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翻译][渡航]我的青春恋爱喜剧果然有问题 12[完本][11.9]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11-9 13:26 编辑


大家好,好久不见的人好久不见,初次见面的人初次见面,我是chaineryu。阔别两年,总武高中的恋爱(?)故事总算要继续下去了。总之多亏了大妹和叶子我们这次又很快拿到了扫图,今天先来占个坑~顺便一提这书竟然没有后记!


11.9
噗,消失了好久,其实是没脸来见大家~~从结果来讲其实就是拖稿了!拖得太久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所以想说干脆一次性全部放出来吧,总算好不容易全部搞完了……那就这样,就差让辛苦了好久的同志们吐个槽了~

10.3
lolihunter2真的好厉害……老早就翻完了而且质量超高的,只是我比较懒所以放的比较晚而已


9.30
其实第二个幕间是我很喜欢的,强烈要求下还是让我给翻了哈哈哈~
刚才一点时间把他翻出来放出来了~结衣的纠结,真不错,虽然我是雪乃党,但还是真不错。

9.30
结果明天后天并没有更新欸……大家或许想这么说,嗯,第二章是略略拖慢了一些,不过莲妈翻译的质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第三章我已经拿在手上等着校对一下就放出来了~
第二个幕间让我想想~

9.28
终于把第一章更新掉了,这个破渡航,这一章装逼过度以至于翻起来有些慢~但说白了还是挺喜欢的~请大家欣赏。

预计第二章和第三章就会在明后天更新,节前会放到第二个幕间~
国庆节内能不能完?我希望能啦……

9.22


啊上午更新了幕间1,话说之前网上流传的上山高中奉仕部幕间翻译很不错的~不过我自己这个也是花了些心思,至少想把里面的意思传达出来~
幕间1和第一章真的是乱多装逼的辞藻……真是让认看不清八幡在想些啥

9.21

这次还是好几个人一起在翻,顺序其实也还没定下来,话说这次因为还没看完~总之先占坑。


啊对了,之前看到贴吧有人在翻了的,不过我们还是会慢慢搞完它的~这次也争取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幕间 chaineryu
第一章 chaineryu
第二章
自由^邂逅
幕间
chaineryu
第三章
lolihunter2
第四章 战凖
第五章
kuraiyami、自由^邂逅、chaineryu
第六章
言の葉
第七章
言の葉
幕间
言の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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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称:やはり俺の青春ラブコメはまちがってる。12
作者:渡航
插图:ぽんかん⑧
翻译:chaineryu、lolihunter2 、言の葉、kuraiyami、自由^邂逅、战凖
校对&润色:chaineryu
扫图:サダメ
修图:泽泽
轻之国度:https://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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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情人节的活动,在下雪的日子里参观完水族馆,八幡等人决定了接下来应该踏出的那一步。此时,有个巨大的委托找上了这样的奉仕部。面对这个委托,雪乃怀着决心所给出的答案是……。——就算,这是个注定会后悔的选择——。或许时间的流动最终会让我们都变为大人,或许正是不停的相遇与诀别才会让人成长。然而无论何时,眼前能看到的,只有「现在」——。怀抱着各自不同的想法,八幡、雪乃、结衣所选择的「答案」会是。崭新的青春群像小说,故事正向着最终章——




总武高中毕业舞会

舞蹈印象照
目录

幕间


①不久,季节轮转,消冰融。
②虽是这模样雪之下阳乃也没有醉
幕间
突然比企谷小町改变一新。
至今,一次都未曾碰触到那把钥匙
⑤果然,一色彩羽是最强的后辈
⑥偶然,由比滨结衣的思绪飘向未来。
⑦就算,知道会后悔这个选择
幕间


  比企谷八幡………本书主角。高中二年级,个性相当别扭。
  雪之下雪乃………侍奉社社长,完美主义者。
  由比滨结衣………八幡的同班同学,总是看人脸色过日子。
  户冢彩加…………隶属网球社,非常可爱的男孩子。
  川崎沙希…………八幡的同班同学,有点像不良少女。
  叶山隼人…………八幡的同班同学,非常受欢迎,隶属足球社。
  户部翔……………八幡的同班同学,负责让叶山团体不会无聊。
  三浦优美子………八幡的同班同学,地位居于女生中的顶点。
海老名姬菜………八幡的同班同学,隶属三浦集团。是个腐女。
  一色彩羽…………足球社经理,在一年级时就当选了学生会长。
  平塚静……………国文老师,亦身为导师。
  雪之下阳乃………雪乃的姐姐,大学生。
  比企谷小町………八幡的妹妹,国中三年级。
  川崎大志…………沙希的弟弟,国中三年级。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9-22 10:52 编辑


幕间

那是长久的沉默。
如果感情无法跟上口中的声音,那便不存在可称之为理论的话语。
如果话语中失去了意义的陪伴,那便同沉默不语并无二致。
所以,将这段时间称之为沉默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天空与海面曾被云层间透出的夕阳染成了朱红色,但现在已化为深沉的青蓝色。
空中飘舞着的雪花,也落进了地面上长长的影子中消失不见。
不久华灯初上,那些影子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开去,渐渐变得淡薄,已看不明原本的形状。
『会变成冗长的故事吧。』
谁这么说了一句,又或许是我自己吧。
这句话语点到即止,但个中深意不必宣之口中也已传达。我并没有反对,只是微笑首肯着为这对话拉上了帷幕。
说真的,事到如今还要逃吗?我不由想咬牙悔恨。
对这个最最感觉到安心了的自己。
就算有了这么一点短暂的时间,那朦胧的希望也并不会因此而增加。
那确定无疑的答案只会宣告这薄如蝉翼的终焉,我已然知晓。
所以,我应将这答案说出口。
不付诸言语的话就无法知晓,即便说出口也无法传达。
所以,我应将这答案说出口。
就算早已知道,这是个会让人后悔的选择。

——其实。
这种冰冷残酷,徒余悲伤的真货,我一点都不想要。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9-28 00:33 编辑


  ①不久,季节轮转,雪消冰融。
  寒冷这种东西我早已习惯了。
  毕竟出生以来就没离开过这片地方和这个城市,从很久以前起我就觉得,千叶的冬天就该是这样。
  无论是干燥的空气,还是刺痛脸颊的风,又或者是从脚底爬上背脊的寒气,都只是让我觉得有些麻烦,而非嫌恶。
  不如说,正因为是一直在经历的事,所以早就把它当做理所当然的事实接受了。
  总而言之,炎热寒冷这种东西只不过是程度上的差别,问题的关键在于是否经历过大幅超越现在水准的情形,也就是说如果我没经历过其他地方的冬天的话,所谓对比也就无从谈起了。
  所以,换句话说,我对于温暖还不能习惯,也是因为并不知晓其他的温暖吧。
  譬如,为了让冻僵的指尖温暖起来而吐出的白色热气。
  又或者,戴着手套小心拿起围巾时与外套的摩擦声。
  还有,并肩坐在椅子上,不经意间互相碰触的双膝。
  以及近在身边的存在所切实怀抱着的温暖。
  总觉得碰触到这些温暖会让人有一种模糊的害怕感,所以我挪了挪身子。同时也将与坐在自己身边的雪之下和由比滨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大约一个拳头左右的分量。
  在夜间,这离大海没多远的公园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偶尔抬起头,就能看到雪之下所居住的那个双塔公寓。
  海滨公园位于从车站前商业街稍微步行一会儿就能到达的地方,从这里再穿过一条大马路则能很方便的去往娴静的居住区。虽然这里是海边,但幸亏这里种着一些身兼防沙林和景观区的树木,所以吹过的风也让人感觉并没有那么寒冷。
  话虽如此,但我仍旧能够感觉到强烈的冬天气息,大概是因为这里除了我们并无他人,以及已经略微积起的雪花吧。
  日期仍是尚未变化的2月14日。
  这一天是世人称之为情人节或者是小鱼干日的日子,也是我妹妹小町参加我的学校入学考试的日子。
  (注:小鱼干日,煮干しの日,煮干し=にぼし=2棒4=214,谐音,是1994年日本全国小鱼干协会制定的纪念日……)
  而且,也是我们去水族馆的日子。
  虽然这从早下到晚的雪并没有积得多深,但仍旧在草坪和绿篱上留下了雪迹。
  听说雪会吸走声音。
  虽然我并不觉得这些微的积雪能吸走多大声音,但我们之间也的确不曾交换过什么话语,只是听着彼此的呼吸声,眺望着静谧的夜色。
  公园里微微披上的银装反射着月亮和路灯的光线。给人一种比现在这时间带更为明亮的印象。如果,这些照明还是从前那些白色荧光灯的话,想必会射出更为寒冷的光芒吧。
  不过,现在的雪地反射着接近橘色的光线,甚至让人略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话虽如此,但如果轻轻触碰一下,它随即就会消融而去。
  这种略显虚伪的温暖光线,诉说着那些在夕阳中闪烁着落入海中的雪花并非幻影。
  它让我们知道的确曾有雪花飘零,让我们知晓一起度过的这一天是确实存在着的。也让我们理解到,这些证据,只要稍微有些温度变化,又或者稍微过一些时间,就会消失殆尽。
  玩耍着碰一下的话就会融化,恶作剧得拨弄一下的话就会散开。就算不做那些,只要有意置之不问,早晚也会消失不见。
  或许,一直这么持续冷下去的话,它们也能留存下来吧?我思考着这种无聊的问题,装作打个冷颤似的抖动了一下身子。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借由我小时候曾经做过的雪人就已明了。
  我借着冷颤的劲站起身离开了椅子。视野中,刚好能看到公园一角放置着的青红色调的自动贩卖机。
  往那边走过去之前,我微微将头转向两人。
  「……想喝点什么?」
  听到我的话,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但都轻轻摇了摇头。我点了点下巴,做出了了解的回应。
  走到自贩机边,我从钱包中取出硬币,咔啦咔啦得投进了机器里。
  我选了定例的罐装咖啡,以及两瓶宝特瓶装的红茶,然后弯腰拿了起来,把它们放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在我一瓶一瓶拿起来的时候,最后拾起的罐子上传来的热度虽然很热,却让人有种微凉的感觉。如果一直握紧着的话,肯定会烫伤。我一边丢沙袋似的把它在两手间丢来掷去,一边思考着这种微凉感的理由。
  当我冰冷的手差不多习惯了罐子温度的时候,这疑问也随之化解。
  体表上能测到的温度只是单纯的数字,如果没有给这一情报附加什么意义的话那就不过是一种简单的指数而已。
  我知晓着更有意义的温暖。这让我从感觉上,而不仅从字面上,理解到了温度和温暖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不过这无非也是我刚刚才明白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
  曾经我也觉得,相比用百元硬币就能买到的这个温暖,反而是那短短一瞬,透过衣服碰到膝盖所传达过来的区区三十六度的温度要来的更加温热一些。
  我玩味着的,并非手中感受到的热量,而是那时碰触到的,到现在还残留在胸中的热度。一边这么想着,我向着座椅的方向走了过去。
  想来,应该不会再有机会感受到这种热度了吧。隐约察觉到这一点,因而我尽量用更多的时间,但却不曾停步地,向那里走去。
  因为我离席走开而空出来的那个座位,现在也仍空在那里。而对于已经意识到那热度的现在的我来说,就更不可能再坐回去了。
  到底接近到什么距离才是正确的呢?现在的我也仍不知道这一答案。
  因此,『到这里还没问题。』、『再往前走一步也是被允许的。』我思考着这些,慢慢往前走去。
  就如同这一年里所发生的事一样。
  互相靠近,摸索着走到这里是否合适,不断计算着距离感。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可以毫不客气地轻率前进,但察觉一些什么了以后则会小心翼翼。然而,到了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却又一步都无法再挪动了。
  还要,一步。至少半步。
  在这么想着的距离上,我站定了。
  
