨天说了那么多伤害到你的话,真的很对不起,我不会丢下你的!”
“真的吗?!”
听到这句话时,上官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力咳嗽了几声,继续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就,就这些话吗?我现在可是十分的生气的哦。说不定一辈子都会讨厌死你的哦。”
看着上官音故作正经的样子,上官暮苦笑起来了,几个深呼吸下来,思考了一晚上的东西在脑海里慢慢展开了起来了。
“因为,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内心存在很多问题,又不爱跟别人交流。”
“对嘛,对嘛,还有每次都不好好吃蔬菜和水果,每次洗澡都把浴室弄得乱七八糟的,洗完的衣服就随便的丢在衣柜里,睡觉的时候还老是流口水。”
忽视在那里碎碎念的上官音,上官暮继续说道。
“我害怕,昨天你也看到的,我害怕我的冲动会一不小心就伤害到你,就跟那些人一样,而且……”
说到这里,上官暮用力的按住自己的胸口,现在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
“我更害怕见到这样的我以后的你,会跟其他人那样,我不想再体会小时候的感觉了,所以我索性就像离开你,继续一个人生活,这样就也就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在被伤害了,可是,这是错的!”
上官暮用力的摇了摇头,说出了思考了一晚上的答案。
“我只是在逃避而已,家人并不是没有伤害,而是生活在一起,身上有着同一种沐浴液气味的存在!”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上官暮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带着淡淡温馨的感觉的笑容。
“所以毫无疑问,你就是我的家人,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
“呵呵。”
在不远处,偷偷观察着两人的武则信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在内心不禁咒骂自己的同学。
不是说好要保密的么。
“哥哥,你对你那套理论你还真是情有独钟啊,都开始到处布教了啊”
在他身旁的少女无奈的耸了耸肩,闭上了一只眼睛。
“这次就当没听见了。”
而站在悬崖顶上的上官音也缓缓的扭过头,如宝石般耀眼的双眼此时隐隐闪烁的泪光,她用力的咬着嘴唇。
“先说好,我可没哭哦。”
“你啊。”
“讨厌死了,老大不小了还说这么肉麻的话。”
上官音用力的吸了吸鼻涕。
“只有,只有这个答案吗?”
还不够啊……
上官暮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些都是他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然而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现前发生的那一幕,他明白了上官音真正想要的答案。
“你指的是,我,我妈妈。”
上官暮有些艰难的开了口,没错,在自己出生不久就去世的母亲才是这场旅行真正的起因。
“你还在恨她吗?”
上官音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上官暮,脸上满是严肃的深情。
“恨那个以生命为代价生下你的母亲”
上官暮似乎有些受不了她的视线,在准备转移视线的时候,耳畔突然回荡起昨晚武则信的话。
不要逃避,哪怕是遍体鳞伤。
默默的下定了决心。
“没错,我是在恨她。”
上官暮脸上的表情消失了,视线正对着上官音,听到他的回答,上官音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像是逞强般抬起自己的胸膛。
“可是她是爱着你的”
“如果她爱着我的话,她就会带着我一起走的。让我一个人留下来就是为了让我承受更多的痛苦。”
“不是这样的,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肯定是这样!”
上官暮有些激动的回答,随即像是放弃了般垂下了肩膀。
“不然,我活下来有什么意义。”
“好好活下去就是你活的意义,你的妈妈一定希望你能代替的她那份一起活下去。你就是她生命的延续,通过你的眼睛她可以继续看到这个世界,通过你的身体她可以继续的接触这个世界,通过你的行动她可以继续爱这个世界,我相信一定是这样的。”
虽然上官音的语气十分柔和,但是话中却带着深深的不可置疑的气势,连想反驳她的上官暮也闭上了嘴,沉默下来了。将近一分钟后,他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忆,周围的人也从不谈论关于的她事情,除了她的遗照以外,她是个怎样的人,对我是什么想法,我一无所知,所以我必须恨她。”
说到这里,上官暮的身体颤抖了起来,这是埋藏在内心从没说出来过,也从没思考过的事情,过了好几秒后,他才下定决心艰难的开口了。
“如果,如果我不去恨她,这世上就没有不会再有人会记得她了。”
总算说出来了啊…….
当这句话说出来后,刚刚还残留在齿间的艰难消失了,内心轻松了许多,得到这个答案的上官音愣住了,然后。
“呀啊?”
轻轻一滑,她离开了山崖,与26年前发生的悲剧如初一致。
“啊!”
伴随着尖锐的悲鸣声,上官音的身开始体向下坠落了。
不行,来不及了。
拼命的奔向山崖的上官暮用力的咬住嘴唇。
难道又要从我这里夺走吗?
强烈的即视感让他脑海里已经只剩下奔跑这个词了,他将外衣甩到旁边,就在上官音即将落地的瞬间,他大和一声并把所有力气都用在脚上,扑了出去。
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了起来。
在地面翻滚了好几圈上官暮,躺在地上的大口大口的呼气,全身上下传来超负荷的酸痛感,胸口处传来的痛觉也让他快晕过去了,但是即便这样,他还是安心了,因为上官音现在正被他紧紧的抱在怀中。
“太紧了,要喘不过气啦!”
