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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图源:yuyuko
录入:狂奔
校对: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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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说的了..............最后一卷了...........
该祈祷的祈祷,该默哀的默哀,该偷着乐的就偷着乐去吧.............
[ 本帖最后由 狂奔 于 2008-11-13 13:21 编辑 ]
(接上)
今年的春天来得有些迟,到了三月下旬樱花也只开了两成。
在街上还能看到许多穿着羽绒衣的行人的日子里,东京地裁开庭审理了当麻起诉媒体良化委员会的行政诉讼,事由良化委员会侵害了宪法二十一条保障的表达自由。
地裁中通常是由一名法官进行审理,但基于此案的复杂和困难,这次专门选派了三名审判员组成合议庭进行审理。
原告是当麻,被告是媒体良化委员会,但双方都是由诉讼代理人出席。这场官司在实质上可以说是良化法反对派和赞成派的对决。
原告方当麻的诉讼材料是良化特务机关企图绑架当麻的证据,以及最终得到的十几万人联名支持。在口头辩论中,则指出了被告对原告作出的限制写作及相关处分所依据的实施细则对公民的表达自由造成了侵害,是因违宪而无效的,而基于此实施细则的处分也是违法行为,要求被告取消处分。
被告方媒体良化委员会则主张有可能作为敦贺核电站恐怖袭击参考书的原告的著作带有危险性,以及限制写作的处分、限制其表达自由是为了公共福利才不得已而为之的措施,并没有违反宪法,并且,关于目前限制协作的谈判,被告也是受命于官方对策室。
新采用的审判系统使得审理迅速地进行了下去,在这此期间接力报道也在继续,民众的注意力依然被集中于此。
然后到了樱花落尽、樱树长出嫩叶的时节——虽说引入了新的审判系统,但谁也没预料到地裁竟然如此迅速就做出了判断。
原告败诉。
在许多公民的愤慨中,当麻的律师团做出了上诉的还击。
※
“虽说原告要在这种行政诉讼中胜诉的可能性本来就很低……”
造访特种部队办公室的折口叹了口气。
“但这好歹也是打了违宪擦边球的问题,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做出原告败诉的判决。”
“剃头铺事件明明就能和解……”
郁垂着肩喃了句。
她说的是与香坂大地一事有关的东京都美容美发生活卫生行为行会起诉媒体良化委员会的事例。那个案件中,良化委员会因“剃头”一词的违禁度不高,同意在需要对“剃头”一词进行审查时会与行会进行协商,最终得到了和解的结果。
依然会在这时露脸的柴崎咬起了指甲。
“开始准备上诉了吗?”
折口对询问的柴崎点了点头,说了声“当然了”。
“不过,毕竟一审是这种结果,气势上总会受到打击。”
“老师没事吧?”
这次折口对询问的郁摇了摇头。
“应该很不安吧。今天他夫人和儿子过来了,就让他们一家单独聚聚。只是,他已经听过律师的说明了。”
“你没从我哥那里听说什么吗?”
手冢这么问的人当然是柴崎。
“倒是听说了一些。政界中出现了因为民众的大力支持而想改变立场成为良化法反对派的浮动层,不过,也有绝对不会动摇的赞成派阀,还有些政党全员都是赞成派。良化委员会以这些政党和派阀的后援,已经在法务省建起魔窟三十多年了,手段果然很高明。他们的人也打进了司法界,特别是别人为了在一审阶段击溃与良化法相关的行政诉讼,还做了将良化法赞成派的法官集中到地裁里工作。”
“什么高明,这是值得称赞的事吗?!”
“好了好了,不要这么无聊地抓我语病嘛。”
柴崎随便应付了一句后继续说了下去。
“良化法反对派站出来也只是最近的事,而且还是在你哥奔走下才联起了手,虽然表达了立场,但实际上还处在该怎么操作都不明白的状态,就算加上你哥的智慧,大多数时候还是处于被动的境地。你哥现在好象是盯住了最高裁,正在策划让审理此案的合议厅最低限度也要是由赞成派两人、反对派两人、中立派一人组成的小法庭,……直到高裁判决为止让他都打算忍耐吧。”
“但,如果是由大法庭来审理呢?”
不愧是折口,马上就指出了这一点。既然是关系到宪法的案件,由最高裁判所的十五名法官组成大法庭来审理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柴崎轻轻耸了耸肩。
“那样的话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说真是发展成了最高裁十五名法官总动员的形势,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祈祷不要出现否认违宪的判决。”
就算是手冢慧,在那种情形下也不可能再做什么工作了,手冢也无法对此抱怨什么,只得绷住脸沉默着。
“不过,规模大了的良化法赞成派也同样不好做工作,敌人应该也是希望尽量由普通的合议庭来审查吧。”
小牧插了这么一句,堂上也开了口。
“另外,虽然当事人会受打击,但现在的情况下支持者的气势反而会高涨。”
堂上边说边打开了办公室的电视寻找今天做接力报道的频道,很快见到了就当麻的判决进行的街头采访节目。
“无法置信的结果啊。”(二十五岁、公司职员、男性)
“简直是在国际上丢本国的脸,让人叹息。”(四十二岁、公司职员、男性)
“竟然做出这种践踏明文规定公民权利的宪法的判决,可见司法机关已经从根本上腐败了。”(二十一岁、法学系大学生、女性)
“我觉得这个判决过于片面。”(五十一岁、个体户、男性)
接着镜头切换到女主播将麦克风递给一名约为二十岁后半的年轻男性的画面,男性下方打出的字幕是“参与联名工作的太田润一先生(26)”。
“太田先生,请就这次的结果谈一谈。”
“说真的,我已经无言了。但是我们不能就此放弃,这已经是国家对表达自由的压制了。至尽为止一直没察觉到这种避人耳目的压制的公民也应该反省,当然,让这种隐性压制得以实施,国家有很大的责任,这次事件已经不只是当麻老师一个人的问题了。我们还会继续征集联名,期待有心人士继续协助我们。”
画面上显示了一会寄送地址之后,镜头切回了演播室。
这时手冢的脸色又难看了一些,因为手冢慧出现在了演播室里。从他第一次作为评论员出现在电视上开始,就以其知识和精彩论述,再加上玄田所说的“合适上电视”的外表,一直受邀参加关于良化法的报道。
“……他这么来劲地不停露面,会不会被良化法赞成派当成攻击材料?‘未来企划’有通往赞成派的管道也是事实,这一点如果暴露的话岂不是要扯反对派的后腿了。”
“在为你哥担心吗?”
玄田玩笑般地说了一句,手冢立刻瞪起了眼。
“我只是担心会不会因为那家伙的关系让我们变得不利!”
“放心吧,联手时两边都已经摊过牌了。如果良化委员会把你哥有的管道拿出来攻击,那你哥也会打出能让良化法自身即日崩溃的牌。你哥可是认真计划过花几十年来瓦解良化法的男人呐。”
“什么意思……?”
因为生气的手冢没有问下去,郁就接过话继续向玄田发问。
“手冢慧已经拆解出了良化法成立时的暗箱。是谁为了什么目的用什么手段让这种毫无道理的法律得以通过,他全都知道了。”
“那为什么还不公开!”
手冢再次紧咬不放。
“公开的话还怎么会有这种愚蠢无聊的官司……”
“这张牌要是打出去,效果就和印爆能摧毁半径500千米内一切东西的核弹一样。良化法是不用说,包括打出牌的你哥和图书队,还有目前的政界构图、内阁,全都会被炸成飞灰。那可以说是一旦触及就会造成全灭结局的社会黑暗面,永田町就像是黑暗的雷区,而你哥正掌握着一颗隐藏的核弹。所以良化法阵营没办法公然对手冢慧出手,手冢慧一定做好了如果自己出事,核弹就会被引爆的妥善准备,他现在出境率这么高都还没被暗杀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玄田自然地吐出的暗杀这个词让四周的空气冻结了。
“……图书队知道这颗核弹的内容吗?”
这么问的是堂上。
“不知道,恐怕连稻岭顾问也没问。图书队也不是通过完全正当的手段成立的,要是一不留神让这颗核弹炸了,连图书馆这个机关的存在意义都有危险,更别说图书队这个组织。当然,也可能这只是手冢慧的一知半解。总之,被引爆的最终结局就是同归于尽。这种危险的内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过,正因为手冢慧手中握着这颗核弹,这次裁判才总算还是块公正的棋盘。”
玄田一边补充着“现在最在意手冢慧的健康和安全的,大概是良化委员会和良化法赞成派了吧”,一边发出了居心不良的笑声。
“可以说正因为这颗核弹的威力过于巨大,手冢慧才宁愿容忍《图书馆自由法》一时退让也要避开短期手段。他本人还自嘲说这次转变方针的理由就和圣女贞德一样。”
这话让全员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柴崎身上,她却洋装不知地微微一笑。
这时电视上的手冢慧已经开始回答主播的问题了。
“手冢先生,请谈谈你对这次判决的意见吧。”
“就算称不上不当,但至少有所偏袒这点是不会错的。 ”
“偏袒在哪些方面?”
“媒体良化委员会那方的说法是‘弄清恐怖活动的全部情况前的暂时措施’。而这个‘暂时措施’并没有给出时限,官方对策室出据的文件也没有提及具体期限的文字。举个极端的例子,十分钟也好,一年也好,甚至十年也罢,都可以称为‘暂时’。而以媒体良化委员会至今为止的强硬手段来看,他们会毫不在于地强制到底的可能性非常高。
“再则,自从冷战结束、世界转入恐怖主义网络化以来,要‘弄清恐怖活动的全部情况’是不可能的,这一点无论哪名相关专家都很清楚,不可能从某一次恐怖活动入手来弄清国际无差别恐怖主义的目的和主谋。当今恐怖活动的目的是要汇集各国在机能上的不完善,纠缠于恐怖分子要攻击哪里、为什么要攻击那个地方根本毫无意义。要说理由,只能说是从恐怖主义网络化开始之后,日本就被列入有可能会被盯上的国家之列,只要这样解释就已经够了,而这一次便是第一次轮到日本。
网络化后的恐怖主义并没有实际形态的组织,每一次活动的目的、民族、手段都是独立又分散的,只是各地的恐怖组织开始相互协助而已。面对如此一盘散沙的组织却说要‘弄清全部情况’,只会在国际上徒增笑柄,这一点警察和自卫队等维护治安的组织早就已经指出来了。比起物理上的损害,恐怖分子的目的更着重于心理上的冲击,想令社会陷入混乱与恐慌,让受攻击的国家自乱阵脚,陷入作茧自缚的状况。
由此可见,就算敦贺核电站恐怖袭击存在威胁——”
就在手冢慧的话缓下的一瞬,镜头给了他特写。
“屈服于恐怖分子,变更民主政府应该维持的宪法这种行为,才是正中恐怖分子下怀,在国际上贻笑大方。而要说这次的判决无限期地剥夺了表达自由,这绝对不会言过其实。”
被玄田评为一百分的手冢慧的评论结束后,接着的是良化法一侧的报道。
在接力报道开始之后不久,许多电视台也根据“平等报道两阵营主张”这一原则开始报导良化法一侧。也只有在面对对舆论具有强大作用力的电视报道时,良化法阵营才无法摆出一贯的强硬姿态,宣传官员每次都点头哈腰的说完借口。
即使如此,电视采访和报道不能单偏向良化法反对派一侧,这也是令人痛苦的一点。街头采访中出现了“恐怖活动很可怕,所以没办法”这样看似有理的意见,但并没有出现全面肯定媒体良化法的意见,战况对图书队而言依然不妙。
接力报道只能达到强烈非难良化法的效果。
手冢慧的评论结束后,电视机虽然没关,却也没有人再继续看报道了,众人都进入了杂谈会议的模式。
“刚才说的‘暂时措施’,如果对方加上期限的话,在这点上就算打和了?”
手冢问了之后,玄田摇了摇头。
“就算加了期限,他们也会找各种借口不断延长,我们要的是完全胜诉,才不只这一点。”
接下来就要看二审和终审能否胜诉了。
“要是败诉的话,不如就带着摧毁方圆500千米的觉悟来打手冢他哥的那张牌好了。”
玄田吐出一句有些不负责任的话。
“干脆移为平地之后再来重新建过。”
“律师团正为了不让事态发展成那样而努力,你不要突然就跳到最终决战。”
折口苦笑起来。
“原本地裁和高裁就是追逼敌人、稳固基础的一步,实际上舆论情绪也在高涨,应该不会到最后都无法翻盘才对。”
但若是很有自信的话,折口也不会用上助动词“应该”了。
※
二审判决在梅雨季节里下来了。
要论有进展的话,也的确比一审判决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进展。
在被告方主张的“在完全弄清敦贺核电站恐怖活动之前的暂时措施”里加上了“五年的期限。
比一审有进展的判决让舆论沸腾了,但对于图书队而言,这却是比一审还要令人意志消沉的结果。
正如玄田早已指出的一般,五年的期限绝对不可能得到兑现。
无论舆论,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延长期限,这正是媒体良化委员会的拿手好戏,而政界里和社会上的良化法反对派的热情能否维持到那个时候还是个大的疑问。
而且此事不仅涉及当麻,图书队原本的预定是借当麻胜诉之势来动个大手术,聚集支持团组成机关对媒体良化法的正当性提起诉讼,换言之就是打一场质疑媒体良化法违宪性的官司。
但这种火苗已经毫无疑问地被裁判所掐熄了。当麻的律师团不服判决继续上诉,但社会上已经出现了“难道高裁的判决还不是好结果吗”的声音,对于不知道媒体良化法黑暗面的人来说,会提出这种意见也是理所当然的。
手冢慧在法务省内的工作做得虽然彻底,但反对派团结起来的时日毕竟尚短,实际运作时困难还很多。
相对的,良化法赞成派却是暗中扩大势力已达三十多年的一派。敌人的意图应该是让最高裁作出把“五年”的期限缩短为三年或是两年这种折中判决吧,而要向社会大众彻底宣传媒体良化法的扭曲就还要花上不短的时间。
“必须在接力报道还拉得住民众注意力的时候做些什么才行……”
这么低喃着的是玄田,他挪用了复健用的机器,几乎都泡在基地里没有回过医院。
如今成为良化法评论第一人的手冢慧也坚持宣传媒体良化在违宪上的矛盾,但若是太过深入就会触及“摧毁方圆500千米的核弹”,因此在表达方式上似乎很辛苦。
“在终审判决下来前,先商定败诉情况下的对策!”
因此,图书特种部队被召集了起来,而且还专门挑了柴崎和折口都有空的时间。全体队员都察觉到了柴崎担任的是与干部阵营联络的角色,而且队员们对她也是“大欢迎”。
大家的共识是“只有笠原一名女性实在不够华丽”,当然这是无谓的题外话了。
“我有问题!”
郁举起了手,玄田向她一指呵了声“好,来吧”。——这是相扑的练习吗?!
“这种对策不是应该由上层来想才对吗?”
“当然上层也会想!不过有时从基层呈报上去的建议也可以打乱上层的讨论,那个头脑僵化的彦江司令率领的上层肯定只会有规规矩矩的想法!”
“稻岭顾问也参加了讨论,应该能取得平衡吧……”
绪形插了一句异议,但玄田用烦恼的表情摆了摆手。
“自彦江司令继任之后,干部人事明显靠向了行政派,就算加上稻岭顾问,会议结果也灵活不到哪去,所以才要由我们基层上报建议来支援顾问。”
在郁身旁的堂上带着沉痛的表情揉了揉眉心,向郁叮嘱了句“不要盲目轻信”。郁也还没天真到连这种不讲理的说法都会轻信的程度,因此撅着嘴回了句“这点事我也知道。”
干脆在判决前撤诉如何?
在终审期间对媒体良化法的违宪性提起行政诉讼如何?
对辞去图书队职务的稻岭顾问的私人宅院遭受入侵一事提起要求国家赔偿的诉讼如何?
把当麻老师的居住卡移到图书基地并为他提供基地内的职员宿舍如何?
干脆让当麻老师成为图书队员吧!
各种突发奇性不断被提出来,为了论证这些建议在理论上的可行性,柴崎不断地用内线和法务部联系,从相对正经的想法到听起来愚蠢的想法都——询问过一遍。对法务部来说今日大概是灾难日吧。
或许是因为大家七嘴八舌说话的缘故,场面渐渐演变成了茶会,每个人都给自己泡了茶。堂上班支持在终审期间对良化法的违宪性提起诉讼这一意见,根据是在香坂大地的剃头事件上中,行会横插一刀的诉讼起了很大效果。
再加上由稻岭顾问提起要求国家赔偿的诉讼不就是两面夹击了吗——堂上和小牧正积极地继续讨论。
在这种商讨会中完全旁听的人只有郁一个,这时边喝茶的她边嘀咕了这么一句——
“如果连最高裁都做不出保护表达自由的判决,那是不是该让当麻老师流亡海外啊。”
周围突然静了下来,但只有郁本人没有注意到。
直到她觉得自己喝茶的声音好象太响了而抬起目光时——
“哇、哇?!”
房间中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咦、咦?我怎么了吗……”
堂上用双手拍上郁的肩发出啪的一声。
“……再说一次。”
“咦?我是不是说了什么糟糕的话……”
“好了,快点再说一次。”
堂上的眼神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
“对、对不起!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我先道歉好了。非常对不起!”
“没人生你气!快点再说一次————!”
“你不是已经生气了嘛————!”
看不下去的小牧插了进来。
“堂上,你这是逼问啊。”
小牧边让堂上镇定下来边微笑着向郁开口询问。
“刚才你说了什么吧,有关当麻先生的事。”
“嗯……”
——糟糕了,我说了什么不妙的话吗?
虽然小牧的笑容很温柔,但同伴们一致的注目还是让郁很害怕,更别提站远了些的堂上那眼神有多可怕,仔细看看的话连柴崎和折口也紧盯着她。
“对、对不起,是我太轻率了!那只是我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话……”
“把那句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话再说一遍就那么困难吗?你这笨蛋!”
等得不耐烦的堂上怒吼出这句后,郁才带着被所有人斥责的觉悟叫出了声。
“对不起!我好象是说了‘如果连最高裁都做不出保护表达自由的判决,那是不是该让当麻老师流亡海外’这种话。”
就在郁做好被堂上敲头的准备而缩起身子时——
“这可是今天最好的主意。”
玄田用含笑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了不起啊,凭你那点脑汁竟然能想到这一点!干嘛说得那么畏畏缩缩。”
堂上边扬起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愉快声音边摇着郁的肩膀,但被这样盛赞的郁却用涌上泪水的眼瞪着堂上。
——明明是称赞的话,又为什么……
“你就只会用那种恐怖的逼问方式问我吗————?!”
“是你不好哟,堂上。”
四周的队员们也“嗯嗯”的对小牧这句表示赞同,生着气的堂上越来越火大了。
“你要说的只有这句吗?有哪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会挥拳过来啊!是拳呐!”
郁那记和抗议一块飞来的拳漂亮地击中了堂上的左脸,被打的地方现在已经肿得老高了。
“堂上二正,替换的毛巾。”
堂上接过手冢拿来的毛巾换下手中的那条,敷上患处的冰冷感带来一阵强烈的刺激,让他不禁歪了脸。
“多说一句的话,堂上你还真是不会称赞人哦。”
折口带着戏谑的语气插了口。
“难得称赞小郁一次,总不该用‘凭你那点脑汁竟然能想到这一点’这种说法吧?”
“而且逼问的样子还很恐怖。”
小牧又追击了一记,堂上像是找借口般反驳了回来。
“因为我从没想过笠原竟然能提出那么有高度的建议啊!”
“嗯,那的确只是灵光乍现。”
小牧非常冷静地评价道。
“但好主意就是好主意,部下还是应该得到称赞的。”
在会议上一直被当作摆设的部下突然突然冒出意想不到的好主意,因为太兴奋才会做出刚才那种事,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堂上还在心里嘀嘀咕咕着一堆借口,但若是把话说出口肯定又会被众人集中炮轰,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把嘴闭上了。
堂上抬起眼瞟了下关着门的队长室,比他气得更厉害的郁和安抚她的柴崎正待在里面。
“果然还是年轻啊啊。”
大声这么说的玄田无聊地翻起了报纸。
“总之,在笠原消气之前会议中断,总不能把最大功臣抛在一边继续讨论。趁这段时间,你去买给她赔罪的蛋糕回来。全员份。”
“咦——全员?!”
不禁回想起自己新人时代的堂上不满地叫起来,脸也不知不觉地红了。
——我今年都什么岁数了啊!
他砰地趴在桌上,而手冢还压下了最后一击。
“我知道她们喜欢吃哪家蛋糕店的,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一起去。”
“……一个多少钱?”
“啊,那里是以便宜为宗旨的人喜欢的地方,贵的有只要四百左右。”
就算如此,五十个也要近二万日元了。
“啊,我不喜欢吃甜的,面咸的给我吧,煎饼之类的。”
“可以要日式点心吗?”
各种各样的要求一下子全飞了过来,破罐子破摔的堂上向着同伴们怒吼出声。
“想要蛋糕的举手!除此之外全是什锦煎饼!”
队长室里,郁正抓着一盒面纸在抱膝抽泣。
“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在那种时候挥了拳啊……”
“那也不是你的错啦,周围的人突然围上来,也难怪你会觉得是受逼问吧。”
“但是我竟然挥了拳……他会怎么想啊,如果被讨厌了,我要怎么办啊……”
“没关系的啦,这样就会讨厌你的话,他早该讨厌你了。你也对自己平素的行为没自信吧?反正你一开始就给过他一记背后飞踢了。”
“啊——我都忘了那回事!”
郁痛苦得缩成了一团,柴崎还在啧啧地刺下客观评论。
“应该说在那时候挥拳才是你价值的精髓啊。那种气氛下女人都是给对方一记耳光,正因为你挥了拳,才能大家笑笑就收场。你还真是用引人发笑来得取平衡的天赋呐。”
“这种天赋我才不要!”
“而且……”
柴崎向郁探了探身。
“你竟然能想出这种起死回生的计策,要我说的话,这只能说是奇迹了。”
“……我说了这么不得了的事吗?”
“郁的理解还没能跟上,因为还没有人跟她说明这个突发奇想究竟伟大在哪里。
“很不得了哦。说不定只是一生一次的奇迹,不过能在现在发生真的很不得了。”
只是对郁而言,柴崎这份称赞中的后一句实在很多余。
“大家都纠缠于怎么用国内的法律来解决,你却突然跳到了国际的高度。”
“国际高度是指……流亡海外?”