  路灯如同探照灯似的照亮了座椅。坐在上面两人的影子向四面八方散开,逐渐淡薄,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我心不在焉地眺望着那些影子,无言地从口袋中拿出了宝特瓶递了过去。那两人困惑的互相看了看,说了声谢谢,伸手接下了瓶子。我注意不碰到指间地递了过去,随后又把手塞回了空着的口袋中。
  这时我听到了『咔嚓』的玻璃丝纸袋发出的声音。
  口袋里的手感到了一丝光滑的触感,我向口袋里瞥了一眼,收到的饼干仍旧在那里面。
  饼干的数目不增也不减,就算敲敲这个口袋,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幸福并不会如此容易地增加。池畑慎之介也好、水前寺清子也好、平原麻紀也好都这么说过。
  (注:原文里是ピーター=池畑慎之介,チーター=水前寺清子,カルーセル=平原麻紀,都是艺人的昵称,三个人的知名度有高有低,这里原文读起来还有点押韵,但他们三个人到底有什么和这段话的接点,我现在也还不知道,所以先这么放着吧。)
  虽然明明不会增加,但想要减少或者失去的话却是非常简单,真是可恶的性质。
  没有碎掉或者散开吧?我这么想着把它取了出来。看来,多亏作为缓冲材料放进去的粉色的纸填料,饼干仍旧被好好保护着。
  我安下心,正想要把它放回口袋里的时候,听到了『哈—』的呼吸声。
  看了过去,发现雪之下的视线正看着那些饼干。
  「……那个,很漂亮啊。」
  她的眼神中带着些恋慕似的情绪,轻声说道。听到她的声音,由比滨虽然有点吓了一跳,但很快积极回应道。
  「啊,嗯!包装袋和装饰带我都找了很久哦!」
  「啊?装饰带?印度打招呼的那个?」
  「那是namaste吧。这里说的是装饰胶带啦。」
  (注:装饰带=マステ=マスキングテープ=masking tape=装饰胶带,マステ读音是masute,发音上和印度打招呼的用语namaste接近。)
  雪之下用手揉着额角,有点发呆地说道。
  「你明明连招呼都不怎么打,却还知道这些没用的知识啊。」
  「你傻啊,如果打招呼的话就会有一种在进行对话的氛围吧。所以打招呼的惯用语是必须知识。」
  我说完,雪之下露出一副泄气的表情苦笑了一下。
  「在你看来,打招呼也算是对话的一种啊……」
  「嗯,所以,我才尽量连招呼也不打的。」
  「小企,你也太不擅长对话了吧?」
  那当然是了,毕竟是家里蹲嘛,没办法啦,真可谓名副其实。话说回来,我对由比滨的这个小企的昵称也已经习惯了啊……以前我还会小声说着『我才不认识有这种羞耻名字的人』……这种话可爱的红着脸撇开视线呢。不,压根没这种记忆啦。应该说我从一开始就开启了放弃模式接受了这名字才对!
  (注:小企=ヒッキー=比企谷(ヒキガヤ)的昵称≈ひきこもり(家里蹲)的昵称,所以名副其实。)
  装饰带……是装饰胶带的简称对吧,切,我记住了。虽然还是不大明白这到底是用在哪里的胶带。话说回来,雪之下小姐,你还意外的对年轻人文化挺熟悉的嘛……我用带着这种意思的眼神看了看她。
  雪之下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意思,哼得笑了一声。
  「装饰胶带原本好像是用于涂装作业方面的工作的,但最近这种外观设计的很精致的种类也变多了。」
  「对对,有很多很可爱的,现在很流行哦!所以会用在包装啊,手账装饰啊之类的地方……」
  我听着积极解说着这些的由比滨的话语,再次看向了包装袋。果然,边缘纹饰之类的都相当漂亮。
  像是粗细适中又缀着金线的丝带啊,还有点缀着狗狗足迹的胶带啊,都是可爱又漂亮的装饰。
  因为我仔细盯着看,由比滨变得有些坐立不安,视线也这里那里地游移了起来。
  「味,味道方面……我没什么自信……但是,我很努力了的。」
  她最后还是好好地看向了我,怀着确实的意志这么说了出来。面对那认真的眼神,我抚摸着手里的饼干袋子,丝毫不带敷衍的说道。
  「……嗯,这一点我也很明白。」
  我觉得这真的做的很不错。虽然还没入口,并不知道其味道如何。但这是不擅长料理的她拼命努力做出来的东西,这里面包含了给赠送对象的用心,这两点都好好的传达了过来。
  所以,我也努力用诚实恰当的话语回答了她。虽然这话语中既无繁饰也不潇洒,但她好像仍旧明白了我没有说出来的东西。
  「对吧,小企也说过的吧,就是努力的身姿也能怎样怎样的那句。」
  由比滨挺起胸膛,挥着手指这么说道。
  「……你还记得啊。」
  我略有些惊讶。记忆力意外的好啊……不,当然我也是记得的。
  那时说过的那段话并非谎言,是真正的那么认为,但被这么说出来也还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回忆起以前自己说过的话就会想要去死的情况还真多,这就是我。
  不过,看来害羞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
  「当,当然啦。与其说是还记得,不如说是忘不了吧……一开始我真的吓了一跳……」
  由比滨略有些害羞,『啊哈哈—』得笑了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扭着身子。你这么一说我这边也很不平静啊!因为你,害得我也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发出了『啊哈哈—』的笑声哎。不小心视线交汇,由比滨马上瞥向了一边。
  「……嘛,嘛啊,后来小企一直都是这种感觉所以我也习惯了啦!」
  她最后像是开玩笑似的补充到,雪之下也笑出了声。
  「是呢,他经常都是预想之下的。」
  「对对。」
  由比滨点头同意她的话语。唔,这个意见还是希望你们再三思一下啊……我这么想着,带着反驳的意思看了看雪之下。
  「……那个,我觉得并不是只有我哎?你也是对吧?预想之下小姐?」
  「你这胡乱的叫法是什么意思……?」
  预想之下小姐抬起眉毛瞪了我一眼。与之相对的,边上的由比滨则略显困扰地垂下眉梢,开口说道。
  「动……动物疗法什么的……」
  「对对,就是这个。要说预想之下呢或许应该是预想之上?」
  我挠着脸颊,嗯嗯得点着头,和有些不好意思的由比滨同步说到。因为那时候关系还不是很好所以到现在都没说,但事到如今,还是有种「这家伙在说个啥啊……」这样的感觉。由比滨应该也是有所同感吧,轻声说着『嗯嗯』,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嗯……该怎么说呢,虽然给人一种『头脑真好啊』的感觉……」
  哦哦,是要说相反的论点么。不过已经说了『虽然』,那之后也就必须要说否定的结论了吧……『大概,她只是想要和猫一起玩一下而已吧……』
  然而,不把这些话说出来也是一种温柔啊。要是再追击的话,恐怕就要听到超快速的长篇大论了吧。想说的话还是先藏在胸中吧。
  不过,由比滨好像没法藏在胸中。说的也是,看起来也没法藏得住啊,那个胸!
  「嘛,不过!小雪,也稍微有点天然的地方呢!」
  这算是想要帮腔一声么,由比滨说的略微有些用力,但雪之下还是用冷冷的眼神看向了她。
  「天然是在说你才对吧?」
  「才,才不是这样的!——玩大贫民的时候,我,我也有好好思考的……」
  虽然差点有些没接上,不过由比滨还是临时想出了些什么说了出来想要反驳。我也从朦胧的记忆中抽出了那时的情景,回想起了和游戏部之间的暗之游戏对决的结局。
  「不过我觉得那只是你运气好吧……」
  「有,有什么不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啦!那天是我的生日所以运气好也是当然的,反正也发生了好事,我也很开心……」
  由比滨最初说的还挺有气势,但到了后半就默默低下头,声音也越来越小。这种说话说得半清不楚听也听不懂的还真是请你别再这样了。岂不是会让人想起礼物之类的事情连我这边也变得不好思议了嘛!连我都默默低下头的时候,雪之下轻声说道。
  「这和生日运气好有关系嘛……」
  「不,不是挺好的!有关系啦!最后赢了不就好了!」
  看着认真侧首思考的雪之下和用不满言语回敬她的由比滨,我不由笑了起来。
  正如由比滨所说。不管过程是怎样,从结果上来讲还是她的胜利。所以,这就好了。
  一直都在被这种乐观的想法所拯救吧,我也好,雪之下也好。
  雪之下应该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她轻轻微笑了一下,拂开了落在肩上的头发,满足地点了点头。
  「……嘛,也是,赢了总是件好事。」
  「出现了,好胜……」
  我不由得苦笑着说出了这些话。刚说完,雪之下就马上把视线转了过来。
  「你倒是很喜欢输掉呢。」
  「我也并没有喜欢……姑且我每次也都是有好胜心的哦?」
  虽然我这么说了,但两人好像也没在听。由比滨好像也很感叹似的说了句。
  「网球那次,还有柔道那次呢……」
  「……那种也该说是白费功夫吧?」
  雪之下有些呆愣又有些劳累似的叹了口气。被这么一说,我也有些略不服气,这段话应该修正一下才是。
  「不,我可没有骨折,柔道那时候我只是腰有点痛而已。」
  (注:日语里白费功夫的原文是「骨折り損」字面上看前半和骨折是一样的……)
  听到我好不容易挤出的这几句,雪之下也有些不爽。
  「这只是个比喻,不要故意扭曲字面的意思。话说回来你有好好去医院看看吗?腰痛的话很容易变成慢性病,对将来可不好哦?」
  「你还真挺担心的!?我,我也有点担心的啦!」
  由比滨好像对连发一串问题的雪之下略有惊诧,还顺便也补充了一句。唔—,这种让人感谢的话语和担忧的心情还真是希望你当时就能说出来啊……不过,嘛,你既然担了这个心,我还是好好报告一下吧……
  「去过了,虽然只是整骨院。多亏了领到的诊断书还顺利在体育课上获得了旁观待遇。」
  「还占便宜!白担心了!」
  看到我自鸣得意的样子,由比滨有些泄气的说到。不,那时候你肯定没怎么真的担心吧……或许是察觉到我怨念的视线,由比滨又像是要掩饰什么的说道。
  「不过,那种傻气的活动也很开心啊。大家一起的那种。」
  「……是嘛?」
  关于傻气的部分我是同意的,不过大家一起来所以很开心么……我正有点这么怀疑的时候,由比滨又挺起了胸膛。
  「就是的。和优美子啊、姬菜啊、隼人啊、彩加啊、小町啊什么的,大家一起玩是相当开心的吧。暑假那时候就是。」
  听到视线转向远方的由比滨说的这些,雪之下也点了点头。
  「林间学校吧,开不开心先撇开不谈,很热闹倒是真的。……那个谁你还没忘吧?」
  雪之下问道。这么一说……我也数了数当时去了那个千叶村的人头,想了起来。
  「还有平塚老师……啊她是带队的应该很难说是一起玩了吧。」
  「……不过感觉老师应该也玩的蛮爽的。」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皱着眉头的雪之下的心情。唔,嘛,那个人一般来说总是很开心的就是了……还有户部也在,户部就让他去吧。反正是户部。户部我还有好好的记得你的事情哦,所以请安息吧。连同户部从叶山那里听来的那些微妙的事情,就只有我还记得就好了。
  那个暑假里,像这种只在我心中留下痕迹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那些苦闷像是沉渣一样积累结痂,留在了我心里。
  无法放任那个名为鹤见留美的人不管,也是因为她的样子和某人重叠了吧。明明「大家」这种概念只是个暧昧的存在,但要和大家同步的压力却强迫而来,差一点就把她压垮,或许我只是无法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吧。
  那最后的结果也并不能说就是好的。
  然而,对于明知那只是假货却仍旧向其伸出双手的她的身姿,我还是抱有着些许的期望,或者是祈愿吧。这也是个只有我还记得就好的事情。
  但,回忆这种东西不管本人怎么想,是一种只要共同经历的人都会共有的东西。
  所以,她也会说出一些觉得只有自己记得就好的事情把。
  「烟火也很好玩呢。」
  由比滨抬头看着夜空,这么说到。我也不由得扬起了头,看着既没有巨大的光轮,也没有金纱似的火雨,只余漆黑的夜空。
  「……烟火啊……」
  「你还记得啊。」
  「嘛,虽然没做什么其他事,但不知怎的我还记得那天的事。」
  由比滨的语气里有些捉弄似的成分。所以我也耸了耸肩,带着点自虐点语气回答到。
  经由这些事,我们也能把这些共有的回忆好好地收藏起来。
  之后剩下的,就只有轻轻的笑声、淡淡的呼吸声、以及幽幽的沉默。
  像是想要填补这一瞬的空白,雪之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四十来天的假期里就只有这区区几天有记忆呢……」
  「暑假就是这样的吧,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呢……话说回来,还有,那之后就变得超忙的。」
  「下半学期里的事情太多了呢。」
  「啊……嘛,基本上全都是那个委员长的错吧。」
  忽然想起了某位故人,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苦闷。由比滨也有些困扰的歪了歪嘴吧。
  「唔……不予置评吧。」
  哎呀!由比滨小姐你太温柔了!正常来说这里应该缺席审判超弹劾她然后立即死刑才对吧!我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看到雪之下耸了耸肩,看来雪之下应该也想说些类似于我的个人见解一样的东西吧。好了!雪之下小姐是不是也这么温柔呢!
  「也不只是相模同学的问题啦。」
  「啊,名字,说出来了……」
  「……你明明完全没有不说名字的想法吧,亏你还能这么说。」
  雪之下有些头疼似的用手指按着眉心,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我只好知道了知道了是我错了地不停点头,她接着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说了下去。
  「那时候也是因为各方面的因素叠加在一起才会变成那样的……」
  她的这种说法有些过于抽象,也有些太过随意。但又有什么其他的说法呢?即便这样,我们也仍旧能正确的理解她的所指所意。
  毫无准备就把自己的理想强压给别人,又或者是为了不让人把轻松随意就依赖他人当成是一件好事而变得固执起来,还有自以为有思考过就自顾自的为他人着想之类,就是这样的各方面的因素。
  然而,正是因为重复着这些,我们才多少相互有了些了解,各自获得了一些自己的答案。
  这些答案以我们而言虽然各有不同,但大概最终都是相同的。
  所以,像是要总结这些,雪之下说起了完全不同的内容。
  「不管怎么说,事情安排都过于密集了。」
  我和由比滨都点了点头。
  「也是,那之后就马上是修学旅行。」
  「那个也是相当手忙脚乱啊。」
  我们只是随意地说着这些,并没有继续更深入下去。取而代之,由比滨和雪之下把新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总觉得没有悠闲地观光一下。好像只有清水寺?还有个有超多鸟居的地方。也没怎么吃特产……不过电影城那倒是超好玩的!还有鬼屋!」
  「……我觉得那地方才是最忙乱的吧。」
  相较于一副兴奋样的由比滨,雪之下则显得有点没劲。虽然那时因为班级不同没有一起行动,但就算一起去了的话,雪之下应该也不会进鬼屋吧。感觉上,她应该不太擅长这方面的东西呢!哎,虽然我也是完全不擅长哦?
  「观光应该基本都有去到吧。龙安寺啊,伏见稻荷啊,东福寺啊,北野天满宫之类的……我还有去其他地方就是了。吃食方面汤豆腐和乌冬锅在旅馆就有吃到吧。一直想要去的咖啡厅也去了。」
  雪之下的表情略有些开心。……啊啊,果然哪天早上去的那家咖啡厅是你自己的兴趣吧。虽然店里很时髦,东西也很好吃,我也没什么意见啦……
  正这么回忆的时候,雪之下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添了一句。
  「还有拉面什么的……」
  「拉面?」
  由比滨歪着头有些疑惑,雪之下也立刻闭上了嘴巴。我马上蒙混着开口说道。
  「啊,京都游很多有名的店铺啊。北白川和一乘寺之类的是超火爆的。我如果有空闲的也很想去一次试试……还有高安、天天有、简直像做梦……」
  「啊?欸,什么?」
  「没事,没什么啦。只是我想去的拉面店的名字啦,不用在意。」
  「哦,嗯……」
  好不容易让有所疑问的由比滨相信了,我随即马上把话题继续下去。
  「那之后也是很麻烦,好不容易从相模那边解放出来,没想到接下来的问题就成了一色了。」
  「啊哈哈……学生会选举也是了不得啊。」
  苦笑着的由比滨旁边,雪之下的肩膀也微微落了下去。看着她的动作,我稍微夸张的叹了口气。
  「选举刚结束,就又是那个圣诞活动了。真是怎么会有那种LogicalMagical的地狱般的日子啊……」
  「『那个』还真是不太容易让人明白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不过你刚才说的东西也相当难以明白。」
  雪之下扑哧一笑,又毒舌回复了我。刚刚微弯的背不知何时又好好地挺直了。由比滨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但是反正能白去一次迪士尼,而且也玩的很开心!还买了很多潘先生的周边!」
  「……嘛,对啊,也不都是不好的事情。」
  由比滨嘿嘿笑着看了过去,雪之下就把脸扭了过去。看到她们这副样子,我也感到有些欣慰。
  的确并不都是不好的事情。
  我觉得,那些日子里我们所做的事情都是有其意义的。我们对一色已经尽心尽责了吗?并不一定;鹤见留美所达到的那个地方就是正确的?我也不知道。更不用说我根本无法知道她所说的那些话的意义。
  但是,至少,这些并不是无用的。
  正是因为有着这些思绪,我们才能平稳安闲地度过年关。不仅是我,我想她们两人应该也怀包着这一份温暖吧。
  所以,正回忆着这些的由比滨的所言所说,才能显得这么安稳吧。
  「总觉得,真是眨眼间就过去了呢。是因为去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么……」
  「我觉得过完年也十分忙乱吧……特别是我家小町的考试准备也真正开始了。」
  新学期开始后,又因为无聊的传闻和它引起的一堆事情而忙乱不堪,一直都是手忙脚乱的状态。真正安稳的时间也就只有新年刚开始的那一小段。所以能回忆起来的也都是新年开始的那些事情,而一想到那时候,就不由得在意起小町考试的情况了。
  「新年参拜如果有效果就好了呢。」
  「嗯?啊。你说的对……」
  我对于考试结果的不安大概表露在脸上了吧。雪之下对我说了些鼓励的话。
  「嘛,只有这个是我再怎么操心也没用的了。」
  想要转换一下心情地这么说了一句,由比滨点了点头回道。
  「也是呢。……那这样,全都结束了以后开个慰劳会吧!」
  「啊,就拜托了,搞一个盛大的合格庆祝吧。」
  「……好。」
  「嗯!」
  虽然我这话是以小町会合格为前提说的,但两人都没有否定这件事,只是微笑地回应着。真是让人感谢的话语,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然而,由比滨的表情忽然有些阴沉。
  「我们也就快不能置身事外了呢。」
  「说的也是。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该是大学入学考试的时期了,再之后的话……」
  说着说着,雪之下的视线也朝着下方沉了下去。那些话语的后续不必明说。
  考试结束之后,接着就是毕业。
  「一年过起来还是很快的啊……」
  我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多少伴有着比预想更多一些的实感。所谓一年,不过是我们刚才对话中提到的那种程度的时间而已。这一点想必她们两个也都充分理解了。
  「这一年是我一生经历过的最快的一年了。」
  雪之下重重的吐了口气,这么说道,由比滨马上应和着。
  「我也这么觉得!怎么说呢,应该说是,那个——大人们说的那种?就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体感时间就会变短的那种,就是这种感觉。」
  「嘛,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一直忙个不停吧……各种委托都一个接一个的过来。不过这些都应该怪平塚老师才对。」
  「这么说来她才是元凶啊。」
  雪之下略带苦笑的说到,我和由比滨的脸上也露出了相似的表情。
  真的,全都是从那个人的嘴上说说开始的。
  事物的起点,真的都只是些小事。这搞不好也只是那人偶尔想到的东西吧。
  现在,这些事情也离终结不远了。
  结果,一直以来都没有决出什么正儿八经的胜负,只有各种暧昧的结果,一切都未明了。
  即便如此,如果排除这些暧昧,就算会犯错,就算会失去,我还是决定要找出我的、我们的答案。
  一直回顾过去的话就会没完没了,关于这一年间的事情想要我说多少都行。
  而且还是又愉快又开心,可以不停笑下去的事情。
  想说的就说出来,不想说的就藏起来。
  真正想要说的东西,却一言不提。
  随意地、有意地,不说出那些东西,也就正说明了正在意着那些东西。
  关于这一点,我想我们三人应该都是明白的。
  所以,我们的对话中断了。
  在一起度过的时间尚未满一年。在这一年里,还记得的也好,已经忘了的也罢,就连假装忘了的,都有许多。
  这种旧日谈,也终有说完的时候。
  把从过去到现在的东西都说完了的话,对话的中断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所以,接下来该说的,就是未来。
  或许正是因此吧,三人都发出了类似叹息的声音,却都没有开口。
  那是不可视、不可知、不可解又不可逆的东西。
  既无法视认,也无从知晓。明明无法了解,一旦前进了就将再无退路。
  就在这片沉默之中,传来了卷起围巾发出的衣服摩擦声。
  「雪,已经停了呢。」
  由比滨抬头看向着烟雾朦胧的夜空,无目的的说到。
  雪之下没有回应她,脸上露出如同穿透这淡薄云雾夜空的月光般的微笑点了点头,也把视线向上抬去。
  想必在看着同一轮月亮吧。
  一直以来,就是如此。
  在同样的场所,看着类似的东西,一起度过了这些时间。
  但恐怕,我们仍不会给出相同的答案。只有这个答案是不会改变的,我如此确信。
  所以,为了不将它说出口,我们才会讲起其他。
  无所谓的天气啊,非常甜的咖啡啊,又或者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忆。
  「我出生的那一天也下雪了,所以是雪乃……真是单纯吧?」
  在这静谧的时间中,雪之下这么说了句。看到她带着点自嘲的笑容,由比滨用温柔的声音说着。
  「……不过,这是非常漂亮、优美的名字哦。」
  虽然我能感受到由比滨这句话并不是为了寻求什么赞同,但还是自然的点了点头。
  「……是个好名字。」
  听到我的回答,由比滨的略带讶异地眨了眨眼,雪之下也十分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们这种反应,会让人有种更加不好意思的感觉啊,我不由得撇开了视线。
  想要把这个空隙给蒙混过去似的,我把咖啡举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我的确真的认为这是个好名字,所以现在再去否定前面那句话也显得有些奇怪,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其他该做的事情。
  雪乃这个名字和她十分相衬。
优美、短暂,读音中还有着一丝寂寥。
不可思议的,我心中并没有浮现那些冰寒冷彻的形容词。
  「……谢谢你。」
  听到这句轻吟,我把视线转了回来,发现雪之下低下了头,放在裙裾上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顺滑的黑发如同垂帘般遮盖了她脸上的表情,但缝隙间仍能窥见略微发红的脸庞。由比滨应该也发现了这一点吧,她嘴角微微翘起,温柔地发出了轻笑。
  大概隐约听见了那轻笑声吧,雪之下咳嗽了一声抬起头,重新坐正了身子。
  「这是母亲决定的,不过这也只是从姐姐那边听说的而已……」
  她的声音一开始听起来很冷静,但最后还是渐轻渐远的融入到了夜空中去了。看着上方的视线又再次低落下来,脸上露出了些许苦笑。
  我和由比滨一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们是应该接着她的话随意说些什么嘛?譬如『我八幡这个名字才更单纯,明明父母在想小町名字的时候烦恼了很久,但我的时候完全就立刻决定了』这类只是装装样子的无聊话?
  还是应该交给由比滨,由她来说的话或许会更好一些?
  然而,我和由比滨都选择了沉默。
  没有用言语,而是用叹息回应了她。
  雪之下的母亲,以及阳乃小姐。
  对于她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所知的也为数不多。不,真要说的话由比滨的家庭关系什么的我也不大清楚,不如说完全不知道。而那两人也谈不上对我家有多了解。
  我不知晓的,是更加根本的东西。
  对于她,对于她们,我并不了解。正因为并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正确的回答方式。
  如果是彻底什么都不知道的那时候的话,还能因此免罪吧。
  正因为不了解所以说了些奇怪的话也没办法,正因为不了解所以有一两个误解也是理所当然,正因为不了解所以就不相干。要是有些什么麻烦事的话,装作不知道就行了,因为真的不了解嘛。
  然而,我们之间的理解,已经到了不能无视,不能装作无知的程度了。事到如今还要那么做的话就可谓厚颜无耻。
  但最终我还是没能想明白适应于我们现在关系的应对方式。表面上应和一下,表现出一些恰当的共同感,说一些类似的自己的故事,给出一些不那么强硬的建议,这些事情我应该是做得到的。恐怕这些也是模范答案。这是任谁都会普通做到的极其自然的回应。
  但正是为了排除掉这些东西,我们才会走到现在这里。
  不知不觉间,我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咖啡罐。但铁制的罐头并不会因此被握扁。因此我的指尖不由有些震颤,罐子里发出了些许水声。
  连这些轻微的声音都能传入耳中,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沉默。
  我缓缓的把罐子举向嘴边,边摇了摇确认里面还剩多少。喝完这些之后,就该开口了,我下定决心。
  这种自己决定的事情是必须要做到的。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虽然会随波逐流,虽然会被携卷而走,虽然会被强拉硬拽,但最后的判断都必须由自己做出。
  这就是我的性格。完全算不上是有决断力之类的值得褒扬值得自夸的品性,只是单纯的习性。所谓的独行正是因为只有自己一人,所以全都自己来做。这只是所谓的全能选手,绝非万能,不如说大部分的事情都很不擅长。真要我说有什么特长的话,也就只有哄骗自己让自己接受并放弃吧。
  然而,现在并不是用这些戏言来蒙骗自己的时候。
  真要说实话的话。
  其实,我觉得我一直在避开对将来事情的思考。
  这里用逃开来形容有些不太正确,避开,应该是最接近的词语。
  或者也可以说是忌避。
  绝不是逃避。
  我现在都有些感觉到悔恨了。
  结果,我并没有冀望着任何的解答、解决、结论。而只是希望着消解。只是等待着眼前的这些课题问题难题在不知不觉中得到暧昧模糊的云消雾散。
  恐怕我们全都在无意中希望所有这一切都消失不见吧,我任性得这么认为。虽然我的这种对她们心情的猜测多少有些傲慢的意味,但这结论应该相去不远。
  毕竟,我们共同度过了这一段如同微眠,又如同是用丝绵绞紧脖子般的,同时混有幸福与不幸的时间。
  然而这一愿望恐怕最终不会被实现。
  由比滨结衣已经抛出了问题。
  雪之下雪乃也已准备去回答。
  那么,比企谷八幡又该如何?
  以前的我,肯定会嘲笑这种半温不火的情况。未来的我也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不能称之为答案的结论。但现在的我却仍旧不知何为正确,但又有一种这是不对的感觉。
  那么,恐怕我所应做的,就是努力把这种不对的地方化为正确。开口说话才是我所应为的。
  把已经冷掉了的最后一口咖啡喝了下去,我开口了。
  最初只是一声叹息。然后是思考着言语的呻吟声。之后终于说出了有那么些样子的话语。
  「……雪之下,让我听听吧,你想说的话。」
  这种说法到底能传达出些什么呢,我自己也有些疑惑。
  到底想要听些什么这一点完全没有表达清楚。
  但是,对这两人来说应该已经足够了吧。这句话语可谓毫无脉络,甚至连根支都看不见。但是,它还是能成为种子。至少,这句话里包含着想要对话的意志,还有将这停滞不前的关系继续前进的意志。
  由比滨轻轻吸了口气,盯着我。那眼神好像在讯问我的觉悟。
  而雪之下的身子也微微僵硬,低下了头。
  「……继续听下去,也没关系么?」
  她节制的声音中听得出踌躇的意思。她偷偷看着我和由比滨的视线也有些软弱,带着点犹豫的气息。
  雪之下的这个疑问,不,也说不清是不是疑问。她的这些话语并不是对着我说的。为了确认这一点,我咳嗽了一下,用眼神向她肯定着。雪之下则露出些许困扰的表情,垂下了眉梢,沉默着。
  她应该和我一样正在挑选词语吧。
  像是想要推一把这样的雪之下似的,由比滨坐到了她的身边,触摸着她的手。
  「我一直觉得呢……等待下去才是正确的,至今为止,虽然是一点一点地,你也已经把很多事情都说了出来。」
  由比滨把头靠在了雪之下的肩膀上。她那隐藏在闭上的眼帘之后的眼瞳中,究竟映着什么颜色?我并不知晓。不过,这种小狗撒娇式的动作,还是赋予了她热度。就像冰雪慢慢融化似的,雪之下身上的僵硬也慢慢的柔软起来。一直紧紧握着放在裙裾上的拳头也缓缓舒张开来,小心翼翼地回握住了由比滨。
  像是在确认互相的体温般握着双手,雪之下悠悠地开口说道。
  「由比滨你曾经问过我想要怎么做吧……但我自己还也不太明白。」
  总觉得雪之下的声音中有种陶然的感觉,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小孩一样。安静着听着她说话的我应该也是同样的表情吧。就像不知该去往何方的孩子。
  由比滨略微悲伤地向下看去。
  雪之下察觉到了这一点,像是有些顾虑她,或者想要鼓励她似的,努力装出明快的样子,露出安稳的笑容说到。
  「但是呢,以前我也是有着自己想做的,自己曾想要做的事情的。」
  「……曾想要做的,事情?」
  大概是有些惊讶吧,由比滨重复着雪之下的话语回问到。雪之下则略带自豪似的点了点头。
  「我父亲的工作。」
  「啊……但不是……」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曾经我也听说过,雪之下父亲是县议员,以前还经营过一家建筑公司。这些话阳乃小姐也曾对我说过。我正回忆起那些模糊的片段想要说些什么时候,雪之下却抢先说了下去。
  「是的,但是还有姐姐在。……决定这些的并不是我。一直以来,都是母亲定下来的。」
  雪之下的声音少许有些冷意。她像是瞪着什么似的看着遥远的地方,看着这样的她,我们并没有多说什么。
  有种说法是聊起回忆的时候,人们的视线就会望向远方。雪之下正抬头看着天空,我也跟着抬头望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高空中的风,薄如棉花糖的云朵在不停随之飘移。云层沐浴在月光之中,不停地变换着形状。
  看来应该不用担心这天气了。会降雪的那些云层好像已经飘去了远方,已或多或少能看到一些星星。
  星星的光芒是来自于距离我们几十光年外的遥远光芒。是连现在这个瞬间其是否存在都未可知的虚幻光芒,也正是因此,它看起来才会这么美丽炫目。无法获得的,又或是已然逝去的东西,才是最美丽的。
  正是因为知晓着这些,所以才无法伸出双手。想必在碰触的那一瞬间就会褪色腐朽。再说了,我也是知道的,那并不是我这种程度的人就能掌握得住的那种东西。
  用过去式诉说着自己愿望的雪之下,以及听着那些话语的由比滨,也肯定明了着这些吧。
  「从前开始,母亲就决定着一切,她把姐姐完全绑住,却又放我完全自由。所以,我才会一直追在姐姐身后,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的喃喃细语声中有着一些乡愁和追悔似的感觉,她的眼神中也有着些寂寞、痛恨似的颜色。
  「……直到现在,我也还是一无所知。……真的,就跟姐姐说的一样。」
  她轻声说着这些。看向远方的视线也转向了脚边。紧紧地盯着那一步都无法移动的,她漂亮的脚尖。
  这些轻轻的低语,让我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雪之下自己也察觉了这痛彻的沉默吧,一下子抬起头,掩饰似的笑了一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听我说这些呢。」
  我被那笑容吸引,干燥的双唇中总算呼出了些许安心似的叹息,回应了她。
  「你没有对别人说过吗?」
  「我觉得或许对父母是有说过一些吧……」
  她思考了起来。想必真的是相当久远以前的事情把。雪之下像是很努力得想要回忆起来,但最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应该从没有认真地对待过我吧。反倒说过些让我不用在意了之类的话。……毕竟要继承家业的人已经定下来是姐姐了吧。」
  「你对阳乃小姐说过么?」
  「……我想应该没有。」
  听到由比滨的问题,雪之下用手支起下巴略微思考着。然后苦笑着。
  「那人不是这种性格啦。」
  「啊,是呢……」
  无论是从妹妹雪之下那边传来的,还是从青梅竹马的叶山那里听到的,凡是这些方面的话题——譬如将来啊,恋爱啊,梦想啊,希望啊之类的东西——雪之下阳乃这个人是极其不适合与之相谈的。
  如果面对的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他人的话,或许她还能够装出一副亲切的,伪善的样子,给出一些符合一般观念的准确的建言吧。甚至于能够很好的回应对方,让对方有所同感,给予对方仅限当场的满足感吧。对那个人来说这些事情应该很简单就能做到吧。
  然而,如果面对的是身边人,她只会采用完全不同的应对方法。她不光会笑着捉弄你,就算事后问题解决了也会一辈子被她当做玩具欺负下去吧,曾几何时叶山隼人就这么说过。
  他也是通过经验法则理解着她的吧。所以,至今为止雪之下都没有向阳乃小姐说过这方面的话题。
  嘛,我也不会特意跟自己的家人讨论将来、出路之类的话题。也不知是幸或不幸,至今以来的人生里,我从没面临过远超自己裁量范围的超大的选择。
  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听到这种家世方面的话题,我也的确没有什么同感。如果我家也有些家业的话,或许还能感受到一些,但不巧我家是纯粹的工薪家庭,离这种话题还是有些遥远。
  这一点对由比滨来说也是一样的吧,她也带着些许不明的表情地下了头。
  雪之下并没有太在意我们的反应,而是继续说到。
  「但是,我还是应该好好对她说出来。就算最终无法实现……可能正是因为害怕着那确实的答案,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去确认吧。」
  雪之下的声音里有这些怀念往昔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后悔吧。无论如何,那都是无法改变的过去了。
  然而,她的双眼还正视着前方。
  在他视线前端的,正是由比滨和我。
  「所以,首先要从这里开始确认……这回要以我自己的意志来决定,不是因为谁说了些什么,而是想要由自己来好好地去思考,去理解……去放弃。」
  轻轻的呼吸声以及静谧的微笑。
  雪之下用平稳的声音,说出了,去放弃。
  在雪之下的心中,一直以来应该都是早已想开了的吧。然而,那份思绪一直都没能得到确认,所才一直萦绕怀中。
  不把箱子打开看看的话是无法明了的。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在观测之前,结果都是未定的。虽然如此,但如果观测者一直抱着看开了的想法的话,那也是如同已完结一样。
  最终都会收敛于同一个结果。
  「……我的委托就只有一个。……想要请你们,一直看到最后。这样就好。」
  雪之下用手拿起颈边的围巾,闭上双眼。那副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在忍耐周围的寒冷,更像是在端正自己的身姿。她一句一句,一言一语地,郑重其事地,如同在神明面前起誓一样说出了刚才那些话语。
  「小雪的答案,就是,这个吗?……」
  由比滨断断续续地说着。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个疑问句,但她低垂的视线,并没有看向雪之下。
  但是,雪之下却直直的盯住了由比滨。
  「或许,也并非如此……」
  雪之下露出了略带苦涩的微笑,握住了由比滨的手。由比滨也随时抬起了头。
  「那样的话……」
  她说到一半视线就与雪之下对上了,她的话语也随即切断,随后应该说出口的内容也消失不见。
  我也说不出话来。或许连呼吸都已经忘记了吧。
  雪之下的笑容就是如此这般的美丽。
  她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露出了隐藏其中的洁白纤细的面容,那如同水晶般透彻的眼眸正看着我。
  那个视线里全无动摇或者迷惑,只是这么看着我们。在如同会被吸进去般的深青色前,完全没有任何谎言的容身之处。
  「但是,我……还是想将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证明给大家看。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开始。」
  不仅是这流畅的话语,她紧握着的手、坚定地眼神、直挺的身姿,都毫无一丝迷惑。
  「才能真正,开始……」
  由比滨脸上露出了微热的表情,轻声说着。雪之下则点头肯定。
  「是的,我要回一次老家,从头开始好好的说出来。」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说出了这句话语,想来并不是什么疑问。这种并没有对象的言语,跟自言自语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轻声细语仍旧好好地传到了雪之下耳中。她轻轻握拳放在膝盖上,开口说到。
  「因为都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没能真的放弃……所以,我想这应该是我的真心话吧……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
  说完,雪之下的视线微微往我这边瞥了一下。
  她的话语中,有着我能够理解认同的部分,或者说是我也有所同感的部分。
  如果不管过去多久都没有变化的话,如果不管如何放在一边都不会褪色的话,那我并不反对称呼其为真货。这与那些过段时间或者略微放着不管就会损坏的假货是不同的。
  转过脸庞,撇开视线,假装看不见,已经被遗忘,即便如此都不会消失的话,那把它称为真心的愿望也是可以的吧。
  如果这是她所期望的结果,那我已无话可说。
  我所一直拘泥的就只有一点。
  那就是雪之下雪乃自己所选,自己决定。
  不是因为谁的意愿或思绪,也不是因压力、气氛、氛围之类的东西而定。就算这个决定会让某些东西崩裂毁坏,我也没有剥夺她这些崇高尊崇的东西的理由。
  不是为了应和谁的求托,而是从心底发出的话语,这才是真正的冀望。
  「不是挺好的么,试试看吧。」
  我的眼神中略有些不自信,但还是微微点头说道。听到了我的话,雪之下有些安心的抚了下胸口。
  「嗯,我知道了。……我想,这也是一种答案。」
  看着沉默的雪之下侧脸的由比滨微微移开了视线,看向了脚下。然后又像是再确认什么似的点了好几次头。
  「谢谢……」
  雪之下俯下了头,低声细语。也因此,我没知晓她现在的表情。或许永远也无法知晓罢。就算我不小心瞥见了,恐怕也会马上忘却。
  因为抬起头来的雪之下的表情,是那么的晴朗愉快。
  没有给我和由比滨再多说什么的机会,雪之下马上站了起来。
  「差不多该走了吧,到底还是有些冷起来了。」
  这么说完,雪之下踏前一步走了开去。她将要前往的地方,应是这个公园的出口,以及前方她居住着的那个房间。
  雪之下回过身来,面朝着未曾移步的我们。
  那流淌的黑发、随风飘起的裙摆、晃动的围巾、以及她站立的身子都非常优美,以至于让我犹豫着是否靠近。
  但,已经约好了要看着她。
  所以,我也向着她那边走了过去。
  即便会有悔恨,但只愿那里有着不掺谎言的话语。我并未向谁祈祷,只是如此冀望着。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9-30 22:55 编辑


