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鎌池和馬]魔法重裝座敷童子的簡單殺人妃新婚生活[台/繁]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6-17 17:57 编辑


  魔法重裝座敷童子的簡單殺人妃新婚生活
  ——————————————
  作者:鎌池和馬
  插畫:はいむらきよたか、凪良、真早/等繪
  譯者:可倫
  圖源:音無
  錄入:kid
  天使動漫:www.tsdm.net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天使動漫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某一天,上条當麻睜開眼睛醒來,發現眼前是一片廣闊無邊的異樣空間。
  一下子是神袐的巨大武器「OBJECT」與飛龍火拚;一下子正太控奇幻大姊姊出手相救;
  一下子又是一同誤入異樣空間的美琴被迫穿起比基尼鎧甲……
  鎌池作品的人氣角色&女主角大集合的夢幻特別版小說登場!
  此外,更完整收錄電擊大王的附錄小冊子插畫!
  在此獻上彙整了於《鎌池和馬BOX》刊載的上篇+加筆新作下篇而成的完全版!

  收錄作品:《魔法禁書目錄》、《重裝武器》、《智慧村的座敷童子》、《我與女武神的新婚生活》、《簡單》系列、《殺人妃與DEEPEND》(暫譯)等。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終章
  A.E.02 現在不是討論什麼泳裝的時候2.0




  序章


  ……上条當麻回想起來,覺得那天從一大早就倒楣透頂了。

  在學生宿舍單人房裡,與銀髮碧眼修女過著謎樣同居生活的高中生上条當麻,平常都是拿上鎖的整體浴室當臥室。他總是抱著毛毯躺到擦乾的浴缸裡睡覺,但只有今天他一睜開眼睛,「不幸」就造訪到他身上。
  講得明白點,就是這種感覺: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為……為什麼西式馬桶會變得像公園噴水池似的──?」
  才剛起床,上条就以最討厭的方法實際感受到水鄉澤國NIPPON的風情。
  總之上条把平常完全沒在用的工具箱搬出來,卻完全不明白該從哪裡修起。他隨便把四方型水箱的蓋子打開看看,唸著:
  「這原因到底出在哪,昨天明明還好好的啊……?」
  真要說起來,他連怎樣看起來才叫正常都不知道,根本無從下手。
  上条束手無策,忍不住放棄面對狀況,仰望正上方。
  就連這種時候,澄澈的藍天都是如此清朗。
  「……嗯?」
  上条正產生有點想毀滅世界的念頭時,忽然注意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藍……天?

  上条整個人凍住了,戰戰兢兢地確認四周。
  他這才發現這裡不是學生宿舍的整體浴室,頭上是一片遼闊的藍天,腳下是整片像體育館一樣打磨過的木紋大地。而且沒有所謂的牆壁,前方一百八十度全是水平線。回頭往後一看,才終於看到幾個……該說是三角形,像飯糰,還是有如金字塔?總之就是些形狀工整,像是山峰的物體。那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立體物,但少說也離這裡有兩三公里遠。
  這片過度簡約的景色,只讓人目睹到它的規模之巨大,而撇下理所當然的現實感。只有隨著徐徐輕風飄來的海水腥味,勉強阻止上条的心飄浮不定。
  這裡是哪裡?
  什麼原因造成這個狀況?
  從什麼時候誤入了這詭異的世界?
  ……上条當麻拋開這一切合理至極的疑問,如此大叫:
  「拜託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西式馬桶擺著沒人管耶!死定了啦~放我回去啦~要是弄到連樓下都淹水,我會被罵慘的!搞不好還會被寫成轟動的新聞登上網站──!」
  快點。
  盡快。
  上条才不管這裡是哪裡,又隱藏了何種祕密,總之他得盡快回學生宿舍,為此不擇手段!
  (有幾個問題,例如搜索範圍極端寬廣,卻幾乎沒有能做為標記的物體。到處亂找可以,問題是回不回得來這裡,而且要確切掌握自己一開始出現的位置,也是件相當累人的事。)
  上条切換思考,一件件處理。
  雖然不知道原理為何,不過「起點」說不定具有其他座標沒有的特殊意義。為了隨時能回來「這裡」,上条必須在腳下的地面(……不,或許是地板?)做個記號。
  所幸地面就像體育館一樣,是打磨過的木紋大地。
  稍微用拇指指甲壓一下,就能輕鬆刮出╳記號。
  (好,這下「外出準備」就搞定了。以此為起點,我要在這只有一大片地板的世界找什麼?是莫名其妙的機器,還是某個人;是本來就在這裡的人,還是跟我一樣,從其他某個地方跑來的人……?)
  上条記得自己剛才環顧四周,也只找到幾座形狀工整的三角形山峰。但上条仍然忍不住頻頻四處張望,這也許類似在沙漠中尋找綠洲的動作。
  而他太疏忽了。
  既然上条當麻是「冷不防」被傳送過來的,他當然應該考慮到自己以外的人也有可能「冷不防」被傳送過來。

  首先,他從極近距離目擊到茵蒂克絲的換衣服場面。
  接著,御坂美琴大小姐從較遠位置瞪著他們倆。

  「……耍白痴嗎?」
  就在氣氛以加速度的方式變得越來越沉重不堪時,上条忍不住低語。
  然後終於吼叫出聲:
  「耍白痴嗎!這完全是在耍白痴吧!這種的就算拿機率來講也太扯了!簡直就像連續玩俄羅斯輪盤十次,連續十次都第一槍就把腦袋轟掉吧!我不管這是剛出道的搞笑藝人突然出國拍外景還是異世界召喚,總之拜託照程序來好嗎~!」
  上条明明有苦苦訴說這世界的荒謬,但兩名少女充耳不聞。
  冰冷至極。
  她們用冰冷至極的眼神說道:
  「……當麻只剩下兩個選擇了,要麼好好聆聽一段長篇大論的說教,要麼讓我一口咬到你爬不起來……」
  「就有這種人呢,明明擁有能暫停時間或改變世界的超強能力,卻真的白痴到只想到掀女生的裙子……」
  上条望向遠方。
  晚了一拍他才實際感受到,不放眼現實真的會沒命。
  「不,我覺得沒這種的喔!這真的殺過頭了喔!等等啦,一個耍笨只能吐一次槽啦!一次全來我真的會屍骨無存啦!啊!喂!妳白痴啊!不要這麼輕易就準備使用超電磁砲Railgun!」
  上訴遭到駁回。
  兩個女生即將展開冷血無情的聯手行動:茵蒂克絲狠狠咬住上条右手的瞬間,遊戲場代幣抓準時機猛飛而來。
  就在實行的前一刻。

  轟隆──!
  一陣更強烈的衝擊力道,大幅震撼了整面地板的世界。

  整片大地簡直像小船一樣差點翻覆。上条與茵蒂克絲交纏著摔倒在地,少年的臉埋進修女的雙胸之間,一旁看見的大小姐正粗暴地把刺蝟頭當足球踢時,有了新的動靜。
  那是低吼般的轟鳴。
  如同厚重雷雲從遠處靠近的聲響。
  「那是……啥啊……」
  上条跟茵蒂克絲一起倒在地上,呻吟似的低聲說。
  那是個整體來說直徑約五十公尺的金屬製球體,整個表面冒出了滿滿的戰艦般砲台。尤其驚人的,是從後方延伸而出,與七隻機械臂連結的七門主砲。那規模已經不只是砲,而是令人聯想到鐵塔或橋梁。
  腳部是倒Y字形的推進裝置,但似乎不同於車輪或履帶,而是稍微飄浮著,不知道是運用了空氣力量的氣墊還是靜電。只能說那是非比尋常的科技成果,而且把所有數值都分配到殺傷力上了。簡直就像將「一場戰爭」濃縮在一處,又像人類的負面技術全部加在一起的結晶。
  山一般的金屬團塊,在磨得亮晶晶的木紋大地上沒留下一點傷痕,一路比氣墊球滑得更順暢。這種光景只消看上一眼,就能炸飛腦中的現實感。
  御坂美琴一邊用皮鞋在上条的刺蝟頭上扭啊扭的,一邊目瞪口呆地出聲:
  「……剛剛還沒有那個東西對吧……那麼大一個玩意兒,跟巨蛋球場一樣顯眼,不管放在哪裡應該都看得到才對啊。」
  「就跟我們一樣,是冷不防被傳送到這裡來的……」
  兩人正在講話時,那個「戰爭的代名詞」還在發射那一大堆的砲台。每次發射都對大地造成驚人震動,上条他們雖然沒被直接瞄準,卻還是被震翻在地。
  不過,既然開砲,就表示有該打的目標。
  那個怪物在戰鬥。
  可是,究竟是跟誰?


  大家最熟悉的不良士兵,庫溫瑟•柏波特吉與賀維亞•溫切爾這對二人組,正忍不住把無線對講機砸在腳邊。
  「啊,該死!無線電忽然就不通了,說起來這裡到底是哪裡!上面是藍天,下面是整片地板!我是誤闖了哪個變態藝術家的繪畫裡了嗎?」
  「只能祈禱我們不是被OBJECT的流彈炸飛,正在白痴地進行瀕死體驗啦。是說!從剛才到現在一直纏著公主殿下的那玩意兒究竟是啥!是『信心組織』還是誰開發的生物武器嗎?」
  兩人正在嚷嚷時,他們的守護神「貝比麥格農」還在像打綜合格鬥技般重複著前後左右的小幅移動,同時發射將近一百門的砲台。當「對手」太近時寧可挨跳彈也要以小型砲台射擊敵人,「對手」退縮遠離時就以巨大主砲連續轟炸。
  都這樣激烈進攻了,卻還是打不倒「對手」。
  真要說起來,以他們這些士兵的常識來想,實在想不到哪種存在能與OBJECT打得不分軒輊,甚至毫不遜色。
  那麼「對手」究竟是什麼?
  如果離開軍事用語,參照「安全國」繪本中的資訊,可以用以下名詞解釋:

  飛龍。
  全長有二百公尺大的,翱翔天際的漆黑巨龍。這麼個玩意兒正緊咬著OBJECT不放。

  「瘋了……」
  庫溫瑟真想放棄一切。
  「這根本是瘋了!什麼飛龍啊!喂,公主殿下的OBJECT差點要被那個抱住了啊!那麼龐大的軀體竟然被當成小老鼠或松鼠一樣捧起來,常識完全崩壞了啦!」
  神祕的巨大生物比起OBJECT,缺乏了敏捷性。在他們的眼前,好幾發主砲轟進了大大張開的翅膀與暴露在外的胴體部位。然而,對手似乎擁有天文學等級的耐久度,即使身上各處出血仍然繼續戰鬥。「貝比麥格農」竟然會陷入火力不足的狀況,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超乎預料了。
  「喂,學生,什麼都好,要是公主殿下就這樣像抓娃娃機一樣被擄走,我們真的會孤立無援喔,再不想想辦法應該會很慘吧!」
  「碰上那種對手能怎麼辦啦!」
  「想想該怎麼辦不就是你的職責嗎,你這死累贅!」
  「你才是別每次只會唉唉叫,偶爾也該動動腦吧!」
  兩個笨蛋完全無視於狀況,當場扭打起來。
  然後天罰降臨。
  那時「貝比麥格農」將可變式主砲設定為軌道砲。而發射的比轎車還巨大的金屬砲彈雖然直接命中黑龍胴體,卻被極為頑強的體表彈開了。
  以陡急角度跳彈的主砲砲彈,墜落在整面地板的大地上。
  「啊。」
  上帝好歹還給了他們講一個字的時間。
  緊接著,庫溫瑟與賀維亞兩人就被拋進爆炸聲的漩渦中。


  「嗯──」
  攝影機轉到「貝比麥格農」的駕駛艙,公主殿下正偏著頭。
  金色短髮與苗條身材,很適合在「安全國」讓司機接送就讀貴族女校,但她卻是超大型武器OBJECT的駕駛員ELITE。她那怪物般的頭腦能壓制遠超過戰鬥機的超高慣性G力,一邊使用特殊護目鏡連視線動作都納入操縱體系內,一邊自由自在地操縱大小超過一百門的火砲席捲戰場。
  而且。
  公主殿下從剛才就嘗試了好幾次無線電通訊程序,但似乎都連繫不上任何地方的任何人。
  她繼續跟真面目不詳的──沒錯,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受到了網路攻擊,讓畫面顯示出根本不存在的目標──像是飛龍的物體互相開火,並如此低喃:
  「總覺得好像被捲進什麼事件了,不過管他的。」


  「哎呀。」
  長達腳踝的黑色秀髮,不合名稱的豐滿肢體,包裹這一切的鮮紅浴衣。稱為「座敷童子」實在太火辣的這位大姊,輕輕偏了偏頭。
  金屬擠壓的嘰嘰聲響起。
  她將纖纖玉手舉到臉旁。
  她的掌心輕輕鬆鬆抓住一個比轎車更巨大的金屬砲彈,座敷童子本人則毫髮無傷。為什麼,怎麼辦到的,她是以何種理論勝過那樣巨大的質量武器?討論這個問題沒多大意義,因為做為前提的結論是「單純的物理攻擊對妖怪無效」,整個物理法則都不是妖怪的對手。
  腳邊好像有兩個穿著軍服的少年兵縮成一團,但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雖然不懂是怎麼回事,但看來似乎被捲進不必要的戰爭了,我本質上可是個懶骨頭精神代表耶……」
  順便一提,就在離座敷童子不遠的位置,她住慣了的宅邸的居民,名叫陣內忍的少年整個人倒在地上,眼冒金星。雖然沒被直接打中,也沒受到間接帶來的衝擊波影響,但精神上的刺激或許也足夠在瞬間內震撼他的意識吧。
  少年身旁蹲著一個胸部平平的雪女,用食指戳戳小忍的臉頰。
  她的表情不知怎地,帶有莫名的陶醉。
  「呼,呼呼。雖然還有一點意識,但手腳沒辦法立刻敏捷行動。也就是說現在我大可以讓生米煮成熟飯……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在妳敞開和服騎到他身上前,先抬頭看看天空如何?」
  「哈呼,讓人看兩下也不足以澆熄我的慾火……」
  「可是對方好像很亢奮,隨時都可能撲過來喔。」
  天空忽然被一個巨大物體擋住。
  緊咬奇妙機械團塊不放的黑龍,改變了矛頭,想瞄準座敷童子與雪女這邊下手。
  在那之前,雪女的眼皮抖了一下。
  光是這樣就夠了。
  咻轟!一陣風開始帶有殺傷力,那是冰凍至零下五十度的死亡之風。沒有顯而易見的閃光或轟鳴,但確實能導致地球上的生物死亡。這種絕對性的攻擊局地重組生物環境,依靠水、空氣與太陽生存的所有存在一律平等,只能絕滅。
  其中被認為特別有效的,就是……
  「……管你體型有多大,基礎就是爬蟲類,也就是變溫動物。只能活在原本就炎熱或寒冷的地帶,身體構造無法承受急遽的溫度變化。我只要把局地氣候導向寒化,就能輕易抑止對手的活動……」
  那對巨大翅膀還來不及拍動。
  那個巨大下顎還來不及迸發出莫名閃光。
  至少有二百公尺長,令人絕望的龐大身軀,簡直像折法錯誤的紙飛機一樣搖搖晃晃地掉落下來。黑龍一邊破壞整面地板有如體育館無限延伸的木紋大地一部分,一邊墜落了。
  壓力向全方位擠出的強風,纏繞著細小粉塵浮現實體,就像一面牆壁。風牆拍打了座敷童子與雪女兩人的身體,然後飛過她們身後。
  雪女一臉跩樣。
  「呼呼,當電燈泡的人都會被我冰封……」
  「怎樣都好啦,不過在妳胯下的小忍,是不是快進入冷凍睡眠狀態了?」


  在稍微遠一點的位置,有兩個人影一臉厭煩地眺望著巨大武器、黑龍與妖怪。
  是安希恭介與東川守。
  兩人「本身」照理來說,應該都只是平凡無奇的日本大學生。
  「喂喂,這次又被捲入哪種『悖謬Absurd』之中啦?」
  「反正不是被拋進奇怪的遊樂園,應該不會怎樣吧。不過要是誰跟我說這次是好萊塢的影城什麼的,我可真的要放棄一切,蒙頭睡大覺了喔。」
  就算眼前有擺明無視於物理法則的某些東西大搖大擺經過,他們也不會隨便靠近。如果只想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偶然看到巨大機器人就不該坐上去,碰到一顆按鈕就能使用魔法的神奇裝置也該直接走開,從天而降的少女更應該交給警察伯伯處理。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討~厭啦~!不要什麼事都怪在魅力四射的兔女郎可憐身上嘛☆」

  聽見突如其來從背後響起的女性尖叫,兩個大男人肩膀重重一震。
  於是他們貫徹初衷。
  既然知道不妙,就沒必要自己去惹麻煩。
  因此安西與東川兩個人頭也不回,繼續緊盯前方全速拔腿就跑。
  「啊!好過分!遇到這種情況應該說:『怎麼偏偏是妳?』或『妳不是已經翹辮子了嗎!』然後做出驚嚇反應才對吧?等等啦~!」
  「慘了!碎碎唸的聲音一點都沒拉遠!根本就貼在我們背後!」
  「不要回頭!我們現在一定被拋進了『一回頭就完蛋』的規則當中!」


  以殺人妃的外號為人所知的少女莎霏,以及不管遇到什麼慘事,不知為何都能勉強活下來的少年七淨京一郎。
  他們歸納整個狀況,如此做結:
  「真不想跟這事扯上關係。」
  「是啊,人類也就算了,那裡面明顯混雜了非人存在,我可不敢保證連本來就不是人類的存在都殺得死。」
  「……這個氣氛我了解了,我現在連妳也不想靠近了。」


  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嘰!
  驚人的轟鳴爆發。
  因為受到OBJECT的好幾發砲擊,又在零下五十度的極低溫環境陷入細胞等級的活性弱化,「漆黑巨龍」都趴在地上了還想大鬧。
  離牠最近的,是庫溫瑟、賀維亞、座敷童子、雪女與陣內忍。
  然而散布於周圍的所有人,都目擊到了「那個」。

  轟隆──!
  彷彿貫穿世界的一道閃光迸發,毫不遲疑地刺穿了「漆黑巨龍」。

  像飯糰,像金字塔,奇妙地端正的三角形山峰。從它的山頂上,射出了「那個」。撕裂天空,飛越所有人頭頂上,連剛才那番猛攻都能承受下來的「漆黑巨龍」,簡直像一道菜餚般被輕易刺穿。
  「那個」甚至不給牠多餘時間吼叫。
  「那個」造就出可稱為神祇之槍的結果,令二百公尺大的怪物大幅翻滾。怪物就像被風吹著跑的空罐,或是西部片決鬥場面中在荒野滾動的圓草球,一路翻滾而去。差點沒遭到池魚之殃的上条全力往旁跳開閃避,「漆黑巨龍」一刻不停息,被迫滾動好幾公里,直到地平線的那一頭,最後忽地消失了。看那邊傳來低沉轟鳴與水柱(沒錯,考慮到距離非常遙遠,大概比山嶺的標高還要高),可知世界的盡頭有著水岸地形。
  啪哩一聲,天空留下了帶電的餘波。
  上条當麻喉嚨發出咕嘟一聲;庫溫瑟與賀維亞兩個笨蛋整個倒在地上;陣內忍本來就被冰封,不受影響;安西恭介與東川守不禁仰望天空;七淨京一郎開始覺得實在不該再依賴「死也死不掉的體質」了。
  所有人的視線不禁朝向山峰,然而理所當然地,兩三公里外的山頂上站著誰或什麼,誰也看不出來。


  「……」
  而製造出慘重破壞的「她」,從工整的山頂上靜靜離去。
  「她」沒有回頭。
  伴隨著鎧甲磨擦的可怕鏘啷聲,並且從金黃長髮散發出正好相反的溫柔香氣。
  「她」身旁伴著小個頭少年,前往「她」的目的地。


  這裡是「所有的一切」聚集的奇怪世界。
  同時具備了顛覆定論的機會與打破王道的危機感,僅只一次的故事。




  第一章


  1

  他們集合在廣闊無邊,彷彿將體育館地板連綿不斷延伸到地平線另一頭,奇怪的「木紋大地」一個角落。
  上条當麻、茵蒂克絲、御坂美琴、庫溫瑟•柏波特吉、賀維亞•溫切爾、陣內忍(狀態異常,凍結)、座敷童子緣、雪女、安西恭介、東川守、兔女郎、七淨京一郎、莎霏。
  ……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但很不巧,「公主殿下」米琳達•白蘭丁尼中尉待在「貝比麥格農」機艙內。似乎是出了某些問題,通訊被隔絕了,她似乎也無意出來。
  他們聚集一處是為了掌握狀況,至於契機則再明白不過。
  地面,或是地板。
  在它的一個角落,開了個邊長一公尺左右的正方形洞穴。
  上条彎身看看裡面,果不其然,可以看到通往下方的木製樓梯及像是某種照明的柔和光芒。
  刺蝟頭輕聲低語:
  「就像在說『歡迎來到迷宮』……是嗎?」
  放眼望去盡是木紋大地,加上像是用多邊形做成的四角錐山嶺。老實說,這裡是哪裡,他們又是基於什麼樣的原理被帶來的,這些問題一切無解,但目前看來,除了這個四方形洞穴之外,光是要找到其他能夠調查的地點都得費一番工夫。
  「嗯──……大概是被某種召喚儀式設定成對象了,但就連我的十萬三千冊魔道書也不知道詳細的機制呢。搞不好是用上了無法用成為『魔神』的前置階段解釋的高等技術喔。」
  「欸,這小妹妹從剛才到現在都在講些什麼啊?」
  「總而言之,為了『回去』,應該需要相同的技術。先不論是誰,在哪裡,用什麼方式行使了術式,為了學習技術,或許也只能到處查查了。」
  「這下不妙了,無視攻擊好像開始傳播到陌生人之間了!」
  至於庫溫瑟與賀維亞這兩個笨蛋,則是著眼於完全不同的地方。
  「喂,騎士閣下,大家都是男女團體,為啥就只有我們是臭男人小隊?」
  「公主殿下不就在那?只是戒備有點太強。」
  「哇喔!少開玩笑了,那不就跟平常一樣,你們兩個湊一對,我當寂寞單身漢!」
  「叫也沒用,沒別條路可走了。」
  「總的來說,反正就是兩人或三人一組被叫來的吧……你不覺得只要一個男的嗝屁,就可能再補充一個『替代』嗎?」
  「哈哈~真是好主意!也就是說只要你掛了,我就有可能左擁右抱?那我幹了,我幹我幹!出來吧~芙蘿蕾緹雅或『情報同盟』的呵呵呵之類的!」
  就在賀維亞拿出軍用小刀,庫溫瑟將黏土炸藥塞進損友的嘴裡時,莫名煽情的兔女郎跟上条一樣,探頭看看「四方洞穴」的深處。
  「雖然大小完全超乎規格,不過看起來倒挺像人工建築物呢,該說像遺跡還是什麼呢,我覺得直接進去『內部』是掌握狀況最便捷的方法。」
  聽到這番話,大學生安西恭介口氣厭煩地回答:
  「……只不過完全沒考慮到安全性就是了,連有沒有窗戶都不知道不是嗎。照這樣看來,走進深處燈要是忽然滅了,可就死定了喔。」
  所有人面面相覷。
  能夠調查的地方看來只有這裡,但誰都不想主動探險。
  「請問一下。」
  被稱為殺人妃的少女特地舉起一隻手,突然發言。
  「我已經明白調查『內部』有風險了,可是留在這裡,恐怕也稱不上安全吧。」
  「妳的意思是?」
  美琴催她說下去,她豎起食指,指向正上方──也就是天空。
  「剛才那個……該怎麼稱呼呢,以英文D開頭的某個字稱呼牠,會讓我的常識產生激烈的拒絕反應,就刻意拐彎抹角地稱之為黑色超大型爬蟲類吧,總而言之誰也無法斷定『那個』不會再從天上飛過來,不是嗎?」
  一片死寂再度造訪所有人之間。
  恐怕沒幾個人會想跟那頭龍(……看來還是得這麼稱呼?)大打出手,也很少有人會想被「貝比麥格農」的流彈波及。剛才多虧神祕人士亂入才逃過一劫,但無法保證那個人會再次過來幫忙。更何況那個亂入者搞不好下次出現就變敵人了。
  不管前進還是待在原地,風險都差不多。
  考慮了一會兒後,上条如此提議:
  「……先不論深處是什麼樣子,就從這裡看得到的範圍來說,通道似乎不算太寬。十個二十個人魚貫而入也只會『塞車』。我是不太想去想像,但如果被巨大鐵球之類的追著跑,搞不好會一次全滅喔。」
  「當麻,那我們應該留下嗎?」
  「不,既然兩者風險一樣,我認為可以分成兩組人,一組前進,一組留下。順便一提,與其狀況得不到好轉還要一直背負風險,我寧可做好承受風險的心理準備往前走。你們呢,有沒有人志願選擇哪邊?」
  上条雖然發問了,但沒得到回答。
  七淨京一郎如此歸納:
  「……受狀況擺布很容易,但是主動改變狀況比你想的困難多了。」
  「那不然怎麼辦?」
  「我應該已經回答你了,我說過,受狀況擺布很容易……你來改變狀況吧,隨你怎麼選擇,大家都會聽的,因為這樣比較輕鬆。」
  這樣你們也願意喔……上条雖然這樣想,但大家都沒表示反對。也沒有人爭著說:「我我我!我要當隊長!」
  (這該不會是像班長那種苦差事吧……)
  雖然疑惑得不到解答,但既然多數表決決定如此,也沒辦法了。
  「嗯──」上条把手放在下巴上,稍做思考,神色嚴肅地環顧在場的十名以上男女。
  然後他用手指出了探索成員:

  上条當麻
  庫溫瑟•柏波特吉
  賀維亞•溫切爾
  安西恭介
  東川守
  •
  •
  •

  就在選到這裡時,有人從旁一把抓住了上条的前襟!
  庫溫瑟用一種差不多掌握到了軍方陰謀,類似第三章後半的三百頁到三百五十頁的嚴肅神情,湊近了臉如此告訴上条:
  「(喂,你給我等一下,你應該明白吧,小子。)」
  「咦,咦,明白啥,怎樣啦?」
  「(擁有自由動用任何人員組隊的權限,怎麼會盡挑些男的啊,你這大草包!怎麼,你是和尚嗎!是拋棄了塵世間煩惱的仙人什麼的嗎?)」
  上条搞不清楚狀況,總之問題似乎出在男女比太過偏向一邊。
  庫溫瑟的眼睛冒太多血絲,眼珠都紅了。
  「(你明白吧!這是在講滋潤心靈的問題喔!你是男孩子應該懂吧!講到自由組隊,當然只有那個選擇吧!嗯?)」
  上条試著重新做選擇:

  茵蒂克絲
  御坂美琴
  座敷童子緣
  雪女
  兔女郎
  •
  •
  •

  抓!
  「這樣搞了半天剩下還不是我們幾個男的一組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完全搞不懂你在氣什麼啦!從剛才到現在到底有什麼不滿?」
  就在兩人輕微扭打起來,開始互戳對方的臉時,美琴從裙子口袋拿出遊戲場的代幣,用拇指彈向正上方。
  她單手抓住掉下來的代幣,然後提議道:
  「事情已經亂成一團了,乾脆趕快用硬幣正反面決定一下吧!」
  「擲硬幣啊,也好,這樣或許就沒人有怨言了。」
  「當麻,不可以用『磁石』之類的作弊喔!」
  「噗呼!我……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好嗎!這個自戀狂!」
  「喔噗呼哇!我覺得茵蒂克絲這話不是對妳說的,還有我脖子為什麼被妳用雙手勒住?」
  吵了半天,於是一人一次,將自己的命運託付在代幣上。
  結果如下。

  探索組:
  上条當麻、御坂美琴、賀維亞•溫切爾、座敷童子緣、東川守、兔女郎、七淨京一郎。

  待機組:
  茵蒂克絲、庫溫瑟•柏波特吉、米琳達•白蘭丁尼(棄權)、陣內忍(狀態異常,凍結)、雪女、安西恭介、莎霏。

  白衣修女一手放在下巴上,輕聲低喃:
  「……我還是覺得有作假……」
  「不……不許血口噴人!」
  美琴漲紅了臉大聲嚷嚷時,一旁的賀維亞偷偷握緊了拳頭。
  「好啊!巨乳大姊加上兔女郎!感覺就像玩無聊到爆的撲克時,終於拿到了像樣的牌!」
  「……你這麼單純地開心不會有事嗎。總覺得兩人雖然不像芙蘿蕾緹雅小姐,但似乎都暗藏了某種鋒芒耶。」
  順便一提「公主殿下」沒走出「貝比麥格農」機艙或是出不來,因此視同棄權;陣內忍不但被關在像是冰棺的物體裡,還被整個人恍惚陶醉,嘴角滿是口水的雪女依偎著說些「這樣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呼呼呼呼……」等病嬌末期症狀般的台詞,因此沒能參加擲硬幣。
  就這樣,狀況即將有所發展。


  2

  由於鐘錶與電子機器的電池都還能用,因此可以看時間。大家粗略決定兩小時後全體集合,就開始了迷宮探索之旅。
  「不過當麻,才兩小時是絕對調查不完遺跡的喔。」
  「只要知道入口附近安不安全就行了,確定安全後就大家一起鑽進地下,將那裡當成據點。比起在這個三百六十度開放,隨時可能被剛才那頭怪物抓到的狀態下閒晃,應該好得多吧。」
  上条當麻、御坂美琴、賀維亞•溫切爾、座敷童子緣、東川守、兔女郎、七淨京一郎。以上七名就從「木紋大地」開出的四方形大洞鑽進地下。
  沿著樓梯往下走,前方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只要想像成學校走廊,應該就比較容易理解。只不過地板、牆壁與天花板都是木製的,並且不必要地蜿蜒曲折。而且還不是平滑的曲線,而是重複好幾次九十度直角轉彎的構造。
  天花板隔著一定間隔,安裝了照明燈具。外側是玻璃製,但裡面構造就不得而知。感覺不像是普通的燈泡或日光燈,但又不是油燈或瓦斯燈。看起來有點顆粒感,就像一群飛蟲聚集起來,給人許多小小的光之粒子匯聚一處的印象。這些光粒整合起來,呈現出柔和的膚色光暈。
  「真是莫名其妙的構造……」
  賀維亞似乎很討厭這種不必要的複雜通道,邊拔出備用武器的手槍代替突擊步槍邊低語。
  「防止外人入侵,為了讓人迷路?可是啊,如果是要讓人的方向與平衡感失常,妳不覺得設計一堆不規則的曲線比較簡單嗎?」
  「跟我說也沒用啊。」
  身穿鮮紅浴衣的座敷童子悠悠哉哉地低喃後,說:
  「先別說這了,又是往下的樓梯耶,該如何是好?」
  「要不要下去看看?」
  上条漫不經心地說,大家的意見就這麼決定了。
  樓下的內部裝潢也是一模一樣。
  「又有樓梯了。」
  「下去看看吧。」
  樓下的內部裝潢也完全一樣。
  「又是樓梯。」
  「下去看看吧。」
  「又是樓梯。」
  「下去看看吧。」
  「樓梯。」
  「下去吧。」
  「樓……」
  「下去。」
  「 」
  「下。」
  最後在某時某地,有人注意到了。
  具體而言,是七淨京一郎四處張望,如此喊道:
  「喂,等一下!這裡是地下幾樓,我們現在在哪裡?」
  「啊。」
  上条低呼一聲,重新環顧周圍。然而可想而知,這裡沒有親切的樓層標示,所有樓層的內部裝潢也都一樣,沒有任何要素能判斷這裡是幾樓。
  他們急忙想回樓上,但找不到「下個樓梯」。一行人在各處通道走動了一會兒,找到了「往上的樓梯」,但不知道那是不是他們曾走過的「下個樓梯」。
  上条語氣厭倦地說:
  「……慘了,我開始對一切都沒自信了。搞到現在連往下的樓梯在哪都不知道了……」
  至於兔女郎則是(可愛到有失體統地)微微偏了偏頭。
  「嗯──有沒有哪位在牆上留下刮痕,在身上綁了細繩,把麵包屑灑在地上,或是開啟了貼心的自繪地圖功能?」
  「妳覺得大家看起來有這樣用腦嗎?」
  賀維亞不屑地說,不過一旁的座敷童子插嘴了:
  「哎呀,可是黏在你身上的攜帶型終端機,指示燈從剛才就一閃一閃的耶,不是在下載地圖資料嗎?」
  「呃,不是,這個該怎麼說!」
  「什麼嘛,阿兵哥,你有地圖喔。」
  大學生東川守說完,上条當麻也緊咬不放:
  「先別說這個,這裡接收得到電波嗎。啊,不行,我的手機完全不能用。總之只要用你那個機器呼叫救援,應該能改變一些狀況吧?」
  「我說了等一下,這玩意裡面塞滿了軍事機密,不是外行人能隨便亂碰的……!」
  賀維亞還在囉嗦個沒完,但上条等人毫不在意,俐落地硬是把器材連同用強效魔鬼氈固定的隨身包整個搶過來。的確,顯示通訊狀況的指示燈正在閃爍,傳遞著某些資料。
  他們看看畫面一探究竟……

  就只是很正常地在下載成人影片。

  「為什麼!這麼!沒必要地!高畫質!是怎樣!才十分鐘的影片容量怎麼這麼大?」
  「這是男人的心靈糧食問題!啊,喂,笨蛋,不要取消啊,該死的我已經等一小時了耶!」
  「真夠笨的,怎麼想都是因為沒有訊號了吧。」
  「不,今天下載之神降臨,這終端機心情也很好。我──!絕不放棄──!」
  賀維亞一邊把各種事物擬人化,一邊幾乎是哭叫著說,所有人一致決定不理他。
  就在這時。
  「嗯?」
  「……好像有聽到什麼喔,不過是什麼聲音呢……?」
  上条與兔女郎皺起眉頭時,的確,「那個聲音」正一點一點地變大。有某種東西漸漸接近他們,但想像不到會是什麼。不像腳步聲,也不是拍翅聲,又不像車輪或履帶。硬要比喻的話,大概比較接近將冰塊削成薄片的聲音吧。只是他們完全猜不到「那個聲音」與什麼有關連。
  「有某種東西要來了……」
  七淨京一郎低聲說道。
  淚眼汪汪的賀維亞,也把點五〇口徑的軍用手槍對準通道深處。
  座敷童子雖擁有物理攻擊無效這種犯規屬性,但似乎也不想扯上關係,靠到了通道邊緣。
  上条與美琴也定睛注視那邊。
  七淨京一郎再次警告大家:
  「有什麼要來了!當心!」
  在錯綜複雜的迷宮,超乎想像力的「那個聲音」。確實步步進逼的「某者」。空氣慢慢變質,而一如警告內容,那個來了。那個一次又一次地彎過直角,就像從看不見前方的通道另一頭一躍而出。
  那個是……
  那個的真面目是……

  唰唰唰唰唰──!
  那是有如滑冰般在地面高速亂動,巨大且豪華的沙發。

  「「「「「「「……嗯?」」」」」」」
  一看到那玩意,上条等人老實說,真不知該做何反應。
  對,跑出來的如果是獅子巨大化的猛獸,或是半自動地到處亂動,持續尋找下個犧牲者的鐵處女進化型等不必要地大手筆的傢伙,那也很困擾。超困擾。可是,但是呢,有這種的嗎,高速移動的沙發能算是一種敵人嗎?
  目瞪口呆的上条這時抱頭苦思:
  「……絕對有什麼基於正確文獻的特別意義才對……但是負責解說的茵蒂克絲不在!大家明明都一本正經,沒有人在胡鬧,場面卻變得這麼無厘頭,怎麼想都是場悲劇!」
  「你浪費時間悲嘆時,無厘頭的沙發都快過來啦。該死!重量估計起來大概在七十公斤到八十公斤嗎!還真不能不當回事,搞不好就像被摩托車撞到?」
  砰砰!砰!賀維亞接連扣下軍用手槍的扳機。
  點五〇口徑的手槍,即使沒做達姆彈或中空彈等特殊加工,一樣能給予目標驚人損傷。只要不在乎動物保護條約,來頭大型虎照樣能一擊斃命。
  然而他忘了一件最根本的事。
  「啊!這是怎樣,要怎麼做才能『打倒家具』啊!又沒心臟又沒燃料槽的!」
  以彈著點為中心,棉絮像爆炸般從沙發各處飛出,但沙發仍然來勢洶洶。
  東川守大叫道:
  「不妙,快躲,別被外觀騙了,被那撞到一樣會很慘!」
  「啊。」
  七淨京一郎來不及逃命。
  大家也不特別挺身保護或撞飛他,冷漠無情地各自把背貼到通道左右牆上。
  沙發衝了過來。
  京一郎的膝蓋下方遭到沉重撞擊,他的身體就像吃了掃腿般摔跤,倒在沙發上。「敵人」仍然不肯放慢速度。它繼續維持高速移動,衝向通道的反方向……彎過直角的死角消失不見。當然,沙發上還躺了個人。
  直到最後的最後都相當超現實。
  即將消失之際,就連七淨京一郎本人都一臉困惑。
  害得上条也沒想到要做什麼,就這樣目送他們離去。他保持著轉頭的姿勢僵在原地,然後低聲說:
  「……整體來說,這到底該怎麼辦啊。」
  「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煩惱。」
  賀維亞一手拿著散發硝煙味的軍用手槍,聳聳肩。


  3

  茵蒂克絲、庫溫瑟•柏波特吉、陣內忍(狀態異常,凍結)、雪女、安西恭介、殺人妃。以上六名當待機組,他們第一個該採取的行動也再明白不過。
  庫溫瑟指著遠方……以全長超過五十公尺的巨軀為傲的超大型武器OBJECT,說道:
  「想想辦法聯絡我們的公主殿下吧,假設剛才那頭類似龍的生物跑來,能不能用『貝比麥格農』狀況應該會差很多。」
  「……雖然你這樣說。」
  大學生安西恭介皺起眉頭:
  「我們這邊有誰比你這個軍方人士還要懂無線電或通訊嗎,我只是個普通大學生,對機械或軟體都不熟喔。」
  「沒問題,沒問題。你不是『學生』嗎,跟我一樣啦,甚至可以說你是大學生,所以應該比我行才對。你們念大學的就算不是專攻,通訊波、反射波與立杆的關連性方面應該是必修吧,來幫我。」
  「不行,標準太奇怪了。」
  「咦,就跟立在家裡屋頂上的電視天線一樣啊。」
  「不管一不一樣,都不是教師執照那種總之先考起來再說的感覺啦。其他人有辦法幫他嗎?」
  安西如此說著,環顧四周,但雪女只顧著如痴如醉地用臉頰磨蹭躺在冰棺裡的冷凍睡眠忍,茵蒂克絲危險地喃喃自語道:「刨冰……」莎霏更是危險度一二十%地說:「我只懂人體解剖圖。」……狀況慘不忍睹,讓人不禁懷疑這裡到底有沒有人能派上用場。是托兒所嗎?
  「我這邊的無線電對講機似乎沒出問題。」
  庫溫瑟邊調整手上的器材,邊步步靠近「貝比麥格農」。其他成員沒多想,也跟了上去。
  「這麼一來,有問題的應該還是『貝比麥格農』那邊……」
  「這要我們怎麼檢查?」
  安西恭介高高抬起頭,仰望著上方低聲說。
  全長五十公尺,球形本體加上倒Y字的靜電式推進裝置,還有後部關節延伸出的七支機械臂與七門主砲。憑著身高不到兩公尺的渺小人類,光要爬上這麼大的東西都有困難。
  這麼大的質量,高密度的鋼鐵塊,規模大到耗掉一整座礦山都不奇怪。
  殺人妃眼睛看向從球形本體伸向四面八方,將近一百門大大小小的砲台,說:
  「您說的天線在哪裡?」
  「專用天線有好幾個,不過裝甲板與砲身本身也具有輔助的天線功能。妳可以當作每一門砲台都配備了一個以上的瞄準用攝影機、感應器以及雷達。」
  看來關於它的怪物規格,還是放棄理解比較好。
  「和平國度的殺人魔」對正牌戰爭機器做出如此結論,並基於這一點問了個別的問題:
  「具體而言,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幫忙的嗎?」
  「我希望你們給點建議,我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爬上去。」
  咻!鞭子撕裂空氣的聲音爆開。是莎霏,她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握著像黑色帶子的東西。那是高性能的橡膠帶,不是腳踏車的輪胎等等所能比擬的,帶子前端纏住了橫越頭頂上的鐵橋般主砲。
  還沒人來得及說什麼,殺人妃又做出了下個動作。
  她一個接一個,把橡膠帶纏繞在庫溫瑟、安西恭介等待在地面的人身上。
  「什……」
  沒時間受理怨言了。
  轉眼間,填補了延遲時間後,伸長得嘰嘰作響的特殊橡膠為了恢復原狀,一口氣釋放了累積的外力。颼!六個人(含冰封)一口氣飛上空中。
  只消約莫一•三秒的時間,就上升了五十公尺的高度。
  彷彿耳朵深處堵塞的不快感受,襲向庫溫瑟的耳朵。
  「嗚欸嗚!」
  而當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在七門主砲之一的上面了。
  莎霏眼神始終冷峻,對翻白眼的他如此說道:
  「好了,檢查吧。」
  「……這女的搞不好比我們長官還可怕……」
  庫溫瑟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在鐵橋般的主砲上小跑步前進,跑向主砲的根部。手邊只有類似萬用刀的簡單工具,性能實在不足以對軍用精密儀器做解體檢查。
  不過,「空手」摸了摸主砲的瞄準感應器群組,稍做檢查後,庫溫瑟如此低語:
  「攝影機與感應器都還在運作……焦距隨著我的動作在移動。」
  「所以是什麼意思?」
  「沒時間檢查所有天線與感應器群組,一個人來弄的話,真的得花掉一個月以上。不過這個在動,就表示硬體應該沒問題。內部的配線可以說呈現蜘蛛網狀,或是採用並聯方式……總之其中一部分斷線還不至於讓訊號中斷。可是這樣一來,問題就是出在內部,也就是軟體故障?」
  「我在問您這是什麼意思。」
  「無法抓出確切原因,也無法處理。靠我手邊的攜帶型終端機,光是要偷OBJECT的龐大工作控制語言就要花好幾天了,而且我不是程式專家。」
  「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安西恭介厭煩地低語。
  莎霏偏著頭:
  「不能從外面打開艙門嗎?」
  對於這個問題,庫溫瑟聳聳肩。
  「正規修護兵或許有辦法吧,但那是最高機密,不可能讓我一個戰地派遣留學生知道。」
  仔細想想純屬理所當然,要是誰都能說開就開,「足以承受核武的兵器」就失去意義了。如果跟腳踏車鎖一樣用鞋底一踹就開,那可傷腦筋。
  「這樣一來,要怎麼辦啊,沒轍了嗎?」
  大學生安西一手放在眼睛上面遮陽,眺望遠方,大概是怕那頭龍跑來吧。雖然好幾座山遮住了地平線,但每座都像金字塔般精細整齊,像是出自人手。
  就在這時。
  才過這麼點時間,茵蒂克絲好像已經餓了,變得越來越沒精神,說出這種話來:
  「用不著什麼『無線電對講機』,揮揮手通知對方不就好了。」
  「揮揮手?」
  庫溫瑟皺起眉頭時,茵蒂克絲筆直伸出雙臂,機械性地做出直線而有規律的手勢。
  他終於會過意來了。
  「……旗語?」