“对啊。如果说从标榜着民主国家的日本,有一名在国内得到很高评价、还被警察和防卫省称为危机管理指导讲师的作家,声称‘表达自由在日本无法得到保障,希望能流亡至贵国’而向其他民主国发出这种请求的话,那日本的国际地位可就要一落千丈了。原本基于媒体良化法的审查在各先进国家中的评价就不好,也是因为不能干涉他国内政这条国际邦交原则才没有受到批判,但如果出现在良化法的压制下要流亡的作家那又另当别论了。接受流亡作家的国家可以借由‘为什么民主国家的作家会受到民主政府的压制而不得不舍弃祖国’的说辞,一下子把各先进国的批判汇集起来,给良化法捅个窟窿。”
“但、但是……”
郁自己都为自己说的话感到害怕。
“办得到吗?从民主国家流亡到民主国家这种事……”
流亡到政治体制不同的国家的事郁倒是常听说,但日本再怎么说也是民主主义国家。
“不试试怎么知道。”
柴崎干脆地抛出这句。
“而且当麻老师又不是罪犯,就算是和我国缔结引渡罪犯协定的美国,只要他们还标榜自己是自由之国,就不会引渡逃去政治避难的作家。”
没有过前例,所以不尝试就无法知道结果,但这种尝试的结果很值得人期待——就是这么回事。
“海外的报纸有时也会报道媒体良化法,对拥有良化法的日本就专制这一点进行过猛烈批判。国际舆论应该会非常同情当麻老师的。”
接下来就是如何安排的问题了。
就在柴崎说完时,队长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
柴崎擅自回答之后郁慌忙用纸巾抹了抹脸,打开的门外出现了一脸尴尬的堂上。
“冷静得差不多了吧?”
“是,那个……”
对不起刚才打了你——郁想这么道歉,但堂上抬起手阻止了她。
“抱歉,是我不对。什么都别说了。”
柴崎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交谈。
“那个……我买了你们喜欢的那家店的蛋糕,出来吧,要让笠原第一个选。”
“啊,那我第二个。”
柴崎马上叫起来,但被堂上驳了回去。
“第二个是折口小姐,客人优先!你是第三。”
“咦——我可是一直在安慰被堂上教官你惹哭的笠原耶。”
堂上的身子歪了下,郁慌忙站起来,看在一旁的柴崎眼里更是有趣了。
※
“哇——!”
平日里显得杀风景的办公桌上现在放着四个最大号的蛋糕盒,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蛋糕,另外还有两盒什锦煎饼是为非甜食党的队员准备的。
“好多,真像做梦一样。”
这是凭郁的薪水绝对办不到的事,不禁看得入神的她好一会之后才猛然想起地望向堂上。
“那个,这些……”
在堂上回答之前玄田就先扬起了豪爽的笑声。
“是惩罚,惩罚!比扣钱要好吧!”
“对不起,教官,那个……”
“不要说了,你挑哪个。”
吃了大苦头的堂上这次自觉地拿着纸盘和一次性叉子准备服务。
“嗯,那么……”
再三考虑之后,郁挑了用高脚杯装着的麝香葡萄加草莓双层慕司。
用叉子弄不出蛋糕的堂上问了郁一声“带着薄膜可以吗”之后将蛋糕移到了盘子上。
把折口选的法式巧克力蛋糕和柴崎选的纯味免烤芝士蛋糕千心万苦地移到了盘子上后,堂上立刻丢下一句“都自己来”的宣告。
“什么啊,你不服务到底?”
“你们想浪费掉半天的时间吗?”
在堂上的怒吼声中,队员们开始分抢蛋糕和煎饼,也不管蛋糕脆弱得一不小心就会被弄坏,个个都是直接用手去抓贴有薄膜的蛋糕来吃。
“你们就不会用纸盘和叉子吗?!”
堂上禁不住抗议出声,但前辈队员们完全不当回事地回了他一句“那种东西本来就只要拿女人的份就够了。”
“好了好了,我来用吧。”
“我也用。”
不过小牧和手冢明显是为了关照堂上的心情,这时玄田毫不客气地囔了起来。
“这才够一口!”
“那只是队长你吧!你就不能仔细品尝一下味道吗?!”
堂上抱怨之后却得到了一句暴君式的回答——
“我尝了,草莓味的。”
“好了,笠原也消气了吧。”
玄田宣布会议再次开始时,倒是堂上比郁更尴尬地低下了头。
啊,这样看起来还真是可怜呐,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样想的郁反而从容了些。
“折口,当麻老师感觉流亡的提议怎么样?”
“我刚刚和他谈了一下……要舍弃国籍的话他还是有点犹豫,不过如果走投无路时他也同意用这种方法来抵抗。他原本就擅长外语,也曾出国取材过,只要是英语圈的国家在交流上应该都没有问题。而且以前也考虑过上了年纪之后要和夫人一起移居海外,现在提早一点也没什么……大概就是这样,之后还要和家里商量一下吧。”
“嗯,说不定只要打个流亡的幌子,引来国际舆论就能解决了。日本向来很难抵抗外国施加的政治压力,而且还是被质疑专制化的案件,美国也不会保持沉默。”
郁想起了以前和手冢慧见面时对方说过的话。
因为不能干涉内政,又只是局部斗争,外国也就没有在把话挑明。
但事实上已经发展成了使用武器的内战,以民主社会来说这种状况还真是不像样啊。
如果他的话是真的,那么一旦得到把话挑明的机会,各国都会强烈谴责日本。就算没到这种程度,欧美对人权的话题也是相当敏感的。作家受到国家的压制而不得不选择流亡海外,这的确是他们感兴趣到会插手的事件。
“把握得到机会的话,说不定能缩小良化法的权限。”
自己无意中说的话竟然会引出这种发展,郁除了吃惊还是吃惊。
“首先要申请国际图书馆联盟的协助。不管要流亡到哪里,由该国自己的机构去询问大使馆,话都要好说的多。”
国际图书馆联盟(IFLA),正如名字显示的一样,是国际性的图书馆联盟,全世界共有一百五十个国家加盟,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日本,总部设在荷兰海牙。
“马上联系日本图书馆协会总部,请协会列出能够协助流亡的国家表。手冢,能直接和协会长联系上吗,最好能避开一切手续争取时间。”
“我知道了。”
手冢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竟然会发展到请求IFLA协助的程度。”
郁不禁低喃出声,一旁的堂上苦笑起来。
“无意中讲出最不得了提案的家伙现在还说这什么话。”
郁红着脸低下头,她完全没想到过会发展成这么大一件事。
“至今为止在良化法的事情上IFLA都没有提供过帮助吗?”
“虽说是联盟,但也没有实际上的国际介入权,就像日本图书馆协会无权介入图书馆事务一样。而且那也只是民间团体,如果是图书馆内的问题也就算了,像有关良化法这种牵扯到一国法律的事,几乎没有跨国协助的事例,IFLA基于《图书馆与理性自由的声明》也常常表示遗憾。”
说着“不过”而停顿了下,堂上的神情也更紧绷起来。
“以这种形式提出请求的话,那边应该也能有所行动。多亏你想到这一点。”
没有看向郁的堂上说了这么句称赞,郁也保持着没有看向他的方向回了句“谢谢”。
手冢回来之后,特种部队继续商讨计划,会议最终确定了也许只要打个幌子就能结束的流亡,以及起诉良化法和稻岭提起要求赔偿的诉讼,这么两套提案。
“那么我立刻呈上去。”
柴崎动作快速地写好提案书后离开了办公室。
“这些提案,特别是有关流亡的,参加会议的所有人都克尽保密义务!”
玄田的总结让会议在一扫最初束手无策之感的气氛下结束了。
“那么,上边怎么看?”
“反应挺不错的。”
这是吃晚饭回到宿舍之后郁和柴崎的对话,虽然郁早就想听听柴崎呈递提案书后的感想,但开完会立刻就开始训练的她一直没能碰到柴崎。
“我说出是笠原的提案时,彦江司令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哦。”
“为什么啊……”
“你和彦江司令以及行政派也算缘分不浅吧。”
不用说,柴崎指的当然是郁受“未来企划“陷害而被查问的事。
“仔细一想的话,你和各方面的因缘都挺深的嘛。”
“不要说得好象我的品行有多差一样!”
“不过,手冢慧在图书队联手时也承认了陷害你的事,加上这次的提案,对你的评定考核应该有帮助哦。只要往下你不出错,至少能保证一朵春黄菊。”
柴崎说的事郁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后她不禁向前探出了身。
“这、这是说我能升上三正?!”
“明年很值得期待吧?晋级考试时你还哭着跟我们说‘就算我阶级追不上,你们也要一直和我做朋友啊’,现在看来差不多能和我们一同升上去吧。”
这女人大概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或手冢会晋不了级——不过这么想的郁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厉害,太厉害了,真能追得上呢……追得上八年前的堂上教官。
——说不定能说出口了,不再是没用的废物、稍微成长了一点的我也许能说得出喜欢堂上教官的话了。
光是想象,脸上就已经火烫,郁赶忙改变了话题。
“当麻老师那边怎么样?”
“啊,他就像是准备搬到海外去隐居一样泰然。也和家里人商量好了,除去老师的儿子,夫妻俩真的流亡海外也无所谓。老师先去,稍后把夫人也叫过去。”
“虽然那话是我先说的……不过一般在这种时候不都会犹豫不决的吗?”
“这个嘛,说不定正因为当麻老师是作家,才更讨厌日本哦。”
柴崎的这一句让郁想起了当麻还藏在稻岭家里时说过的一席话。
在媒体良化法成立之前各出版社就有了自主规则,从那时就开始写作的当麻的确碰到过很多烦心事。
“当麻先生说,他接到过批判‘片手落ち’是歧视用语的投诉。”
“哪个白痴投诉啊?那家伙就连词典都懒得翻一下吗?!”
柴崎立刻咬牙切齿地骂出来。
“还是说那家伙想在词典里给‘片手落ち’加上‘歧视用语’这个新意项?!那种家伙根本就是为了增加歧视用语而擦亮了眼睛四处找词!三十年以前就有这样的家伙,那的确是让人很讨厌呢!”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从投诉的人身上感觉到恶意吗……”
“这个嘛,笠原……”
柴崎往马克杯里倒满了茶。
“作家们不是屈服于那些家伙的恶意,而是屈服于他们的正义。”
※
实际上这完全是可以作为移居来处理的事件,只有特种部队才拘泥于“流亡”的叫法。虽然在行动上是移居,但在意志上要坚称为流亡,这才能将国际舆论拉过来。
根据IFLA的回复,以总部所在的荷兰为首,许多加盟国都表示愿意协助流亡。不过,考虑到会给大使馆规模小的国家增加负担,因此不得不将这些国家从名单中排除,而实际上也有以大使馆规模小为由回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国家。
综合实际情况和当麻的希望一起商讨过后,候补的大使馆就只剩下几个国家了。
荷兰
瑞典
接下去还有英国和美国。
“果然荷兰是第一候补?”
玄田抱着手臂喃了句,绪形给了他“荷兰大使馆的规模还是小了点,离最高裁最近的是英国大使馆,不过这是根据当麻老师的希望排出的顺序”这样的回答。
如果最高裁的判决在事实上造成了侵害表达自由的结果,绪形和堂上班将立刻秘密护送当麻前往大使馆。
在判决当日,各种媒体的记者、想抓住当麻的媒体良化机关、旁听的支援者等人群肯定会拥挤不堪。图书特种部队派出许多队员身穿战斗服将当麻保护起来,不过这只是吸引敌人注意力的饵,实际上当麻会由绪形和堂上班护送走。
之所以会由堂上班来担任警卫,是考虑到敌人应当会认为“由混有女性的小队来当警卫的可能性很低”,才反其道而行之。当日全员都穿西装扮成律师团的人,为防万一,郁也接到了要穿裤装的女式西装和方便跑的鞋这种命令。
随后,当麻的支援团也开始为起诉媒体良化法违宪性的事奔走。
“我们已经尽了人事,之后就听天命吧。”
在难得队员全出去了的办公室里,绪形对玄田说了这么一句,但玄田沉着一张脸甩出了回话——他这时的表情就和在闹别扭的孩子一模一样。
“还没尽到人事。”
“啊?”
“我的复健赶不上了!”
玄田这愤然的语气让绪形不禁喷笑出来。
“原本你是打算赶在终审前康复,然后到现场去的吗?”
玄田半年前才别打得全身窟窿,转院之后他就一边复健一边指挥到了现在,这本身就是很不寻常的事。
“你就老实一点吧,折口小姐会担心的。”
“多管闲事,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训。”
玄田不高兴的声音微微混有一点内疚感,这更让绪形觉得有趣了。
在终审的稳步进行中,梅雨季节也过去了。
这一天,因为手冢慧会在接力报道的傍晚新闻中露面,所以留下来的队员们和玄田一同占了办公室的电视。堂上班也是其中一班,柴崎也来了。
手冢本想下班就回宿舍,但被说着“好了好了,别说这种话嘛”的柴崎和郁留了下来。
兄长的活跃似乎让两兄弟之间的冰雪开始有了消融的征兆,但手冢还是固执地不肯老实面对,在两名女性的眼里这成了有趣的余兴节目。
事实上,被阻止的手冢也无法甩开两人回去。如果换作以前,纤细的柴崎先不说,只是郁的话手冢肯定会推开她径自离开。
自从当麻的官司开始后,审理的报道就和恐怖主义的报道一同并列为新闻的头条。不过关于恐怖主义除了浸透其目的就是恐怖本身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动向,因此报道重点也渐渐倾向了官司这边。
“那么,现在就请出评论员手冢慧氏……什、什么?!”
女主播吃惊地用手压住耳朵里的耳机。
片刻之后,女主播像是才想起镜头还在照着自己一样咳了一声,边看着手中接过的便条边拼命在镜头前发出冷静的声音。
“原本应该来到演播室的手冢慧氏,刚才在电视台前遭到手持凶器……手持利刃的暴徒袭击。”
“什么……!”
手冢猛地站了起来,还连带地让椅子翻倒在地上。
“手冢,坐下,继续看。”
用冷静的声音干脆下达指示的是离电视最远的玄田。
“现在电视里的消息是最快的,安静看。”
郁战战兢兢地把倒地的椅子扶好,柴崎扯着手冢的袖子将他拉回座位上。
“关于今日的评论……咦?”
此时的情况正表明了主播的责任并不是照着稿子流畅地念到最后。
“抱歉来迟了。”
正被提及的手冢慧本人边打着招呼边精神抖擞地迈着步子走进演播室。
“手、手冢先生?您不是被送去医院了?!”
“情况有些复杂。我的确是受到了暴徒的袭击,不过在图书队派来的优秀保镖的保护下毫发无伤,其中一名SP在制服暴徒时受了轻伤,已经送往医院了。”
——太好……了……
不想被别人听到的叹息般的低喃从手冢口中漏了出来,在他周围的堂上班和柴崎都没有一点反应。
这时突然响起了嘀嘀嘀这种毫无个性的来电铃声,手冢掏出手机放到耳边。
“喂……爸……嗯,我看了。没事——看上去是吧。”
郁看到了手冢的手机时“啊”的一声微微歪了头,她记得那应该是柴崎的手机。
手冢简短地说了几句后结束了通话,将手机放回口袋中,而电视里的主播又开了口,郁的注意力就被从手机上拉走了。
“有情报进来了,暴徒是三十多岁的男性,是良化法支持团体中的一员。“
“这次事件也表明了媒体良化法究竟是部怎样的法律。”
手冢慧适时地插了口,不管什么节目,他都能在进入演播室的时候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舞台,的确是名优秀的演员。
“当麻老师的支援团体和良化法反对派就不会做出像良化法赞成派的这种袭击行为,只是规规矩矩地征集联名,进行街头演说,派发传单,为寻求他人的理解而努力。而良化法的支持团体又做了什么呢?他们只会采取威胁对良化法不利的人这种手段。近期的茨城县展事件也是如此,正如大家知道的一般,媒体良化委员会在全国各地都拥有这样的支持团体。”
“还真敢说……自己的事就避而不谈。”
手冢恢复了恶狠狠的语气,应该是已经冷静下来了。
“不过他也让这次意外发挥了最大的效果。”
玄田这么评价完后,向绪形下了“问问防卫部今天的SP是谁,我们也发出问候信”这样的命令,绪形于是转向了手边的电话。
“可是……不是说良化法赞成派不会对手冢慧出手吗?”
堂上问的是关于手冢慧所持“核弹”的事。
“大概是不知道多少事情的末端组织做出来的吧。说不定不止执行者,连整个团体都要被抹杀掉了,在户籍上做点文章就能不留一点痕迹。”
“队长,你口气太冷淡了,好可怕……”
郁小声地抗议后,玄田还是用很冷淡的声音回了句“那是事实”。
手冢慧的评论结束后,手冢站起身走出办公室,柴崎追了出去。
郁也跟着站起来,定了片刻后却重新坐下了。
也许是刚才察觉到手机的关系,郁总觉得现在还是让他们两人独处好一些。
“这个。”
看着自己交出去几个月的手机,手冢犹豫着没有接过来。
他曾告诉过家里自己手机暂时换成的柴崎的号码,不过并没有告诉慧,每次他不情不愿地和慧说电话时,柴崎都会在一边。
“他应该已经离开演播室了,从这号打去的电话里听到你的声音的话,他也会很高兴吧?”
手冢还是摆着一副迷惑的表情,柴崎很快转过身背对着他。
“当然,就算由我来仔细报告你听到你哥出事时的模样,他应该也会很高兴。”
柴崎边说边准备打开翻盖式的手机,手冢连忙吼着“住手,笨蛋”边一把将手机夺了过来。柴崎很干脆地放了手,发觉到自己如此轻易便上了当的手冢开始后悔了。
在液晶屏上调出慧的号码拨过去,他咚的一声靠住了走廊的墙壁,然后缓缓地沿着墙面坐到了地上。
手冢的视线里突然捕捉到翻动的裙摆,柴崎似乎想离开了。
“留下来。”
听到拜托的柴崎停下了脚步,回了一句“不离开没关系吗?这次是私人话题吧”。——果然这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现实主义!
手冢数着接通的信号声,在途中乱掉后又重新数过的第三下,慧接通了电话。
“喂,我是手冢慧。柴崎小姐吗?”
听见这理所当然般的询问声,手冢不知为何又生起气来。
“……是我。”
“是光吗?!这还真是令人高兴的错误,你在担心我?”
竟然这么顺口地说出来,你就是这种地方惹人厌!——手冢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在直播节目里听到慧被刺伤那瞬间心脏猛跳的感觉,到现在还残留在身体中。
“没想到你真的去死了。爸也很担心,真的没受伤?”
“嗯,没事。防卫部的SP很厉害嘛。”
“当然了。”
“等会我要去看望一下受伤的SP。”
“这也是当然的。”
“说的也是。”
手冢的目光像是在寻找该说什么话般游移着,中途和柴崎对上了视线。手冢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接过三次吻后也没有一点变化的女人,他既没有对方成为自己东西的感觉,也没有自己成为对方东西的感觉,现在这女人正在窥测自己般地歪着头。
“……我还没想你死,不要出事,随便死掉引爆核弹的话我们可受不了。”
电话那边的慧扬起了愉快的笑声。
“我就接受你拼命说出来的担心话吧,你自己也不要出事。代我问候柴崎小姐。”
最后一句我才不管——手冢无言地切断了电话。将手机还给柴崎时,柴崎哧哧地窃笑起来。
“……这不是挺让人欣慰的交流嘛,特别是弟弟这边。”
“罗嗦,闭嘴!”
“喂,我可是受你拜托才留下来的哦,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柴崎。”
手冢不禁向转过头的柴崎投出了反击。
“你的措词有时会很像大妈级人物。”
“真……真失礼,太失礼了!你竟然能对着这样的我说我像大妈……!”
高傲的自尊让柴崎怎么都接不下话去。
她不甘地猛跺着脚,而手冢丢下句“谢谢”之后就逃开般地向更衣室走去,反正他也没事需要再回办公室了。
“咦,手冢呢?”
看到柴崎一人回来的郁问了句,柴崎则是咬牙切齿地甩出回答。
“那个不知感恩的男人在和他哥友好的联络之后就先回去了!完毕!”
“怎、怎么气势凶凶的。你们吵架了?”
“没吵!我和手冢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能吵架的程度!”
可你那明明是一张狠狠吵过架之后气鼓鼓的脸——不过感到害怕的郁怎么都不感指出这一点。
※
工作不能因为当麻和良化法的事就停止。
在每日的正常工作当中,季节移到了夏季。
这是个发生了每到周末就会有台风直击或是掠过关东这种异常气象的夏季。
随后,在今夏最强台风登陆关东的那一天,当麻一案的终审判决出来了。
四、狂风暴雨
一早雨势就很大,压得低低的云层就像完全挡掉天气转晴这一可能性的厚厚幕布。
接力报道很偶然地又轮回了最开始的△TV。
记者会集在了最高裁判所前,每个人都为了给自家公司取得情报而热情高涨。
“就在刚才,就在刚才终审判决出来了!上午十点,终审判决出来了!”
电视画面的一端,男主播站在还没起风但势头大得足以砸折伞骨的暴雨中大声叫着。若是用普通的音量说话,就会被淹没于雨声里。
玄田独自在特种部队办公室看着电视,特种部队已经全员出动,甚至还动员了防卫部的人员。折口当然也站在报道的最前线。
没在最前线竟然也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啊——玄田像是现在才发现这一点般,紧紧地盯着电视。
——好,来看看最高裁都说了些什么。
“终审判决将二审判决中关于‘在完全弄清敦贺核电站恐怖活动之前的暂时措施’的期限改为了一年!”
期限已经大幅缩减了,但问题并不在于这个期限的长短,划出期限对良化委员会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实际上也就是败诉了。
“另外,判决还作出了补充意见。‘参照宪法规定,关于对恐怖主义特别措施法采用的——有可能对发表言论者作出限制写作的处分——这一条媒体良化法实施细则,不可否认其在文字上有产生疑义的地方。但恐怖活动给人民大众带来了重大的、难以恢复的损害,因此不得不容许限制写作这种极端例外的措施成立。不过,本案的处分有可能使得图书馆法第四章的实施细则第八条——发表言论者向图书馆寻求援助时要给予回应——变得形同虚设。另外,关于媒体良化法、图书馆法第四章是否与宪法相符有无必要另行讨论,要依将来情况而定。’……”
玄田不禁紧握了放在膝头的拳。
补充意见已经在现状允许的范围内对媒体良化法做出了最大程度的批判,这可以说是实质上的胜利,是将来对媒体良化法继续追击的布阵。
但,也不能对现在的判决妥协。
“终审以这一判决落下了帷幕。”
“好,上吧!”
玄田强力地呵了一声,不过不下们应该早已展开行动了。
※
当麻和律师团从法庭出来后,等待着的图书特种部队队员和律师团的相关人员就将当麻围在中间保护了起来。在保护圈的外面则是拥上来的记者阵。
圆阵就这样向正面玄关移动而去,在穿过大堂去往停车棚的途中,激烈的雨声档掉了记者们的提问。
“之后会在关东图书基地召开记者招待会!有问题请留到那时再提!”
“律师团的各位,非常抱歉,请你们自行前往基地!”