虽是这模样雪之下阳乃也没有醉。
  曾经我也来过这里。
  形似双子的建筑。双塔外观的高层公寓。
  其中的一边,雪之下所居住的公寓就位于其上层。
  上次到访这里,是文化祭,雪之下搞坏身体向学校请假的时候。
  当时她独自一人地住在那间屋子之中。而我应该是和由比滨一起来的。
  在那之后,我就没来过了。
  不过在这前后,由比滨应该是来过很多次的。也许是因此已经习惯了,在来到入口处的自动门时,由比滨也一直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站在雪之下身旁。
  要说我的话,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地,到处东张西望和蹑手蹑脚。不,到底是来女生的家里,肯定会紧张嘛……。虽然这么说也只是刚刚到了入口而已就是了!在迈腿前就带着莫名的压力女生的家真是不得了。简直是地下城最后一关,都让人觉得寻求邂逅有问题了。(注:在地下城寻求邂逅是否搞错了什么)
  看不到他人身影的入口处显得十分空旷。因为这份寂静,都到了我若是芭蕉,都要和石头合为一体的程度了。(*松尾芭蕉的俳句「閑さや岩にしみ入る蝉の声」)这个芭蕉什么情况啊,你是安杰罗吗?(安杰罗岩,出自jojo)
  传入耳中的只有呼吸和像是有些犹豫的叹息声。通往电梯间的自动门依然无声言地紧闭着。
  与建筑物的外装相搭配的橙色复合板材装饰着并不怎么通透的磨砂玻璃,看不到另一头的情况。
  向门口稍微瞅了一眼,雪之下从书包里取出了钥匙。
  然而她并没有将钥匙插入内线对讲机(的钥匙孔)。只是发出了几声叮当。
  这里是雪之下一个人生活的地方,本来并没什么可犹豫的。只是在她的领域之中,现在还有其他人在。
  雪之下到底是经过了什么缘由才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我不得而知。即便曾经有过问询此事的机会本身,我也并没有涉入其中。
  恐怕在此之后我也不会强行地去询问吧。
  并非是缺乏兴趣,缺乏的大概是别的什么。简单来说的话,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去问,不知道在什么合适的时机应该问。
  对接触私人事由,总会伴随着生出类似胆怯的感情。因为不知道在何处就埋藏着地雷。
  根据我的经验法则,一句无心之言就会令人受到深深的伤害,这我是清楚的。就比如在打工面试上被问到「你有女朋友吗?」之类的,即便对方并没有丝毫恶意,依口气和时机,也会受到成吨的伤害。总之,接触未公开的情报时常孕育着风险。
  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是可以问雪之下的。如果是彼此都共享的情报的话,就能找到放到台面上来讲了。
  「……那一位还在吗?」
  「……应该吧」
  即便特地没有道出姓名,也足以说明了。「那一位」,雪之下阳乃正在这件公寓中等候着。
  雪之下露出稍稍有些虚弱的微笑后,又拿起了手中的钥匙。看来是做好了决心。终于插入了对讲机的钥匙孔中。
  然而还没来得及转动,自动门突然悄没生息地开了。
  「哎呀,是小雪乃。」
  没大没小的声音照面而来,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
  打开的门的另一侧是雪之下阳乃。从电梯间那侧透出的灯光,仿佛聚光灯一样照出了她的身影。
  「……姐姐」
  两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和无语的表情彼此相互看着。这样一看,我再次认识到两人实在是十分相像的姐妹。不,五官本身的相似自然不必多说。即便是刨除我自己个人的主观喜好,从一般论来看两人也是相貌相似的美女姐妹花。只是因为平时给人的印象南辕北辙的缘故,我擅自将她们归类为不同样式的美而已。
  然而,刚刚那个瞬间,我却将之前这些感受都抛在了一边,单纯产生了两人很像的感觉。那略微吃惊地微微张嘴,眨着眼睛的样子简直如同镜子内外面般的相似。
  不过,这对镜像很快就毁了。
  「欢迎回家~」
  带着不着调的轻快感地拍拍雪之下肩膀的阳乃小姐,表情中可能带给人比平时更柔和的印象也说不定。
  再一看,连服装也不像平时的感觉,有一种蓬蓬软软的感觉。应该是在房间内穿的衣服吧。上身没穿袖子地披着轻薄的羽毛外套,脚上穿着拖鞋。仿佛「这样刚刚好」一般的随便的打扮。
  再此之上,头发却带着湿气的光泽,脸颊也略微染着一点朱红色。大大的眼睛若是平时也许会带着点英气,而现在却不知怎的透着些困意。
  雪之下似乎也察觉到了和平时的样子不太相同,讶异地皱起了眉头。
  「……你在喝酒吗?」
  「嘛,差不多,稍微来点。」
  被这么问到,阳乃小姐做出用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捏了捏的手势。与这个动作相反的,她那张开的柔软嘴角里却透露出了已经喝了不少的信息。看着阳乃小姐,我、雪之下和由比滨都有点无话可说。
  见此,也许是觉得场面尴尬起来,阳乃小姐小声地清了清嗓子。
  「话说回来,你回来的意思是说……」
  「……嗯。我有话要和姐姐说」
  雪之下接过了只说了一半的话头。表情中没有任何的紧张和僵硬。将这些看在眼里,阳乃小姐叹了口短气。
  「是哦」
  兴趣缺缺地留下了心不在焉的一句话,就转向了已经升上去的电梯。
  「……总之先上楼?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个事。」
  「啊,没,我们这就走了。只是送她回来而已」
  「是、是的……。而且您是不是准备要去哪里?」
  被抢先开了话头,我和由比滨都带着困惑地答道。毕竟这也算是过于私人的问题,不能过于不加顾虑地涉入。然而阳乃小姐对我们的反应毫不在意,轻推着由比滨的后背。
  「没事没事。只是想去趟便利店来着。」
  「那、那个……」
  都一脸困惑成这样了还被推托着,也只能迈开脚步了。雪之下也一边无奈地叹着气,一边跟在阳乃小姐和由比滨二人身后地走向了电梯间。
  电梯还没到之前,阳乃小姐边哼着歌边不停按着电梯按钮。不,就算你这么连按也不会来得更快啦……。甚至有些型号连续按钮还会取消呢。
  因为这些举动,阳乃小姐给人一种比平时更加年幼的感觉。亏我一直自顾自地觉得阳乃小姐的酒力应该不错的,这幅晃晃悠悠的姿态着实让人意外。
  乘上了终于下来的电梯,在这狭窄的空间之中气氛稍微有些窘迫。除了独自乐呵着的阳乃小姐以外,我们都只是一刻不停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层数的变化。在沉默着的同时,我们也感觉到了重力沉甸甸地骑到了肩上。
  或许是在意这沉重的空气,由比滨向阳乃小姐搭起话来。
  「您是在家里喝的酒吗?」
  「嗯?不是不是。我在外面喝的。然后为了醒酒就洗了个澡……,喝了酒之后不是会想吃点甜食嘛?」
  对吧?一边像是寻求认同一样将视线投向了我。
  「不,我又不清楚……」
  就算你理所当然地跟我们这么说,我们都还是未成年人呢……。也不知道阳乃小姐是不是也体会到了我的想法,「嗯~」地歪起了头。
  「这样啊。嘛,等大家能喝酒了就知道咯。」
  「诶……。什么啊你这搞事大学生的发言……」
  「噢,很跳嘛」
  说着阳乃小姐提起了我的耳朵。
  直到刚才还呆在寒冷的外面而变得刺痛的耳朵又附加了新的刺激。不、不要!我耳朵很敏感的!另外吐息中还淡淡地飘着一股酒精的香气,沐浴露气味也很香所以真的不要啊。电梯里为什么会带着这么香的气味啊?
  「会想喝酒的,也会想吃美食的。」
  那是音量让人听到或听不到都无关紧要的自言自语。正当人烦恼要不要回应的时候,电梯到达了雪之下房间所在的楼层。
X X X
  跟随着轻轻转动门把手的雪之下,我们进了玄关。雪之下居住的户型应该是3LDK。虽然之前来的时候只进过客厅,不过记得很宽阔,也见到了作为主卧室的房间的门。
  而在印象上,这次却给人和上次来的时候相比有哪里不同的感觉。
  从玄关到走廊、客厅,目之所及都收拾的十分整洁,室内装修也并没什么变化。
不过,只有雪之下找到了这违和感的来源。
雪之下的视线停留在了沙发扶手上的餐具架上,我也随着看去,上面有着些像是生意大利面一样的玩意。在由比滨的房间里我也见过类似的东西。记得统称为室内熏香什么的。
  再更加仔细一看,像百乐滋(Pretz)一样的木棒立在瓶中,瓶底还装着像是药水的东西。这个应该就是香味的来源,然后经「意面」吸到上面香气再扩散开来,大概差不多是这种感觉。淡淡的香气是花香型的。既甜腻又奢华,同时还透露着些许的优雅。
  只是本来应该令人镇静下来的香气,如今却散发着不和谐的气息。
  那个时候没有感受到的异物感刺激着鼻子。在氛围上诉说着这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雪之下阳乃的留宿,残留下了些微的影响。
  啊啊,原来这就是违和感的来源吗。
  大概是因为和雪之下的形象太过不符的香气才让人感到在意吧。恐怕这个熏香是阳乃小姐带过来的东西。要是从我极为主观私自的印象来说的话,雪之下应该和带着清洁感和清凉感的柠檬或者薄荷的香气印象上比较接近。
  实际上,雪之下本人似乎也不怎么喜欢这个香味,眉头紧锁。就像自己的领地被搞乱的猫一样一边盯着室内熏香一边顺势去了厨房,烧起了开水。应该是打算准备待客的红茶。
  与不怎么高兴的雪之下相对,阳乃小姐似乎心情极佳。她一面哼着歌一面打开了冰箱的门,拿出酒瓶和高脚杯,兴致勃勃地往沙发一扑,打了个滚仰面一躺。
  她把酒瓶和杯子放在餐具架上,蓬蓬的短裤中伸出的长腿像是很舒服地伸着。
  正当我死命地忍着不朝这邋遢样子看去,漫无目的地飘忽着视线的时候,阳乃小姐像是打招呼一样挥了挥手。
  「嘛,随便坐」
  「为什么是姐姐在招待」
  一边无语地叹着气,雪之下从厨房回来了。将手中的红茶在矮桌上摆置起来。
  准备好的茶杯有四个。根据杯子的位置我们也大致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阳乃小姐将手伸向了面前的茶杯,灌了一大口后发出了满足的声音。接着又向自斟自饮的玻璃杯中徐徐注入了香槟。对这幅姿态,由比滨感慨颇深地注视起来。
  「是葡萄酒吗,这个,您经常喝吗?」
  「我什么都喝。不论是啤酒还是葡萄酒还是日本酒还是绍兴酒还是威士忌。」
  「嘿诶~好帅。总觉得对酒很了解有些帅气呢!」
  听了由比滨的话阳乃小姐噗嗤一声笑了。
  「这一点都算不上了解哦,只是那些还不错的饭店的时候,因为基本上什么都很好吃,所以把心情和喜好告诉别人交给别人去选罢了。」
  这是啥,这么精通反而让人觉得很帅啊……。
  就是那个了吧,在聊起来之后就来劲了的感觉了吧。在列出了森伊藏或者魔王或者獭祭之类的名字就来了兴致的懂酒的大学生的烦人度实在是异常。
  在这点上,阳乃小姐选酒的方式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明智的。
  把自己那点知识全拿出来解说的酒友确实很麻烦呢。特别是拿出比利时啤酒开始否定日本的生啤的家伙之类的。这种成为社会人第二年会产生的症状可就是所谓社二病了!为什么对我们这种连问都没问的小男生会想要卖弄起来啊……。
  不过要是一点知识都不懂那也是有点可悲的。就比如……。
  「酒侍!是酒侍吧!」
  「别一知半解就瞎说啊……」
  像「哇」地眼中闪闪发光的比滨酱这样词汇量捉急的孩子,我觉得实在是让人有些看不下去。最近的年轻人词汇量不妙的程度简直是太不妙了,话说还真不妙呢。不可理喻地过于不妙。
  只不过,酒的效果却也的确不只是说说而已。嘛,因为世间也有些人会主张酒桌上的应酬云云,所以也应该承认酒是有一些效用在的。就好比,在酒席上说一些死都救不回来的暴言什么的,只要把错都推给酒的缘故就能蒙混过关的风潮也是有的。能有才怪呢,被骂的人肯定全记本子上了。
  只是,要说眼前的话,阳乃小姐由于醉了的缘故,接触的难度比起平时降低了许多也是事实。
  拜此所赐,由比滨可能是更容易找话题了吧,和阳乃小姐的距离感近了一些。
  缓缓摇动着高脚杯,享受着香槟散发出的芳香,阳乃小姐品了一口酒。
  这举止实在是意外地有模有样。见此由比滨也发出了赞叹。
  「哇……好帅啊……」
  「……帅吗?」
  没、那什么,虽然阳乃小姐本身是很帅没错,不过就这么一五一十地夸出口算是怎么个意思呢……。要是喝酒这件事本身很帅的话,在中山赛马场附近转悠的不知为何门牙都没了的大叔们是不是也很帅了啊?在小岩和葛西那边从大白天就开始喝酒的大叔们是不是也都是型男了?
  不过,由比滨的印象中似乎并没有那些因为酒而不忍直视的遗憾的大人们的形象。眼睛放光地向阳乃小姐投以尊敬的视线。
  「女人要是能喝酒,就让人觉得很帅!」
  「我说你,赶紧把这种想法丢掉……」
  真是的!你这样实在是太令人担心了!上了大学之后可要好好选择加入的社团哦!和哥哥约好了哦!
话虽这么说,但由比滨所说的帅气我在一定程度上也能理解。对于这种带着些成人感的行为,我们多少都坏着些憧憬吧。
  酒也好烟草也好,这些都是社会所规定只有大人才能享用的东西,所以我们也许不过是在憧憬而已。靠着将这种物品拿到手中,可以通过印象速成地、又或是便利地体味到长大成人的认可。
  只不过,因为身边就有因为酒而变得不像样的人在,所以我并什么这种感觉。……比如我家呢,会听闻老爸跌跌撞撞地进家门,或是经常在客户的酒会上脱衣服什么的。让人产生「简直了」的想法。
  一想到这,不由得发出了干巴巴的叹气声。
  这叹气声和另一个叹气声重叠起来。一看,是又去了厨房一趟,拿着瓶装矿泉水的雪之下回来了。雪之下将矿泉水递给阳乃,要和酒杯交换地伸出手。
  「饮酒这种行为并不帅气,拥有能够带着节制和良知地享乐的这种品质才是帅气的。」
  「没错没错,就跟我一样」
  然而阳乃却嗤嗤地笑着,但酒瓶却紧紧抱在怀中拒绝交出。见此雪之下有些无语地叉起腰。
  「还要喝吗?」
  「有的日子就会想喝嘛。而且酒可是人生的润滑油」
  「……我觉得大多数时候只会成为麻烦的源头」
  没错没错,自称润滑油的没有几个好东西。就连在求职的面试上,要拿自己举例而说出润滑油这种词的话,基本上都绝对没戏了。因为公司想要的一直都是齿轮呢!
  不过偶尔还是有的。像润滑油一样滑头,又或者说是能将很多事情若无其事不当回事的人。
  实际上,阳乃小姐就将雪之下的抱怨当作耳边风一般轻巧地躲开,将香槟又呷吮了一口。
  「没事,我会好好听你讲的」
  口气中没有一点的醉意,声音中有着确实的冷静。这点雪之下雪之下似乎也发现了。她收回了阳乃小姐没有接过的矿泉水瓶,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也是呢,毕竟你也不是正常情况下能听人说话的人。」
  「说的没~错」
  阳乃小姐带着玩笑的意味地晃晃酒杯,透过纤薄的玻璃,将视线看向了雪之下。即便是通过了淡金黄色的过滤,那尖锐的视线看上去也没有柔和一丝一毫。
  「所以?要说什么~?」
  用轻快的态度若此说着,阳乃小姐纤细的指尖「叮」地弹响了玻璃的杯底。虽说那声音安静而又清脆,但却带着仿佛踏上薄冰的寒意。而后留下的,只有啜语一般哧哧冒出的气泡的声音了。
  这待全部残响消失的片刻之隅,仿佛不允许外人介入一般。我和由比滨都开不了口,连发出呼吸的声音都做不到。
  确实被这么说过了,希望我们只是守望着这一切。所以我们仅仅是只字未说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游离着视线,在不经意的交汇时也只是不自然地撇离,最终停留在雪之下的嘴边。
  期间,雪之下一言不发地,承受着阳乃小姐的眼神。像是在慎重措辞一样地张开了嘴,却又合上了。
  那是连是在吸气还是呼气都分不清的小小的举动。
  然而,表现出踌躇也只有那一瞬而已。
  雪之下的嘴角幽幽一笑,本是紧闭的嘴缓缓张开了。
  「是关于我们。……关于今后的我们」
  那声音凛然却又清澈,虽然音量绝不算大,却又不可思议地给人回响在房间之中的感觉。
  又或者只是她的眼神给了人这种错觉也不一定,那毫不逃避,笔直投来的视线,动摇着听者的内心。
  阳乃小姐自然也没有例外,发出了有些感慨的声音。
  「这件事需要讲给我听吗?」
  「嗯。……是关于我和姐姐,还有母亲的事情。」
  在这句话语中听出了些什么,阳乃小姐眯起了眼睛稍微歪了歪头。在一瞬间短暂的考虑之后,也许是想通了,有些失望的放松了肩膀。
  「……噢。你说那个啊。好像并不是我想听的事啊。」
  接着,在叹了口气后,一下子看了过来。
  「对不?」
  像是想要获得赞同似的,而被抛来话题的人是由比滨。这视线令由比滨绷紧了身体。
  不过像是要遮掩由比滨一样,雪之下探出了身子。
  「不过我还是想让你听我讲。」
  那是蕴含了强烈意志的声音。音调和平时并无二致,音量也绝不算大,连语速也不快。
  正因如此,其中才透露着决心。
  迷惘也罢困惑也罢,就连误会都无处可存。雪之下雪乃的话语,确确实实地撼动了阳乃小姐。
  直到刚才都支着沙发侧卧的身子缓缓起身,将手中的香槟放到了餐具架上。仅仅是用这个动作,催促着雪之下后续的话语。
  「所以,我要回实家去。然后和母亲好好谈谈我将来的志向。……就算实现不了,我也希望不留遗憾。」
  说到这,雪之下的话语一时中断了。
  长长的睫毛默默低下,呼吸声中带着颤抖。随着纤细肩膀的晃动,柔顺的长发滑落,将雪之下的面容掩藏起来。
  她的表情就这样令人无法窥见,然而雪之下还是继续说道。
  「至少……我想要把这些好好地说出口,希望让自己信服。」
  说完,将头发理了回去。
  拨云见月的精致五官上浮现出的是平和的笑容。
  看着这个表情,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不仅是我,大概由比滨也是如此。
  雪之下当下的姿态,就是美到了这个地步。碧蓝清澈的眼瞳中散发出鲜明的决心,略带羞意的微笑旁脸颊沾染着淡红色。
  也许是这个缘故吧,对她的话语没有任何人能作出回应。
  唯独一人,只有阳乃小姐像是叹息一般地呼了口气。
  我不由得向她看去,然后再一次地屏住了呼吸。在那里的,是和雪之下的笑容相似的表情。
  纤华却又温柔的笑容,然而,却不知为何透出了冷漠。
  「是嘛。原来这就是小雪乃的答案啊。」
  阳乃小姐温柔一笑后,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雪之下对此回以无言的首肯。只是阳乃小姐视线依然冷漠地,投来了像是估价一样的眼神。即便如此,看到雪之下的姿态没有丝毫动摇,轻轻发出了叹息。
  「嘛,行吧。起码比以前强点了。」
  如同自言自语般说出这番话,阳乃小姐将手再次轻飘飘地伸向了酒杯。余下的香槟被一口饮尽后,空荡荡的杯子抬到自己的视线之上。
  曲面的玻璃在阳乃小姐的眼中到底映出了什么不得而知。仅仅只能看到水滴在杯底划出一道痕迹。
  有些满足地注视着这些,阳乃小姐轻轻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既然小雪乃是认真的话,我也帮一把吧」
  「……帮一把?」
  可能是有些头绪,雪之下投去了讶异的视线。对此阳乃小姐以微微一笑回应。
  「对」
  即便得到了如此精简的肯定,雪之下的表情也没有明朗起来。这点我也是一样的。只要对雪之下阳乃其人略有了解,就不可能简单地听取她话语的字面意思。
  所以,明知自己是在多嘴,我还是插了进来。
  「……那个,具体来说?」
  「母亲大概也不可能轻易就改变方针,所以应该回花很长时间吧,视时机我也插两句话。」
  听我这么问,阳乃小姐带着些玩笑意味地眨了个电眼。确实如阳乃小姐所说,雪之下的母亲并不会那么轻易就朝三暮四的人。虽然没有深入谈过,也并没有认识很久,不过单是从旁听到的她和雪之下的会谈来看,就连我也可以轻易想象。仅仅是从我个人的印象来说,那个人应该是不需要他人意见的类型。
  那个人的话虽然看上去是对自己女儿说话,而实际上只是对自己说话。若是平时的谈话就是那种感觉,要是让雪之下一个人去谈,估计也构不成什么对话。
  那种顽固印象和刚刚结识时的雪之下十分相近。而听完就过的姿态则和阳乃小姐重叠在一起。真不愧是母女,不知道是不是该这样讲。
  如此一来,因为身为姐姐的阳乃和母亲的相处时间终究更久一些,这份助攻大概多少会有些效果也不一定。
  正当我这么觉得的时候,阳乃小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就是了!」
  乐呵呵地将自己的话当成了笑话,阳乃小姐倒过酒瓶,将剩余的香槟全部倒入杯中。实在是让人想不透能不能帮上忙啊,这个人……。
  止住欢笑,将杯子的内容物全部收入肚里,阳乃小姐又骤然一变,用认真的视线看向了雪之下。
  「不过,还是做好暂时会回不来的心理准备比较好哦」
  「……也是呢」
  「诶?」
  听到由比滨的茫然的声音,阳乃小姐苦笑出来。
  「让我来这的理由是因为担心小雪乃,要是回去了的话肯定不会简单就放她回来的吧。」
  直接来说的话,就是监视。
  不,应该说是管理也不一定。嘛,毕竟是未成年人,要说理所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置于监护之下才是所谓的监护人。
  「把行李收拾好。还有,和母亲也联系一下。你突然回去也是要做一些准备的。」
  啊,老爸一时兴起回老家的时候奶奶也经常这么说的。然后就给我喂得撑死了。奶奶啊,就算我再怎么年轻胃的大小也是有极限的啊……。
  如此这般,现在也不是回忆比企谷家情况的场合。重点是雪之下家的情况。雪之下略微思考了片刻,老实地点了点头。