  4

  上条等人四處調查。
  他們同樣在地下樓的一個房間裡找到被猛烈滑行的沙發這種無厘頭強敵擄走的七淨京一郎。
  他就像挨了「請在後臺休息室稍候片刻→地板開出個陷坑→急速降落溜滑梯」整套流程的搏命演出系搞笑藝人,瀏海亂糟糟地發愣。
  「咦,咦,怎……什……什麼,現在是怎樣……?」
  「什麼嘛,不是活得好端端的嗎?」
  美琴脫口說出蠻狠的感想。
  上条當麻、賀維亞與東川守這三人更是一句話都沒說。敗因可能出在被擄走的不是美少女。
  座敷童子看看室內的東西,除了不知怎地以跪坐姿勢往旁歪倒,坐姿娘味十足的少年七淨之外,還有公車站牌、放在藥局門口的小象、地藏以及信樂燒大狸貓等等也掉了一地。
  「喔,這樣看起來,應該是設計成把那張沙發接觸到的所有人事物都收集到同一處吧。」
  「不會吧……也就是充滿傳送點或輸送帶的那種地圖上的錯誤房間?就像回到起點?那我們還得被送回這個房間幾次啊……」
  上条厭煩地說,但放棄思考也不能改善狀況。
  他們即使知道「錯誤房間附近沒有直指核心的資訊或設備」,但還是忍不住打開附近所有房門,一間間檢查。
  兔女郎向賀維亞問道:
  「你覺得呢?」
  「很常見。」
  房間裡有一張桌子,幾把隨意擺放的椅子,以及與人數相同的餐具與馬克杯。盤子裡的烤鮭魚與馬鈴薯料理雖然冷掉了,但沒有擺得整整齊齊,給人吃到一半的印象。
  「……說起來,這到底是什麼設施啊。」
  東川守不進房間,站在門邊這樣說。
  「如果是古代遺跡,這裡應該是君王的陵墓之類……但看起來擺明有人住耶,會不會是某種避難所?」
  「光看這樣沒辦法確定呢,說不定就只是守墓人之類的房間。」
  他們又調查了附近的房間,找到了幾個怪裡怪氣,乍看之下找不出合理性的房間。
  例如只橫著放了三個寶箱的房間。座敷童子嘆口氣說:
  「……還真有那種氣氛呢,裡面會不會裝了鋼鐵劍或鎧甲?」
  「我倒覺得只是假象,給人感覺就像附了彈簧會用力關起的箱子,會咬我們一口呢。」
  例如擺滿了撲克牌桌與拉霸機的無人賭場。
  「喂,運勢好像終於來了喔!撲克牌與輪盤也就算了,拉霸應該可以直接玩吧。」
  「不行,這絕對是用來把血汗錢全部浪費光的耍老千機會,你看別說銀行,連儲存點都找不到!」
  例如學校的游泳池,或是監獄那種只有天花板掛滿了蓮蓬頭的寬敞淋浴……
  抓!
  「(喂,小子,看到這種地方竟過門不入,以全體人類的規範來說太離譜了吧……!)」
  抓住上条後頸的賀維亞用差不多三百五十頁到四百頁左右,「這次戰爭未免打太久了吧」的神情找他直接談判。
  「(又是和服御姊又是兔女郎,有這麼多一看就是魔鬼身材的辣妹,卻對淋浴間視若無睹,之後還能期待什麼!你說說看啊,啊!你懂的吧?)」
  「我說啊,就至今的整體發展來看,你不會覺得這是陷阱嗎?地磚是粉紅色,還硬是做成玻璃牆,就只有這個房間怎麼看怎麼可疑吧?」
  「笨蛋少在那裡裝乖啦!我已經從你身上聞出一樣的味道了,你應該也有過經驗吧!心想『啊,看來應該是被釣到了~』但還是按下了同意鈕!如果有人跟你說只要你用額頭撞破三十塊瓦片,班上女生就露胸部給你看,一定寧可頭破血流也要一頭撞上去吧!」
  「大……大哥哥在說什麼啊,小弟弟上条當麻聽不懂耶。」
  「我們這種人就是遇到做了後悔還是不做後悔的選擇,就會方向盤轉得太猛而一股腦撞破山頂道路的護欄!既然如此就不要猶豫,再老套再可笑都無所謂,一口斷定這才是王道,衝進霧氣迷濛的淋浴場面是一定要的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条與賀維亞的脖子,被人像抓娃娃機一樣一把抓住。
  座敷童子不但物理攻擊無效,功率輸出其實也滿高的。
  她把兩個臭男人輕鬆扔進淋浴間裡,將牆邊方向盤狀的活栓一扭,天花板立時灑下豪雨般的冷水。
  接著換御坂美琴上場。
  她從瀏海迸發出驚人的高壓電流,整個淋浴間籠罩在藍白色閃電風暴中。
  「嗚呼哈哈哈這點程度只能算是獎勵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啊我有阻真不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連卯足全力的悲嘆都被縮短,真是個各方面都很不幸的孩子。
  兩人像理化實驗用青蛙的腳一樣,一陣一陣地持續痙攣,但看來沒人要同情他們(雖然其中之一有點冤枉)。
  「……包括剛才那個『剩飯房間』在內,這附近的所有房間感覺都是陷阱呢。」
  美琴傻眼地嘆了口氣。
  「因為啊,如果我們已經探索到第三天或第四天,搞不好會為了一杯水大打出手啊。看到沒動過的料理也許會怕下毒,但吃剩的說不定反而會覺得安全。」
  「實際上有沒有『誰』吃過不得而知,也許只是用刀叉把沒動過的料理削得像剩菜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兔女郎用非常非常開心的語氣如此補充,一旁聽著的東川守露出一副倒胃口的表情。
  「這樣的話,這附近的房間是不是都可以跳過?」
  東川說完,七淨京一郎接著說道:
  「畢竟這裡離剛才被奇怪沙發帶去的房間很近,嗯,應該是把整個樓層的入侵者聚集到一個地方,讓他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而放下心來,其實周圍全都是陷阱房間。一個人突然被帶到別處,為了掌握現況,一定會想地毯式搜索每個角落,以盡量獲得資訊,結果全部都是錯誤答案……這構造意外地還挺嗆的嘛。」
  就這樣,大夥兒決定跳過一大堆不必要的門。
  然而,他們雖然知道這裡設置了大量陷阱,對於這棟巨大的人工建築物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而建造,卻還是毫無頭緒。
  如果是像金字塔那種國王的陵墓,應該會有類似家徽的標誌才對啊……?
  上条一邊四處張望,一邊低聲說:
  「光是這裡看到的,就不是一年能蓋成的大小,而且還不知道後面有多大空間。我覺得不管從成本或勞力而論,應該一定有個『傾盡國力』層級的,清楚明瞭的目的才是……」
  隨便往一個方向走了約一百公尺後,滿坑滿谷的房門終於漸漸變少。各處仍然有著直角轉彎的不規則通道等著他們,而且既沒有門,也找不到樓梯。
  走了太長的通道,也會造成心裡不安。
  這會讓人擔心會不會突然遇到盡頭,又得掉頭走過那麼長的通道。
  不過他們的擔憂並未成真。
  在漫長的通道前方有扇厚重的門。出現的這扇門,與之前那些無用廢物的性質明顯不同。
  上条毫不客氣地打量這扇門,說:
  「應該不會需要『金鑰匙』或『銀鑰匙』之類的特別鑰匙吧?」
  「如果需要,開槍把鑰匙孔跟鉸鏈打穿就對了。怎樣都好,趕快開門吧。」
  刺蝟頭握住了門把。
  他在想隨便亂轉門把,會不會來頓高壓電流,但並沒發生這種事。
  門把一下就轉動了。
  門扉漸漸向內開啟。
  門後方的景象是……

  「……這……是……啥啊?」


  5

  全長超過五十公尺,連核武的直接攻擊都能撐過的「戰爭的代名詞」。在隸屬「正統王國」軍第三七機動修護大隊的第一世代「貝比麥格農」機內,乘坐著從脖子到腳踝全包覆了特殊駕駛服的金色短髮少女,也就是公主殿下,米琳達•白蘭丁尼。
  光是操縱桿大小加起來就有八根,按鈕更是多達幾百顆,透過特殊護目鏡,連眼球運動都被編入操縱系統。換成一般人別說操縱,連怎麼坐或是手腳放哪裡,恐怕都想像不到。這也是當然的,OBJECT的駕駛艙操縱介面沒有最佳解,每架OBJECT都不一樣。舉個例子,就連能夠自在操縱「貝比麥格農」的公主殿下,碰到其他OBJECT的系統也只能舉手投降。
  不過反過來說,只要是自己的機體,就能如手腳般靈活運用。
  對公主殿下而言,這裡比任何地方都要舒適(不過也令人懷疑是故意設定得讓她這樣想)。當她想像能放鬆的房間時,比起寢室、浴室或自己的家,她甚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殺人武器的駕駛艙。
  (嗯──)
  這樣的她,一邊從機內配備的小型冰箱中拿出運動飲料與火腿馬鈴薯沙拉三明治,一邊悠哉地想事情。
  (通訊電路系統還要三百秒才能修好……不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機體有做防電磁脈衝處理,照理來說雜訊與衝擊電流應該傷不到軟體才對。)
  綜合超過數百個的攝影機與感應器的資訊,面前的大型螢幕顯示出無數小視窗,每個視窗都有顯示系統修復資訊的進度條。視窗群組雖然像冒泡般啵啵顯示又消失,不過規模越來越小了。照這樣下去,「貝比麥格農」就會隨著時間經過而復原,不至於變成鐵棺材。
  而「貝比麥格農」因為配備了高精確度的雷達與感應器,使得她有了「某個發現」,但沒有辦法傳達給別人。
  她失去了通訊手段,也找不到出去的辦法。
  ……但她卻沒陷入幽閉恐懼症,還能悠哉地大嚼三明治,大概因為這裡終究是公主殿下的生活空間吧。水、糧食、氧氣,這三大需求當下都不虞匱乏,所以她沒什麼危機意識。
  (來玩掌上高爾夫遊戲好了,雖然分數應該不能再增加了……嗯?)
  這時,外面的情形有了變化。
  肩上配戴著同樣屬於第三七機動修護大隊的徽章,少年庫溫瑟•柏波特吉具有規則性地激烈揮動雙手。起初因為太過原始,公主殿下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高精確度的圖片辨識程式自動將手勢翻譯成了語言。
  那似乎是「正統王國」軍方式的旗語。
  訊息內容很簡單,是「聽到的話請回答」。
  (旗語啊。)
  公主殿下操縱總共七門主砲中右端與左端的機械臂,試著發出嘰嘰聲「比手畫腳」。
  然而……
  「根本沒用……」
  她用吸管吸著運動飲料,嘟起嘴唇。
  這跟技術好不好無關,庫溫瑟等人站在「貝比麥格農」的機體上,根本不可能看見公主殿下回答的手勢。就像貼在人類臉上的小蟲,連那是一張人臉都看不出來。
  然而,公主殿下想不到那麼多。
  她眼看送出好幾次旗語,狀況卻絲毫沒有改善,不禁有點不耐煩。
  (信號,信號……)
  公主殿下叩叩敲著操縱用控制台的邊緣,忽然心想:
  (有了,摩斯密碼。這樣更簡單,應該誰都看得懂!)


  於是。
  轟──!伴隨著驚人轟炸聲,待在鐵橋般主砲上的庫溫瑟等人差點沒全部摔倒。
  「啊吧,啊吧吧,啊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純白修女茵蒂克絲露出了一副絕對不能讓上条當麻看到的表情。
  就連理應比較習慣戰爭的庫溫瑟都四肢著地,摀著耳朵說:
  「該死!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啦,又跟哪裡來的敵人開火了嗎?」
  「看……看起來好像沒有啊……」
  殺人妃蹙眉顰額,環顧四周。
  就在他們慌張之時,大規模砲擊仍在持續當中。
  光憑餘波就能搖盪人類頭蓋骨內容物的轟炸聲與衝擊力有如驚濤駭浪,但令人驚訝的是,這對OBJECT來說還是最小的一門砲。
  大學生安西恭介爬都爬不起來,手腳前端抖個不停,拚命對著庫溫瑟大吼大叫,似乎連聲音有沒有被爆炸聲蓋過都沒自信。
  「喂!那個是發生在!你那些旗語之後對吧!」
  「呃,對啊,所以咧?」
  「我不知道現在是怎麼回事,但你應該叫操縱這玩意的人快住手。用旗語想辦法告訴那個人就對了,快點!」
  被他這麼一說,庫溫瑟勉強想站起來,但被砲擊巨響狠狠打擊,再度跪倒在地。這狀況已經不是靠幹勁或毅力就能撐過去的,三半規管受到物理性搖撼,怪不得他。
  然後……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該怎麼說呢,真是幸福得不得了……」
  只有依偎著冰棺(內含棒棒糖裡毛蟲般的陣內忍)的雪女,將「物理攻擊對妖怪無效」的性質活用到最大極限,即使身處這種排山倒海的爆炸聲中,仍然保持著恍惚陶醉的表情。
  所以,只有她一個人注意到。
  「哎呀,這排山倒海的聲音……好像有種規則性……?」
  然後,就在一行人終於弄懂了這是摩斯密碼的點點線線時,公主殿下在大家面前公布的資訊是……


  6

  沒有窗戶。
  四面牆壁全被螢幕與控制台淹沒,不只如此,房間中央附近也立著好幾塊阻隔空間的透明隔板。給人的感覺就像透明白板,而在這透明板子上,顯示了無數不知道代表什麼的光點。
  中央有一張桌子。
  桌上攤開了類似地圖的東西,但寫在上面的文字,他們都從來沒看過。
  「……喂,都到這節骨眼了才拿語言當障礙啊。連我們現在是用什麼語言在交談都不知道了。」
  「咦,你說啥,奇怪的雜音太吵,我聽不見你的聲音喔!」
  從天花板到牆壁爬滿了許多金屬管,想必不是用來運送水或蒸氣。座敷童子把裝在像是喇叭口部分的圓蓋子一開一關,發出啪喀啪喀的聲音。
  「傳聲管啊,搞不清楚是高科技還是低科技,真是莫名其妙的組合……」
  這是利用與聽診器相同的原理,讓相隔兩處之人能夠交談的機械,可以把它想成內線電話的老爺爺版。
  這裡排滿了傳聲管的通話口,多到看起來就像管風琴般的巨大裝置。
  「這裡……會不會是整個地下的核心房間?」
  美琴如此形容。
  途中之所以填滿了蜂巢般的陷阱房間,或許也是為了防止外人抵達這裡所做的垂死掙扎。
  可是。
  「這是什麼啊……」
  上条當麻低聲說,所有人應該也是一樣的心情。這個房間裡滿是專用機械……應該說高科技與低科技混雜一處,整體組合不像是經過「正常的機械進步」,難以掌握是誰為了何種目的所架設。不過在這當中,還是有個別具特徵的物體。
  就在房間中央,攤開地圖的桌子附近。
  那裡有個高度差不多到上条的腰部到胸口,類似四方形台座的物體。放上校長的胸像或是沒品的雕刻一定很合,但似乎不是為了這種目的而製作。
  上面裝了別的東西。
  台座正面,靠近頂端的地方。那裡有個直徑約五十公分的金屬環,就像腳踏車的輻條,或是分割披薩的線,環上裝了從中心以一定間隔呈現放射狀的直條棒子。
  就算沒實際碰過,大家在照片或電視上也應該看過。
  紅色浴衣的座敷童子,用一句話說了:
  「……這是……舵輪嗎……?」
  「先等一下。」
  賀維亞重新環顧周圍。
  這裡有無數螢幕與控制台,不只如此,還有以細分房間的透明隔板擴大資訊可見區域的空間。看著無數閃爍的光點,他如此低語:
  「經妳這麼一說,簡直就像軍艦的戰情中心嘛。」
  也就是說。
  這裡是舵房,備有改變船舶方向的舵輪,就表示……
  「我們不是鑽進地下。」
  上条愣怔地低語:

  「……而是待在超級無敵大的一艘船上……」


  7

  搭乘「貝比麥格農」的公主殿下,自從無法掌握自己的位置資訊(也就是主觀而言「傳送」到了某處)之後,第一個動作就是以OBJECT龐大的感應器群組一齊掃描周邊地形。
  然後,她立刻理解了。
  從高達五十公尺的位置眺望,一路看到地平線的盡頭仍然只有「木紋大地」,不可理解的自然環境。然而這片「木紋大地」不知該說是盡頭還是邊緣,總之是有著終點的。一切都被水岸圍繞著,而且如金字塔般過度具規則性的隆起山嶺,其實也只是按照一種法則性配置的物體。
  也就是……
  雷達截面積的極小化……直截了當地說,依照的是匿蹤技術的法則。
  如同早期的隱形攻擊機,這是「簡直像是摺紙摺出輪廓的船」。
  不是開玩笑,巨大船身明明達到四十五公里級,純粹使用雷達波測量的結果,顯示出來卻只像一尾小魚。要不是綜合了多種處理方式,連「貝比麥格農」都會被騙。關於匿蹤的具體技術不明,即使是「正統王國」也還沒能實現這樣高度的性能。
  (重巡洋匿蹤艦……雖然很像,但不知道正確的分類是什麼。說是飛彈艦,又有艦載機起降用的彈射器……)
  整體像是匿蹤艦,但實在太大,各處又像瑞士刀一樣擴充,因此不適用於戰艦、航母、補給艦、飛彈驅逐艦等舊有艦種分類。應該說這艘船即使包括了這一切艦種,都還有剩餘空間。形狀來說承襲了船舶外形,但就規模來看,給人的印象甚至比較接近人工島……以巨大人工浮島為主軸的「移動式要塞」或「浮游式軍港」。
  它體現了普通軍武不該有的「總之全包」的概念,或許是與OBJECT以不同形態發展進化而成的「超大型武器」。


  「真的假的……這麼大的規模,跟我說不是陸地……對啦,都說是『木紋大地』了,我也在想應該是人工遺跡,但我的想像,是土地表面鋪上板子那種的耶……」
  砲擊打出的摩斯密碼終於停火了。
  因為唯一精神飽滿的雪女,按照庫溫瑟的指示比手劃腳地跟機內的公主殿下傳達了情報。
  而相對地,公主殿下也給了他們一項情報。
  那就是……
  「四十五公里級的超大型軍艦……我可從沒聽過有哪個軍事裝備能直接搭載OBJECT喔。」
  「問題可能不在這裡喔。」
  茵蒂克絲從旁插嘴。
  對於皺起眉頭的庫溫瑟,莎霏接著如此說:
  「……如果這是『船』,那這艘『船』究竟駛向何方?」
  指出的問題令人毛骨悚然。
  狀況不是偶然發生,而是某人蓄意所為。而且是擁有高度技術,能建造「這個」並加以部署運用的某人。那些人能自在操縱壓倒性規模的武器,連以更強兵力驅逐了核武時代的超級武器OBJECT,都被那群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也許他們正被引誘向擠滿「這個」的大地。
  「我們究竟會前往何方?」


  8

  讓擁有正確知識的人來看,想必會如此判斷。
  為了壓死己方而移動的椅子……是雷神索爾與蓋爾羅德交戰之際的前哨戰之一。
  而諸神擁有的船舶當中,有這麼一種東西:優秀矮人打造的一艘船,能像紙一樣用雙手摺起來放進袋子裡,攤開之後,就能成為載運所有戰神與軍神,飄洋過海(這個場合來說,或許該說成前往異世界)的巨大無比船艦。
  那段神話是以鬥爭為主軸,因此載運一切鬥爭之神都還綽綽有餘的船艦,歸根究柢,也意味著集合天下一切火力,最強最大的軍艦。
  它。
  這艘船。

  被稱為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


  9

  「她」站在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當中格外高聳的一座山上。
  有如昆蟲複眼或電波望遠鏡的地面站般,緊密覆蓋整面地表的超地平線雷達若有正常運作,光是龐大的電磁波,輸出功率恐怕就能把活人燒死。不過目前船艦是潛航模式,這些雷達也就只是視野遼闊的山峰。
  鏗鏘一聲,金屬質感的聲音響起。
  聲音來自包覆「她」全身上下的綠色鎧甲,不過嚴格來說,鎧甲不是金屬做的。按照古代碑文所示,這件足以擋下諸神敵人獠牙利爪的鎧甲,是以繚繞夜空的極光固化打造而成。
  耳邊的天鵝羽飾,被海風吹得微微搖曳。
  「海姆達爾。」
  「她」對著某處低喃。
  「敵性檢查完畢,出身與來歷雖然尚且不明,不過我判斷『異邦人』的敵性與凶惡性都屬於低階,看起來沒有侵略性企圖。對於斯基德普拉特尼的管理狀況,他們跨越世界的原委,以及因此可能造成的亂局,都必須持續嚴加監視。」
  『了解。附帶一提,可以請妳公開檢驗單嗎?』
  男性的聲音直接傳到耳邊。
  「已經送了,只要照正規流程來就行。」
  「她」一手扠在腰上,一邊觀察「異邦人」們從艦內與大型武器(雖然比起神造艦還是小得可憐……)兩邊再度會合,一邊說:
  「他們除了自衛行動之外,沒有採取重要的戰鬥行動,在艦內也沒有做出掠奪或破壞等行為。也沒有因為荒謬的狀況而發怒,將暴力行為正當化。雖然能辨識出部分受過訓練的戰鬥人員,但是受到ROE的統率,而且即使想做出破壞行為,技術水準也不成熟。他們的水準只到用火藥開槍,那樣能成為『我們』的敵人嗎?」
  『這我也說不準……那麼,接下來對他們來說,可能仍然會是一連串的驚奇喔。』
  「如果沒有敵性與凶惡性,就可能成為我們的客人。要是太弱了,進行護衛時可能會換成我方為了他們疲於奔命。這麼想來,實在不能把這狀況當成笑話。」
  『本艦即將抵達大陸外圍──巨人國約頓海姆。如果想與他們接觸,最好在他們隨意登陸,四處晃蕩之前行動。』
  「說得對。」
  「她」嘆了口氣,輕撫身旁物體的表面。
  那是黏著「她」的腰部不放的,小小少年的頭頂部位。
  「那麼走吧,該向他們打招呼了。」


  10

  喀喀!只見一道驚人閃光。

  這是艘巨大的船,「探索組」與「待機組」雙方做出如此結論,所有人再度於甲板會合。如果這裡是海上,不管怎麼廣範圍地探索內部也找不到「出口」。他們在想也許可以到那個莫名像電動玩具的舵房試著開動船舶,正想討論的時候,事情就發生了。
  上条當麻、茵蒂克絲、御坂美琴、庫溫瑟•柏波特吉、賀維亞•溫切爾、米琳達•白蘭丁尼(OBJECT搭乘中)、陣內忍(狀態異常,凍結)、座敷童子緣、雪女、安西恭介、東川守、兔女郎、七淨京一郎與殺人妃,一齊轉頭看向轟鳴發生的方向。
  「各位『異邦人』,歡迎汝等來到統率九個世界的世界樹的樹根大陸。」
  那裡有一名身穿綠色鎧甲搭配迷你裙,奇裝異服的女性。那名一頭金色長髮隨風飄逸的女性騎著巨大白馬,一手拎著以藍白閃光形成的槍矛,自己身體前方有一名小小少年同乘一匹馬,眼神伶俐地如此告訴眾人:
  「我乃女武神九姊妹中的四女瓦爾特洛緹,我是神祇之槍,也是引導人類靈魂,消滅天神敵人的女神戰士。」
  然後賀維亞多嘴說出了(大家心裡恐怕都有一樣想法的)一件事:

  「喂喂這太猛了吧根本是重度正太……
  「很好,『異邦人』,我就展現點神力給汝瞧瞧,當作自我介紹吧。」

  這幕景象如果解釋得太詳細,恐怕會像殭屍遊戲常看到的那樣,被貼上內含暴力成分或血腥場面的標籤,不過講得簡單點就是閃光迸發,笨蛋殘機數減一。
  上条坦率地想,有一陣子都吃不下炸雞與烤火雞了。




  第二章


  1

  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順利在海邊靠岸了。
  ……舵房空無一人,船隻沒人操舵,陸地上應該也沒人引導,但船就這樣自己靠上了海岸。沒錯,就像用來把大量人員與車輛運送上岸的兩棲戰艦。上条本來擔心船隻會變得像擱淺的鯨魚,不過看那個叫做瓦爾特洛緹的金髮碧眼大姊並不慌張,這艘船應該不是觸礁,而是本來用途就是這樣,大概另有辦法可以回到海上吧。
  而且現在也不是擔心那種事的時候。
  「呼……呼……吁……吁……」
  上条就像在沙漠裡迷路的人那樣,氣喘吁吁。
  總之先下了這莫名其妙的船,到陸地上去吧。
  ……說得簡單,但這裡可是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由於全長四十五公里以上,再加上採取了三體船構造使得橫寬也很大,寬度好像也有將近十七公里。這麼一來,光只是想從船隻下到陸地上,都得走完一段相當長的距離。
  連基本上還算軍方人士的庫溫瑟都精疲力竭。
  「……可……可惡,咳咳咳呼……這絕對有問題的啦,我是覺得不能說出口,但是不是大就一定好,好嗎!這種船光是來回就能當成每週更新的部落格題材了吧,真的能實際拿來運用嗎?」
  「嗚欸……是……是說,先告訴我『三體船』是啥好嗎?」
  「根本無關緊要吧!又不是每解開一題,周圍這一大群正妹就會把衣服一件件脫掉,想知道的人自己去搜!」
  上条單純的疑問被賀維亞自暴自棄的吼叫蓋過。
  瓦爾特洛緹用瞧不起窩囊男人們的眼神睥睨他們:
  「不過是在甲板上移動就唉唉叫……平常都是怎麼走在大路上的?」
  「光這艘船就有首都圈那麼大好嗎!真要說起來,我覺得騎馬的傢伙沒資格對我們說三道四吧!」
  大學生東川守鬼吼鬼叫時,身旁的七淨京一郎輕聲說道:
  「……不過對於『金髮碧眼大姊』加上『馬』的組合,竟然讓我感覺到某種邪惡至極的要素,我的腦子已經汙穢到這種程度了……?」
  「想投胎轉世隨時找我。」
  天下無敵,八字犯沖的殺人妃說得乾脆,讓他下定決心捨棄慾望。
  即使如此,一行人總算是吃力地抵達了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的邊緣。上条從沒有欄杆的船邊探頭往正下方一看,少說也有六~七樓高。這比學校校舍的屋頂平台還高,高低差十分足以令人卻步,不過從整艘船的尺寸來看,這已經能算是「薄型」了。
  在魔法光照耀下被外星人綁架by火焰戰鬥機的方式降落地面……當然並沒有這種機關,船側理所當然地疊著舷梯。剛才閃過腦海的話題「少說也有六~七樓高」再度擊垮了上条等人。
  「……這該不會是新式塑身法,要減掉規定體重才能回去之類的吧。」
  「哎呀,那樣就傷腦筋了。妖怪基本上不會瘦也不會胖,這樣肯定會變成無限循環的。」
  紅色浴衣的座敷童子厭煩地說著時,一旁雪女跨在陣內忍in冰棺上,一邊發出尖聲怪叫一邊滑行而去。感覺就像哪個深山的居民跨坐在圓木上從陡坡滑下的不要命奇怪祭典。
  「真可惡……要不是船身是木製的,就能用磁力走捷徑了……」
  美琴發出詛咒般的聲音,不過還是勉強踏上了沙灘。
  大海!沙灘!豔陽!歷經一番曲折後全員泳裝集合!當然並沒有這種發展,除了體力無限大的妖怪之外,所有人當場累趴。現在他們要是被扔進海裡,很可能直接昏倒溺死。
  眼看著遠方「貝比麥格農」從甲板跳上沙灘,大量沙塵像牆壁一樣直逼而來,茵蒂克絲如此問道:
  「我……我整個人已經餓扁了……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要做什麼……哇噗?」
  在被沙塵遮蔽的視野當中,只有瓦爾特洛緹平靜自若的聲音回答她:
  「得做的事多得是,不過首先,我想汝等都很想念人類村落吧,我建議汝等應先前往人界米德加爾特。」
  「咳咳!咳咳!」
  美琴咳個不停,一邊用磁力與靜電力撢掉黏在頭髮與衣服上的沙子,一邊問:
  「人界?什麼東西啊,米德加爾特?」
  「米德加爾特就是米德加爾特,依傍世界樹的樹根,人族居住的世界。」
  瓦爾特洛緹講得乾脆,但庫溫瑟與賀維亞卻像這樣交頭接耳:
  「(……你怎麼看,整個給人感覺就算去了那裡,也只有滿村子的武器店與道具店耶。我覺得跟芙蘿蕾緹雅小姐還有呵呵呵一年到頭打仗的『原本的世界』好像不一樣。)」
  「(……只要話是美女說的,我都無所謂啦。只是這番簡直像『信心組織』微笑大放送地講出來的精神電波談話,要是換成個大老粗來講,我會賞他鼻梁一拳,問他還敢不敢再講一遍就是了。)」
  至於美琴與瓦爾特洛緹還在繼續問答:
  「人界?那是什麼啊,又要叫我們長途跋涉?」
  「汝等想留在這裡也行,不過這塊土地分類上屬於巨人國約頓海姆。巨人有很多種,基本上都是諸神與人類的敵人。想在哪過夜是汝等的自由,不過要是一不小心被巨人踩扁,或是被撿走當點心,可是怪不得別人喔。」
  「唉噁……」兔女郎稍微呻吟了一聲。
  東川守一邊仰望著正上方……自己下來的舷梯,一邊說:
  「……如果真的那麼危險,其實沒必要到外面來吧。我覺得躲在船裡好像比較安全。」
  「那也行,我方只要能明確掌握全體『異邦人』的所在地點,汝等可以自由行動。只不過,我會跟前往人界米德加爾特的人員同行,不管是所有人還是一個人。順便一提,眼下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除了陷阱以外,沒有裝載其他食物。當務之急是籌措清水與糧食,如果汝等有辦法從海水當中獲得這一切物資,悉聽尊便。」
  可以說完全沒轍了。
  關於糧食,可以用釣竿或撒網的方式捕魚……不能說腦中沒閃過這種樂觀想法,但清水就完全無望了。光靠小石頭與沙子的過濾裝置,實在不覺得能從那些海水中去除所有鹽分。
  就這樣,結果行動的主導權還是全握在瓦爾特洛緹手上。明明來到海邊,女性陣容卻沒換成泳裝,沙子都跑進衣服裡了,女性陣容卻連個澡都不沖,茵蒂克絲、座敷童子與兔女郎等人邁步踏向綠油油的草原。
  ……但是。


  「喂,我說啊。」
  上条趴著倒在路旁,出聲說道。
  一屁股癱坐在地,呼呼吁吁地喘氣的美琴回話:
  「怎……怎樣啦……」
  「妳記得今天是第幾天嗎?」
  「不記得,我想一定已經過了三四天了。」
  明明是自己愛問,上条聽到具體的數字,卻為了世間的荒謬而氣憤。
  「啊──我受夠啦!為什麼啊,到底是為什麼啊!自從那番感覺只是去個鄰近村莊的談話以來,已經過了幾百萬年了好嗎!況且真要說起來,一個事件應該是『早上發生晚上結束』吧!光是移動就花了長達四天,有沒有道理啊!」
  「這……這次一定是豪華版啦,當麻。」
  茵蒂克絲講了些什麼,但雜音太多聽不清楚。
  東川守眼睛望向遙遠的那一方。
  「貝比麥格農」就在那裡。
  「……實在沒有一個選項是讓那個載大家移動,對吧。」
  「那可是用靜電讓二十萬噸的鐵塊飄浮喔,活生生的人隨便靠近,可是會被炸個粉碎的。」
  庫溫瑟回答。
  「如果能像剛才那樣爬上主砲或什麼的,那還另當別論,可是你們確定嗎,那個可是能用時速五百公里到處跑喔,只要我們的公主殿下一不小心打個噴嚏,把操縱桿壓倒了,所有人搞不好都會摔個四腳朝天,被甩落地面喔。」
  在場精神飽滿的只有妖怪座敷童子與雪女,再來就是搭乘「貝比麥格農」的公主殿下,連屬於軍方人士的庫溫瑟與賀維亞,都背靠著大樹樹幹癱坐在地,上氣不接下氣。
  「天啊,糟透了糟透了……走這麼多路會瘦下來的。世界級大帥哥變得更帥,變成新一場戰爭的導火線我可不管喔,該死……」
  「哎呀……這該不會是嚴苛到連職業阿兵哥都叫苦的強行軍吧,難怪穿高跟鞋的小兔兔會累壞了……」
  「其實就算是我們,基本上也都是當天往返啦。戰爭都是交給OBJECT,我們只要在最近的位置看到結果,政府就會用稅金付薪水給我們了。這種行軍除非『北歐禁獵區』的那些怪物,否則誰看了都要棄權好嗎!王八蛋。」
  「聽到了嗎~所以請你揹我吧,東川同學~!」
  「住手不要黏著我追根究柢我們啥時變成好朋友了之前明明還在殺個你死我活吧──?」
  一行人吵吵鬧鬧,就這樣今天又要在外露營了。話雖如此,其實也就是在大樹下簡單生個火堆,連帳篷都沒有。
  七淨京一郎側躺著癱在地上,用死魚般的眼睛碎碎唸著些什麼:
  「……可是啊,一般講到在奇幻異世界跟女生旅行,照理來想應該會發生很多狀況吧,你看嘛,比方說,用氣味來說就是酸酸甜甜的某些狀況!因為這裡既沒浴室也沒隔板,說到洗澡就是在河裡或水池裡沐浴!睡覺時也是不分男女睡在一塊!發生點什麼事又不會怎樣,給點這種維繫明天動力的精神糧食或者說活下去的希望也不會怎樣吧!」
  「京一郎,你又想自殺了嗎?」
  「不是的啦!我抱怨是為了追求更美好的生活的啦!」
  少年自暴自棄,講話方式已經崩壞了。
  旁觀的大學生安西恭介如此插嘴:
  「不行啦,沒辦法,奇幻世界哪有什麼夢想可言。你的想像是來自中世紀歐洲吧!十世紀?十五世紀?地點在英國,還是法國或德國附近?不管是哪裡,只要學過當時實際的世俗文化,包你再也作不了美夢。」
  「喂,別再說了,大學生,不要破壞高中生的夢──」
  「因為啊……」
  安西恭介一邊聞聞自己的袖子附近,一邊說:

  「實際的奇幻世界基本上體臭都很重
  「哼嗯!」

  話之所以講到一半中斷,是因為瓦爾特洛緹踢了白馬的肚子,讓牠的後腳把一名大學生的質量踢上了空中。
  啪砰──!伴隨著字面看起來很有喜感,實際上卻是激烈無比的破壞聲,觸犯了特大號禁忌的愚者慘遭封口。
  瓦爾特洛緹一臉若無其事地說道:
  「奇幻就是奇幻,所以奇幻世界沒有臭味。只有奇幻『氣味』,而沒有所謂的奇幻『臭味』。」
  「是,是……」
  「因此我雖然平常都騎著白馬,但身上完全沒沾到奇幻的動物腥味,因為一切都是奇幻……這樣汝明白嗎?」
  「是的!小弟明白了!」
  七淨京一郎不想壯烈地轉生為一顆星星,奇幻地成為大學生的同伴,因此聽從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老實地點頭稱是。
  莎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人渣,不久她重新轉向瓦爾特洛緹。
  「之後還有多少路程?」
  「已經走完一半了,還剩三天就可抵達人界米德加爾特。」
  偷聽的上条當麻發出呻吟。
  一手按摩自己小腿的庫溫瑟對他喊道:
  「欸,我說啊,就一點也好,你覺得這之後會有什麼好康等著我們嗎?像是在水池裡沐浴,撞見女生換衣服,或是互相用肌膚溫暖受凍的身子,要是能來個躺大腿或嘴對嘴餵食,我可是寧願生點小病也在所不辭喔。」
  「你問我我問誰。後面如果有什麼發展,會加上精華版的插畫啦,沒有就是沒事發生。」
  「啊,可惡,結果到頭來還是只能請老天保佑嘛。我啊──!相信一定會出現『樹葉泳裝』啦──!」
  伴隨著這種悲嘆,一行人撐過了剩餘的漫長路程。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


  2

  有氣無力地走到第五天,事情發生了。
  這天晚上。
  在火堆燒得嗶剝嗶剝作響的營地裡,上条當麻、茵蒂克絲、御坂美琴、庫溫瑟•柏波特吉、賀維亞•溫切爾、座敷童子、雪女、安西恭介、東川守、兔女郎、七淨京一郎與殺人妃終於爆發了致命性衝突,鬧內鬨了。
  內容歸納如左:

  「啊,說要烤蘋果是什麼意思?原來妳是糖醋排骨裡放鳳梨的那一派嗎!」(賀維亞)
  「因為這裡沒冰箱,蘋果整個是溫的啊!既然如此乾脆烤了比較好吃啦!」(御坂美琴)

  ……也許有人會覺得幹麼為了這點小事吵起來,但只能說是至今累積的不滿爆發了吧。被迫連續走了五天,想休息也只能在草地或黑土上擠在一起睡,誰都會心浮氣躁。
  「我就是不能理解把水果拿來烤的想法,想想看嘛,水果應該會比較想拿來配刨冰或冰淇淋吧,怎麼會變成反其道而行?」(七淨京一郎)
  「果醬也好蘋果派也好,都是用加熱過的水果做的啊!還有巧克力香蕉、杏子糖以及其他好多好多也是啊……!」(茵蒂克絲)
  「再說把水果加熱的做法,在歐洲應該不算稀奇吧。比方說英國地區,就會用雞肉搭配加熱過的香瓜一起上桌啊。」(座敷童子)
  「喂,別提那些南不列顛地區的鄉土料理!我尊敬他們的音樂、博物館與美女,但只有那裡的料理我實在無法苟同!」(庫溫瑟)
  「欸,我說啊,聽我說!與其這樣吵得不可開交,乾脆別吃蘋果了吧!反正這是甜點又不是主菜,有沒有都沒差吧!」(上条當麻)


  同一時間,在「貝比麥格農」的駕駛艙,「叮──」響起了輕巧的電子音。
  公主殿下身體仍然沉進座椅,只扭動腰肢轉向背後。她打開用螺栓固定在那裡的微波爐爐門,從中取出起司漢堡。
  一拉開冰涼金屬罐的拉環,可能是因為至今連同整個機體搖來晃去,裡面的碳酸形成大量氣泡湧了出來。她將嘴唇湊到差點火山大爆發的冰涼金屬罐上,將泡沫灌進喉嚨。
  公主殿下用平靜下來的金屬罐貼在額頭上,一口咬下從包裝紙露出來的起司漢堡,邊嚼邊喃喃自語:
  「好吃好吃。」(公主殿下)


  而拯救世界的英雄們爆發了嚴重衝突。
  啪滋!火堆的樹枝爆開了。
  「啊……這種時候要是有司掌『凍殺死』的殺人魔徘徊經過就好了……」(殺人妃)
  「……」(冰封陣內忍)
  「啊!對了,我們不是有雪女嗎!只要拜託她,要把蘋果變冰還是做成雪酪,不是都隨便我們……」(安西恭介)
  「……開玩笑,你以為除了追求陣內忍的幸福之外,我會使用這份力量嗎……?」(雪女)
  「好了啦,想吃蘋果的人就吃,不想吃的就算了嘛!是說我對蘋果其實沒那麼大興趣……」(上条當麻)


  在「貝比麥格農」機內,除了微波爐,還隨時配備有掌上型遊戲機,以及醫院與飯店的那種小型冰箱等等。這是因為整個戰爭都是由OBJECT這單一武器所支撐,操縱它的駕駛員ELITE的身心狀況造成的影響可不是開玩笑的。
  因此……
  「……嗯──為什麼都偏香草口味呢,我現在比較想吃的是巧克力脆片或薄荷耶。」(公主殿下)
  推開成了障礙物的冷凍食品,公主殿下細細挑選著高級品牌的杯裝冰淇淋。最後,她從中選出了一款,用拇指與食指慢慢把小杯子拿出來。
  「季節限定,櫻花花瓣冰淇淋。今天的甜點就選它吧。」(公主殿下)


  然後,哈米吉多頓開打了。
  「我不行啦!我跟這傢伙一輩子不可能互相了解!應該說仔細一想,從一開始我就看這傢伙不順眼!」(東川守)
  「是喔是這樣啊很好你應該沒忘記現在的狀況因果關係扭曲連我這種的都復活了吧!可別以為『常勝的挑戰者』能永遠通用喔!」(兔女郎)
  「等等,等等,等等!你們幹麼趁亂想認真廝殺起來啊!要……要不然把蘋果分兩半,一半生吃一半烤來吃,不就解決了……」(上条當麻)

  「「「「「「「「「「「「少囉嗦滾一邊去死牆頭草!」」」」」」」」」」」」(其餘所有人)


  特殊駕駛服雖然緊密包覆著駕駛員ELITE的全身上下,其實從喉嚨到肚臍底下設計了拉鍊,能一直線拉開。
  在「貝比麥格農」的駕駛艙當中,公主殿下拿出了軍用洗澡方巾,簡而言之就是抗菌設計的濕巾搭配溫和不刺激的皂粉。
  這些用品雖然進行了研發,但從未發給前線的士兵們,可謂夢幻製品。因為在沒有任何人工物的沙漠或叢林內,有時候隔了五百公尺,都會被精銳聞出刮鬍膠的味道,軍用犬的話精確度就更高了。在這種地點輕易使用肥皂或洗髮精,可是攸關生死的問題。
  話雖如此,如果是在連核彈都擋得了的重裝甲當中,就不用考慮這種問題了。
  就這樣,洗澡方巾在軍方人士當中,有時還被揶揄為「攜帶浴室」、「歐元鈔巾」、「高級將校的奢侈品」等等。
  雖然沒有好好泡澡鬆弛全身肌肉那麼好的效果,但能否讓身體隨時保持清潔,對身心狀況還是會造成很大影響。
  公主殿下順便將座椅的按摩功能設定得較小,把手伸進特殊駕駛服中擦汗。
  她眼神迷濛地低喃:
  「入浴萬歲。」(公主殿下)


  轟隆喀沙嘰嘎咕啊──!嚇人的轟鳴炸裂開來。
  上条、庫溫瑟、安西恭介與七淨京一郎等男性陣容,有的呈現大字形倒在地上,有的像是放棄當人肉椅子那樣翹著屁股趴在地上。
  「……烤……烤蘋果贊成派的那些女的,整體火力會不會太強了啊……?」(賀維亞)
  「某超電磁砲與殺人妃把平均值提高太多了啦,而……而且還有物理攻擊無效的妖怪。」(庫溫瑟)
  「麻……麻煩等一下。噁呼,為什麼連我都受到波及……?」(上条當麻)
  真要追究的話,連徹底保持沉默的「冰封忍」都倒栽蔥地插在地上了。
  至於張開腿站立的御坂美琴,則是好像完成了一件大工程般拍拍雙手撢掉灰塵……
  「勝負分曉了呢。」(御坂美琴)
  「我們去洗涼水澡,在我們回來之前把蘋果烤好,輸家們。」(座敷童子)
  發生了這樣的一件事。
  男人們被打得落花流水。
  於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們追求黑暗的復仇機會!
  就在這時,一位女神騎著白馬來看看情形。
  「一會兒不見,汝等是怎麼了,大鬍子主神又在讓人族爭戰了?」(瓦爾特洛緹)
  「跟你們說喔──行商叔叔他們來到附近,說不定可以買到稀奇的糖果餅乾!」(少年)
  然而男人們可不會因為這種和平的話題就讓心情變得祥和。
  「(那種事根本不重要!看我怎麼發洩這份沸騰的怒火……真是夠了,乾脆今天就去偷看她們洗涼水澡吧。)」(安西恭介)
  「(不,等等!稍安勿躁,同志!)」(庫溫瑟)
  「(幹麼啦,應該沒有理由到了這節骨眼上還裝乖吧!)」(東川守)
  「(我不是這個意思,就為了一時的『呀──色狼──滋滋滋──』到頭來我們還是得電到燒焦,划算嗎!現在先忍忍,然後暗中行事!不能老是玩老哏,要復仇就應該達到效果永久持續的絕對勝利,這樣才對吧!)」(庫溫瑟)
  「(你是怎樣啊,庫溫瑟,又是被迫立於困境而發揮了極限靈感嗎?)」(賀維亞)
  「(哎,總之看著吧,首先是那些行商。依據他們的商品品項,我們搞不好能來場革命起義。)」(庫溫瑟)
  「(絕對行,我幹了!我方光是現在能行動的,就湊到了六名拯救世界的主角級。有這麼多強角,在肯定能從『一成不變的結局』踏出一步!)」(七淨京一郎)
  「(咦,什麼時候把我也扯進去了?)」(上条當麻)
  就這樣,烤蘋果反對派的輸家們先去找行商。那裡有好幾輛四匹馬拉的大馬車排成幾排,他們比手劃腳地溝通,得知行商似乎剛結束大筆交易,正要回城鎮。馬車裡剩下的,盡是破布與壞掉的金屬零件等不能賣的東西。看起來頂多也只能當柴燒,沒其他用途了。
  「沒錢耶,怎麼辦?」(安西恭介)
  「把蘋果賣了吧,那是萬惡根源。」(賀維亞)
  就這樣,全體男生以物易物,弄到了破布與壞掉的金屬零件。
  這些能拿來做什麼?
  對於這個疑問,專攻技術的少年庫溫瑟•柏波特吉如此宣言:
  「喂,賀維亞,現在開始,我們要徹底運用潛行技術。要憑著潛入敵國OBJECT修護基地的心態,接近那些女生洗涼水澡的地點。」(庫溫瑟)
  「啊,搞了半天不就是偷窺?」(賀維亞)
  「不對,我們要把那些傢伙的衣服藏起來!」(庫溫瑟)
  「來了個特大級的啊,喂!」(七淨京一郎)
  「不過這麼一來,那些傢伙就只能穿我們準備的衣服。這裡雖然只有破布與壞掉的金屬零件,但只要用點巧思,還是有可能重獲新生。沒錯,比方說這一路上完全不夠的奇幻要素,也就是比基尼鎧甲或貝殼泳裝之類的款式!」(庫溫瑟)
  喀!雷光般的特效四處飛竄。
  RPG當中每次最熟悉的調合事件似乎即將發生。
  但只有上条當麻冷靜地倒退兩步。
  「不不不,沒辦法的啦!要是做出這種事來,這次真的會沒命……」(上条當麻)
  「……」(其餘所有人)
  「咦,就我一個!還保有理智的就剩我一個!算了啦,這樣絕對會很慘啦,會被電到差不多五分熟啦──!」(上条當麻)
  然而拯救世界的英雄們偏偏就只有在這種沒意義的時刻戮力同心了。他們用大約第四章後半的亢奮情緒從正面把刺蝟頭打飛,開始進入作戰行動。


  然後有人注意到了異狀。
  「嗯,奇怪,我放在這裡的制服不見了?」(御坂美琴)
  「我的也是……」(茵蒂克絲)
  「剛才應該沒看到『泡溫泉的猴子』之類的動物吧。這麼一來,我看嫌疑犯頂多也就那幾個吧。」(座敷童子)
  取而代之地,在較遠的位置放了摺好的別款替換衣物。
  攤開一看,是一塊很適合標上「請不要用手碰舞孃」的布塊。
  「那些傢伙……!」(殺人妃)
  就在殺人專家怒火中燒時,從樹叢另一頭飛來臭男人的聲音:
  「是啊,是啊。妳們衣服也沾滿了泥巴,心情差不多開始煩躁了吧。剛才有行商過來,所以我們幫妳們弄到了衣服。妳們看嘛,這個世界一整個奇幻,所以比基尼鎧甲或裸體披風什麼的好像都算正常喔。」(庫溫瑟)
  「聽你在裝蒜!」(御坂美琴)
  「……可是,他們都說這裡就是那種世界了,我們也找不到話回嘴。說起來,我們都還沒看過這個世界的人類聚落呢……」(雪女)
  「反……反正不管怎樣,出局就是出局了啦!再說,用不著入境隨俗,穿原本的衣服不就好了……」(茵蒂克絲)
  「哎呀──今天的火堆不知是怎麼了,燒得好旺啊……」(賀維亞)
  女生們全體的臉色變得鐵青。
  的確,就算從被樹叢遮住的這個位置,也能看到火勢變強了。看起來簡直像營火晚會,那麼燒的到底是什麼呢?
  提示:現在這裡沒有的東西。
  「嗚哇啊──!這樣看起來,燒的該不會是我們的衣服吧?」(兔女郎)
  「我很想現在就送他們上西天,可是就這樣走出去又便宜了他們。」(座敷童子)
  「看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嗎?」(御坂美琴)
  女性陣容重新將男生們準備的衣服在地上攤開,確認它們慘不忍睹的構造。
  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量的,尺寸剛好合身。也就是說沒有選擇權,只能看他們準備什麼就穿什麼。
  概要如下所示:

  茵蒂克絲 → 裝備「裸體披風(藍)」
  御坂美琴 → 裝備「比基尼鎧甲(紅)」
  座敷童子 → 裝備「南洋風樹葉泳裝(綠)」
  雪女   → 裝備「小惡魔風緊縛比基尼(黑)」
  兔女郎  → 裝備「兔女郎套裝(白)」
  殺人妃  → 裝備「舞孃(金)」