能够压过雨声和记者们的吵杂声的只有队员高喊出的声音,这种从腹腔中发出的声音是因为队员们和普通人的锻炼方式不同才拥有的。
在这个声音的提示下,律师团从一片混乱当中挤了出去。
停车棚里停着图书队的装甲巴士,打开的后车门处有队员喊了声“当麻老师请来这边”,记者们也跟着拥往了那边。想拿到闭挺后第一手影像的记者们全都盯紧了图书队,没有人再去留意挤出人群的律师团。
被撂在一边的律师团当中,有一人低声地开了口。
“当麻老师,请挺直身,弯着背的律师会很显眼。”
当麻依言挺直了背,在他身边有四人若无其事地围着他护卫。
这四人便是特种部队的堂上班,为了混在西装笔挺的律师团当中,他们都穿了清一色的朴素西装,当然也包括郁,为此律师团中还特地加进了几名女律师来打掩护。
“祝你们好运。”
随着背后传来的首席律师的这一声,堂上班围着当麻向停车场走去,在车棚边上打开伞后,神色自若地迈入了暴雨当中。其他的律师们也开始稀稀拉拉地向停车场走去,律师团是全员共乘一辆来的。
图书队的巴士离开之后,记者们的目光又盯上了律师团。
“请就判决说一句。”
毫不犹豫地向首席律师提问的是折口,在她的带动下其他记者也将附近几名律师围住了。
“在记者招待会召开前,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一句就好,请您务必谈谈。”
“这个……”
记者们围着首席律师七嘴八舌地蹦出问题,没有人去追先离开的几名律师,这时那一队已经走入了雨中。
进入停车场后,躲着记者目光的堂上靠近当麻加快了脚步。
“动作快!”
堂上下达了这项指示,于是全员以当麻能够跟上的程度加快了脚步,得到判决的良化特务机关应该已经为监视当麻而展开了行动。
最后堂上将当麻暂时交给小牧,自己向一辆深蓝色大型旅行车靠去。滑动式的门打开了,在驾驶座上待机的是绪形。这辆外表看去没有任何特别的旅行车,其实是换装了防弹玻璃的图书队的设备。
全三排座位的坐法是早已决定好了的。副驾驶座是堂上,第二排从内向打开的这边门依次是手冢、当麻、郁,最难出入的第三排是小牧。
待小牧钻进最后一排之后,郁放下折叠起的第二排外侧座位也钻上了车,仅仅是坐上位子缩进身体并关上伞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的肩膀和头发就已经被淋湿了。
说着“来,给你”的小牧从后排递上了毛巾,郁道着谢接过来擦着头发,她的头发湿得就像才洗完头一样。
“好大的雨啊!”
“毕竟是直逼记录的豪雨嘛。”
绪形一边用和平常一样的超然语气回道一边转着方向盘。雨刮已经开到了最快的一档,但打在前车窗上的雨水还是流得如同瀑布。
“不过,托这雨的福,现在从外面是没办法看到车内了。目前为止我们还占着天时……接下来要到荷兰大使馆的话首先得沿内壕而下吧。”
“是啊,要不要从樱田门走樱田大道?”
外地出身、在都内又没有驾驶经验的郁,听着前座两人的讨论还是搞不清方位。
她只记得在事先预演时基本都在能看到东京塔的范围内打转。
“是要往东京塔去吧?”
郁从堂上的位子上方探起身问道。
“嗯,没错。……我说你啊,不要探头到上级头上,至少也该探到旁边吧。”
堂上不高兴地向上瞄着探出身的郁,郁吐了吐舌说声“对不起”便缩回了身。
“因为前面看不到东京塔……”
“这种天气怎么可能看得见。”
手冢接在堂上之后吐槽,甚至连绪形都掺和了进来。
“这雨可是大到看不清前方的车牌了,现在连刹车都很难控制。”
也因此,道路上整个车流的速度都很慢,而没有塞死则是因为这瓢泼大雨使得在都内跑的车辆数目减少了。
在饭仓的十字路口左转后终于能看到东京塔了。车子下了行道树繁茂的高地后再一次左转,开进一条不便通行的小路。
顺着这条直路,郁记得先是要在很近的尽头处转过寺庙前的转角,然后旁边高处会出现不知是公园还是操场的空地。
但,就在转向转角时——
“怎么会?!”
郁叫了起来,不过男性阵营里就没有一人出声。
大使馆前的道路上塞满了挂有施工中告示板的路障。
大使馆前,一名像是使馆职员的外国人——当然是荷兰人——男子正和穿着图书队员眼熟的良化特务机关制服的男子激烈争吵着,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语言能不能相通。
使馆职员先注意到了开来的车辆,猛挥着手指向能穿过去的方向,在良化队员们也察觉到情况的同时,绪形用力地踩下了油门。
伴随着耳边金属路障被撞飞的声音,激烈的冲击也袭向了每一个人,不知良化队员们是从前方闪开了还是没来得及堵上来,车子并没有撞到人。
“祈祷吧!”
绪形怒吼般地向郁叫道。
“祈祷什么?!”
“不要撞飞普通人!”
在这样的雨势中冲撞时根本顾不上去注意行人了,不过在这种台风里出来的行人本来就非常少,在冲出小路回到樱田大道期间,一路上只有几名行人辛苦地撑着伞冒雨而行。
车子混入樱田大道的车流中后,郁叫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良化特务机关会出现的啊?!而且还是老师最想去的国家……”
当麻似乎因为车子快速回转而发了晕,郁一边抚着他的背。
没有人回答郁,堂上静静地拿出手机。
“……队长吗?我是堂上。良化特务机关在荷兰大使馆前布了防。”
简短地交谈过后,堂上说完“明白”便切断了电话。
“情报的泄露管道之后再调查,现在先听从绪形副队长的指示。”
“我知道了。”
开着车的绪形暂时没再开口,不过也只沉默了很短的时间。
“老师,排第二的瑞典大使馆也排除吧,现在还是先往最末位的美国大使馆前进比较保险。荷兰大使馆前的封锁还没有布置完,虽然也有使馆人员抵抗的因素,但如果是事前就有所准备的话,应该是会采用无法让车子突破的方案,良化特务机关大概也是才得到情报不久。过了今天,敌人便会监视住所有的大使馆,当前最要紧的,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在今日内进到某一国的大使馆……”
“我知道了,就交给你们吧。”
当麻用拿出觉悟的声音回答道,他似乎已经从头晕的情况中恢复过来了,直直地面向前方坐着。
车子在樱田大道上又拐回了来时的路,中途左拐的绪形慎重地在车流中穿行。
美国大使馆和荷兰大使馆的田园风格完全不同,在金属感的大楼正面,星条旗在雨幕里垂落着。
窗口全都涂着金属色,从外面应该很难窥视到内部。作为要地中的要地,也动员了日本的警察来这里警戒,因此建有单人用的警卫亭。从预演时看到的各处情况可以比较出来,这里是警戒最严的一处,在四周走动时即使只是靠近正门一点,都会受到常规询问。
绪形绕了一圈后,从溜池山王一侧向着位于这片地区最高位置的、要塞般的大使馆的正门开去。三岔路口尽头便是大使馆正门,在正门处接受查问时当麻试探地说了流亡事宜就得以通过了。
车子在大使馆前一边等待信号灯亮起一边随着前方车辆缓缓前进,就在下一次信号灯终于要亮起来之时——
一辆旅行车完全无视信号灯表示的行进方向,带着威压之势从正面冲向大使馆前方,而且跟在横翻过车身装成事故般的第一辆车后,第二辆车也靠到郁他们的车子边。
“可恶!”
绪形踩着油门想冲出事故现场,但第二辆车上的良化队员已经早一步下了车,大概是想用帮助前方出事故而横翻的车子中的队员作为急行的借口吧。
“快!”
叫出这声的不是图书队员,而是警卫亭里待机的警察。但是,带着上了年纪的当麻是怎么样都来不及跑进大使馆的,此时绪形也已经没有用车子还击的余裕了。
“把车丢在这里!在坡下向虎之门和溜池山王兵分两路!手冢和小牧跟着我往虎之门!”
而郁和当麻当然就跟着堂上了。
“为什么!我会拖后腿的!请让手冢跟着堂上教官吧!”
“不要罗罗嗦嗦,服从命令!”
在堂上的怒吼声中,郁下了车并将当麻引导出车外。
“站在老师前面!在这种雨幕中你的身高看起来更像男的!”
堂上边说边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身上还斜背着一个商用包。绪形也拿着同样的商用包,小牧将西装上衣脱下来罩在头上并躬起身。绪形像是压过雨声般地——不,是要让良化队员们听到般地——叫出了声。
“二正!带女队员回基地!太拖后腿了!”
然后绪形先跑了起来,手冢也立刻跟上,和绪形一同两边护着披上衣服又躬起腰的小牧跑开了。在这么激烈的雨势中,敌人到底是无法在一瞬间分清哪边才是当麻。
“快点跑起来,士长!”
堂上和郁也同样两边护着真正的当麻跑起来。
“对不起!请等一下……”
郁发挥出了女人的得意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着边迈着脚步。
“在你哭之前先动你的脚!”
也许还要向大使馆说明借口,良化队员并没有全部来追当麻,不过就分配的追兵而言,大部分追击的人还是被吸引到绪形那边去了。
下了坡之后堂上让当麻一个人躲在大楼的阴影里,自己和郁则毫不手软地对追兵施展了平日训练的成果。追上来的人有三个,以为有女人就大意了的良化队员在不到一分钟内就被打倒了。
绪形这队就没有使用这种埋伏,而是暂时为了牵制敌人而逃走,道路对面隐约传来模糊的众多脚步声,雨声使得他们很难听清。
“走到溜池山王之后就搭地铁。您顶得住吗?”
当麻向询问的堂上点点头。
“跑就跑不动了,走还可以。”
三人先在溜池山王站里的商店中买了伞。虽然已经淋得湿透,但在这种天气里,没有伞的三人组就实在太显眼了,而且就算打了伞也湿透的人还有很多。
※
“接下来要怎么办?”
郁站在地铁站里的自动售票机前问道,堂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还真是难办。敌人大概在都内都张了网……要怎么回武藏境?”
离得最近的车站肯定被盯死了,要进入基地还需要队上的掩护,而怎么在良化特务机关的网下躲过他们的眼睛得到队上的保护也是要考虑的事。
当麻却带着不死心的表情向上望着线路图。
“从半藏门下去的话,很快就到英国大使馆了……”
流亡这颗炸弹会在记者招待会上引爆,当麻还是对这一方案不死心,过了今天敌人对大使馆的警戒就会非常严密,这便是让他无法放弃的理由。
而且也不可能一直向媒体隐瞒情况,流亡是为了捅一捅世界舆论这个蜂巢的手段,现在失败了的话效果就会减半,也正因为知道那个效果,当麻才会更觉悔恨吧。
到目前为止,当麻还未对警戒工作的方针提过一点自己的要求,或许是性格使然,既然向图书队求助就一切交给了图书队,这又使得他在此时提出的第一次要求更显沉重。
不过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当麻也没有采用强硬的态度。堂上垂下了眼,原本就是当麻书迷的他对这一要求更是难以拒绝。
郁几乎是无意识地握住了堂上的手,吃了一惊的堂上抬起脸。
“不能去看看吗?去偷偷看一下,才好判断情况,没希望的话再逃走……不行吗?”
郁这么说了后,堂上瞬间紧紧地回握郁的手,然后放开了他。
“好,走吧。难得精锐都去作诱饵了,这样无功而返也的确让人窝火。”
在永田町换线之后,三人在半藏门站下了地铁。
从地下走上地面时,雨势比之前更大了,而且还刮起了强风,撑塑料伞、折叠伞的话,伞会在一瞬间就被风刮跑或是吹折伞骨。
原本这片地方就是并排着不怎么有人通过的小巷般的街道,由于台风的关系,人就更少了。
从地铁出口走上一条向着皇宫方向的小路后,三人就看到了大使馆,不过只是圈住大使馆广阔占地中的一片顶部布置有防盗碎玻璃的高高的白墙。地图上的英国大使馆是沿着首都高速公路的一块细长型地区,实际上看来,这个长方形的短边有近100米,长边则有300米以上。
三人停在大使馆后方、能看到南角的位置上,堂上陷入了思考。
“该怎么靠过去好……”
墙壁的高度在没有道具的情况下是翻不过去的。
“没有可以借助的道具……大使馆内应该也在各处都装有监视装置,一旦发现可疑人员入侵,大使馆的警卫就会立刻扑过来。”
“堂上教官,你说的和玄田队长好象。”
堂上立刻换上张不高兴的脸转向郁。
“这只是最合理的考量。监视装置只有大使馆的警卫能看到,会过来的也是他们的警卫,把身家性命完全交给别人,要说不安当然还是会不安。”
在因为自己无法指挥到最后这点上和玄田很像,郁是这么想的,但如果说出来的话会惹堂上讨厌,她也就藏在心里了。
与此相对,她提了一个方案。
“我沿外墙绕到正门看看有没有良化队员在。一个女人独自出现的话应该不会引起怀疑,堂上教官请带当麻老师沿外墙从背后绕到对角去吧。”
这个提案让堂上沉下了脸。
“不,这……”
“保护当麻先生是最优先的吧?我无法在万一的情况下做出最适合的判断,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由我来当探子了。我们就在对角会合吧,看结果再做打算。”
郁有些强硬地再次要求之后,依然沉着脸的堂上表示了同意。
“听好,不要有任何引人怀疑的举动,不要在正门前停留。一开始就慢慢走,只要在走的过程中观察就可以了。”
随后堂上就带着当麻沿外墙从背后向对角绕去,郁则沿短边向正门绕去。
快步走过短边之后,她转到了正门前的路上。大使馆前的路是两旁种着行道树的人行道,平日里都活有人在这散步或是溜狗,不过今天的雨势已经让道路变得非常泥泞。直接通过正门的只有这条散步道,但今天光是走过这里就非常可疑了。
没有办法的郁只得走上不是被行道数夹着的石子路,不过这里也被泥水淹没了,脚边的情况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土路和石子路当中当然是选择石子路才自然,至少女性是不会选择踏足一片汪洋的散步道。
郁迈着小步,让伞被风吹得不停翻飞(这不是演技而是真实情况),装出匆忙在走的样子。自己平常的言行都和普通女性有点差别,这种时候要怎么做才像“女孩子”,在这点上郁微妙地不太有自信。
正门在大使馆区域偏北,从南端走过去有些远。
途中郁和几名公司职员打扮的男性错身而过,个个都是把公事包压在胸前迈着大步前进,雨和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根本掌握不了伞的方向。
一边四处窥探着一边走向正门的郁突然不安起来,她注意到刚才错身的人全都拿着东西。
穿着女式西装手上却空着,总有点违和感,郁才想起刚刚应该把堂上背的商用包借过来。
不过,走到这里才转回身更显可疑,郁狠了狠心继续朝向正门走去,这时她已经看到门内外都部署有穿着雨衣的警察。
大使馆门前的路铺着砖,此时那段砖道路面上强行停着一辆和大使馆怀旧风格不符的旅行车。
穿着黑色雨衣的良化队员在正门四周转来转去。郁没有别开眼,反而用看热闹似的眼神毫不客气地盯着看,当然脚步并没有停下。或许是习惯被这样盯着看了,良化队员并没有特别在意郁。
任务完成,之后就是和堂上会合了,郁压抑下急噪的脚步保持着稳定的速度。
就在通过正门之时,风向突然改变了。
“呀!”
瞬间伞骨就折了几根。
“讨厌,真是的!”
心脏砰砰地猛跳着,郁边在心里惨叫边折起了伞。
“真是倒霉!”
将伞挟在手臂下后,郁抬起手挡在脸前继续向前走,身后并没有被追的感觉,因为这也是暴风雨中常见的事故了吧。
郁到达预定地点后,堂上和当麻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的伞怎么了?”
“被风吹坏了……先别管这个,正门果然有良化特务机关在盯着,这里也不行了。”
听了郁的报告后,堂上转向了当麻。
“老师,我记得车站另一边有爱尔兰大使馆和葡萄牙大使馆,都比英国大使馆规模小,说不定敌人还没有防到那边,要不要去看看?”
“说的也是,难得来到这里了。”
就在三人准备沿着大使馆的短边离开之时——
“喂,那边的!”
从这种盛气凌人的叫声就能听出来,是良化队员。
声音是从郁走过的路上追来的,刚才小小事故还是引来怀疑了吧。郁和堂上对视一眼后转回了身。
“什么事?”
“刚才你的伞坏了吧,如果不介意用这把的话……”
穿着雨衣的良化队员拿着一把他用不上的塑料伞,但这时,他看到站在郁身后的堂上和当麻起了疑心,特别是对当麻。
“你是……!”
男人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了步话机。
抱歉,虽然很感谢你担心伞被弄坏的我,不过抱歉了。——边在心中道着歉,郁边将坏掉的伞用力向男人砸去。
——现在我们是敌人!
趁着男人畏缩的空隙,堂上拉着当麻的手跑了起来。为了躲过眼前这名良化队员的目光,三人在两条小路的交叉点上拐进了左边,本来顺着说好的路走几乎是直通另两处候补大使馆的。
跑出十几米后再次左转了。
“要想办法进到半藏门甩掉追兵!换个出口也离大使馆更近!”
堂上只能凭着方向感来选择走哪条小路,为了甩掉已经追上来的敌人而不断在小路上改变方向,想误导敌人对这边的前进方向做出相反的判断。当麻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几乎是被堂上和郁两人架着跑。
但,通往半藏门的路已经被良化队员堵住,不管转向哪个方向都有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影在堵截。
结果三人被追逼上了和半藏门完全相反的方向。
“车!去试试拦车!”
“我试试!”
郁跑上快车道,向开过来的计程趁猛挥手,但没有一辆是空车。就在郁想着要不要索性跑到车前去拦时——
砰!一道熟悉的响声撕开雨声灌入郁的耳里。
郁转向堂上时,正看到他如同像后扭身般地倒了下去。
而穿过雨幕便能看到身穿黑雨衣的良化队员。
“堂上教官!”
郁立刻靠到堂上身边扶起了他,他的右大腿上已经流出鲜血。
对方开枪了。虽然因为台风而极少有人出现,但对方竟然在并不是不会有人路过的散步道上开了枪,明明在如此强风下根本不知道子弹会打中什么人!
“呜!”
呻吟着的堂上将手伸进斜挎着的商用包里,掏出一把SIG-P220。
他将枪对准了数十米外的黑雨衣们,但最终还是顾虑着会打到人而转向空中扣了扳机。
或许这下威慑起了效果,黑雨衣们都藏身到了拐角处。
“这离市谷站不远,你带当麻老师过去……这里我来拖住。”
郁立刻叫起“我不要”,虽然应该以当麻为先,但她心中的顺序却不同。
堂上腿上流出的血都还来不及结成铁锈色的血块就被暴雨冲走了。
曾被绪形评为让他们“占着天时”的雨现在已经转变为敌人了,如果把伤都没包扎的堂上独自留下来对付敌人,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生命垂危。
“不能丢下你逃走,你想就这样淋着雨和敌人周旋吗?”
当麻也用一副沉痛的脸色这么说。
“看这出血的状况可能都伤到动脉了,这样下去就算流血过多而死也不奇怪。”
“我没事,你们快走!快走,笠原!”
“我不要!”
有了当麻的支持郁更是拼命反对,一边解下堂上的领带来帮他止血,虽然只是不完全的处理,但总比完全不处理强。
“当麻老师,请您自己逃吧!我要照顾教官!”
这时,车道上突然传来了声音。
“喂,你们是图书队的人和那位作家老师吗?!”
郁回过头,看到一名坐在旧卡车里的中年男人在冲这边喊话。
“是,怎么?!”
“打伤那位小哥的是良化委员会?!”
“对!”
郁咬牙切齿地回喊着,也许她已经哭了出来,暴雨将泪、血、汗都一块冲刷掉了。
“市谷站就在附近,混进地铁去吧!我在这里拖时间让你们逃进车站去!”
“咦,但是……”
你要怎么做——郁歪着头表示疑惑,男人嘻嘻地笑了。
“我也签了名的!既然是良化委员会在和你们冲突,我当然站在你们这边!”
男人边喊着“快走吧”边挥着手,郁还是有些介意他要怎么阻止良化队员,不过她很快用肩架起瘸着腿的堂上向车站走去了。
片刻之后——
三人身后传来了发生交通事故般的骚动声。
郁不禁回头看了看,发现刚才的卡车冲上了人行道,撞进一排拉着卷门的店铺中的一间。
“喂!你怎么冲进我店里来了!”
“啊啊,抱歉啊,这雨太大车打了滑!叫警察来吧,那些人都看到是事故了!”
“什……?!你这家伙,我们是……!”
“喂,看到了就麻烦证明一下嘛!我现在就叫警察!”
“没事吧,前排不是有人倒了!总之你们也先等警察来办一下手续吧!”
“不用,我们没时间!”
“哎呀哎呀,不要这么说!如果让目击者走掉,之后说明原委时很麻烦的,这种事我碰到好多次了!毕竟我可是开了很长时间的卡车了嘛!”
附近的店也拉起卷门走出了人,骚动的势头又扩大了一些,良化队员们被不由分说地当成事故相关人而卷入其中,一个个都因这一发展而瞪起眼,的确是被拖住了。
郁一边在心中向那个中年男人道着谢,一边默默地从开在人行道上的地铁入口进了市谷站。
“总之,先搭都营线到新宿吧。”
当麻的这个指示应该有他的考量,郁点了点头。
“教官,对不起了!”
郁抓着堂上的脚,一口气将他扛上了肩。
“喂……”
堂上因为过度消耗已经没有力气怒吼了,郁单方面喋喋不休地解释着。
“不能在室内流下血迹啊!我要跑到检票口了!”
郁把堂上负伤的腿尽量抱紧在胸前,让衣服把流出的血都吸收掉。以前郁也受到过万一要背人时的训练,但以女子的力量要全力跑下楼梯果然是很辛苦。
“我先去买票!”
当麻这么说着便先向前方跑去,郁也紧跟在后面。
郁到达检票口和当麻买回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对不起,是紧急情况!”
在两人边叫着边通过了手摇式检票口。
“这边!”
在当麻的指示下郁搭上了下楼的电梯并把堂上放了下来,幸好今天穿着黑西装,血迹并不显眼。下到候车厅后郁又要将堂上扛起来。
“不用了。”
“不行,要到坐上车为止!”
郁拼尽最后的力气把堂上扛进了刚好进站的列车。
“对不起,我们这有伤患!请空出地方以免染上血迹!”
比起郁的请求,大概是抱着堂上的她沾在衬衫上的血迹给了乘客们更强烈的冲击吧,一瞬间便有一片空间被让了出来。郁让堂上背靠着墙坐在了地上,他腿上的血晕染得更严重了。
接着她又把堂上的商用包拿过来自己背上,这里面既然有武器,应该也会有急救品。乘客都围在远处看,不能把装有武器的包打开的郁只得伸手进去摸索。
SIG=P220、冲锋枪、后备弹匣……郁终于摸到了药袋。
“找到了!”
拉出来之后里面果然装着急救药,她从里面掏出三角巾重新为堂上止血,刚才匆忙之间只能用领带在伤口上胡乱扎了一下。
郁做完应急处理之后再看向堂上,他的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而非常苍白了。
“还撑得住吗?”
“嗯,托尽会使用蛮力的怪力部下的福……”
虽然话的内容还是像平常一样讨人厌,但堂上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力气。
站得和他们有点距离的当麻向车内的乘客们鞠了躬。
“非常抱歉惊扰各位了,我们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我是作家当麻藏人,这两位是保护我的图书队员,他是因为受到良化特务机关的攻击而负伤的。”
或许乘客们原本都以为他们在和黑社会还是什么暴力集团对抗吧,现在车内紧张的气氛已经渐渐变成了同情,如今可以说没有人不知道当麻被卷入了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我们会在新宿三丁目下车,在那之前请各位多多包涵。”
在当麻说明之后,乘客中有人提供了毛巾,郁把地上的积血擦掉之后,又用新毛巾拼命地帮堂上擦着头发、脸和衣服。
“能把外套脱下来吗?”