  「是呢,就这么办吧」
  「那,既然小雪乃回家去了……。我就暂时住在这里吧,可以吧?」
  「本来这里也不是我的私人财产,你随意。」
  被问到的雪之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谢谢。要再准备这准备那也很麻烦呢。小雪乃你就好好收拾吧。」
  从口气中来看,雪之下的归省大概会停留很长的时间。这样一来,以后就会从老家那边上学,生活的基本状态也会转变。从作为男生的我来看的话,虽然会产生「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嘛?」的想法,不过要是女生的话估计不太一样吧。你看,像是衣服也好吹风机也好护肤品也好会有很多需求的吧。小町去旅游的时候行李也很不得了的嘛。
  虽然这方面的辛苦我并不是很懂,不过同为女生的由比滨应该是清楚的。她「我!」地举起了手。
  「啊!我来帮忙吧!」
  「不用了,没必要让你做到这个地步……」
  「没事不用客气!倒不如说是我想帮忙!我很喜欢收拾东西的!」
  「可是……」
  「好啦好啦!」地由比滨如此一缠上去,雪之下就「不用不用」地欠身哈腰,场面僵持不下。刚想着是不是要这样耗一辈子的时候,由比滨嘟哝着低下了头。
  「因为我好像,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能帮得上了……」
  飘落而出的低语声透着消沉。大概是自己也察觉到了这点,由比滨很快抬起头,「啊哈哈」地露出了无力的笑容。这身影令雪之下也感到过意不去地说不出话来。
  见到此景,我也莫名地有些难受。对雪之下自己决定的行动如此口口相逼,和她的愿望本身是相悖的。
  即便如此,依然想要做些什么的由比滨,其气节一定同样可敬。那么,我又应该做些什么呢。
  这种事,就算没有繁加考虑,话语还是顺畅而出。
  「不也挺好吗。现如今免费的劳动力可是很珍贵的喔。最近连黑心企业也动不动就被劳基署查水表了呐。」
  从平时随便瞎扯淡的一部分中说出了很有自己风格的话。有了结论后过程还是什么的都无所谓作为临场发挥来说还真是灵性。价值榨取,免费加班,周休两天(并没有说一周可以休息两天)……啊啊,真是美好的字眼。
  如此这般进入了愉悦的只有我自己。理所当然的嘛!雪之下和由比滨都一脸苦涩地看着我。
  只有一个人,被逗乐的只有阳乃小姐而已。
  「嗯,也许挺好的。顺便住下来怎么样?要是小雪乃回了老家,可能轻易就回不来了。」
  口气中十分有姐姐的派头,相比平时要温和许多。而且莫名地透露着悲哀。确实。雪之下回了老家后,由比滨能过来留宿的机会肯定会变少的。
  这一事实,会成为至今为止的一些事情慢慢发生改变的苗头。这似乎足以令坚持推辞的雪之下态度发生软化了。
  「……能麻烦你吗?」
  郑重的言辞却带着点害羞,脸上微微泛红。对这淡淡说出的拘谨编织的话语,由比滨露出了满面的笑意,轻轻拍着雪之下的大腿。
  「嗯!当然了!」
  「谢谢……」
  不知是因为不喜欢被拍大腿,还是过于直率的笑容十分耀眼的缘故,雪之下一边连忙道谢一边移开了视线。而视线的另一头是阳乃小姐。
  「不过由比滨同学要是住宿的话,客用的棉被会不够就是了。」
  说着,雪之下朝阳乃小姐看了一眼。见此,阳乃小姐拍了拍自己坐着的沙发。
  「只是一晚上的话我在这里就行了。而且我估计也会一个人一直喝的」
  面对边摇晃着空瓶边回答的阳乃小姐,雪之下叹了声短气。
  「……好吧,那就这样吧」
  「嗯」
  就像在说「事情就说到这里」一样,阳乃小姐一下子起了身。
  「我要去趟便利店,需要什么吗?」
  被问到的两个人都摇了摇头。对此回以了了解的点头,阳乃小姐取过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朝门口走去。目光追随着她时,时钟刚好进入了视线。刚刚好的时间。作为告辞的时机正合适。
  「那我也回去了」
  要是在这么游手好闲地待下去,连我都要帮雪之下收拾行李了。这样一来就会接触到女孩子形形色色的东西如同安达充式的主人公一样发出「呼呼」地声音,甚至还会莫名其妙地搞砸变得自己也要住下来了。
  只有这点非要避免不可!不然,就要变成达也还有比吕他们一样的脸了!话说回来,一般女生的房间是会让人没什么立足之地的,感觉可不怎么舒服啊……。
  像是要跟在阳乃小姐身后一样,我也站起了身。与此相呼应似的,雪之下和由比滨也站了起来,跟在我的身后。看来是打算送我出去的样子。
  当我在玄关低身穿鞋的时候,阳乃已经穿好凉鞋先出门去了。就连这种时候也不会配合他人这一点,真不错啊……。
  话说回来,我也并不想一同出门在电梯里度过尴尬的时间。我为了稍微空出一点时间差而慢慢穿着鞋。
  这时,一只鞋拔从身后默默递了出来。
  「哦,多谢」
  我心怀感激地接过而回过头,只见雪之下一脸微妙的表情。松开鞋拔的手像是不知道放哪里一样地晃了晃,就这样抱在了自己身前。
  「抱歉了,让你陪我们说些不着要点的话……」
  对这垂着头的低声话语,我点了点头回应。确实是没什么要点的话。实际上,也并不是就会发生多大的改变。要说的话,仅仅是雪之下想要将自己决定的事情靠自己的力量来做这种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进行确认而已。
  「不,没事。毕竟是很有必要的事情把。」
  恐怕,这不仅是对她而言,也是对我而言。
  站起身,磕了磕鞋子用脚尖确认好鞋子的状况。我将用完的鞋拔还了回去。
  「……谢谢」雪之下接过了鞋拔。
  「嘛,反正我也没做什么。要道谢去谢由比滨吧。收拾行李,加油啊。」
  微笑的致谢令人心中瘙痒,我不由得错开了视线,将话头转到了雪之下身后的由比滨身上。于是由比滨将拳头紧紧握在胸口。
  「交给我吧!要是收拾行李的话我就没问题了!」
  这话外之音像是对其他家务很棘手的感觉呢……。唔嗯,虽然印象上收拾东西也不怎么拿手就是了。只不过,连不擅长的烹饪都能逐渐克服的话,其他东西大概也会逐渐学会的吧。
  虽然是以难以察觉的缓慢速度,和轻易忽视的细枝末节的变化,我们也多少在一点点地改变。
  「那,回见了。」
  我扶着门把手,只是回过头这样说着。由比滨在胸前挥着两只手,雪之下则是在比腰稍高一点的半吊子的高度略微地摆摆手。
  「嗯!再见小企!」
  「路上小心」
  被这样道别,总觉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闷头「嗯」了一声后,我也快步离开了。
X X X
  独自一人从电梯出来时,入口处理所当然的被静寂所环绕。毕竟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大概也没什么人进进出出了。
  这附近算是人烟稀少的住宅区,因为是高层住宅区所以入了夜以后人流变少要说是情理之中也的确是情理之中。亲身感受着这点,我从公寓入口迈开了脚步。
  这时,一位和高级住宅区不怎么相配的打扮的女性映入了视线。
  是在我之前出门的雪之下阳乃。
  由淡粉色的横条纹所装点的看上去软乎乎的绒毛面料的帽衫虽然是长袖没错,然而胸口部分却略微地有些开,另外,从蓬松造型的短裤中伸着的,是柔软而形态优美的双腿。
  这清凉的薄绒外套的装扮,与大厅潇洒的室内设计略显得有些不搭调,不协调感中泛着一股危险的美感。
  光是容貌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加上这种不太小心的打扮是不是太过狡猾了呢……。
  虽然并不是我平时会积极对话的对象,然而人家就伫立在公寓的入口处要是无视掉也实在说不过去。更有甚是,被人家这样微笑着招手我也只能靠过去了。
  「……您不是先走了吗」
  听到我的话,阳乃小姐噗嗤一笑,带着点神秘感地喃喃说道。
  「这么做,有种接头的感觉不是挺好的吗?」
  「……这应该叫埋伏才对吧」
就算同样是等待的行为,区别都和Aming和Yuming一样大了。不,仔细想想无论是「等待」还是「埋伏」,就算程度不同结论却是一样的呢。到头来哪个都很吓人啊……。
(注:Aming和Yuming还是一些艺人梗,两组不同艺人的昵称,话说第一章里也有奇怪的艺人梗……虽然我都不认识啦)
  然而,最吓人的大概还是这位雪之下阳乃。她用对我会跟上来感到毫无疑问的步速迈开了步伐。反正距离这里最近的便利店应该是在车站,我也要顺路回家倒也无所谓就是了……。
  我跟在一步之前的阳乃小姐身后。当来到大路上时,冬季的夜风吹拂而过。
  寒意抚上脸颊,阳乃小姐缩缩脖子,将脸朝大衣中又埋了埋。
  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吸了吸鼻子,朝外套的肩口一看然后皱起眉头。怎么了啊……当我这目睹着这些时,阳乃小姐突然抬起了胳膊。
  「唔」
  只是不怎么高兴地发出了这个声音,站到了我身旁。伸出的手近在咫尺地维持着那个姿势,像是有什么表示一样地晃来晃去。
  呃……。这是要干嘛……
  等等,快冷静一下。……是让我握住她的手?唉?为啥啊?是要采集我的指纹吗?准没错,名推理。讨厌我的iphone要被解锁之后随便氪金了!快住手!不要抽☆5抽到出货为止啊!
  在我心中如此这般山呼海啸,张皇失措地移开视线之时,幽幽地,闻到了一股烟草的气味。
  「……啊啊,是有味道吗?」
  「嗯」
  虽然对我做出了回应,但阳乃小姐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没在我身上,将手缩回之后,又发出了吸鼻子的声音。
  气味大概是阳乃小姐在店家喝酒时粘在外套上的吧。我在居酒屋打工的时候也有印象。可能去冲澡也是想要洗去粘在头发上的味道。
  虽然吸烟者本人也许已经习惯了,所以对这个气味不怎么在意,但对非吸烟者来说,这个味道还是相当呛鼻的。特别是令阳乃小姐十分在意的这种香烟,焦油相当重,简直像是以前昭和硬派风的那种香烟的气味。要是沾上的是薄荷系或者像香草或者水果那种偏香甜的气味,或者女性比较容易接受的细长型的卷烟的话可能还好一些。
  ……这么说的话,一起喝酒的人大概是男性了吧。
  男的吗?男的呢。是男朋友吗?欸?真的假的?原来有男朋友了吗?没,毕竟是正值年轻的女性,有个男朋友倒也完全不奇怪就是了。不过,一旦接触到这种情报,总会无缘无故感到心中难过呢。就像声优小姐的结婚汇报那种感觉一样。总之真心希望别在博客标题上写什么「汇报」了(【ご報告】)。会心如刀割的。会稍微倒地不起的。甚至还会起身再倒,最后变得上下打滚。
  现在也不是这种深陷难以言喻的冲击的场合,话说其实我也没受到什么冲击!因为那啥!不过是因为偶遇到意想之外的情况所以吃了一惊而已嘛!才、才不是因为对你有意思什么的呢!
  好险……。这要是和自己关系更加亲近的存在的话估计就真要受到相当的冲击了。具体来说就是小町或者小町或者小町,还有小町了呐!
  稍微地逃避了现实之后,相对冷静了些。不愧是小町,对急性的发热心悸呼吸不畅如此有效,难道说她就是所谓的速效救心丸还是什么的嘛?
  这些先放在一边。既然阳乃小姐的外套上沾了这么重的香烟味,看来是在店里待了相当长的时间吧。虽然我估计是用了除味喷雾,然而沾上的气味依然到了覆盖不掉的程度。
  「喝了相当久的时间呢。」
  「嗯,一直不放我回家。差点就要上课到天亮了。」
  阳乃小姐一副厌烦地样子叹气道。
  「哎、这样……」
  上课到天亮什么的太猥琐了。不如说「直播到天亮」什么的,我觉得绝对是超级工口的节目呢。拜此所赐,就连「清晨!直播的旅行什锦!」也给人工口的感觉了。(朝だ!生です旅サラダ)
  话说回来,被灌输了并不想知道的阳乃小姐的情报呢……。周刊八幡的八幡炮又要炸裂了嘛。没,这次我觉得是祝炮来着哦?(週刊文春の文春砲)俺们偶尔也会做一些可喜可贺的头条的!如此这般的,现在也不是朝着不知道哪里说着莫名其妙的借口的场合了。不如说,一想到正因为喝了这么多,今天的阳乃小姐态度上才这么好说话,我应该感谢才是,毫无理由受到什么冲击。
  实际上,我想如果是以往的阳乃小姐,对刨根问底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不过今天总是一脸心情舒畅的样子。
  在为了询问这个表情而慢了一步的我身前,阳乃小姐「嗯~」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不过,放我这么早回来真是太好了~,能听到小雪乃跟我讲话。」
  「……」
  在像是放下心来而呼了口气的阳乃小姐的话语面前,我不由得收住了口。可能是对沉默感到在意,阳乃小姐「嗯?」地朝我回过头来。视线像是在向我探求沉默的意思是什么。
  我表示没什么地,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觉得有点意外」
  听到此言的阳乃小姐,以脚后跟为轴地转了个身,像是有些开玩笑地问道。
  「什——么呀~?」
  「要说是什么的话……没想到你会这么老实地听她的话」
  「才没有呢。这不是很正常嘛,毕竟我是姐姐嘛。」
  露出了稍微有些受不了的笑容,才觉得阳乃小姐会就这样一边倒退着一边慢步走路的时候,她又一个转身转了回去。
  「就连比企谷君,也会听小町妹妹的要求吧?」
  「……算是吧,这么说的话感觉有些懂了」
  确实,如果放到我和小町身上,这种说法是说得通的。如果是小町的愿望,而且还是发自内心的话语,我恐怕会二话不说地回应她的要求。
  「对吧?既然小雪乃做了选择,那我就会支持她。无论对错。」
  「照理来说错了应该制止不是吗?」
  「那孩子又听不进去。最重要的是,反正是对是错都无所谓。是哪个都没有区别的,无论是进展顺利还是最终放弃……。」
  我并没有看到她喃喃说着这些话时的表情。因为略微有些在意,我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然而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却是依然如故,停留在仅仅是能够窥见到侧脸的程度。最终,通过了跨越大路的天桥,我们来到了穿过夜晚公园的小路上。
  枯草色的园林之中排列着淡橘色的街灯。
  每前进一步,流逝的灯光都在阳乃小姐白皙的面颊上留下温暖的光与冰冷的影,这令阳乃小姐的表情也同样地难以捉摸。就像给人矛盾之感的,那模糊的话语一样。
  穿过覆盖着树木的园林,视界豁然开朗。环绕公园中心的步道来到了眼前。
  到达沿着漫长的喷水池的林荫道上,阳乃小姐略微放缓了脚步,不经意地抬起头仰视着天空。
  我也不由得看去,天空中是如弓的弦月,其下,形似双子的双塔公寓恍惚在冥冥的灯火之间。
  一蹦一跳地拾级而下,阳乃小姐朝我回过头来。
  「像这样放弃了许多后才能长大成人的哦」
  「这样么……」
  将世界缩小就意味着离长大成人更近了一步。削减若干的选择项,将可能性毁掉,才能琢磨出更加确实的未来模样。
  这种事我也是理解的,或者说雪之下的决断也是类似的东西也不一定。
  只是,诉说着这点的阳乃小姐那带着些寂寞的双瞳中,像是蕴含着似是悲哀的色彩,令人不禁心泛涟漪。也许是因那语调之中仿佛诉说他人之事般的遥远感也不一定。
  「……那个,因为您有类似的经历么?」
  「那么,到底是不是呢。」
  阳乃小姐呵呵地露出了笑容。
  「没在说我自己吧。现在说的是小雪乃的事情啦。……那孩子好好地说出口,大概是头一次。比企谷也要守望好了哦。」
  有种被暗示了「不许出手」的感觉。她的口气与曾几何时被批评作「温柔」之时十分相近。
  尊重雪之下的意志,对于这点本身我毫无任何异议。我也没有插嘴提什么意见的打算。因此,对阳乃小姐所说的话我点头赞同。
  大概这就是所期望的,也是所被期望的形态了。既然雪之下阳乃对此进行了肯定,我想似乎就没有再找出问题的必要了。
  「……说的是。」
  阳乃小姐可能是对我的回答感到满意,轻轻将手别在身后,挺着胸膛有些开心的笑了。
  「嘿嘿,又当了回姐姐……」
  「一直当个好姐姐如何?」
  「才不要」
  对我带着些玩笑口气回以的话,阳乃小姐却顿时做出了回答。
  「我和你不一样。你呢,从来都是一个『好哥哥』。」
  「……这倒是,毕竟本来就是哥哥」
  干嘛说这种理所当然的话。我可是从小町出生开始就一直是哥哥的哥哥老手了。连特意去意识都不用,此身就是一直作为哥哥而生着过来的。不如说我都能对此昂首挺胸了。
  阳乃小姐盯着我的眼睛瞧了一会,突然笑喷出来。
  「是嘛。真好啊哥哥。我也好想要个这样的哥哥啊——!」
  不知道是不是很好笑,阳乃小姐咯咯地笑着,因为醉意朝我的肩膀扶了过来。也许是靠上了体重的缘故,柔软的感觉和好闻的气味令我十分在意。
  「我说……借醉耍疯很烦人啊……」
  「我没醉我没醉」
  虽然我轻手轻脚地想把她剥下来,但是打着晃的不靠谱的脚步却不即不离地来回换着,怎么都赶不走。
  就在我们这么走着的过程中,林荫道到了头,来到了前往车站的通路。
  过了两个人行横道很快就到outlet mall了。虽然营业时间已经结束,但是通向站前广场的道路上依然点亮着温和的灯光。继续这样勾肩搭背的状态,再怎么说也会在意旁人的目光。
  到了向右走是车站,向左走是便利店的地方,我终于四两千斤地拍掉了阳乃小姐,赶紧隔了一步的距离。
  「那个……您回去的时候,没问题吗」
  「哦,真好心呀——,好棒——,简直是绅士!绅士!」
  就好像「你是很擅长对女性温柔的绅士的friends呢!」一般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呜哇,神烦。我总算活动着痉挛的脸颊,作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并没什么绅士的,我打算这就回去了」
  对此阳乃小姐又开心的笑了。
  「没关系啦」声
  只是,在收起笑意后传来的声音却冷静至极。本在神游的双瞳,也放出了寒冷刺骨的冰冷视线。
  「那种程度怎么可能醉呢」
  虽然这么说,阳乃小姐喝了多少我也不清楚。只是,从话语来看已经和刚刚不同,声音中既无颤抖又无上扬,就和平时的雪之下阳乃一模一样了。
  带着美丽的,蛊惑的,仿佛要让听者陶醉再将其猎杀似的声音的,她的常态。
  所以,为了不被她所困,我也采取了一直以来的步调。一边叹着气一边移开了视线,用好像听得到又好像听不到的程度的声音,带着些戏谑地讽刺道。
  「……醉鬼似乎都这么说。」
  「真的没醉啦。……说不定,我是不会醉也不一定。」
  喃喃吐露的细语声不经意间就将我困住,让我将视线回到了阳乃小姐身上。而她,目光正看向远方。
  脸上虽然带着些红晕而眼神却极尽冷漠,嘴角虽然上扬却丝毫没有笑意。
  「无论怎么喝都有一个冷静的自己在身后。连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就算又笑又闹,都会潜意识觉得那和自己无关。」
  此时,哪怕是现在,阳乃小姐的话语都像是在叙述和自己无关的他人之事一样,声音中伴随着距离感。明明是在说她自己,却给人极为客观的感觉,让主观的所在之处暧昧不清。因为这个缘故,连这不问自答的突如其来的话语,也让觉得是谎言和真实掺杂在一起一样。
  注意到我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阳乃小姐像是要掩饰一样地吐了吐舌头,通过这个动作表示以上全是在开玩笑。
  「……所以我就咕咚咕咚地喝到恶心然后吐,接着就断片了」
  「真是最差劲的醉相呢……」
  「真的,最差劲了」
  对我所接续的戏言,阳乃小姐掩着嘴咯咯地笑了。然后,再次迈出了停止的脚步,一步一步地从我身旁离去。我正觉得她大概是要去便利店了而目送着的时候,阳乃小姐朝我回过头来。
  从稍微有些距离的位置展露的笑容,透露着慈爱甚至是同情,这是至今为止我所见过的,最为温柔的笑容。
  「不过,大概你也差不多吧。……我就预言一下。你也不会醉。」
  「别这样啊,我将来可是打算成为要不情不愿地出席酒会的超级社畜,要不就是在大白天靠着老婆赚的钱在午饭的时候喝啤酒的超高级职业煮夫来着呢」
  在本该是道别的话语中,用如此让人不安、不逊而又令人不快的笑容回答着,我也迈开了一步。
  回过头去,阳乃小姐依然还站在原地,用比平时还要纯真无暇的面容目送着我。在这正好三步的令人感到舒心的距离,一句有的没有不禁从口中飘出。
  「……话说,我觉得你还是喝醉了」
  说着如此这般的话,露出了这样仿佛真心感到快乐的笑容,简直就像真正的雪之下阳乃暴露出来了一样。我想她肯定是醉了。
  听到此言,阳乃小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是吗……。是嘛。就当做是这样吧,嗯。」
  仿佛为了掩藏不禁浮现出的笑意似的,阳乃小姐手掩嘴角,天真无邪地点了点头。
  回应了挥着手再见的阳乃小姐后,我转过身。
  那个人假借着酒精,又戴上了一层假面。与此同时却还在说着什么酒是令人敞开心胸的润滑油这种弥天大谎。
  到头来,明明平时从不表露自己的本来面目,却又特地将破绽暴露给你。而真实的她到底如何,则就这样一直不明不白下去。
  若是将这份矛盾的姿态,又或者说是处世之道评价为老奸巨猾的话,那此人确实称得上是个成年人了吧。能够将我最后没能忍住的那些话装作不记得的样子,至少,比我要强得多。
  夜已至深,城市沉睡在静寂的宵暗之中。目所能及的光,只有朦胧的大楼照明以及待客的士的指示灯而已。伴随着离车站远去,连喧嚣也跟着渐行渐远。
  因为这份寂静的缘故,仅仅是那一句话,在我的耳畔绕离不去。
  不会醉。
  我有种这预言定会言中的感觉。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9-30 23:49 编辑