上官音拼命的在他怀中挣扎起来了,听到一如既往充满朝气的声音,上官暮原本差点要停止的心跳又恢复过来了,他松开了手,而刚刚才度过危机的上官音马上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暮,这里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上官暮满脸疑惑的从她手里接过后,放在眼前。那是一个项链,金属制的外壳上因为时间的冲刷早已斑驳不已了。
“打开它!”
在上官音满怀期待的注视下,他打开了项链,一行字映入他眼帘。
献给我亲爱的孩子,妈妈永远爱你哦❤。——上官盈
上官盈,这是妈妈的名字,这是只有16岁的母亲才会想到送给自己孩子的礼物。
“你妈妈可是一直深爱着你的呢。”
上官音用着十分得意的语气向他宣布完后,眼神随即黯淡下来了。
“只不过当时她有点幼稚,以为送个礼物给宝宝就能表现出自己的爱,还以为冒险去捡回礼物可以作为以后炫耀爱的资本,但是。”
兴奋的气息从她脸上消失了,泪水慢慢的顺着脸颊流下来。
“真正重要的不是礼物,而是能一直陪伴在孩子身边。等到她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
上官音捂着嘴开始抽泣起来了,上官暮并没有说话,听着上官音呜呜的哭声他注视了项链一分钟,合上了它。
“好了,已经够了。”
上官暮说着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上官音的头,而上官音对他的这个答案极其不满意,她擦了擦眼泪,挥舞的双手抗议着。
“什么叫够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看到她这样,上官暮嘴角上扬了。
“不要傻笑!讨厌死了!”
“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用着十分柔和的声音说完,上官暮将上官音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躺在他怀里的上官音也闭上了嘴,两只小手从身后抱住了他。
“这里一直很寂寞吧,对不起。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还说了那样的说。”
在被她的手触碰到的时候,上官暮的心脏颤抖了一下。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已经明白你的心情,我会这样一直抱着你,和你一起分享这份心情的。”
过了良久,上官暮才开口了。
“就算是这样,我以后还是会一直恨她的,一辈子都会恨她的。”
当明白他口中的话后,上官音嘴角上扬,微红的脸颊在晨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的,她微微眯起眼睛,泪水又止不住的溢了下来。
“讨厌,讨厌不起来了……”
而上官暮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
只有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才会顶着一个大肚子,冒着随时可能摔下去的危险去捡掉落在山崖边上的送给自己未来孩子的礼物,甚至到现在还不放弃向孩子述说自己的爱意。
当看到这个项链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明了了。
终章
是夜,房间的门被缓缓的推开了,一位老人迈着缓慢的步伐走了进来,她小心的注意着不发出声音,走到了床旁边。
在床上一位小男孩正缩着身体,睡着了。看着小男孩,老人板着的脸出现了淡淡的温馨,看了好一会后,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当手滑过小男孩的脸颊时,那淡淡的湿润,让老人心一紧,随即眉头心痛的皱了起来。
就这么呆了好一会,犹豫着该不该继续的老人垂下了肩膀,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即便已过花甲,但是面对以女儿生命为代价而降生下来的外孙,也不知所措,只能这样默默地继续每晚的探视,
在返回日华市的路上,一辆汽车在转弯的时候由于角度太大,使得不少乘客发出惊呼声,而这份小小的涟漪也传到了最后一排。
一上车就因为强烈的疲惫感而熟睡的上官暮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椅背,而是上官音那如花般的脸和那双闪耀着光芒的眼睛。
“怎么了?”
就在刚才他梦到了几乎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外婆,上官音用手按住他。
“不要动,你也累吧,这样睡会舒服点。”
从脑后传来舒适而温暖的感觉,终于让上官暮意识到他现在正躺在哪里,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看到他这样,上官音发出轻快的笑声,过了好一会,上官暮的心情才平静下来了。
“为什么要到故乡?那里很无聊的。”
看着上官音,他提出了从这段旅行开始就出现在心里的疑惑。
“不是这样的哦,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上官音摇了摇头,声音变得成熟起来了。
“我想更加的了解你,想知道没有我陪伴的你的过去。每当想起我站在你小时候曾经走过的路上,我的内心就激动不已,没有比这还幸福的,我们可是家人哦。”
直白的话中带着真挚的情感,让上官暮无法正视她的目光,不好意思别过头了。
“下次。”
上官暮压低了音量。
“我们一起去下孤儿院吧,我也想想看你长大的地方。”
“好啊。”
带着柔和的笑容,上官音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上官暮的额头上。
“再睡一会吧,离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嗯。”
上官暮点了点头,浓浓的睡意再次袭来,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耳畔响起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
“永别了,我的孩子。”
那是只出现在梦里的母亲的声音,但是他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知道睁开以后,一切都已经消失了。
这场寻爱之旅,他早已找到了终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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