“嗯……”
堂上连点头的动作都迟缓了,郁帮着他把外套脱了下来,在车靠站的短短时间里将外套伸出车门使劲拧,衣服上的水立刻就像打开了开关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地流向站台与列车之间的空隙。要是让堂上一直穿着这么湿的衣服,体温很快就会随着水的蒸发而流失掉,对失血的伤者来说这可是致命的。
隔着衬衫尽量帮堂上擦干身体后,郁再帮他穿上尽力拧干的外套。虽然外套已经皱巴巴了,但总比在有冷气的列车中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强。
血也止住了,身体也尽量擦干了,不过穿着湿衣服的堂上的体温还是在渐渐下降,这一点仅仅是旁观都能看出来。即使郁想帮他换套衣服也束手无策,如果自己的衣服是干的还可以换给堂上,但她的衣服也湿透了。因此,郁能做的只有拼命地用毛巾擦着堂上的衣服。
就在郁做着这些事的时候,列车已经过了好几个站,很快车内就响起了新宿三丁目的报站广播。
列车减速时郁用肩膀撑着堂上站了起来,堂上也默许了她的支持。
“撑着我,还可以跑。”
“速度由当麻老师决定,您已经有计划了吧?”
这么说的郁望向了当麻,当麻无言地点点头。
在新宿三丁目下了车后,就换成由当麻来领路。当麻轻车熟路地在复杂的地下街区里穿行,郁撑着堂上拼命跟在他身后。
终于来到的目的地是一家全国连锁的大型书店。当麻和一名店员说了几句之后,没过多久一名像是店长的人物从店里出来了。
“老师,好久不见了!”
他看上去和当麻很亲密。
“仓促之间前来打扰,真是抱歉。”
当麻规规矩矩地鞠了躬后,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真的非常抱歉,我正被良化特务机关追捕,还带着伤员,能不能让我们在仓库里休息一下?”
“当然没问题!”
店长领着当麻走进店里,郁和堂上也跟在他们身后。
“这里这么乱,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这里有好几个出入口。”
这是一间应该是仓库的宽敞房间,一箱箱未开封的书堆积如山。
“里面还有办公室……”
店长向堂上这么说后,他呆了片刻才反应迟钝地抬起眼。
“谢谢,但是弄脏房间就不好意思了,只要借给我们不会造成妨碍的一小块地方和不用的纸箱就可以。”
“但是……”
看店长露出了迷惑的样子,一边的郁也插了口。
“请让我们留在这里吧,这里如果弄脏了墙和地还可以擦得掉……而且,仓库的温度对他来说也比较合适。”
不知是仓库没有空调还是地方太大冷气进不到这里,这的温度一般会让人感觉比较闷热。办公室里面应该会开放适合各个季节的空调,但那个温度对现在的堂上而言就太难过了。
结果郁拿了几个纸箱在地上铺出一片让堂上坐下的区域,依这里地面和墙壁质材,如果直接坐地靠墙的话体温也会被吸走。
堂上缓缓坐了下来,将头靠在墙上。
“……绪形副队长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郁掏出手机,但因为收在怀中的关系,也已经湿答答的了。虽然是生活性防水的机种,但现在连电源都浸进了水,毫无疑问已经打不开了。
“对不起,手机用不了……我去办公室借电话吧?”
“不,不用。人家已经很给面子了,不要再麻烦人家。”
和郁一同看着堂上曲着膝的样子,当麻低下了头。
“真是抱歉,都是说要来大使馆的我不好。”
“不,想去的地方就在眼前却要放弃,那的确是很残酷的事。只是这种程度的伤而已,既然我是战斗职种,当然已经有此觉悟了。而且应该说,还好打中的是我,幸好没有打中行人和您……还有部下。”
郁猛地咬住了唇。如果不这么做她一定会哭出来,而郁不想让堂上觉得他有一个爱哭的女部下。
“当麻老师,你有之后的计划了吗?”
堂上问了后,当麻有些犹豫地回答了。
“让我单独行动吧……我想等台风过去后再到大阪去。”
“啊……是啊,还有那一招。”
害怕让堂上多说,自己又听不明白的郁只得偷眼望着当麻,觉察到的当麻向她作了解释。
“虽说大使馆都集中在东京,但大阪也有为数不少的总领事馆,而且总领事馆也拥有比照大使馆的权限,在领域内拥有治外法权。”
“不过,不能等到台风过去。”
堂上插了口。
“敌人今天是脑冲血了,等冷静下来之后肯定会监控新干线、飞机等主要长距离交通工具。要去就得今天去。”
“但是今天新干线和飞机全都停了。”
这时堂上转向了郁。
“笠原,你有驾照吧?”
“有、有的!”
“开车送当麻老师去大阪。汽车出租行里有加装汽车导航系统的车型提供,你来开应该没问题。钱用这个付。”
堂上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了钱包,正要递给郁时却被当麻阻止了。
“钱请让我出,那是我应该出的。信用卡和现金卡我都有。”
但堂上又反回来阻止了当麻。
“当麻老师的卡有被当成非法使用而受监控的可能。在护卫期间使用的钱会从经费中返还,等您流亡成功后再返还图书队吧。”
然后堂上将钱包放到郁手中,告诉了她密码。
“从现金卡里取出每日能取的最高额度。车子就以你的名义租借,用现金支付。信用卡不能转交他人使用,就全部用我的名义来支付。”
郁点了点头,这时一名女店员像是看好了时机似地向他们搭了话。
“那个……可能是我们多事了,刚刚为当麻老师和两位准备好了替换的衣服,不介意的话就请换一换吧,剪掉标签就可以马上穿了。”
现在哪里有什么介不介意的。
“非常感谢!”
店员给的大纸袋上附有某家以便宜多变为卖点的有名厂商的标志,袋里装着三人份的衣服。郁先挑出像是为当麻准备的衬衫、西装外套和西裤递给他,接着开始找堂上的份。
准备衣服的人应该考虑到了堂上不好换衣服的情况,买了带帽宽领的长袖T恤和舒适的绵制长裤,而且也考虑到为了不让血迹那么抢眼,全都挑了黑色。
郁帮堂上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下来再换上新的时堂上一直由着她,直到郁拿起棉裤他才说着“这个我自己换就行了”拒绝掉帮忙。
“快去换你自己的衣服吧,现在这样子简直就像是才去刺了哪里的老大回来。”
被这么评论的郁拿起装着剩余衣物的纸袋,在女店员的带领下去换装。
应该是考虑到目前的情况才选择了最一般的颜色搭配吧,给郁的衣服是黑白间隔的开襟毛衣和弹力牛仔裤,似乎是因不知道尺寸而选了高弹性的。
“长度还合适吗?你个子很高,姑且挑了长的。”
“谢谢,长度刚好。”
郁穿的皮鞋也是黑的,稍微有点不合适也看不出来。
换好衣服回到堂上身边时,郁看到说要自己换的堂上还是没换上裤子,他已经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吧。
“别摆出这种表情,店长已经去安排救护车了。我这点伤,比起队长那种像要站着死的情况来根本不值一提。”
“不要开这种玩笑!”
郁再也无法克制地掉下了泪。的确,只是一发手枪子弹而已,如果是打在身上就好多了,当麻和所有的警卫人员都穿着防弹背心,当时也有一定的距离。
堂上苦笑起来。
“别哭,你该笑才对。之后就由你一人保护当麻老师了,振作点。”
接着堂上确认般地问了句“防弹背心还穿着吧”,郁哽咽着点了点头。
堂上又想起什么似地说着“啊,对了”,在换下后放在一旁的衣服里翻找,他已经准备去医院了,所以防弹背心也脱了。堂上将原本穿在防弹背心下的衬衫扯了出来。
衬衫的前胸口袋处别有穿上外套后就会被挡住的二正阶级章。
堂上慢慢地将带别针的阶级章取了下来。
“这个给你。”
郁探出身子,堂上用苍白的手指把阶级章别在她的领口上。
“你想要春黄菊吧,先借你,一定要还啊。”
然后堂上将手轻轻地放到郁头上。
“没问题,你能办到的。”
这一瞬间,感情跨过了界限。
郁突然抓住堂上的领口。
然后——
她以不管对方意志的强硬之势压上了自己的唇。
像是想将自己的温度移到堂上冰冷的唇上般,郁长时间吻着他。
在似乎感觉到堂上的唇有了一点点温度时,郁移开唇怒吼出声。
“堂上教官你才是!回去之后我会把春黄菊还给你,对你说我喜欢你!所以,你一定要没事!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可不饶你!”
周围的店员有一瞬间喧闹了起来,然后又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去了。
“笠原小姐,可以走了吗?高速公路似乎还没有因为台风而被封锁。”
当麻出了声后,郁便站起身将商用包斜挎上肩。
郁没有再回头看堂上,若是再看到他那副让自己心痛的模样,她恐怕就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在店长的带领下,郁和当麻离开了仓库。
视野开始模糊的情况堂上以前也经历过几次,因此他知道自己就快失去意识了。在这样模糊的视野中,堂上目送着挺直背集向外走的郁。
“……竟然在我要被留在这里的情况下这么做,笨蛋。”
虽然店员们继续装着埋头于工作的摸样,但他们对重伤退下战线的“男朋友”还是兴趣很浓厚,这一点堂上凭着气氛就能知道,等救护车到了自己被抬出去之后,他们想必会就这个话题谈论一番吧。
——因为是笨蛋,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最后这么想着时,堂上的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
在店长的带领下,郁和当麻先去了附近一家便利店,原本的雨伞在很早之前就丢了,所以现在用的伞也是书店提供的。穿上简便的休闲服后,郁和当麻已经一改之前落汤鸡的摸样,现在就算和良化队员错身而过,他们也能不被发现地混进新宿的人群中。
郁先照着堂上的指式,在便利店旁的ATM里取了现金卡每日可取的最高额现金。将钞票放进信封后,郁捏了捏便快速地塞进商用包里,自己从来没拿过的钱数让她有些害怕。
“应该够眼下应急了。”
郁向当麻这么说后,当麻点点头。
“我身上也带着不少现金,应该足够了。”
接下来店长带两人去了汽车出租行,他不愧是在这附近工作的,很快就能达成两人希望这一点实在是谢天谢地。
郁很快办好了两天一夜的出租手续,条件是将车留在大阪,没有多预定行程是因为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今天内到达大阪。
办完手续的郁回到等待着当麻身旁时,店长已经不在了。
“店长先生呢?”
“他说很快回来。”
避开店员注意的当麻坐在等候处的沙发上等着,郁也在他身旁坐下。在两人轮流去完洗手间后,车子准备好了。
“笠原小姐,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请到停车场来。”
虽然有些在意还没回来的店长,但这边的情况也刻不容缓,没办法的两人只得向停车场走去。这时风比先前稍微弱了一些,但雨势还是没有改变。
坐上准备好的车后,郁开始听工作人员讲解导航系统,这时——
“哎呀,赶上了赶上了。”
店长伞也没撑,两手提着一大堆东西跑了过来。他先打开后车门将东西放在后座上,接着又给当麻递了一叠钱。
“我随便买了些吃的和喝的,全都在后面这些袋子里,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嗯,真是谢谢了。”
当麻边说边接过钱,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婉拒店长的好意了。
“一路平安!”
说着这句的店长顺势关上后座的门,郁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感谢他才好了。照着导航系统的说明,郁先做了电子锁门的操作,然后采用语音输入装置输入这次的目的地“大阪站”。
遵照着立刻开始运行的导航系统,郁打亮方向灯,切到电子引导的状态。
递完东西终于能撑起伞的店长挥着手目送着车子,郁虽然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但她的驾驶技术还没好到能一边开车一边示意,尤其她还是第一次在都内开车。
相对的,当麻打开了窗户向店长挥了手。
车子开远之后,当麻把放在后座上的东西拿到了自己腿上。
“毛巾也准备了,还有毛巾被……啊,这个可是大有帮助!”
“是什么?”
在如此暴雨中,郁连瞟一眼副驾驶座的余裕都没有。雨刷已经打到最高速,可是她依然看不清前方车辆的刹车灯,害怕前方不知什么时候会刹车的郁只得边保持着车距边紧紧地盯着前方。现在已经过了下午三点,低垂的乌云使得西边一片黑暗。
“全国行车地图和大阪府的详细地图。”
“啊,店长想得好周到!不愧是在书店工作的!”
郁逼着自己兴奋一些,不然她又会想到被留下来的堂上。
“和图书基地的联络要怎么办?”
“在第一次休息的时候打电话回去吧。反正手机不干了也用不了,再说医院那边也应该会联系基地的。总之,在日落之前先尽量开远一些。”
这么说着的郁在等红绿灯时无意识地摸上了领口,用指尖按着二正的阶级章。
——一定要平安啊!
旁边的当麻说了句显得有点没新意的“他会没事的”。
※
“……从入队开始我就很尊敬你这位上级。”
柴崎面无表情地和面前的男子说着话,抹掉表情是她的特技,或许说是她的习性也不为过。
房间里只有柴崎和这名男子。不用担心会有人忽然闯入的这间房是馆长室,而这间房现在的主人是代理馆长秦野。
秦野将双肘撑在办公桌上低垂着头。
“是你做的吧?”
在柴崎没有附加具体事件内容的追问下,秦野缓缓抬起头。他这副僵硬的表情已经承认了——将当麻的流亡计划泄露给媒体良化委员会的正是自己。
“辜负了你的尊敬,我很抱歉。”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柴崎所知道的秦野是一个以原则派理念为重的公正之人,不管是在部下中还是在上级中都有着很高的信用和声望,他曾牵制对教育委员会言听计从的鸟羽,也曾在鸟羽屈服于良化特务机关提出引渡小牧的不当要求时对其怒目而斥。
秦野微微地笑了。
“我一直犹豫到了最后一刻。但是,我也有我尊敬的上司,这也是无可奈何。”
“你是指江东原馆长吗?”
柴崎直接了断地指出来,但秦野并没有为此动摇。
“江东馆长上任的时候,老实说,我的心情很复杂。他是和我同辈的人,阶级和职位却都在我之上,而且我本身的晋升速度就已经不算慢了。所以我一直在烦恼他和我有哪里不一样。但是,看到江东馆长毫不动摇的中立信念之后,我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这对你而言根本毫无必要——可是以柴崎的年纪却无法说出这句话——我只能希望你自己觉察这是毫无必要的。
“以为江东原馆长的邀请,你也加入了‘未来企划’吧?”
“嗯,是转变方针前的‘未来企划’。”
这种说法便是在否定如今改变了方针的“未来企划”和手冢慧。
“‘未来企划’本来应当保持中立的。保持中立,在审查权限上和良化委员会长期抗争,稳扎稳打地削弱对方。本该是如此的。”
“江东原馆长是将图书队保护的当麻老师卖给良化委员会的主谋者,这也能称之为中立行为吗?”
“现在应当是让媒体良化委员会放松警惕,同时拓宽渠道的时期,从长远来看,这是为了保持中立而不得不采取的行动。而且,江东馆长原本就是带着在失败之时要自己负责的觉悟来命令部下的,他也为此被手冢慧会长抛弃了。”
“是江东馆长的自作主张才让‘未来企划’陷入不得不转变方针的状况——你没有这么想过吗?”
柴崎谅秦野也不敢说出他和转变方针前的“未来企划”没有一点共鸣。
不过,秦野还是重复着刚才的话。
“是手冢慧抛弃了江东馆长,让他成为转变方针前那个‘未来企划’的殉葬人。”
“所以你就留在了转变方针后的‘未来企划’里,做一个背叛者,是吗?”
柴崎的直言不讳第一次让秦野动摇了。
“我只是为了继承江东馆长的意志……”
“那就应该退出‘未来企划’另起炉灶。创办出转变方针之后无人退出的‘未来企划’的是手冢慧,你潜藏其中埋下背叛的种子这一做法并不公正。如果是江东原馆长希望你这么做的话,那他也不过如此而已。你尊敬的江东原馆长就只是这种人物吗?”
“这是为了确实地根除审查!”
秦野的声音开始粗暴了。
“江东馆长是为此、并且也是为了他敬佩的手冢慧,才勇于承担责骂,独自下了判断!是手冢慧抛弃了他!而且那个变节的人还恬不知耻地装出一副图书队代言人的嘴脸在报道中露面!”
柴崎的表情浮起了一丝波动,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这不能成为借口。是你贬低了自己的理想,以及江东原馆长的意志。”
柴崎对手冢慧那个男人还不是十分了解,只是通过他弟弟而有一些交流。但即使如此,她也能够断言一点——手冢慧并不是会去在意自己会被这样责备的男人。
在手冢慧还没有和图书队联手时,对于他所使用的手段,柴崎也无法原谅,不管是他将郁当成人质一事,还是间接加速稻岭引退一事。
但是,手冢慧是在明知这些手段有多卑鄙的情况下还选择使用的,即使被人怒斥卑鄙,他也会面不改色吧。正是能这样面不改色的他,才能毫不犹豫地使用卑鄙手段一手创建出自己的组织。
手冢慧虽卑鄙,但对于卑鄙之事他却能公正对待,如果说手冢慧要被责难,那最先发出责难的便是他本人。对于利用了郁和弟弟舍友砂川一事,即使是在他和图书队联手的现在,他也毫不讳言。而对于手冢慧这种保持公正又卑鄙的度量,柴崎也不能不给予承认。
就算被他最希望能得到理解的弟弟责难,手冢慧在近十年间也依然故我,以实现理想为前提不断使用卑鄙手段。
而且,今后面对弟弟时他也不会为此找任何借口吧,没有对弟弟说过一句借口的他,过去也不曾对其他任何人说过借口。在柴崎看来,手冢慧这个男人带着一种奇妙的洁癖。
但,秦野也好,江东也好,都是藏在他人的影子中使出卑鄙手段,同时还要主张自身的公正。
“一直以来,谢谢你的照顾了。”
柴崎衷心地深鞠了一躬。
“你没能做个让我可以尊敬到最后的上级,但不得不将曾经尊敬的你报告给司令,这让我很痛苦。”
柴崎表示了自己纯粹的感谢,不过秦野却露出了被刺伤的表情。
※
图书基地预定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时间已经大幅延后了。
在开放的讲堂中,群情激涌的记者们不断发出责问,向迟迟不开招待会的图书队施压。
讲堂已经被香烟的烟雾弥漫,“到底怎么回事”“要让我们等多久”这种奚落声也毫不客气地冒出来。
“不行,已经不能再拖了。”
虽说这是同样处于报道立场的折口做出的判断,但目前队上还是没能和保护当麻的警卫取得联络。
单手熟练地撑着拐杖的玄田在后方不断地下达指示。
“就是当麻老师得急病住院了!记者招待会由律师团和彦江司令来应付!说些什么判决的解释、今后的对策之类的蒙混过去!折口,想一个说得过去的病!”
“夸张一点好了,就说是心脏病发作了吧,他也那把年纪了,不会显得不自然。”
“很好。柴崎!先通知老师家属招待会的内容是假的!△TV应该会现场直播这次招待会!”
“明白!”
柴崎回答之后便向家属所在的当麻房间走去。
首席律师及其下数名律师简单地商量了一下,重新组织和最初预定大相径庭的发言内容。短时间内商讨的成果,是准备一个以防万一时用的脚本,不过他们都祈祷这个脚本不要被用上。
而说明情况一角则由彦江来担任。
在相关人员入席的瞬间,天空中闪过了一道不逊于暴雨之势的闪电。
落座之前,首席律师旁边的彦江取下桌上的麦克风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下面立刻交替喊出了“当麻老师呢”“他不出席吗”这些问题,彦江没有一一回答,而是采用了向全体记者说话的语气。
“首先请让图书队对现在的情况简单做出说明。当麻老师在回基地的途中突发急病,已经送去住院了。是心力憔悴引起心脏病发作,因此只能缺席这次记者招待会。
“住的是哪家医院?!”
“为了确保当麻老师的安全,这个情报不能公开。正如各位所知,当麻老师是处在图书队的保护下,才没有被良化特务机关带走。”
这个说明总算让会场的气氛冷静了下来,相关人员这才陆续落座。
记者们也开始安静地举手提问。
“请就今日的判决谈一谈。”
作出回答的是首席律师。
“这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判决。从历史上看,媒体良化委员会明显是不断地借由各种事例来强行扩大解释,才演变成了今天这种蛮横残暴的、事实上的审查组织。就算此次判决将期限缩短为一年,在期限结束时,他们也一定会蛮不讲理地使出一些能延长期限的手段。‘不取缔流通前的媒体’这种打宪法擦边球的解释,实际上已经让表达自由徒有其表,以国家法规来限制公民言论便是如此。一旦有了这一判决,媒体良化法就会以此为第一判例,向发表对其不利言论的作家、评论家进行言论管制。虽然当麻老师的事例已经败诉了,但今后会另对良化法自身是否合法提起诉讼。”
“对于媒体良化委员会的说法又是什么看法?”
“他们借由煽动民众对核电站恐怖袭击的恐惧,来创造出封杀表达自由的事例,这是种非常不正当的手段。恐怖活动的确是不可宽恕的行为,尽一切努力预防其再次发生也是应当的。但,当麻老师只因为写了一本很有高度的虚构小说就被迫折笔,这实在没有道理。反恐怖对策和表达自由原本就不该被放在天平上来比较孰轻孰重。另外,要完全弄清无差别国际恐怖主义是不可能的,此种说法的非合理性也已经被众多专家指出了。因对核电站的恐怖袭击产生动摇而扭曲宪法、限制表达自由,这才是屈服于恐怖主义的行为,是国家的耻辱。”
“请就做出这一判决的最高裁谈一谈。”
“我们认为,从中可以窥见媒体良化委员会的黑手已经蔓延至裁判所内。若是司法部门能做出正确判断,这本该是能胜诉的事例。不过,比起判决内容,补充意见里倒是能看出希望。我们认为那是在目前情况下,对媒体良化法做出了最大批判的补充意见。”
“在补充意见里也指出图书馆法第四章《图书馆自由法》同样有待商榷,对此有什么看法?”
“图书馆法第四章,是为了与任意强化权限的媒体良化法相抗衡,才设立的同样拥有任意扩大权限的法律,它原本就是对抗媒体良化法的堡垒。如果媒体良化法有待商榷,那图书馆第四章当然也是一样。”
“当麻老师今后有什么计划?”
“为了保护当麻老师,目前已提出申述的诉讼会从违反宪法的侧面来继续与良化法战斗。”
“当麻老师的病情如何?”
“老师这次心脏病发作是突发性的,所以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关于诉讼,目前由律师团在支援团体的协助下展开。”
直到开始之前内部都乱作一团的这场记者招待会,自开始之后便严肃地进行下去了。
而在此期间,玄田又部署了下一步棋。
※
平贺在警视厅刑事部接到这个电话是下午三点。
趁工作空闲听△TV系列的电台新闻时,正好听到了当麻藏人判决后的记者招待会,这让他有些在意,就在这时有个“亲戚玄田”打来了电话。
想着“什么亲戚啊”的平贺接起了电话。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到让他告诉对方手机号码的程度,上次对方强硬地找他帮忙时也是这么联络的。
“这次有是什么事?”