幕间
  很喜欢收拾东西这点是真的。
  虽然完全不擅长。
  但是,喜欢。
  翻倒的、散开的、弃之不管的,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重新一个一个地整理好这一点,我是喜欢的。
  只要这么做,就会有种这样就好的感觉。
  留下我们两人在房间里,商量了一下从哪里开始整理之后,她说着去准备一些空箱子和垃圾袋就走了出去,我则一人在房间里稍等她一会儿。
  看了看这房间,这是一个理地很整洁的房间。整洁到基本没有必要特意收拾的地步。跟我的房间不同,这里有种基本没什么无用之物的感觉。
  但是,在房间的一角,只有床头那一小块地方显得十分热闹。
  像是娃娃啊、跟猫有关的东西啊,大概都是些喜欢的或者重要的事物吧。它们都被整齐的摆放在那里。
  在这色调单一,以青色、蓝色、银色这种冷色系为主的房间里,只有那一角带着女生式的柔软。
  这一点让人觉得非常可爱,我不由得微笑着抚摸起那个熊猫玩偶。
  随即,在那个玩偶的后面,我看见了一个像是被藏在那里一样的纸袋子。
  那是个与这可爱空间略为不相称的,黑色的扁平纸袋。
  我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袋子,所以不由得伸手拿了起来。
  我微微把袋子打开一丝缝隙看了进去,里面放着的是纪念照片。以前我也有过一样的东西。是一家人去玩的时候,在景点最后拿到的东西。
  我也知道还是不要看了为好,但还是把它打开了。
  照片里的是很熟悉的那两人。
  那是有些害怕,又有些傻样,但仍十分开心的表情。
  以及,虽然蜷缩起身子,紧闭着眼睛,想要隐藏在背后,但,还是用力紧握的手。
  ——啊,果然。我只是这么想着。
  虽然我一直担心那时候两个人是不是有好好把话说明白,但现在我只是单纯地觉得真是太好了。
  真是可爱啊。这张照片本身,以及把这张照片小心翼翼的收好这一点,还有想要把它藏起来也是。
  所以,我把它轻轻地放回那个角落,放回了它原本所在的地方。
  还是忘了吧。
  就当做没有看到吧。
  虽然没法让这不曾发生,但忘掉它还是做得到的。
  想来,她也在这么做吧。
  没有任何装饰,却小心又小心地收在了宝物的深处。
  不曾想要将其付诸言语,也不曾考虑将之践于行动。
  或许,我应该问一下才对。像是开玩笑似的捉弄她一下才对。然后,说着我支持她的让她加油,像那样笑着说出来才对。
  然而,如果真的这么做,或许全部都会结束吧。
  如果我问出口、询出声,她绝对会说着『不是的』来否定,说着『这是不可能的』来拒绝,然后就此沉寂再无变化。
  不承认、没看到、漏过了、忽视掉。
  当做没发生,然后忘却,然后失去。
  所以,我绝对不能问。
  询问她的心情是狡猾的。
  说出我的心情是狡猾的。
  然而又怕知道他的心情。
  把错推给她更是最狡猾。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明白。
  在某处有着一个我无力进入的地方,我一次次地站在那处门扉之前,觉得不应去妨碍,只是从缝隙之中窥视着,侧耳倾听。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明白。
  我也想去到那里面。
  明明就只是这样。
  所以,其实。
  ——真货什么的,我并不曾想要。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10-3 20:45 编辑