  穿起來後,被衣服的白痴程度弄到滿臉通紅的御坂美琴,從瀏海迸散出藍白火花。
  「好~看我把那些傢伙全燒成焦炭……!」(御坂美琴)
  「奇怪,是說為什麼只有我還是兔女郎套裝……?」(兔女郎)
  「大概是因為妳完成度已經太高了,沒得玩了吧。」(座敷童子)


  而收到了報復成功的消息,庫溫瑟•柏波特吉抱著肚子用力拍打地面。
  「啊──哈哈哈哈哈!成功成功,這下總算出了口惡氣咚啪咕沙?」(庫溫瑟)
  「扔進火堆!把你們所有人!統統扔進去!」(御坂美琴)
  「等等,等等御坂妹妹等等!那樣別說五分熟,根本會變得像全熟的失敗作一樣啦!真要說起來我可是有賣命阻止耶──!」(上条當麻)
  「是說為什麼只有我變成這種智障戰士系裝備啊,給我解釋清楚!」(御坂美琴)
  「所以我說了不是我嘛,而且妳只要回顧一下自己平常的言行,自然就會知道分配到的職業絕對是MP0的大猩猩系……不要啊等一下──!先不要把我丟進火堆裡啦──!」(上条當麻)
  ……順便一提,茵蒂克絲的修女服「移動教會」因為是世上絕無僅有,因此這時被燒掉之後可能會有麻煩,不過總會有辦法的吧。只要說因果關係或時間序列歪曲了,愛怎麼硬拗都行。


  3

  就這樣發生了很多事。
  然而結束卻來得突然。
  從一條橫線的地平線這一頭到那一頭,覆蓋了密密麻麻的「白色柵欄」,成了終點。
  給人的印象不是金屬,有點像「非常長的魚骨頭」。
  「國境線,或者應該稱為異界線吧。無論如何,前方就是人界米德加爾特了……」
  「瓦爾特洛緹小姐,妳為什麼講話吞吞吐吐的?」
  上条當麻不安地一問,本應全身用「女武神」符號防護得滴水不漏的女神,一邊用看到某種可怕東西的眼神回頭偷瞄背後,一邊說:
  「沒……沒有,我無意對『異邦人』的行為舉止置喙,但汝等真打算用那身寡廉鮮恥的打扮在人類村落裡大遊行嗎……?」
  她如此說著,自從茵蒂克絲她們實行了「換衣服」指令之後,她立刻用驚人的反應速度,以自己的背部持續防護隨時跟在身邊的小個頭少年的視野。
  「瓦爾特洛緹──這樣我什麼都看不到了……」
  「不用看沒關係!那種東西是『異邦人』限定,真是,真是太可怕了!我發誓今後無論技術多麼進步,只有『異界』說什麼也不去!」
  「看吧,我就說嘛!當麻,這件衣服有點太跳脫合理性了啦!比照我十萬三千冊的知識就可以知道,根本一點理論根據都沒有!」
  「就──說──了──!我有阻止他們啦──!」
  茵蒂克絲之所以掄拳痛扁上条,也許已經有點像巴夫洛夫的狗吧。若是如此,上条造成這種「習慣」的日常行徑,或許也是遠因之一?
  至於準確無誤地讓人揹黑鍋,偷偷摸摸躲到死角裡去的賀維亞,則用懷疑的目光看向各處。
  「……本來還在期待會是什麼地方,竟然就只有個柵欄。既沒有大到誇張的正門,也沒有熱烈歡迎的遊行隊伍啊?」
  不良士兵之所以這樣說,大概是希望至少能有這麼點樂趣吧。連續走了幾天,心靈在追求著滋潤。
  只能祈求前方的人界能有具有人性的滋潤成分。
  所有人跨越柵欄,往前踏出腳步。
  往米德加爾特。


  4

  也許是因為一開始就受到全長超過四十五公里的巨大軍艦歡迎,上条聽到人類居住的城鎮,還在想像什麼「一切由AI整合管理,車輛在透明管子裡奔馳的遙遠未來城市」,但這種想法完全落空了。
  圓木組成的小木屋還算高級的了,如果用上磚瓦與石牆,那更是君王與領主才能居住的城堡。其中一大堆人家是泥土堆成的半圓形圓蓋,上面再放上草皮代替屋頂。
  石版道路也只有一條,從城鎮出入口直達鎮上最有錢有勢之人的住處,剩下的盡是未鋪整的分岔泥土路。
  而茵蒂克絲與座敷童子她們果不其然,被人不斷投以奇異的目光。
  就算是國王,好歹也會給個木棍與布衣。那些人的目光當中,包含著「不明白怎麼會從那些變成裸體披風或南洋風樹葉泳裝」的心情。
  「看吧──!看吧當麻──!」
  「我……我覺得妳偶爾可以逼問一下別人吧!沒必要學會同樣哏重複兩次的高段搞笑啦茵蒂克絲!」
  裸體披風,痛扁學生服少年之圖。也許是錯當成什麼街頭表演了,路上行人給了他們兩顆核桃與一顆蘋果。
  以餵食的方式試圖平息怒火的當麻,總算是逃離了茵蒂克絲的猛攻。他重新四處張望,看看人類村落的景觀。
  然後低聲說:
  「具現實感的奇幻……」
  「好了啦,你想跟我落入同一個下場嗎,小夥子。」
  大學生安西恭介目光飄向遠方,留下感言。
  一行人在瓦爾特洛緹的帶領下,被帶到了鎮上的一間旅店。這在RPG是與武器店同樣為人熟知的服務,但實際上,旅店似乎是相當稀奇的存在。理由很簡單,在小規模村落社會的延長線上發展至今的社群,壓根兒就沒有整頓出接納外人的基礎。
  賀維亞喉嚨發出咕嘟一聲:
  「……又是比基尼鎧甲又是兔女郎套裝的,一堆奇裝異服的人擠上門來,竟然還能笑臉迎人,這裡該不會是窩藏逃犯的溫床之類嘎吧嗚?」
  多嘴講了廢話之後,賀維亞慘遭美琴的「雷擊之槍」刺穿屁股,滿地打滾。
  至於大學生安西恭介,倒挺嚴肅地說:
  「不過呢,不知道語言通不通,完全不過問宗教,又不需要證明我們的身分與來歷,這樣的確很幸運。這要是換成『真實的中世紀歐洲』可就不知道會怎樣了。」
  社群擁有能接納「異邦人」的土壤,是一大強項。
  因為這樣有機會吸收自己沒有的技術與文化。
  當然前提是,在過程當中不能喪失獨特性。
  「這個城鎮終有一天,會形成國家吧。」
  瓦爾特洛緹擁有非關利害與情感的「眼光」,如此呢喃。
  順便一提,最重要的旅店本身是木造的兩層樓建築。整個充滿了居家感,光是上条等人就把房間都占滿了。內部裝潢方面,床鋪……或者該說只放了一張沒有彈簧,有如長方形木箱的床。別說廁所或淋浴間,就連桌子椅子都沒有,整體結構要求房客發揮創意巧思。
  檢查了房間,賀維亞走到走廊上,厭煩地說:
  「哇喔~!看這房間,搞不好草地還比較好睡呢,這樣真的還敢收錢?」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今天開始,就讓我與冰封的你一同打造愛的冰窖吧。這樣就能永遠和你在一起了。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不好,我搞錯講話的對象了。」
  就算是賀維亞,遇上對自己不屑一顧的重度病嬌,似乎也無從出手。至於雪女好像已經興奮到最高點,每次吸氣吐氣,周圍都有鑽石塵閃閃發亮。
  上条等人在瓦爾特洛緹的提議下,被召集到一樓的酒館兼食堂。
  刺蝟頭硬是吞下了「多嘴的一句話」,但身旁的七淨京一郎卻說溜了嘴:
  「不過所有人集合起來一看,這畫面還真夠勁爆,尤其是女性陣容的暴露程度咕嘎啊!」
  「嘟噗呼!所……所以我說我明明吞回去了,為什麼還連帶被揍……?」
  比基尼鎧甲的「雷擊之槍」交相飛舞,南洋風樹葉泳裝的剛強手臂發出怒吼,造成嚴重慘禍。
  大夥兒都已經累到不行,但想到要在那個木箱般的床上睡覺,仍然感到強烈不安。
  「是說!你那件襯衫不能拿來給我嗎?」
  「咦……妳那件比基尼鎧甲外面再套上襯衫……整個已經亂搭到我無法理解了,如果真的就這樣穿,看起來會像裸體只穿襯衫逛大街的變態,要是看得到底下的鎧甲那也很咯咕嘎啊!」
  無視於烤得金黃香脆的物體,瓦爾特洛緹開口如此說道:
  「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原本就是諸神的軍艦,而諸神的主要敵人在天界阿斯嘉特的『外面』。所以直截了當地說,那艘船是用來承載諸神前往其他世界,就是這麼回事。」
  她語氣平淡,但是用自己的身體確實遮蔽著小個頭少年的視線。
  而藏在她背後的少年發出了疑問:
  「唔──欸欸,瓦爾特洛緹──」
  「怎……怎麼,別跟我說汝被我擋到看不見,我可不理!」
  「不是啦,瓦爾特洛緹的屁股從剛才就一直抵在我身上耶……」
  「噗呼?」
  女武神一邊噴出滿口口水,一邊修正成正確的距離感。
  看來這女神也一樣,有很多事讓她煩心。
  「話雖如此,我這番話的意思,只是說那艘船穿梭於世界樹所支撐的九個世界。船艦並未製造成能真正跳脫『北歐神話』的範疇。然而實際上的問題是,你們似乎是從其他的範疇被拉到這裡來的。」
  庫溫瑟與賀維亞面面相覷,聳聳肩。
  兩人早早就舉手投降,至於茵蒂克絲則是催她說下去:
  「所以是什麼意思呢?」
  「我等的世界全都是受到世界樹所支撐,有的是樹枝,有的是樹根。」
  瓦爾特洛緹指向窗外。
  那裡可以看到一棵直指天際的巨大樹木,光是樹幹的規模,好像就能蓋過一個小村子。
  「這些樹枝與樹根的成長,會硬是往無視於歐幾里得幾何學的方向伸展。這麼一來,就不會與九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聯繫,而成長為連向新世界的『道路』。」
  「嗯,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世界樹是以智慧之泉的泉水灌溉的嘛。」
  「就像三女神諾倫以泉水灑水灌溉,暗黑龍尼德霍格咬著樹根想讓世界樹枯萎一樣。具體方法尚且不明,不過有個假說是某人利用『泉水』干預世界樹的生長方針,讓樹枝與樹根長向本來絕不可能生長的方向……這個說法大致上應該沒錯。」
  「可是,光只有這樣的話,我覺得一定會變得不安定。」
  「所以才需要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或許可以說某人以強大力量吸引不安定地穿越世界的汝等,防止汝等迷失在世界之間的狹縫。」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美琴岔了進來。
  「妳們從剛才到現在講太快了啦!我可是從一開始就撞牆了耶!」
  大學生安西恭介本來還使出渾身解數維持著「哦,原來如此」的表情,聽到她這句話差點沒哭倒在地。也許人就是在停止逞強的時候,才能變得成熟。
  茵蒂克絲嘆口氣,說:
  「……總之這都是神明的理論,我們無能為力啦。」
  「抱歉,妳這次又講得太白,讓我喪失希望了。」
  「但事實就是事實,應該說就連我等諸神要查明原委,建構方法讓汝等回到原本的世界,都得費些時間。不過嘛,關於這種愛耍陰的傢伙,我心裡有底,所以與其自己調查,不如一個個抓起來逼供似乎比較快。」
  瓦爾特洛緹用「鬥爭與掠奪的神話」味十足的北歐神話式論調做總結:
  「因此,汝等在我們調查結束前,就先在此『待機』吧。哎,我是覺得人類村落總比露宿野外好,所以才把汝等帶來就是。」
  「聽起來還真麻煩……」
  庫溫瑟雖然嘀咕著,內心卻鬆了口氣。
  比起哪裡的跑腿任務那樣,要回到原本的世界需要七件寶物,必須靠個人力量一個個稱霸大陸~之類強人所難的要求,這已經算很好了。
  兔女郎邊用指尖玩弄著假兔耳的尖端,邊說:
  「那麼我們真的沒事可以做嘍?」
  「真的沒有,應該說汝等恣意行動反而會造成多餘混亂,所以坦白說,我希望汝等能乖乖待著別動。」
  瓦爾特洛緹如此回答。
  「因此在我聯絡汝等之前,汝等就在旅館隨意歇息吧。」
  「什麼嘛,那麼總算可以休……」
  「只不過,你們當然得先自己賺取每天的住宿費與餐費。」
  ──嗯?


  5

  「不妙,整個很不妙啊!」
  賀維亞一屁股坐在食堂的樸素椅子上,吐出一口氣。
  「不妙的是活潑開朗如賀維亞大哥我,自從來到這裡卻成天嘆氣耶!先是探索迷宮與強行軍,這次又換成金錢問題。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有飄逸金髮長耳精靈妹或一手拿著豎琴的人魚小姐來歡迎我啦,不然被巨大章魚囚禁的半裸公主什麼的也不錯啊。」
  身穿樹葉泳裝的座敷童子不是坐座位,而是直接坐在圓桌上,說:
  「好吧,反正戶籍登錄很曖昧,也沒用什麼社會安全號碼管理身分,潛入人群之中找工作應該不會太難吧,不過我不想工作就是。」
  「恐怕沒那麼簡單喔。」
  美琴又接著插嘴。
  「我跟旅館的大叔問過了,就連洗盤子或打掃樓層,好像都不會讓我們做。」
  「怎麼回事?」
  見庫溫瑟皺起眉頭,美琴聳聳肩:
  「也就是說,這裡的工作基本上都是一代傳一代的世襲制,不然就是師傅傳給徒弟的師徒相傳制,沒有其他求職方法了。換句話說,沒有血緣或鄰居之間的門路,別想找到工作。村落社會的延長,這個說法講得可真好,這樣下去外人連買個東西都不行,只能等死了啦。」
  比照起勞動基準法或工作平等法,會覺得這種情況很離譜,然而「文化不成熟」指的就是這種不完備之處竟然能通用的社會。
  回想起為了填補排課空檔而隨便選修的政經課,大學生東川守發出呻吟聲。
  「真的假的……所以在找工作之前,得先完成村落社會的入教禮就對了?」
  「嘻嘻,如果進行入教禮還得奉上大量供品,那可就原地兜圈子了呢~」
  自己明明被迫處於困境,兔女郎的語氣卻開朗得有失體統。
  這時,上条與茵蒂克絲加入了談話。
  他們將幾張紙……更正確來說,是用類似動物皮的某種東西以墨水寫成,像是傳單的物體放到桌上。
  「照茵蒂克絲的說法,這似乎是我們這些外人也能做的工作喔。」
  然而,七淨京一郎蹙起了眉頭。
  「……這是啥啊,這傳單好像只要用血簽上名字,就能叫出惡魔似的。上面寫什麼?」
  「基本上是盧恩文字,不過該說是方言嗎。細微部分相當特殊,在標準弗薩克文二十四字當中,還散布了從未看過的七種符號。不過就我看得懂的部分來說……」
  茵蒂克絲一邊用纖細食指在「魔法文字」上游走,一邊公開徵人啟事的內容:

  『上山打石頭吧。每天平均十三噸!(每週平均死亡率三十%)』
  『成為槳帆船的划船手吧。親手划動一等軍艦渡海!(每週平均死亡率八十%)』
  『在海邊製鹽吧。極晝期間二十四小時就能曬乾海水!(每週平均死亡率五十%)』
  『開拓北端的嚴寒地帶吧。如果中途倒地那裡就是你的墳場!(每週平均死亡率四十%)』
  (※單位等由茵蒂克絲換算為現代版數值)

  安西恭介想把桌子當矮飯桌一樣翻倒,被坐在上面的座敷童子全力拒絕。
  他一再妥協,飽受挫折地吼叫:
  「重勞動!應該說有些根本是某些時代或地區的罪人在做的社會公益活動吧?」
  「嗯──不愧是村落社會。以使用中世紀水準的不成熟技術與設備來說,盡是些認真做只會因過勞終結人生的工作呢,這是某種無形的新殺人魔還是什麼嗎?」
  殺人妃用食指搓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說。
  「……是說,與其做這些工作,還不如到處尋找通緝犯的張貼廣告,或許比較有效率又安全喔。」
  「那個,那樣豈不是變成外人狩獵另一個外人的死亡遊戲……?」
  上条為了安全起見,提出了問題。
  庫溫瑟與賀維亞交頭接耳:
  「不過,只要交給公主殿下,通緝犯什麼的一發就炸碎了吧?」
  「可是不知道砲彈還剩多少耶!更何況要是把人炸碎了,不就拿不到賞金了,那架怪物武器可沒有手下留情的功能喔?」
  話雖如此,不賺取住宿費與餐費,就無法在鎮上生活。偏偏生活水準又有點發達,想捕魚或採果子生活恐怕也很難。
  不對,追根究柢來說,強行軍的時候這方面都是瓦爾特洛緹在設法。上条等人光靠自己要在大自然當中隨時確保生活基準的糧食與睡床,恐怕是相當非現實的一件事。
  「啊,可惡,總之這些是張貼在旅店裡的對吧。」
  庫溫瑟低聲說,像要把問題擱一邊。
  「照這樣下去大概沒啥希望,不過其他地方的廣告說不定會好一點點。在絕望之前,不如先把鎮上所有徵人啟事都收集起來看看吧。」
  沒人有異議,更正確來說,或許沒人有膽從這種死亡率當中做選擇。
  就這樣,上条等人連喘口氣的閒暇也沒有,就打算走出旅店。
  「等一下啦!當麻,我又得穿成這樣逛大街嗎?」
  「不要緊的,茵蒂克絲,對這個世界的人們來說,我們的裝扮也很奇怪啊。」
  「……那當麻,你要不要試著跟我交換看看?」
  「男人穿裸體披風?妳打算將無底黑暗召喚到這世界上嗎!」
  但其他能選的選項就只有「拆除全部裝備」,所以茵蒂克絲與美琴她們完全無計可施了。
  就這樣,大家來到外頭。
  然而一出建築物,狀況馬上變了。
  「呼哈──哈──!那邊的『異邦人』們,你們一臉村子周圍怪獸強到爆炸卻沒錢上武器店那種的傷透腦筋表情呢。不過天無絕人之路!」
  忽然有個「怪傢伙」叫住了他們。
  那個「怪傢伙」是個年約二十歲的高挑女性,一頭長長的縱捲銀髮,肌膚一半白皙一半蒼白。服裝像是結婚禮服,但全都如寒冰一般清澈透明。因此穿在裡面當襯衣的「細鍊、鞣製皮革與貴金屬做成的比基尼鎧甲風的那個」一覽無遺。
  上条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時僵在原地。
  真要說起來,看到茵蒂克絲的裸體披風與莎霏的舞孃裝卻反應平平,就能清楚知道眼前的女人屬於變態一類。
  沒錯,就連女神瓦爾特洛緹不是都退避三舍嗎?
  他綜合判斷了整個狀況。
  然後上条當麻的眼角泛出大顆淚珠。
  「大家對不起!接下來八成會發生大事,因為有個『怪傢伙』而且還是女性版出現在平凡的高中生上条當麻面前啦!」
  「不要緊的BOY,那個年紀在二十歲上下,不能稱為『美少女』。所以還沒搭上平常那條線,對吧?」
  庫溫瑟安慰著他,一旁的賀維亞低聲說出更危險的事:
  「(……別開玩笑了,換成軍人,超過二十歲的關鍵人物根本不稀奇。照這樣來想,這該不會是我們這邊的法則吧,難道說差不多要爆發特大戰爭,正面對抗怪物武器了嗎……)」
  然而,寒冰禮服的女性毫不介意。
  「怪傢伙」將拇指與食指擺成直角,用手槍手勢對著他們,如此說道:
  「你們苦於沒工作可做,對吧?我就是為了解決這種困境而存在的。我如果在『異邦人』取向的旅館裡待太久,連我都會被村落社會的體系排斥在外,所以才會像這樣在旅館外面等你們。」
  「……也就是說,妳的立場就像交涉人或仲介人?」
  「標準答案,樹葉泳裝女郎!其實戰士階級與農民階級當中,很多人根本看不懂張貼廣告的文章。所以說像代筆、代讀這類工作,最適合我這種森林魔女賴以餬口了。這叫互相幫助,你們了解了嗎?」
  「森林……魔女?」
  見美琴皺起眉頭,「怪傢伙」毫無意義地兩手插腰,說:
  「我是承繼了吟遊詩人之類的系統,所以衣服穿得比較花俏就是了。衣服看起來之所以像舞台裝,就是因為這樣。不過其實真正的理由是怕藥品什麼的飛濺,所以才用這種雨衣般的衣服把身體整個覆蓋住啦。」
  也許這個世界還沒有所謂的白袍吧。
  更重要的是,對方是有正當理由的!
  「嗚……還以為找到了同類,正鬆了口氣的說……」
  身穿比基尼鎧甲的國中妹似乎一陣暈眩,身體搖搖晃晃。
  至於「怪傢伙」也就是舞台裝魔女啪地打了個響指,說:
  「我就明說了,不管是哪裡張貼的廣告,都只剩下能讓人盡情過勞死的繁重工作喔。想正常吃飯正常睡覺,我建議你們老老實實讓專家照顧,如何?」
  滋溜滋溜滋溜,白皙肌膚與蒼白肌膚開始交相混雜成大理石狀。
  上条等人稍微面面相覷。
  「狀況好像開始有進展了,怎麼辦,要隨波逐流嗎?」(七淨)
  「我可不要,看這發展絕對會越陷越深。而且這次還沒有青蛙臉醫生,掛掉的時候好像真的會掛掉!是說我會不會太常跑醫院了,次數已經多到就算不知不覺間身體一點一滴被做成改造人都不奇怪喔!」(上条)
  「可是不覺得這發展好像是強制性的嗎?感覺選了『否』八成也會進入選項無限迴圈。」(賀維亞)
  「要不就是拒絕後忽然跳離正確路線,被扔進趕盡殺絕任務或是外星人來襲任務下地獄那一型。也許你們會覺得不可能,但是這如果不是單一路線而是完全自由的開放世界,偏偏就是有可能,所以別小看『悖謬』了。」(東川)
  他們謹慎行事,卻看漏了一點。
  身穿寒冰般禮服的魔女「啪啪」拍拍雙手說:
  「噗噗──!好啦,時間到,就決定照我的路線走──!」
  「啊,可惡!沒有顯示數字害我大意了!」
  安西恭介雙手在頭上亂抓一通,但似乎已經不能重來了。
  人生只有一次。只要沒剩殘機。
  「好好好,之後就交給大姊姊我吧。各位『異邦人』,你們目前能做的工作就是這個!」
  啪啪!舞台服魔女公開了徵才資訊。

  『搬運屍體吧!』(每週平均死亡率〇%)
  『啃咬世界樹的樹根吧!』(每週平均死亡率〇%)
  『鞭打病人與老人吧!』(每週平均死亡率〇%)
  『收集大量死者的指甲,打造大船吧!』(每週平均死亡率〇%)
  (※單位等由舞台服魔女換算為現代版數值)

  「妳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麼忽然就混雜了死亡系,而且還兩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喔,原來洗屍體的打工或撿鮪魚之類的傳聞,在這種奇幻世界一樣橫行啊。」
  上条的吶喊與美琴的陰沉呢喃混在一起,安西恭介心想「幸好沒帶春海那傢伙來……」臉色由衷變得陰暗。
  至於庫溫瑟與賀維亞……
  「喂,啃咬樹根這條我好像在哪聽過耶,是什麼來著?」
  「應該是那個吧,說是很久以前在『島國』一帶會強迫俘虜吃加了樹根的湯,真是駭人聽聞啊。」
  「……那個叫做牛蒡啦,歐美人。」
  南洋風樹葉泳裝的座敷童子語氣平淡地吐槽時,一旁的兔女郎與莎霏嘰嘰咕咕地交談:
  「可是可是,如果死亡系與樹根都不行~那就只剩一個了耶。」
  「但就某種意義來說,我覺得這個反而更沉重。不過是為了每天的少許收入,搞不好會一輩子作惡夢喔……」
  至於提出的每項工作都被拒絕的舞台裝魔女,嘟起嘴發起牢騷:
  「呿~怎樣啦,人家特地為你們準備工作,卻每個都說不適合不適合,還挺悠哉的嘛──」
  「下次麻煩把精神衛生的數值也寫上去。怎麼想都是些SAN值狂降的玩意好嗎!」
  「嗯~可是除了這些之外,正常的工作只剩一個了耶!怎麼想都缺乏挑戰性,不好玩嘛。SAN值下降我可不管喔。」
  「開開心心地列出這種品項的人說什麼『正常的工作』,就夠讓我不安的了……」
  見茵蒂克絲一臉厭膩,該名魔女豎起食指如此說道:
  「那麼最後只剩這個嘍!」

  『從公路旁的懸崖下撿拾掉落物品』(每週平均死亡率九十%)

  「有不少商人會請人回收從馬車上滑落的商品,尤其是懸崖底下等等一些對外行人來說很困難的地點。只不過,以這裡北歐的文化來說,把撿來的東西占為己有會被視為娘娘腔的行為,所以要小心別被人看見。畢竟這個國家的風氣,就是寶物不是挖出來的,而是跟怪物戰鬥硬搶才是正常作法。」
  魔女看起來不太情願,但上条終於有了幹勁。
  「很好啊,這個很好啊!既不是死亡系,精神也不會受到嚴重打擊。既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又能讓對方高興。對啊,嗯,終於有工作的感覺了!」
  「啊,是喔。那麼我只把公路相關的地圖給你們,請便吧。委託人會直接支付你們拾得貨物的一半金額,所以如果沒收穫,就一毛錢也拿不到喔。」
  「(……我說啊,庫溫瑟,既然這樣乾脆把貨吞了,不是比較賺?)」
  「(……在我們了解這裡的法律前,最好別太招搖,我可不想在廣場上受火刑。)」
  就這樣,一行人為了賺取每天收入,前往崖邊公路。
  不過……
  「可是……」
  「?怎麼啦?」
  聽身穿樹葉泳裝的座敷童子這樣說,美琴一臉納悶。
  「……明明只是打工撿貨物,每週平均死亡率怎麼會設定成九十%呢?(不過反正妖怪基本上不會死,所以跟我無關就是)」


  6

  嘰咿──嗚──有如驅動聲的巨響在森林裡轟然響起。
  聳立在庫溫瑟與賀維亞這兩個笨蛋面前的,用一句話形容就是「全長二十公尺上下的軍用機器人」。造型似乎加入了冰或雪的設計元素,整體呈半透明,背部背負的東西不知道是巨大翅膀還是冰雪結晶,手肘與膝蓋上都裝了多到讓人討厭的尖銳零件。
  胸部中心部位,有著一邊散發藍白光芒一邊搖曳,宛如鬼火的物體。
  其表面浮現出因明確憎惡與憤怒而怒吼的男人臉孔。
  「啊,可惡,那個與奇幻完全不搭調的傢伙是啥啦!」
  「看吧,今天這世界上仍然充滿惡意!」


  7

  砰砰砰!砰砰!聽著連續響起的槍聲,上条也奔跑穿梭於森林的樹木之間。
  半透明機器人掉轉攻勢,對著地面從胸部解放了藍白帶狀閃光。以彈著點為中心,將近二十棵針葉樹被一次掃倒,黑土地面被炸碎,飛上半空。
  明明是軍人,卻好像完全沒考慮到靜音性,兩個笨蛋的大嗓門好幾次在山坡上迴盪,傳進上条的耳朵裡。
  『可惡,彈匣只剩五個了。如果可以,最好至少能保存一份飛彈。你那邊怎麼樣了,騎士閣下?』
  『就只有很一般的「HAND AXE」十公斤。現在是小氣的時候嗎,只要有心,用小便都能做出火藥啦!』
  『你把那種東西裝進武器裡看看,到頭來只會用你自己的小便炸飛你自己的手指!』
  他們受到敵人狙擊,狀況似乎不是很樂觀。
  為了不被流彈波及,上条只專心避開半透明巨大機器人的「正後方」,並將身體躲到粗樹幹後面。
  在他的身旁,茵蒂克絲為了不讓爆炸波把披風吹掀起來,正雙手全力護著衣服。刺蝟頭如此問她:
  「搞了半天,那個究竟是啥?」
  「我沒看過那種設計,不過……如果這裡是以北歐神話為基礎的世界,收納在胸口的是怨念或邪念一類的話,那應該是尼福爾海姆的軍隊吧。就是罪人們的靈魂,依從冰之國的女王赫爾。」
  「隨便啦,用超電磁砲這個幹掉它。」
  就在附近,緊貼著另一棵樹藏身的美琴低喃。
  她手上拿著遊戲場的代幣。
  「要拖住它的腳步就往前,不然就抱頭趴在地上吧。無論如何,只要不讓那傢伙突然往旁邊移動就好……」
  咕嚕!半透明機器人冷不防轉向她。
  從胸部放射出的藍白閃光,把美琴藏身的整根樹幹像紙屑一樣炸飛。
  「不會吧,該死!」
  上条不禁瞠目而視,不過情況有點怪怪的。
  在閃光直接命中之前,七淨京一郎撞飛了美琴的身體。大量的尖銳木片以駭人速度四處飛散,其中就有好幾根刺進了七淨的背,但不可思議的是,他一滴血也沒流。
  美琴差點沒翻白眼,說:
  「這,怎……」
  「喔,妳說這個嗎,別擔心,不管是與十公噸卡車正面衝撞,還是手榴彈在鼻尖爆炸,不知道為什麼都不會傷到我的要害,讓我撿回一條命。只能說世界上的道理本來就是這樣。」
  「哦,那可真巧。」
  這時傳來了踩踏草地的窸窣聲。
  半透明機器人想接連著再來一發藍白閃光,但理應只是個普通大學生的東川守,卻手無寸鐵地擋在它面前。
  「這話讓我感同身受呢,這種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能成為勝利組的體質原來不光我一個人?」
  並不是說他做了什麼。
  然而就在必殺一擊即將出手之際,機器人腳下的黑土因為負荷過重而自己崩坍了。機器人失去平衡,藍白閃光射向完全不對的方向。
  簡直就像所有偶然都站在他那一邊。
  取而代之地,兔女郎差點成了閃光的犧牲品,但她在樹枝上輕鬆地吹口哨。
  「咻~!能力還是一樣精湛呢,『常勝的挑戰者』……不過這種現象本來不是為了那種目的開發的就是了。」
  咻!揮鞭的聲音從別處響起。
  是殺人妃,司掌壓殺死的「死亡集合體」少女,咕溜溜地轉動身體,彷彿要與一身舞孃衣裳相襯。但手中的不是緞帶,軍用特殊橡膠製成的繩索在樹木上,樹木枝椏上、樹幹上複雜交錯,營造出形成莫大壓力的殺意牢籠。她用這些環圈束縛巨大機器人的胴體、手腳與頸項,以虎頭鉗般的力量猛力勒緊。
  啪嘰啪嘰咯嘰!內部傳出某物碎裂的聲響。
  但它仍沒停下來。
  半透明機器人拉開強化橡膠……應該說硬是拔掉了支撐橡膠帶的周圍樹木,開始繼續進軍。
  「嘖!」
  美琴維持倒地姿勢,把遊戲場代幣放在拇指上。
  (煩死了,白痴軍隊待在射線上!害我不能從這裡直接瞄準!)
  她一口氣放射出電磁波,掃描周圍一帶的地形與條件,徹底找出有什麼可供利用。
  結果發現了想偷偷逃到安全地點的座敷童子。
  「那邊,轟──!」
  美琴毫不猶豫地以音速的三倍彈起代幣,伴隨著驚人強風,森林樹木被一一掃倒,橙色光線一直線飛去。
  座敷童子雖然一臉驚愕,但為時已晚。
  咯──嘰!伴隨著驚人聲響,直接擊中座敷童子的超電磁砲反彈了。黑髮妖怪毫髮無傷,還游刃有餘地按住樹葉泳裝。
  至於軌道彎成銳角的跳彈,這次終於準確無誤地射穿了半透明的巨大機器人。
  一隻腳連根被打斷彈飛。
  巨大機器人姿勢整個一歪,跪了下去,但還沒停止動作。
  「可惡!」
  七淨京一郎與東川守擋在美琴面前,上条當麻也將右手舉到眼前。
  然而……

  咚砰!
  緊接著,森林外飛來的另一發軌道砲以帶狀方式將一切連同地形統統燒毀。

  那是有如巨龍吐出強烈吐息的大破壞,這就是所謂的「不留痕跡」,廣大森林裡完成了一條既長且大的「野戰機場跑道」,本來待在路徑上的半透明機器人化為齏粉,連找尋殘骸都有困難。
  即使周邊有十名以上的人散開,這一擊卻精準地穿過自己人之間,只打中敵人。
  上条一屁股跌坐在地,有個熟悉的聲音飛來:
  「喂~」
  是大學生安西恭介。
  他好像用樹枝與手帕做了臨時「手旗」,啪啪揮動著兩面極為原始的號誌,說:
  「我試著向那個叫OBJECT的求助了,你們沒事吧?」
  「……OK,我們扁他一拳吧。」
  賀維亞的低沉聲音宣布戰鬥繼續。


  8

  「煩耶,真是。」
  一回到破爛旅館,御坂美琴低聲如此說。
  她跟茵蒂克絲還有莎霏等人,聚在女生專用的一個房間裡。
  美琴扭著腰確認背部,想做什麼不用說也知道。
  「希望身上沒留下一堆瘀痕……真是,拿金屬做護胸根本就是亂來。只不過內側還貼了布料,作工莫名其妙地細就是了。」
  「看起來金屬零件好像也沒壞,沒問題。」
  「是喔,謝謝。不過啊,我還是覺得差不多該想想辦法解決這身打扮了。」
  「只希望外出的人士們能帶回佳音就是。」
  莎霏看向窗簾拉緊的窗戶那一邊。
  她們雖然因為男性陣容的陰謀,而被迫收下這種離譜的衣服,不過反應可大致分為兩種,就是「丟臉到想撞牆組」跟「完全不在意組」。
  不在意的有事前事後沒多大變化的兔女郎,以及紅色浴衣換成南洋風樹葉泳裝也面不改色的座敷童子等等。
  順便一提,雪女也屬於「完全不在意組」,不過她對周遭世界本來就沒興趣。現在應該還在某個地方,依偎著冰封的陣內忍吧。
  這時,有人從外面敲了敲房門。
  美琴轉動門把,剛才提到的座敷童子與兔女郎走進來。
  「不行呢~」
  兔女郎一開口,就用沒什麼緊張感的語氣說:
  「完全找不到能輕鬆入手的衣服,不只價格不親民,而且大量生產的基礎設施好像根本沒整頓好,大家統~統都是訂作的。感覺就算現在下訂單,好像也要等一個星期以上才能拿到商品喔。」
  「路邊看到的人們,好像都是把舊衣服拆開,再重新一次又一次地縫成衣服,這方面大概就像和服與布匹的關係吧。真的要『從零開始』買到衣服,可能要有心理準備大失血喔。」
  ……這樣說來,只是拿跟行商買來的廢料加工一番,就能作出這麼多衣服的庫溫瑟與賀維亞等人,搞不好光靠一雙巧手就能吃飯了……但他們大概不會有效運用吧。縱然使用的技術相同,個性陰沉的跟蹤狂也無法成為捍衛世界的型男特務。笨蛋就只能在笨蛋的領域戰鬥。
  「世間的規範真是扭曲呢。」
  「因為當麻常常白忙一場嘛。」
  看茵蒂克絲講得毫不猶豫,刺蝟頭給人感覺差不多該為了洗刷冤屈而進入推理情節了。
  座敷童子百無聊賴地靠著牆說:
  「……不過啊,這件事沒跟小忍扯上關係,或許算是僥倖喔。他要是把他那顆惡魔般的頭腦限定用在這種地方上,一動起腦來,就算看起來是普通比基尼,其實中央也可能隱藏了一條縫,這種下流事他做得出來。」
  無論如何,看來今後還得暫時用這身惡搞打扮繼續大冒險了。
  「真是,如果把他們的衣服剝下來分解成布條,不知道能不能做出像樣點的衣服?」
  「可是這樣一來,就會變成率領著一群裸男遊街的亞馬遜人集團呢。我是覺得那樣做,又會被另一種羞恥的概念追著跑……」


  9

  「喔,這是很常見的事。如果是寒冰武裝的中心封入了死者靈魂,那八成是冥界女王赫爾的尖兵吧。」
  第二天。
  上条等人總算賺到了當天的收入,保住了睡床與糧食,睡了一晚之後正在吃早餐時,來看看情形的瓦爾特洛緹(對女性陣容的暴露程度退避三舍)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這樣說。
  「因為北歐神話是鬥爭的神話,人們相信優秀人類的靈魂會成為諸神的士兵。同樣地,冥界女王赫爾為了招兵買馬而試圖獲得優秀靈魂,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聽了好像令人豁然開朗,但有一句話教人無法忽視。
  上条用手把太硬的麵包撕成小塊,說:
  「……等一下。什麼叫做『同樣地』?妳是說這種強迫性徵兵方式,還不是那個叫赫爾的傢伙限定?」
  雖然這裡是未受到科學技術與大規模工廠毒害的奇幻時空,但並不代表蔬菜與料理就特別好吃。食材整體來說形狀參差不齊,味道也很粗糙。
  尤其是座敷童子原本生活在農作物經過超高級品牌化的智慧村,她的臉色憂鬱到極點。
  瓦爾特洛緹理所當然地當作沒看到,繼續說:
  「更正確來說,這本來是諸神的專利,對方只是模仿罷了。我們那個鬍子主神更糟,會為了獲得優秀靈魂,就在人界米德加爾特挑起戰端呢。」
  「開什麼玩笑啊,只有泳裝正妹才有資格當這種搶手貨好嗎!是說我已經決定要死也要死在女人身上了,哪能因為鬍子一句話就被殺啊。」
  冥界女王很可怕,但立於相反地位的眾神也不能信任……這種殺氣騰騰的狀況,實在讓人懷疑住在這裡的人們生活中到底都向誰祈禱。
  「總之,既然是『異邦人』的靈魂,冥界女王赫爾會想弄到手,也沒什麼不可思議的。不過你們本來就不會久留,只要早早回到原本的世界,應該就不會被捲進災禍了。」
  「……具體而論,您找到放我們回去的方法了嗎?」
  莎霏一邊用叉子戳著讓人有點煩惱「這到底是沙拉,還是雜草拼盤」的小碟子,一邊詢問。
  瓦爾特洛緹一手扠腰,說:
  「反正這類壞主意一定都是惡神洛基搞出來的,但他目前似乎故意要避風頭。不過落跑就表示心虛,幾天內我就把他揪出來海扁一頓。」
  看來她的方針還是一樣,不是「自己調查找出解決方案」而是「用拳頭讓知道情報的幕後黑手吐出來」,這件事簡單明瞭地顯示了諸神的處事態度。
  聽了這番話,座敷童子邊嘆氣邊說:
  「……這麼說來,那種事最起碼還要再持續個幾天嘍?」
  「呼呼呼,我怎樣都無所謂,只要能跟他像這樣在一起……」
  雪女則是自顧自的,把魚片硬是按在冰封陣內忍的嘴巴位置陰森森發笑,病嬌火力全開。她這種人就算人類全部滅亡了,鐵定也能過得幸福美滿。
  美琴刻意不去看那邊,又講出了一件擔心事:
  「話說那個……天神?我不知道是啥,不過最好考慮到今後他們也會來招惹我們喔,我可不希望被兩面包夾。」
  「喔,這妳不用擔心。」
  瓦爾特洛緹馬上乾脆地回答。
  「?」茵蒂克絲偏著頭,女武神接著對她說:
  「關於這個,哎,『上頭』也有很多問題的。」


  10

  「……」
  而在位於天界阿斯嘉特的諸神殿堂瓦爾哈拉,感覺像「大鬍子主神為了扮裝而把胡蜂蜂巢戴在頭上,結果就變這樣了」似的,整張臉腫脹不堪的某人沉默地坐在王座上。


  11

  多虧昨天撿貨物的打工,上条等人暫時不用為了住宿費與餐費煩惱,沒特別理由需要外出。然而他們因為一不小心「一次付清」,造成女性陣容失去了為自己買衣服的資金。而一臉「如我所料……!」賤樣的賀維亞遭受比基尼鎧甲的雷擊洗禮,從裡到外被烤熟。
  在瓦爾特洛緹等人(用危險無比的手段)找到回去原本世界的方法前,他們只要悠哉待在房間裡就行了,但這麼一來,當然有一個人會被拋下。
  庫溫瑟從旅館門口附近不安地望向遠方,說:
  「……公主殿下會不會開始生氣啦?」
  「誰管她啊!」
  伴隨著自暴自棄的「喝呀──」吆喝聲,庫溫瑟被踹飛了。跟在被一路踢著滾回來的庫溫瑟後面,「她」一腳踏進酒館兼食堂的空間。
  是昨天的舞台裝魔女。
  她一邊急躁地揮動著白皙與蒼白混合的雙手,一邊說:
  「為什麼──為什麼啦──!我今天一樣準備了好多種工作耶,你們為什麼不出來啦──!基本上找到一個新服務就該頻繁檢查更新才叫正常作法吧。」
  「……我們又不是想過得多奢侈。」
  上条一邊對沒有牙籤的北歐文化感到有點煩,一邊說:

  「是說其實妳就是冥界女王赫爾吧
  「咳呼咳呼!」

  她似乎想用乾咳蓋過台詞,但已經來不及了。
  上条忍不下去了,如此喊道:
  「沒辦法啦,照妳這種方式,連被騙的人都無法好好被騙啦!因為中途冒出來的就只有妳一個人啊!如果發生案件,嫌犯又只有一個人,那當然頭一個懷疑妳啊!」
  「少……少說蠢話了!這裡是鎮上,你們有在路上跟別人擦身而過,或是跟旅店老闆話過家常,還有你看嘛,搬運貨物的打工薪水是誰給你們的?有很多人好不好,不是只有我啦!不要因為美少女之外統統不接受,就從風景之中把人刪掉啦!」
  茵蒂克絲與座敷童子悠哉地你看我,我看你。
  「可是,就很刻意啊。」
  「用那麼纏人的方式登場,怎麼可能會是毫無關係的一般人嘛。就像下午兩點左右,嫌疑重大的寡婦一手拿著時刻表出門,搞半天卻只是去超市限時特賣,哪有這種的嘛。」
  啊嗚啊嗚啊嗚。舞台裝魔女……更正,冥界女王赫爾陷入嚴重混亂。
  她好像真的慌了,半透明禮服下隱約可見的白皙與蒼白肌膚滋溜滋溜地改變陣形,不知怎地變得像學校泳裝的日曬痕跡。
  「我……我說啊,你們注意到了嗎。至少有沒有注意到亡靈的鎧甲與我的禮服同樣是半透明的寒冰?就像冰與死者之國尼福爾海姆的風格!」
  藍色系學校泳裝日曬痕跡用滿布血絲的眼睛喊道:
  「一開始跟你們提的打工,像是搬運屍體或是啃咬樹根什麼的,也都有交雜尼福爾海姆相關的主題喔!我有好好在做喔!你們早就知道了吧,對吧!是經過這每一個線索,才得到結論的吧!」
  對於至少想求得精神救濟的冥界女王赫爾,兔女郎露出滿面笑容(維持著惡意)回答:
  「嗯~很難說喔~我是不太清楚,不過某個瓦爾特洛緹小姐好像從一開始就說這是冥界女王赫爾的所作所為喔~」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原來不是天才級頭腦達成的臨場表演,根本就是洩漏劇情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冥界女王赫爾不支倒地,手腳著地用力搥打地板……如果不屢次使用這個名字,好像會在不知不覺間固定用毫不相關的「學校泳裝妹」稱呼她,真讓人害怕。直截了當地說,她的威嚴與尊嚴已經被剝奪到這種地步了。
  於是女王維持著手腳著地的姿勢,喊道:
  「不過!既然你們走了這麼多捷徑,那我只能迅速說出結論了,『異邦人』!竟然自己捨棄了慢慢練等級的時間,只能說你們真是不知死活!」
  「……女王啊,妳除了介紹打工,還會做什麼?」
  上条發出了單純的疑問,赫爾似乎心靈傷得不輕,兩眼含淚地如此回答:

  「硬要舉例的話,大概就召喚暗黑龍尼德霍格之類的吧。」

  外頭掀起了爆發性暴風。
  旅店大門的門扉像手裏劍似的往室內猛烈飛來,所有窗戶都碎裂四散。那是過於龐大的質量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拍打空氣般減速所造成的強烈下洗流。修女的裸體披風差點整個掀起來,殺人妃舞孃衣裳的金屬零件幾乎被吹飛。待在屋內的上条等人甚至已經無法確認整個狀況。不過只要從外面一看,想必就會一目了然,看到人類村落旅店的正面降落了一頭長達二百公尺的巨龍。
  畫面感覺就像暗黑龍尼德霍格張開的巨顎把整個門口淹沒,這時仍舊手腳著地的冥界女王赫爾一隻手揮啊揮的,喊出指示:
  「呼呼呼哈哈──!你們已經聽瓦爾特洛緹說過,優秀與稀有的人類靈魂能成為兵力了吧。既然如此,我就不用多解釋了!尼德霍格,把這些人的肉體容器全部磨碎,不留一點碎片!」
  反應很快。
  漆黑粒子開始在張開的巨顎中匯集,不斷累積龐大壓力。這一擊一旦得到釋放,將會形成能與「貝比麥格農」為敵的大火力,而它的矛頭冷酷無情地指向毫無防備的人類。
  「好了,就用如果是下載專賣一點一點推出的RPG的話,這時應該會插進『vol.XX下回待續』的劇情高潮感試試看吧!有請影片製作群的各位來個高畫質大轟炸!」
  ……就像這樣,冥界女王赫爾雖然好像感動萬分,但她犯了幾項失敗。
  其一:
  上条當麻的右手蘊藏了幻想殺手Imagine-Breaker,只要他用右手擋住正面,大半魔法攻擊都能抵消。
  其二:
  暗黑龍尼德霍格的巨顎位於旅店門口,而冥界女王赫爾手腳著地,待在上条當麻眼前的位置。
  其三:
  暗黑龍尼德霍格對冥界女王赫爾絕對服從到了不必要的地步,即使心裡覺得「這個相對位置不太妙呢~」也還是以主子的命令為優先。
  以上三點綜合起來,「那個」就發生了。