“反应挺快嘛,是好倾向。”
玄田依然是扯着粗大的嗓音厚脸皮地笑着。
然后他又提出了胡来的要求。
“能不能让警察医院通融一间空的病房。”
而平贺很快从这要求中觉察到背后的事实。
“记者招待会上说的是假的吗?!”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那叫预留位。”
想着“又是这种歪理”的平贺按上了太阳穴,这种时候大概要把常识的开关关掉才能和那个男人对话,在稻岭绑架事件时玄田也是采用了非常胡来的方案。
“当麻藏人在哪里?”
“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说!”
明明自己拜托别人胡来的事,玄田却还能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这种豪迈语。
“失踪了吗?!”
“不是说了,不知道。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目前只知道这些。警卫人员还没有回来,也联络不上,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还不清楚。不过,总之要先准备好烟雾弹,特别是给良化委员会的。”
虽然玄田的要求很不合理,但平贺也很在意记者招待会上说的内容,良化特务机关现在一定对都内的各医院展开搜索了吧。找到当麻入住的医院后,肯定会不择手段地把人带走,一旦被带走,之后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媒体良化委员会就是这样的组织。
“不过,警察医院是个盲点,应该挺后面才会轮到。我会派图书队的特殊防卫员过去,让他们守住一间空房。”
也就是制造假象。
“但,你突然这么说……”
“警视厅的上层里也有良化法反对派,你总能打通人脉吧,要不打出‘未来企划’的招牌也可以。”
对方一开始就是完全抱着利用心态来策划的,遭到如此奇袭的平贺没有抵抗多久。
很快平贺就投降般给了回答。
“知道了……晚上之前我会设法安排好,不过,早早被看破的话我可不管。”
“没问题,防卫省那边我也拜托过了,在好几家自卫队医院里也做了同样的安排。”
暴露一个地方也不要紧,这样的安排倒是稳妥。
“就算只是口头也好,我这边也该说声‘拜托’吧!”
低声怒吼着的平贺愤愤地挂上电话。
“怎么了吗,平贺先生。”
接电话的女警担心地询问,平贺绷着一张脸回答了她。
“让人头疼的亲戚打来的,就只会找我借钱。”
说着“那真的是麻烦啊”的纯真女警换上了同情的声音,这又让平贺更觉辛苦了。
※
绪形、小牧和手冢三人回到图书基地时的模样只比用落汤鸡来形容的惨状好一点。
绪形没有说出“没时间休息”这种话,三人都无言地向更衣室走去,换过干的制服后回到了特种部队办公室。队上动作快一点的话,说不定情报泄露的细节已经查出来了。
在队员全都出去了的办公室里等着的是玄田和柴崎。
然后三人将之前兵分两路的事告诉了他们。
“怎么会……”
以惊愕的模样扬起声的是手冢。
“难道三人全被敌人抓住了?!”
“如果是那样,你们也不用在都内来回跑得这么疲劳,到现在才回来了。而且他们要的只是当麻老师,如果堂上和笠原被丢下的话应该会通知我们地点。再说,‘未来企划’那边也没有收到良化特务机关抓到当麻老师的消息,敌人之前好象正拼命在都内各大使馆前布防。”
手冢僵硬的身子这才缓和了下,他安心的表现比小牧和绪形都要外露也是因为毕竟还年轻的缘故吧。
“基地在下午三点时已经拖到了极限,姑且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了假消息,说当麻老师因为受到判决的打击而心脏病发作,已经紧急住院。让良化委员会那边以为流亡不成功就躲进了医院,他们现在应该开始搜查当麻老师住哪家医院了吧。当然我们也要派出我们的人去找那三人。”
“泄露流亡计划的是……”
绪形的这个问题又让手冢僵硬起来,回答他的是柴崎。
“是秦野代馆长泄露出去的。”
这个答案连绪形和小牧都非常惊讶,猛地瞪大了眼。
“和你哥无关。”
柴崎补充的这句是向着僵硬着身子的手冢说的。
“他受江东原馆长的邀请加入了转变方针前的‘未来企划’,不过比起手冢慧的思想,他倒是对江东原馆长的中立主义更有共鸣,这次的举动就是因对‘未来企划’转变方针的反弹而起。他目前已经准备接受查问,并且也被‘未来企划’除名了。”
屋内出现了让气氛沉重的沉默,谁也没料到消息是这样泄露的。
秦野是个会让人说出“竟然是他”这种话的人物,因此大家都对他非常失望。
像是要挥散这份沉默般,玄田开口说了声“好了”。
“这边的情况就是那样。你们那边的情报我们才是求知若渴啊。”
绪形点着头回答了他。
“突破荷兰大使馆后,我们跳过第二候补的瑞典大使馆,直接去了美国大使馆。我的判断是,虽然情报已经泄露,但敌人应该还来不及伸手到最终候补的地方,而且美国大使馆平日的警戒也很严,良化特务机关不容易插手。不过还是在正门前被装成出事故的两辆旅行车拦住了,我们本想在敌人包围前冲进大使馆,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在那里弃车。接下来就分成了两路,我们这边是诱饵,堂上和笠原则保护当麻老师,分开的时候我们是前往虎之门一边,他们则是去溜池山王一边。小牧装成当麻老师,我也向堂上怒吼带女队员回基地,所以追兵应该是几乎都被我们吸引了。”
“嗯,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也不会花去这么多时间甩掉追兵。”
“惭愧。不过……”
绪形含糊着没说下去,但谁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堂上他们应该早就回来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这句话。
“好,你们的情况我大概知道了。”
玄田像是要转换思考一样的拍了下手,然后从资料架上取下都内线路图摊开在手边的桌子上。
“堂上他们是去往溜池山王那边吧?当然是会搭地铁了,问题是他们搭上了哪条线。首先是银座线和南北线,要直接回基地的话就从银座线坐到银座。敌人当然也会在武藏境布防,所以他们应该会舍弃中央线。但不管怎样,基地不出人员接应的话,都是没法徒步回来的,而考虑到接应的问题选项就无限扩大了。如果是一边移动一边商量在哪个车站会合,那么可以从涉谷上井之头线再换乘京王线,或者从新宿出来饶回西武线系列,路线的选项多不胜数。可是他们没有和基地联络,也就是说……”
玄田用粗粗的手指敲了敲线路图上的地铁永田町站。
“在这里换乘半藏门线的话很快就能到英国大使馆,这里是突破口,当麻老师的第三流亡候补。”
“堂上他们想到英国大使馆去?”
询问的是小牧。
“行动肯定失败了,成功的话现在都可以放烟花了,而现在还没有他们被良化特务机关抓到的消息,应该还在逃亡中。”
“这不像是堂上二正的判断,他应该明白那样行动危险性太高。”
小牧轻轻动了动手制止下对此表现出反驳的手冢,绪形带着沉痛的表情低下了头。
“……是我对当麻老师说最好在今天之内进到大使馆,因为从明天开始都内的大使馆都会被良化特务机关监视起来。说不定是这样才让老师无法轻易死心。”
“你只是正确地说明了情况。而堂上也是根据情况做了最佳判断,还有笠原在支援,所以我们才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关于那三人的任何情报。”
玄田边说边拍了拍高个子绪形的肩。
“他们还没有落入敌人之手,这点是肯定的。柴崎,你向老师的家人说一声。”
“是。”
就在柴崎要迈开步子时,内线电话叫了。
能保持脸色不变的只有玄田一个,其他人都像是看着可怕东西一般地盯着鸣叫的电话。
结果还是柴崎接了起来。
“这里是特种部队办公室。……对……好,请转过来……让您久等了,这里是图书特种部队。”
柴崎边听着电话边用原子笔在便签上写字,从她复述的内容听来,刚才写下的应该是地址。
接着柴崎说完“请稍等一下”并按下保留键后,转向了玄田。
“是新宿的急救医院打来的,堂上教官被作为紧急病患送到那里,刚刚动完紧急手术。”
“我过去。”
小牧丢下这句便拿过柴崎手中的便签,快步出了房间。
“我、我也去!”
手冢慌忙追在小牧身后。
“他现在还没恢复意识……”
柴崎补充的这句报告已经传不到跑出去的两人耳里了。
“好,接下来让我听。”
玄田将手伸向话筒,柴崎也点着头说了声“请”。
说了一阵电话的玄田中途也用上了便签,挂断电话后他转向绪形和柴崎开了口。
“右大腿贯通伤。伤口本身并不复杂,但擦过动脉造成出血严重,而且长时间淋雨也使得体温很低,反倒更让人担心会不会演变成肺炎。”
“这么看来,去了也说不上话。”
柴崎转头望了望门。
“不过,知道他在哪了也不可能不去,毕竟是关系这么好的同伴嘛,手冢又那么黏堂上。”
“是啊,又黏又乖。”
柴崎毫不客气地加以肯定之后,有些害怕地继续问玄田。
“笠原和当麻老师……”
“没和堂上在一起。那边的事情我现在问。”
玄田边说边再次拿起电话。
情况拼图的最后一块,是从新宿一家大型书店里听来的。
堂上他们的确是打算潜进英国大使馆,失败后逃走时堂上被良化队员打中负伤,当麻便向关系亲密的书店寻求帮助。
“啊,那位小个子的男队员是叫堂上先生吗?当时我以为他已经失去意识,本来想陪他上车的,但他在被搬上车的时候突然醒了,还请求我不要陪同。另外还说,如果良化特务机关来询问,就说是只看到他倒在店附近才叫了救护车,不要说出见过当麻老师和女队员。
这么年轻,却是很了不起的人呢,为了保护当麻老师和恋人,他坚持要我说成是只有他一个人倒下的情况。当我说至少和图书基地联络吧之后,他也说不用,要彻底装成和本店没有任何关系的样子,反正医院会通过身份证件和基地联络,基地也会询问通报者,因此在基地联络本店之前,请本店不要有任何举动。
当麻老师吗?我应他们的请求带他们去了附近的租车行。详细计划他们没有告诉我,目前似乎是由女队员开车先前往大阪。”
“知道地方了,是大阪!”
玄田挂断电话后怒吼了一声。
“当麻老师和笠原是准备去总领事馆!”
柴崎像是受到惊吓般地向后一仰身。
“由笠原开车在这种暴雨中前往大阪?!……要留意高速上有没有事故的情报才行。”
“不过,这可是想法上的大逆转。在这种台风天冲去大阪,没想到笠原能想到这点……”
但柴崎很肯定地向沉吟着的绪形摆了摆手。
“笠原哪有想到这一点的脑子啊。在这种情况下,能把大阪和总领事馆联系起来的首先是当麻老师,然后也可能是堂上教官,而且今天就开车出发应该是堂上教官的指示才对。”
附和了句“这猜测大概八九不离十吧”的玄田点了点头。
“敌人也不是傻瓜,冷静下来后就会想起我们的目标还可以有一处。如果等到台风过去,长距离交通恢复时,那敌人就有时间掌握住三处机场和新干线的三处车站。虽然也能搭新干线在名古屋或是岐阜羽岛下再从地方上饶过去,但那段时间也足够敌人在主要的总领事馆布防了。”
“总之,现在只能等笠原联系了,当麻老师又没有手机。”
“我们应该帮他准备一支,即使强求也该让他带上,真是疏忽了。”
找总领事馆的顺序是否和大使馆的候补顺序一样,目前玄田他们连这一点也无法确认。
线路和两人抵达大阪的作战细节也是,就算请关西图书队协助,在当事人行动不明的情况下,也无法提出“无论如何请做好随时可以出动的准备”这种不尽人情的要求。
“总之,就先适当地耍些小花招吧。”
玄田边这么说边再次拿起了电话听筒。
※
“……因此,当麻老师没有出事,目前正在队员的保护下前往大阪的途中。”
听了柴崎的报告后,在当麻借住的房间里等着他的妻子立刻哭倒了。
就读大学的儿子把母亲抱在了怀里。
“别哭了,妈妈,这不是知道爸爸没事了嘛。”
不过这样鼓励母亲的儿子声音也在发抖。
“谢谢你们、谢谢……”
当麻的妻子一个劲地向柴崎致谢,柴崎浮出了一个暧昧的微笑,她没有说出陪在当麻身边的警卫从各种意义上讲其实是个相当危险的凶悍铁娘子。
“西边的台风似乎也弱下来了,应该会越往西越安全才对,而且媒体良化委员会也没有公路审查权。”
不过,母子两人已经听不到柴崎的话了。
“要是能顺利就好了,妈妈。”
“是啊,能顺利就好了。要是不让他继续写的话他一定会死的……”
看着这气氛的柴崎站起了身,轻轻点头示意后离开了客室。
“啊,柴崎!”
柴崎一边向高兴地围上来的男队员们挥手说再见一边离开了男子区,这已经是她每次进出当麻所住的男子宿舍客室时的固定模式了。
“散了散了,咱们也很忙。”
——一定要平安到达啊。
在依然下得倾盆一般的雨中,柴崎撑开伞向办公大楼走去。
——要平安到达,再平安回来啊。
——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小牧教官左手无名指戴上截止了,没人一起看的话乐趣可是会减半的。
——还有你们逃去的那家店的店长,他为什么说你和堂上教官是恋人,我还等着对你刨根究底呢。
主要高速公路上的事故情报由柴崎所在的实验情报部的同伴去确认。
目前还没有坏消息传来,所以应该没问题。想快点把这消息传达出去的柴崎在雨中跑了起来。
※
继毬江在图书馆碰到变态那次以后,手冢再次见到了小牧神经紧绷的模样了。
那时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握着方向盘开车的小牧像是和坐在旁边副驾驶座的手冢没有关系一样,几乎没出一声。
“堂上二正,不知道有没有事……”
忍受不了沉默的手冢一不留心就喃出这一句,小牧这才用冷冰冰的声音回了话。
“当然会没事。”
这声音很明显包含着“别乌鸦嘴”的意思,此后手冢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
不知是否是到了即将入夜的现在雨势依然没有减小的关系,车里紧皱着眉的小牧这种不正常的模样换成平时的他也是不可想象的。
对手冢而言相当于苦行的行程随着车子到达新宿才终于结束,小牧将车开进要去的那家急救医院的停车场。
“我们是刚动过紧急手术的堂上笃的亲友……”
在服务台询问过后,两人得知堂上转进了重症监护室,手术虽然成功了,但似乎并发了肺炎。
在失血和因手术而体力下降的状态下并发肺炎的话,肺炎反倒是致命的。这是手冢从未实际体验过的危机。
小牧坐在了重症监护室前的沙发上,手冢也默默地坐在他旁边。
小牧在膝上交叉起手指,头垂到了额像是顶着手的程度。
“……抱歉,我现在心情很差。”
手冢慌忙对小牧的道歉回了句“不会”,虽然来的途中小牧心情差也是事实。
“……这家伙,到底还想让这种事发生几次才甘心啊。”
“这家伙”指的是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堂上——不,应该是指小牧的好友吧。
“以前也发生过吗?这种事……”
手冢小心翼翼地问了这句后,小牧似乎笑了笑,但他低垂的头让人窥视不到表情。
“不是什么‘以前’,算上在防卫部的时期,同期当中那家伙是中弹次数最多的一个,也不知道该说是责任感强还是太胡来。”
停顿一会之后,接着说了句“不过”的小牧直起身靠上沙发背。
“这次是伤得最重的,因为和笠原搭档才犯了错吧。”
这话让手冢反感地抬起头。
“是说笠原能力不足才变成这样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手冢无法认同小牧的这种看法。郁的确是笨了点,却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胆怯的人,她应该好好为堂上做过应急处理才对。
不过小牧露出了苦笑。
“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这样啊,手冢和笠原也是好朋友了。”
对自己已经微妙地承认了这一点还有着抵抗,手冢没有出声。
“在手冢你们入队的时候,我说过‘比起你,堂上的本质上和笠原更相象’,你还记得吗?”
那是手冢还没承认郁、两人关系很紧张时的事,他还向郁提出过要不要试着交往看看的傻提案,偏偏还好几次被郁震惊到。想起这些事的手冢更是不做回应了。
“鲁莽的直觉派,堂上其实是这种人来的。现在这个出奇冷静的堂上是他自己希望自己能变成的样子,和以前的堂上完全同。”
这么说着的小牧笑了起来。
“以前的他简直和笠原一模一样,喜怒哀乐都很激烈,是个只管眼前的热血家伙。在认得以前的堂上的我们眼里,看到他斥责笠原时觉得可笑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那就像看到堂上在斥责过去的自己一样。”
听到这里的手冢突然冒出了郁将来会不会像现在的堂上这种想法,不过就算郁和过去的堂上一模一样,他也不认为郁在将来会变得和现在的堂上一样。
“可是,一旦到了笠原面前,堂上就更是示弱般的,会变回以前的他。虽然这是能让我们欣慰的事,但同时也非常危险。两个笠原,纯粹这样考虑的话你也会觉得恐怖吧?”
“很恐怖。”
这次手冢立刻回答了,这的确是光想想就很恐怖的事。
“大概,今天如果换作我跟着堂上的话,不管当麻老师看上去有多不甘心,我也会主张避开风险选择容易做到的返回基地这条路,而堂上在我占据道理的判断下也会劝当麻老师放弃。但是,堂上从以前就是醉心于当麻老师的读者,这位作家若是表现出不甘心的样子他也绝对会动摇,而这时在他身边的人是笠原的话,一定会说‘试试能做到什么程度吧’。也就是说,是笠原在堂上背后推了一把。”
手冢边思考着边开了口。
“所以他们两个其实很不配吗?”
“不,不对。他们很相配,相配得惊人。”
小牧如此断言。
“所以就变成了‘做吧’。到极限为止,彻底地相互信赖着去做。而竭尽全力的结果便是现在这样。”
“使得堂上二正负伤……吗?”
“不。笠原和当麻老师不在这里吧?堂上退出后,笠原就接替了,他们两人还没有放弃当麻老师的意志。这两人一同决定要做这种胡来的事,而现在这种胡来事也还在进行中。”
对于好友来说他们的确是让人受不了的组合——手冢理解了,这种心情便是——你要胡闹到什么程度才能停啊。
随后,他想起了比自己以及其他任何人都更有资格自称为郁的好友的柴崎。还不知道这些的柴崎应该不要紧吧,手冢心中涌起了这种担心。
[ 本帖最后由 狂奔 于 2008-11-11 14:45 编辑 ]
五、终局
虽然导航系统的提示是上东名高速,不过郁还是遵照当麻的意见走了中央车道。
“会饶点路,不过中央道不会堵。随着台风过去,沿太平洋经过主要都市的东名上面车肯定会多起来,而且中央道没有那么多岔道,从新宿出去也是中央道更容易些。”
“您知道的真清楚。”
“因为工作的关系,不详细了解这些地方的话就会写不出来。先上首都高速新宿线往八王子方向开,就能直接连上中央道。”
“我知道了……可是要从哪里上新宿线啊?!”
郁突然陷入了恐慌,当麻赶紧打开线路地图,不过却拿倒了。
“老师,用导航系统!重新设定导航系统!”
“知、知道了,总之,请不要离开都厅附近!这附近应该就有首都高速新宿线的入口!”
“都厅是哪栋啊?!像机器人变身成的那栋吗?!”
“最高的那栋!”
“雨太大了看不见啊!”
导航系统的语音输入识别不出当麻含糊的声音,倒是捕捉到了郁叫出的“都厅”这个词开始重新设定。
“不对,不要听我的啊!是大阪站,大阪站!”
<设定的线路是从东京都厅到大阪站>
结果这阵骚动还是因为郁在雨中看到了绿色告示牌才得以解决,就算以郁2.0的视力,在这暴雨中如果不是在经过告示牌的前一刻也还是看不到上面的字。
“接下来就是你个家伙——!”
郁依照告示牌猛地打过方向盘,车子开上了匝道。引导前往东名高速而一直发出错误警告的导航系统在郁强行开上通往八王子方向的路线后,才终于把引导换成了<现在进入了首都高速新宿线。请向八王子方向前进>。
“现在你知道人类的睿智了吧!”
郁向导航系统蹦出这么一句,坐在副驾驶座的当麻忍不住喷笑出来。
“与其说睿智,不如说是厉害的野性直觉。”
“啊,连当麻老师也说这种话!”
总算开上正确的路线之后,郁开始有了气馁的余裕。
“当麻老师才是,完全不会用导航系统嘛。”
“我可是连手机都不带的老头啊,你到底对我抱有什么期待?”
“咦?可是老师的小说当中,那些主角不都很平常地使用最先进的机器吗?”
“因为犬子是能‘很平常’地使用那些东西的年轻人,他也是我重要的协助人,多亏他帮忙,我的描写才不会显得不充分。只要从感性上认识到一种机器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以及基本的操作顺序,就可以写进小说里了。”
“哇,真是意外的内幕。”
“如果要有实际体验才能写的话,那我可就得去考直升机和飞机驾照了。不过,应该没有几个人会为了写小说而去考直升机驾照的吧?”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
“但至少手机和导航系统这种程度的……”
“你在说什么啊,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都陷入了和导航系统的苦战吗?”
被刺中这点的郁无言以对了。
“原稿虽然是用电脑来打,不过出状况的时候也是让犬子处理。”
“……和令郎分开的话,您生活上不是会很不方便吗?”
郁无法直接问出“不会寂寞吗”。
“别看我这样,修理电脑时需要进行问题说明的英文会话我还是很拿手的。而且我家从以前开始对海外的事就不怎么会犹豫,犬子也有过几次住在国外普通居民家里的经验,并没有家庭被拆散的感觉。再说他现在也上大学了,见识到的世界会越来越广阔的。”
郁隐藏的问题似乎被人生经验丰富的当麻看破了。而且郁自己也是,自从大学三年级回过家乡之后,直到去年茨城县展时才再回去,但她也没有什么寂寞感。
“就这样一直开往八王子方向吧。”
虽说也因台风的关系使得上路的汽车减少,不过中央道的确很畅通,没有高峰期塞车的压力,对来了东京就很少开车的郁来说确实是最适合的路线。
当麻也会开车,所以除了途中休息之外,两人也可以轮流休息。
吃过店长买的简便食品后,当麻把副驾驶座的座位调整到后倒的角度,盖上毛巾被开始休息,这时才过下午四点。或许是他很习惯这样补充睡眠的关系吧,不久后安稳的呼吸就变成了低低的鼾声。
在出了东京进到山梨的附近时,雨势减弱了。到了通往大月的交叉点外,导航系统再次指示拐往东名高速,但在郁不由分说地开上甲府市方向后,系统又安静了下来。
郁在身体还能承受的程度下一直开着车,两人很轻松就突破了关东圈,现在已经通过长野的一半地界。时间来到了傍晚,雨也停了。
郁将车开进诹访湖服务区时,当麻醒了。
“老师,休息一下,上个洗手间吧。”
“嗯……现在到哪了?”