  我在略带些寒意的空气中睁开了双眼。
  朦胧的睡眼中依稀映出了照进窗户的晨光。家家户户那逐渐染成一片白色的屋檐反射着柔和的阳光。
  今天天上云略有些多。恰似我依旧理不清的思绪。
  我翻了个身瞥了一眼闹钟。平时到了这个时间我早该慌忙起床了,不过幸好今天因为高中有入学考试所以不用上学。脑子不大清晰眼皮也还很沉重,于是我打算放纵自己再次进入酣睡。
  但就在这一瞬间,我刚才想到过的一个词语再次闪过脑中。
  入学考试!对了,今天是小町入学考试的第二天!父母大概都已经出门了,所以至少得由我去送送她!
  于是我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起立,起劲,起床!我大概以这样的感觉急急忙忙地冲出了房间,踩着咚咚的脚步声快步跑下了楼梯。就算是在这样的匆忙之中我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刚到客厅便看到了正在做出门准备的萌萌哒小町。
  我可爱的妹妹规规整整地穿着中学校服,头上戴着她中意的发饰,她注意到我便抬起手跟我打了个招呼。
  「早啊。」
  「早。」
  我一边回应着一边走到桌旁,便看见桌上放着大概属于我的,蒙着保鲜膜的早饭和咖啡。
  小町简短地和我打过招呼后便再度将视线移回了书包内侧。她大概是在做出发前的最后一次确认吧。不过,要带的似乎也就只有准考证和笔记用具,她把那些都收进去之后便啪啪两下把书包拍扁了。
  小町背上那晃来晃去没有重量感的书包显得有些单薄,或许是因为那种寂寥感吧,我总算想起入学考试已经基本要结束了。
  所有笔试科目都已经在昨天考完,今天应该只有面试。所以也没有必要带参考书和单词本之类的书册。
  而且说实话面试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千叶县的公立高中的入学考试往往比较看重书面成绩。
  所以,可以说在第一天就基本大势已定了。
  小町大概也学着应届考生那样把写了答案的题卷带回家对过答案了。觉得满意自然是最好的,但要是她因为在意一些失误或是错漏而无法将精力集中在面试上的话可就不忍直视了。
  我有些放心不下这方面,于是若无其事地问了一下。
  「感觉如何?」
  我拿起桌上的咖啡杯,一边啜着咖啡一边尽可能轻松郎然地,措辞暧昧地,像是随口一问一样这么问道。
  小町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了我,然后用修长的手指抵着下巴,歪着头思考了起来。
  「嗯~。……怎么说呢,不好不坏吧。反正到了现在再手忙脚乱也没用。」
  她那带着些笑意的声音显得非常镇定。
  她这种觉悟的方式还真是厉害。简直镇定得像听说了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搞不好已经冷静到了会被变成蜡像的程度。如果是在圣饥魔Ⅱ里的话。不过不管怎么说,看到小町现在是冷静的,我也就稍微放心一点了。
  不过,那份冷静并不一定源自于正面因素。
  「而且结果基本在昨天的考试里就定下了。」
  她带着苦笑补充的这句话中又隐约透出了一丝不安。有些时候看到了结局或许会使人进入一种超然的境界。现在的小町虽然表面上止水如镜,但却难保不会因为一丝微风而掀起千层浪。
  所以,这个时候我应该和她聊一些完全不相关的事。就算这只不过是在逃避现实也好,只是在逃避眼前的问题也罢。我知道,把现实摆到她面前用正论给她来一记醍醐灌顶并不是唯一的正确方法。
  「……考完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我往还残留着些微热的咖啡中加入了砂糖和牛奶,把咖啡搅成了既不偏黑也不偏白的,我喜欢的褐色,这时小町露出虎牙对我一笑说。
  「哦?好啊好啊。」
  「是个好主意吧?」
  「嗯嗯!」
  见我也咧嘴一笑这么回应,小町拍了拍手两手捧住了脸颊。然后她故作端庄地卖起了乖。
  「哥哥请客来奖励小町的话小町也想要再加把劲了呢,还有小町觉得现在自己得分很高哟」
  「我又没说要请你,而且得分也不高吧……」
  我甚至还想说我昨天基本把钱都花光了来着……。不过,就算是开玩笑,她说那样会想要加把劲的的话,我还是可以稍微咬咬牙的。
  「不过,毕竟还是和妹妹的约会啊,饭钱就我帮你出吧」
  我开玩笑地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向小町炫耀起王の财力,她立刻便换上了一副冷然的表情。
  「嗯,不,说实话你要说是约会的话我是真不想去,要是你双包的话倒还可以忍」
  「别别别,别较真嘛……忍是什么意思啊,听着很受伤的。你天真无邪的哥哥很受打击的耶……这种话我也就只能对小町你说了你就答应嘛……」
  「呜哇,这种地方也有够恶心的啊……」
  小町以超级嫌弃的语气对假意啜泣的我做出了追击。真是不饶人……。话说,不经意间不仅是午饭饭钱连交通费都变成我给了啊……。她到底是从哪学会双包这种业界黑话的?是到了想要有大人范儿的年纪了?怎么办我家小町在一点点变成大人……。
  侧眼一看便看见小町在偷着笑。她嘿咻一下背好书包,摇着手上的手机走向了门口。
  「那我考完联系你哦。」
  「好。在等面试的时候如果需要打发时间的话,你就想想有什么想吃的吧。」
  所以不要心理压力太大这种言外之意就算她听不出来也无所谓,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跟到了玄関口。
  小町穿好靴子蹬了蹬地确认的确是穿稳了后转过身来说。
  「……嗯,我会的。」
  她保持着镇静,露出了带着几分成熟的微笑。就算我不把具体的话说出来,就算我不去多加过问,我也能确信这世界上唯独她是理解了我的话中之意的,就算知道这是自我满足我也还是顾自这样解释了她的表情。
  小町收起笑容,她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后,非常雀跃地向我敬了个标准的礼。
  「那么,我就出阵了!」
  「好,慢走啊。」
  我目送走了以脚跟为轴心转了一百八十度活力十足地跑了出去的小町。
  好了,我也一边查查有什么好吃的一边准备出门吧。
X X X
  在差不多快到中午的时刻,我来到了离高中最近的车站,在那里闲晃了一会。
  我拿不准小町考试结束的时间。因为入学考试第二天只有面试,面试完了就可以走人,所以不知道小町的考号的我是无从预测她的结束时间的。考生们现在肯定脑子里也只有考试的事,不会去想结束时间吧。
  那么我要采取的行动就很明确了。
  就是在高中附近蹲她。我要演一出八幡在等待来让Aming和Yuming都自愧不如。如此可爱的样子下面藏着如此能干的我。
  话虽这么说,但像星飞雄马的姐姐那样躲在学校旁边的树后面嘴里嘟哝着“小町……”埋伏她的话也不太合适。具体来说的话就是被人看见不合适。那样被人看见的话,比企谷家的儿子又要被登上传阅板让近邻们传阅了。特征就是黑衣服!我们也太喜欢黑衣服了吧……。
  像那样被人看见立即报警的话我也不好办,所以今天等小町期间我选择了在附近闲逛打发时间。
  综上所述,我来啦,稲毛海岸站旁边的MARINPIA!走进现在改名为永旺的原吉之岛,在书店瞎转悠。随意买了几本书后就为了真正的打发时间前往车站附近的萨莉亚。果然还是要去萨莉亚!一个人去也没问题!
  特别是稲毛海岸的萨莉亚还在站前大楼的二楼,能够清楚地看见走动的人群。到了能看到很多身着初中校服的孩子走在街上的时候我也就知道考试结束了!
  或许我是在千叶打发时间的天才吧……我像这样一边对自己的才能感到望而生畏,一边走到了外面。
  沿海城市的大路上吹过的冷风使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本来室内外温差就够大了,还吹这风……我卷紧围巾,将连尽量埋了进去。
  这时,我余光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隔着玻璃看到MARINPIA出口的旁靠路边的ST-MARC咖啡店面向窗户的吧台座位上,一条带些蓝色的黑色马尾辫匆忙地摇来摇去。
  我“嗯?”地一下投去了诧异的视线,那位绑马尾的女生似乎正在为一个幼女擦嘴擤鼻涕,那个幼女两鬓扎着俏皮的小辫子,发色和她一样。
  我认识的幼女就那么一个。她叫川崎京华。然后在照顾她的那个人就是……,就是川那谁!
  说起来,这对姐妹关系真是不错啊,和某另外某对姐妹简直天差地别,我这么想着一不小心就看她们那令人忍俊不禁的样子看得入了神,这时我的视线和玻璃对面那对一眨一眨的大眼睛对上了。
  京华“哦哦”地长大了嘴,在玻璃对面指向了我。然后不断动着嘴不知说了些什么。哎呦她可真可爱……。
  现在可不是陶醉于京华的可爱的时候。川崎很快也注意到我和我对上了视线。
  我们相互示意了一下。
  然后就都僵住了。
  已经完全是地藏time了。已经和路边的地藏像形同神似到了不仅会收到贡品还有可能被人戴上斗笠的程度。这段地藏time同时也是一段seek time和thinkingtime。那么在空出来的这段时间,开始解谜环节也很合乎道理。
  那么,现在提问。在街上遇到同级生的时候应该采取怎样的行动!请抢答!答对七道算赢,答错三次就失去资格7○3×哦!
  不过,这个解谜不需要很多个问题。答案很简单。
如果是没怎么搭过话的人,那就应该装作没注意到直接离开。关系不算太好的同班同学的话,稍微打个招呼就离开会比较好。反过来如果是关系要好的朋友的话,因为关系亲密随时都能够见面所以也没有必要说太多,打完招呼就离开也没有问题。也没什么嘛,也就是说在外面无论碰到谁扭头就走都是正确选择对吧!
  要是能像想的这样顺利抽身倒好,但对方是川崎。我不经意间想了想自己和川崎之间的关系性,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这样的举动,就算隔着一层玻璃我也能感受到川崎的困惑。这种距离感就像是在家外面遇到了自家养的猫。是那种感觉靠近一步她就会一溜烟跑掉的微妙距离。
  在这样的僵持状态下,我甚至想要像堤真一那样大喊“来人啊!”求救。来人啊!
  我在心中像这样向安盛保险求助,但救我的并不是安盛公司而是京华。
  京华喜笑颜开地对我招起了手。要是一般人邀请我的话我会说“要是能去的话我肯定去”好好拒绝掉,但我这人碰到幼女的邀请就会轻易的答应。
  但是,对方还没有成年!糟了!不管是受到了怎样的诱惑,要是没有取得监护人的同意,我就会被单方面地抓起来!
  我犹豫着要不要向监护人征求同意偷偷瞟了一眼她们那边,便看见川崎一脸有些困惑的表情对京华说着些什么安抚着她。但是京华却鼓着脸颊把脸转向了一旁。川崎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她移开原本放在旁边椅子上的东西,对我投来了观察我脸色的目光。她的话在嘴中打了好几个转,最终开口嘟哝出了那么一句。
  通过她的嘴型判断,她说的大概是「过来吗?」。虽然因为她立刻就转开了脸我也没能看太清楚就是了。
  不过,既然取得了同意那我自然是恐悦至极。就过去稍微聊个十四四十十四四四十十四四四十句打招呼的话吧。
X X X
  一进入店内,我便自然地大大舒了口气。
  大多数人大概会认为主要原因在于温度和湿度,但就我个人来说这一票应该投给眼前这灿烂的笑容。川崎京华那极具魅力的样子就是那么温暖人心。
  「是小八耶!」
  「是啊,好久不见了。不对前阵子好像也见过来着。还好吗」
  以我自己的体感时间来算已经是两年不见了的感觉……。我在这份思念的驱使下模京华的头摸了好一阵子,京华一边“诶嘿嘿”地笑着一边回答我说“我很好哦”,还拍了拍自己左边的椅子。
  看来她似乎是叫我坐那里。
  这是多么机灵而又帅气的邀请方式……。啊哈,看来这家伙是个帅哥对吧?我素来对帅哥没有抵抗力,于是便承京华的美意坐到了她旁边。
  不如说,我不坐这还能坐哪。我想说川崎同学旁边什么的有点可怕的啊!肩膀稍微碰到一下咱这小心脏里就得小鹿乱撞了!别啊!不要碰瓷要挟我!虽然我知道川崎同学不是那种会要挟别人的人,但毕竟她外表还是稍微偶尔有那么点非常真的很可怕的,所以也没办法。
  因为,在确保好中间夹着京华这块非武装中立地带之后,我们开始了对话。
  「话说,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啊……」
  我和她之间没有多少话头,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从身边无伤大雅的共同话题切入比较合乎理论。而且说起来她在休息日特地来高中附近的永旺这边也挺奇怪的。一般来说,千叶的高中生在入学考试期间的假期都是在家里闲散度日或是跑到迪士尼乐园瞎玩一通。……啊哈,看来这家伙是个怪人吧?嗯,我好像也是……。
  也不知川崎知不知道我心中这些想法,她刷地一下拿起刚才从椅子上挪开放到脚边的购物袋给我看。
  「我是……来买东西的,在这休息一下……」
  从购物袋的缝隙间能够看到大葱之类的东西。
  不过,在休息日还要特意跑到这里来吗,我记得川崎家附近也有其他类似超市的地方来着……我把心中的这些方法稍加修饰说了出来。
  「这样啊。还特意跑到这里来。」
  「我平时都在这里买的。」
  川崎显得有些害羞,她移开视线扭扭妮妮地这么说道。这时,坐在她旁边的京华高高举起了手。
  「看,积分卡!」
  得意地笑着大声这么喊出来的京华手中握着一张印着狗形吉祥物的卡片。
  啊,就是那个在收银的时候会发出“汪”地一声狗叫的那个吗,见我这样有些忍俊不禁地看着京华,川崎脸上泛着微红小声喊了声“小京……”责备京华,并同时让她把手放了下来。嗯,年龄小的孩子坐公交的时候也喜欢刷卡和按下车按钮啊……。看来在川崎家哪一类的卡都是京华负责拿的。
  川崎大概是平时去幼儿园接京华的时候顺路来这里买东西吧。
  话虽如此,但永旺在其他地方也是有的,特意在休息日来这里是不是也还是太费功夫了点,我对此还是感到有些疑惑,这时川崎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她小声自言自语般地补充道。
  「……顺便,大志今天也是,那个,刚考完」
  她看也不看我这边,顾自看着窗外。
  哈…,原来如此。理由在这里吗。以前我听说过川崎的弟弟川崎大志也要考总武高中。她多半是担心大志过了头,忍不住就跑来这边了吧。诶……,这算个什么事啊……。
  「你这弟控有点严重啊,是病,得治啊……」
  「啊?这话可轮不到你来说」
  「噫」
  我被狠狠一瞪不由地怂了。就算知道她是个好人,她那偶尔会表现出来的尖锐也还是很可怕的啊……。
  窗边的暖气效果似乎不是那么好,感觉外面的寒气似乎透过玻璃传了进来。那股刺人的寒气配上对话中断的尴尬,让我浑身不自在。
  和我并排坐着的川崎似乎也一样,她的视线游弋在窗外和我和京华之间。自然,我的视线也是往京华身上去的。
  京华两手端着小孩用的杯子,用吸管喝着橙汁。不一会喝完后,她便满足地吐了口气。
  我一看川崎的被子也空了。看来川崎是在等京华喝完。这么说来……他们大概是要走了吗,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川崎瞥了我一眼说。
  「那个……你接下来怎么办?」
  虽然是个单纯的问题,但那之中能够感受到“我们差不多要走了”这种言外之意。那么我也应该顺着她的话若无其事地表示我也要走比较好吧。
  「我正好准备去吃个饭」
  「这样啊……」
  川崎听我这么说做出了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回应。然后她低头看向京华,并拍了拍她的背。
  「小八……不对,哥哥说他要走了哦」
  她说完迟疑了一下后改了口。不,京华都叫我小八了我是觉得无所谓的啊。倒不如说,被川崎称作哥哥更加让我有些害臊……。我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然后袖子便被拉住了。
  「诶,就要回去了吗?」
  我低头看向旁边,便看见京华万分遗憾地撇着八字眉抬头看着我。他原本拉着我袖子的手现在已经用力握住了我的衣袖。她那样我很难站起身来……。这恐怕和以后工作了在公司被问「这就要回去了?」的时候一样难以抽身。
  正当我迷茫该怎么办的时候,川崎听到我和京华的对话皱起了眉头。感觉她随时都可能用「小京……」这种很低沉的声音责备京华。做点心的活动的时候也见过一次,那个真的很恐怖……。
  我不忍心让京华被她的矛头指向,所以我选择了先随便说点什么打个岔。模仿避雷针和平井坚都是我的特技。不,其实我脸长得并没有那么有特色的。
  「……要一起去吗?我是打算去萨莉亚的」
  川崎闻言一瞬间目瞪口呆。
  「哈……什么?还,还是算了吧……」
  「也是啊」
  我懂的。毕竟网上有写女孩子不喜欢和男人去萨莉亚。网络是很宽广滴,无论什么不知道的情报都能够搞到手。
  我摸了摸依旧有些怄气的京华的头安抚了一下她然后站起了身。这时,一个细如蚊蝇的声音把我叫住了。
  「……啊,等」
  我发出“啊?”的一声转过头去,便看见川崎脸上泛着微红噘着嘴放低了视线。然后她又细声细气地说道。
  「……在,在这里喝杯茶倒是可以」
  「诶?啊,好的。那么就这样办吧。喝杯茶的话……」
  听到她那出乎意料的话,我一不小心就换上了敬语,于是我又灰溜溜地坐回了原来的椅子上。京华“哇”地一声向我靠了过。
  糟了,这下完全错过离开的时机了……。这么一来,我也势必得点些什么了。
  「要喝点什么吗?」
  我站起身的同时这么问道,川崎回过神来了似的看向了京华手里的被子。
  「啊,额,那,那就先来杯热可可。……顺便再来杯冰咖啡」
  「了解」
  比起自己要点的东西更优先关注京华喝什么这一点,可以说不愧是个当姐姐的。我为了隐藏起看到那幅景象不经意间松缓下来的表情,快步走向了收银台。
  我迅速点完餐接过商品后便赶紧把托盘送到了复合木板制的吧台座位上。
  托盘上载着刚才她们要的热可可和冰咖啡,还有热的拿铁。顺带还有刚烤好的巧克力牛角包。
  我一回来,京华便两眼放着光看向了巧克力牛角包。还像sonny千叶一样发出了“哇啊~”一声感叹。真不愧是小孩子,看到甜食就开眼。我也是从小孩子时代走过来的,所以我切身理解小孩子的想法。要说的话我就是立于小孩子顶端的人,
  因此,我说出了京华现在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要吃吗?」
  于是,京华那双放着光的眼睛瞬间就转向了我。呵呵,看来作战成功了啊……。我就像是在选举前突然开始呼吁老人关怀问题和养老金问题的政客一样,是能够脸部红心不跳地做出笼络人心的举动的男人。顺带我还是一个表现出对政治颇有关心的,目标和下次十八岁选举运动联动的男人。总务省,你们有在看吗?
  京华对我这样的心机丝毫不知,只顾欢欣雀跃。
  「要吃!所以我最喜欢小八了!」
  她充满活力地这么说着拍起了我的手臂。
  「哈哈哈,对吧对吧。不过,像这样的肢体接触很容易让男孩子误会的,所以不能随便对其他人这么做哦」
  「我知道了!我只会对小八这么做的!」
  哎呀这孩子,这么小就学会了挑逗男人心的有力词句,真是后生可畏……。这世界上的男孩子们听了这句话肯定都是会被秒杀,京华很快就会作为大量屠杀者留名于历史之中……,到时候慰灵碑上第一个名字多半就是我的。为了世界和平,我必须将这个女子力恐怖分子扼杀在摇篮里!正在我沉浸于这样的使命感的时候,旁边那个隐性女子力恐怖分子叹了口气说。
  「你都教孩子些什么啊……」
  川崎抚着额头,她一脸想要咋舌的表情从京华背后吧手伸过来扯住了我的衣袖。然后对我招了招手,在京华头顶上把脸凑过来小声跟我说起了悄悄话。
  「我说啊,那个……,这种事,我有点不好办的啊」
  「诶」
  她感到困扰了吗。是对那个吗。是对我从现在开始笼络京华企图把她培育成一个优秀淑女的个人光源氏计划感到困扰吗?这个计划现在正在发现新大陆的路上,现在已经快到了欢迎来到这里的地步了来着……。
  我思考着这种事,川崎瞥向了窗外,看向依旧没有完全到顶的太阳。
  「午饭还没吃呢……」
  「啊,是啊……」
  原来如此。毕竟小孩子的胃口很小啊。现在吃了午饭可能就吃不完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算吃什么,但给别人的家庭带来麻烦是不可容忍的。用英语来说就是NO-NINJIA。
  话虽如此……,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啊?但这个巧克力牛角可是我为了博取幼女的欢心而特意买的啊……。我思考了一下究竟该怎么办,这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我偷偷摸摸地把盘子推到京华面前,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那我们一人一半。要对你姐姐保密哦」
  「嗯!保密!」
  见我在嘴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京华也学着“嘘”了一声。没有什么比共享秘密或是成为共犯更能使人产生羁绊的事了。
  「我都看着的好吗……」
  我一脸满足地看着吃起分成两半的巧克力牛角的京华,这时从旁边传来了不满的叹息声。川崎用微微带着点怒意的眼神狠狠瞪向了我。
  「你可不要太惯着她啊」
  「……没,没啊,我这不是偶尔一次吗?」
  「你还说是偶尔,你一直都是这样好么」
  「我觉得没有一直这样啊。……只有京华是特别的,这种感觉。哦还有小町」
  「……没点自觉的啊」
  眼角修长的冰蓝色双眼中释放出的压力更强了几分。诶……,别啊,更冷了啊!是那个意思吗,是说刚才那句话里吧川崎也加进去会比较好吗……。女人心是真的难懂啊。这个简直就像「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这种问题一样难解。这莫不是怎么回答都肯定不对的无法防御攻击吗。
  正当我愁得汪汪汪汪叫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川崎却一改刚才的态度有些过意不去似地放低了视线。然后,她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开了口。
  「你关心京华我是很高兴的,但没有节制也是不行的啊……」
  「好的,不好意思……」
  下意识地直接道了歉。不我说,我觉得生气之后表现得那么沮丧很卑鄙的誒……。看到那种表现就没话可说了啊……。见我是这样的态度,川崎似乎也没有再多加追究的意思,沉默充斥在我们两人之间。
  京华不知是不是对头顶上突然变得安静起来这一点感到有些诧异,她抬起头来有些不安地来回看着我们,脸上还沾着巧克力。
  「不要吵架哦?」
  「没有吵架的。来,小京把脸转过来」
  川崎温柔地微笑着从购物袋里拿出了纸巾帮京华擦起脸来。京华放下心来,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了巧克力牛角。
  不过,其实川崎大概也不是真的生气吧。毕竟这个人真的生气起来会更可怕的啊……。她和雪之下还有三浦对着干的时候我真觉得她怕不是个混混。
  不过,现在还算好多了。
  以前感觉木刀铁索溜溜球这些东西比较适合她,最近感觉还是购物袋和长葱之类的和她比较搭。说起来这个人,拿购物袋的样子是不是也有点太应景了……。
  带着一个长得和自己很像的小孩子在ST-MARC打发时间的那种感觉,真的就像个混混妈。感觉混混妈这个词简直说不通来着。
  拜她们所赐,连和她们在一起的我看起来都像是他们的家人一样。要是我再开个君爵或者埃尔法的一箱车,那可真就是在乡下的永旺常常会看到的景象了啊。感觉被问到喜欢的漫画大概会说出海贼和火影,仪表盘上大概会铺着轻飘飘的白色布垫,后视镜上大概会吊着麻叶味的香包。
  这么一想像就觉得害臊。
  京华脸颊上沾着巧克力,像仓鼠一样吃着东西,川崎在旁边拄着手托着脸,另一只手拿着纸巾看着她。然后我呆然地看着她们,这样一幅构图让我更加坐不住。
  感觉也不好意思一直那么看着她们,所以我便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于是便看见穿着大概是中学校服的学生们从咖啡店旁路过。现在面试完的考生们大概都陆续出来了吧。
  川崎的余光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些身穿校服的学生。她“呼”地一声像是舒缓紧张一样舒了口气。
  我理解她的感受。我看到其他考生也在意起了小町。要说的话,现在眼前这些都是小町的劲敌,是可能成为小町的障碍的存在,“是不是该趁现在把他们干掉”这种想法不断涌上脑海。
  这样的话,从离自己最近的开始解决才是上策!总之就先从靠近小町的男生开始!没错,就是川崎大志!于是我选择先收集敌方的情报。
  「大志他感觉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
  听我冷不丁地这么一问,川崎“嗯~”地挠起了头。哎呦,这可真是意外。我还以为这个严重弟控又爱财新的姐姐应该会知道自己弟弟的估分的……我正这么想着,川崎抽了下鼻子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
  「因为问他这种事他会不高兴……」
  「啊,也到这样的年纪了啊」
  我也能理解大志的想法。这种非常个人的敏感问题被自家人说三道四或是问这问那的话的确是会比较来气,应该说正因为是自家人才会有这种感觉,这种现象并不限于青春期。
  比如说,像是贷款金额和低收入这种本来比较负面的事情在和朋友欢谈的时候是可以作为自虐话题用来热场子的,但对家里人就没那么好说出口了。要是说了之后被家里人一脸严肃地问一句“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的话,那可是超难受的吧。在不想让他们担心的同时,又有种没有得到他们信任的感觉,两者交杂最终就会导致自己摆出“别来问这些”这种态度。
  我以世间母亲们的视角说着“男孩子确实会这样啊”之类的话附和着,川崎也一脸母亲一样的表情“嗯嗯”地点着头。然后她自言自语似的说出了一句不能听过就算的话。
  「不过,他自己的估分大概得分在八成左右」
  「会知道就很奇怪啊……」
  世间的母亲真实太强大了,永远胜一筹。为什么母亲一下子就能察觉到儿子藏秘密书籍的地方?
  话说,弟弟君不是没有告诉姐姐吗?那姐姐会知道岂不是很奇怪?见我想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川崎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啊,不,那个,是小京她……」
  「嗯,他说是396分」
  京华似乎在一旁听着也理解了我们的谈话内容,她挺起胸自豪地这么说道。
  「嚯……。啊,是小京去问的啊」
  大志那些对姐姐不好说出口的话,在年纪尚幼的妹妹面前似乎也会说漏嘴。说起来,年纪小的孩子记这些事记得特别快啊。真是很厉害啊,对吧?这是我看向川崎,川崎却不知为何又有些尴尬地撇开了连。
  「……而且,我,我家也没多大,一不小心留会看到」
  「哦,是吗」
  看来她自己也是看了个遍的,不会有错。都不需要我特意学着右京警部那样说“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来确认她就不打自招了……。
  不过,这样一来就知道大志的估分了。往往自己估分都是会往高了估的,所以实际分数从估分上减个十分来看,大概就是七成多一些左右。
  「有点微妙啊……」
  我按照自己的经验说出了稍微有点不太乐观的感想。看小町今天早上那个样子,她多半也是差不多的分数吧。根据过去的数据是能大概了解的。