  「啊。」
  喀!漆黑吐息準確無誤地,只打中了手腳著地的冥界女王赫爾的屁股。

  如果拿一個等同於人類身高的巨大飯勺朝著屁股全力揮棒,也許會爆發出這樣的巨響。
  上条一邊用右手的幻想殺手抹消狂風大作的漆黑奔流,一邊緊急把頭一轉,躲開了「那個」。
  「h噗rrgbh咦啊嚕喔ghb嚕喔gb嘍gbrb呼喔噗呼咿嗚耶fbjr?」
  一個身影以半吊子的抬屁股彎腰姿勢飛上空中,整顆頭刺進對面牆壁。
  賀維亞忍不住看著她一路飛去,面對只剩圓臀、雙腳與長裙像朵巨大花卉般華麗綻放的結局,不禁如此低語:
  「……這真是人類造就的奇蹟啊。」


  12

  一行人為了把人肉大王花……說錯,是冥界女王赫爾拔出牆壁,費了好大一番勁。首先好像有什麼勾到了,刺進牆壁裡的女性怎麼拉都拉不出來,再加上冥界女王赫爾本人對於藏頭不藏尾的目前狀況似乎覺得很丟臉,明顯用兩條手臂撐著,不肯在眾人面前拋頭露面,最後甚至還用她那雙纖細的腿,對勤於進行救援作戰的上条當麻等人的胴體使出剪刀腿,反過來想把他們拖進牆壁裡。
  綜合整個狀況,安西恭介喊道:
  「嗚哇啊好可怕啊!變得好像南洋地區的奇異食蟲植物!」
  「為了想要『優秀的靈魂』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真是的,每個神明做的事都充滿了『悖謬』呢。」
  話雖如此,畢竟寡不敵眾。大家像拔河一樣抓著赫爾的腳一直拉,最後她的身體就像繪本裡的大蕪菁一樣,啵──!拔出來了。
  所有人都因為反作用力而摔到地板上,又是比基尼鎧甲又是兔女郎套裝,不分男女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賀維亞的臉幾乎要因為無上幸福而染紅,然而仔細觀察,才發現是平常的損友壓在自己身上,讓賀維亞幾乎要認真起來給他狠揍幾下。
  南洋風樹葉泳裝的座敷童子搶先從層層人山中手腳著地爬出來,並且說:
  「所以,表演了恐怖色彩更勝性感魅力,不可思議的剪刀腿的冥界女王赫爾,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呢?」
  「呼哈──!」
  聽到聲音,赫爾也忽地一下爬起來,高亢(且無意義)地開始大笑。大概不這麼自暴自棄就玩不下去吧。
  「不屬於世界樹延伸出的九個世界,真正的『異邦人』稀有的靈魂,冥界女王赫爾妹妹當然要全部收下啊!要找理由放過你們還比較難咧,這種的就像在樹林裡撞見塞滿鈔票的鋁合金手提箱啦。咦,拿去警察局?是是是,教科書式回答辛苦了!」
  赫爾隨便找把椅子一屁股坐下,(還是一樣無意義地)翹著二郎腿說出這種話來。這似乎也是為了壓過內心的羞恥,想在精神上取回優勢。
  然而,上条等人卻跟不上了。
  茵蒂克絲一邊用食指搓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說:
  「嗯──……因為文化習俗本身跟我們大致上不太一樣,所以就算繼續講下去,可能也無法得到共識喔。在那之前,我覺得可能得先讓雙方的認知『接近一點』。」
  「啥,我也聽不懂妳在說什麼耶,具體而言到底該怎麼做?」
  賀維亞納悶的語氣,讓兔女郎苦笑著提議:
  「我是覺得不太可能,但妳不會是要我們把厚厚一本六法全書唸給她聽吧?」
  「……對耶,六法全書明明是收錄了日本法律的工具書,卻沒有半個人知道詳細內容,還真誇張咧。」
  上条雖然這樣說卻提不起勁,座敷童子對他提供了另一個方向:
  「道德、倫理、規範……我想不管哪個世界或時代,應該都有將這些內容簡單統整成『小孩子也看得懂』的灌輸用書籍吧。」
  「聽起來怎麼像洗腦用資料……」
  「童話、繪本與傳說,這些不都是講給小孩子聽的『寓言故事』嗎?」
  聽到隨便數數也活了幾百年單位的妖怪所言,上条與美琴互相對視。
  或許……有一試的價值。
  寬容的社會講得真好,會談與交涉中最有效的,就是統一雙方的價值觀……只不過大半場合來說,都不是試著理解對方的觀念,而是努力影響對方就是。
  上条下定了決心,說:
  「赫爾夫人!」
  「我還待字閨中好不好,你看我像是已婚嗎!幹麼啦!」
  「誰在乎RPG隱藏頭目型的角色幾歲啊,這不重要。」
  「不准你一句不重要就帶過!到底怎樣啦!」
  「……妳有聽過桃太郎的故事嗎?」


  ……老實說《桃太郎》的細節上条也記得不是很清楚,印象中應該是從桃子裡爬出來的超人馴服了三隻畜牲,強襲鬼怪居住的島嶼,把金銀財寶統統搶走的故事。
  既然能統整成繪本或故事書,感覺本來應該是滿長的故事,然而實際上,上条重點式說明起來連十分鐘都沒用到。
  但是……
  「嗚咕,嗚咽……真是太好了,桃太郎。生為男兒就是要侵略外頭的世界,建造一國一城才叫英雄豪傑嘛。你真的成了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不對,是『男子漢』呢,嗚哦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咦咦──她哭了,我從沒看過有人聽《桃太郎》聽到嚎啕大哭耶!」
  美琴驚訝地大叫,但身旁的七淨京一郎卻無法單純感到高興。
  「……那個,呃,我覺得雙方認知好像還是有落差,中間是不是夾雜了些危險的單字。《桃太郎》又不是侵略戰爭的故事……」
  而庫溫瑟與賀維亞這兩個笨蛋,驚嚇反應比他更大。
  「(……有夠可怕的,是怎樣,『島國』人從小都聽這種故事長大嗎,竟然拿殲滅食人巨人居住的島嶼當喜劇收場,難怪會變成一群恐怖士兵!)」
  「(看來得改變對他們的認識了,他們雖是有名的科技大國,但對短期培養鬥爭心的戰鬥教育也不遺餘力!)」
  就連一旁提出建議的座敷童子,以及只顧依偎著冰封陣內忍的雪女,一時之間都想起了現實,身子打了個寒顫。
  「好吧,由『我們』的角度來看,這些故事的確不該講給小孩子聽就是了。真要說起來,桃太郎究竟是個什麼存在,也還是個謎……」
  「……那是個超乎常理的突變體,不開玩笑,要是有五個桃太郎,『我們』搞不好就已經絕種了……」
  不過,效果似乎比想像得更大。
  冥界女王赫爾雙手一抓住上条的前襟,前後猛搖一通,說:
  「沒有了嗎?我就在想你們的打扮好奇怪,要是早知道你們是吟遊詩人集團,我會更盛大歡迎你們的!總之快講異國的故事給我聽──!」
  「呃……等……會死……這……脖子?」
  不管是被喜歡還是討厭,上条都差點被送去冥界,但總算在快斷氣的前一刻得到釋放。
  等「狀態異常,混亂」自然恢復,上条咳噁地咳個不停,勉強繼續說下去。


  「《竹取公主》這個故事,是說……」
  「什麼嘛──什麼非得別離,別來那一套啦──!妳想跟爺爺奶奶在一起對吧,既然如此就永遠在一起嘛竹取公主唔唔唔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有個故事叫做《浦島太郎》……」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講到這裡竟然給我來個悲戀!是說乙姬都這麼猛烈示愛了,你就接受會怎樣啊浦島太郎!那個情境下竟然還說想回陸地,你這主角也太遲鈍了吧!」


  ……雙方認知在很多地方上果然有落差,不過剛才冥界女王赫爾給人的那種「徹頭徹尾難以理解」的氛圍已經少掉很多了。雖然進度很慢,但一行人好像能掌握到她的心弦了。
  她好像喜歡主角打勝仗的故事。
  聽到人與人別離的故事,好像會哀傷。
  而且好像希望有情人能終成眷屬。
  這樣想來,就漸漸覺得她雖然頭銜很誇張,但感性跟普通人似乎沒什麼兩樣。
  講到這裡,庫溫瑟與賀維亞再度講起悄悄話。
  「(……這點程度都能嚎啕大哭,那要是讓她聽到莎士比亞什麼的,這傢伙究竟會變成怎樣?)」
  「(……等等,等等,有點難度需要預備知識的故事,她說不定聽不懂。《龍龍與忠狗》怎麼樣?雖然我搞不太懂小孩子聽了那種故事能學到什麼,但也沒有比那個更清楚明瞭,令人絕望的故事了。)」
  「喂,兩個陰險臉。事情已經快有結論了,你們少來鬧。」
  美琴警告兩人一聲。
  不過,大家的目的是「希望赫爾不要為了暴力事件跑來招惹他們」。這樣想來,用直接提及人命或生死的童話做牽制,或許不是個壞主意。
  因此美琴說:
  「欸欸,妳有聽過《賣火柴的少女》嗎?」
  「妳這陰險臉!凍死的換成女生,對我們來說更沉痛好嗎!」
  冥界女王赫爾就連《桃太郎》與《竹取公主》都能聽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央求著要聽更多了。那要是看到賣火柴的少女既沒有正義英雄也沒有魔法大逆轉,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一行人又好奇又害怕,越怕越想知道,然而……

  「啊,不為了求生存而努力,那死了活該啊。」

  ……奇怪?疑惑的氣氛籠罩整間旅店。
  冥界女王赫爾一下子就收起了滿臉的眼淚鼻涕。
  上条決定稍微確認一下。
  「不不不!這個是,那個,該怎麼說呢,妳不明白嗎。這可以說是典型的悲劇,作品中賣火柴的少女雖然死了,但只要任何一個人伸出援手,結局就會不同,所以是在告訴大家要成為善心人士……」
  「你在說啥,是因為這傢伙只會悶頭賣火柴,才會當個賣火柴的翹辮子吧。是說自己不努力突破狀況,卻把責任塞給別人?那才不是互相扶持,而是單方面依賴別人,把對方壓垮而已吧。」
  說不上來。
  但好像能看出認知的落差,或者是話不投機的「核心」在哪了。
  上条想了想,試著投下另一張試紙。
  「看妳好像不喜歡,那講個別的故事吧。」
  「哦哦,正合我意!我想聽消滅惡龍之類的故事!就是壯碩肌肉男大顯神威的那種!」
  「很遺憾,沒有惡龍也沒有肌肉男。這個故事叫《人魚公主》……」
  ………………………………………………………………………………………………………………………………………………………………………………………………………………………………………………………………………………………………………………………………………

  「啥,把心愛的男人讓給狐狸精,自己卻一個人翹辮子,這在鬼扯什麼?」

  上条與庫溫瑟等人心想:問題果然出在這裡。
  在這當中,不明白「落差」的冥界女王赫爾還繼續說:
  「是說,戀愛問題根本是世上最好懂的鬥爭主軸吧。愛上一個男人,就算殺了情敵也要獨占他!變啞巴,雙腳是魚尾?誰管妳啊!既然愛上王子,能用的手段就儘管用啊!妳的愛就只有這點程度嗎,人魚公主?氣死我了!」
  「……這樣看來,終於弄清楚一些問題了呢。」
  殺人妃慎重地挑選著字眼說。
  冥界女王赫爾不管怎樣,都不會美化「人類之死」。
  冥界女王赫爾特別厭惡的,是拒絕戰鬥,「自我了斷」的行為。
  所以,她打從骨子裡就不能接受悲劇收場。她會憤憤不平地說,與其這樣倒不如殺了其他登場人物,讓結局喜劇收場。
  ……乍看之下好像很有道理,但在某些部分有所扭曲,也許是因為她將死者視為失敗者,加以輕視吧。她不會準備被害者或自我犧牲等特別名額,死者一律扔進失敗者的行列之中。
  不過,這是「赫爾特有」的思考模式嗎?
  或者是這北歐世界所有人的共通認知?
  「真要說起來,什麼死後的世界辛苦難熬,根本是血口噴人。」
  赫爾一副受不了的態度說。
  「冥界尼福爾海姆也有名叫冰殿埃琉德尼爾的宅邸啊。啊,這我家啦。派得上用場的人類靈魂,我都會叫到宅邸裡當成客人款待的。現在光神巴德爾之類的應該在我家休息吧,等我把你們拖進去,如果你們能力夠強,我也可以分配一間客房給你們。被帶去冥界尼福爾海姆的人們之所以永遠受苦,並不是因為我們很殘忍。是因為掉到我這邊的罪人們盡是些沒用的靈魂,沒機會接受款待,所以放眼望去才會一片殘忍表演,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哎,品質優良的靈魂都被奧丁搶走了,所以我只能拿到些剩貨,沒辦法。冥界女王嘆口氣。
  「……罪人沒有機會?派得上用場的人類……?」
  上条納悶地說完,冥界女王赫爾把手放在臉旁邊揮了揮,說:
  「喔,我是說在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派得上用場的人類』。我不知道你們是以什麼標準把人分配到天堂與地獄,但我們這邊就是這種規則。強悍勇猛,死得轟轟烈烈的戰士;以及使用魔法幫助他們的魔女,統~統都被認為『派得上用場』,然後由主神奧丁之類的白痴趁還沒成熟就搶著挖走,送往天界啦。害得下來我們冥界的都是些死於疾病或衰老,沒戰鬥就翹辮子的人類靈魂。」
  用這種雜牌軍想打贏諸神的黃昏,簡直是強人所難嘛。赫爾一邊低語,又說:
  「所以啦,像你們這些搞得像重度玩家的奧丁沒碰過的人,可是令我們冥界的軍隊垂涎三尺呢。說什麼軍隊啊戰術的,到頭來諸神戰爭著重的仍然是每個靈魂的光輝,僅僅一名英傑或軍神常常就能左右戰局。哎,大概就像陷入劣勢的宇宙聯盟軍跑來偷個幾打敵軍的新型王牌機吧?」
  解釋是解釋了,但沒有一個能讓人接受。
  上条等人的疑問反而更大了。
  追根究柢,根本上來說。
  上条問道:
  「等等……麻煩等一下。妳自稱冥界女王赫爾,這也就是說,妳是惡魔王撒旦或是地獄閻魔王之類的角色嘍!抱歉我只能拿RPG知識來舉例。」
  「這個嘛──比起邪惡的化身,我是覺得罪惡裁定者比較帥氣,希望你們能這樣稱呼啦。不過總而言之,把我當成地底女王,治理擠滿罪人靈魂的國度就沒錯了。」
  「對,就是這點。我不懂什麼地獄啊冥界的,總之妳說那裡擠滿了『罪人』對吧?」
  「基本上是對的,不過也有例外,像是有等級上昇太多的女巫靈魂,還蓋了別墅。說是在北歐這種男性社會,會擾亂秩序。」
  「……那麼,這個冥界又為什麼會滿是死於疾病或衰老的人……?」
  印象完全搭不起來。
  他們不明白努力想活下去,但仍然一輩子無法下床的小孩,以及努力不懈,助人無數的老人們,怎麼會被打入地底。
  假設地底或是冥界,就跟上条與庫溫瑟等人想像的一樣,他們應該會在那裡飽受折磨,也就是名符其實的鞭屍。
  如果他們是成了「罪人」的犧牲品而淪為被害者,那麼就算沒道理,也還是可以想像。
  然而他們卻直接成了「罪人」,被當成加害者,這已經沒道理到了超出想像的範圍。
  「咦,因為……」
  然而,冥界女王赫爾卻一臉呆愣。
  就像有人一本正經地跟她說「太陽沒從天上掉下來很奇怪,跟計算結果不合」時一樣的表情。
  然後她一秒也沒延遲,馬上如此回答:

  「一個人都沒殺就結束一生,社會怎麼可能縱容這種罪大惡極之人呢?」

  ………………………………………………………………………………………………………………………………………………………………………………………………………………………………………………………………………………………………………………………………………
  一陣沉默。
  好歹還冠上了「平凡」兩字的高中生上条當麻與七淨京一郎不用說,連拿殺人魔之間的戰鬥為業的殺人妃,為了世界和平而捨棄道德觀的兔女郎,以及「置身事外」旁觀人類社會的妖怪座敷童子,甚至是全年無休地打仗的庫溫瑟與賀維亞,一時之間,都把呼吸與思考忘到了九霄雲外。
  只有赫爾一個人,如同暫停時間的支配者般,以流暢的表達方式繼續說道:
  「嗯,剛才那樣講好像有語病喔。我是說沒參加人類之間的戰爭就死……不對不對,沒為了諸神戰爭預先練習就死……不對不對不對……可是啊,反正不管怎樣,不能幫忙殺人的戰爭棄權者就是會被送進冥界啦。」
  這番話。
  如果內含特大號的惡意,就算不能理解,或許還能接受。
  如果這樣,他們可以認為冥界女王赫爾就是吞沒人類悲劇與不幸的極大終點,憑著她的不講理,扭曲人們想正常活完一輩子的道路。所以不能理解才是正確答案。
  然而,並非如此。
  赫爾的神情與語氣就跟坐在隔壁座位的同班女生沒有兩樣。
  而她所描述的,並非冥界居民特有的當地規則,而是概括了人類與眾神,世界通用的全域規則。
  這種荒謬情形,不是她一個人造成的。
  是就連自稱神明的人,都毫不懷疑地履行的世間真理。
  「哎,簡單來說,天堂或地獄的裁定就像排名制吧。更強悍,打倒了更多對手,殺死了更多敵人的人,會按照多寡順序排在名單上,名列前茅的人,天界阿斯嘉特的大門就會為他們而開。然後沒能擠上排行榜的呢,就會掉進冥界。你們看,這樣沒能賺到分數的病人或老人會怎麼樣,就不言自明了吧。人就是得多殺一點人,才能在天界幸福度日啦,真是傷腦筋的制度呢。」
  「……這……這話是……什麼意思?」
  賀維亞發出了呻吟。
  連全副武裝的軍服士兵,都幾乎被吞沒。
  「不,我知道我這種人沒資格說這種話。這我很清楚,但也太扭曲了吧。因為一般來說,應該正好相反吧。遭到殺害的人比殺人犯有救,這不是舉世通用的死後真理嗎?」
  「這種事你去問訂立這種規則的鬍子主神他們啊,那傢伙有預言恐懼症,一得知自己在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會被巨狼芬里爾吃掉,就變成那樣了。對那個鬍子來說,善人就是殺了很多人的英傑,惡人就是沒能殺更多的和平主義者吧?」
  「妳不覺得聽從這種人的命令,根本是錯的嗎……?」
  御坂美琴啞然低語。
  「因為照妳這樣說,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究竟是什麼,你們是為了什麼而戰?戰勝對手並不是目的,那只是手段而已。打贏戰爭,打倒對手,是為了獲得什麼?如果是為了保護人們而戰,我不知道冥界還是什麼的,但是把該保護的人們關在牢龍裡讓他們受苦,怎麼想都是錯的吧!」
  「嗯欸,什麼叫做保護人們而戰啊?」
  使盡力氣的吶喊,卻被缺乏理解拒之門外。
  就這麼簡單。
  「無論是贏了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還是輸了,無論是哪邊得勝,不管怎麼做這種世界都會毀滅啦,設定就是如此啊。奧丁那個白痴也沒在想保護世界或追求救濟,他是不想要被吃掉,為了自己一個人在諸神的黃昏中存活,才會把世界拖下水,就只是這樣而已吧。」
  「……這算……什麼啊……?」
  「按照預言,在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當中,我們、諸神與人類全都會被趕盡殺絕。但是光神巴德爾與他的弟弟霍德爾之類的,會在瓦礫之中來個超展開大復活,從頭建立新世界與人類始祖。所以在最後的最後,『接下來』諸神將會覆蓋世界全域。將這些神判定為『戰爭的贏家』就是諸神的黃昏的存在意義。」
  冥界女王赫爾坐在椅子上揮動著食指,說:
  「所以像我們這種流氓,就會希望能擠進這個結果。『最後出現的人』只要一或兩人就夠了。只要能將『冥界的某人』組進那個名額,『接下來』的世界全域就會被我們所覆蓋。如此一來,在任性而為的諸神不存在的全新世界,我們就獲得了不受任何人打擾,逐步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理想鄉的權利嘍。」
  無論是諸神,還是他們的敵對者。
  他們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保護世界,或是奪取世界。
  做為大前提,整個世界根本就會毀滅。大災禍的等級,大到諸神已經計算好毀滅後能獲得什麼。
  那麼。
  這個世界的人類夾在兩者之間,有什麼是留給他們的?
  他們的力量不足以獨自撐過行星碎裂的大災禍,縱然向神明祈禱,神明自己也希望世界毀滅。但就算改信神明的敵對者,那邊也同樣在心中描繪著世界的毀滅。
  這個世界的安寧如同畫餅,而且是畫在巨大蛋殼上的餅。
  做為前提,這個世界將會從內部破裂,爬出某種東西。
  受到母鳥孵育,為了自然毀壞而養大的理想鄉。
  「這根本大錯特錯吧……」
  「嗯欸?」
  聽到上条的低語,冥界女王赫爾悠哉地轉過頭來。
  接著,刺蝟頭說道:
  「倘若真有所謂的神明,世界應該也是按照那傢伙的方便做出來的吧。就算出現個自稱敵對者的傢伙,那傢伙以為是自己的想法,其實八成也是掌握在神明的手掌心裡吧。」
  可是。
  「用這種想法跟神明開戰,贏得了什麼勝利,之後又會剩下什麼?」
  但是。
  「到頭來,不管是神明贏還是你們敵對者贏,結果不是都一樣嗎!妳說能不受任何人打擾建立理想鄉,那也只是對折磨病人與老人不抱持疑問的妳做出的理想鄉吧!拿兩者來比較,跟好戰神明打造的理想鄉放在一起,能有什麼差別。既然如此,我說真的,妳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戰?如果不管誰贏誰輸,之後等待著大家的,都是完全相同的『接下來』的世界,那豈不是從一開始到最後,都只是走在什麼神明鋪好的軌道上而已嗎?」
  「對啊。」冥界女王赫爾答道。
  她語氣始終輕鬆。
  「但是所謂的世界,都是由當代的勝利者所決定。而世界樹統率的九個世界的兩大頂點,偏偏都是這種思維的傢伙。哎,其他大眾被迫參與兩方的任性行為,或許會覺得是找麻煩。但是你們看嘛,我是冥界女王,招人怨恨也是早就安排好的。就這方面來說,我倒覺得一面散播恐懼與殺戮,一面還擺個架子要人類信仰他的大鬍子狠多了。」
  不管怎麼做都不會停止。
  經過短暫的逗留期間,上条等人將會離開這裡。之後,赫爾與其他人就會照他們的道理,嚴肅地打碎世界之卵。
  或許應該當這終究只是一夜之夢,置之不理?
  還是……
  「……那麼,你們要住在這裡的人們怎麼辦?」
  「很簡單。」
  赫爾面帶笑容地說。
  「默不吭聲地被殺,或是反過來殺死我們這些頂點就行了。」


  13

  冥界女王赫爾走出那些人類逗留的旅店。
  其實她大可在這裡再打一回合,但佇立門口的暗黑龍尼德霍格一副「我可以下手嗎,乾脆開打了吧,大姊頭!」的態度,把尾巴揮啊揮的,於是她決定暫且散會。縱使是統治冥界尼福爾海姆的真正女王,一天做出兩次壁面大王花,還是會超出精神的致死量。能忍受這種屈辱的,大概只有「擁有能彈開一切攻擊的無敵肉體」的光神巴德爾吧(再來就是茵蒂克絲與美琴她們也是,差不多該維修一下衣服了,否則搞不好會全部來個裝備破壞)。
  坐在漆黑飛龍身上的冰之女王……聽起來莫名滿載了中二病邪氣眼要素的赫爾……令人意外地,也許人類心中描繪的原初風景,從神話時代以來就沒什麼改變。
  就在這位邪氣眼女王即將起飛時。
  「咦──鮭魚三明治啦,這個絕對是第一!」
  「你在說什麼啊,獨一無二的絕對正義當然是漢堡排啊。」
  她聽到某種爭吵的聲音,轉頭往那邊一看,目擊到平常總是黏在瓦爾特洛緹腰部附近的小個頭少年,正在跟身高四公尺以上的巨人進行辯論。
  說得明白點,就是與冥界女王赫爾並肩指揮毀滅世界的大軍……本應如此的魔王蘇爾特。
  「你怎麼跑來人界米德加爾特打混啊!」
  「我覺得妳沒資格說我吧。」
  「是說,炎之魔劍呢?」
  「喔,那個因為一些原因被我扔了。」
  看到對方一臉蠻不在乎地講出否定自己存在意義的話來,冥界女王赫爾一陣輕微暈眩。
  少年夾在魔王蘇爾特與冥界女王赫爾之間(有點神話規模地窮途末路),卻用完全不帶緊張感的語氣說:
  「我們在討論什麼是最強的便當菜,赫爾妹妹也覺得最棒的是鮭魚三明治,對吧。」
  「不,我承認鮭魚是很好吃,但做成三明治就不能當配菜了吧。況且小小漢堡排才是最強的,只有這點我不能退讓。小小的!便當用的漢堡排不是給人一種豪華感嗎!」
  「鮭魚三明治可以當配菜,我可以用三明治配飯吃。」
  「唔唔,你這傢伙,難道是章魚燒基本教義派的親戚嗎?」
  起初赫爾覺得他們很無聊,不想理會,但不知怎地聽到一半開始煩了。
  沒錯。
  為什麼在配菜最強排行榜上沒出現「那個」?
  「給我等一下──!遇到這種無法決定的時候應該都會選炸薯條吧,你們白痴嗎!炸薯條可以直接吃,可以跟三五好友分享,還可以交換其他配菜,簡直無可挑剔好不好!大家聊天時都是吃炸薯條,這是世間常理,這麼簡單的事你們怎麼不懂啊!」
  冥界女王雖然在不滿情緒的推動下試著叫了一番,然而,
  「咦咦──……?」
  「什麼炸薯條,這傢伙是認真的嗎……」
  看到兩個男人情緒完全冷掉,赫爾大怒。
  「喂!你們聽到最強的配菜,應該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才對吧?」
  「不不,赫爾啊,妳沒弄懂什麼叫做便當。炸薯條剛炸好是很好吃,但長時間放在便當盒裡會怎麼樣!優點不就消失了?」
  「可樂餅之類的也是,會變得軟軟的,不行呢,畢竟是便當嘛。」
  「咦,什……才沒有那種事呢,錯不在炸薯條!那是因為同一個便當盒裡放了含有很多水分的……對,是因為裝了魚或漢堡排才會這樣!所以便當才會潮溼,變得軟軟的!只要油放少一點,把每個食物分開放,應該就不會那樣了……!」
  「我不會想為了薯條去掉鮭魚耶。」
  「竟然捨棄漢堡排,根本是對世間的褻瀆。」
  「你……」赫爾震動著嘴唇,說:
  「你們這些不講道理的傢伙哦哦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啪沙──!冥界女王命令暗黑龍尼德霍格拍動翅膀,氣勢沖沖地飛走了。
  視野下方,少年正在使勁揮手。
  「啊,妳要回去啦,赫爾妹妹掰掰──」
  「我再也不來了!誰要再來這種地方啊,笨蛋──笨蛋──!」
  蒙受炸薯條遭人全面否定的打擊,赫爾幾乎是哭叫著,與尼德霍格一同飛越人界米德加爾特。女王回到了世界樹支撐的九個世界中最邊緣的地帶,陽光都照射不到的雪白絕望之地──冥界尼福爾海姆。
  那裡是萬物籠罩冰雪之地。
  是再怎麼挖掘地面,也得不到水與糧食,光是佇立不動,就會被足以自內側撕裂柔軟肌膚的寒風淹沒,給人死後痛苦的地帶。
  那不是苦行,無論再怎麼累積,也得不到靈魂淨化的保障。
  這只不過是個巨大系統,讓落入此地之人永劫受苦。
  有小型拖車那麼大的守門犬加姆,出來迎接冥界女王赫爾。
  「哦哦,等我很久了吧,加姆。看家大任辛苦你了──」
  赫爾稍微舉起手來,加姆似乎希望得到撫摸,特地把巨大的頭壓低到赫爾摸得到的位置。
  「乖喔乖喔──」赫爾馴服著守門犬,這時有某種東西閃過了她視野邊緣。
  整面被白色所淹沒,猛烈雪暴簾幕的更深處。
  一群只以破布纏身的人類,排成一排走在雪地上。他們的雙手雙腳都被鎖鏈束縛,而且還跟走在前後的其他人連結在一起。
  這些男女老幼無論年齡還是性別都不相同,不過他們來到冥界尼福爾海姆,就應該有一個共通點。
  他們並沒有犯下什麼罪。
  只不過是統御世界的主神奧丁不需要他們,所以被天界阿斯嘉特拒於門外。
  他們只因為這樣就被送進冥界尼福爾海姆,沒有任何救濟措施,單方面確定接受永劫磨難。
  「又~增加了呢,戰爭棄權者的靈魂。除了疾病與衰老之外,是不是還鬧了饑荒啊。」
  冥界女王赫爾如此低喃。管他那麼多,摸摸我的頭嘛!這麼冷我都沒叫苦,稱讚我稱讚我!暗黑龍尼德霍格也把巨大腦袋硬塞過來,與守門犬加姆之間差點爆發熾烈的占有率之爭。
  冥界女王赫爾苦笑著摸摸兩邊的頭,同時腦中卻彷彿扎了根刺。
  那只是一根小小的刺。
  所以,連本人都沒察覺。
  「異邦人」帶來的,不足為道的小故事。
  「……」
  即使如此,刺仍然存在著。
  她不知道即使克服了心傷,之後還是會隱隱作痛。
  也不知道即使只是一根小刺……不對,即使只是個楔子,也能發揮阻止整組巨大齒輪的效力。

  再過不久。
  世界即將改變。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7-6-17 17:50 编辑



  第三章


  1

  話說回來,《智慧村的座敷童子》的主角陣內忍在做什麼?
  「咚趴──!」
  於是伴隨著意味不明的叫聲,染了一頭金髮的高中生陣內忍,用捕獸夾般的氣勢撐起身體。
  「讓各位久等了,陣內忍☆超復活!」
  陣內忍雖然伴隨著像是哪款彈幕射擊遊戲的喊叫聲醒轉過來,但他環顧周圍,露出納悶的眼神。
  那是材質不明的半透明大地(硬要形容,可能比較接近不光滑的玻璃),無垠大地被大到誇張的樹木的枝椏所支撐,而在這大地上,是一片流線型遙遠未來城市,讓人懷疑是不是開始了火星移住計畫。
  陣內忍呆愣地眺望著蓋在遙遠那一方,類似軌道電梯的物體,並喃喃自語:
  「……這真是太誇張了,那究竟有幾層樓啊。」
  「『光是』大廳據說就有五百四十個房間,少說也有超過一千樓吧。那可是傳言中的笨兒子雷神索爾的房子喔,你能相信嗎?或許因為他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所以有辦法,但換成一般人屋子那麼大,都能在家裡餓死了。我就說光神巴德爾的死是個巨大損失嘛,那傢伙可是個毫無傻氣的乖兒子呢。」
  正後方冷不防傳來女性的回答。
  嗚哇啊!忍大吃一驚,回頭一看,只見一名身穿寬鬆白色衣裳,將金色長髮綁成雙馬尾的女性蹲在那裡。可能是因為禮服實在太飄逸了,姿勢一個不對,乳房可不只是走光,搞不好整個都會蹦出來。
  而陣內忍才不會特地雙手掩面,或是轉頭看向後方。
  他用寶石商般一絲不苟的眼光緊盯乳溝,並問道:
  「妳到底是何方神聖?」
  「哦!誠實面對自己,很好。然後呼哈──哈──!我是美貌女神芙蕾雅,是美麗與情慾的女神,也是自在指揮天界阿斯嘉特一半軍隊的大女神!」
  「哦,美麗與情慾啊,哦哦!您是說您是那方面的專家?關於這方面請再講得詳細一點!我可以做到什麼地步而不會觸怒妳呢,神啊?」
  「……呃不,我看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你是被冰封到了極限,在冷凍睡眠的狀態下,只有靈魂飛到了天界阿斯嘉特來耶。」
  「咦咦──我死胸部翹翹了喔!那胸部豈不是胸部沒有超復胸部活嗎怎麼胸部辦啊胸部我胸部胸部!」
  「清一色的同一個字眼喔,還真是正值青春期啊!我說了,你的冰封軀殼被留在地表了啦!你靈魂出竅了,兩隻腳踏進棺材了,懂嗎?」
  「胸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部!」
  「嗚哇啊!連按按到沒空間夾進正確發言?好吧好吧,反正最低限度的通過儀式也結束了,就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吧。北歐女神這方面可是不太客氣的,因為本來就是這種傳說,這種文化,這種宗教嘛。所以嘍,不踩煞車!就讓我用實際技巧告訴你我為什麼是司掌豐饒與多產的女神吧小忍弟弟──!」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孬種都會踩煞車,但家喻戶曉的陣內忍可是油門全開!死人只有權利沒有義務,況且這裡是異世界,對方是女神,道德倫理規範貞潔節制統統不踩煞車的啦!COME ON芙蕾雅女神──!」
  就在四周即將「啪沙!」一聲灑滿玫瑰與百合花瓣時,結婚女神弗麗嘉用鐵拳讓兩人住嘴。
  附帶一提,這位弗麗嘉在傳說中是主神奧丁的妻子,另有故事認為她平常代替深居簡出的丈夫,獲准借用統率全軍的力量與權限。簡而言之就是「世界第一的軍神代理人」,其拳頭威力也非同小可!
  打個具體的比方,其衝擊力道足以將整片關東平原打成隕石坑再完成一個新海港,不過芙蕾雅就像一位豐饒神,並沒有讓衝擊力散掉,而是正面接納力量,在體內溶化它。
  然後她用搞笑力場撐過了危機:
  「咕呼……!哼,即使厲害如芙蕾雅妹妹我,要是沒有支配天界一半軍隊的力量與權限,可能也過不了這一關呢……」
  「竟然在正妻面前講這種話!妳的那份力量是當了我老公的情婦,從大鬍子那巧取豪奪來的吧……真要說起來,請不要拿妳當北歐女神的基準點。我可要聲明,放眼環顧九個世界,也只有妳豪放到會為了一件首飾跟四個矮人睡覺。」
  「咦!四男一女!那是,那個,怎麼樣的狀況……不對,就算把那個這樣做,再這樣扭轉身體,有四個人的話絕對會有一個人多出來才對!是怎樣!益智鐵環嗎!還是延長線插滿滿?」
  「呵呵呵這世界上多得是奇妙的解決辦法喔,看來對『高中生』還是太早了喵──?」
  結婚女神弗麗嘉再度舉起轟炸鐵拳當頭一搥,這次美貌女神芙蕾雅終於抱著頭沉默了。
  弗麗嘉雙手扠腰說:
  「……好吧,在肉體崩壞前靈魂先升上我們天界是相當少見的情形,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呢?既然都來到天界阿斯嘉特了,也許我應該承認你靈魂的等級,用相應的方式款待你嗎?」
  「哦,天界指的就是天堂嗎?」
  「天堂是只有特定宗教內才能通用的專有名詞,不過從概念來說,我想是差不多的。就是只有被選上的人生勝利組,才能前往的那個天界。」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呢!陣內忍一生行善,最後等待他的是人手無法重現的天堂盛大接待,可以這樣想沒錯吧。之後也不會叫我交出搶劫似的大筆費用,對吧!」
  「(……嗯~這個少年為什麼都不會對自己的死產生疑問或哭喊著要立刻回家呢……?)」
  那當然是因為身處這個被複數女神包圍的環境下,在回到故事主線前,稍微繞個路是一定要的。
  「呀呵──!如果可以早就想體驗一次的女神遊樂園正等著我哩!怎麼辦這下會怎樣!仔細想想,天堂還有淨土什麼的雖然都說只有捨棄七情六欲的正直之人才能抵達,但常常被比喻為寶石建造的宮殿,或是有一大票美麗動人的仙女嘛!好好好,就讓侍酒師小忍來確認一下天界服務的實際情形究竟如何吧!」
  「這……這個嘛。」
  美貌女神芙蕾雅還在用手掌摩娑頭頂,但勉強從兩眼含淚的狀況中復活了。
  「至少我能保證每天都會快樂似神仙喔,該怎麼說呢,就是『男人的夢想』統統為你實現?說到來到天界阿斯嘉特的男人們,那可是從早到晚揮灑汗水,忘我地動個不停呢。」
  「……是啊,真不懂男士們為什麼都喜歡那種的。」
  於是一道強烈電流迸發,從陣內忍的右太陽穴衝過左太陽穴。
  他的青春期爆發了。
  「真的假的!真的是酒池肉林嗎!如……如果是的話,現在可以先中斷一下畫面沒關係喔!我會趁這段時間內繞到後台為所欲為的!」
  「沒問題沒問題,不用偷偷摸摸的,大家都是光明正大地來啊。」
  「真的假的啊──!北歐標準到底是什麼狀況啊?(←看起來超開心)」
  「好,那麼我要宣布了!北歐的男人們翹辮子,來到天界阿斯嘉特之後!」
  「之後?」
  「將會從早到晚全年無休,呼呼呼地喘著大氣!」
  「喘著大氣?」

  「得到手拿武器,永遠互相殘殺的權利!」

  「……嗯嗯?」
  差點沒連續按下「確定」鈕的忍,趕緊讓思考喊停。
  稍微倒轉一下看看。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什麼啊!那是什麼地獄景觀似的服務啊!嗯,服務?其實根本只是地獄吧!」
  「咦,喔,不要緊的。就算心臟被挖出來或是人頭落地,第二天傷勢就會全部痊癒了。直到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之前,可以無限殺個你死我活☆」
  「不但要互相殘殺到最後戰爭的那一天,還要直接毫無延遲地被扔進世界末日?而且根本連個假日都沒有嘛!」
  結婚女神弗麗嘉一聽,也一隻手高雅地貼著臉頰,邊嘆氣邊說:
  「……真不懂男士們為什麼都那麼喜歡打仗,既然壽終正寢,被引導到阿斯嘉特來了,差不多也該祈求安息了吧。結果還是每天不知厭倦地用大鐵鎚捶別人的頭或是被人捶,或是打破別人的頭或是被打破……」
  「不好,我慢慢被扔進只能在血與硝煙中找出生命意義的那種軍人所想像的,搞不清楚是重度虐待狂還是重度被虐狂的變態殺戮天堂了。不要不要──!我的酒池肉林到哪兒去了!還不快把酒跟女人送上來──!」
  「嗯──那好像也不是『高中生』該說出口的天堂耶。」
  就憑美貌女神芙蕾雅的主張,不可能讓陣內忍這個慾望集合體氣餒。
  他的青春期已經爆發了!
  「啊!不過從剛才到現在,我好像都只有看到女神大人!這是,這個情況,這該不會是只有我一個男人闖進女性角色滿天飛的世界?如果是那樣我可以!很好,我要拿模擬戰當藉口,推倒比基尼鎧甲的女戰士或是裸體披風的女魔法師!」
  「……我忘了,男丁短缺是為什麼啊,弗麗嘉大人?」
  「因為冥界女王赫爾開始積極行動,為此才要布署人員做預備啊。好像也就是俗稱的全裸跪坐待機。」
  忍的鼻子微微抽動了一下。
  「感覺得到,我感覺得到。雖然不是『公主』有點扣分,但仍然感覺得到稀有度高的美女氣味!妳們說的是哪位啊,那個像會穿黑色比基尼鎧甲(四大天王中的一點紅)的女生,妳們是好姊妹嗎?跟我講一下郵件信箱嘛!」
  「嗯──記得好像是惡神洛基與女巨人安格爾波達所生的三兄妹之一吧。順便一提,另外兩個是巨狼芬里爾與巨蛇耶夢加得。」
  「嗯──……看來好像是上半身女生,下半身蛇的類型呢,難易度有點提高嘍。」
  不過平常就受到妖怪系女子鍛鍊的忍,不會因為這點程度就氣餒。
  而且結婚女神弗麗嘉也否定了他的猜想:
  「外形是個美麗的少女喔。」
  「什麼嘛真是~害我擔心了一下~!而且既然是三兄妹,那就既是女王又是妹妹嘍!要素塞太多了吧!」
  「只不過身體一半是活人,一半是死人。」
  「咦,所以是殭屍系或木乃伊系那種的……好吧,只要外觀是青春洋溢的全裸繃帶少女,木乃伊系也行啦!繼續說繼續說!」
  「(真的假的啊……)呃,還有,赫爾如同其名號所示,是冰之冥界尼福爾海姆的統治者。她直接管理進不了天界阿斯嘉特的所有人類靈魂,一般認為擁有建立惡靈軍隊,危害諸神的力量。」
  「哎喲~這樣講對嗎?」
  這時,美貌女神芙蕾雅提出反對意見。
  「對啦,赫爾現在的立場是冥界女王沒錯,可是她並不是打從出生就擁有這種力量吧。是自從被大鬍子主神打入冥界後,她才獲得了治理該地的女王力量。這樣想來,她誕生時擁有的性質與屬性,應該跟現在截然不同吧……」
  「整體來說到底怎麼回事啊,舞孃小姐。」
  「本來在一開始的時候,有一段預言。內容說惡神洛基與女巨人安格爾波達生下的三兄妹,會危害大鬍子。在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之際,芬里爾會將主神奧丁整個吞下,耶夢加得會無限成長到壓迫大陸,最後與奧汀的兒子索爾同歸於盡。所以在那之前得先想好對策。」
  那剩下的赫爾呢?
  既然被主神特地親手打落冥界深淵,那一定是會造成巨大災禍的存在了。
  然而對於這合理的疑問,美貌女神芙蕾雅卻聳聳肩。
  「就是不知道。」
  「什麼?」
  「赫爾雖是災厄三兄妹之一,卻跟芬里爾與耶夢加得不一樣,即使是預言女巫與命運三女神,也無法預測到赫爾肩負著何種角色,又是會造成何種狀況的存在。只知道她是『內藏跟芬里爾與耶夢加得同等級能力的存在』。」
  「麻煩等一下,也就是說,這也就是說!她雖然擁有足以殺死主神的力量,卻並未受到邪惡沾染,只是個力量遭受旁人畏懼,孤獨寂寞的美少女……這是啥啊,超讓人內心激昂的啊!這絕對是處女的啦,什麼嘛什麼嘛竟然特地為我留下績優股嗎你們這些沒種的咕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噢,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喔。」
  結婚女神弗麗嘉傻眼至極地往下看著陣內忍,並且說:
  「無論問題是怎麼發生的,眼下的赫爾就是冥界尼福爾海姆的統治者,完全沾染了當地氣息。將她視為暴虐無道的女王,應該是沒有錯的。」
  「那萬惡根源不就是那個叫奧丁的大鬍子嗎!要不是那傢伙把赫爾妹妹扔進冥界,她說不定會是個有雙滴溜溜大眼睛的女主角耶!……不過目前這樣也挺讓人內心激昂的,前優等生的清純肉體換上魅惑黑皮革緊縛衣重新登場嗎……」
  「不過呢,的確,那種處分方式或許是很粗暴。」
  弗麗嘉豎起食指轉啊轉,說:
  「因為芬里爾跟耶夢加得很可怕,所以赫爾一定也很可怕……重點是,那個大鬍子『只因為這樣』就把她打落冥界深淵了嘛。」
  「對大鬍子來說,他們三個與其說是惡神洛基的子女,倒比較像是那傢伙開發的生物武器怪物三部曲吧。本人的善惡不關他的事,反正「破壞性力量」就封印到廢棄設施的最底層。那個大鬍子一定是按照他平常那套本大爺理論,堅信自己做了正確的事,拯救了世界啦。因為那傢伙就是屬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殺的那一型』。」
  「畢竟他可是大言不慚地自稱什麼主神呢。」
  「什麼完全正義,不知道臉皮要多厚才敢這樣自稱呢,明明就是戰爭、法術與詐欺之神。而且又不是什麼美少女,只是個大鬍子肌肉男。」
  ……為求保命而用「總之先來杯啤酒!」的感覺把搞不好根本沒做錯事的冰之美少女打落十八層地獄,滿臉鬍子的邋遢大叔(自稱主神)。越聽奧丁股就越是持續下降,這要是換成現代日本,就算被怒罵「少說廢話,認真工作!」也不奇怪。
  而對於陣內忍來說,大鬍子根本怎樣都無所謂。
  「結果到底是怎樣,赫爾妹妹是美少女嗎!還來得及嗎,可以上嗎?到最後眼神暗淡的赫爾妹妹會恢復原狀還是不會?這才是最重要的!」
  對於這堆疑問,美貌女神芙蕾雅與結婚女神弗麗嘉面面相覷。
  「這個嘛,很難說耶。」
  「無論事情的發生與經過,至少赫爾目前活得很好嘛。即使事情的一開始並非她所願,但目前環境似乎比想像中更適合她,適應得很好喔。」
  「再說……」她補充道:
  「……剛才我也說過,說赫爾是冥界女王其實是後來的說法,她與生俱來的性質與屬性都還是個謎。一個弄不好,說不定她擁有『某種力量』,遠超出奧丁所想的範圍呢。」


  2

  「嗨,諸位。事出突然,不過可以請汝等馬上回去嗎?」
  一來到旅店,女武神四女瓦爾特洛緹劈頭就這樣說。
  在酒館兼食堂吃早餐的上条等人,光聽到這句話就夠煩了……只有在四方形冰棺裡凍得硬梆梆的陣內忍無從反應就是了。
  再來就是聽到這句話能坦率嫌煩,就知道女性陣容已漸漸習慣了裸體披風與比基尼鎧甲等等,適應能力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一見面就用這麼離譜的話打招呼啊……」
  「『異邦人』對這世界應該也沒什麼留戀吧,我已經查到讓汝等回去的辦法了。只要有意,現在馬上就能回去喔。」
  咦?庫溫瑟與賀維亞愣了愣。
  「奇怪,麻煩等一下。已經回得去了嗎,我們什麼都還沒打倒,也沒去哪裡冒險耶。」
  「而且我還沒見到坐在礁石上的人魚或長耳金髮精靈耶!這樣奇幻的意義何在啊!」
  ……真要說的話,眼前就有北歐女神,也有妖怪坐在同一桌,但他們似乎都視若無睹。看來他們是被扔進與「像素風奇幻」不同的範疇了。
  瓦爾特洛緹一手扠腰,說:
  「畢竟是我方將汝等『異邦人』捲進意外狀況,所以也沒必要太麻煩到汝等。必要的探索與敵人的擊滅,都由我搞定了,汝等只要接受結果即可。」
  嗯?美琴偏著頭,說:
  「妳說敵人,那麼果然是有什麼幕後黑手嘍?」
  「算是吧,每次發生這種事,大半不是主神奧丁,就是惡神洛基他們搞出來的;而這次的真凶就是惡神洛基。」