“诹访湖服务区。”
“哦,那接下来就是从冈谷交叉点拐下名古屋方向了。”
当麻刚才似乎睡得很熟,现在擦了擦眼睛后才戴上放在胸前的眼镜。
“雨停了吗?”
“嗯,过了山梨附近就停了。”
两人下了车向服务区的建筑物走去,途中当麻看了看表。
“从东京出来差不多过了三小时啊。”
“对不起,是不是太慢了?”
“哪里,在那种暴雨中行驶,这已经算是不错的速度。如果发生事故的话会引来警察,那可得不偿失了。接下来天就要黑了,小心驾驶才是最重要的。”
郁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当麻还没有出来,想着“就趁现在联络基地吧”的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外面已经干了,不过重要的是里面。
毕竟只是生活防水的类型,郁听天由命地打开了电源——液晶屏只亮了一瞬便又暗了下去。看来之前她在暴雨当中被淋得跟落汤鸡似地四处奔走,已经让手机内部都浸水损坏了。
“糟糕,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从洗手间出来的当麻走过来问了句“怎么了”。
“我想和基地联络,可是手机坏掉了……”
“那就用公用电话吧。”
“不,那不行。”
郁紧紧闭上眼开始思考——如果是堂上的话……
如果是堂上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不会使用公共电话来联络。
“……当麻老师失踪后,良化特务机关最先锁定的盯防地点就是关东图书基地。虽说如今要窃听无线或有线电话从理论上讲都不可能,但良化特务机关毕竟是国家机关,可以使用特殊的窃听仪器。”
“哦,是这样……那,为什么用你的手机就没问题?”
“图书队员有将手机交给后勤部进行防窃听加密改造的义务,图书队相关设施里的有线电话也全部做过防窃听处理。公共电话就……”
如果用公共电话和被良化特务机关紧盯着的关东图书基地联络,那无异于开着宣传车四处宣传当麻的情况。而且,队内也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的暗语。
但又不能不和基地联络。堂上在和郁分开时已经无力到就快昏迷的状态了,也无法期待他能联系队内说明情况。
“啊,对了!”
郁叫一声之后,抛下当麻向电话亭跑去,现在她连说明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用电话亭中的电话本查过三位数的号码后,郁拨了115。
“您好,这里是NTT电报服务。”
“ 不好意思,请问电报能在今天内送到吗?!”
郁催促般地急声问后,接线员用清晰的声音回答了她。
“是的,晚上七点之前发的电报都能在今日内送达。”
郁抬腕看了看表,离那个时间还有三十分钟左右。
“那个,我现在用的是公共电话,你们受理吗?”
“可以的,不过需要用信用卡来支付费用。”
“我知道了,谢谢!”
郁暂时挂了电话回到当麻身边。
“老师,电报!可以用发电报回去!七点前发就能在今天内送到!基地里就算是深夜也可以收特别快递和摩托车快递,有电报送进去也不会引起怀疑!”
接下来两人仔细地商量了一番,为什么他们准备去大使馆的情报会泄露,基地是否已经掌握到情报泄露的途径,如果还没掌握的话他们又该如何说明才能把目的地隐藏下来,等等问题。
考虑好种种情况后,郁写好了电报内容。费用是用郁的信用卡支付的,堂上说过当麻的卡有被当成非法使用而受监控的可能,但就算是良化特务机关也不可能连郁的情况都掌握到。
电报内容是郁以自己的方式反复推敲后写好的,不过能不能把意思传达到还是个问题。现在担心这个也没有用,只要之后制定好不管有没有支援都能执行的计划就行了。
接下来根据当麻的提议,两人顺便决定了今晚的住处。现在再次向大阪出发的话,到达时已经是深夜,那时再去找宾馆、酒店之类的地方就难了。
看了新宿书店店长准备的地图后,郁接着打了好几次电话。就算良化特务机关已经开进了大阪,他们盯上的目标应该也是图书队的设施,不会去监听普通宾馆的电话,毫无名声的郁打去的预约电话也不致于引起什么怀疑。
即使如此,两人还是决定越出人意料越好,因此锁定了大阪站正前方的希尔顿。应该不会有人能想到逃亡中的人竟然会去住顶级酒店。
“不如干脆住行政房吧。”
说这话的是当麻。比套房档次更高的行政房,这提案让郁听着觉得胆怯,不过当麻会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行政房设在专用的高楼层里,开房退房都很方便,也能减低被看到的可能。”
这的确是很有吸引力的条件,听起来当麻似乎曾住过那家酒店。就在郁依照作家的印象擅自想象成“被关起来赶稿”时,当麻苦笑着回答了“几年前在结婚纪念的旅行中和内人一起稍微奢侈了一下”。
“真对不起,这次不是您夫人陪同了。开双人房可以吗?”
“这该是问你才对啊。”
得到这个回答后,郁给酒店打了预约电话,正如希望的一样,还有空的行政双人房。
“我们现在离得比较远,开车过去要很晚才能到,可能会过十二点,没有关系吗?”
酒店的回复是请能大致确定抵达时间后再给一次电话,但不管怎样,算是先订好了房。
郁挂断电话后吁了口气,当麻担心地开了口。
“你也很累了,换我来开车吧。”
“啊,不用了,我还可以开。”
郁搔了搔头笑起来。
“资金充足果然是很重要的事啊。如果是我个人的旅行,根本不可能直接奔到希尔顿的行政房去,肯定是找便宜的旅馆,要不就是在网吧睡一晚。”
“网吧也可以睡的吗?”
“最近的网吧还能洗澡呢,也有方便食品,住一晚没问题,而且使用的房间也能上锁。”
“哈哈,现在都发展成这样了啊。”
当麻感叹着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换我来开吧。虽然你是很优秀的防卫员,但白天的逃亡还是很消耗体力的,而且你还一直在暴雨中驾驶。”
当麻直接点出来之后,郁才突然感觉到至今都没意识到的疲惫。
“我也上年纪了,不能勉强,所以你如果不能早点恢复的话可就伤脑筋了。”
“我明白了。”
当麻说的的确有理,郁老实地点点头,在走回车子时绕到了副驾驶座的一边。开出车子的当麻先开到加油处给车加油,郁则开始吃之前店长准备的东西,吃完一个饭团和一个三明治并喝过饮料之后,油加完了,当麻将车开出了服务区。
看到车子再次回到高速上,郁便放倒副驾驶座的座椅,将毛巾毯拉到胸前。
身体的疲劳似乎比郁感觉到的还要厉害,在闭上眼全身随着车子的震动摇晃时,她感觉到意识一下子就飘远了,这是沉睡的前兆。
※
同一天的晚上九点。
“笠原到底去了哪里!”
留在办公室的玄田以过去不能比的势头转来转去,其他的队员都被派去警察医院和自卫队医院制造烟雾弹了。
“请不要撑着拐杖来回打转,会弄坏地板。”
这在平常都是由堂上来提醒的事,现在换成了绪形。如今堂上正躺在新宿的急救医院里,小牧和手冢也在那看护他。
根据小牧的报告,堂上除了中弹之外还并发肺炎,虽然一同行动的另两人的疲劳度也令人担心,但目前为止和当麻一起失踪的郁还没有联络进来。
即使玄田已经做出他们正开车前往大阪的推测,可没有得到实际报告又另当别论。
这时柴崎跑了进来。
“玄田队长,我收到了这个!舍监刚刚给我的!”
柴崎递给玄田的是一封电报,附有音乐播放器的设计非常与众不同。
收信人是柴崎麻子,发信人是柴崎麻美。
带着可爱装饰带的封口还没有撕开,不过柴崎没有叫这名字的亲友,所以柴崎麻美应该是郁用的假名。
“干吗搞得这么麻烦……”
玄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回答他的是绪形。
“大概是在逃亡中手机坏了吧,生活防水的程度顶不住这种暴雨。分开行动的我们这组里,手冢的手机也因为浸水而发青。”
“咦——!”
柴崎猛然发出一声惨叫,这次玄田和绪形都用奇怪的表情看向了她。
“怎么了,突然惨叫。”
玄田问了后,柴崎只得暧昧地笑笑。
“没,那个……这样很伤脑筋吧,要修复数据啊什么的。”
“现在哪顾得上担心这个。”
“也是。”
柴崎点了点头,绪形继续说了下去。
“她是怕被良化特务机关窃听才不敢用公共电话联络吧,不过能想到电报这一点倒是很不错。”
“回来之后得夸奖夸奖她才行啊。”
玄田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电报,播放器立刻响起生日快乐歌。
三人看完内容后,玄田绷起了脸。
“……这种小学生作文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啊。”
“笠原很拼命嘛。”
这次柴崎很难得地庇护了郁。
“她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也不知道之前的情报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就算我们内部有奸细,装成我亲戚的话都能直接送到我手上。万一内容被看到,也会让人觉得只不过是祝贺生日的电报而已。”
“嗯,字面上的内容倒是一目了然……”
这时从电报打开后就一直响着的电子旋律已经让玄田和绪形忍到了极限,两人的脸色眼看着越来越危险。
“喂,感应器在哪里!让它静下来,绪形!”
“明白。”
绪形拉开手边桌子的抽屉,取出胶带来贴在他记忆中应该是光学传感器的银箔上,这难得的播放音乐的设计在被打开之后才经过五分钟就安静了下来。
“总之,她们正在从中央道开往大阪,这点是不会错了。柴崎,剩下的你解读一下。”
“是。”
接到玄田的命令的柴崎默默地拿起了电报。
“可以用这里的电脑。”
“不,以防万一,还是自己房间的笔记本好。如果不小心留下痕迹让外部人员看到就麻烦了。”
只要是基地里的人,谁都可以进特种部队办公室,从保密方面考虑的确会让人放心不下,而且奸细也可能不止秦野一个。
这次郁是绞尽脑汁才耍出了这种花招,柴崎当然也会全力应对。
——但,这边归这边……
行了一礼后走出办公室的柴崎一边在踩着路面一边恨恨地念着“真是的”。
“手冢那家伙!”
在不用担心被人听到情况下,柴崎狠狠在蹦出了抱怨对象的名字。
手冢那支坏掉的手机正是柴崎的手机。
虽然主要的联络信息她都已经输入电脑,也记在了手写的电话簿上,但是——
“如果数据恢复不了的话,不仅要他赔我手机,还得给我把数据全部输进去!”
柴崎记录的数据里,光是和图书队有关系的人员就超过了百人,加上个人亲友和其他人脉的话,最少也有两百人以上。
——不过,能让手冢因此而翻白眼倒也挺有趣的。
柴崎虽然是强逼着自己去看一些值得开心的方面,不过在她还是不自觉地小声笑了出来。
※
“差不多可以交换驾驶了吗?”
当麻对郁这么说时,车子开到了在关原跟前。
从长野下到岐阜,擦着爱知的北侧穿过,上了名神高速再次进入岐阜,直到这里都是当麻在驾驶。
从诹访湖服务区出来后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时间来到九点半。睡的时间虽不长,但睡得很沉的郁现在已经从疲劳中恢复过来了。
“我开进养老服务区吧。”
当麻将车子开进了接在高速上通往服务区的引导道。
“上了名神后车流量大了一些,不过速度还不错,跟着汽车道的车流,时速也能有100千米。”
“那真是太好了……”
声音还有些犯困惑的郁打开了行车路线图。
“到了这里就没多远了呢。”
她粗略地算了下,剩下150千米的距离,就还要在高速上开两小时左右。
“交替后就让我开到最后吧。”
这附近是台风已经过去、能够看到星空的好天气,服务区里也空荡荡的,在东京被台风直击的当日,下来的车果然很少。
郁上完洗手间,回到车上后又重新设定好导航系统,当然现在不会再出现开上首都高速那时的丑态了,她将目的地改成了大阪希尔顿酒店。
“从高速下到大阪市内后道路很复杂,要小心一些。”
“咦?有多复杂……”
“我也没在大阪开过车,不过你就把大阪站附近想成和新宿、涉谷周围差不多吧,而且晚上会有停在路边,虽然有时停车数会减少,但正常的时候都还是挺多的。”
“呀——!”
早先从新宿上高速时都弄得手忙脚乱的郁这下子真的就只能依靠导航系统了。
“只算高速上的时间就不到两小时,这个时候也基本不会堵车,顺利的话可以在日期改变前进到酒店。”
“好!”
郁双手拍了下脸颊给自己打气。
“请您祈祷一切顺利吧!我们走!”
如此宣告后,郁发动了车子。
从诹访湖到这里又开了200千米左右,因此上路前郁也是先加了油。只要不用排队,在每次休息的时候加油反而能缩短时间。
出了养老服务区后,大约十分钟便进入滋贺县,就快到米原的分岔点了。
从分岔点转向彦根,郁把车子开上了超车道。现在时速有120千米,大概是晚上车流量上的关系,能跑出这个非常不错的速度。路面也完全干了,不用担心会打滑,和还处在台风圈内那时相比,现在的驾驶情况非常好。
——嗯,当地的车、当地的车。
郁确认了前方的车是滋贺的车牌后,找了个适当的时机里插进车流中。在不熟悉的地方开车时要尽量跟在当地的车后面,这是郁拿到驾照时父亲对她说过的,跟着车流的话就不用担心超速,当地的车又熟悉地形,跟着开相对要安全。来了东京后郁就很少有机会开车,的确当前方的车不自然的减速时,不是路面出现一个断坡,就是视野极其不好,也有一不小心就会被速度探测器捕捉到的路段。
从导航器的地图来看,现在正在绕过琵琶湖的南侧。
郁突然想着如果是白天的话应该有一些路段能看到琵琶湖吧,她还没有见过琵琶湖。
现在从装着遮蔽板挡住了风景的高速看出去,只能看到漆黑一团的沉闷山影。
终于过了京都,两人在吹田服务区最后休息一次和加油。从关原出发到现在大约经过了一个半小时,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从导航系统的地图上看,到目的地已经不用三十分钟了,郁在这里给希尔顿酒店再次打了电话,告知对方应该能赶在日期变化前到。
从丰中砸道上到阪神高速池田线后,导航系统的指示是在梅田出口下高速,郁立刻陷入了恐慌。
“梅田!梅田出口是怎么回事?不是大阪,没问题吗?!”
“这附近说大阪和说梅田是指同一个地方,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同一个地方却有不同的地名,这可是违规的啊——!”
下了高速后导航系统的指示变换得更快了。
“呀——!”
要在不习惯的地方遵照指示开车很辛苦,郁一边按着喇叭一边拼命地跟上导航系统的提示变化。
“导航系统我来看,笠原小姐你看车!”
结果就变成了由当麻转述导航系统的指示,最终郁有惊无险地将车子开进了目标希尔顿停车场,向职员说明情况后又根据引导停好了车。
车子就放在这里等租车行的人明天来取,郁把从堂上那里拿的商用包和店主买来的所有东西都取了出来。
有些狼狈地上到一楼后,郁在总台报上了“我是刚才打过电话的笠原”,预约用的是她自己的名字。开房果然要在三十二楼的专用服务台办理,男服务员帮忙拿过行李领着两人上了电梯。
专用服务台是设在一间休闲吧出入口的单人台,可以看出使用这里的客人并不多。
“我帮爸爸一块写吧。”
当麻若无其事地远离了服务台,郁在住宿名册上写下老家的地址和自己的名字,当麻的名字则是用了自己父亲的名字笠原克宏。
开房要先交相当于住宿费两倍的预付金,郁照着女服务员说的数字数了现金递过去,在退房时结算过后会退还差额。
房间是3112号房,郁办完手续接过金色的卡式钥匙后,男服务员再将两人领去房间。
只有商用包郁自己背着,其他东西全都丢给了男服务员拿。两人在他的带领下乘电梯下了一层,房间在电梯对过去的深处。
郁装成一个做事麻利的女儿,时不时地催促着一直在后面稍稍低着头的当麻。
“爸爸,你快点嘛!明天还有那么多事,不早点休息可不行!”
“可是我真的很累,走不快了,别催。”
当麻的即兴附和也越来越有样子了,郁又加了一句。
“没办法嘛,谁想到突然之间要办丧事!都来到酒店了,你就不要抱怨了啦!”
作为能让人认同的不得不突然跑来的理由,虽然有些不吉利,但用丧事作借口是最好的。
“不过,竟然在我们旅行的时候过世,突然间改变行程,我们也没能准备丧服啊。”
“反正这里是都会,随便找地方买吧,只是丧服而已。”
两人继续演着这种小戏码,郁向走在前方的男服务员开了口。
“不好意思,这附近有能买到丧服的店吗?”
“从一楼大堂的希尔顿东方购物中心一侧出去后,东边就有阪神百货商店,对面的大阪站里也有大丸(注:日本一间总部设在大阪的百货商店。)。两边都是十点开始营业。”
亲切的男服务员仔细地说明了购物点。
将两人领入三十一楼的房间后,男服务员便离开了,郁立刻向当麻深鞠一躬。
“对不起,突然演戏。”
“哪里哪里,我接得还好吧?”
“嗯,很厉害!”
郁边说边把商用包取下来,然后劝当麻先洗澡。想着贴身衣物是没办法换了的她原本已经放弃地准备再忍耐一天,但把店长在新宿给的东西全倒出来之后,发现里面竟然还装有男女内衣和袜子各一套。男性的就算了,买女性内衣时想必很不容易吧,郁再次对店长升起了感谢之心。
“老师,店长也买了内衣呢。”
“哦,那还真是太感谢了。”
当麻还没脱衣服,又打开浴室的门接过了内衣,他应该会用酒店配送的剃须刀来弄掉商标吧。
“请您好好泡一泡,热水能去除疲劳。”
要是当麻在这里倒下的话可就前功尽弃了。
一边听着当麻给浴缸放水的响亮水声,郁一边打开商用包确认里面的东西。
正如在地铁里摸到的那样,SIG-P220一把,冲锋枪一架,各有三个后备弹匣。还有使用了三角巾后分量有所减少的急救袋,里面有剪绷带用的剪刀,郁用它剪了自己袜子和内衣的商标牌。
这时郁瞟到了放在床边的电话,在进到酒店安稳下来之后,和基地联络的心情就猛地涌了上来。
堂上是不是没事了,手术是不是结束了,只要给基地打一通电话这些都能知道。
但是……
郁像是要切断自己的不舍般走到了窗边。窗户是隔扇式,已经打开了,正对面是郁在看大阪地图时记下的丸大厦,视线稍微移过一些后,就能看到曾在娱乐节目里见到过的大阪用名之物——故意斜建的显示消费者金融的电子看板。从三十一层的高层眺望大阪,这以郁的收入来说是很难得的机会,但她此时到底还是没有享受这种乐趣的心情,只是淡淡地看了看那两处,很快就拉上了拉扇窗。
然后郁坐在靠窗这边的床位上,床对面摆着台式镜,映出了郁疲劳的身影。
她衬衫的领口上别着比自己高两级的阶级章,这是堂上说着“借给你”而用褪了血色的手指为她别上的,章上有两朵春黄菊。
郁用手指使劲地抚着阶级章。堂上就在这里。
别哭,你该笑才对。之后就由你一个人保护当麻老师了。
你能办到的。
能和图书队联络的手机损坏,郁想到了用发电报的方式联络,之后她就决定不再和图书队的设施联络了。
这之后就只能由她孤军奋战,而堂上也说了要她独自奋斗。
——所以我要独自加油,不管怎样都要把当麻老师带到他想去的总领事馆去!不顾一切、不拘常理、不管三七二十一,这些都是图书特种部队的拿手好戏。
虽然还无法笑出来,但郁已经能直直地面对镜子了。既然被说了“别哭”,郁就不会哭,不管她有多担心堂上的情况。
大约三十分钟后,当麻洗完了澡。酒店配的睡衣不是浴衣,而是前扣式的长衫。郁和当麻交换,拿着同样的长衫和内衣进了浴室,重新给浴缸放水。
大概是当麻用过了,洗脸台下放着脱衣蓝。说着“哇,我还是第一次住有脱衣蓝的酒店”的郁还在旁边看到了称体重的秤,不过这个就被她无视了。郁将脱下的衣服和防弹背心放进脱衣蓝内,再把毛巾和长衫叠在上面。
配的香皂有两块,难得来住高级酒店,郁就开了一块新的来洗脸。洗发水、护发素、沐浴液就是共用的了,每样都用带挤压头的小瓶装着。郁将这些拿到放好水的浴缸边,立刻将身体泡进了热水里。
她在热水里一直泡到肌肉放松下来,为防万一,还稍稍按摩了一下。明天要是肌肉酸痛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身上被打到撞到的地方现在都出现淤青了。
洗干净头发和身体后,郁把水放掉,然后打开水最后冲洗全身和浴缸。在擦干身体换上衣服时,她才突然注意到——
“化妆品那些要怎么办……”
虽然平常很少有机会化妆让郁也不在意明天要素面见人(警戒时暂且不说,训练时当然是不能化妆的),但她多少还是会在意皮肤的护理。
翻找配送用品想看看还有没有刮胡子用剩的刮胡膏时,郁却发现还赔有卸妆用的洗面奶和化妆水各一小袋。她一边感慨地念着“真不愧是高级酒店”,一边用化妆水做洗完澡后的皮肤护理,考虑到明早的份所以只用了一半,把剩下的半袋靠在洗脸台一角。
等收拾妥当走出浴室之后,郁看到当麻正在台式镜前看着一张细长的牌状物。
“当麻老师,怎么了吗?”
郁瞄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发现那是酒店配的挂在门把上的联络表,不过比起一般只写着“请勿打扰”和“请打扫卫生”的牌子要长不少,但还是纸制这点对这种程度的酒店来说成本并不高。
“有早餐的订餐票,凌晨三点之前挂出去的话,可以指定第二天的早餐和送餐时间。如果去休闲吧吃就要上楼,所以我在想要不要订客房服务。”
“好啊!”