  和我一样考过总武高中入学考试的川崎似乎也和我持同样意见,她一脸难色地点了点头。
  「嗯。所以接下来就看报录比和内申点了……」
  川崎的叹气显得十分沉重。我们高中的的报录比每年都在二点五左右浮动。按照我个人的感受来说,考到平均八成左右就差不多可以按合格来算了。按照这个标准的话大志正好就是才在合格与否的分界线上。
  「我家里倒是觉得他上私立也没问题,但考虑到他本人的感受还是」
  不知川崎是不是也想到了那紧张无比的禁绝边境线,她露出了稍微有点难过的表情。虽然各自家庭的情况我是不明白,但他本人的情绪确实有可能会受打击。在碰到经济上的问题之前,自己被否定了,被打上了烙印这样的事实也会不断折磨他。长大成人之后或许能够破罐子破摔不太多去在意,但对于十五岁左右的小孩子来说家庭和学校几乎就是人生的全部。被学校否定,被家人怜悯是十分难以承受的。
  特别是川崎大志这种情况,他还有一重不同寻常的压力。想到这里,我就算知道是多管闲事却还是开了口。
  「不过,考虑到明年的事,还是希望他能进公立高中啊」
  「哈?明年?」
  川崎一脸“你刚才有在听吗?”的表情看着我。听了的好吗,真是没礼貌……。我轻轻点了点头回应了她那粗暴的眼神。
  「是啊。你志愿不是国公立大学吗。压力还是相当大的吧,我猜的啊」
  「我吗?」
  川崎有些不解地歪起了头,京华也学着她“嗯?”地歪起了头。她俩的举动非常神似,我看着她们话语间不由地掺了些笑意。
  「不是不是。不,虽然要说也是样但还是不是」
  「……什么意思啊?」
  川崎一副相当不爽的样子瞪向了我。不好真的超可怕的。
  「不,你看,你弟弟难道心里不会是想着,自己要是能考进公立的话你的选择也会更多吗,我猜的啊。所以他肯定是无论如何都想考上的吧,我猜的啊」
  见我为了逃避责任而在句尾加上套话一边慌忙解释,川崎茫然地眨着眼睛。眨了好几下后她忽然露出了笑容,但却又立刻扭过了头去,
  「……高中和大学学费完全不一样的好吧」
  诶,是吗?这家伙真是清楚啊。我是完全没有自己出学费的打算所以完全没有查过来着……。要是随手查一下算下来一节课要几万元的话,我可能就会出于节能主义完全无法翘课了。
  「……不过,可能确实是那样吧」
  川崎用手指将冰咖啡的吸管在杯子里转了个圈,以柔和的声音这么自语道。听到她语气转缓,我语气也随意了起来。
  「对吧?这些姐控妹控的想法我可是在了解不过了」
  「什么啊真恶心」
  虽话说得绝情,但语调却显得比较有活力。托她的福就连京华都跟着一起天真无邪地说起“真恶心真恶心”来了。
  是啊,说得完全没错。真的很恶心。我看着窗玻璃上映出的,带着一丝微笑的男人的脸,对此表示出了深深的同意。
X X X
  窗外穿着校服的中学生渐渐多了起来。
  我陪京华玩闹着,偶尔想起了和川崎说上两句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我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小町的联络。我简短地回了句我在车站附近的ST-MARC。然后立刻就得到了回复。但回复我的并不是手机的震动声,而是咚咚两声结实的声音。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正面的窗子,便看见小町在外面。她一边咚咚地瞧着窗子,一边向我找这首。
  我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小町便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店内。然后她一进来,便高举起了双手。
  「考完了!耶——!」
  「耶——!」
  随着她的声音,我也举起双手欢迎她。我们两人互相击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不等那声脆响的余音消散,小町便又向里走了几步,窜到了川崎和京华面前。
  「沙希姐姐和京华也来!午安耶——!」
  「耶——!」
  小町和京华连贯流畅地打出了一套问候加击掌。小町顺势也想要和川崎击掌,但川崎看来是相当困惑啊……。但她似乎还是比较看气氛,她配合着小町把手抬起来了一点点。
  「耶,耶~……」
  但她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脸都红到了耳根,声音也很小。小町见状猛地向后仰了过去,还顺势退后了三步左右。
  「哇沙希姐姐你声音好小哦!来重新来一次耶——!」
  「耶,耶——!……你妹妹怎么搞的啊」
  川崎被要求重新来一次流畅的击掌,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放大了音量。然后她立刻便狠狠瞪向了我。不,你瞪我也不是个事啊……虽然脑子里这么想,但妹妹的屁股还是得我这个当哥哥的来擦啊。
  「不好意思啊?她好像情绪有点高涨。来小町,这里有水。喝点冷静一下吧?」
  我一边递出被子一般准备好听到“水这么好喝的!?”这种话,然而小町却宛然一笑这么说道。
  「谢谢。不过哥哥喝过的还是稍微有点恶心所以我自己去买咯」
  小町非常自然华丽地一笑而过。然后她干脆地一转身,快步走向了收银台。见她这样对待我,川崎呵呵笑了起来。
  「小,小町……」
  走到一半就开始走起跳步的小町并不能听到我的呻吟声。哥哥我现在相当受伤啊……。特别是那个“稍微有点”,让我感觉非常现实,就很受打击……。因为感觉她还有点照顾我的感受所以不由地还反思了一下自己平日的生活……。
  在我瘫在吧台上的时候,小町就早早点完了音量,单手拿着冰拿铁坐到了我旁边。
  「……辛苦了」
  「嗯,很辛苦。」
  我慰劳了一句后小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她吸了口拿铁润了润喉咙,“哈”地大吐了一口气。大概是在面试期间,不,应该是在入学考试结束之前一直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吧。小町像是在用肢体表现从考试中解脱出来的喜悦一样,她慵懒乏力地趴到了吧台上。
  见我们兄妹一齐摆出同样的姿势,京华一脸稀奇的看了过来。然后她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好像哦」
  「……诶」
  小町听她这么一说,一瞬间露出一副超级嫌弃的表情。看到那副表情,京华又发出了“哦~”地一声感叹。
  「小八和小町真的好像哦,是哪边侵犯了肖像权呢?」
  「又学会了这种奇怪的词汇……」
  京华有些不可思议地歪起了头,川崎则是扶额长叹。嗯,我能理解,小孩子就是会很快记住新的词汇啊……。
  话说,为什么小町的表情会那么嫌弃呢?不,理由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不会问她就是了啊?毕竟我也很庆幸小町长得和我不像……。要说起来我长相随父亲,小町则是随了母亲。同样继承下来的恐怕也就只有发质了吧。不过这家伙放松下来的时候和露出嫌弃的表情时就和我非常像了啊……。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仔细端详着小町的脸,这时小町干咳两声摆正坐姿,微微苦笑着对京华说道。
  「嗯。毕竟是兄妹嘛……」
  她那仿佛小声自言自语般的一句话中包含着些无奈又像是有些羞涩。但她立刻又像是把那些都抛在了脑后似的,摩擦着地面把高脚凳移到了京华身边。
  「京华跟沙希姐姐也很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大之后绝对会是个美女!」
  「嗯哼哼,小町也很可爱哦」
  不知京华是不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夸赞,她腼腆地道过谢后又像是还礼一般地夸了小町一句。小町开玩笑地说着「哦,这小子可真会说话啊~」轻轻戳起了京华的脸蛋。
  ……噢,感觉这种对话很有女生的感觉啊。
  女孩子之间这种互相吹捧各取所需的关系性真的很棒。有种哪边脸被打了就往哪边打回去的感觉,真赞。
  东边有人夸自己“好可爱”,就过去回礼说“你也很可爱”。西边有人自言自语说“反正我长得就是脸残啊~”,就过去回一句“才没有那种事啊~,我才是脸残得不行啊,你看都胖死了(死亡)”,南边有中学同学生就夸张地睁大眼张大嘴说“诶,诶,诶,哇偶超久不见了不是吗?走,走,下次去玩嘛”并挽着对方的手做出无法完成的约定,北边有个不知什么反正像是女生的玩意就先去说句“我懂的”找到共同话题。我顾自觉得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小京也是那样吗?真的吗?我这么想着看着跟京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位,被小町称作美女的川崎沙希同学,她注意到我的视线顿时语塞,显得相当害羞。嗯,这种人被女生社会排除在外也是理所当然的啊。身为一个美女做出那种普通可爱的反应是不太好的。川崎家,真是可爱。
  我这么看着川崎的侧脸,川崎便像是要牵制我一样小声咳嗽了一下。然后像是报复般的看向我和小町。
  「你们关系依旧很好呢」
  她像是自己羞了要让对面羞回去一样这么说道。对此小町几乎毫无延迟地立刻做出了回答。
  「不,我非常认真肯定地说没有那回事」
  「小町?不要那么认真地否定好吗?」
  她一脸认真地快速摆着手做出了否定,然后转眼间她又可爱地把手贴到了自己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说实话有些时候他超烦人的?」
  「……」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种披着玩笑的皮扎向我的感觉,莫非这话是认真的?见我发出不成声的断续吐气声,川崎忍不住笑了出来。
  「差不多该走了。还得回去做饭」
  她还在么呢说着看向窗外。太阳升高了起来,快到中午了。大志现在大概也考完在回去路上了吧。京华再撇下两边眉毛有些不满地叹了口气。
  「诶?」
  「大君还在等我们回去哦」
  但是,川崎拍了拍她的背短短地说了这么一句,她虽然嘴里还是“emmmm”地低吟着,但还是叉起手来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点了点头。
  「那就没办法了」
  川崎看着她那样的举动露出了苦笑,然后她迅速做好了动身的准备,给京华穿上外套裹好围巾戴稳了手套。一切就绪后她跟我和小町打了个招呼。
  「那就回头见了……」
  面对她那简短的道别,我也点头回应。
  「好,回见」
  「再见!京华再见哦!」
  「再见!」
  就这样,川崎带着充满活力地对我们挥着手的京华走向了车站的方向。目送走他们后,我转向小町说。
  「我们也去吃饭吧。想好吃什么了吗?」
  「嗯,我想了下吃什么来打发时间……」
  听我这么问,小町点了点头,然后顿了一下。然后她诶嘿嘿地笑着一脸得意地说道。
  「然后就想到鳗鱼饭了」
  Emmmm,冷笑话……。本来应该开会调查她了,不过因为很可爱就不加过问了!
  「鳗鱼啊,鳗鱼不错……。可能很快就会绝种吃不到了,这种过时不候的感觉就让它的附加价值倍增,而且“是我把它们吃绝种的”这种感觉也很帅气」
  「呜哇,这个人真是差劲透了……。因为这种理由被吃掉的鳗鱼都会死不瞑目的……。啊,不过在日本可以完全养殖的吧?不是说现在可以实现完全人工养殖了吗。之前看新闻有说」
  对哦,说起来小町在准备面试的时候调查了很多在意的新闻之类的啊。不过,小町你还是太天真了!
  「不,大概没办法的吧」
  「为什么?」
  「当今日本社会就是无法繁殖的高龄少子化时代,没有去繁殖鳗鱼的闲工夫」
  「哦,社会派~!」
  见我一脸老成地卖弄学识,小町像柯步拉一样“咻~”地吹了声口哨,还像是表示“就是这个”一样指向了我。这让我感觉十分良好。
  「这么想来鳗鱼或许也不会那么简单就绝种啊。毕竟就连日本产的天然社畜都还在这严峻的劳动环境里坚强存活着。更何况日本人甚至关心鳗鱼多于社畜」
  「会不会两者都绝种啊……」
  是有可能。鳗鱼和社畜可都是活着的啊?像这样抓着机会就提及一下日本的劳动环境,并以此显示自己自己对政治的高度关心,渐渐对下一届十八岁选举运动的联动下略。小町看着因野心而激动起来的我有些不解。
  「话说不吃鳗鱼也完全没问题的。反正之前也跟爸爸妈妈去吃过鳗鱼了」
  「这样啊……」
  为什么会抛开我决定这种事并且实行啊?我也很想为鳗鱼绝种做出贡献来着?不过,我最近回家都挺晚的所以也没办法。这样啊,她们三人已经去过了啊……。
  也好,毕竟我在财力这方面比不上父母是无可奈何的事。或许应该先把高级可口之类的路线先从脑子里踢出去。
  这么一来,现在就应该在某种意义上反过来靠一些只属于我的强项来犒劳小町了。
  比如用只有我才能够提供的惊喜!然而我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喜可以提供。我能对别人炫耀的也就只有自己有个世界第一可爱的妹妹这一点了。但偏偏现在要慰劳的就是那个世界第一可爱的小町……。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啊,对了。我们去玩点什么吧。比如放开了活动一下身体之类的。具体来说就是和户塚打打网球什么的。还有普通地和户塚一起玩之类的」
  正当我挠着头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仿佛受到了天启。喂喂我是天才吗?通过和世界第一可爱的朋友一起玩来慰劳世界第一可爱的妹妹什么的这已经赢定了吧,赢了啊,哈哈哈!
  但是,小町却露出了一副有些为难的表情。
  「嗯……。不,那种还是……」
  她小声地这么说着,用手指比出了个小小的×。
  「这,这样啊?哥哥我可是打算好好宠你一下的啊……」
  放不下和户塚一起玩的梦想,又没有勇气干脆利落地邀请他的我尝试着挽救了一下。但是,小町还是摇了摇头。
  「结果还没出来那种事还是算了吧」
  「哦,这样啊,好吧……」
  本人不期望的慰劳没有任何价值。小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么一来,又该怎么办呢……我正这么想着,小町拉了拉我的衣袖。
  「嗯,所以和哥哥两人独处的话……倒是感觉不错。小町我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得分会比较高来着……」
  小町像是想要藏起脸上的那点微红似的,将视线转向一旁这么小声说道。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不由地问出了不问也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倒是完全无所谓啊……,你这也就好吗」
  于是,小町转向我这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嗯嗯。哥哥真是好人好用好说话」
  「这完全没在夸我吧……」
  但是,如果小町希望这这样话,我该做的事就只有一件。那就是提出能够让我们兄妹二人最享受的方案。
  「好,那我们去哪?LALAPORT对吧?是LALAPORT吧?就LALAPORT了对吧。除了LALAPORT不就没得选了吗。现在有只卖MAX咖啡的自动贩卖机。我们去买那里的MAX咖啡吧。绝对很好喝的」
  「内容和味道都是一样的好吗……」
  小町刚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去了哪里,她一脸无语到几点的表情这么说道。然后,她摇着手指谆谆教诲般地对我接着说道。
  「两个人一起做的事不一定要多么声势浩大,也不需要很特别」
  「嚯,那你的意思是」
  我探出身子说“那就是说你到底想怎样啦”催促她继续。于是小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了出来。
  「我想,回家做家务!」
  「诶,什么玩意……」
  完全搞不懂。哈~懂不起懂不起……正在我这样感受着搞不懂妖精在脑袋上打转的时候,小町利落地站起了身。
  「于是我们去卖点东西就回家吧!」
  「……好嘞」
  不管怎么说,我的幸福就是让小町如意。我跟着她站起身,随着她的背影走向了卖场。
X X X
  买完东西回家后,小町立刻就开始做起了家务。
  不不只是扫除和洗衣,就连晚饭的准备她都手脚麻利地做了起来。刚刚从厨房传来的还是菜刀舞动在案板上的咚咚声,现在却又变成了刷刷的水声和洗刷餐具的摩擦声。看来她在做饭的同时还在处理其他事。不得不说她功夫了得。
  在那期间,我缩在被炉里不断抚摸着腿上的爱猫卡玛库拉。我摸它的动作,一欢颜看起来甚至会让人觉得我是个坏蛋头子。
  不过,我看着井井有条马不停蹄地劳作着的小町,觉得再怎么说自己也还是该做点什么……这种想法不断涌上心头。
  「需要帮忙吗?」
  我向在厨房里忙着的小町这么问道,但回应我的却是冷淡的声音。
  「不,不用了。哥哥你就在那别动。不如说来了会妨碍到我的」
  「好过分……」
  我假哭起来,顺便把脸贴到了卡玛库拉背上。然后卡玛库拉带着便一脸极其不爽的表情转过了头来,紧跟着有传来了小町充满嫌弃的声音。
  「谁哥哥你做饭那么粗枝大叶,而且做完还不收拾」
  「……嗯,好吧,说得也是。我是不会去收拾。因为很麻烦嘛……。对不起小姨子」
  「谁是小姨子啊。小町就是小町」
  小町不满地这么说完稍微有些粗暴地观赏了水龙头。不知准备是不是已经基本做完了,她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绕到了客厅这边来。
  「而且小町想做所以不用你来帮忙。之前应为要备考一直都没能做家务,就连大扫除都做的不够彻底」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从水壶里倒出热水泡起了咖啡。虽然是速溶咖啡,但那股浓郁的香味还是挑逗着我的鼻孔。见我嗅着鼻子,小町准备好两杯端了过来,她坐到我的斜侧方向,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我。
  「……而且还给妈妈添了不少麻烦」
  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愧疚。我接过杯子简短地道了谢后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妈妈那边你不用去在意。小町你平时各种事都有在做没人会怪你的。你在意过头了」
  「嗯……,可能是这样没错,但毕竟他们两人都很忙」
  不知是不是依旧有些想不过去,小町露出了有些不是滋味的笑容。
  我们的父母的确是很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力所能及的家务事就变成了我和小町的日课。
  小町还小的时候那些事都是我笨手笨脚地去做的。但小町到了小学高年级的时候做家务的能力就轻而易举地超过了我。在那之后,我家家务的一把手就变成了小町。拜她所赐,我的家务能力定格在了小学六年级那种水平。
  这么一想,就觉得还是让我家妹妹背上了不少负担……这种自责的想法是无法避免的。
  在小町备考期间父母依旧很忙,甚至因为决算在即而会多出很多事,在这样的时期其实很多事应该由我这个大闲人来做。
  「……抱歉,我其实也想过要做些什么,但是,你也懂的吧?」
  不,我可真是想过要做些什么的啊?但是你想想看,要是我去做搞砸了又会惹母亲生气……。
  我每次做家务基本都会被指出几乎和小町刚才说过的一模一样的问题。做到是可以做,但达不到母亲的要求。特别是扫除,我最怕这个,因为我在扫整个四角形房间的时候会变得像在跳初期的伦巴舞一样……。
  因此,我便破罐子破摔了,与其反而给他们添麻烦,不如什么都不做。但再怎么说也还是感觉有点对不起要备考的小町。
  但是小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她笑着说。
  「没事没事。反正这些也是小町的兴趣」
  「家务吗?」
  听我这么一问,小町把手指考到脸上,微微歪起头思考了起来。
  「嗯~,则么说呢……倒不如说兴趣其实是宠着哥哥?」
  然后,她“诶嘿”地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唉呀妈呀你可真是太有母性了,真是超级想让你来照顾我,超了个级……你是最棒的。小町妈妈……」
  小町妈妈!我心中很想这样大喊。甚至已经说出了口。小町闻言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
  「好恶心诶。哥哥,你这是病」
  「有病就有病你管我啊。话说,你也好不到哪去。你这兴趣也是够可以的」
  「对吧对吧?分数很高对吧?」
  小町哼哼的笑着用肩膀撞着我的上臂。我可没在夸你啊,死丫头。
  我侧目瞪了过去,但小町闭上眼睛装作没看见。然后,她吧手放在她那谦虚的胸前,陶醉地“哈~”地吐了口气,露出一脸恍惚的表情。
  「一想到小町已亲手把一个人变成了废柴就感觉超棒的……」
  「你这是病」
  听我这么说,小町学着不二家logo那样吐出舌头对我眨了眨眼,还敲了敲头。多亏她那做作的反应我才理解到那是玩笑。
  我们一起笑了好一会后,小町忽然停了下来。她看着手中被子里的涟漪,缓缓开了口。
  「……不过,说喜欢家务是真的哦」
  「哦?」
  「该怎么说呢,和什么都要哥哥照顾的那时候不一样,小町现在已经能做各种各样的事了」
  我侧目看向小町,小町既没有看着我也没有看着杯子里,而是看向窗外的远处。
  「感觉小町也能做到一些事了,或者说,能派上用场的……」
  这么说着的小町的侧脸上已经没有平日的稚气,她澄澈的双眼中透着成熟的气息。
  「……这种感觉,挺不错的」
  补充的这句话显得带些玩笑语气,小町说这话时的表情显得有些腼腆害羞,是她一如往常的表情。
  年幼时的小町想必承受了我无法窥视焦虑。在她本该可以更任性一点的年纪我们的父母就经常不在家,在家代替父母陪着她的就只有靠不住的我。就算这样,小町虽然嘴上有很不不平不满的牢骚,但还是和我一起度过了那样一段时间,并且在不知不觉间还开始照顾起了我。
  「岂止是不错,你已经能干过头了」
  我家妹妹真的是能干过头了。然后我这个哥哥也实在是太不中用了。听我发自真心地这么说,小町“嗯哼”一声夸张地挺起了胸。
  「毕竟我也是很努力的。有个废柴哥哥就会很有危机感的!」
  「对吧?我是最棒的反面教材对吧?又让你上了一课啊。你可一定得敢学我」
  所以,这么还嘴的我也飒爽地一撩留海把头仰向天花板,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于是,小町点了点头说。
  「嗯,我很感谢你的」
  「诶?」
  不,你坦率地这么说我会很困扰的……。怎么了,怎么感觉节奏有点不对?我目不转睛地打量起了小町。小町沐浴在我这样的视线中干咳了一声,然后偷偷移开视线语速偏快地嘟囔起一些辩解之词。
  「虽然这种话等到合格了之后再说可能会比较好,但等到录取后特意来说又有点害羞,如果没考上的话又没心情说这些了,所以只有现在说了……」
  说完这些铺垫的话之后,小町静静地离开了被炉。
  然后,她端正地正做在我面前,吧手放到了腿上。
  「什么,这是要干嘛」
  我面对挺直了背直勾勾地看过来的小町,不由地有些动摇。我腿上的卡玛库拉都因此吓得爬起来和我拉开了距离。
  小町也不顾我们惊慌失措的一人一猫,她带着若无其事的笑容说道。
  「谢谢你,哥哥。一直以来承蒙你照顾了」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静静地向我行了个三指礼。
  我见状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思考也停止了。不仅是因为小町的行动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的举止也漂亮到了让人想不到平时的她,所大概是看得有些入神了。
  我注意到自己傻傻地张着嘴,慌忙找了点话说。
  「……你傻吗,什么啊。别说这些了我会害羞的」
  「诶嘿嘿,我就想这么说说看。小町自我感觉得分蛮高的」
  虽然小町摸着后颈以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着,但她脸上的绯红让她没能蒙混过关。
  傻孩子,那么害羞就别说出来啊,我也会跟着害羞的好吗。还有,想蒙混过关的时候蒙得像样点。隐藏羞意的时候要更随便一点才能把人糊弄过去啊。这方面哥哥我可是熟练到家了。
  我想着这里应该给她做个示范,便开了口。
  「分数一点都不高,而且你这看着跟要出嫁了一样啊,我可还没有允许你嫁出去,那个,怎么说呢…………真的,别」
  我话没说完声音就哽住了。
  鼻子深处一阵热意,呼吸也变得相当深。
  刚才那顺着势头泉涌而出的声音沙哑了起来,从随意糊弄变成了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话语也完全断了结,之后唯有一直压抑着的深深喘气声缓缓从嘴里冒出来。
  眼角一热有些生疼,在眨眼的一瞬间,水滴便沿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哦,哦哦……有谁从眼睛里冒出来了……这是什么,怎么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望向了天花板。轻咬着嘴唇,颤抖着吐出的气从唇齿之间滑出。小町见我这样有些吃惊地睁圆了眼睛,但她很快就轻轻的笑出了声。
  「这是眼泪啊。哥哥,你现在就像是第一次知道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这就是,眼泪……这就是,感情……」
  「为什么突然开始言不成句了啊……」
  小町有些无语似的这么说道,但要是不这样开两句玩笑眼泪是真会涌出来的,所以也没办法。
  并不是因为悲伤或者是痛苦,更不是因为眼睛疼,我想大概是因为喜悦。
  与此同时,有冥冥中感到一抹像是放下心来了的寂寞。
  但是,要把那样的感情变成语言却又很难,我只得像是心情不好的狗一样哼哼着。
  见我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小町有些无奈似的笑着轻轻擦了一下眼角。然后她把手伸过来拍了拍我的头说。
  「小町去烧洗澡水了,烧好就先洗了哦」
  感觉她那耳语般的声音有些沙哑。小町轻轻抽了下鼻子后便抽身站了起来。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客厅。
  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我总算是深深呼了口气。说不出任何像样的话来,只是连叹了好几口气。
  这时,刚才从我腿上跳下跑到屋子角落里去的卡玛库拉回来用脑袋蹭起了我的背。
  这猫也不知道像了谁,很懂得看气氛,真是只好猫。
  我抱起卡玛库拉把它放到了腿上。
  「……这是要离开哥哥独立了吗,是这样吗,卡玛库拉。这毕业是不是也来得太早了点啊」
  我虽然这么问了,但卡玛库拉喵也不喵一声,只是默默地让我抚摸着。
  反倒是我的鼻子一抽发出了一声钝响。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11-9 13:15 编辑