  3

  在天界阿斯嘉特的一隅,瓦爾特洛緹一手抓住公認有智慧,長得帥,又有點壞壞的惡神洛基的前襟,前後猛搖。
  附帶一提,地點在彩虹橋的最最最邊緣。這個設施平常供諸神與女武神起飛前往地表等地,不過現在成了簡易版的拷問設施……簡而言之就是惡神洛基被女武神單手抓起來,兩腳完全離地,被掛在「懸崖外」。
  「噗,噗噗嗚,噗共噗嗚……」
  而帥哥的語言之所以變成講豬話,不用說,當然是因為瓦爾特洛緹把他揪出來海扁了一頓。
  「噗呼呼嗚。」
  「喔,我已經知道汝利用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與世界樹,從『真正外界』叫出了眾多『異邦人』。我也知道汝反過來利用世界樹吸收『智慧之泉』泉水生長的特徵,讓樹枝伸向與九個世界都沒有連接的其他方向架橋……所以,具體而言怎樣才能讓『異邦人』回到原本的場所?視情況而定,我可以就這樣放手,讓汝倒栽蔥地掉下去喔。」
  「噗共!噗共共嗚。」
  「嗯,做為通往原本場所的橋梁,世界樹的樹枝依然連接各個世界?」
  「噗嗚。」
  「世界樹是靠『智慧之泉』的泉水成長,但反過來說,只要吸出樹木中的水,就能讓樹木乾枯,如同暗黑龍尼德霍格咬住世界樹的樹根。所以你在非正規的橋梁樹枝的根部留下傷痕,故意讓樹枝維持乾枯的狀態?」
  「噗呼嗚,噗噗!」
  「也就是說只要塞住世界樹的傷痕抑止『漏水』,枯萎的樹枝就能恢復與原本場所之間的架橋功能,是嗎。再來只要讓『異邦人』搭上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他們就會自動四散到原本的場所,這樣就成了吧。」


  4

  聽了這番話,大學生安西恭介一臉鐵青。
  他是個明白何謂浪漫的男人。
  「這怎麼行呢……本來一個弄不好,我們應該親手克服許許多多的迷宮,途經村落與城鎮向村民們收集情報,一般來說沒有侵略路線可走的深山結界中應該會有個類似魔王城的建築,要在那裡與頭目進行單挑才能弄到解決辦法,這樣才對吧!妳怎麼一下就把答案說出來哩!壞蛋為了今天這一天累積了多少努力,妳難道不明白他們的心情嗎?」
  然而瓦爾特洛緹絲毫不為所動。
  「汝看嘛,神明基本上都是很作弊的。」
  「再作弊也不至於只選擇在旅店待機然後就直接進結局吧!我們來到這裡做過的事,說起來就只有吃跟睡耶!這樣不會反而遭天譴嗎?」
  「壞蛋有何苦衷不關我的事,而且聞名天下的英傑都是以最短最快為目標,只不過結果還是得進行那樣的大冒險。如果能輕鬆解決,當然會採用輕鬆手段了。」
  是這樣沒錯啦,可是……安西恭介還有點不滿,瓦爾特洛緹不理他,繼續說下去:
  「事情就是如此,諸位沒有特別理由需要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了。此外,無論惡神洛基在打什麼主意,那人所準備的安全措施能發揮功用到何時,可是個未知數……總之意思是『一時乾枯的樹枝』要是『真的枯死而變得回不去』就完蛋了。我不認為汝等有什麼理由故意錯過這個時機,增加回不去的風險。」
  單論這一點,上条等人也沒有異議。
  兔女郎仍然坐在椅子上,一邊高舉雙手伸直背脊,一邊說:
  「啊~!那也就是說這下終於能回去嘍!……嗯,不對喔,我想起來了,如果我回到『原本的場所』,會有什麼下場呢?」
  庫溫瑟與座敷童子也跟著說:
  「無論如何,光是知道怎麼回去,暫且就安心了。好吧,雖然我找不出什麼理由,能跟芙蘿蕾緹雅小姐解釋到讓她接受……但如果不能解釋,好像會被當成逃兵關禁閉……」
  「聽說座敷童子離開家,會讓那戶人家沒落,不過這次應該不算吧。等我回去,要是家裡變得債台高築,那會讓我晚上睡不好覺的。」
  雖然沒做什麼特別努力,但已經一片大團圓的氣氛。願意花至少五十小時把大作RPG全破享受浪漫情懷的男人或許已經不多了。
  因此瓦爾特洛緹迅速進入總結:
  「那麼困難問題全部交給我等即可,汝等速速前往會合地點。」
  「嗯,會合地點?」
  賀維亞納悶地說,瓦爾特洛緹一副「這還用問嗎」的口氣說:
  「我說過要用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了,汝等必須全員到那裡集合,不然事情不能進行。」
  「……等等,麻煩等一下。」
  美琴好像覺得不能當作沒聽見,確認性地問道:
  「妳說的斯基德什麼的,就是那個嗎,我們一開始所在的那艘大得離譜的船?」
  「除了那個以外還能是什麼?」
  「我們來到這裡,加起來連續走了將近一星期,但這次應該不用吧?妳看嘛,去過一次的村落或迷宮,不是都會準備能縮短時間或者該說瞬間來回移動的救濟措施嗎!」
  對於這個問題,瓦爾特洛緹扭動脖子,發出喀嘰聲。

  「怎麼可能會有,再走一遍。」


  5

  冥界尼福爾海姆。
  清一色的白,萬物籠罩著冰雪的絕望之地。
  這裡對統治當地的冥界女王赫爾來說,是很舒適的居住環境,但對被扔進這裡的人類靈魂來說似乎並非如此。
  粗鎖鏈互相摩擦的鏘啷鏘啷聲不絕於耳。
  痛苦喊叫這種最低限度的感性也被削去,「罪人」們變得只會默默受折磨,與其說是人類,看上去倒比較像機器或人偶。
  有因為衰老而倒下的老先生。
  有因為生病,連起床都不行的小孩。
  有分娩失敗,但還是犧牲自己,讓嬰兒活下來的母親。
  「……」
  冥界女王赫爾在染成雪白的世界眺望著他們。
  治理九個世界的奧丁,說他們是「惡人」。他要的是勇猛頑強的戰士靈魂;在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派不上用場的人類靈魂,一律都是「惡人」。
  她從沒有過疑問。
  她將這當作是天經地義而接受。
  「……」
  一定不只赫爾如此。
  飽受折磨到精神崩潰,即使如此痛苦仍永無結束之日,這裡沒有靈魂淨化或轉世投胎等任何救濟措施,就只是廢棄、拋棄靈魂的「最糟的終點」。就連被扔進這種地方的「罪人」們,恐怕都認為自己罪有應得而死心了吧。
  因為這就是這世界的真理。
  因為這就是大家學到的常識。
  因為建立這種規則的奧丁單方面如此決定。
  可是。
  但是。
  「……」
  冥界女王赫爾的內心當中,醞釀出了某種東西,連她也沒能掌握那是什麼。
  也許是吟遊詩人似的「異邦人」告訴她的,不同世界「真正外界」的「寓言故事」弄壞了她的齒輪。
  或者「異邦人」本身就是某種元凶。
  鏘啷一聲,鎖鏈擠壓作響。那不是配合步調發出的聲響,而是種不和諧音。有個小孩倒了下去,埋在雪中。
  不同於十字教的惡魔與佛教的鬼,北歐的冥界尼福爾海姆並沒有「折磨罪人,類似獄卒的專門行業」。
  握著鞭子與棍棒的,是半透明不定形的人形剪影。
  折磨「罪人」的,同樣也是人類的靈魂。
  對天界阿斯嘉特的諸神而言,戰爭棄權者的靈魂不過是「在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沒有用處的廢棄物」。而回收利用這些靈魂當成冥界軍隊的,就是冥界女王赫爾。
  每天逐漸磨損的「罪人」靈魂當中,只有看起來能回收利用的靈魂,才能獲准加入軍隊。
  不過,並不是這樣靈魂就能得到救濟。
  無論是殺人的「角色」、被殺的「角色」、凌虐人的「角色」或是被凌虐的「角色」,全都一樣是人類的靈魂。
  在這當中已經沒有同胞意識;這種理所當然的感性,在背負莫須有罪名而永遠受苦的過程中,已經被徹底粉碎。
  這裡只有機械性蠢動的靈魂,以及機械性凌虐他們的靈魂。
  「……」
  所以,這種情景司空見慣,到處可見。
  倒地的小孩靈魂會遭到何種對待,再清楚不過了。
  獄卒「角色」的亡靈,靠近擾亂秩序的小孩靈魂,他們手中握著鞭子與棍棒。他們沒有所謂有效率的步驟或說明書,站不起來就打到他站起來,不聽命就毀壞他的身體直到聽命。
  反正是已死的靈魂。
  反正是永遠不會消失,脫離生態系的存在。
  反正是神明認定得不到救贖的廢棄物。
  「……玩笑。」
  但是。
  就在這時。
  冥界女王赫爾喃喃自語。
  很快地,那就變成了震撼冥界尼福爾海姆的吼叫。

  「開什麼玩笑啊奧丁你這王八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赫爾冒冒失失地走在冰天雪地的世界裡,用力把拿鞭子抽打小孩靈魂的獄卒「角色」亡靈揍飛。
  然而,這個獄卒「角色」也不過只是「角色」。
  說起來,他也是被打進冥界尼福爾海姆的人類靈魂。他也只是一個被主神判決為「沒有用處」就被扔進永遠的磨難中,在極大痛苦下,能產生恐懼與抵抗的理性被磨損殆盡的犧牲者。
  赫爾重新,真的是重新環顧了周圍一圈。
  根本沒有什麼「罪人」。這些靈魂當中,沒有一個人犯過竊盜、詐欺、殺人……諸如此類的惡事。
  然而,他們卻全被認定為「罪人」。
  為了主神奧丁的利益。他們只不過是沒能做到這一點。造成這種狀況的最大因素,是相信這點的冥界女王赫爾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是因為人類犧牲者自己都一直相信,不能成為奧丁的力量就是「罪惡」。
  根本沒有什麼救贖。
  反正什麼都不會改變。
  反正什麼都不能改變。
  在這世界上,背負正義的人,以及自詡為光明的神祇,說到底都只想到自己。在這種地方,不可能奢望什麼自淨效果。而無論有多腐敗,多沒道理,奧丁以及他直接管轄的天界阿斯嘉特軍隊都是「最強」而「最大」的,站在能自說自話,以正義自居的一方,是不言自明之理。因此,謬誤無法改變,永遠。
  只要不提出疑問,或許至少還能麻痺痛楚。
  然而,她知道了。
  雖然她自己也不能理解,是什麼成為了契機。
  冥界女王赫爾就是知道了。

  那就是:這種事絕對哪裡有問題。

  她想到了理所當然的事。
  要稱其為「成長」很簡單。
  然而在沒有救贖的鬥爭世界裡,或許該說成「崩潰」比較正確。
  繼而。
  與其只會跟隨這種齒輪。
  「乾脆壞掉算了……」
  她祈求了。
  冥界女王赫爾如此祈求了。
  不是對滿腦子只有自私欲望與利益的諸神,而是朝向自己的內心。
  「全部的一切!在『這裡』的所有事物!統統都給我毀了算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她的胸口中心,有「某種東西」嘰嘰蠢動起來。
  不是冥界女王這種奧丁後來才加上去的,引人恥笑的「角色」。
  而是打從誕生的那一瞬間起就藏在她的內部,而且不同於巨狼芬里爾或巨蛇耶夢加得,連預言女巫與命運三女神都沒能掌握,太過碩大的「某種東西」。


  6

  最初感覺到「那個」時,上条等人以為是小地震。
  用不著特地縮起身子躲進堅固小屋裡,只不過是地面稍稍晃了一下,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上条因為長途跋涉而呼呼吁吁地喘著氣,說:
  「什麼,這個世界也有地震嗎……?」
  「在北歐神話,地震被認為是名為洛基的神明引起的喔。傳說中正在受罰的洛基被諸神運用力量關進洞窟,每次受到毒蛇體液所苦都會大鬧一番,搖撼了大地。」
  「怎麼盡是些重度虐待狂啊,北歐社會到底是怎樣?」
  ……實際上聽到洛基被瓦爾特洛緹揍了一頓就知道,「這個時代」的惡神洛基似乎還沒被幽禁就是了。
  而在稍微遠一點的位置,累壞了的庫溫瑟與賀維亞正在談一件別的事。
  「喂,庫溫瑟,剛才那一陣,不覺得有點印象嗎?」
  「是啊,那與其說是地震……倒比較像是爆轟時地面傳導的餘波呢。」


  第二次感覺到「那個」時,總是黏在瓦爾特洛緹腰部或背後的人類少年,以為是一陣大風。
  附帶一提,那個少年只有今天沒跟瓦爾特洛緹在一起。他平常在蜂蜜酒工匠底下當徒弟接受職業訓練,但那天不巧下雨。而因為北歐文化缺乏道路鋪設技術,以及建造河川堤防,防止山崩落石與土石流用擋土牆的土木技術,因此「今天天氣不好所以不出門」的情況並不少見。並不是只有農家與漁夫才會在意天氣。
  此外還有一點,就是北歐文化沒有大規模的學校制度。
  除非是受到家庭教師軍團簇擁的國王或貴族,否則基本上語學與算數等等,都是父母有空時才教教孩子……但這麼一來,就有可能導致「父母笨孩子也笨的笨蛋螺旋」這種令人不忍卒睹的事態。
  因此,實際上聚落中的巫師等人會不定期巡迴各家,仔細確認居民是否擁有達到及格水準的學力,或者該說最低限度不影響生活,有必要的話就做些補強,勤於進行這類志工活動(而且大半不忘順便加入宗教教育,鞏固自己做為巫師的立場)。
  就這樣,巫師爺爺也造訪了少年的家。
  話雖如此,除非有什麼特殊情形,否則是不會發生「巫師不足必須補充人員的狀況」,因此他們的講課幾乎像是閒話家常。
  「諸神、人類、惡鬼、妖精……這些種族居住的九個世界,全都是由世界樹所支撐著。說了半天,結果大家還是共存共榮的。」
  (對了,最近都沒看到赫爾妹妹耶,好想跟赫爾妹妹一起畫畫喔……)
  因此,即使少年眺望著窗外,不太專心地聽著年長巫師說的話,也不會被罵。
  「光神巴德爾是主神奧丁與結婚女神弗麗嘉的孩子之一,據說存在於九個世界的任何生命與任何武器都傷不了他分毫。要不是惡神洛基設計陷害,他也不會被殺……」
  如同前述,這次訪問教育的目的是「將聚落整體的學力水準維持在及格標準」以及「維持巫師的權威(也就是繼續受到聚落所需要)」這兩點。只要能滿足這兩點,其他部分名存實亡也沒人會困擾。
  就在這時。
  看著窗外的少年,注意到了「那個」。
  「?」
  起初他以為「那個」是刮風,因為某種看不見的東西,窸窸窣窣搖動了窗外的幾棵樹木。
  然而並非如此。
  砰磅啷──!所有窗戶發出尖銳聲響而粉碎,絞鏈龜裂斷開,整扇門扉飛進屋內。「那個」原來是如舔舐地面般朝著一個方向廣範圍地突進,所造成的類似莫大衝擊波的現象。
  按照普通狀況,少年的小小身軀可能已經渾身是血了。
  他之所以平安脫險,是因為巫師爺爺緊急揮動誇張的披風,保護了少年的身軀……由於達成了前述的「維持巫師的權威」目的,老爺爺在少年看不見的位置咧嘴偷笑。
  「老爺爺,那是什麼?」
  少年指著破窗的外面。
  在遙遠的位置。
  ……巨大到讓人幾乎忘了這種合理縮尺的「那個」,從巫師的眼球傳達到視神經,一路刺進大腦深處。
  「那個」硬要舉例的話,就像……

  漆黑的,貫穿天際的宏偉巨樹。

  他自己講課時說過,形塑北歐世界的九個世界,是由世界樹所支撐的。
  那麼,那個究竟是什麼?
  那個能與世界樹匹敵的,規模過於壯大的「樹」是什麼?
  「……那個也許是赫爾大人喔。」
  「赫爾妹妹?」
  「黑色的或許是亡靈的罪惡團塊,能夠牽引那種物質的……不對,能夠被那種物質牽引著還能不粉身碎骨而維持自身存在如同「核心」的,大概只有直轄管理那些物質的赫爾大人吧。」


  能夠正確掌握「那個」的真面目的,或許只有靈魂出竅般跑到天界阿斯嘉特出差的陣內忍。
  他人正在女武神與軍神們前往「其他世界」出擊等時候使用的彩虹橋的邊緣。
  跨越雲層,視野下方鋪展開來的地表大陸……有個漆黑漩渦彷彿淹沒了其中一隅。那個很大,實在太大了,也有點像是在天氣預報看到的颱風或颶風。
  他之所以有些事不關己地看著,也許是因為自己沒直接遭到波及。忍與其說是隔岸觀火,毋寧說是以學校颱風放假時的興奮俯視著「那個」。
  「這裡果然也有所謂的天災呢……颱風、暴風、颶風、塵捲風,不知道這個在這裡叫做什麼就是了。奇怪,不過烏雲這種東西,從正上方看也是黑的嗎?」
  不同於悠哉的忍,諸神從剛才就到處互相吼叫,四處亂竄。看來這對他們來說是件大事。就在忍這樣想時,滿身肌肉的管制官海姆達爾大聲要忍注意安全。
  「那位客人,退後,退後!從一號到七號的所有跑道,即將開始激發起飛彈射器!……咦,啊,好好好,我已經盡快了!而且再怎麼努力也還是需要時間,請轉告勝負狂的九姊妹,想在達到臨界速度前起飛請便,愛自己失速墜落地面就去吧!」
  「咦,這是在準備做什麼,怎麼只聞得到救援行動的味道?」
  「弗麗嘉大人,芙蕾雅大人──!有空麻煩兩位解釋給他聽──!」
  被上半身赤裸的斯巴達男神拖著走,陣內忍被扔出了彩虹橋外。
  不管到了幾歲都沒個大人樣,留著金髮雙馬尾的女神芙蕾雅揮著一隻手,說:
  「你看見的『那個』,並不是什麼氣候現象喔。真要說起來,從天界的高度來想就知道,那個以一般颱風或颶風來說也太大了吧,光直徑就超過八十公里了。」
  「……妳在說什麼啊,真正可怕的颱風本來就有那麼大吧?」
  「哇咧,真的假的啊!你們的世界天災有這麼可怕喔!司掌氣象的神是罷工了嗎?」
  芙蕾雅一副由衷厭煩的臉說。
  「那不是天災,是人禍。更正確來說,我看是被打落冥界尼福爾海姆的『罪人』們被迫背負的罪業吧。即使每一個人的力量微小,只要集結一處就能發揮排山倒海之力!類似這種感覺,是不是有點像必殺技?」
  「那什麼啊……我不太明白,總之就是人的忿恨或憎恨之類的凝聚體嗎?」
  陣內忍之所以沒嗤之以鼻,大概是因為他自己日常生活就在與妖怪一類輕鬆接觸。不過,就算是出現在繪本與童話裡,經過簡化的妖怪們,一旦翻閱他們的出身典故,等待大家的常常是開不了玩笑的你死我活血腥故事。
  然而,美貌女神芙蕾雅否定了這個說法。
  「不對,那雖然是人吐出來的,但大概不是人生出來的吧。」
  「嗯?」
  「因為判決人類靈魂的是神明,覆寫人類靈魂的也是神明的工作啊。只要神明稱之為『罪人』,那人就是『罪人』,就是因為能顛倒黑白,才能當神明啊。這樣想來,在那裡形成漩渦的,應該想成人類憎惡與怨恨以外的某種東西才合理……反而應該說那是自私神明硬塞給人的自我,或許比較貼切喔。」
  「也就是說,那個感覺就像把滿是泥巴的衣服丟進洗衣機,沾在衣服上的髒汙就會一口氣向外散出?」
  「八成吧,真是,赫爾那傢伙也實在是,幹麼到了這時候才認真呢?」
  思考又一次像唱片跳針般飛躍。
  她們這些神明大概已經湊齊了足夠資料,推敲過所有可能性了吧,預備知識零的忍跟不上。
  「咦,咦,麻煩等一下,為什麼講到這裡突然冒出薄命壞女孩赫爾妹妹?」
  「第一:失控的是被打進冥界尼福爾海姆的『罪人』們的靈魂。第二:最為強硬地統治『罪人』的是冥界女王赫爾。第三:除了赫爾以外,沒幾個人能站在那漩渦中心還平安無事。」
  芙蕾雅用一種不可置信的口吻說:
  「說是罪人罪人的,其實被打進冥界尼福爾海姆的人類靈魂,也不是犯過詐欺、殺人或竊盜什麼的。應該說對主神奧丁而言派不上用場就是『罪過』,因此靈魂被蓋上烙印,遭到廢棄處分比較正確……那麼,如果能擅自將奧丁蓋上的烙印剝掉呢?不再是『罪人』的靈魂,或許能啟程前往天界阿斯嘉特。就算不行,至少也不用在冥界尼福爾海姆永遠遭受折磨。她八成是這麼想的吧。」
  少女對某些事情產生了疑問。
  少女變得無法容許某些事情。
  少女想把虛偽的「罪過」從無謂地受苦的所有人身上剝除。
  少女不幸地產生了想法,想用一身承受他們的「罪過」的形式幫助他們。
  「喂喂喂,真的假的啊,喂!那這樣赫爾妹妹根本就是個聖女嘛!奧丁?鬍子大叔?誰管他啊!比起只因一己之私就製造出『罪人』,趾高氣昂的神明,當然是膜拜赫爾妹妹比較合理吧!」
  「笨蛋,要是有這麼簡單,大家就不用辛苦了。」
  美貌女神芙蕾雅語氣厭煩地說:
  「我不知道在你們的世界『神明』擁有多大力量。但照『我們的行情』,神明其實意外地廉價。其中甚至有些搞不懂有什麼力量,會做什麼的傢伙,也因為莫名其妙地屬於阿薩神族,就算是個神了。」
  美貌女神芙蕾雅吐出一口氣,說:
  「你想想,就連人稱光神與正義之神的巴德爾,都中了惡神洛基的陰謀而死,被推落冥界尼福爾海姆了。其他世界我不知道,但在這裡神並不是絕對存在。更別說赫爾根本不是神,哪有安全或確實性可言嘛。」
  「……也就是說?」
  「掉進冥界尼福爾海姆的靈魂,將會名符其實地永遠受苦。也就是說有史以來所有死者當中,沒被奧丁選上的靈魂都收容在那裡。要拯救他們每一個靈魂,一身背負他們的所有罪過,這種的根本完全超出了單一個體能達成的等級。就算是我們的頂頭上司奧丁,恐怕也辦不到吧。」
  「麻煩等一下,可是,赫爾妹妹應該沒有『更多』意圖了吧!她並不是把真心話與表面話分開來說,而是真的只想拯救被當成『罪人』的人們靈魂,對吧?」
  「所以才麻煩啊。」
  芙蕾雅一手扠腰,說:
  「赫爾自己一定也知道,用普通方法這麼做會讓自己破裂。可是,她就是無法對受苦的『罪人』視而不見。所以她實際行動了,明明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妳說破裂,是什麼意思……不是失敗了就休息一回之類的小懲罰嗎?」
  「品行端正的天界諸神之所以上上下下鬧成一團,就是因為這一點。冥界女王赫爾背負全人類的罪過,一旦起爆了會造成什麼樣的災害,又會擴大到什麼程度,已經沒人能夠預料。我先聲明,這世界可是連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都已經有了預言喔。連做出這種預言的女巫與命運三女神都一句『不知道』撒手不管了……沒人知道會怎樣,只是那傢伙偏離常識的程度,遠遠超過單純毀滅世界的戰爭。看,這下你知道狀況有多嚴重了吧?」
  所以,有一群人想在事態演變到那種程度前,先把事情解決掉。
  採取的手段是,在冥界女王赫爾起爆前先解決她。
  即使他們明白少女在想什麼,有多苦惱。
  他們身為元凶,對於自己憑一己之私製造出許多「罪人」而加以投棄,卻不做反省。
  歸根結柢,就連赫爾本身是善人還是惡人都未經證明,就把她封印到冥界深淵,也只是大鬍子眼罩渾身肌肉的大叔單方面的裁決。
  「……」
  即使如此,赫爾並不祈求能獲得救贖。
  並不祈求被救。
  即使連這點都被剝奪,她仍然祈求能站在施予的一方。
  「已經無計可施了,正因為動機單純,所以走偏門的恐嚇與交涉都不會有用。這麼一來就只能使用武力鎮壓,別無他法。雖然一旦連神明都不講漂亮話了,或許會讓人擔心這世界好像快完蛋了,但其實根本不會怎樣,所以現實才會這麼不如人願。」
  「什麼意思啊……」
  陣內忍低聲喃喃道。
  他在氣世間的荒謬,詛咒司掌秩序的神祇的不完全性。美貌女神芙蕾雅是這麼以為的。
  但是錯了。
  「是說這太讓人內心激昂啦!如果是這種問題,幹麼一個人悶在心裡,趕快全部講出來就對了啊!這樣超棒的啊,女王希望能拯救擅自被當成『罪人』的人們,而自己也是被神明送進地獄深淵的不幸女主角,不過到頭來全部都會得救,喜劇收場!哈哈,總算有點奇幻的樣子了不是嗎!光是窩在經過整頓的鄉下,可不容易看到這麼令人內心激昂的橋段喔!」
  「等等,等等!我明白你同情赫爾,但是想靠近那個黑色漩渦可是自殺行為喔。真要說起來,你以為人類能解決連神明都辦不到的事,根本就是錯的。人類靈魂一碰到那玩意兒,肯定馬上粉身碎骨啦。」
  「妳確定嗎?」
  陣內忍咧嘴一笑。
  「光靠神明毫無辦法,光靠人類更是束手無策。這我明白,非常明白……不過妳忘了嗎,我是從外界來的,是知道外界技術的人類。」
  「?」
  「有種東西叫『靈封』,是抽取出妖怪的部分力量與性質,組進犯罪裝置而成的機關。人類與妖怪起衝突,人類是輸定了,但只要使用這玩意兒,從妖怪身上抽取出的部分力量與性質,有時甚至能增幅或濃縮到比原本的妖怪更強。也就是說只要條件允許,連妖怪都打得贏。」
  「然後,」忍頓了頓之後說:
  「我不知道『靈封』能不能用在神明身上,但只要是不到神明等級的妖怪或怪物,就能組進『靈封』……聽妳們說赫爾妹妹雖然是擁有能與神明匹敵的力量,但不屬於神明之一,對吧。既然如此,條件就合了,只要把赫爾妹妹組進『靈封』,即使是她一個人辦不到的事,或許也能辦到!」
  話雖如此,忍自己只是個普通高中生,沒有親手組裝『靈封』的技術。看來關於這方面,最好向座敷童子或雪女等活了幾百年單位的妖怪借用知識。
  美貌女神芙蕾雅聽得呆了,說:
  「真的假的啊……不對,可是等一下,這樣的話,不對不對,我們是不是看漏了什麼。事情這麼順利,總覺得有什麼超大陷阱在等著我們……」
  「喂喂喂!都到這節骨眼上了,怎麼還裹足不前啊!條件全都湊齊了,沒有出口的迷宮牆上已經裂開了小縫!既然如此還在猶豫什麼!的確,我是做不了什麼大事,但裂縫就是裂縫,只要把它挖大,不管是人還是神明,或許都能救出來也說不定吧?」
  「啊,對了。之前聽說你們差不多可以一起回原本的世界了,後來談得怎麼樣。是說你一個人老是待在天界阿斯嘉特,不會被拋下嗎?」
  「噢,真的假的!竟然扔下世界的中心陣內忍不管,那些笨蛋是想啟程往哪裡去啊!」


  色彩繽紛的光飄蕩在天穹之中。
  拖著極光的尾巴往地表飛來的,是女武神九姊妹的四女瓦爾特洛緹。她在好不容易抵達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的上条等人面前,伴著巨大白馬正確降落地面。
  從這裡都已經能看到黑色漩渦,漆黑的大樹,統率「罪人」們所有罪孽的「那個」聳立著。
  馬背上的瓦爾特洛緹說:
  「目的地位址的座標資訊正在急速散亂,雖然我海扁了惡神洛基一頓,找到了解決辦法,但因為『那個』的緣故,不知道能維持到何時!歸返的機會或許只有一次,我方情況也很緊迫,無法為汝等送行,但不管發生什麼事,汝等都必須在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待機,這樣就回得去了!」
  看著「貝比麥格農」沿著登陸用伸縮式梯口上船,賀維亞如此大叫:
  「是說那整個到底是啥玩意!那個黑色的正在往這邊來嗎?」
  「沒有接近的預兆!不過前提是立於中心的冥界女王赫爾本身沒有移動的話。就這點而論,也最好趁赫爾還沒發現你們時快快歸返。有任何異議嗎?」
  「妳……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美琴一問,瓦爾特洛緹定睛注視聳立遠方的漆黑物體,並且說:
  「只能設法解決『那個』了吧。」
  「我們聽赫爾說過了,對你們而言,現在這個世界不是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的準備期間嗎,或者該說只是前往『下一個』世界的布局……?」
  上条提出疑問。
  這個問題只有一個答案。
  「汝以為所有人都想按照那個大鬍子的想法行動嗎?」
  瓦爾特洛緹的耳朵深處,響起硬紙摩擦般的沙沙聲。
  接著,不在這裡的女神聲音傳來:
  『好好好,這類危險發言我就當作沒聽見啦。美貌女神芙蕾雅妹妹來也!是說妳也差不多該回來啦──女武神九姊妹可是天界方面的關鍵戰力,得請妳們多多盡力,不然很傷腦筋的。』
  「了解。」
  『另外還有一件事報告,妳老公「那個少年」啊,好像抱著木板與植物染料的整套繪畫用品,跑去找那個黑色漩渦了喔。』
  噗呼!冰山美人女武神不禁被口水嗆到。
  瓦爾特洛緹轉身背對一臉納悶的上条等人,悄悄地繼續跟芙蕾雅說話。
  「他究竟想做什麼,每次都這樣!」
  『誰知道咧~看起來好像是想跟赫爾妹妹畫畫,或者是……』
  講到這裡,芙蕾雅停了一拍,說:
  『認真想解救冥界女王赫爾。』
  「……嘖!」
  『而且好死不死,連天界軍隊都正在說要對赫爾周圍打旋的「漆黑」進行轟炸攻擊。所以包括這一點,我想對今後計畫開個作戰會議。喔,當然奧丁他們那些找麻煩的傢伙不算,就只有我還有弗麗嘉大人等幾個自己人開會。所以說妳快點回來吧,只有這次要是放著不管,搞不好連「那個少年」都會有危險喲。』
  「他根本沒幾次冒險是平安結束的!事情我明白了,總之我也立刻去與汝等會合!」
  說完要說的話後,瓦爾特洛緹一副分秒必爭的表情,轉頭看向上条等人。
  「抱歉,我該講的都講完了。總之,不管發生什麼事,汝等都必須待在這裡。只要做到這一點,汝等荒謬的冒險故事就能閉幕了,明白了吧?」
  喀!閃光閃爍。
  瓦爾特洛緹拖著極光在天穹中飄蕩,與白馬一同飛往天界阿斯嘉特。
  留下上条等人,待在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上。
  他們只要保持沉默,想必就能回到原本的場所。
  之後,這個世界不管變成怎樣,都不會影響到他們分毫。
  「那麼。」
  賀維亞隨便雙臂抱胸,用測試對方的口吻如此說:
  「接下來怎麼做啊?」
  「這個嘛。」
  回答的是上条。
  他只吐出一大口氣,然後說:

  「……這個世界的荒謬,差不多要讓我發飆了。」


  7

  那個少年走在廣闊的大地上。
  漆黑大樹從世界的任何角落看起來,都暴露出壓迫每個人內心的威儀,然而實際走走看,卻怎麼走也到不了,簡直就像徒步追趕月亮或太陽。換句話說,以冥界女王赫爾為中心的「那個」,規模已經達到了能跟月亮與太陽匹敵的存在吧。
  即使如此,少年仍然慢慢靠近它。
  他用兩隻腳走著。
  「我要幫助赫爾妹妹……」
  少年喃喃自語。
  他確認過背負的行李重量,仍然繼續往前進。
  「我要跟赫爾妹妹一起畫畫,才不讓她說再見。」
  就這樣,少年終於抵達了。
  世界盡頭的盡頭,黑色漩渦旋轉的絕望之地。
  少年迄今曾經前往過九個世界中的幾個,無論好壞都稱得上腿腳強健,其實還滿厲害的,不過這次偏偏往壞方向發展了。
  因為若是不能抵達,也就沒必要知道。
  因為若是中途放棄,也不會遭遇到這種東西。
  「……?」
  眼前有個實在太大的扭曲「黑團」。「那個」如果從天界俯視地表,看起來也許像個巨大漩渦,但從這麼近的距離,看起來就只是一片碩大牆壁。
  所以,少年無法掌握「那個」說不上是黑色漩渦還是大樹的全景。他眼瞳中看到的,是別的東西。
  在「黑團」的深處。
  那不只是經過著色的風,他感覺到好幾道視線,如同從沙塵暴另一頭定睛凝視這邊。某種嘰嗤嘰嗤吱滋吱滋的聲音刺進耳膜。簡直就像即將孵化的蟲卵,好像隨時都有可能破裂,數量龐大的「什麼」將一湧而出……
  「這是……什麼啊。」
  少年喃喃自語。
  依照巫師老人的說法,赫爾就站在那個的中心。
  佇立在那個的中間。
  少年沒有理解到,光是這麼一件事就有多可怖。
  不,那個巫師老人其實也一樣。說不定就連一臉什麼都懂的天界諸神,其實也沒弄懂。
  從落入冥界的所有「罪人」身上抽出的罪業,形成的集合體。
  並非如此。
  ……不,以赫爾為中心打旋的那個,其真面目的確是從「罪人」們身上溢滿而出的罪過濃縮而成之物。然而從那深處向外窺視的,卻明顯超越了那個範疇。
  那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
  像是從某個其他場所飛來的。
  那是一群更令人作嘔,遠遠無法理解,即使雙方對看,注視著對方的眼瞳,也無法分享任何情感色彩,超乎常理的異形。
  「赫爾妹妹……」
  少年重新仰望漆黑大樹。
  赫爾就在這個的中心,被一群異形包圍、覆蓋並吞沒。
  「赫爾妹妹!」
  他抑制不住自己。
  少年喊著她的名字,想跳進黑色漩渦之中。

  然而,有人從背後用力抓住他的肩膀。

  少年被猛力一拉,身體被拉開,遠離光是碰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的「黑團」。
  然後上条當麻慢慢吐出一口氣。
  「抱歉我挫了你的銳氣,但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好。如果只是隨便衝進去,覺得失敗了就算了,那太沒誠意了。因為現在,你的肩膀上可是背負了冥界女王赫爾的人生啊。」
  「咦,啊……?」
  少年大眼睛眨啊眨的,說:
  「瓦爾特洛緹不是替你們帶路,讓你們回到原本的場所了嗎?」
  「我們也有考慮過這麼做啦。」
  回答的是庫溫瑟。
  「可是我不願意心裡留個疙瘩。我們的問題我們自己會解決,還是先講那個叫赫爾的女生的事吧。我們已經見識到你毫不猶豫地想跳進『那個』,現在問這個可能很多餘,但還是讓我確認一下:你想對赫爾怎麼做?」
  少年沉默了一瞬間。
  然後他簡短地如此說:
  「我想救赫爾妹妹。」
  「可以啊。」
  大學生東川守笑著。
  「管他是要糟蹋赫爾本人的決心,還是違反天神的意圖。我們也是,所以才會來到這裡。既然如此,我們就是朋友了,多關照嘍。」
  「可是,這也不是光我們就能解決的問題。」
  七淨京一郎如此說。
  「我們當中有人終結了第三次世界大戰,還有人到處破壞連核武都打不壞的終極武器。有人即使被世間的悖謬耍著玩仍然挑戰殘忍事件,也有人與正牌殺人魔展開廝殺還能活下來……可是,我們終究只是『異邦人』過客,即使能每次遇到事件就一一解決,總有一天也得回到原本的場所,所以……」
  身穿樹葉泳裝的座敷童子接在他後面說:
  「如果真的想解決這個世界的問題,就得靠這個世界的人親手解決。我們只能幫忙,不能結束問題。你有這種覺悟嗎?」
  「嗯。」少年抬頭看著座敷童子,點了頭。
  「我不是想救她,也不是想拜託你們救她。」
  他立刻回答。
  「我一定會拯救赫爾妹妹。」
  「很好。」上条點點頭。
  「既然如此,你就是最後的隱藏王牌了。前哨戰、打頭陣、事前準備、開路,什麼都好,總之我們會為你準備通往冥界女王赫爾的路線。」
  刺蝟頭上条當麻用力握緊了右拳。
  只有這次赤裸肌膚直接穿著披風的少女茵蒂克絲,也睜大雙眼開始對敵人做分析。
  同樣地,身上只有最低限度比基尼鎧甲的御坂美琴,也一邊讓閃電四散,一邊以拇指將大枚代幣彈向正上方。
  道德觀念不足的庫溫瑟與賀維亞兩人,開始準備軍用炸藥與突擊步槍。
  宛如冰雕人偶的公主殿下,用指尖輕輕撫摸了超大型武器的操縱桿。
  穿著南洋風樹葉泳裝的座敷童子,始終維持著悠閒的微笑。
  依偎著冰封陣內忍的雪女一身小惡魔風緊縛比基尼打扮,仍舊面帶陶醉的表情,開始冰凍周圍的事物。
  大學生安西恭介下定決心面對世間的悖謬。
  東川守讓能贏得任何賭局的特異體質發揮才華。
  兔女郎也解放了她那殺人般的才能。
  七淨京一郎只有這時候,感謝起自己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絕對能避開致命傷的體質。
  舞孃式穿著的莎霏掏出象徵「壓殺死」的特殊橡膠繩。
  做為總結,上条當麻如此宣告:
  「那就來打一場吧。」
  敵人是冥界女王赫爾,以及被蠻不講理地打落冥界的所有人類靈魂,他們被迫背負的罪業集合體。
  這是祈求能拯救一切而步入毀滅的,一名少女的心靈的故事。

  「做好覺悟吧,妳的這種幻想,我馬上把它殺到不留碎片,赫爾!」

  這裡沒有什麼配角。
  湊齊了這麼多主角,沒什麼事是辦不到的。




  第四章


  1

  第13990次戰略情報分析報告
  關於惡神洛基製造之三種生物武器
  終無結論,傳送中期分析
  光神巴德爾記

  (補記)
  分類「凍結」等級4/附加拒絕公開要求之權限,嚴格管理

  赫爾究竟是什麼?
  她是惡神洛基與女巨人安格爾波達之間生下的三兄妹之一。預言表示巨狼芬里爾會咬死主神奧丁,巨蛇耶夢加得會因為過度肥大,總有一天將壓迫大陸;但直到最後,都沒有人知道赫爾會對什麼做出何種行動。
  在不清楚的狀況下,她被視為危險存在。
  赫爾被主神奧丁親手封印在冥界尼福爾海姆深處,在那裡被後天性灌輸了冥界女王的地位。
  不過這個故事冷靜一想,會發現有幾個不可思議之處。
  首先,北歐神話是軍神統治的鬥爭社會。
  看不順眼的人,危險的人,以及阻礙成長與躍進的人統統殺掉。沒什麼特別理由需要饒過敵人一命,北歐神話應該就是這種文化,這種宗教。比方說拿一場官司來說,最有名的解決方法是「決鬥」。行得正,坐得端的人,必定能得到軍神的協助而獲勝,換句話說勝利者才能自稱正義。這裡建立的社會是武力至上,而培養這種文化的土壤,應該就是「宗教」與「神祇」。
  既然如此。
  一般來說,有什麼必要放過赫爾?
  如果主神奧丁這麼怕她,何必半吊子地把她囚禁在冥界,在赫爾一出生就把她殺了,不才是「普通的做法」嗎?
  這個疑問沒有答案。
  但是可以推測。
  主神奧丁沒有那種「瀟灑」的心態,能憐憫年幼的敵對者而手下留情。既然如此,他應該不是對赫爾網開一面。
  換句話說,他也許不是不殺,而是殺不了。
  而這麼一想,就能得到非常有趣的假設補強材料。
  接著來想想,赫爾究竟是什麼。
  她是掌握冥界尼福爾海姆一切權力的女王,是直轄管理所有亡靈魂魄的死神。她命令暗黑龍尼德霍格啃咬世界樹的樹根,讓樹木乾枯,藉此引導九個世界步向毀滅,是「擁有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之契機的一人」。
  ……其實除了這些可怕的側面,赫爾還有一項顯眼的特徵。

  赫爾得到了統治九個世界的權利。

  說穿了,就是與主神奧丁擁有相同權限。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有個說法是奧丁可憐被蠻橫地扔進冥界的赫爾,而將權限轉讓與她;但如同前述,那個軍神恐怕不會有如此「瀟灑」的心態。
  那麼就在此陳述大膽的假設吧。
  掌握亡靈魂魄的死神……這樣說聽起來或許很可怕,但其實主神奧丁也擁有完全一樣的力量。他能將來到天界阿斯嘉特的靈魂納入麾下,重新組成諸神的英靈軍隊。
  這與治理冥界,將亡靈們的靈魂組成兵團的赫爾有何不同?
  並且如同前述,有文獻指出,赫爾「不知為何」獲得了管理九個世界的權利。
  換句話說,我們可以猜測……

  赫爾會不會是與奧丁完全相同的「第二位主神」?

  若是如此,赫爾與巨狼芬里爾、巨蛇耶夢加得並列為「威脅奧丁的存在」,將有她相應的力量與職責。而同時,赫爾本身也不需要是惡人。應該反過來說,赫爾越是善良,主神奧丁的立場就越搖搖欲墜。
  主神只要一個就夠了。
  而人們應該都想膜拜更正義、更慈祥、更強悍的神。
  如果「能成為主神的人」有兩個,接下來可會是九個世界整個來場天翻地覆的總選舉。倘若候選人是「擁有同樣力量的人」,想必會是較受歡迎的一方獲得唯一寶座。
  那麼,現在提出一個根本性的問題吧。
  奧丁真是魅力十足的神嗎?
  害怕預言的結果,四處奔波為了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做準備,在這場戰爭中,將「派不上用場的人」當成罪人丟棄在冥界尼福爾海姆的「狡猾」神祇。
  另一方,則是因為神的這種不安與驚嚇而被封印進冥界,但仍保持皚皚白雪般的純淨,可能化為善惡兩方的「純真」少女。
  奧丁那傢伙能保有主神地位至今,是因為只有他「能做主神的工作」。
  如果有人擁有相同力量,而且能基於相同條件行使力量,就來看看人們會認哪一位為主神吧。
  ……難怪奧丁殺不了赫爾,兩個擁有完全相同力量的人一旦開戰,將會兩敗俱傷。奧丁不能犯這種愚蠢錯誤,而且真要說起來,假使赫爾在面臨真正生命危險時,於鬥爭心與生存本能中意識到「自己的力量」,並使其覺醒了的話,屆時對奧丁而言,可就真的是往末日的倒數計時了。「有兩個主神」「有兩個擁有相同力量之人」這兩件事實,是絕對不能讓旁人知道的。
  所以,奧丁才會將赫爾封印在冥界尼福爾海姆。
  這是為了替她冠上冥界女王這個可笑的新「角色」,讓她自己忘記「主神的力量」。
  不過,這能維持多久呢?
  主神奧丁意識到問題的存在,卻不知反省,只能以壓制他人的方式確保安全與安心。可以想見他會繼續把毀滅的種子藏在腹中,就這樣永遠走下去。

  (補記)
  ※由於本資料過度偏離北歐神話正史,會對文化傳承造成極大的負面影響,因此由主神奧丁親手進行了「凍結」處理。於「解凍」與閱覽之際,必須要有等級4以上的高級存取權限,且閱覽者與要求公開者的姓名將全部自動傳送給奧丁大人,敬請見諒。


  2

  已經不需要猶豫了。
  上条等人朝著太過巨大的漆黑漩渦,卯足力氣飛奔,撲了過去。
  他們不知道「那個」具有什麼效果。
  不過,只要是以北歐神話為基礎,並以異能之力構成……
  「……就能抹消。」
  上条一邊揮動著右臂一邊說。
  這樣還不至於能讓整棵大樹灰飛煙滅,不管怎麼破壞,它都能立刻取回力量。即使如此,還是能在瞬時之間吹散上条等人周圍的部分。
  「這樣一定可行!赫爾的力量並沒有大到令人灰心!」
  「哈!真要說起來,我們可是有公主殿下跟著呢。之前跟赫爾的戰力衝突過,只要有『貝比麥格農』的火砲,區區機器人算得了什麼,別以為現在拿出來能阻止我們!」
  沒錯,在他們當中「貝比麥格農」的火力出類拔萃。
  目前能撐過它的猛攻的,頂多只有暗黑龍尼德霍格。赫爾保有的大半戰力都能由第一世代OBJECT親手送上西天,即使是那場尼德霍格戰,也是因為冷不防被傳送到北歐文化,一時混亂才沒能發揮實力。只要是在準備萬全的狀態下,應該會是己方有利。
  他們能毫不猶疑地衝上前,或許也是受了這種安心感所推動。
  然而……
  「等等……等一下,這是什麼?」
  美琴邊跑邊皺起眉頭。
  她是操縱電氣的超能力者等級5,除了單純用來攻擊,還有運用磁力與電磁波掃描周遭環境等用途。
  也許因為這樣,她才會第一個注意到。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有個過於巨大的影子,從漆黑簾幕的另一頭直線往這邊接近。
  「喂,不會吧。」
  庫溫瑟一面呻吟一面停步。
  其他人也忍不住停下腳步,那個感覺起來與其說是「敵人」,倒比較像一座巍峨高山。大概沒幾個對手能這麼適合用「擋路」來形容了。
  全長五十公尺以上。
  連核武的直接攻擊都能撐過的球形本體,表面並裝滿低穩定式電漿砲、雷射光束砲、軌道砲、線圈砲、連續速射光束砲等一百門以上的大砲。
  十字形展開的氣墊式推進裝置,以及做為輔助動力,有如鏈鋸的履帶。
  安裝在十字懸吊系統的左右兩端,有如鐵橋的主砲。
  五管砲身組成的連續速射光束式格林砲,在近距離或中距離的對OBJECT戰當中可單方面將敵機轟成一塊塊碎片,讓敵軍見識到壓倒性的連射火力,可謂戰場的死神。
  上条當麻不知道那個的名字。
  茵蒂克絲不知道那個的名字。
  所以,知悉其名的庫溫瑟雖然喘不過氣來,但仍然擠出了一句話:

  「那不是『情報同盟』的第二世代……呵呵呵操縱的『快擊手』嗎?」

  「赫爾」佇立於漆黑漩渦,黑色大樹的中心。
  已然捨棄冥界女王這個別人授予的頭銜,回歸了純真無瑕的「赫爾」的她,覺察到了上条等人的接近,以及他們說的話。
  在她周圍猛烈吹襲的「漆黑之物」,不但是侵蝕她的病魔,同時也早已化為她的一部分。
  「那個」是她的指尖,「那個」是她的耳目。
  所以。
  「赫爾」已經注意到有人來救自己。
  所以。
  「赫爾」對這樣的世界感到絕望。
  (為什麼……)
  他們說要拯救「赫爾」。他們將黑色打旋的「那個」視作邪惡,想將它拉開。
  可是,將「那個」從她身上拉開,就表示……
  這樣做代表的結論只有一個,就是不救那些被視為罪人的人。這樣做就等於在說,他們只救「赫爾」,把原本的罪過重新推給原本的罪人,再度將他們打落冥界尼福爾海姆,重新開始莫須有的,永無止境的折磨。
  (你們為什麼不把這份溫柔分給大家……?)
  上条當麻等人,也許並未注意到這個原理。
  也許他們並未注意到,拯救「赫爾」就等於折磨其他的許多人。不知道「永無止境的折磨」聽起來簡單,實際上卻是多麼血淋淋的、令人作嘔的拷問技術結晶。
  不過,那都無所謂了。
  「赫爾」已經決定要拯救他們──對,拯救人類。
  為此,「另一尊大神」已有所覺悟要背負一切。
  既然如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任由絕望的情緒推動,「赫爾」吼叫著。
  在她周圍打轉,並且化為她一部分的「那個」產生呼應。
  ……形塑北歐文化的九個世界,受到世界樹的枝椏與樹根所支撐。而惡神洛基藉由將枝椏扭向「不該生長的方向」,把上条與庫溫瑟等人從「完全無關的場所」拉了過來。
  「赫爾」正在進行的,或許也很類似這種行為。
  只不過,她沒有利用世界樹。
  看到的人應該會如此理解「那個」吧。就是:簡直有如巨大颶風。不過同時,想必也有人會如此理解:簡直有如漆黑大樹。
  換言之,「另一尊大神」成功製造出了新的體系,新的大樹。
  正因為如此,「赫爾」才會與主神奧丁比肩,被獨眼之神伴隨著真正懼意封印起來。

  SUMMON://call.another_world.address_point@重裝武器.“快擊手”.