郁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不知道是因为酒店提供送早餐的客房服务,还是因为行政房的数量本来就少,在开房时看到的休闲吧并不大,进到里面肯定会被其他客人看见,说不定会被在新闻上见过当麻的客人认出来。
“不过会去休闲吧的大多是外国客人,又觉得没有必要警戒到这种程度……”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费用高些也没关系,队上也常常说不要在警备资金上小气。”
和稻岭绑架事件中买下一整片新城区的大手笔相比,这几千日元不过是小钱而已。
早上不吃米饭就没精神的郁订了和食,吃得少的当麻选了粥套餐,然后牌子被挂到了外面的门把上。指定的时间是八点,闹钟的时间则是调在七点。
各自钻上床熄了灯后,当麻很快就扬起了呼噜声,想必非常疲劳了吧。
郁也累到了不在乎这响亮呼噜声的程度,很快就跟在当麻后面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
第二天早上七点。
闹钟响起来后,郁伸出手探到床头矮柜上关掉了它,然后在被窝里整理好意料当中睡得一团乱的睡衣,这才窸窸窣窣地爬起身。
“老师,早上了。我先用浴室了哦。”
听到当麻应声后,郁抱着衣服奔进了浴室,在洗脸刷牙时听到房间里传来了电视的声音。当麻打开了电视,从不停换频道的声音听来,应该是在找今天的接力报道。
社会上会怎么报道昨天的事呢,同样在意的郁赶快收拾完毕跑出浴室。
“我现在是心脏病发作,正在住院中,为了安全起见,没有透露住院地点。”
当麻笑着对从浴室冲出来的郁这么说,郁也跟着笑了起来。的确是很有玄田风格的一招,不过良化委员会也没有肤浅到会盲目轻信图书队的话,应该也会考虑到在大阪这边布防的。过了不久,放着早餐的小型手推车就送来了,两人把窗旁的茶几拉到房间里,将手推车上的早餐摆到茶几上。
将窗子拉开后,郁和当麻开始对各自的早餐下筷,吃完之后打了电话叫人来收小推车。
客房人员来收走小推车后,郁又给预定收车的店打了电话。根据之后的计划,车子得在一早就送回去,但郁不能留下当麻自己出去,现在要办退房又太早。
在郁说了因为有急事没空还车,拜托对方来希尔顿停车场收车之后,最初对方很不情愿,不过在加上所耗汽油的费用和服务费之后,总算是妥协了。
“那么,来到总台之后请给我电话,找3112室的笠原就可以了。”
店里答复说店就在附近,二十分钟左右就能过来。郁和当麻开始趁着这段时间收拾行李,大部分是新宿的店长买来的东西,虽然是他一番苦心,不过毛巾毯和剩下的替换衣物之类多余的东西也不能再带着走了。
为了表示这些是扔掉的东西,郁把装东西的纸袋放在了垃圾桶的旁边。没有扔掉的只有大阪地图。
这时总台来了电话。来取车的是刚才和郁通电话的人,勉强答应的他多少都有些不高兴。
“对不起,我出去一下!回来时我会敲门,请您从鱼眼中确认过之后再开门!”
郁往堂上的钱包里加上目测充裕的金额,抓起车钥匙就跑出了房间。
“这种事还真是让我们伤脑筋啊。”
郁赶紧向来取车的年轻店员鞠了一躬。
“对不起,非常抱歉。麻烦你了。”
“算了,这里有不少客人都是到我们店里租车,这次就通融一次吧。”
店员又唠唠叨叨地抱怨了一番,才开始在大堂里结算费用。
“刚才我去停车场检查过车子了,油基本没少,是在吹田还是哪里加过了吧。”
就在郁还为店员那一口希尔顿的工作人员没有说过的大阪腔感到新鲜时,他已经从手提包中拿出计算器按了起来。
“所以,油的份就算了,来取车的服务费按这个算,您看怎样?”
郁原本已经拿出被狠敲一笔竹杠的觉悟,不过店员打出来的费用还算是在正常的范围之内。
“不好意思,麻烦你过来真是很对不起!”
郁付了钱交出车钥匙后,在店员拿出的票据上签了字。
“那么我带你去取车。”
郁就要往停车场走去,不过店员叫住了她。
“刚才我不是说我已经看过车了嘛,地方我知道了,您有事就快去忙您的吧。”
为了掩饰不好意思的店员淡淡地挥挥手,郁再次深鞠一躬之后便向上客房的电梯走去。
之后两人等到了百货商店快开门的时候。
“好,还有十分钟!现在去退房刚刚好,我们走吧!”
郁将商用包背上背,当麻也把地图折起来放进上衣口袋里,钱则是在之前分了一部分给当麻。
退了房后,两人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向确认过位置的百货商店走去。去大丸还是去阪神,这就交由过十字路口时哪边信号灯先变成绿色来决定。
结果去的是阪神。进到刚刚开门的店内后,两人直接搭电梯上到卖男士服饰的楼层。
这一层是以中年男性群体为目标客户群的。郁向一名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女店员搭了话,她的年纪看起来和目标客户年龄相称的夫人相仿。
“那个,不好意思。”
“您好。”
店员亲切地转过身来,郁将思考了好多次的要求说出了口。
“我要提的要求可能有一点奇怪……”
“是?”
“花多少钱都没有关系……”
哇,这种话这辈子可能就只会讲这一次了!——这么想的郁紧张得都差点咬到舌头。
“相对的,请不要问为什么。”
“好的。”
“请把这位叔叔打扮成大阪最不起眼的大叔。”
当麻像偷窥似的从郁的身后探出头来点了下。
店员阿姨看到当麻后露出了似乎察觉到什么的表情。
“……也就是说,只要把这位先生打扮得别人认不出他就行了吗?”
店员阿姨很快就领悟了郁的意思,她似乎已经察觉到当麻的身份了。
接着她呵呵地笑了下。
“那么,客人们,你们走错楼层了。”
说着“请往这边”的店员阿姨带着两人搭上电梯。
下了楼之后,店员阿姨不由分说地将两人领进后方的工作人员室。
“大家日安!我带有趣的客人来了哦!”
“什么啊,你是不是把这里和卖场搞错了。”
“咦,那个人……”
“好了!来把这个人打扮成大阪最不起眼的样子吧!这位小姑娘说不用管钱数!加油吧!”
这句号召让手里都在干活的店员阿姨们一起喊了声“来吧,看我们的”,立刻商量起怎么分派任务。
站在一角的郁和当麻只能有些害怕地看着她们。
——这突然高涨的情绪是怎么回事,这就是大阪风吗?
而离开工作人员室的阿姨们再回来的时候,这里就变成了地狱——当然主要是对当麻而言。
“好,完成了!”
看到阿姨们围在一起完成的作品后,郁禁不住用双手捂住了嘴,这是她反射性想喷笑又慌忙忍耐的结果。如果郁在这时爆笑出来的话,那纤细的当麻可就要深深受伤了。
首先最耀眼的是紫金线质地、别有玫瑰形人造钻石的夏日毛线衫,为了让胸前隆出和年龄相称的高度,应该加了内衣和衬垫吧,而且衣服下还防弹背心,看上去就成了很富态的样子。
裤子乍看一眼只是米黄色,不过两侧还有斜印的动物。脚上穿的虽是平底鞋,但也装饰有人造宝石。
披下来的及肩头发被弄成了棕色卷发,脸上的妆则是——不知道涂了多厚的粉,连胡渣子都完全盖过去了。
穿衣镜前的当麻已经是目瞪口呆的状态,而且坐在椅子上的他的腿上还放着一个绣有蝴蝶的黑布包,应该给他拿着走的。当然,包上同样也有亮闪闪的人造宝石,提手部分还装饰有施华洛世奇的黑色流苏。(吐槽:这里说的是什么东西,完全理解不能。)
“这……会不会太华丽了吧?”
问题不在这里吧!——郁边在心中这么吐槽边问,不过店员阿姨们给了她非常自信的回答。
“这就是在大阪最不起眼的打扮。可能装饰的东西是多了那么一点,不过到大阪市内走一圈的话,这样的中老年妇女可多得是呐。已经成风景线了,风景线。”
的确,当麻已经完全变成了大阪的中老年妇女,完美到连进女洗手间也不会被人察觉的程度。
“到了他这个年纪,男人和女人已经没有多大区别,胡子又是白色的,刮过之后打上粉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原来的衣服放进这袋里哦,还有鞋子也是。”
店员阿姨们手脚麻利地把当麻来时穿的衣服叠好,和地图一起放进了包里。
“现在这样子就算和良化队员正面错身而过也不会被发现的啦。”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郁和当麻都不禁低下头。
“好,刚才你说不用管钱,所以现在才一起算。别看这样,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哦。”
“一次算完吧!”
郁抓着堂上的钱包等待着。
“夏日毛线衫二万五千元,胸部相关产品三万五千元,裤子一万八千元,鞋子二万元……化妆品是最贵的,都是好货,老师不要的话,小姑娘还可以拿去用嘛。”
店员阿姨一边夹杂着闲话一边报着金额,最后的“加起来一共是”终于出来了。
“十六万八千二百五十元!”
“呼!”
郁拿的份还够,付过十七万二百五十日元之后,店员阿姨找回了二千日元。
“来,这些是收据。卖场不同,所以数量很多。”
郁着谢接过收据塞进堂上的钱包里,钱包一下子就因这一大叠收据而鼓了起来。
当麻还处在受打击的状态,不过总算是拿着蝴蝶包起了身。
“非常感谢, 有劳你们了。”
郁和当麻一同鞠了躬,让人安心的阿姨军团呵呵地笑着。
“哪里,我们才该道谢,这是非常有趣的工作。欢迎两位再次光临。”
出了工作人员区之后,当麻和郁看上去就像是母女、或许该说祖母和孙女一样了。
时间已经来到十一点过一些,两人从阪神百货商店的二楼出来上了人行天桥,然后站住了。郁先开了口。
“就在这里分开吧,您没问题吗?”
“嗯,我到过书店附近,还算熟悉地形,有地图就没问题。”
“那么,就照计划在十二点前做好准备。”
确认完之后,郁向当麻伸出了手。
“为能够再次握手而祈祷吧。”
“嗯。”
当麻用力握住郁咬着唇伸出来的手。最后想说的话太多,郁一时不知该说哪句才好,看着打扮成中年妇女的当麻,她已经不再想笑了。
“能保护您是我的光荣。”
郁终于想到了这一句。
这一定是堂上想说的话。
“我很感激你们两人。”
这么说着的当麻松开了郁的手,然后混进宽阔天桥上的人流中向大阪站走去,郁则是要下天桥。
途中郁回头看时,当麻的确就如阿姨军团所说,非常自然地融入了人群里,融合度高到如果不特地去找紫色的身影都会看不到他的程度。
——一定没问题的,一定能顺利的。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帮助,图书队也在奋斗,不可能不顺利的。
下了天桥的郁稍微走了一会儿看到一家书店,她在那里买了一本大阪市内的口袋地图册。新宿的店长买的那张给了当麻,不过郁也需要地图。
离预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只要走的方向没错,以郁的脚程只要二十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虽然她想过要不要顺手买本书去咖啡店杀时间,但万一读进去之后错过时间就不妙了。
决定将余下的时间用来预习后,郁就这样向目的地走去。
※
当麻和郁分开之后,走向了地铁御堂筋线的梅田站。
擦身而过的众多行人中谁也没有留意当麻。对于自己完美地装扮成大阪中老年妇女这件事,当麻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不过在此刻还真是谢天谢地。只是——当垂下的视线看到隆起的下垂胸部时,他依然无法平心静气。
但和郁主动承担的任务一比,当麻的心情就又平复了。
为防万一,当麻买了当日内可自由上下车的票。
检过票之后,他去往天王寺方向——也就是南下方向的站台。
上了进站列车的当麻看上去也和普通的女乘客没两样,阿姨军团果然很可怕。
下的站是梅田过去的第二站本町,从梅田发车后大约需要五分钟,本町的下一站是心斋桥。
当麻的目的地是御堂筋,大约处在本町和心斋桥中间的位置,地图上写的距离是500米左右。
从本町站回到地面上后,离十二点还有三十分钟之久,想着早一点到附近也好的当麻开始向御堂筋走去。在难波神社隔着御堂筋的对面,南角一栋大楼的十九层,那就是当麻的目的地。
那里是英国总领事馆。
靠近大楼后,当麻看到郁曾教会他辨认特征的旅行车就停在路肩上,当然也看到了穿着良化队员制服的人,不过谁也没有怀疑当麻。
——抬头挺胸向着前进的方向大步走吧,关西人都是走得很快的。
当麻遵照着阿姨军团最后给的这句忠告,尽量快地迈着步子。
地图上标着大楼后面是批发一条街,当麻打算先进到那里。一直没有引人起疑,这多少让他有了点自信,当他横下一条心从大楼前面横穿过后方时,良化队员果然也无视了他。
没想到改变性别竟然能有这么好的效果。进到批发街的当麻先在便利店面了面包和饮料,这次他从和进来时相反的路出去了,还是没有引起怀疑。接着当麻又走过人行横道,进了对面的难波神社,参拜之后就坐在附近的长凳上打开面包袋慢慢吃起来。就在深处池子前的长凳上,当麻从被高墙围着的神社的门口窥视了下御堂筋,神社里感觉不到被监视着的气氛。
终于到了十二点。
突然,御堂筋那一边似乎出了乱子。当麻立刻若无其事地走到门边一棵高大樟树的阴影里,从死角向外窥视。四下分散的良化队员集中在一起上了旅行车,还无视信号灯强硬右拐,开上神社南侧的道路。御堂筋这里的所有车道都是向南行驶的单行线,不能调头,要向北走就得绕到所有车道都是向北单行线的四桥。因此路上许多车都踩了急刹车,还像喝倒彩似地猛按喇叭。
等这阵喧闹过去之后,当麻站起身。就在他走出神社正要穿过马路去往大楼的时候——
有人将手搭在了当麻的肩上。
※
郁照着地图往南走,终于看到三岔路,这里是御堂筋和新御堂筋汇合的地点。
从新御堂筋这一侧能看到的美国总领事馆,是背后并排建有美国大楼、拥有一片专有区域的大楼,也和大使馆一样,有警察在警戒。
不过,现在在总领事馆周围有许多比警察更具威慑感的男人,虽然都穿着西装来伪装,郁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是良化队员。旅行车一定也停在附近吧。
看来特务机关是在当麻希望流亡到的候补国中挑了离大阪站最近的美国总领事馆来布网。
“早被料到了,这种事。”
在当麻的希望流亡候补国总领事馆中,拥有独立大楼的只有美国,其他的都是设在或大或小的综合大楼里。从进去之后的方便性考虑的话美国就是第一候补,料到敌人会是这么想的郁和当麻反其道而行,还是以在东京时冲击失败的英国为目标。英国总领事馆虽然也处在敌人的监控之下,但从地图上看那里距美国总领事馆只有2千米,一旦美国总领事馆这边出现骚动,那边的人肯定会过来支援。
“……不过,留在这边不过马路行不行呢?”
三岔路口、高楼和警卫亭划出了一块令目标美国总领事馆几乎被敌人盯死的三角区域,以这个区域为中继,如果走过人行横道分别去到御堂筋或新御堂筋的话,一旦穿过马路就会被良化队员警戒。郁仅仅是远望就能看出他们在警戒着行人的举动。
郁现在所在的地方正处在不得不从御堂筋穿过三角区的位置,她从良化队员监视得最严的方向横穿了进去。
离十二点还有三十多分钟。郁若如其事地背向着美国总领事馆在自己所走的人行道上向右拐去,如果原路返回的话,那引来监视目光的可能性会很高。
拐上小路后,郁急忙打开地图拼命寻找能够回到之前那处人行横道的路。等郁向着三角区这边的御堂筋穿过之前那处人行横道,绕到目标高楼的背后时,离十二点已经只剩十分钟了。
郁一直在大楼的背后为十二点倒计时。
最后一分钟、三十秒——
郁一口气跑上了美国总领事馆面前的人行道,向一片避开行道树所拓的空间冲去。这突然的行动使得良化队员全都反射性地转向了她,光是总领事馆前就有十五六人。
郁紧紧地吸引着他们的视线,高声叫道——
“我们是关东图书队!我们在这里————!”
一边高叫着,郁一边将手伸进商用包里取出冲锋枪指向天空。
她扣下了扳机,直到子弹打完前都死死扣着。
良化队员也都在训练中形成了条件反射,全都在仓促之间躲进了可以隐蔽的方。
郁趁着着一空隙从牛仔裤口袋中取出藏着的三个弹匣,看都不看地换上,然后再朝空中连射一次。在良化队员们想站起身时,她斜下枪口朝柏油路横向扫射,良化队员们只得又再趴下。
这意外的枪声早就让附近的行人逃走了,普通车辆可能也在远处察觉到骚动而绕行了,现在马路上也是空的。郁一开始就知道这种举动会使交通和治安发生混乱,她已经做好了接受责罚的准备。
——还有一个!
郁换上了最后的弹匣。
※
当麻抽着气地回过了头。
“您是当麻老师吧?”
微笑着的青年向他出示了图书手册。
当麻这才吁地松了口气。
“欢迎来到大阪,我是关西图书队的人。不过——您这变装还真是毅然的决定啊,虽然我们比良化队先布防,还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发现您。”
“啊,不,这个是……”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当麻有些语无伦次,这时年轻的图书队员扶住他的肩,领着他穿过信号灯刚变绿的马路。
“先进总领事馆吧,不过进去的时候得解释下,这是紧急情况下的应变措施吧?”
青年边说边将当麻带进大楼,搭上电梯并按下十九层的键。
“请问笠原小姐她……”
“到了总领事馆后就可以知道消息了,我的手机应该已经接到了联络。”
※
打完最后的子弹后,冲锋枪啪地卡住了,郁又要把SIG-P220拿出来。
但这一次她没能顺利掏出来,良化队员们已经抢先站起了身。
可恶,明明还没打完——到了此时还不愿认输的郁斜下了眼——看来自己要初次领教防弹背心的效果了。
但是——
良化队员们没有像平常一样立刻掏出枪,只是冲着郁跑过来。这情景让郁露出满脸的惊讶。
——为什么不射击啊?!
在平常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令郁呆得都忘了要逃跑,就在这时,一辆旅行车冲了进来。就在车子插进郁和良化队员之间的时候,她看出了着不是良化特务机关的车。
“是笠原士长吧?!快!”
从被拉开的滑式门里喊出的名字终于让郁有了反应,她立刻钻上车,在车门关严之前,车子就伴随着轮胎发出的摩擦声急速开了出去。前进的方向是向着新御堂筋北上。
“我们是关西图书队的,已经从关东图书队那里接过了掩护当麻老师和笠原士长的任务。”
“……当麻老师呢?!”
“已经平安无事地进入英国总领事馆了。”
郁这才整个人放松下来摊在了座位上。
“……为什么他们没有开枪打我?”
“这是关东图书基地特种部队的玄田一监的计策。他设法请动自卫队,以向良化特务机关关西支部提供的弹匣中混进了一批有爆炸危险的弹匣为由,回收冲锋枪和SIG-P220的弹匣。关于核电站恐怖袭击事件,自卫队也一直反对官方对策室的强硬方针,因此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
“所以只有今天,良化特务机关关西支部没有一颗实弹,想用枪也用不了,只能跑上来擒住你。
另外,警察也就恐怖主义对策向对策室提过不满,关于你开枪一事,也已经和他们说好用‘应对不及’的借口来搪塞。而且在交通管制上警察也帮了忙。”
听了队员的说明后,郁喃出了并不是要回答、而像是自言自语的一句。
“啊,那……”
——玄田队长明白电报的意思了。
郁渐渐地深陷进了座位中,这时邻座的队员给她递了手机。
“请用,你想自己报告吧。”
郁道过谢后拨了关东图书基地的号码。
电话先是接到总务处,然后才转给图书特种部队。
玄田粗亮的嗓门在电话那头响起,郁向他做了报告。
“我是笠原。刚刚结束任务,谢谢队长的计策。”
“嗯,你干得很好!电报也花了一番心思,不过那个嘀嘀嘟嘟的音乐就多余了!那个东西吵得要死!”
“我可是很努力耶,又不知道情报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手机也坏了嘛!所以才拼命装成像是柴崎的姐妹拍过去的一样啊!”
(生日快乐,麻子姐姐。
我现在正和爸爸一起开车去岐阜旅游。
今天住在大阪的酒店里。
明天我要到北区去买东西。
爸爸好象要去御堂筋的某家公司见他朋友。)
这是郁拍来的电报内容。
北区指美国总领事馆,御堂筋的某家公司则指英国总领事馆,郁想暗示自己要在美国总领事馆一边做出佯攻。如果是玄田,如果是同伴们,一定能够明白——郁一直这么坚信着。
而同伴们也没有辜负她的信赖。
随后,郁最想问却也是最怕问的事,反而是玄田先说了出来。
“堂上没事,有些肺炎,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就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反正在他腿好之前也只能静养,让他暂时老实点也好,这次太乱来了。”
“队长,这话听着……堂上教官大概会说只有队长没资格讲他吧。”
郁笑着的声音中途突然变成了哭泣声,车内的队员们都装出没有听到的样子,她很感激地接过非常自然地递过来的手帕擦着眼角。
“照预定,保护当麻老师的事就交给关西图书队,你赶快回来。拜托那边的队员直接送你到新大阪,依你这次立的功,准许你坐软席车厢。(注:日铁[JR]一等车厢,JR各公司的客车中需付特别车费的车厢。)
玄田说完之后,也不等郁回答就切断了电话。
“谢谢你了。”
郁一边把手机还给刚才的队员,一边拼命地擦着眼泪。
——好想早点回去。
“从大阪搭新干线回东京要多少时间?”
旁边的队员给了她“两个半小时多一点吧”的回答。
仅仅是两个半小时也已经让郁感到长得无法忍耐了。
和堂上的距离还有两个半小时,正是这点让她无法忍耐。
※
但是,忍耐过两个半小时之后,郁最终还是没能在当天见到堂上。后一天也是,再后一天也没见到。
作为保护当麻到最后的人,郁逃不开报告义务和其他一堆杂事。
当麻进入英国总领事馆的事被大规模地报道了出来。虽说是有限期的限制表达自由,但因恐怖活动这一理由而被限制的话,自己还是希望能够流亡——当麻表示出的这一意志一口气引来了国际舆论和他国的批判。
特别是几度遭受无差别恐怖活动之苦的美国和英国,更是提出来了“因恐怖活动而折损国家气节之举,正是让恐怖分子认识到恐怖活动的有效性、在国际上有利于恐怖分子的做法”此种严厉的批判。
<向恐怖主义屈服的国家为了约束民众和社会而扭曲法律是下下策,这已经是关于恐怖主义的常识了。
而关于这次希望流亡的作家——当麻藏人氏,又传闻是在国际谋略上造诣颇深、能给日本的治安维护组织讲课的人物。
我国强烈希望应该是我国友人的日本,在这一问题上能避免在日本广泛活跃的作家不得不从民主主义国家向同样是自由主义圈内的国家流亡这种荒唐的事态,向恐怖主义表现出坚决的态度。
又及,美国也曾发生过疑似参考数年前出版的谋略小说而策划的大规模恐怖活动,但虚构的小说终究只是小说,一个国家的恐怖主义对策因为虚构的小说而受到如此影响只会被看作愚蠢的行为,请自重。
如果日本无法听进这一提议,我国将不得不重新商讨是否能把日本当成自由主义的友人来对待。>
这份以英美为中心的弹劾书也得到了许多国家的联名赞同。
作家——当麻藏人的问题已经不再是国内问题,已经超出了媒体良化委员会的权利所能达到的范围。
手冢慧也接连几日出现在接力报道当中,对情况进行了详细地说明。媒体良化法见不得光的一面以和图书队历史完全不同的形式,开始在民众面前现形。
终于,官方对策室对作为短期法来采用的媒体良化法最新实施细则——允许良化委员会暂时监督言论发表人,作出了撤消处理,撤消宣告不仅在国内发表,也向世界发表了。
这一实施细则的愚蠢又受到国际舆论的批判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当麻在世界的祝福下向英国总领事馆取消了流亡的申请,英国方面也给予了“很高兴能接到这一决定”的回答,他们似乎也在为自由主义圈内的流亡能否成立、又该如何让移民的处理看上去像是流亡,这些问题而烦恼。
事情经过瞬息万变,仅仅一周就已经有了大致结果。
※
报道完当麻返回东京的消息后,接力报道就结束了。
虽说媒体良化法因为当麻事件而失去了原来碰巧得到的一条实施细则,但媒体处在良化法的监视下这一情况依然没有改变,尤其电视这种大型传媒就更不用说了,能做出像接力报道这种不正常的报道就已经是极限了。
接下来应该又会转回由折口所在的周刊界继续对良化法作游击报道。
“结果还是原地踏步啊。”
郁一边在房里看宣布接力报道结束的新闻,一边把玩着新的手机。和前一支是同一间公司出品的,所以邮箱地址还能保持不变,但前一支已经损坏到数据无法恢复的程度,因此新的这支还得重新输入。工作上的资料郁曾经用柴崎的笔记本电脑备份过,只要导入手机就行,而私人的资料就得照着电话簿一个一个地输入。当然,这支新手机也已经让后勤部进行过防窃听的加密改造了。
“不是原地踏步哦。”
柴崎一边看着大概是最后一次在电视上露面的手冢慧一边回答郁。
“这次守住了险些被侵害的表达自由的根基,是个很大的成果,而且还引入了国际舆论。”
停顿了一下后,柴崎又接着说了下去。
“当麻老师的终审判决当中的补充意见,那可是能在将来重新审视良化法的材料。”
“咦,是这样吗?”