  過於巨大的質量從世界某處如霧靄般浮現。
  那是不以和平手段,而是用更強大的火力驅逐了核武時代,可謂戰爭凶器的超大型軍火。是在聯合國解體後誕生的幾個世界勢力之一「情報同盟」的軍事技術結晶,第二世代的OBJECT。

  SUMMON://call.another_world.address_point@智慧村的座敷童子. “菱神舞”.

  滋……!在漆黑大樹的引導下,新一個人影出現在某處。
  那是為了以人類之手消滅物理攻擊無效的妖怪,將人工製造出的妖怪「式神」設定為假想敵,把自身肉體從頭到腳徹底改造而成的自由特務。

  SUMMON://call.another_world.address_point@殺人妃與DEEP END. “觸電死的靜菜”.

  在另一個場所,彷彿冒泡沼澤中的氣泡,有某人被拉了出來。
  那是受到禁令殺人魔指定,還能自由自在地重複殺戮行為,有如災厄的凶惡罪犯。她對於屍體保存有著個人堅持,以改造電擊槍追求不見血的屍體蒐集,是位於瘋狂深淵的女性。

  SUMMON://call.another_world.address_point@簡單的問卷調查. “白色少女”.

  連黑色大樹都有可能破壞的白色奔流產生。
  那是管理所有「悖謬」的管理人,壓倒性的存在;有人認為她與為人類盜火的普羅米修斯及預言人類死亡的報喪女妖有所關聯,某個非人道組織甚至將其與「賢者之石」視為同一事物。

  SUMMON://call.another_world.address_point@魔法禁書目錄. “一方通行 Accelerator” .

  然後,頂點得到解放。
  那是實至名歸的學園都市第一超能力者。他那能夠自由改變動能、熱能、電能等任何所有一切「向量」的力量,在某一部分甚至超越了科學領域,顯示了往魔法領域踏出一步的徵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擁有統治「九個世界」……也就是統治「全世界」權限的「赫爾」,親手做出新的一棵黑色大樹,毫無節操地不斷延伸其枝椏與樹根,連世界之外的暴虐都能自在呼喚,但她仍繼續吶喊。喊著還不夠,這點程度還差得遠了,沒完沒了地咆哮。
  呱呱落地的暴虐,代替墜地哭聲,帶來了毀滅性破壞。
  怪物們毫不猶疑,衝向上条等人。

  可以肯定的是。
  在她「真正」得到救贖前,災禍會持續下去。
  然而,大家都注意到了。
  那是被稱為「赫爾」的一名少女,發出的真切慘叫。


  3

  長女布倫希爾德。
  次女潔希德。
  三女奧特琳德。
  五女史維特萊緹。
  六女荷姆薇潔。
  七女齊格魯娜。
  八女葛琳潔德。
  九女羅絲薇瑟。
  ……這些人再加上四女瓦爾特洛緹,就是所謂的「華格納式」女武神九姊妹。
  她們降臨人界米德加爾特收集強悍戰士與聰穎魔法師的靈魂,將他們帶到天界阿斯嘉特,加入諸神的英靈軍隊。在那裡,九姊妹不但要進行(幾乎真槍實彈的)戰術指導,還要擔任接待人員以酒食款待英靈,逐步為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做準備。
  那麼她們的戰事是否都是依靠戰士靈魂呢?答案是否定的。
  女武神光是「個體」戰力,就已經擁有足以粉碎與諸神敵對之人的力量。
  說得明白點,諸神與她們的關係或許就像超大軍艦或航母,及保護它們的護衛艦或艦載機。
  她們的耳裡傳來了彩虹橋管理者海姆達爾的聲音:
  『一號到七號,起飛彈射器激發完畢,隨時可以用臨界速度起飛!』
  「了解,我們立刻依序出動,組成隊伍,殲滅胡作非為的冥界女王赫爾。」
  長女布倫希爾德事務性地回答,一旁身穿莫名厚重粗壯鎧甲的九女羅絲薇瑟一副受不了的口氣低喃:
  「我說啊,為什麼彩虹橋是七色七條呢。要是一開始就為九姊妹設計成九條,就不需要分段式起飛,可以一口氣出發前進了。」
  「想必是故意拖慢我等行動,藉此取得力量平衡吧。當老大的是軍神奧丁,如果武力方面會輸給別人,就改變規則,這也是世間常理。」
  長女布倫希爾德不屑地說,至於次女潔希德拿話岔開,語氣納悶地如此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四女瓦爾特洛緹又沒來會合了呢。」
  「……因為自從與那『人類少年』產生接觸,四女瓦爾特洛緹的齒輪就完全錯了位……不,我並不是看到妹妹早早結婚就吃味,覺得做為姊姊沒面子……」
  三女奧特琳德聲音模糊不清地碎碎唸,但沒有人在聽。
  管制官海姆達爾以通訊告知:
  『八女葛琳潔德大人、三女奧特琳德大人、次女潔希德大人、五女史維特萊緹大人,已確認以上四位與彈射器的連接。剩下三條將分解為能量,重新分配到全部七條跑道,以縮短重新充填能量的時間,可以嗎?』
  九女羅絲薇瑟笑著回答:
  「OK~OK~之後還有人在排隊,快點讓她們起飛吧──!」
  她們的身體被分解為色彩繽紛的粒子。驚人的粒子奔流就這樣沿著跑道滑行,一口氣飛奔而過,後面是沿著軌道飄蕩的極光。那與其說是飛行物體的起飛,看起來更像是神祕的極粗光束兵器。
  她們足足加速到光速的八十七%,那不是薛丁格的量子理論,而是以牛頓物理學的縮小版來實行,是超乎常規的移動方式。
  能夠瞬間移動到九個世界的任何角落,投入能瞬時間消滅與諸神敵對之人的大型戰力,戰爭的基礎設施。
  然而,這次卻發生了怪事。
  起飛時出了問題。

  轟!
  是突如其來闖入彩虹橋的四女瓦爾特洛緹,給了正在準備起飛的姊妹們一頓驚人攻擊。

  那被稱為「滅雷之槍」,是濃縮龐大能量製成的閃光武器。只要用它一掃,任何金屬都會融化,一旦釋放它的能量,還能當成必殺的遠程武器,連地平線的那一頭都會被焚燒殆盡。
  這次她是以刨挖彩虹橋跑道的方式,從正上方以遠程武器往下一刺。
  將身體化為粒子,在彈射器上滑行的女武神們,突如其來吃了這麼一記冷箭,一個個失去平衡。她們就像劣質的沖天炮那樣複雜地旋轉,無法重整態勢,就這樣隨機墜落在地表各處。
  排在第二隊準備起飛的長女布倫希爾德,立刻吼叫起來:
  「四女瓦爾特洛緹!」
  「我想這對汝等而言是無妄之災,但很不巧,我的丈夫表示想救赫爾。既然如此,除了少年對赫爾之外,也形成了少年對諸神的戰線,我認為這樣實在不太妥當。」
  「……妳的意思是想在這裡跟我們打一場?」
  管制官海姆達爾看到跑道被破壞,幾乎是淒厲地慘叫起來,但長女布倫希爾德不理他,壓低了聲音問道。
  然而這個狀況,最吃虧的是布倫希爾德這一邊。
  不用說也知道,準備起飛時是無法發揮十全力量的。而九姊妹的最優先目標不是姊妹相爭,而是盡早解決冥界女王赫爾,以及她四處散播的「動亂」。
  在這裡讓瓦爾特洛緹拖延時間就本末倒置了,但她又想不到什麼辦法,能避開四女瓦爾特洛緹安全起飛。
  思索片刻後,長女布倫希爾德做下如此決斷:
  「管制官海姆達爾,按照預定準備讓第二隊起飛。」
  『妳說認真的嗎,勉強加速我覺得也只會被擊落喔!』
  「無所謂,方才我已確認過四女瓦爾特洛緹的攻擊精確度,她無法準確無誤地擊落所有女武神。」
  她連己方,而且還是姊妹的犧牲都視為必要,冷酷地做出決斷。
  「既然如此,兩人或是三人都行,最重要的是讓女武神趕往冥界女王赫爾的身邊。要擊潰那點程度用不著九個人全部上陣,我也沒空與姊妹相爭,就照這樣火速做個了結。」
  相較之下,四女瓦爾特洛緹的雙腳,緩緩降落在一條跑道上。
  她輕輕一揮手中的「滅雷之槍」,說:
  「沒能解決掉的是八女葛琳潔德與三女奧特琳德,她們很不起眼,沒差。放她們過去,諒她們也不能怎樣。」
  『我說啊──四女瓦爾特洛緹!即使有段距離,通訊也是開著的──知道嗎──?』
  八女葛琳潔德撕心裂肺地吶喊,但四女瓦爾特洛緹與長女布倫希爾德無視於她的哭訴,正面展開激烈衝突。


  4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御坂美琴發出反常的叫聲。
  僅有七人的超能力者之一,學園都市的第三名「超電磁砲」。
  即使她擁有這麼個頭銜,但是遇到終結核武時代的超大型武器OBJECT的猛攻,還是不免感受到生命危機。
  「情報同盟」的第二世代,「快擊手」。
  主砲是五門砲管組成的連續速射光束式格林砲,僅僅一發就可能讓軍艦變成橘色水灘的火力,可是用每分鐘數千發的速度準確無比地來襲。
  光束武器是運用了陰極射線的軍事技術。
  「操控電氣」的美琴正好能加以利用,無法閃避的連續射擊在直接擊中她的前一刻「不自然」地彎曲,彈向完全錯誤的方向。
  但也不是這樣就萬無一失。
  「糟……糕!這傢伙,根本比哪個第四名還強嘛!這樣下去會撐不住的!」
  比基尼鎧甲的金屬零件,開始發出喀滋喀滋的可怕聲響。
  解救這個危機的,是操縱「貝比麥格農」的公主殿下。
  連核武都能抵擋的OBJECT,以同樣身為OBJECT的大火力加以消滅。
  主砲的臂部根基部位旋轉,設定成低穩定式電漿砲。「一擊就能結束戰爭的武器」移動七支機械臂,淹沒「快擊手」與可預料到的所有閃避地點,一口氣釋放累積的所有力量。
  喀!藍白色的驚人閃光,連黑色簾幕都一起撕裂。
  然而,閃光直接擊中「快擊手」的前一刻,有另一個影子岔進砲擊軌道上。
  看到那個人影,上条瞪大了眼睛。
  他吼道:
  「糟糕,快躲開!那傢伙是?」
  聲音傳不到,時間來不及。
  那個人影是……
  一方通行輕輕鬆鬆就操控了直接擊中自己,高達數萬度的電漿的「向量」。他讓攻擊直線反射到「貝比麥格農」身上。公主殿下急忙將機體轉向側面,但仍然有一門鐵橋般的主砲變成橘色而融解,從龐大身軀上剝落。
  那個第一名恐怕只有上条的右拳才能打倒。
  然而,上条沒多餘精神專心對付他。
  「唔?」
  唰!一陣起重機般的驚人力道,抓住了他的後頸。
  身穿背心搭配熱褲的女人……菱神舞的臉近在眼前。她準確地令上条失去重心,於短時間內確實封鎖了他的行動,另一隻手握著像是把生魚片刀染成軍用色系,單刃既薄且長的小刀。
  首級會被取下。
  這種寒意竄過全身後,砰砰砰!從旁邊爆發了清脆的槍聲。
  是舉起突擊步槍的賀維亞。但菱神舞照樣一手抓著上条的後頸,只轉動上半身就躲掉了所有五•五六毫米的步槍子彈。
  「沒這種的吧,喂!」
  如果把鬼叫的時間拿來採取別的行動,結果是否會有所改變?
  嗡!伴隨著揮動球棒般的聲響,上条當麻的身體令人不可置信地被扔出去。飛上半空的高中生身軀,壓倒了舉起步槍的賀維亞,令其無法動彈。
  賀維亞掙扎著,看到菱神舞將武器換成加裝消音器的小型手槍。
  賀維亞一瞬間就做出決斷。
  「喂,騎士閣下!快扔炸藥!」
  黏土塊般的物體飛上半空。
  庫溫瑟扔出的軍用炸藥「HAND AXE」沒掉在地上,就在菱神舞的鼻尖前方猛烈炸開。
  伴隨著與其說震耳欲聾,毋寧說痛毆腹部的爆炸聲,待在危險區域的上条與賀維亞連肌膚都一陣刺痛。茵蒂克絲一手按住自己的披風。
  「那個王八蛋她……」
  「還沒結束。」
  南洋風樹葉泳裝的座敷童子如此告訴他們。
  「與那個百鬼夜行同夥的人,不可能被這種正常的方法打倒!」
  轟!一陣狂風吹開了粉塵。
  菱神舞就在那前方,旁邊站著另一名少女,身穿衣襬較短的和服。是「送葬的龍姬」。那是菱神舞做為假想敵,製造出來的人工妖怪,式神。舞利用一般物理攻擊無效的式神保護自己免於爆炸波威脅。
  「怪物啊……!妳是被時光機器送來的墨鏡人嗎?」
  然而絕望還沒結束。
  以披風遮掩身子的茵蒂克絲睜大她的雙眼,即刻看穿了式神的結構。
  「形象來源是《浦島太郎》當中登場的乙姬。是專挑引誘人類沉入水底的特性加以曲解擴大解釋而成的戰鬥用組合式式神。嗯,沒問題,那絕不是沒有弱點的怪物!」
  在另一個地方,轟然響起微弱的「喀嘰!」一聲。
  是「白色少女」,以及纏繞在她脖子上,以特殊橡膠製成的繩索。
  殺人妃如舞孃般翩翩起舞,她操控的凶器徹底發揮了壓殺死的本領。也就是說,她以太過強大的擠壓力道,把「白色少女」纖弱的頸骨折斷了。
  那顆頭搖晃了一下。
  然而「白色少女」的眼眸中,沒有痛苦與懼色。她任由腦袋不自然地橫倒著,纖纖玉指對準了莎霏。
  啪啦啦!「白色少女」身上純白連身裙的裙襬綻開了。它變成了大量的電影膠捲,逐漸淹沒了整片景色。
  「這個人……沒有生命?」
  殺人妃對凶器傳來的異樣觸感產生一陣懼意,但又否定了自己說的話:
  「不,不對,這是什麼!是更可怕的,光是碰到,一切就會結束的什麼……!」
  「參數變更,放棄對安西恭介用人體構造,套用故事線『驚悚』修補程式,之後不會因為性命喪失就使得『故事』結束。」
  啪啪!無限伸長的無數膠捲簡直像剃刀般銳利,襲向莎霏。
  東川守與兔女郎正在與另一名殺人魔對峙。
  觸電死的靜菜。
  她握在手中的電擊槍,發出本來不該有的轟然噪音。
  「妳怎麼看,宿敵?」
  「哎呀~我覺得這是個超大的『悖謬』喔。不過跟我們不一樣,感覺好像不是真的把本人挖來。簡單來說,或許就像只把其他世界的『影子』帶過來。」
  「那麼就算把那個揍飛,也不會影響到原本世界的人嘍?」
  「反正對方不是殺人魔嗎,殺掉應該等於為世間除害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隨便往靜菜那邊踏出一步,她立刻將另一手緊握的某個東西拋向空中。
  那是大量的細螺絲釘。
  而在螺絲釘落地之前,司掌「觸電死」的殺人魔把改造電擊槍一揮。
  滋啪滋!閃光覆蓋了一切。
  宛如複雜的蜘蛛網,致命雷光自由自在地四處飛竄。
  然而……
  「妳以為這點程度就動得了我們?」
  「別看我們這樣,我們好歹也是『不敗帝王』與『常勝的挑戰者』……只要是憑運氣的賭博,我們就是無敵的,這就是我們擁有的『悖謬』啦☆」
  不管是一萬分之一,還是一億分之一都無所謂。
  只要蜘蛛網有一點點網格,他們就能自然地鑽入。
  「可是。」
  這時,靜菜笑了。
  「你們是不是忘了,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司掌『觸電死』的殺人魔。妖怪或神明什麼的也就算了,你們以為同樣跟人類廝殺,我難道會輸嗎?」
  又在另一個地方,大學生安西恭介與絕對不會死的少年七淨京一郎,被此起彼落的爆炸聲與槍聲嚇得縮成一團。
  ……應該說這才是本來該有的反應。
  「喂!你說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逞強加入怪物們的大遊行也只會沒命,雖然說我不會死,但要是手腳被砍斷還是確定淘汰啦!所以我們去幫有用的傢伙好了。我看看,比較簡單的是……」
  他們環視周圍一圈,接著視線定在一個地方。
  在那裡的是冰封陣內忍,以及依偎著他的洗衣板小惡魔緊縛衣雪女。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那個怎麼樣?」
  「……嗯,還不賴。雪女這種妖怪連小朋友都知道。雖然現在被簡化得很厲害,但畢竟是自古大家口耳相傳至今的存在,本來應該是相當誇張的『悖謬』才對。去慫恿那個女生,想辦法讓她鼓起幹勁吧。」
  「可是具體來說要怎麼做啊,要是把那個冰塊拿走,搞不好就換我們被液態氮分屍了。」
  就在這時。
  正在與「貝比麥格農」交戰的「快擊手」的主砲,連續速射光束式格林砲的流彈掉落在雪女用臉頰磨蹭的位置附近。或許再怎麼說也是妖怪做出的超常冰塊,冰棺中的陣內忍並未因此而蒸發。
  但似乎還不至於毫髮無傷。
  一陣緩慢流動……總是維持著正確長方體形狀的冰棺,如同掉在盛夏柏油路上的冰棒,漸漸失去原形。
  「妳──」
  看到這個景象。
  病嬌雪女不顧自己形象崩壞,鬼吼鬼叫。
  小惡魔搖身一變,成了真正的大惡魔。

  「──妳個潑婦搞什麼飛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咻轟!以嬌小妖怪為中心,新一陣白色漩渦凶猛肆虐。周圍一帶的小石頭與沙子開始漂浮,不開玩笑,也許是因為在極度低溫的環境下,四周的礦物產生了超導現象。
  看來不是液態氮那麼簡單就能解決了。
  「負273度」這個特大號數字浮現在大學生腦中。
  七淨京一郎將它轉換為帶點中二精神的詞語「絕對零度」。
  喔,嗯。兩人都理解了。
  「那個還是別碰為妙。」
  「就是啊……我也實在想像不出怎麼在那陣暴風中避開致命傷。」


  5

  少年目擊了那場戰鬥。
  我們會開拓道路。
  上条等人雖然如此告訴少年,但過程絕非一帆風順。甚至可以說因為冥界女王赫爾每次吼叫,漆黑漩渦中就有各種系統的各種強敵無窮無盡地露臉,因此混亂程度是不斷地昇高。
  而一個巨大影子,覆蓋了少年的頭頂。
  是暗黑龍尼德霍格,全長達到二百公尺的漆黑巨龍,也是冥界女王赫爾忠實的部下。過去在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船上,牠曾經以其強大火力,與能夠擋下核彈的「貝比麥格農」互相開火,並略勝一籌。
  「啊。」
  一旦承受這一擊,少年的肉體將會連灰都不剩。
  豈止如此,光是那個巨軀急速降落,就能把少年壓爛,不留原形。
  然而。
  滋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暗黑龍尼德霍格就像緊急迫降海面的客機,硬是將地面劈成兩半進逼而來,但卻像用雷射或超音波做了微米單位的測量般,精彩地在少年跟前漂亮著地。
  牠就這樣將頭抵在地上,讓整頭飛龍的身體變得像座大型溜滑梯。
  牠的背部,做好了讓人類乘坐的準備。
  「……為了拯救赫爾妹妹,你願意幫我?」
  沒有回答。
  暗黑龍尼德霍格,沒有能操人語的器官。
  但那不代表牠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
  真要說起來,這頭龍向來實行的,都是牠認為能幫助冥界女王赫爾的事。為此,暗黑龍尼德霍格平時總是忠實聽從她的命令。
  而現在。
  牠做出了決斷,認為「不這樣做」才是為她好。
  「帶我去找赫爾妹妹,我要把赫爾妹妹帶離那裡!」
  少年告訴牠。
  牠咕嚕低吼一聲,其中含有肯定之色。
  少年爬上龍頭,經過長長的脖子,坐到巨大胴體上。確認少年坐穩了位子,暗黑龍尼德霍格拍動牠有如小廣場般的大翅膀。
  彷彿要阻礙牠的起飛,天上產生新一道光芒。
  那是由兩頭山羊牽拉的巨大戰車,如果要譬喻就是「聖誕老人式飛行」。只不過雪橇上既沒有裝載孩子們的夢想,也沒有堆積如山的禮物。
  象徵雷光、雷擊、神罰與天譴的破壞神。
  是雷神索爾的戰車。
  「遵從吾父奧丁之命,特此前來!不淨之人啊,捨棄妳邪惡的希望,甘受神的鐵鎚吧!」
  他手中的是妙爾尼爾。
  這把戰鎚單純以破壞力論,被認為在奧丁的神槍昆古尼爾主神之槍之上,而且由於重量太重,放眼九個世界所有地區,據說也只有兩人能夠使用,是傳說中的武器。
  高舉一揮,就連高過山峰的巨人都能一擊打碎。
  縱然是暗黑龍尼德霍格,若是結實挨了一記,必定撐不住而慘遭擊墜。
  然而。

  咚轟!
  就像刺進雷神索爾的側腹部般,又來了個第三者的襲擊。

  那很像是龍,不是西洋的飛龍,或許有人會聯想到東洋的龍。
  那個存在自出生起就無限成長,永遠持續肥大化的軀體終於大到能包圍九個世界整體。
  而在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這條大蛇被預言將會與雷神索爾同歸於盡。
  「你是耶夢加得?」
  『你沒想到我會過來嗎,大少爺?』
  好似拖著噴射煙霧尾巴的飛彈……但又大到不能如此稱呼。
  那條蛇用保有爬蟲類本色,看不出情感的眼瞳突然靠近過來,以念力說道:
  『可愛的妹妹大聲喊著要救人,而且有這麼多人為了幫助我妹齊聚一堂,你覺得當老哥的會咬著手指旁觀嗎?』
  「……等等,原來是這麼回事?」
  傳來一聲尖銳的咂嘴。
  這時,雷神索爾瞪視的不是逼近眼前的巨蛇耶夢加得,而是頭頂上方的高處。
  雷神索爾瞪著天界阿斯嘉特,吼道:
  「冥界女王赫爾只是前哨戰,是用來叫出大魔頭的誘餌。是這麼回事吧,惡神洛基!」


  6

  附帶一提,被瓦爾特洛緹海扁一頓,講起豬話來的惡神洛基,其實(反過來利用對方聽不懂)像這樣逗了女武神玩。

  『噗,噗噗嗚,噗共噗嗚……』
  (※知道了知道了,算我輸了。)

  「噗呼呼嗚。」
  (※應該說這次是兩敗俱傷吧,我雖然輸了,但已經灑下了種子。再來只要邪惡嫩芽破土而出,世界秩序將會自動變得煥然一新。)

  『喔,我已經知道汝利用了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與世界樹,從「真正外界」叫出眾多「異邦人」。我也知道汝反過來利用世界樹吸收「智慧之泉」泉水生長的特徵,讓樹枝伸向九個世界都沒有連接的其他方向架橋……所以,具體而言怎樣才能讓「異邦人」回到原本的場所?視情況而定,我可以就這樣放手,讓汝倒栽蔥地掉下去喔。』

  『噗共!噗共共嗚。』
  (※好吧,以我來說能叫出『異邦人』時,目的就已經達成一半了,所以他們回不回去原本的場所跟我無關,想知道方法我就告訴妳吧。)

  『嗯,做為通往原本場所的橋梁,世界樹的樹枝依然連接各個世界?』

  『噗嗚。』
  (※是啊,我只要能讓冥界女王赫爾接觸不同的道德觀、不同的倫理價值,能讓她發狂那就夠了。)

  『世界樹是靠「智慧之泉」的泉水成長,但反過來說,只要吸出樹木中的水,就能讓樹木乾枯,如同暗黑龍尼德霍格咬住世界樹的樹根。所以你在非正規的橋梁樹枝的根部留下傷痕,故意讓樹枝維持乾枯的狀態?』

  『噗呼嗚,噗噗!』
  (※而且即使是在染上奧丁色彩的北歐文化,一個人看到親人快要遭到殺害一樣會氣憤,這點正義感還是有的。好了,來看看冥界女王赫爾有哪兩個兄弟吧!巨蛇耶夢加得,以及巨狼芬里爾……我看那頭狼也差不多想咬斷鎖鏈,把奧丁咬死了吧?)

  『也就是說只要塞住世界樹的傷痕抑止「漏水」,枯萎的樹枝就能恢復與原本場所之間的架橋功能,是嗎。再來只要讓「異邦人」搭上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他們就會自動四散到原本的場所,這樣就成了吧。』


  7

  天界阿斯嘉特有一條河川。
  來者順流而上來到源頭,將會受到那座監獄平靜的威嚇。
  河川的真面目,原來是巨狼芬里爾口中溢出的口水。這頭被預言將會吞噬主神奧丁的野獸,下顎由下往上插了一把劍,永遠不得闔起嘴巴。
  束縛其全身的是不斷繩格萊普尼爾,是使用了多種「不可能取得的材料」而製成,無論何種野獸都無法扯斷的繩索……然而,據說一旦達成這件「絕不可能做到的事」,巨狼芬里爾將會重獲自由,然後任由忿怒與憎惡所驅使,咬死主神奧丁。
  帶來力量的憤怒與怨恨,早已超過了臨界點。
  本來認為能夠撐到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的上限,早就被突破了。
  或者。
  也許今天這一天,就是世界末日。
  為此,讓與巨狼芬里爾同屬於「三兄妹」的冥界女王赫爾發狂,才是惡神洛基的目的。
  「你明白吧,芬里爾。」
  牢獄中有一位天神。
  是戰神提爾,芬里爾在尚未被不斷繩格萊普尼爾束縛前,性情狂暴無人能制止,一般認為只有這位神祇是他的唯一知己。在即將被不斷繩格萊普尼爾綁縛前,懷疑是陷阱的芬里爾要諸神保證,『如果你們要用這條繩索綁我,就讓諸神中的一人將手臂放進我的嘴裡。倘若是陷阱,我就咬斷這條手臂。』
  所以,戰神提爾少了一條手臂。
  這個過去的朋友,只能聽從主神奧丁的命令。名為戰神卻名不符實,到頭來還是依照「上級」命令背叛了朋友。
  「你的這種情緒,這份憤怒,正是惡神洛基最想要的。這對於不受任何人命令,不受任何事物束縛,追求自由生活的你來說,是最大的屈辱。所以,你不能被憤怒所吞沒。惡神洛基只是想提早讓你吃了奧丁,改寫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的劇本,才利用赫爾罷了。」
  『那麼……』
  野獸連移動四肢都辦不到,甚至無法閉起嘴巴,卻用令萬千神祇為之膽寒的目光,運用念力如此逼問過去的朋友:
  『那麼,誰能拯救赫爾,你嗎?』
  「這……」
  『不管世界多麼嫌棄我們,我們都是一家人,是血脈相連的三兄妹……假若有人願意伸出援手,事情或許就不會如此了。但是,沒有人幫助赫爾,根本連幫助的意願都沒有。而且還恬不知恥,自詡為神!』
  嘰嗤嘰嗤吱嘶吱嘶!牢獄發出擠壓聲。
  理應永不斷裂的不斷繩格萊普尼爾,發出了令人極度不安的不和諧音。
  『如果沒人願意救她,身為血親的我為什麼不能行動。我只是想幫助赫爾,這樣想有哪裡不對!我才不管惡神洛基有什麼企圖,我要照我的意志拯救赫爾。阻礙我的人,無論是惡神還是主神,我會統統咬碎!』
  ……一個人殺害另一個人的最大理由是什麼?戰神提爾想像著。
  為錢?為報仇?為名譽?為家人?為情人?為享樂?
  都不是。
  答案一定是「為了正義」。想必沒有一個動機,能比這個目的奪去更多的性命。
  巨狼芬里爾,正受到保護家人這個誰都明白的(甚至能評為「陳腐」的)正義怒火所焚身。所以,不夠徹底的遊說對他沒用,因為沒有一種理論能駁倒正義。無論會伴隨著多少鮮血,義憤填膺的人都不會停止前進。因為他已有所覺悟,停止前進就等於粉碎他的靈魂。
  正義與邪惡不同。
  正義必勝。
  ……所以,正義是絕不能弄錯用途的危險物品。因為正義一旦失控,將會造成比歌頌罪惡更嚴重的慘劇。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提爾。』
  芬里爾維持著隨時可能扯斷不斷繩格萊普尼爾的姿勢,平靜地對他說:
  『你有勇氣把剩下那條手臂也放進我的嘴裡嗎!你敢發誓諸神……不,世界上有任何一個人,願意成為那孩子……赫爾的朋友嗎!如果你能,我就留下。如果有人願意幫助赫爾,我就留下。如果有人願意為她生氣,為她哭泣的話。我不要聽甜言蜜語,只要知道做為現實問題,你能把珍惜的事物託付在這些漂亮話上嗎?』
  「……」
  彷彿精密齒輪混入了細小沙粒,兩人之間產生了片刻停滯與沉默。
  光是這樣,對巨狼芬里爾來說就夠了。
  果然沒人願意幫助赫爾。
  果然沒人願意成為赫爾的朋友。
  果然沒人可以依靠。
  這個結論,醞釀出更強烈的憎惡與忿怒。用以扯斷不斷繩格萊普尼爾的力量,變得更強了。
  也許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戰神提爾心想。
  他想:沒人能回答這份嘔血般的心願,或許代表這個世界早就沒救了。
  然而。

  「等一下啦,『大隻的』。那麼想跟人約定,那就由我來挑戰這項試煉吧。」

  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巨狼芬里爾轉動眼球,戰神提爾回頭看向牢獄的出入口。
  那裡有個「異邦人」。
  是個頭髮染成金色,學校制服穿得邋邋遢遢的高中生。
  陣內忍。
  嚴格來說是靈魂出竅了的少年,好像在測試自己肩膀的狀態般,一邊轉動著右臂,一邊說:
  「總而言之,只要把手塞進那張嘴裡發誓就行了吧!有沒有人願意幫助冥界女王赫爾?有啊,那還用說,當然有。別把世界看得太扁了,『大隻的』。不得已了,這邊就由我來想辦法好啦。」
  『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
  忍冒冒失失地踏出腳步,把戰神提爾一把推開,站到巨狼芬里爾的面前。那巨大身軀能夠與小型巴士或拖車匹敵,一張開嘴,區區高中生一口就能吞掉。
  但忍毫不猶豫。
  陣內忍就像用揍的,把他的右臂甩進了野獸口中。
  「嘰嘰歪歪的,你們這些人真是不乾脆!我說我現在就要去救赫爾妹妹!有意見嗎?」
  『……?』
  「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什麼地步,能做的我都會試試,但還是無法百分百保證能救出赫爾妹妹,畢竟我只是個高中生。不過,我保證我會盡全力。我會賣命拯救赫爾妹妹,不誇張,這樣你滿意了嗎?」
  『為什麼,你是赫爾的什麼人?』
  「誰知道呢──包括這個問題在內,大概要看接下來的努力吧。看情況搞不好你會嫉妒我,但就算事情不能發展成那樣也無所謂啦。我是因為想救才救,還需要更多想法嗎!我說,那你呢?」
  『……』
  「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以前就是超容易被妖怪之類喜歡的體質。老實說,我現在這樣做,都還不覺得你會把我吃了。不過,問題其實就這麼單純吧。跟外型、力量或屬性都無關。這些都不是打動內心的『某種東西』,或是帶來力量的『某種東西』。」
  忍這麼說了。
  過於巨大的尖牙碰到他的右臂,刺刺的。
  「有開心的事就笑,有難過的事就哭,就這樣。所以如果『這些』遭人踐踏,誰都會生氣啊。對,就連我現在都氣炸了。不過這次你就讓給我吧,我是說為了我的榮耀,把你的怒氣讓給我吧。你能跟我約定嗎?我是認為你能信守約定,才會像這樣把手臂塞進你的嘴裡喔,你能回應我的期許嗎?」
  『……可以。』
  巨狼芬里爾頷首。
  『不過我會盯著你,人類。既然你說要賣命,那就盡你所能。只要你有一點保留,而且因此沒能救出赫爾,屆時我會按照約定咬斷你的手臂。即使你的肉體不在這裡,一旦幽魂被切斷,你的手臂將會再也不能動,不介意吧。契約內容就是如此。』
  「沒問題啊。」
  忍笑了。
  手臂靜靜地抽了出來。
  不過不是陣內忍把手臂抽回,而是他的整個身體輕飄飄地浮了起來。到了這時候,忍才深切體會到自己現在沒有肉體,處於靈魂出竅的狀態。
  「終於有人來接我了。」
  『?』
  「我那具沒死透的身體,總算要甦醒過來了,所以我的靈魂也像這樣被牽引著,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忍雖然不安定地飄浮著,但眼睛仍不離芬里爾。
  他從正面緊盯著連諸神都不敢正視的野獸。
  「所以我要回去啦,我要回到地表,跟大家一起去救赫爾妹妹。為此,我會盡我一切所能。你就在那裡看著吧,你的親人,還有我與你的約定,兩邊我都會守住的。」
  『……哼。』
  巨狼芬里爾靜靜閉起眼睛。
  陣內忍的身體,也即將迅速離開牢獄。
  就在前一刻。
  戰神提爾用他的獨臂抓住了陣內忍的手。
  「啊。」
  就連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做。
  所以他問道:
  「我……我該怎麼做?我敢肯定,你這樣做的理由本來應該是我該做的事。那是我必須解開的疙瘩,既然如此……!」
  忍頭下腳上地飄浮著。
  他斬釘截鐵地說:
  「你自己想,想想看怎樣才能活得沒有遺憾。不要自己在那裡沮喪,還怪到別人頭上啦,做為神明多難看啊。」
  「……呵。」
  就這樣,他下了一個決心。
  戰神提爾重新轉向閉起眼睛,拒絕世界的野獸。
  「總有一天……」
  他從失去的手臂,聯想起過去朋友的下顎。
  「我一定會再度與你約定,將手臂伸進你的嘴裡。即使我們之間已經失去情誼,你也不再對我抱持友情。戰爭與勝利之神為了解救朋友的困境,將會再度挺身而出!」
  戰神提爾以自己的雙腳踢踹了地面。
  失去支撐的陣內忍與戰神提爾,就像抓著氣球飛上空中的小矮人,飛出了天界阿斯嘉特。
  兩人往忍的身體所在地,朝最前線筆直向前衝。
  巨狼芬里爾,直到最後一刻都沒睜開眼睛。
  他維持著賭氣睡覺的姿勢,但是只用念力,不屑一顧地唸了一聲:
  『……哼。』


  8

  於是第二世代OBJECT「快擊手」的砲擊使得冰棺溶解,被關在裡面的陣內忍甦醒過來。
  他把雙手放到後腦杓,一邊毫無意義地展現自己的肉體,一邊叫道:
  「陣內忍☆超復活!嗨嗨讓各位久等了,真正的主角總是最晚出場嗚哇好可怕啊!雪……雪女那傢伙為什麼一副女鬼般的嘴臉,到處見一個打一個?」
  附帶一提,那個洗衣板雪女已經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從正面衝向「快擊手」展開突擊。
  「還有你們怎麼放眼望去一片肉色,既然如此怎麼不早點把我叫回來啦──!」
  縱然是全長高過五十公尺,終結了核武時代的超大型兵器,受到以雪女為中心發出的絕對零度(別害臊,這是化學術語!)白色風暴,行動似乎也明顯出了狀況。
  然後只要有一角崩潰,戰局就會連鎖性地倒向一方。
  首先,本來必須拖住「快擊手」行動的「貝比麥格農」獲得了自由。雖然一方通行又從它身上剝奪了一門主砲,但公主殿下迅速後退。趁著落地的瞬間撲向第一名超能力者的,不用說,當然是上条當麻。
  御坂美琴也一樣從「快擊手」的猛攻獲得了解放。她使用她的代名詞超電磁砲,利用加速到音速三倍的代幣,一次次狙擊菱神舞。當式神「送葬的龍姬」忙於應對時,庫溫瑟與賀維亞從其他方向槍擊菱神舞本人。
  散播大量膠捲的「白色少女」無從打倒,但另一方面,她似乎會對所有攻擊變更自己的參數,採取「消除弱點」的防禦方式。所以只要切換使用各種殺人方式,即使不能殺死她,也能半永久地爭取時間。殺人妃為「白色少女」帶來的,換言之就是一個名為「等於死亡」的結局。
  ……環顧這些戰場,與忍一起降落地表的戰神提爾問道:
  「我們該怎麼做?」
  「我已經答應芬里爾那傢伙會盡我所能!我會做所有我能做的事,不管幫不幫得上忙!話說回來,你這位神明能做些什麼?」
  「我是戰爭與勝利之神。」
  「那就用你這個能力,為了贏,需要做什麼統統試過一遍!」
  逃出冰棺的陣內忍一邊吼叫,一邊跑向樹葉泳裝的座敷童子,與她會合。
  戰神提爾的視線,落在只剩一隻的手掌上。
  「……我以約定公正戰爭與真正勝利的神祇之名宣告。」
  他握緊這隻拳頭。
  筆直伸向天空。

  「給予這些人們!確實的勝利!」

  並非有什麼華麗花俏的爆炸聲或閃光。
  但效果卻強大無比。
  如同希臘神話中著名的勝利女神尼姬或是日本神話的一言主神,神話當中有時除了「暴力」「破壞力」等手段之外,還會出現司掌「勝利」「成功」等籠統目的的神格。只要這些神祇站在任何一方,那支軍隊就一定能獲得勝利與成功,因此為了得到這些神祇,有時還會創作出「為了戰爭而戰」「為了成功而接受試煉」等拐彎抹角的傳說。
  戰神提爾也具有一樣的含義。
  他無法自己取勝,但能讓自己隸屬的勢力取勝。
  所以。
  「哦!喔喔喔喔喔喔喔!」
  正在與「觸電死」的靜菜交手的東川守,發出了奇怪的叫聲。
  身旁的兔女郎也一臉納悶。
  「我們擁有的『悖謬』被增幅……不對,是被覆寫了……啊,糟糕,這下糟糕了,本來就已經在使用耍老千的機率變動狀態了,不知道怎麼搞的,倍率又往上爆增了!」
  戰況一口氣被推動。
  高山動了。
  ……唯一沒受到這份恩惠的,大概還是老樣子,只有上条當麻。
  他那顆刺蝟頭,聽見了大翅膀拍動的「啪沙!」聲響。
  往頭頂上一看,只見漆黑飛龍正要起飛。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委,背上坐著個小個頭少年。
  上条任由情感驅使,喊道:
  「去吧!現在路是開的!飛去找赫爾,把那女生救出來!」
  就像當成回答,暗黑龍尼德霍格打算再度拍動翅膀。
  那不是為了升空所做的舉動,牠累積力量,就像火箭或飛彈一樣,要朝著目的地一直線衝去。

  就在……
  那前一刻。

  啪滋一聲,那有點像是閃電迸散的聲響。
  但是跟御坂美琴或觸電死的靜菜都不一樣,歸根究柢,那嚴格來說並非電氣造成的火花,是漆黑大樹內部打旋的力量。
  那股力量失控了。
  與超大型兵器OBJECT「快擊手」或學園都市第一超能力者「一方通行」出現時,有著明顯的不同。脫離管理者之手的那道力量奔流,伴隨著刺耳激昂的雜音。它的指尖毀滅性地撕破空間,爬出現世。
  「那……是……什麼……?」
  上条當麻呻吟了。
  那是未曾見過的某人,本來不該遭遇的某人。
  「那人」慢條斯理地,割破黑色簾幕一躍而出。
  「那人究竟是什麼存在?」


  9

  在天界阿斯嘉特的一隅,惡神洛基雖被當成破銅爛鐵扔棄,但卻完成了所有「該做的事」。這位神祇再來只等著驗收成果,看到事情發生的結果,咧嘴一笑。
  「終於來了啊……」
  在這北歐文化之外,漂浮著好幾個「完全迥異的世界」。
  魔法禁書目錄、重裝武器、智慧村的座敷童子、殺人妃與DEEP END、簡單的問卷調查。
  而這個奧祕的領域,又與它們都不相同。

  「……從未被人述說的原初世界,『────之──』(註:出自作者出道前的作品《薛丁格之街(暫譯)》)。」

  那是以扭曲形式實現造訪者願望的一座城市,描寫一名少年與一名少女從邂逅到逃脫,短時間所發生的故事。
  然而。
  「等一下,位址不對……?」
  到這時候,惡神洛基才第一次發出疑問語氣。
  狀況漸漸達到連他這張鬼牌都無法管理的等級。
  「黑色樹枝在往哪裡伸展,我怎麼不知道這個世界?」


  最後,回應著「赫爾」的呼喊,空前怪物露出臉來。

  SUMMON://call.another_world.address_point@未踏召喚://鮮血印記.“城山恭介”.