“那是目前在书面上对良化法做出的最大限度的批判哦。‘未来企划’和手冢慧大概会以此为轴心进一步扩大良化法反对派的阵容,继续在暗中做斗争吧。”
“你这说法……怎么事不关己?”
“的确是与我们无关啊。就算在当麻老师事件里联手了,‘未来企划’在原则上毕竟是以图书队分离出去的调派机关这种形式被良化法反对派聘用,与其说‘未来企划’是图书队的关系组织,不如说它是侧重于联系法务省和图书队的中立组织更适合。当然一开始的轴心是图书队,但这个轴心也会渐渐向法务省偏移,法务省的良化法反对派也希望能在省内开个良化法研究机关吧。”
柴崎的说明让郁禁不住沉下了脸色。
“咦,但那样一来,万一‘未来企划’被良化法赞成派拉拢过去的话……”
“手冢慧如果想名留青史,肯定会断然拒绝这种绝对也会刻在史册上的丑事,这和他的美学不合嘛。而且部下们应该也受到了这种熏陶,为防万一,图书队也派了人混进了‘未来企划’内部。”
柴崎这话让郁想起回到基地后才知道的事。
“秦野代馆长……真是遗憾啊。”
“虽然遗憾,但他的作为的确难看。”
柴崎抛出这么句无情的话, 那大概已经是她能够放得下或是超越过去的事了吧。
“手冢慧的器量不同,这点还是可以相信的。”
停了会儿,柴崎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觉得那家伙解读的风向并没有错。只要将外国的观点引入国内,从长期来看良化法就会显得理亏。这同时也意味着图书队会紧缩,良化法被推翻的话,图书队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啊?!图书队会有解散的一天吗?”
郁颓丧地将脸伏在桌上,柴崎露出了苦笑。
“这也不是短期内的事。要一点点施压让双方慢慢紧缩,至少也得花上个二十年吧。对于图书队来说,如果能取消审查恢复和平的话,也希望图书馆能够更加充实,在总预算不缩减的前提先紧缩图书队的话,就可以将防卫费转为图书馆设施费。到了那个时候,你也是能独挡一面的图书管理员了。”
在新闻转到广告的时候,郁带着点作弄向柴崎开了口。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和手冢交换手机啊?”
“要和手冢慧取得联络,手冢的手机就是最好的饵。那两个家伙都有兄弟情节嘛。”
一笔带过地回答过后,柴崎有些生气地瞪起了眼。
“所以我不也把自己的手机借给手冢了嘛,结果他却在终审判决那天弄坏了!数据全都没有了!我的手机里可是有着各署各部的人脉啊!”
气成这样的柴崎算是罕见的,不过也该说这的确很符合她贪求情报的作风。
“那么,对手冢的惩罚是……”
“赔我新手机,然后把一百名图书队相关人员的资料全都手动输进去。”
“你、你这个家伙!明明自己就有全部资料的备份!”
“所以光是要他输图书队相关人员的就算了啊。”
柴崎一边淡淡地这么说一边喝着茶。
“如果把最低程度的所需资料都算上,我的手机里可是超过三百人呐。反正手冢的话,肯定也就是把他自己备份过的资料导入手机而已,这个惩罚已经很轻了。”
什么嘛,这种明明没有交往却一副妻管严的模式。——这么想的郁边看着柴崎的侧脸边歪了头。
说着这种不合情理的话的柴崎倒是显得乐在其中。
“说到惩罚,你在美国总领事馆前开枪的事,只是写份检讨书就算交代了呢。”
“哇,你怎么知道的?!”
在察觉到自己大意时,郁也再次认识到了柴崎捕捉情报的可怕能力。她接到这一指示是在今天工作之时。这次开枪是在取得了图书队设施外的延长的许可、并移管至关西图书队之后——结果似乎是补了这样的手续。而检讨书是关于扰乱交通的,在原则上必须提交给当地的警察。
“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去探望堂上教官吗?”
柴崎很自然地问了这句,郁却立刻全身僵硬。
“他的伤已经恢复到能正常会面了哦。”
“嗯、嗯……因为回来之后一直很忙嘛。”
“不过明天是休息日吧?”
“我知道……”
“我原本还以为你一回来就会强硬休息好冲去探望呢。”
现在是夏天,没有被炉给郁藏脸,她只得低下头避开柴崎的目光。
郁对和堂上之间那两个半小时的距离感到无法忍耐的,只有在总领事馆战斗结束之后。
而在回来之后为各种事务忙得团团转之时,她回想起了两人分开时自己做过的唐突事。
——普通来说哪个女人会去强吻因为受重伤而动不了的心上人啊!
郁甚至还说了回来之后要告白。
而且那时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堂上想必很困扰很尴尬吧。
“堂上教官好象心情一天差过一天了哟,你还是早点去露个脸怎样?”
——哇,这不是更让我没脸去了嘛!不过,阶级章和钱包也该还了。
“明天,我明天去。”
也要到新宿去向照顾过他们的店长道谢才行——不能不去的理由又增加了一个,郁总算是鼓起了勇气。
“嗯,也代我问候一声吧。”
最后柴崎又很自然的给了一个情报——
大家送的花已经够多了,探望品就挑别的东西好了。
※
第二天,天气晴朗得仿佛一周前的台风就是幻觉一样。
搭中央线到新宿的郁先去了书店,从心理障碍低的一边开始处理起的心情她也希望能够得到理解——我是想得到谁的理解啊?!
带到书店的谢礼是作为送礼常见的盒装点心,郁准备请人叫来店长后交给他。
“替换的衣服和送的东西帮了大忙,上司的事也劳您费心了,受您多方照顾,真的是非常感谢。”
郁深鞠一躬后,将点心盒递给了店长。
“哪里哪里,能帮上当麻老师的忙是我们的光荣。如果有根据法的话我们也想守护书,这心情和图书队是一样的。”
店长的回答让郁再次体会到守护书的根据法有多重要,现在不是纠葛于图书队总有一天会解散那种事的时候,那么光明的未来还非常遥远。
在那之前,图书队必须为了守护书而继续战斗。
“前几天我也和当麻老师通了电话,他因为媒体的访问攻势而几乎出不了家门。”
“他还好吗?我和他在大阪分开后就没再见过了。”
“嗯,听声音感觉很精神。”
得到这个令人开心的消息后,郁离开了书店。
接下来就是——能让她气馁得想逃的事。
下不定决心的郁很快就到了被告知的医院,迈进玄关、到服务台说明来意时她一直都犹犹豫豫的。
然后她迈着依然犹豫的脚步上了通往病房楼层的电梯,就在不停不断的犹豫期间,终于来到了堂上的病房前。
堂上笃。
郁在标有这个名牌的房门前僵了约有五分钟,才咬着牙敲响门。
“进来。”
光是听到声音郁的心脏都像被揪住一般。
打开门的郁探头窥视了下,被吊着用石膏绷带固定的右脚、坐起上半身的堂上在看到她时脸色立刻转沉。或许是枪伤的关系,这里是单人病房,因此堂上也不用顾虑什么。
“太晚了!”
被这声怒吼劈头砸下的郁立刻边回着“对不起”边挺直背,慌慌张张地进了房间关上门。
“笠原士长……约一周前结束任务归队了……”
郁垂着头报告,堂上仍然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催促着她“坐下”。指的应该是床头边的凳子,郁慢慢地蹭了过去,堂上又一次用坚决地语气下了“坐下”的命令,郁向是被硬拉着般地坐在圆凳上。
“那个,这个是探望礼。”
郁拿出装有芝士蛋糕的蛋糕盒。她和堂上一起去喝春黄菊茶的时候,堂上以“不腻的东西还是喜欢的”为由点过。虽然这个不是在同一家店买的,不过也是同名的店里的东西,应该也同样美味。
“放冰箱里吧。”
喂,怎么不说现在吃啊!亏我还想趁喝茶吃蛋糕把时间打发掉!——郁在心里激烈地如此抗议着,不过这句她当然是说不出口的。
照指示将蛋糕放进冰箱后,郁又回到了堂上面前。
“那个,来医院之前我先到受照顾的那家店去道谢了。”
“……对你来说也算是想得周到。”
这句听在郁耳里“对你来说”实在是很多余。
“当麻老师给那边打过电话,店长说他听上去很精神。”
“是吗,那就好。”
这么回答的堂上依然是把脸绷得死紧。
郁终于顶不住了,何况本来也是她心虚在先。
“对不起!我哪里惹你生气的话就给我个痛快吧!”
郁猛地低下头后,堂上的怒吼又砸了过来。
“我不是说了吗?来得太晚了!”
“那个……因为还有很多事……”
“我现在腿这样,你不来的话我要怎么称赞你!”
堂上边说边将手伸到郁的头上来回揉着,然后把声音放低了。
“干得好。我从报道上知道了,也听小牧他们说了经过。在无法联络的情况下能独自干到那种程度,非常漂亮。”
这突来的称赞让郁连忍耐的时间都没有就任泪水涌出了眼眶。
“既然是称赞我,就请不要摆出生气的表情嘛。”
郁抽着鼻子这么哭诉,堂上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本想早点称赞你,结果你却来得这么晚。”
这么说着时堂上也没有停下揉着郁头发的手,大概是承认了自己的怒气没有道理吧。
——啊,真是的,难得我这么努力地打扮过,这下子妆都要化完了。
在郁从小包中掏出手帕之前,堂上已经递过了纸巾盒。
“你还是用这个的好。”
——哼,反正我就是这样。
一边在心里愤愤地念叨着,郁一边猛地扯了好几张纸巾。
按着眼角和脸颊擦干了泪,又尽情地擤过鼻子后,郁才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中,接着又扯了一张,为了拦住泪水而压在眼角上。
在哭泣的时候堂上一直抚着她的头,就在郁觉得这实在是很羞耻时,她想起来了还有事没办完。
“教官,这个……”
郁从小包中取出了堂上的阶级章和钱包。
“还给你,谢谢。”
堂上接过了这两样东西,将钱包放在床头柜上,却用另一边手把玩着阶级章。
“有用吗?”
“是。虽然以士长的阶级佩带两朵春黄菊可能太滑头了。”
堂上突然停下了揉发的动作。
“你不是和我定下这个时候要说什么的约定吗?我可是遵守了。”
你一定要没事!——堂上的确遵守了这个约定。郁的脸整片都通红了。
——现、现在说吗?
“那、那个……都已经和说过没两样了嘛。”
“我遵守了约定。”
堂上又重复了一次。
“那等到出院回去之后再还吧!堂上教官你又还没痊愈!”
突然想到这一点的郁想把堂上手中的阶级章拿回来,不过堂上很快抬高手避开了她的奇袭。
接着堂上将手藏在身子另一侧,不再伸出来了。
“……说、说了的话,是什么回答?”
“没听到你说之前我也不知道。”
郁明白堂上现在已经转入了游戏模式,可是她没有切换这种模式的开关。
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几次之后,郁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好几次想出声时,都因为出声前就察觉到声音在发颤而停了下来。
“我喜欢你。”
逃避似地冲口而出后,郁心中的堤开始崩溃了。
“这和堂上教官是我在高中时碰到的王子殿下那件事没有关系,我喜欢现在的堂上教官。”
堂上坐着的上半身猛然向前倾斜了下。慢慢恢复座姿后,他对郁开了口。
“……给我等下。那个什么王子殿下,你是听谁说……”
“手冢慧说的。寄回餐费的那个时候,一起寄来的便签上写了这事。”
堂上无力地垂下头,低喃着“那个混帐”的话也传进了郁的耳里。
“所以那个时候我才会把教官你摔出去……对不起。”
“行了,不要再提那个。”
“不行!”
郁却非常拘泥。
“我不知道堂上教官就是那个时候的三正,对教官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老是自以为是地顶撞你。”
“都说不要再提了。”
“我不要,请听我说!我现在很尊敬现在的堂上教官,很喜欢从那时开始经过了八年后改变成现在这样的堂上教官。我现在才说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够了罗嗦安静闭嘴!”
“不是教官你叫我说的吗——!”
听到自己扬起了抽泣的声音时,郁才猛地察觉到——
够了。罗嗦。安静。闭嘴。
——啊,是这样啊。
郁像是领悟到一般地停止了抽泣。
——果然是太晚了。
“……我明白了。对不起,我不再说了。”
郁说着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堂上慌忙拉住了她的手。
“等下!你没明白!你绝对没明白!”
“可是……”
“好了,坐下!不要让病人勉强!”
堂上抬出了病人这块盾牌,郁就不得不听从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坐下。
“我说不要再提的……是那个什么王子殿下之类的话……”
堂上像是不知怎么说才好似地,目光在天花板上瞟来瞟去,接着突然蹦出一句“算了”的低喃。
然后他转向郁。
“可能会传染感冒,没关系吧?”
在郁回答之前,堂上已经抱住了她。然后他的唇叠了上来。
郁瞬间瞪大眼,身体也完全硬直。好不容易慢慢地理解了现在的情况后,她的手臂终于环在了堂上的身上。
这个吻和之前郁那种单方面强夺的吻完全不同。
堂上终于撤开了唇后,和怀抱里的郁拉开一点距离四目相对。
“明白了吗?”
郁轻轻地点了点头。
“明白现在还不晚。”
回了句“只是这样吗”的堂上低下头,郁慌忙做了补充。
“骗人的,明白了很多。”
“那就好。”
堂上靠回了床头的枕头上。
“拿刚才的蛋糕出来吃吧,再泡茶来,红茶好了。”
至今为止堂上从没这样撒过娇,明白是刚才那个吻改变了私人界线的郁绽开了笑容。
冰箱上面的电水壶亮着保温的灯,只是除了知道能从这里倒水之外,完全不知道其他的郁无从下手。
“有红茶吗?”
“这的抽屉里有小牧带来的茶包。”
郁打开堂上说的抽屉,发现里面除了茶包还有两个喝水的塑料杯,以及两套塑料盘和塑料叉。
“哇,还真是齐全。”
“小牧来探望时带来的。一个两个来的时候都是光提蛋糕来,完全没想过拿什么装来吃,到小牧来之前一直都是直接用手抓。”
也没有考虑到餐具的郁缩了下肩膀,堂上用命令的语气取笑了句“学到了吧”。
郁泡好红茶,将买来的蛋糕装在盘子上。两人一边,郁一边说着和当麻逃亡时的细节,听到当麻换女装时,堂上呛了一下之后笑起来。
“厉害啊这招。这就是大阪风吗?”
“说不定是我们正好碰到了这么会把握特色的店员们吧,如果手机还好着的话我都想拍下来,当麻老师那副大阪中老年妇女的打扮实在太惟妙惟肖了。”
吃完蛋糕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很快就接近了医院里显得有点早的晚餐时间。
“那我先去洗盘子了。”
“嗯,洗脸台就在出去不远的地方。”
出了门迅速地洗完盘子后,郁又回到堂上的病房。
“没有毛巾擦,就放在冰箱上面晾干吧,我用纸巾盖着。下次来时再买毛巾来好了。”
“用不着,再过几天就能转到基地附近的医院……”
堂上停下了话,轻轻握住郁的手。
“等转院后又会更健康一些了。”
“我知道……对不起,我是害怕告白才一直拖到今天。”
这么坦白后,说着“这个我知道”的堂上在郁的头上轻敲了下。
郁回去时两人再一次接了吻,随后她便离开了堂上的病房。
[ 本帖最后由 狂奔 于 2008-11-13 09:41 编辑 ]
尾声
又到了新队员接受艰苦训练的季节。
在正午的铃声响起时,因上午的训练而累的筋疲力尽的新队员们一个个都像被人拽着般地向基地食堂挪去。
将分配为图书馆员的队员和将分配为防卫员的队员,在中午呈现出的疲劳度是完全不同的。
一名像是要分配为防卫员的男队员一边吃着饭还一边吵嚷着。
“可恶啊,能提早一年入队的话,图书队就还能合法开枪呐!”
他边说边用没拿筷子的那边手摆成枪形并做出射击的姿势。
而周围的同伴突然向他后上方看去,然后纷纷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别说了,但说得兴起的男队员并没有注意到。
“就只差一年!我也想玩啊,SIG-P220!”
“你是笨蛋啊!”
男队员的头顶上落下了一记毫不客气地叩击。
“好痛!”
禁不住丢下筷子捂住脑袋的男队员转过身来,然后扬起了恐怖的声音。
“堂上教官!”
“在审查抗争禁止使用枪械之前,你知道我们有多辛苦吗?!”
“对、对不起!”
“下午开始训练时先做两百次俯卧撑!”
“是!”
男队员站起身敬了礼,目送自己的教官离开后才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
“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啊!”
“给你使眼色了啊,是你没看到。”
“再说,本来也是堂上教官说得有道理嘛。”
被教训的男队员一改刚才的饶舌,无精打采地再次吃起午饭来。
“你也是‘堂上教官’了啊。”
一旁的手冢呵呵地笑道,郁立刻从下方瞪了他一眼。
“干吗,你有什么不满吗?”
“没,只是觉得在入队的时候做梦都没想到我和你也有当教官的一天,而且你现在还是连哭泣的小孩听到都会安静下来的堂上郁。”
“你要敢说什么‘堂上一正的兴趣真奇怪’之类的话,我立刻把你打趴在这里!”
“你当自己有超能力呐?!”
“好,我知道了,那就下班后在道场决斗。现在快点找空位!”
“一下子又跳回决斗这么古老的方式啊你。”
在食堂的一角找到空位后,两人面对面地坐下来。
“你才是,也该和柴崎有个结果了吧,你们到底有没有交往啊。”
“这种事我哪会知道!”
这次轮到手冢绷起了脸。
“去问柴崎,从以前开始决定权就不在我手里。”
“至今为止没有一点进展?”
“也不是没有进展……”
“你态度强硬一点怎么样?说不定很快就能攻下来了咯?”
这是郁作为柴崎长年好友的观察结果。两人当中郁倒觉得是不是手冢还在犹豫不决(毕竟柴崎不是那种会认真去追男人的类型),而手冢也是个十足的恋爱白痴。这种判断是有前例可寻的,以前手冢曾因为上级指示他有必要和郁相互理解,就对明明没有产生异性感情的郁提出了交往这种一步到位的实际提议。
“在旁人眼里,明明关系都那么亲密了,就是固执地不肯在一起啊你们两个。”
“这、这种话你也配说?你有资格说吗?!只有堂上夫妻,我可不想被你们说!”
“小牧一正准备等毬江大学毕业后就结婚,那也是个好时机,你好好把握一下怎么样?再磨蹭下去可就要变成玄田队长和折口小姐那样了哦,你想到了六十岁还和她相互试探吗?而且你们还和他们两个不同,连恋人期都没有。哇,这牵绊还真是脆弱呐。”
发现情况不妙的手冢马上改变了话题。
“说起来,你班上怎么样?”
“啊,刚才那个小鬼是最麻烦的问题儿。虽然很会调动气氛,不过太轻率了。”
“刚才的话确实轻率,就像是只想玩枪的小男孩。”
“想玩枪的话就去关岛好了,那个蠢货!”
在发生当麻藏人流亡事件的三年后,以“未来企划”为中心的良化法反对派确立了在审查抗争中禁止使用枪械的法律条款,现在不管是媒体良化法还是《图书馆自由法》当中,允许使用枪械的实施细则都被撤消了。
“我这边也有有趣的家伙,你这个女图书队员很受人崇拜嘛。如果堂上一正是王子殿下的话,在新队员眼前的你这个三正就是公主殿下了。”
“不——要——说——了——!”
郁禁不住塞上耳朵。
即使现在堂上笃已经是自己的丈夫了,但回想起因为不知道他身份而总是说着王子殿下王子殿下的自己,郁还是丢人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啊,我竟然让笃体会过这么丢人的感觉,得好好反省才行。”
“……现在才反省,也消不去堂上一正当时的羞耻感了。”
“吵死了!我可不想被自己喜欢的女人都追不到的男人说!”
“什……!”
手冢的脸眼看就红了起来。
“你、你说谁啊……”
“不是我说,你们早就露馅了好不好,特别是你。”
怒吼着“罗嗦”的手冢开始以惊人的气势解决套餐。
结婚之后,郁就从单身宿舍搬到了同在基地内的职员宿舍。
工作结束后回到特种部队办公室时,郁看见队员行动预定边的堂上一栏中已经写上了“回家”。从一年前开始就已经不再是“回宿舍”了,郁不禁绽开笑容。
双职工的堂上家晚饭是由先回家的人做。郁回到职员宿舍时看到房间的窗口已经亮起了灯光,天色已经晚了,因此从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室内。一边想着回家后要先拉上窗帘,郁一边上到四层建筑的第二层。
“我回来了。”
郁掏出钥匙打开门进了家后,从厨房里传出“回来了啊”的应答声,料理的香味和作菜的声音也一块传来,她看到笃正站在水槽前。
“要帮忙吗?”
郁边拉上窗帘边问,然后听到“不用”的回答。
“衣服快洗好了,你去晾吧。”
“好。”
就在郁回答的时候,洗衣机正好传来洗完衣服的鸣叫声。
等郁晾完衣服再回到厨房时,稍嫌小了点的桌子上已经很花心思地排好了晚餐。
“哇,看上去好好吃。”
最初两人做菜的技术是半斤八两,开始研究之后还是男方对搭配比较讲究,现在笃做的料理更精致。
“已经能从外面看清楚房间了哦。”
“是吗,那以后到这个时间时都要记得拉窗帘了。”
时间碰得好的话,先回家的人会打开窗,就算时间不长也可以换换气。
“不过,如果能先回家就好了,我喜欢进房间开灯的感觉。”
郁笑着说。
“所以在行动预定表上看到笃先回来的话,就会想不该让男人先回家才是。”
“这样啊。”
堂上感到有趣般地落了座。
“我倒是看到郁先回来会比较高兴。”
“不过料理你还是想自己做吧?”
说着“就是这里难办”的堂上沉下了脸。这个从郁入队开始就没有变过的难看脸色,不是因为他身为上级的关系,而是天性便是如此,这一点是从两人开始交往之后郁才知道的。
FIN
[ 本帖最后由 狂奔 于 2008-11-13 13: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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