  那是能從完全迥異的場所呼喚出異世界居民「被召物Material」,自由自在地戰鬥的召喚師之名。
  是除了分類為規定級、神格級、未踏級的被召物,甚至連潛藏於神明背後的「某物」都編入戰力之中,司掌極限力量與極大褻瀆的少年之名。


  10

  喀!無數鮮紅光球往四周整片空間散去。
  令無數光球服從的那個少年,本身相貌平平,服裝也只是名牌運動服搭配連帽T恤。唯一異樣的配備,頂多只有他手中長度約一百八十公分的大型棍棒吧。
  而一開始,人為的大災難,只不過是個身穿巫女服的金髮少女。
  然而……

  「什……麼……」

  就在下一刻,少女的形體融化般崩解了。那很像是綠色的半透明黏液,容量約七百公升的怪物,圍繞在少年的身邊。

  「那是什麼東西啊……」

  當辨識出那個形體時,牠已經有了別的外形。
  有的是滿載殺人機關,有如鐵處女的大擺鐘;有的是揮動粗鎖鏈代替觸手的巨大烏賊;有的是無數猛獸與龍的頭集聚一處的巨大球體;有的是吸取人類養分盛開的可怕櫻花樹。

  「等一下,那個到底要變形多少次啊?」

  怪物沒有維持一個固定形體。
  快的話,幾秒鐘就能獲得另一個肉體,一個接一個。
  上条等人都不禁眼睜睜地看著那副威儀,那種速度。
  直到聽見雙手按著披風的茵蒂克絲低喃,他們才發現連這種出於人性的行為,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結果。
  「這是什麼……在成長……不對,是在逐步鍊成……?」
  「糟糕!是會越變越強的類型嗎!快趁現在一口氣打擊牠,趁牠還沒變成無法對付的龐然巨物之前!」
  上条喊叫著,握緊拳頭發動突擊,其他人也隨後跟上。
  然而太遲了。
  啪!一陣驚人閃光迸發。
  要不是有「貝比麥格農」緊急衝到眾人面前,讓它那能抵擋核彈的裝甲表面融化成橘色,也許其餘所有人都已被燒成焦炭。
  而即使受到全長超過五十公尺的OBJECT保護,庫溫瑟仰望那副威儀,仍忍不住發抖。
  對手的高度,比「貝比麥格農」還高出了一個頭以上。
  樹葉泳裝的座敷童子告訴大家:
  「八岐大蛇……河川、鋼鐵與火焰之蛇。難道不只是他人自行組成的怪物,他還能從世界各地的傳說當中,自由自在地挑選怪物與神明進行召喚?」
  「是階段提昇了一級,之前那些只不過是抵達這個階段的踏腳石!」
  聽到茵蒂克絲的聲音,挑戰般瞪著蛇怪的戰神提爾卻說:
  「然而勝利之神屬於我方陣營,不用在意,前進吧,之後有我撐腰!即使要扭曲因果關係與命運,我也一定會讓你們『能贏』!」
  只要有他在,或許有辦法。
  即使是神明與神明之戰,戰神……能帶來籠統「勝利」概念的神力,或許仍能發揮功效。
  然而,就在下一刻。

  轟!
  這次「貝比麥格農」終於撐不住,像玩具一樣翻了過去。

  「……?」
  怎麼了,怎麼會,為什麼,是怎麼發生的。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根本沒時間去想這些。上条等人一心只怕被壓成肉醬,各自四處逃竄。
  「貝比麥格農」足足滾了三圈。
  它勉強將倒Y字的靜電式推進裝置抵在地上,但將近一百門的砲身幾乎都壓爛了。不用說,是被它自豪有二十萬噸以上的巨軀壓扁的。
  然而,是什麼翻倒了如此巨大的重物?
  更何況他們藉由戰神提爾的力量,待在做什麼都一定能贏的力場裡,即使如此,竟然還有一個存在能顛覆戰局?
  「呼,呼,呼☆」
  在「貝比麥格農」這座巨大牆壁被去除後,前方可以看到那個少年召喚師。而在那少年的身旁,有個新呼喚出來……不對,是鍊成到最後的最後,窮極「盡頭」的怪物。
  那是個楚楚可憐的少女。
  長及腰際的銀色雙馬尾,以及像是改造婚紗禮服搭配白銀裝飾的服裝。通體雪白的那個少女,依偎著少年召喚師的同時,雙臂抱胸睥睨著眾人。
  那雙纖細胳臂做了什麼,是怎麼辦到的?
  再怎麼想,上条也想不到答案。
  不過,那個女人帶著絕對的自信告訴眾人:
  「神明,勝利之力?那對我來說都無足輕重。說穿了不過是各種神話中的一人,神格級中的一頭罷了。規定級、神格級、在祂們之上的未踏級,然後是站在未踏級頂點的本小姐……你們以為能阻止得了我分毫嗎?」
  祂的衣裳沙沙地搖曳了。
  布料即刻變成巨大槍矛、斧頭與劍,以駭人速度往全方位釋放。
  破壞所有組成元素,就連景色都被挖成白色空間。
  咚磅磅!
  以二十萬噸重量為傲的OBJECT,被祂一口氣刺穿到裝甲深處,簡直就像串燒一樣容易。布塊再度翻飛,往上一揮。
  轟嗡!強風發出嘶吼,如同趕過地下鐵的列車。
  「什……」
  在上条等人面前的,已不再是最可靠的戰爭武器。
  而是更原始的。
  更具壓倒性的。

  把所有障礙物統統打爛,一個不留地破壞的重磅級連枷Flail。

  縱向。
  橫向。
  咚磅鏗轟鏗磅咚嘶轟磅磅咚嘶轟鏗吱鏗鏗轟砰咚鏗嘶鏗咚咚嘶轟鏗轟轟咚磅嘶鏗咚磅轟鏗!
  不是開玩笑,每一發都足以撞出隕石坑的大質量攻擊,簡直就像小孩鬧脾氣亂揮手腳般,輕而易舉地到處搞破壞。
  才一瞬間,一切都被推翻了。
  那是名符其實的棋盤上之女王。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開……開什麼玩笑啊!」
  賀維亞連滾帶爬地不斷逃命,已經沒多餘精神舉起步槍瞄準敵人了。只要一瞬間停下腳步,可不是變成絞肉就能了事。
  庫溫瑟發出慘叫般的聲音:
  「拜託等一下啦!它那樣一直甩下去,裡面的公主殿下會變成爛泥的!」
  「喂,座敷童子,少在那裡若無其事地裝柔弱。物理攻擊對妳這個妖怪無效,妳用兩隻手應該能壓住那個吧!」
  陣內忍在極近距離內吼著吐槽,但座敷童子本人只是一臉厭煩。
  「我身體雖然強韌,但運動神經就跟一般人一樣啊。它如果自己直直衝過來也就算了,速度那麼快,又不規則地扭來扭去,你以為我有那種實力對付它嗎?」
  再說,對那女王而言,二十萬噸的鈍器還不是全部。
  那點程度不過是玩票性質罷了。
  那傢伙不會這點程度就結束,只要看膩上条等人到處逃竄,馬上就會使出別招,使出更凶惡,能更迅速犀利地結束戰鬥,可稱之為真本事的攻擊手段。
  莎霏一邊雙手握住特殊橡膠繩,一邊說:
  「那麼該怎麼做呢,挑少年召喚師下手也是一個辦法。」
  「不行,會被防護圓彈開。首先得用當麻的右手或其他辦法,破壞覆蓋召喚師的蠻橫力場,否則什麼攻擊都沒用的。」
  「……哎呀?」
  這時。
  棋盤女王用至今所沒有的,帶有濃稠惡意的眼眸嗤笑道:
  「該不會該不會,你們打算在本小姐的面前對我心愛的哥哥大人動手?那可真是……就算是愚人節的玩笑話,少說也值得死個一萬次,這你們應該很清楚吧……?」
  鏘嘎嘎!女王的衣裳再度搖曳,變形成無數武器。
  翅膀、劍山……不,這都還不足以形容。從背部往圓形全域飛出的那些武器,恍如宗教畫中描繪在諸神身邊的光圈般,不斷伸長。
  每一把武器,肯定都擁有能輕鬆貫穿OBJECT的威力。
  上条嘖了一聲,喊叫出來。
  對著遭受女王來襲,同樣變得無法行動的少年與暗黑龍尼德霍格。
  「去吧!這傢伙我們會想辦法解決,你們只要想著救出赫爾就對了!」


  11

  「赫爾妹妹……」
  坐在巨龍背上的少年,悄悄低語。
  暗黑龍尼德霍格這次終於強而有力地拍動了翅膀。嗡!驚人的加速衝擊力籠罩少年的身體,緊接著,巨軀像要踹飛整個世界般騰空而起。所有景色都化為流光,劃破漆黑簾幕,龍與少年衝向在騷亂的中心點等待的赫爾。
  「赫爾妹妹!」
  純白布料大量蠢動,從背後緊追而來。它輕易超越了質量守恆的法則,製造出布帛之海。它們變形成巨大的斧頭與劍等等,一把接一把地劈砍而下。不過,暗黑龍尼德霍格的速度快了一點點,沒讓它們砍中。沒能吞噬獵物的凶器群刨挖地面,削去了世界的組成元素,但少年已經不再回頭。
  視線對著前方。
  前往拋棄冥界女王的地位,宣稱要拯救一切,獨自承受痛楚而哭泣的少女身邊。
  (我要救她……)
  沒有迷惘。
  沒有恐懼。
  (我一定要抵達赫爾妹妹身邊,絕對要帶她離開這裡!)
  這一刻。
  一名少年身上,也許蘊藏了不輸給上条當麻或庫溫瑟•柏波特吉的強大光芒。
  然而。
  正因為如此。

  身為敵對者的赫爾,這次終於認真採取行動,要排除少年的存在了。

  讓我們再確認一次吧。
  捨棄別人給予的冥界女王之名,恢復原始姿態的「赫爾」周圍打旋的黑色物質究竟是什麼?
  有人說,這是黑色颶風。
  有人說,這是黑色大樹。
  這些認知都沒錯,「那個」是身為「另一尊主神」的「赫爾」建造起來的另一棵世界樹。它無止盡地四處延伸枝椏與樹根,藉此從九個世界構成的北歐文化之外,也能夠自由自在地呼喚眾多軍隊,是最強的武器。
  然而,同時。
  「那個」根本上來說,也是被打入冥界尼福爾海姆的所有人的「罪過」。
  就是主神奧丁認定他們為「派不上用場的人」,單方面蓋上的烙印。被蓋上「那個」的人有什麼身世與行為都會遭到無視,只是被打入冥界尼福爾海姆,只得背負永遠受折磨的命運。
  將人送進冥界之物。
  從人身上奪去全部尊嚴之物。
  「赫爾」藉由一身承受著「那個」,想淨化其他所有人的靈魂。
  「赫爾」周圍無止盡地溢出「那個」。
  而最糟的是,為了拯救「赫爾」,某個少年跳進了「那個」的漩渦之中。
  「那個」由於是人類的罪過,如果是不屬於人類的妖怪、龍或神祇等等,或許還撐得住。
  但人類就不行了,絕對不行。
  換言之。

  「那個」就是神給予人的「死亡」。
  為了迎擊衝向中心點「赫爾」的外敵,「那個」一齊殺向少年。

  「啊。」
  少年連喊叫的時間都沒有。
  而即使陪在身旁的暗黑龍尼德霍格,連遠方殺來的白之女王的攻擊都能平安逃開,卻只有主人「赫爾」的攻擊躲不掉。
  事情發生在一剎那。
  少年,他的身體。
  被毫不遲疑地扔進漆黑「罪惡」的坩堝,「死亡」的災禍當中。

  奇蹟根本不會發生。
  產生的結果,任誰來看都一清二楚。


  12

  「…………………………………………………………………………………………………………………………………………………………………………………………………………………………………………………………………………………………………………………不會……吧。」
  在「赫爾」心中,有某種細線斷了。
  那漆黑物質是侵蝕她的病魔,同時做為她肉體的一部分,司掌著指尖與耳目的職責。
  所以,她不幸地知道了。
  知道她用自己的「黑暗」,粉碎了一名少年。
  她想幫助大家,為此即使要背負所有罪過也在所不惜。
  而抱持著這種想法的自己,竟然把「罪過」硬塞給人類的靈魂,將他推入了冥界尼福爾海姆,她清楚感覺到了那一瞬間。
  不應該是這樣的。
  「罪過」是形塑黑色大樹之物,是供她利用的工具,她不知道「那個」本身具有意志,能擅自吞沒少年。
  這樣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只有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啊。」
  即使走到這一步。
  雖然扭曲,但「赫爾」還是有著「赫爾」的驕傲。
  「嗚,啊。」
  然而,就連這份驕傲也被徹底摧毀了。
  自己做為「另一尊主神」,曾經那麼厭惡自私地將「罪過」強塞給別人,把人推進地獄深淵的奧丁。自己曾經發誓絕不要變成那樣,要做出更好的某種結果。
  但這個想法卻崩潰了。
  結果自己也淪為了「同一種存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這次真正地。
  曾被稱為「赫爾」的某個存在,出現了裂痕。

  在天界阿斯嘉特,妨礙其他姊妹們出擊的四女瓦爾特洛緹,一臉愣怔地俯視著地表。
  她那模樣實在太沒有防備,好像隨時能一槍刺死,但長女布倫希爾德收起了「滅雷之槍」。
  「哈哈!」
  某處傳來了笑聲。
  是個男神發出的。
  瓦爾特洛緹機械性地讓脖子一轉,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態度,盯著站在七條彩虹橋跑道邊緣的那個神。
  是惡神洛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下,這下終於確定了!赫爾肯定會崩潰,走上毀滅之路。巨狼看到這一幕,將會扯斷不斷繩格萊普尼爾,毫不遲疑地咬死主神奧丁!一切,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為了顛覆預言表示所有人都將敗亡的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而這件事,就在這一刻終於達成了啊,各位!你們應該更高興一點才是啊!」
  「怎麼辦?」
  長女布倫希爾德問道。
  不是問惡神洛基,而是問自己的妹妹。
  「如果妳要殺了他,我幫妳。只要是我能做的,妳儘管開口。」
  「無所謂。」
  惡神洛基好像笑得合不攏嘴似的,說:
  「反正芬里爾只要重獲自由,無止盡的災禍就會襲擊世界。奧丁是一定會死,不過扣下扳機的我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妳以為連這點覺悟都沒有,就能改變『世界的結局』嗎?」
  視野下方鋪展開來的地表上,有了新的動作。
  籠罩少年身軀,特大濃度的「黑暗」盡皆散去了。
  大概因為那終究是人類的罪過,因此沒能危害到暗黑龍尼德霍格吧。然而坐在牠背上的少年,已經喪失了一切力氣。無力搖晃的手腳,任風吹拂飄動的頭髮。那不是生物,只是個物體,不過是具被遺忘的皮囊罷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
  少年不是被莫名其妙的神祕力量所殺害。
  「……」
  他的喉嚨刺進了一把小刀。
  在紙張還屬於高級品的北歐文化當中,講到小孩子的繪畫組合,就是木板與幾種畫具。那與其說是筆,或許比較接近雕刻刀。他們使用的盧恩文字之所以呈現直線形,也是因為比較容易刻在木頭或骨頭上。
  這把小刀,刺進了少年的喉嚨。
  沒人下手,是少年自己動手的。
  「這還真是……」
  惡神洛基發揮了他的本領。
  「哈哈!因為太過痛苦,太過可怕,而在被吞沒之前選擇自盡嗎。真遺憾啊,瓦爾特洛緹,雖然他沒被罪惡吞沒,但結果還是一樣。奧丁可不會讚賞用自殺逃避戰鬥的人,少年的靈魂將會掉進冥界尼福爾海姆,這下妳連把他當成戰死者英靈回收的機會都沒啦!」
  七女齊格魯娜與九女羅絲薇瑟等人心裡暗想:啊,瓦爾特洛緹這次一定會要了惡神洛基的命。她會名符其實地將洛基大卸八塊,但這樣還難解心頭之恨,會將他切成九塊,一塊塊掛在世界樹支撐的九個世界當裝飾吧。
  然而,她們猜錯了。
  四女瓦爾特洛緹看都不看惡神洛基一眼,如此低喃:
  「不,情況看來有異……」
  「?」
  「那是什麼啊……不對,那個少年選擇自盡的理由,就是那個嗎?」


  13

  在天界阿斯嘉特當中,瓦爾哈拉宮殿被特別當成了奧丁居住的城堡。在它的謁見廳,戴眼罩的主神平靜地坐在王座上。
  ……這並不是在摸魚,而是這張王座本身就是具有特別效果的魔法物品。其名為至高王座,據說只要坐在上面,就能將九個世界盡收眼底。
  這張王座再加上他的力量之象徵「神槍昆古尼爾」,能夠發揮無敵之力。
  神槍昆古尼爾本來其實是標槍,一旦擲出,一定會飛向目標的要害,絕不會中途被擊落或被裝甲彈開,槍槍致命,而且拋擲之後一定會回到主人手中。
  敵對者能做的頂多只有「不被奧丁瞄準」,但就連這個機會,都被這張至高王座所剝奪。
  只要活在九個世界裡,就無法逃離主神奧丁的一擊。
  「本來把事情交給兒子等人處理,這樣看來已經到極限了。」
  眼罩神祇坐在王座上,將手伸向半空。
  他手中不知不覺間握住了一把長槍。他參照至高王座顯示出的景色,逐步輸入目標設定。

  效果範圍/冥界女王赫爾,以及周遭鋪展開來的黑色大樹
  最大半徑/不指定。以殲滅目標為最優先

  沒有什麼是這把長槍不能破壞的,一個不慎可能連世界都毀滅,但奧丁毫不猶豫。對於壞掉也能修理的東西,沒什麼好介意的,現在他只把全副精神用來打擊造成混亂的元凶。
  「你為什麼都沒發現,這種做法才是最蠻橫的行徑?」
  有位女神對站在神祇頂點之人提出了異議。
  是結婚女神弗麗嘉,這位女神與掌管戰爭、法術、詐欺而毫無生產性的主神正好相反,站在生產作業的頂點,同時也被認為是奧丁的妻子。
  然而奧丁不屑一顧。
  「生產出全新事物是很了不起的事,但無止盡的增殖會帶來更甚於破壞的混亂。因此,必須有人來進行管理。就像在管制下破壞細胞,能夠保護人體免於癌症侵犯。」
  「……你手中的『長槍』,明明也跟毒害人類的劇藥沒兩樣。」
  「但最終仍然能拯救人類。不對,或許該說成減少災害程度比較正確吧……無論如何,我這一扔就能解決問題,一切都會被洗刷得乾乾淨淨。」
  結婚女神弗麗嘉也無計可施了。
  雖說她站在夫妻立場,能對等地跟奧丁說話,但神格卻一目了然,沒人能與主神奧丁比肩。即使奧丁有時會聽取旁人的意見而收起干戈,一旦奧丁拿起「長槍」,卻幾乎沒人能用武力阻擋他。
  所以只要他從王座上站起來,一切就結束了。
  結婚女神弗麗嘉如此心想……然而就在這時,異狀發生了。
  「……?」
  奧丁看向自己的手掌。
  然後他發現到,自己的全身上下出現了奇異的雜訊。
  「這……是……什麼,有人介入了我的存在……?」
  喳喳喳!伴隨著刺耳雜音,戴著眼罩,蓄著長鬍子且肌肉賁起的男神消失了。
  取代他坐在至高王座上的,是一頭金色捲髮,穿戴著魔女般帽子與披風的嬌小少女。
  看到這名只有眼罩與奧丁相同的「女神」,弗麗嘉倒抽一口氣。
  「妳是歐提努斯?」
  「頭抬得太高了,不過是一個神祇,竟敢不帶尊稱地直呼我的名字?」
  身為「奧丁的另一個形態」的少女雖然如此說,但聲音也在晃動。
  整個身體頻繁產生雜訊,肌肉賁起的男神與魔女帽女神交互切換。
  少女硬是壓制住這個現象,重新在王座上坐好。
  結婚女神弗麗嘉慎重地斟酌字眼,說出口:
  「都到了這時候,您還過來做什麼……?」
  「哈哈!沒什麼,我並不打算『到這時候』才對這裡做些什麼。我只是看不下去了,就跟鬍子大漢一樣。只不過我所做的是為了制止那個大鬍子就是。」
  歐提努斯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用輕握的拳頭抵著臉頰,說:
  「也就是說,這不過是爭取時間罷了。我是說,我來幫你們拖延那個戰爭狂擲出『長槍』的時限。雖然我是用強硬手段來到這裡,不知道能爭取幾分幾秒,不過有沒有這幾分幾秒,情況也會隨之改變吧。」
  「您是說神所決定的……而且是站在天界頂點之神決定的事項,有辦法抵抗……?」
  「想必有,畢竟一臉蠢相握著拳頭的那個男人可是過去曾經救過我這個神的存在呢。」


  14

  一直按住披風的茵蒂克絲一震,把臉抬了起來。
  「糟糕了……糟糕了啦,當麻!主神奧丁好像開始行動了。那個神一旦出動,就會擲出神槍昆古尼爾。這樣一來,至今累積的所有努力都會泡湯的!」
  「妳說,昆……古尼爾……?」
  上条當麻倒抽一口氣,並不是因為他聽不懂。
  而是因為過去,他曾經對抗過一次真的持有昆古尼爾的「另一個神」。
  「那個馬上就會掉下來了,我想目標應該是赫爾,但我們也無法全身而退。要是被捲入爆炸當中,就算是當麻的右手也不見得擋得下……」
  「我有辦法。」
  美琴如此說。
  說時遲那時快。
  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地面一口氣結凍。這現象是名符其實地以絕對零度為傲的雪女做出來的,寬一公尺,長度更是無限延伸到地平線的那一頭。在有如一條軌道的冰層上,輕柔漂浮著一個長雪橇般的流線型箱子。
  「既然說這場大騷亂的直徑達八十公里,就表示從這裡到中心約四十公里嘍。只要有低溫超導與我製造出的高壓電流,就能運用線性馬達列車的原理一口氣飛過去。我不知道那個什麼『長槍』會掉在哪裡,但你就連我的能力都能壓制住,總有辦法的吧,其他部分交給我們就行啦。」
  「這麼一來……」
  所有人定睛注視著一點。
  推翻棋盤上的一切,雙馬尾的女王。她悠閒地笑著。
  庫溫瑟手中一邊揉捏著追加的炸藥,一邊說:
  「……一瞬間就夠了,我們得拖住那傢伙才行!」
  上条與美琴以外的所有人都殺了過去。
  然而,女王面不改色。
  「我說了。」
  她面帶笑容承受突擊步槍的子彈……
  「你們是……」
  一隻手抓住殺人妃的脖子……
  「辦不到的。」
  另一隻手抓住兔女郎的脖子……
  「為什麼……」
  潔白衣裳到處都在蠢動,劍、槍、斧等各色武器一齊飛出,
  「就是聽不懂呢?」
  轟!她朝向全方位放出爆裂般的攻擊,白色破壞了所有組成元素。
  「當麻,快去!要是奧丁把事情了結了,大家就都沒救了!所以!」
  「……可惡!」
  上条坐進長雪橇般的箱型機器裡,咬牙切齒,但就在這時,浮在半空中的機器整個嘎噔一聲掉了下來。
  不是因為幻想殺手。
  是因為製造寒冰軌道與長雪橇箱子的雪女本身,身體各處受到潔白武器貫穿,再也維持不了她的力量。
  已經來不及了。
  搆不到。
  「不行……」
  上条呻吟般的說。
  在女王背後更遙遠的後方,他看到某種橘色光芒一直線從天而降。優雅微笑的雙馬尾女王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一定是因為就算世界毀滅,她也有自信只有自己與少年召喚師能存活吧。
  然而,卻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兩人一樣。
  一旦那個命中地面,用破壞掩埋一切,首先上条等人一定會死。當然,站在中心點直接遭受奪命攻擊的赫爾更不用說。
  但是,他們卻無能為力。
  女王這堵高牆是絕對無敵的,明明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卻就是搆不到「長槍」。
  少年的右手,只是徒然在半空中晃動。
  「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5

  短暫的爭取時間結束了。
  歐提努斯消失不見,奧丁回來了。
  奧丁握住神槍昆古尼爾靜靜地走出謁見廳。他抵達天界阿斯嘉特的邊緣,靜靜地舉起長槍。
  他沒有遲疑。
  朝著黑色漩渦中心,黑色大樹的根部,神槍昆古尼爾筆直擲出。
  那個伴隨著橘色光芒,墜落大地。
  那是依照所需盡情破壞必須破壞之物,維持秩序的神明之力。
  所以,沒人能擋下。
  赫爾會遭到殺害,世界的一角會崩毀,一切應該就此完美收場。
  但是。
  「什……麼?」

  嘎嘰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伴隨著驚人巨響,僅僅一隻手掌從正面迎向神槍昆古尼爾。


  「這……是……」
  在彩虹橋跑道上,四女瓦爾特洛緹瞠目而視。
  那隻右手,不是屬於上条當麻。
  擋下神槍的力量,不是來自幻想殺手。
  就連惡神洛基,也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眺望著地表產生的莫大光輝。
  「這是怎麼回事!那不是剛才自盡的少年嗎!怎麼會復活了?」
  「先別說這了,那不是光神巴德爾的力量嗎?」
  長女布倫希爾德插嘴提出疑問。
  「據說光明之神能彈開所有攻擊,就連主神奧丁都傷不了他。然而,那個神祇應該已經死於惡神洛基的奸計……等等,『死』了……死了之後,落入冥界……?」
  「沒錯。」
  瓦爾特洛緹顫聲說道:
  「那個少年並非因為承受不了痛楚與煎熬而自盡,是為了啟程前往冥界,向被關在冥界的光神借助力量,而故意一時自裁!使用這種不會升上天界阿斯嘉特,而是能夠確實落入冥界尼福爾海姆的手段!」


  稍早時刻。
  少年……正確而言是他的靈魂,到達了冰天雪地的白色冥界尼福爾海姆。
  平常巨大守門犬加姆應該會像牧羊犬一樣管理死者靈魂,但主人赫爾已經不在了,冥界女王這個職位也不復存在。
  為了赫爾,守門犬加姆帶領著少年的靈魂前往冰殿埃琉德尼爾。
  在深處,深處的最深處,比起客廳更像「豪華監獄」的房間裡,年少青年正等著訪客到來。
  光神巴德爾。
  這位神祇剛出生就被預言死亡,為了阻止預言成真,與全世界的所有物體、現象、生命立下絕不傷害巴德爾的誓言。唯獨一棵槲寄生因為太過稚嫩,被認為「這株幼苗應該無法殺害巴德爾」而除外,結果惡神洛基將這棵槲寄生削成槍矛,利用巴德爾眼盲的弟弟霍德爾神,殺害了這位神祇。
  然而按照預言,這位神祇將在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之後,如不死鳥般自瓦礫中復活,統治下一個新世界。
  「哦,這可真稀奇。」
  身上散放光芒的巴德爾,以這句話迎接人類少年。
  「外頭變得安靜,充滿尼福爾海姆的罪過消失無蹤……我看是赫爾終於忍無可忍了吧。」
  「您就是巴德爾神?」
  「可以這麼說,不過,我先聲明,你可別對我抱太大期待。雖然被眾人吹捧成光明之神,但到頭來也沒留下什麼成就,不過就是個被惡神洛基用計殺害的神罷了。我那被設計成犯人的弟弟霍德爾,因為我死了而被殺害。我救不了任何人,連雙胞胎弟弟都被我這個神害死了,請別以為我能回應別人的期許。」
  「嗯──!」
  「不滿意嗎,但赫爾是聽不見我的聲音的,如果我真是光明之神,早就能驅散冥界尼福爾海姆的黑暗了,但我連這點都辦不到。赫爾不是離去了嗎,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無法拯救任何人的神祇。
  造成親弟弟死亡的神祇。
  ……或許正因為如此,光明之神死後才會落入冥界。或許他認為這是極大「罪過」,為自己感到可恥,而把自己封印在地底深處。
  然而。
  「這種事不算理由。」
  「什麼不算理由?」
  「我是說,這種事才不能當成放棄赫爾妹妹的理由!」
  少年斬釘截鐵地說。
  「赫爾妹妹沒有傾聽您的聲音,但這不能當成您放棄出聲的理由。赫爾妹妹沒有要別人救她,但不能因為這樣,就說不可以對赫爾妹妹伸出援手!如果這時候選擇放棄,如果大家都鬆手,赫爾妹妹這次的這次真的會變成孤獨一人,赫爾妹妹會失去出口的!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您不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一直以來才會不斷對赫爾妹妹出聲說話嗎?」
  「……」
  這個神祇自己能散發光輝,眼神卻像在看某種耀眼的事物。
  少年沒注意到這一點。
  「我想救赫爾妹妹,想看到赫爾妹妹的笑容,想跟赫爾妹妹一起玩!所以請你幫我的忙,這跟赫爾妹妹想不想被救沒有關係!請你借我力量,讓我能夠在陷進唯一一條死路的赫爾妹妹面前,再次拿出許許多多的選項!為了讓赫爾妹妹選擇一條新的道路!我需要你的力量!」
  「……也罷。」
  光神巴德爾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為了與渺小少年站在對等的立場,他以右手要求握手。
  「我們去拯救她吧,為此,首先你自己得回到地上……我是光明之神,只要一個人的內心蘊藏著耀眼事物,我理應提供庇護。」


  16

  喀!少年的手掌迸發出驚人光輝。
  那是被認為不管用上任何手段都絕對無法殺死的光神巴德爾所發出的光輝。
  縱然是主神奧丁射出的神槍昆古尼爾也不例外。
  少年筆直伸向正上方的小小手掌,與神槍昆古尼爾直接相撞。長槍如釣竿般彎曲,而獲得釋放的力量將「長槍」彈飛到完全另一個方向。沒能刺殺赫爾的「長槍」,還有另一個目標,那就是炸飛赫爾周圍形成漩渦的黑色大樹。神槍就像至少也要完成這項使命般,一口氣讓破壞襲捲四周。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
  直徑長達八十公里,氣勢萬鈞的黑色漩渦就像氣球破裂般粉碎了。被這黑色漩渦喚來的人們也不得不撤離此地。
  然而,這就是「長槍」的極限了。
  為了達成「投擲後必定回到主人手上」這項職責,「長槍」就像回力鏢一樣回到天界去了。
  從少年腳下伸長的影子,不自然地成長。
  到最後,那影子甚至藉由白色光輝,逐漸有了形體。
  『父親大人果然偉大!』
  白色人影叫了起來。
  搶在神槍第二次擲出之前。
  『我光神巴德爾確實看到了!能洗去所有人類的罪過並拯救失控的赫爾,如此豐功偉業,想必只有真正的主神才能達成!的確沒錯,奧丁才是諸神的頂點。受到奧丁拯救的赫爾不是與奧丁比肩的「另一尊主神」,因為父親大人救了赫爾,證明了她只是「第二以下」的存在!』

  「唔唔……!」
  主神奧丁一手抓住空中飛來的神槍昆古尼爾,發出很像鬍子大叔會發出的呻吟聲。
  ……被講成這樣,就不能給予赫爾致命一擊了。
  雖然沒能奪走赫爾的性命,只把「罪過」吹飛純屬偶然(……他沒察覺自己被坑了),但要是這時按照預定擲出第二槍,就等於自己親手糟蹋了意外收穫。


  「嗚……啊。」
  而「赫爾」仰望著那道光。
  那道光,呈現騎在巨龍背上的少年模樣。
  ……我以為沒人會來救我。
  騎著暗黑龍尼德霍格的少年,慢慢往地上降落。
  光明。
  照到了「赫爾」只要伸手就能觸及的場所。
  ……她以為一旦自己獲救,就會有無數人類靈魂代替她犧牲。
  這時的「赫爾」是什麼人?
  是冥界的女王,還是名為「另一尊主神」的世界救濟者?
  恐怕兩者皆非。
  呆愣地仰望天空的「赫爾」,一定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女孩。
  ……本來以為連一點僅有的覺悟,都因為少年之死而破滅了。
  可是。
  可是。
  可是。

  「已經沒事了,赫爾妹妹。全部都結束了,所以我們回大家的身邊吧?」

  不需要更多的花言巧語。
  不需要勸降或停戰宣言等老古板的計畫。
  「啊。」
  她仰望天空。
  怯怯地伸出手去。
  抱住從黑龍身上下來的少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赫爾」就像隨處可見的女孩子那樣,大聲哭了起來。
  那成了毀滅世界的戰爭平息的信號。




  終章
  
  
  不知何時何地,瓦爾特洛緹與一位神祇面對面。
  是光神巴德爾。
  「結婚女神弗麗嘉大人在問,汝不回天界阿斯嘉特嗎?」
  「母親大人啊……不了,我想那位大人暫時真的得離開一下兒子比較好。畢竟她只不過是因為夢中的我死了,就把全世界的物品、現象與生命都叫來,說不准傷害巴德爾,把大家臭罵了一頓呢。」
  光神巴德爾雖然擁有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無敵體質,但其實還有這麼一段內情。由於整件事散發著戀母情結味……或者該說媽寶味,因此本人不怎麼以這項技能為傲。
  「再說,我如果在那時復活,就得拿少年當踏腳石了。光神不會遺棄求救的人類回到天上,我希望自己能夠如此。」
  「……關於這一點,我該單純向汝道個謝。照一般情況來想,拿刀刺自己喉嚨的人是不可能死而復生的。」
  「該道謝的是我,可以肯定正是那個少年的行動,讓我想起了身為光明之神的本分。」
  「所以汝才如此?」
  「哎,人類的罪過得到洗脫,冥界尼福爾海姆想必也會改變形式的。不過,奧丁如果今後仍然不改變作風,冥界遲早又會塞滿被冠上冤罪,落入地獄的人類靈魂……關於赫爾,還得再觀察情形。而且我在想,所謂的光神……不,所謂的光明,本來應該是用來照亮黑暗的。我就算待在原本就充滿光明的天界,也無事可做。我找到了我想照亮的地方,直到成功救濟冥界尼福爾海姆之前,我不會回去的。」
  光神巴德爾輕輕一笑。
  平常總是板著臉的瓦爾特洛緹沒笑,不過態度必定有所軟化。
  「……話說回來,寧願自盡也要跨越異界試圖直接找神談判,那個少年可真是不得了啊。」
  「關於這點,我也有同感。我之後會好好講他一頓,不管有何理由,都不能用來美化結束自己性命的行為。」
  
  
  上条等人這次真的在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集合了。
  赫爾的問題已經解決。
  回到原本場所的手段也構築完畢。
  「事情一結束,就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啊。」
  賀維亞依依不捨地從船上望向大地。
  「只是到頭來,還是沒能遇到長耳精靈入浴場面之類的就是了。雖然發生了一大堆事,中途還差點沒命,不過好吧,還算是不錯的休假啦。」
  「這我也同意,不過最後叫出來的那傢伙超可怕的耶。只有那傢伙,我再也不想遇到第二次了。連搭乘OBJECT的公主殿下眼睛都花了,這可不是常有的事喔。」
  庫溫瑟疲憊地說,一旁的陣內忍正在死命逃離雪女的魔掌。
  「……呼呼呼,呼呼呼呼。我明白你的不滿,總之你是覺得一個人被冰封太寂寞了,對吧。那麼這次我們就相依偎著,一起結冰吧!這樣的話,就能永遠永遠不寂寞了……」
  「不要啊!不要啦!是因為被傳送到奇幻時空,所以妖怪特性增強了嗎!是說病嬌竟然是整個種族的共通特徵,這算什麼啊!」
  附帶一提,身穿樹葉泳裝的座敷童子似乎無意解救家人。她的眼光飄遠並不是在遙想過去,只不過是在想「我不想再吃麵包了,好想吃狸貓蕎麥麵喔」。
  至於大學生安西恭介,則是坐在過於廣大的甲板上不動,說:
  「唉,不過呢,這下總算能跟『悖謬』的冒險說掰掰啦。」
  「……是說兔女郎回去不要緊嗎,妳在原本的世界,不是已經……」
  「沒差啊~反正世上的一切都是順其自然嘛……而且我給你們個忠告,最好不要以為我的存在已經完全消失,就太過放心喔。」
  七淨京一郎與莎霏談著這些事:
  「啊,與其回到那個充滿殺人魔的世界,我覺得一~直待在這裡也不錯。」
  「這裡雖然殺人魔比較少,但相對地戰爭與饑荒好像很多喔。應該說大家生活已經夠苦了,沒那閒工夫耍聰明以殺人為樂吧……」
  本身就像平原一樣廣大的船艦,整艘開始微微發光。
  上条為了避免不小心把力量抵消,一邊注意右手的位置,一邊說:
  「哎,總之事後沒留下疙瘩就很好啦,只有這點我能老實承認。」
  「雖然有很多令人在意的事,不過這裡的智慧不要帶回去,也許對雙方都比較好喔……」
  「比起這個,我比較擔心回去之後時間會變怎樣。一星期耶,一星期。希望時間可以調回消失時的那一刻。」
  在陸地上,騎著白馬的瓦爾特洛緹、剛剛好坐在她前面的少年,以及騎乘暗黑龍尼德霍格的赫爾都來送行。
  上条用力揮手。
  狀態不斷變化,眼中所見的景色開始搖晃。不對,也許是上条等人的存在變得曖昧了。
  這是最後一刻了。
  一切都變得複雜凌亂,卻只有上条當麻的話語,不可思議地聽得一清二楚。
  
  「那麼再見啦,改日我們再在哪裡碰面吧。」
  
  喀!閃光迸發。
  形形色色的光芒各自流往不同方向,飛越世界的高牆。



  A.E.02 現在不是討論什麼泳裝的時候2.0
  
  
  1
  
  但是偏偏就是回不去。
  
  
  2
  
  「…………………………………………………………………………………………………………………………………………………………………………………………………………………………………………………………………………………………………………………………………」
  上条當麻、茵蒂克絲、御坂美琴、庫溫瑟•柏波特吉、賀維亞•溫切爾、米琳達•白蘭丁尼(OBJECT搭乘中)、陣內忍、座敷童子緣、雪女、安西恭介、東川守、兔女郎可憐、七淨京一郎、莎霏。
  在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的甲板上,所有人完全陷入沉默。
  剛才表情耍帥耍了半天,結果竟然變這樣。
  才剛看到周圍的風景變得模糊,一回神就發現自己還站在原處。好像只有時間過了幾小時,瓦爾特洛緹與赫爾等人都不見了,剛才這裡那股熱烈的氣氛蕩然無存,更令人感到淒涼。
  這種心情就好像在試膽大會中要扮鬼嚇人,結果不但沒人經過自己面前,一回神才發現只剩自己被留在鬧鬼地點。
  於是大家開始找犯人。
  「這個……一定是因為那個吧。可以推測我們當中有人還沒玩夠,不想回家,所以偷偷切斷了追儺程序吧。」
  「也就是說,有人在搗蛋是吧。」
  聽到座敷童子這樣說,御坂美琴的腦袋沸騰了。
  「啊。我不太清楚,不過一定是你們這些臭男生──!反正就是你們不會錯啦,用那種下流眼神看別人──!」
  「啊,是說我看女生才不想回去吧!畢竟現在要是回去,就得穿著妳這件比基尼鎧甲冷不防被拋到大街上啦──!」
  「你以為這是誰害的啊,小心我把你燒了!」
  以美琴與賀維亞為中心,女性陣容與男性陣容開始迸散火花。
  這時候最可靠的,就是大家心目中的老大哥上条當麻了。
  紳士說了:
  「好……好啦好啦。既然大家的共通目的都是回去原本的場所,就別在這種地方對罵,不如互相幫助……
  
  「「「「「「「「「「「「吵死了,先宰了這傢伙再說!」」」」」」」」」」」」
  
  等一陣乒乒乓乓的大量煙塵與星星符號飛散之後,只剩一個半露屁股趴在甲板上的刺蝟頭笨傢伙,被留在一切的中心位置。
  「你……你們……再怎麼說也不用這樣對我吧……」
  才沒有人去聽臭傢伙在說什麼。
  「總之不趕快解決問題,我們搞不好會永遠被留在這裡的!」(茵蒂克絲)
  「少在那裡講大道理!我就討厭妳們這種潔癖個性,自以為高尚!」(安西恭介)
  「……我討厭悶熱,信不信我把你們都冰凍起來……?」(雪女)
  「那個~你們好像已經沒在找犯人,也已經不管原本的世界怎樣了耶。」(兔女郎)
  「真要說起來,我早就覺得不爽了,明明是硬梆梆的奇幻世界,搞了半天既沒有全裸的魔女夜宴,也沒有慾火焚身的詛咒泳裝是怎樣!」(庫溫瑟)
  「……您說的話我一丁點也聽不懂,總之可以理解成您想找死,對吧?」(莎霏)
  第二回合開始。
  也許有人會好奇,這幾個傢伙如果認真打起來,會是哪一邊贏?但基本上當然都是女性陣容比較強,因為如果男性陣容是「能昇級為成金將的步兵」,女性陣容就是「飛車與角行的大遊行」。
  也許男性陣容能突破每一個女生的弱點,但碰上OBJECT加妖怪加超能力者加殺人妃等等的大軍進攻,根本無計可施。
  於是三十秒後,男性陣容全都落得半露屁股趴在甲板上的下場。
  「……妳……妳們為什麼不能明白,沒有人想看到這種畫面……這裡照道理來說,應該插入一張鎧甲什麼被破壞的插畫吧!」
  「是說妳們整體來說太強了啦!這是在展開排山倒海的美少女防護罩嗎……!」
  勝者們才不會去聽半露屁股組的夢話。
  女性陣容睥睨著一群滾糞蟲,開始舉行作戰會議。
  「所以,接下來該怎麼做?」
  「嗯──不管是刻意還是無意,我是覺得有人妨礙了追儺程序……」
  「也就是說只要把下流的男生統統做掉,我們就能回去了?」
  「一下子殺掉所有人未免太殘忍了,不如一次殺一個,看看殺到第幾個,亮晶晶的歸返特效才會恢復,如何?」
  再這樣下去很有可能會現場表演「哦~原來中世紀歐洲的市區都有處刑場,處死罪人被當成民眾的娛樂啊~」,不過這時有人喊暫停。
  更正確來說,是一個更大的問題從天而降。
  採取的形式是:女武神四女瓦爾特洛緹與冥界女王兼第二主神赫爾,抓著對方的頭髮跟衣服,宛如流星一般墜落而來。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死到臨頭還不認罪嗎汝這情婦,我已經知道就是汝把那個少年帶去冥界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說我看根本是妳把那個少年強行帶去天界了吧妳這殺人凶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完全聽不懂她們在說啥,所幸扭打成一團的兩人墜落,並沒有在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上撞出一個隕石坑。
  應該說感覺就像客機緊急迫降,一邊嘎嘎地削切著地面,一邊往他們這邊滑了過來。
  「啊~那個看起來好像很不妙喔。我覺得神明級全武行這種悖謬,可不是常常能遭遇到的等級喔──?」
  「整個根本就是直擊路線嘛!快點!躲開躲開,大家快靠到左右兩邊──!」
  隨著美琴號令一出,茵蒂克絲與莎霏等人驚慌失措,連滾帶爬地左躲右閃。
  然後就像保齡球的球瓶一樣,半露屁股組發出「啪喀──!」一聲被撞飛。
  女神們才不會去留意這副慘狀。
  「毀滅吧毀滅吧毀滅吧毀滅吧毀滅吧毀滅吧毀滅吧毀滅吧毀滅吧毀滅吧毀滅吧毀滅吧!」
  「想再來一次諸神的黃昏嗎該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二神相鬥戰況慘烈,到處瞬間移動,激烈衝突的衝擊波甚至晚了一拍才爆發。然而這時,茵蒂克絲低聲如此說:
  「……嗯──搞不好原因其實不是出在我們身上,而是兩尊神明大打出手,造成世界的法則毀壞?因為以多神教來說,每一尊神明就像各自分配了世界的公式嘛。」
  「茵……茵蒂克絲,妳現在說到了一個重點……也就是說根本全部都是冤罪嘛,妳這變態裸體披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據說歷史都是由勝者創造,因此茵蒂克絲等人當作沒聽見。
  比起這個,正確的解決辦法就擺在眼前。
  「也就是說只要她們不打了,我們就能回到原本的學園都市嗎?」
  「雖然原因不見得只有一個,但至少我覺得女武神與第二主神的爭執,應該也是原因之一不會錯。也就是說不管是不是,我們都得阻止她們。」
  「……請問一下~所以妳的意思是說,要介入兩個凶神惡煞的女神之間嗎。那兩個人好像快開始用一些『直接消除存在』之類莫名其妙的作弊招了耶。」
  難得看到兔女郎裹足不前,但也就表示狀況就是這麼不妙。
  所以紳士上条當麻說了:
  「妳們為什麼從一開始就只想著互毆啊?」
  「第一個直截了當握起拳頭的臭男生沒資格說吧!」
  「不,戰鬥的重點在於TALK!所以瓦爾特洛緹,赫爾!妳們到底是怎麼了啊,不嫌棄的話,就跟我這個連第三次世界大戰都阻止過的男人上条當麻
  
  「「閉上你的嘴垃圾蟲!敢來礙事就從你先幹掉!」」
  
  於是少年超越了半露屁股,變成差不多露四分之三個屁股。
  明明誰都不愛看,卻已經遊走尺度邊緣了。
  「……噗,噗呼。噗共噗呼……」
  「你真笨,竟然想拿人類的尺度去測量狂暴神祇的作為,所以才會這樣啦。沒讓你遭天譴患什麼奇怪熱病叫苦連天,就該謝天謝地了。」
  話雖如此,兩位女神對於自己順勢把一般人打飛,似乎多少產生了一點罪惡感,因此稍微冷靜了下來。
  「當……當麻是被當成儀式的牲禮了……」
  「妳只是想講些好像很有深意的話,把事情含混帶過吧!把這種的拿來當世界法則,北歐世界的人也太可憐了吧!」
  後來瓦爾特洛緹與赫爾冷卻情緒,到了能用人語溝通的等級後,七嘴八舌地對他們這樣說:
  
  ──平常總是黏著瓦爾特洛緹的小個頭少年,好像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為了這事,我還用上坐著就能看遍九個世界的至高王座,也請教了做出的預言連諸神都無法改寫的三女神諾倫。她們連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的結果都能清楚預測,我借助了她們的力量,卻還是找不到那個少年的下落。如此一來,除了諸神之力無法涉入的冥界之外,還有什麼地點值得懷疑!」(瓦爾特洛緹)
  「妳要這樣說,那我告訴妳,冥界尼福爾海姆也有奧丁低頭求過預言的女巫靈魂什麼的,還蓋了別墅咧!據她們所說,那個少年根本不在九個世界當中的任何地方!這樣一來唯一想得到的可能性,就是靈魂等級比女巫更高的神明級的傢伙做了什麼干擾啦!」(赫爾)
  劈劈啪啪!兩尊女神互指對方的臉,向聽眾主張自己的正當性。
  陣內忍好不容易從半露屁股狀態恢復,爬了起來說:
  「……妳是說平常老是黏在妳腰邊的那個小鬼頭,對吧。那傢伙隱約有種跟我類似的氣味……他是不是常常被人類以外的存在逗弄,然後被捲入風波之中?」
  「嗚……絕……絕無此事……!」
  「可是,天界陣營與冥界陣營都用上了預言與遠眺瞭望整個世界,就算被人帶走或是迷路了,一般來說應該找得到才對……」
  茵蒂克絲偏著頭一說,兩位女神伸直了手臂,用食指戳在對方的臉頰上,說:
  「「所以我說了,就是這傢伙在撒謊!」」
  於是座敷童子與雪女輕嘆了口氣。
  「唉,是不是只要昇上了神明級,大家都會變成笨蛋?」
  「……那我寧可永遠待在妖怪級……」
  在遠離一步的位置,兔女郎更是用一種看笑話的眼神觀察她們。
  「(……哎,其實會講這種話的傢伙,當同樣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反而會做出誇張三倍的反應來呢。)」
  無論如何。
  看來非得想想辦法找到突然失蹤的少年了。
  美琴輪流看看瓦爾特洛緹與赫爾的臉,說:
  「呃,這是不是其中一個在說謊,或是兩個都在說謊,然後要比較雙方的言行舉止找出真相!那種感覺?」
  「神明規則,不得不從嗎……在我看來,幾乎是全都隨便她們了。」
  莎霏驚愕地低喃。
  雖然不好辦,但總而言之,只能從兩位女神的話中找線索。
  她們是這樣說的:
  
  『為了這事,我還用上坐著就能看遍九個世界的至高王座,也請教了做出的預言連諸神都無法改寫的三女神諾倫。她們連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的結果都能清楚預測,我借助了她們的力量,卻還是找不到那個少年的下落。如此一來,除了諸神之力無法涉入的冥界之外,還有什麼地點值得懷疑!』(瓦爾特洛緹)
  
  『妳要這樣說,那我告訴妳,冥界尼福爾海姆也有奧丁低頭求過預言的女巫靈魂什麼的,還蓋了別墅咧!據她們所說,那個少年根本不在九個世界當中的任何地方!這樣一來唯一想得到的可能性,就是靈魂等級比女巫更高的神明級的傢伙做了什麼干擾啦!』(赫爾)
  
  ……已經一堆東西聽不懂了。莎霏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那個……我想先問一下,所謂的九個世界是指什麼?」
  「嗯,首先做為大前提,現在這個北歐世界整體是由位於中心的世界樹所支撐。在根部、樹幹周圍與樹枝前端擴展開來的,就是所謂的九個世界。這些全部加起來,就成了北歐世界。」
  「順便一提,九個世界分別是天界阿斯嘉特、巨神界華納海姆、人界米德加爾特、冥界尼福爾海姆、巨人界約頓海姆、妖精界亞爾夫海姆、黑暗妖精界瓦特海姆、地底世界尼達貝里爾、炎魔國穆斯貝爾海姆。而這些世界統統是由奧丁等人統治,我還有魔王蘇爾特則是以駭入的方式,用我們的規則覆寫一部分的世界加以占領啦。」
  「所以如果少年被藏在冥界尼福爾海姆或炎魔國穆斯貝爾海姆,我們諸神的力量就探查不到了!因為被駭入了!」
  「胡說什麼!真要說起來,九個世界是你們諸神在管的,如果有人在九個世界中消失,頭一個就該懷疑你們這些負責人吧!就像全球企業的公認間諜軟體一樣,超可怕的啦──!」
  「信不信我宰了汝這第三者!」
  「閉嘴妳這黃臉婆!」
  由於兩位女神又開始越吵越凶,茵蒂克絲把上条當麻扔進了兩人之間,刺蝟頭終於達到約莫露七分之六個屁股。
  而對著恢復冷靜的兩位女神,庫溫瑟忽然想起一件事,說道:
  「嗯,也就是說妳們只能在那九個場域內自由行使力量,就有點像監視衛星的範圍是固定的?」
  「與其說『只能』,毋寧說九個世界就是全部了啊。」
  「不,可是……」
  他說著,指向一個地方。
  那裡是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的外面,只不過不是陸地那邊,而是相反方向。
  也就是……
  
  「照妳們的說法,『海洋』不是沒算在內嗎?」
  
  
  3
  
  因為諸多原因,大家這樣做是有必然性的。
  對。
  既然想追查小個頭少年的下落而必須調查海底世界,那麼所有人當然就得換上泳裝!
  
  茵蒂克絲  →裝備「學校泳裝•白」
  御坂美琴  →裝備「競賽泳裝•黑」
  座敷童子緣 →裝備「比基尼•紅」
  雪女    →裝備「學校泳裝•深藍」
  兔女郎   →裝備「連身泳裝•紫」
  莎霏    →裝備「連身露腰比基尼•黃」
  瓦爾特洛緹 →裝備「裁縫•櫻花」
  赫爾    →裝備「兩件式泳裝•綠」
  
  ……一般來想換成泳裝應該比較養眼,然而換裝前與換裝後一比較,卻發生了泳裝看起來還比較正常的悲劇。
  不過這種事就先擱一邊,總之女性陣容所有人的矛頭都指向瓦爾特洛緹。
  是說裁縫是什麼鬼啊,裁縫?
  美琴做為代表開口道:
  「喂,老太婆口吻。」
  「我……我才不是老太婆!類別不太一樣吧!」
  「憑什麼妳這個年紀最大的阿婆能穿附蓬蓬短裙的粉紅連身泳裝啊!妳那件是那種吧,爸媽會買給小孩子穿的那種泳裝吧?」
  「……不,說到底,我們的世界根本沒有這種裝束,因此我完全弄不懂何種服裝才正確。」
  「老師,如果要說的話,赫爾妹妹我不懂比基尼與兩件式泳裝有什麼差別。是說兩種不是都露肚臍嗎?」
  「閉嘴,老太婆二號。比基尼是綁帶的,而兩件式泳裝則是像背心那樣,肩膀與背後都是整塊布料。也就是說,在兩件式泳裝這種大類別當中,減少更多布料增加露出範圍的就是比基尼,OK?」
  「連身露腰比基尼?」
  「正面看是連身泳裝,背面看是比基尼。大概就像裸體圍裙那一類?」
  「……請問一下,學校泳裝跟競……」
  「這兩種不管怎麼說明,都會像宗教辯論一樣出現吵到臉紅脖子粗的傢伙,所以請自己搜尋,出問題自己負責。」
  附帶一提,男性陣容沒有特別解說,因為沒必要。
  總而言之,裝備都搞定了,所以……
  「嗯,那麼得正式開始搜索那個少年了……好吧,其實說到海底,首先最可疑的也就是那傢伙的宅邸了。」
  「哎呀,北歐神話也有類似龍宮城的地方嗎?」
  基本上是不死身的座敷童子雖然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一旁的陣內忍卻臉色發青。
  「請問一下……假設我們要去海底宅邸好了……」
  「怎麼?」
  「具體來說是要怎麼去?」
  穿著蓬蓬裙泳裝的瓦爾特洛緹一聽,用拇指往海那邊指指。
  說出的話有如死刑宣告。
  「那當然是潛水游過去了。」
  
  
  4
  
  傳說北歐神話的九個世界,是殺死了大巨人尤彌爾,以其遺體為材料製作而成。
  海洋也不例外,據說是以尤彌爾的血液做為材料。
  目前圍繞北歐世界的巨大海洋是由名為埃吉爾的海神所統治。
  而埃吉爾有位女神為妻。
  就是瀾恩。
  如果埃吉爾是平穩大海的統治者,瀾恩就是特指洶湧大海的統治者。這位女神還會使用巨大魚網撈捕落海的人類,然後直接拖進海底……這樣聽起來,也許會以為她是吞噬人類靈魂的邪神,但據說瀾恩只會將自己中意的人類靈魂拖進海底,而且拖進海底的靈魂,會在海底宮殿受到她的熱情款待。
  換個說法,涵義或許就像超級肉食系的乙姬。
  不過同時也是人妻就是。
  「魚兒!」
  在這海洋女神統治的海底宮殿,小個頭少年舉起雙手歡呼。
  「好棒喔,有好多魚兒!」
  雖然稱為宮殿,但大小卻達到數十公里。講得明白點就像是不屬於九個世界的第十個世界,這樣想或許比較容易明白……這同時也成了指標,可用來判斷北歐世界的居民對「世界」所想像的規模。
  將宮殿整個包覆起來還有多餘空間的透明半球形圓頂,保護著巨石切削堆積而成的各式建築物。因此整個大小算起來,最終可達到直徑一百公里。它特地將海水徹底排出,又緊貼著縱橫錯綜的石版路設置了觀賞用運河,讓人目睹到此地的高度技術水準。
  少年身旁,佇立著一名高個子的女性。
  白皙的肌膚,齊肩的黑色直髮。身穿打上背光似乎能透出身體線條的單薄連身長裙,頭髮與手腕點綴著貝殼加工而成的首飾。
  「那個魚叫什麼?」
  「那叫石鯛。」
  「亮晶晶的好帥喔……咻咻──!游得好快!」
  「用鐵網烤來吃很美味喔。」
  「把魚吃掉太可憐了,還是算了吧。」
  附帶一提,在北歐世界除非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戰士,否則一旦穿著衣服掉進海裡就會立即死亡,這是定論。技術不比神祇的人類自稱為維京人,行駛極為精良的高速船舶,本身的泳技卻沒經過多少磨練。
  因此,他們很少有機會能自由自在地游泳,欣賞海底魚類。
  也難怪少年會這麼興奮了。
  「哇~我都不知道原來海裡這麼漂亮~我本來以為是更可怕的地方呢。」
  「海底的確是個可怕的地方,大海是死亡之口,差別只在有沒有技術能夠強行通過這裡。」
  「好想讓瓦爾特洛緹也來看看喔,還有爸爸媽媽。」
  「……」
  「不行嗎,這裡是祕密地點嗎?」
  「不,大海是對任何人開放的場所。我們與世界的分界無關,也不受主神的支配。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想來就是了。」
  「怎麼這樣說呢!這麼漂亮的地方,大家一定會很愛來的!」
  海洋女神瀾恩微微瞇細了眼,輕輕撫摸少年的頭。
  「瀾恩妹妹,我還能再來嗎?」
  「再來?」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不然爸爸媽媽會罵我的。」
  「……」
  瀾恩再度陷入短暫沉默。
  雖然表情幾乎沒變,但神色顯得有點困擾。
  「瀾恩妹妹,妳怎麼了?」
  「抱歉,我是想請你暫時留在我們宮殿。」
  「嗯!我知道了,那我去跟爸爸媽媽講一下!」
  「……」
  「這樣也不行嗎……?」
  「再過不久。」
  最後。
  海洋女神瀾恩低頭看著小個頭少年,如此低喃:
  「再過不久,大海就要露出它的獠牙。死亡之口將會吞下一切,這是司掌命運預言的三女神諾倫的記述當中也並未提及的突變現象。然而,我們已經無法改變事態發展了。你與異世界的英雄們,曾經成功阻止第二主神的企圖。我想北歐世界裡,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你們了。」
  「瀾恩妹妹?」
  「所以,我要請你留在這裡,直到死亡之口的災禍過去。我是瀾恩,是不留在九個世界,守護第十個安身之地的海王之后。但我由於從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逃脫,因此相對地,也被剝奪了對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等重大局面做出影響的資格。」
  少年無法理解諸神的道理。
  關於將大海稱為死亡之口,而死亡之口將露出獠牙吞下一切,具體而言指的是什麼,少年都不明白。
  但是。
  「瀾恩妹妹,如果這件事會造成大家困擾,那我不能留在這裡,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大家才行!」
  「……」
  「瀾恩妹妹!不能讓瓦爾特洛緹還有大家到這裡避難嗎?」
  「……」
  海洋女神瀾恩只是一臉困擾。
  少年沒有注意到。
  她無法做出影響歷史重大局面之事,即使知道毀滅之日將近,也沒有辦法迴避,所以她只能在不會影響根幹的枝葉範圍行使力量。
  即使只是一句話。
  即使她其實很想說出那句話。
  只要那句話會左右重大局面,她就會被禁止開口。
  「……」
  所以,她只能做這一點事。
  只能在不會對歷史造成顯著變化的範圍內保護別人。
  不過。
  (來了嗎……)
  海洋女神沒出聲,眼睛離開了少年。
  她望向正上方。
  望向保護數十公里的宮殿,覆蓋住周圍建物群都還綽綽有餘,半球形的透明巨大圓頂。
  
  砰鏗鏘啷啷啷啷啷啷啷啷啷啷啷啷啷啷啷啷啷啷!
  撞破圓頂的頂端,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垂直降落下來。
  
  (我無法「直接」干涉歷史。)
  第十個。
  聽著自己統治的世界破碎的聲音,瀾恩沉默地淺淺一笑。
  (不過,只要被我搖動的枝葉牽引著,能藉此觸發諸神或連他們都敵不過的異界之人,就能……!)
  某些狀況一定能有所改變。
  只不過無法抵抗大局的海洋女神,有可能被這股奔流吞沒,就此消滅。
  
  
  5
  
  「所以原來是這麼回事?」
  在天界阿斯嘉特,外號惡神的洛基背後靠著石造牆壁,低聲說道。
  與他對峙的是巨狼芬里爾。
  芬里爾可說是他的孩子,最高傑作,或是對神兵器。
  『……我對世界的毀滅比他人更敏感,畢竟我是因為那種原委被創造出來的,所以應該不會有錯。』
  「海洋是分隔世界的界線,環繞我們的支配地區,具有隔絕我們與『真正外界』的力量。」
  由世界樹與九個世界組成的北歐世界,整體構造描繪得極為單純。
  僅有的一個大陸,世界樹位於它的中心,再來就是附著於樹根與枝葉前端的各個世界而已。
  那麼海洋呢?
  答案很簡單,就只是環繞這一個大陸而已。不過形容成大陸孤伶伶地漂浮在過於遼闊的大海上,或許會更貼切。
  「因此,死在海裡的人類靈魂,就連主神奧丁也無法回收。因為大海雖是死亡之口,但是被海浪吞沒之人會被拉到『真正外界』。而海洋女神瀾恩就是為了避免這一點而採取行動。」
  『是你從「真正外界」叫來了英傑。如果他們說要回去,再度嘗試連接「真正外界」會發生什麼事,你難道不知道嗎?』
  「喂喂,我可是曾經企圖改變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結果的惡神耶!能改變結果,我這個神就已經滿足了,你以為我預料得到戰爭之後的狀況嗎?」
  『……』
  「不過嘛,就某個層面來說,這也有可能成為顛覆諸神的黃昏的主因嗎……」
  洛基不悅地說。
  「海洋之外有著某種東西,不是單純繞世界一圈的那種狀態,我說的是無視於三維向量做連接的『真正外界』。海洋是分隔世界的界線,但在看不見的界線之外,或許也同樣有著一片大海喔。」
  『去很容易,但是在短期間內連續開洞,會使得活門毀壞,那一頭的海水會一口氣灌進我們這邊。』
  想想看就知道了。
  《魔法禁書目錄》。
  《重裝武器》。
  《智慧村的座敷童子》。
  《簡單的~系列》。
  《殺人魔短篇系列》。
  他們來自名為地球的場所,但每一組所站立的地球恐怕都不相同。而總共五個「真正外界」的海水如果一口氣灌進一個地方會怎麼樣?即使地球這個行星的南極地完全溶解也無法與此相比,不管逃到多高的山頂,死亡之口都會吞噬萬物。
  換言之……
  「……海面極限上升,死亡之口吞下一切,是嗎?」
  『你不會自大到以為你們待在雲層上方的天界,所以能倖免於難吧?』
  「當然不認為,九個世界都受到世界樹的保護,樹木枯死,一切就會瓦解。就算是天界阿斯嘉特,想必也不例外。」
  世界唯一一塊大陸完全消失。
  而死亡之口,將會平等地奪去人類、諸神以及其他繁多種族的居住場所。
  『就跟主神奧丁創造九個世界之際,以大洪水一個不留地淹死魔王蘇爾特的巨人祖先們時一樣。只不過這次沒人能存活,從「真正外界」灌進來的大量海水,根本不把我們世界的容量上限當一回事。一個弄不好,說不定連雲層之上的天界都會直接沉掉喔。』
  「海王埃吉爾與他的王后瀾恩會活下來的。」
  『但他們無法左右歷史,因此,他們的子孫也無法重新遍布大陸,想期待他們模仿奧丁是不可能的。』
  「唔……」
  惡神洛基將手放在下巴上,說:
  「我會想改變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的結果,但也希望新結果能比主神奧丁想像的結局更美。就這點而論,死亡之口恐怕是不合格。」
  『你打算怎麼做?』
  「我可以做出影響,但到頭來,最後做選擇的仍然是他們。」
  這是九個世界之外的問題。
  既然如此,選擇權自然也不在諸神,而應該交給異邦人們。
  
  「因為說穿了,他們要不就是回到『真正外界』,要不就是留下。問題看似有兩個選項,其實只有一個,再單純不過了。」
  
  
  6
  
  即使半球形的圓頂遭到破壞,大量海水也並未立刻灌進海底宮殿。這是攸關性命之事,為了防備意外災難,當然一定做了好幾層防護措施。
  而意外災難真的發生了。
  垂直落下的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沒有歪倒也沒有壓爛,簡直就像世界的支柱般,轟咚一聲屹立在那兒。
  而身穿蓬蓬裙粉紅色泳裝的瓦爾特洛緹,一開戰就進入怒髮衝冠模式,舉起「滅雷之槍」在甲板上垂直飛奔,逼近海洋女神瀾恩的頭頂上。
  她喊著:
  「我宰了汝這綁匪老太婆!」
  「……」
  至於海洋女神瀾恩,目光變得險惡起來。
  只不過是這樣,她背後的觀賞用運河就冒出大量海水起伏著,捲成漩渦,生出兩條巨大的海水手腕。
  傳說當中,瀾恩有兩件武器。
  第一件是能抓住所有船隻,使其翻覆的巨腕。
  第二件是能百分之百捕獲溺水者靈魂的魔法魚網。
  因此。
  「什麼!」
  瀾恩一拋出魚網後,瓦爾特洛緹整個人就像套了網狀褲襪般,被綁得死死的。
  當她在空中失去平衡之前,下個動作已經做了出來。
  瀾恩那雙海水巨腕,能抓住所有船隻使其翻覆。
  換言之。
  
  巨腕握緊了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毫不客氣地用瓦爾特洛緹打了支全壘打。
  
  咚鏗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伴隨著超乎常理的巨響,遭到全長數十公里的結構物毆打,瓦爾特洛緹的身體接連撞破好幾棟建築,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
  在船內停滯不前,想著「這是要怎麼下去……?」的上条當麻與陣內忍等人,也像開得太用力的洋芋片包整個爆開那樣,各自掉落在不同位置。
  一旁看著的小個頭少年忍不住叫道:
  「瀾恩妹妹!不可以這樣!」
  「……」
  但海洋女神沒回答。
  不對,也許是不能回答。
  「還真是熱烈的歡迎方式啊。」
  瀾恩的頭頂上傳來聲音,一個人影沉甸甸地漂浮著。
  冥界女王赫爾雙臂抱胸,張腿而立。
  「不過,別因為我失去了黑色世界樹,就以為能解決我第二主神赫爾妹妹!」
  「……」
  轟!海洋女神瀾恩以肩膀扛起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定睛注視下一個目標。
  
  
  7
  
  跟其他人一樣三零四散,趴在石板地上變成大約露十分之九個屁股的上条當麻,這時聽見了男性的磁性嗓音。
  「喔喔 上条當麻啊 就這樣 死掉 真是 太不像樣了」
  「當然會死啊……都被打成那樣了,這次真的會死啦!你們戰鬥的時候都不考慮一下整體平衡度嗎!是說你誰啊!」
  「朕乃……」
  「忽然來了個好霸氣的自稱啊……!」
  「誰叫朕是海王,無可奈何啊。要是小生或老子什麼的,反而會讓人覺得這人腦袋有毛病吧。」
  有點草食系感覺的大叔說道。
  「回到正題吧,朕乃埃吉爾,乃是統治北歐海洋的君王。」
  既然是王就沒辦法了。
  說不定會讓玩家持有金錢減半,把玩家從棺材裡拖出來。
  「附帶一提,那邊那個大姊乃是朕的皇后,喚做瀾恩。不過她不像朕,是個超級肉食系,所以一天到晚把中意的人類靈魂拖進海底加入宮殿成員,有點小淘氣就是了。」
  「我懂啦,就是神話裡常常出現的那種閃光夫妻檔對吧。像我上次在圖書館看過的希臘神話繪本根本超扯!宙斯跟赫拉那樣怎麼能當老大啊?」
  「放肆,瀾恩那傢伙可是為了拯救大家才這麼做耶。」
  「……嗯?」
  「這個世界的海洋呢……」
  講到這裡,海神埃吉爾似乎早已準備齊全,拿出玻璃水槽,把一個杯子放進去。
  「就像這個杯子。但是如果諸位要回到原本的世界,杯子就會破裂。結果會如何呢?外面水槽的水,會一口氣灌進杯子裡。這下杯子裡的小島會怎麼樣,你應該明白吧?」
  「…………………………………………………………………………感覺超不妙的。」
  「事實上就是超不妙的。」
  埃吉爾邊點頭邊說。
  「世界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就是諸位棄朕與眾人的世界於不顧,回去原本的場所;要不就是為了保護朕與眾人的世界而放棄原本的場所,就這樣。」
  「那個,瀾恩妹妹之所以那樣大鬧,該不會是想殺了我們,以保護世界吧……?」
  「放肆,朕說過瀾恩是要保護大家了。」
  「麻煩您整個簡單易懂地解釋一下。」
  「……嗯,由於『歷史的封嘴』偏向了瀾恩那邊,因此相對來說,朕現在應該能暢所欲言,但……看來還留下了些許影響。」
  海神埃吉爾思忖片刻後,說:
  「好吧,為了讓言詞遭到扭曲也能傳達話中之意,朕就直截了當地只講答案吧。」
  「拜託您了。」
  
  「瀾恩啊,是想藉由超越極限的戰鬥讓自己進化,成為連淹沒九個世界的海洋都能完全駕馭的『不殺生的海中死神』。然而這樣一來,瀾恩就會徹底失去至今的形影,身心都變成完全不同的另一個神。」
  
  這話真是太誇張了。
  整個聽起來就像人柱。
  的確如果這樣做,就能保護九個世界居民的性命。也不用把上条等人留在這個世界,可以放他們回到原本的場所。
  但是。
  這樣。
  「……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沒有,應該說瀾恩也太自大了。做為大前提,我等海神是無法影響大局的。換句話說,瀾恩腦中浮現的點子,打從一開始就被設定成統統都會失敗。就算所有步驟都成功了,瀾恩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存在,她也一定保護不了任何事物。」
  「我不是在說這個!我是說用這種方法保護了大家,誰心裡能沒有遺憾?」
  「……」
  「喂,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但總之我們快去救瀾恩妹妹吧。你告訴我,具體來說到底該怎麼做!」
  「朕乃海王,無法影響歷史。如同瀾恩必定失敗,朕也一樣。」
  「你很囉唆耶!現在不是在講這個!」
  上条打斷了他的話。
  他正眼瞪著吃驚的埃吉爾,喊道: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跑來叫我,瀾恩妹妹是你老婆吧,你是因為不想為了世界還是大家這些冠冕堂皇,讓人無法拒絕的理由就閉嘴失去一切,所以才付諸行動的吧!既然如此就堅持到最後啊,你失敗了還有我們幫你擦屁股!我說你!第一個最想做的事到底是什麼!」
  「……也,是……」
  埃吉爾的聲音,一瞬間稍微變得沙啞。
  「某種存在」出手妨礙了他的話語。殘酷的系統不許他改變歷史,要他閉嘴看著悲劇發生,正在動手扼殺可能性的嫩苗。
  「說得也是。」
  然而,埃吉爾擺脫了它,告訴上条。
  海王的驕傲於剎那之間,連世界的大前提都能顛覆。
  
  「那是朕的妻子,不由朕來拯救就沒有意義了。」
  
  兩人在石板地上伸直了腳,明確地站起身。
  首先得跟四散的同伴們會合。
  然後,再衝進海底宮殿的激戰區。
  「想到什麼全都試過一遍吧,就算這樣得不到答案,應該也能成為某種啟示。啟示多一點加起來,說不定還能想到完全不同的答案!所以!」
  「嗯,朕再也不會還未嘗試就放棄了。朕乃海王,其他地方姑且不提,但只有在海底,朕可要堅持朕的任性到底!」
  
  
  8
  
  海洋是美麗的,海洋能帶來恩惠,海洋如同所有生命的母親。
  但同時,海洋也是可怕的死亡之口。
  瀾恩是宿命註定管理這死亡之口的女神。
  (還不夠……)
  瀾恩用一隻海水巨腕舉起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以她的纖細手臂抓住綑綁捕捉靈魂的魔法魚網,靜靜地思考。
  (還不夠讓神格產生變化!我必須進行更多,更多,更多的戰鬥!)
  既然如此,大海中的死亡就應該全由自己負責。
  即使那是從管轄範圍外的「真正外界」湧進來的也一樣。
  只要自稱為一尊女神。
  就必須從蠻不講理的死亡之口當中,保護好萬物生靈!
  「瀾恩妹妹!不可以打架!瓦爾特洛緹她們不是壞人啦!」
  就在眼前,少年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喊道。
  瀾恩瞄了他一眼,但沒對他說什麼。
  她已經決定,一定會保護一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冥界女王赫爾大吼。
  她的手臂水平一揮,製造出寒冰巨劍。
  但是比起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那只跟牙籤沒兩樣。雙方武器一揮,產生激烈衝突,沾附著死與冥府氣息的不祥寒冰,眨眼間被打個粉碎。
  然而,沒有一塊尖銳碎片掉在地上。
  這些碎片的尖端一齊朝向海洋女神,接著有如精準導彈般從各個角度襲向瀾恩。
  這樣下去會被射成蜂窩。
  但海洋女神瀾恩將捕捉靈魂的魚網纏繞在自己的纖細手臂上。
  咚嘎嘎嘎嘎嘎嘎!她揮動手臂擋下全彈。
  一滴血都沒流。
  (這是捕獲靈魂的魚網,只要從外面封鎖,任何攻擊都不能從內部使靈魂破裂!)
  她順勢將魚網扔了過去。
  魚網束縛住赫爾的整個身體後,瀾恩重新抓緊束起魚網口的長長繩索。她用纖細手臂把魚網當流星錘一樣揮動,就這樣甩向遠方。
  瀾恩讓魚網直接命中好不容易返回戰場,在空中與白馬一同嘗試奇襲的瓦爾特洛緹。
  兩人摔在一塊失去平衡,瀾恩又用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從正上方將她們打落。
  (只是與同樣屬於北歐世界的諸神打鬥,戰鬥經驗值不會超出預測範圍。看來要促進「神格」的變化,最好的辦法還是與來自「真正外界」的英傑交手……)
  沙!一陣新的腳步聲響起。
  「……」
  (終於來了啊。)
  用海水巨腕與自己的肩膀扛著過於巨大的船艦,海洋女神瀾恩轉過頭去。
  「真正外界」。
  那些異邦人們。
  歷經激戰給予瀾恩非比尋常的經驗值,讓她身心都成為截然不同的另一個「海洋女神」的最後一片拼圖。
  上条當麻、茵蒂克絲、御坂美琴、庫溫瑟•柏波特吉、賀維亞•溫切爾、米琳達•白蘭丁尼(「貝比麥格農」搭乘中)、陣內忍、座敷童子緣、雪女、安西恭介、東川守、兔女郎、七淨京一郎、莎霏。
  雙方展開對峙。
  人數差距不成問題,畢竟瀾恩可是統治狂暴大海的可怕女神。
  然後。
  此時穿著泳裝,管理十萬三千冊典籍的魔道書圖書館如此宣布:
  「追儺之一,做為送走神殿召請之人的象徵,映照航行星際之船與圓形十二芒星。此則意味著黃道十二宮諸力的集中,我乃冀求通行天際歸返之人!」
  (……?)
  瀾恩從未聽過這些法則性的羅列。
  緊接著,瀾恩的海水巨腕抓著的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散發出驚人光芒。
  連接「真正外界」的船艦起動了。
  但不是用海洋女神所知道的方法。
  他們在連接通往「真正外界」的門扉時,根本沒使用「海洋」。
  「海洋是世界疆界的象徵,用來想像『世界的盡頭』是最簡便沒錯,但是北歐世界的『盡頭』可不只有海洋喔。」
  茵蒂克絲如此說道。
  她一邊說,一邊指向正上方。
  「也就是天空,那裡就連天界阿斯嘉特的諸神,頂多都只能讓太陽與月亮運行,想必鋪展著一片不屬於九個世界的廣大空間。只要經由那裡,就算在世界開個大洞,也不會有大量海水流進這裡。身為海洋女神的妳,也就沒必要改變自己的存在了!」
  
  
  9
  
  「姊姊~這邊~」
  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比天界阿斯嘉特更高的地方……那個領域已經不能說是「天空」,而是「太空」了,其中響起少女悠哉的聲音。
  小女孩鞭打著壯碩的馬匹,而且更驚人的是,這輛馬車還拉著名為月亮的一個天體,拖著整個月球跑。
  另一名少女駕駛著完全同一款式的馬車,從空中遠方悠哉地移動過來。
  她也一樣,拖著太陽到處跑。
  「哎~不知怎地,今天也好累喔~」
  「畢竟要是停下來,就會被大野狼吃掉了嘛。」
  「我們明明只是普通的人類,怎麼會拖著星星到處跑呢?應該說原來人類只要有心,連這種事都辦得到呢。」
  「欸欸,下面好像在吵什麼耶。」
  「不知道是怎麼了呢。」
  月亮與太陽兩姊妹一邊說著,一邊照樣輕鬆地擊個掌,夜幕就此降下。
  那裡是比世界樹頂端更高的地方。
  就連站在樹木頂點的雄雞都搆不到,諸神開發之手無法觸及的最後處女地。
  
  
  10
  
  「啊……」
  海洋女神瀾恩,差點毫無意義地低呼出聲。
  或許正因為毫無意義,才能獲准對外在世界出聲。
  而就在她產生如此反應時,事態仍然在進展。
  光靠茵蒂克絲的言詞,奇蹟還無法完成。不過這裡聚集了「異邦人」。她所不知道的法則與可能性,如滿天星斗般琳瑯滿目。
  所以。
  「──以薔薇的象徵連結世界之名,將船隻航路制定於此!光明的名字是……啊,真是,有沒有什麼點子,只要有什麼能取代比太陽更強烈的光之漩渦,就完美無缺了!」
  「喂,交給公主殿下吧!用上JPlevelMHD動力爐,不可能不夠用吧!」
  「──映照於心中的是朱紅門扉,將一張符咒貼於額上,闔起雙眸,於胸中正確描繪……這裡也有空隙!為了讓力量暫時分流,可能需要術式以外的方法!」
  「那麼當成『靈封』組進去試試看怎麼樣,喂,遊手好閒的妖怪,妳跟百鬼夜行曾經是一夥的,好歹知道公式吧。把變數全部交出來,之後這個女生會整理好!」
  「──於東西南北鋪設符號,自南南西的入口招引『力量』!形成漩渦的『力量』奔流……這裡!我需要設置一個無法用任何方位記載的出口!」
  「想回應這種矛盾至極的要求,大概也只能靠悖謬了吧。」
  「──我等將從肉體桎梏獲得解放,自精神之門飛向九霄雲外!那有如擬似葬禮……最後!我想做出假死狀態,給我一個巨大的死亡象徵!」
  「那就借用我這殺人妃的智慧如何?」
  喀!驚人光芒將神造艦斯基德普拉特尼逐步分解成驚人奔流。那道往正上方無限延伸的光柱,看起來簡直就像通天巨塔或電梯。
  「……」
  海洋女神瀾恩只是眺望著那個現象。
  既然海洋的容量不會毀壞,九個世界的生命也不會喪失。
  既然脫離這個世界不需使用海洋,也就不用把「異邦人」當成人柱般留在這裡。
  而瀾恩也不需要「改變」。
  完美的結果。
  起初第一個夢想的結局。
  面對這樣的景況。
  她卻……
  
  嘰嗤……
  
  瀾恩感覺得到,自己纖細手臂上的肌肉,正令人毛骨悚然地蠕動。
  簡直像要讓一切化為烏有般,握住綁縛靈魂的魔法魚網那隻手蠢動起來。
  
  嘰嗤,嘰嗤嘰嗤,嘰嗤。
  
  「嗚……啊……」
  到了這時候,海洋女神瀾恩才終於想起來。
  想起自己與海神的性質。
  海神不會受到最終戰爭諸神的黃昏波及。相對地,也無力干涉諸神的黃昏這種歷史轉捩點。
  她的存在,她的行動,從一開始就統統確定失敗。
  所以,海洋女神瀾恩越是期望那樣幸福的未來。
  一切就越是會被她的選擇徹底瓦解。
  
  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嘰嗤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捕捉靈魂的魚網揮動著,已經跟她本身的意志無關了。它就像附有鍊條的鐵球般累積著離心力,準備被拋飛出去。
  在大膽而纖細的儀式進行中,試圖搗毀一切。
  然而。
  「別擔心,瀾恩。」
  有人開口。
  以刺蝟頭少年為首,許多人擋在瀾恩的面前。
  不是為了戰鬥。
  是為了保護她的心靈。
  「我們聽埃吉爾說了,知道妳受到何種束縛,還有在這種狀態下想做什麼。所以別擔心,我們不會讓妳破壞妳自己的夢想!」
  「……」
  海洋女神瀾恩還是一樣無法回話。
  只是,她那美麗的容顏就像快哭出來的孩子般,表情越來越扭曲。
  光是這樣就夠了。
  
  噠!
  雙方人馬以全速全力飛奔而出,用最短距離激烈衝突。
  最後一戰即將開打。
  
  在那裡,曾經阻止過第三次世界大戰,或是到處破壞能抵擋核彈的武器,或是挺身對抗過組進靈異力量的最新式犯罪,都沒有任何關係。
  只不過是一群人希望能保護女神的尊嚴與驕傲,而爭先恐後地展開突擊。
  以實際問題來說,力量差距究竟有多少?
  先不論OBJECT與妖怪等等,他們當中有些人除了腦袋靈光一點之外,真的就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或大學生。這樣的他們不會淪為一堆絞肉嗎?
  答案是:沒問題。
  這是因為……
  「以船槳拍響海浪,收服一切風暴的海王命令……」
  現場響起了與「異邦人」全然不同的另一人的聲音。
  是海王。
  如果瀾恩司掌的是狂暴大海的可怕,這另一位海神司掌的就是平穩,為人帶來恩惠的海洋。他發出了聲音。
  「……不許以你的驚濤駭浪襲擊人子,海水只可平穩迎接人的笑容!」
  埃吉爾的這番話,他的「神格」,開始平息狂暴大海。
  埃吉爾與瀾恩的力量,或許不分上下。
  即使如此,他至少卸下了瀾恩的武裝,奪去她的力量,促使她弱化到連普通高中生也能與之抗衡。
  為了強行救出女神,「真正外界」的主角們殺向瀾恩。
  在他們的背後,茵蒂克絲放聲喊出最後一段話:
  
  「物歸原位!我等即將模擬追儺程序離開此地,化為天之光芒!」
  
  時間爭取夠了。
  瀾恩……不,推動瀾恩的某種存在,沒能妨礙茵蒂克絲的儀式。
  所以。
  御坂美琴的身體沉甸甸地浮了起來,庫溫瑟與賀維亞也是,座敷童子與雪女等人類以外的妖怪也是,OBJECT更是誇張,二十萬噸的鋼鐵塊照樣浮得起來。
  所有「異邦人」與光之奔流逐漸會合。
  再也沒有人能碰得到他們。
  這次真的要說再見了。
  「哈哈!喂,我說啊,改變一下歷史感覺也不賴,是吧?」
  浮在空中的陣內忍,對瀾恩做了個手槍手勢,如此喊道。
  上条當麻頭下腳上地,也如此告訴她:
  「我們就到此為止了,不過,我們能做的事,應該沒什麼是妳不能做的。妳都看到這個結果了,應該明白了吧!你們接下來沒有任何事需要放棄!」
  「……」
  海洋女神瀾恩,沉默不語地抬頭看著他們。
  不對。
  這次。
  她終於全力抵抗了所謂的世界真理,動了動她的嘴唇。
  
  說:謝謝。
  
  緊接著。
  光之奔流擄走了「異邦人」們,一瞬間就將他們吹飛到天空的另一頭。
  這個瞬間,徹頭徹尾地。
  他們真的從北歐世界離開了。
  
  
  11
  
  抱歉潑大家冷水,不過上条當麻是不是擁有幻想殺手?
  
  「奇……奇怪……我開始覺得不安了喔……應該沒事吧,因為這次不是組合了OBJECT還有靈封之類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力量嗎!所以總不會一隻右手就全部報銷吧?我才不要那樣耍帥耍了半天又再折回去──」
  雖然這樣喊叫,但他連這裡是哪裡都不知道。
  他能模糊感覺到身體正在高速前進,但景色一片白,沒有任何東西拿能來當對比。就像從遠處看不出戰鬥機或太空梭飛得有多快,上条完全來不及產生實際感受。
  而一回神,才發現茵蒂克絲與御坂美琴等熟面孔都不見了。
  雖然不喜歡落單,但一定要落單才會自言自語,也就是說自己已經承認了落單的狀況。歡迎來到禪問答世界。
  「喂……這該不會是既到不了學園都市,也回不去北歐世界吧……不要不要──!之前那種無間地獄般的狀況,在漫長人生當中經歷一次就夠了!對啦,記得那時候好像也跟北歐的神明有關係啦──!」
  就在他幾乎是嚎啕大哭起來時。
  頭腦中響起了少女的聲音。
  『我就知道會這樣。』
  「柏德蔚?」
  『……………………………………………………………………………………………………………………………………………………………………………………………………………………………………………………………………………………………………………………………………』
  「我知道了,妳是歐提努斯對吧!妳們講話口氣很像,沒有畫面不好認嘛!」
  『既然你這麼有精神,那在虛空中再徬徨個兩三年應該也沒事吧。』
  「沒辦法~我各方面會崩潰的啦──」
  『真沒辦法。』
  頭腦中的聲音用這種語氣說:
  『雖然我已經失去做為魔神的力量,但就跟你說的一樣,只有北歐相關的符號性還在。就將我整個存在登錄為位址,把你的軀體拖出來吧。』
  「請問一下喔~我的右手會怎麼樣?」
  『啊,我對受到魔神級攻擊就被壓爛的右手才沒興趣,那種東西硬上蠻幹總有辦法解決。就是能解決,我們才會是神祇。』
  說時遲那時快。
  一拉!
  真的就像從背後被人抓住肩膀般輕鬆,上条當麻的前進路線逐漸得到修正。
  然後。
  
  
  12
  
  「啊?」
  然後上条當麻清醒過來。
  他在學生宿舍整體浴室的浴缸裡縮著身子。
  「……咦,奇怪,什麼,是作夢嗎?」
  如果是作夢,感覺也太真實了,但總之上条先撐起身子。
  然後他發現了。
  首先,抽水馬桶似乎鎖緊了漏水處,已經止水了。然後是……
  「嗯,現在是怎樣……我為什麼穿著海灘褲……?」
  雖然背脊竄過一道涼意,但待在這裡也不能知道什麼。上条歪歪脖子,打開浴室的門。
  只見身高十五公分的歐提努斯以及銀髮修女正等著他。
  只不過,不能用「穿著像紅茶杯一樣白底金線刺繡的修女服」來描述。
  這是因為……
  「茵蒂克絲小姐,妳怎麼穿著泳裝啊?」
  「……你提醒我了,你把『移動教會』燒掉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帳呢,當麻。接下來你要怎麼賠我衣服?」
  
  
  在茅草葺頂的宅子裡,陣內忍正被妖怪與惡魔追著跑。
  「啊──!大家怎麼都穿著泳裝呢!感覺就像趁我不知道的時候實行了遠足計畫一樣!不過講到泳裝,就交給我這個微型比基尼的魅魔吧,普通比基尼的座敷童子或學校泳裝的雪女算得了什麼──!」
  「你應該有帶禮物回來吧。我聞到海邊的味道了,想說至少有條魚吃吧。」
  「……一個是全球性惡魔,另一個是致命誘發體的貓又……這些傢伙即使談話內容像在開玩笑,也有可能一不小心太用力就把人宰了,所以才可怕啊!」
  
  
  安西恭介與東川守在大學校園內的長椅上醒來。
  兩人都穿著不合季節的泳裝,感覺隨時可能被誤解為玩過頭的社團活動,被教職員叫去訓話。
  沒看到兔女郎。
  想想至今的「原委」,不在是理所當然的,但是……
  「……一沒看到她人,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喂,不要烏鴉嘴,就是這種可能世界的論調會引來悖謬啦。」
  「可是我說啊,總覺得那傢伙就算偷偷回到了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好像也不奇怪。」
  「就跟你說,你這種講法絕對會變成什麼東西的預告篇!」
  
  
  據說在骯髒的後巷,有個殺人魔每晚穿著泳裝到處徘徊。
  「……京一郎,我總覺得自己的個人特質好像開始亂掉了……」
  「別擔心,妳本來就夠怪……噗嘔!」
  「抱歉,控制力道實在不太容易。」
  
  
  而最後的最後,庫溫瑟與賀維亞兩個笨蛋抱頭苦惱。
  悲劇發生了,兩個男的穿著泳裝,女性陣容卻是鋼鐵團塊。
  「現在才想到,就只有我們的公主殿下毫髮無傷嘛!根本沒有什麼泳裝福利!沒有什麼回到原本世界的瞬間才想起現實問題然後『呀~色狼~』之類的嘛!這是怎樣!」
  「算了啦,就算你講的成真了,反正等著我們的鐵定就是『貝比麥格農』穿著巨大比基尼或學校泳裝的畫面啦。」
  「這世界再怎麼說也不至於這麼不講理吧!我覺得我們整體來說,應該可以對自己的慾望再誠實一點才對!」
  「要是比現在漏出更多慾望,世界的法則就要崩壞啦。」
  
  
  眾人各自走上自己的道路。
  他們都走向不同的方向,不過一旦時候來臨,總有一天必定還有機會產生交集。
  為了顛覆所有道理,拯救眼前的某個人。


  後記
  
  
  好久不見,我是鎌池和馬。
  這次是鎌池和馬十週年特別企畫!所以受到指定的內容是:將迄今亂寫一通的系列盡可能全部加進來,做成一本書吧!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我乾脆就明說了,這次的作品,本身也帶有對耗費十年創作的所有作品的宣傳廣告意味,所以有興趣的讀者請每一本都找來參考看看!
  
  所以說,以集合各種作品的角色做為大前提,與其重新創作一個原創的萬能時空,不曉得能不能從既有作品中找到堪用的設定~?想了半天,中選的就是《我與女武神的新婚生活》的北歐世界。由於那個世界越是挖掘就能挖出越多方便的設定,簡直就跟未開採的礦床一樣,所以遇到困擾時最好用了。
  《我與女武神的新婚生活》是電擊文庫MAGAZINE連載用的短篇,除了我自己設定了一個目標「試著創作不重視戰鬥的戀愛喜劇類作品」之外,坦白說還有一個用意,就是「連載期間,《魔法禁書目錄》那邊仍然會繼續以北歐神話(對抗歐提努斯那一段)為題材,因此希望能讓讀者事前有點知識」。關於這項嘗試,能夠讓讀者買下小說自不待言,就算只能將「鎌池和馬這次好像寫了個以北歐神話為主題的小說喔」這項消息擴散出去,我想就已經算是滿成功的了。
  我認為這次的重點不在新角色,而是普通狀況下不可能相遇的不同系列角色碰撞出的化學反應,但我在想:如果只是寫個毫無脈絡,有點戀愛喜劇風格的故事,又好像有點……因此在基準線的縱線上,我安排了《我與女武神的新婚生活》,交織北歐神話的小知識與世界末日,希望能藉此讓讀者看到各個角色的化學反應,就這樣寫成了原稿。
  赫爾是個頗為難解的美妙題材,跟女武神一樣都是我喜歡的人物(?)。比方說在《魔法禁書目錄》已經有兩名「赫爾」登場,可能也是因為如此。
  
  再來講到把這些角色放在一起來看,會發現不知為何,我似乎對於「身穿潔白連身長裙式服裝的少女」始終感覺到一種強烈的神祕性。目前已經有幾個作品就是以這種角色為中心……我不太想深入探討自己的精神性以及其泉源,所以就講到這裡,退回原本的正題吧,不過最後請讓我再提一件事。《重裝武器》的公主殿下是短髮、軍服、胸部還算有料(也就是介於巨乳與貧乳之間),其實她是我刻意從自己容易偏向的方向大幅轉舵所創作出來的角色……她最大的特徵是特殊駕駛服,這點本身是插畫家凪良老師提議的,當初的第一稿感覺比較像戰鬥機的耐G駕駛服,把這些要素加進來,也許各位讀者可以掌握到這個角色是「繼《魔法禁書目錄》之後的第二個系列,想盡量加進《魔法禁書目錄》所沒有的要素」而歷經的嘗試錯誤的一個部分?
  
  感謝各位插畫家、責編三木先生、小野寺先生和阿南先生……我想如果只是正常寫稿,應該是沒機會辦這種個人慶祝活動的。真的很感謝各位讓我執筆了十年,又以十週年為由為所欲為,提供給我這樣的企畫。
  此外也要感謝各位讀者,迄今能將這麼多世界、這麼多角色送到世人面前,無庸置疑地,都是多虧有各位讀者覺得這些作品有趣。希望他們今後仍然能在各位的心中繼續活躍表現。
  
  那麼,這次就在此擱筆。
  
  二十週年要做什麼才好呢?
  鎌池和馬
  
  
  
  
  台灣版後記
  
  
  就是這樣,再次向各位問好。
  我是鎌池和馬。
  這篇是台灣版書籍的後記,首先我想藉著這個機會,感謝購買本書的各位讀者。拙作是鎌池和馬十週年的企畫之一,不過因為翻譯等關係,自我初次於台灣文壇露面以來還不到十載,本書就要出版了。這麼一想就覺得像是某種逆轉現象,也有一番樂趣呢。
  所以,這次的故事是奇幻背景!……聽到我這樣說,各位會想像出何種光景呢?如同日本與台灣兩地的餐桌或通勤通學等「實際看得見,能比較雙方差異」的情景,我對兩地讀者腦中浮現的奇幻世界也很感興趣。例如我們所想像的日式西洋奇幻(?)很少有小費的概念,而且只要待在店裡,老闆都會面帶笑容,有問必答。此外,可能是因為比較容易想像到的武器是刀劍,給我們一種堅固耐用的印象,因此我們不太容易想像手邊武器有缺口或折斷,撿到或購買新武器的主要目的是替換成更強的武器,而非維持現狀。各位想像的奇幻世界又是如何呢?
  正因為奇幻是肉眼看不見,雙手摸不到的世界,所以才能在腦海中想像。希望透過拙作能與各位分享對奇幻的印象,並且讓本書成為心靈世界的橋梁。
  
  那麼,期望在下一本書還能與各位相見。
  
  鎌池和馬
8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0

全部評論 10

10000
ajang 勳爵
感謝錄入
不過這種亂寫一通的大雜燴....

7 年前 0 回復

wsxhxsahz 王爵
漆黑巨龙大战重装兵器呢

7 年前 0 回復

紫陌之尘 子爵
这个我好像看过漫画。河马这是官方大乱斗啊。人形打字机真是猛

7 年前 0 回復

min2003 侯爵
这个不就是某漫画的大合集么?

7 年前 0 回復

xwin5733 王爵
感謝大大收錄 河馬又表現一本各本主角的大集合 真是量產行的作家 

7 年前 0 回復

艾丽卡 侯爵
这特么都出书玩...官方乱入最为致命啊...

7 年前 0 回復

excalibursaint 公爵
人形打字机的功力真的可怕啊

7 年前 0 回復

tw211 公爵
數部作品混合在一起。
不看過全部作品就會看得不明就里吧?
只能先雪蔵了…

7 年前 0 回復

tsukasaten 子爵
大吃一惊,竟然有台版了2333

7 年前 0 回復

kidcs1214 皇帝
kid
7.6k 粉絲
0 關注
1.0k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