  第四章 时至今日,我从未碰过那把钥匙
  二月初春,春草尚未萌芽。
  有时觉得,春天已经到来。可不时悄然回访的倒春寒却似乎在提醒人们:季节的交替目前只发生在日历上。估计还需要一点时间冬天里枯萎的树丛才能重新发芽。不论是河边的公园,还是不长不短的林荫路,映入眼帘的一切景物都还带着些许肃杀。
  说起来,上学路上必经的单车道在刺骨的海风吹袭下更显得仿佛寒冬未去。
  这段时间我的精神面貌一直松垮垮的。可能是因为放了长假,但也可能是因为小町向我道了谢。现在往我脸上打来的的冷空气让我感觉清醒了些。我开始清晰的意识到:三天的自由入学考试假放完了,接下来又要回到一如既往的日常生活中去了。
  我的身体似乎早已习惯了以往的行动模式。毕竟走这条路也走了两年了,在该拐弯的拐角处,该停下来的红绿灯前,我的潜意识都在不知不觉中驱使我的身体做出了最为合适的行动。
  这条路我还要再走一年,到最后我估计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学校了。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这条路我只能再走一年了。也许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我在回顾逝水年华的时候,会忽然心血来潮,来这条路上走走。但是,我能称这条路为上学路的时间,就只剩一年了。
  有些事物,就只存在于某段时间。不论是什么时候,不论是什么缘由,不论是什么地方,都是如此。就连日复一日早升晚落的太阳,如果被人赋予新年第一次日出、登山看日出等等特殊的意义的话,那么它也就失去永存性了。
  也许这个道理用在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性上也是说得通的。我和小町是兄妹,这是我们之间的关联性,这点是不可动摇的事实。但是当我们意识到现在的我们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我们了的时候,我们两人的关系值可能会发生些许变化。
  想必我们会成为一对更为成熟的兄妹。当然,这十五年来我和小町心里都很清楚一点,那就是现状不会因为这点因素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和小町是一家人,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关于这方面我只得当是没走运,断了其他念想,拉着她伴我走一生。你就一辈子陪着哥哥,直到下阴曹地府吧。
  ——可是其他人呢,他们能伴我走到什么时候?
  想着想着,不觉间我已经来到了侧门。
  我轻轻捏了下刹车,把速度降了下来。不紧不慢地在人和单车间穿行而过。我找到了个空位后轻轻地转了下龙头,钻了进去。
  我放下支架把车锁好抬起头来,这时我才发现我比自己所想的要沉着多了。
  这自行车停车场有这么空旷的么?我带着这个疑问一步步走向换鞋处。
  也许是刚放完假的缘故,擦肩而过的学生们似乎都还有些没收下心来。一路上都能听见他们欢快的聊天声。他们的谈笑声听上去似乎比平时要更响亮些。
  我注意到这点的同时,也发现了刚才心里那个疑问的答案。
  现在高三的学生都一门心思的忙着考试,上学制度也换成了自由到校。所以他们基本都不来学校了。所以自行车停车场显得空空如也,教学楼的一二楼也没几个人。从换鞋处到楼梯口那段路上的教室里全都空无一人。所以学生们的喧闹声才显得格外清晰。
  而且,这股悄然而来的寒冷而又静谧的氛围让学生们感到不安,所以他们才反而更要开口说话来得以缓解吧。
  这么一想,便不禁反而觉得,这阵喧嚣的后面,透露出的,是一股静寂。
  尽管我是这么想的,但到了二年级教室所在的三楼,这阵喧嚣还是开始有了一丝热度。一言概之——吵死了。我对你在这三天假里干了些啥一点兴趣也没有,消停点行不。够了够了。能别掏出手机交换着看照片吗。哎哟喂,你这不都已经上传到SNS上去了么,估计你的小伙伴早看过了。他看了后大概会像条件反射一样给你点个赞然后就忘到不知哪去了。噢,所以你才会挑现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给他看啊。这操作简直666!滴水不漏~!双重保险万无一失~!
  虽然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采取的行动是避开走廊上这些instagram教徒继续往前走。这时,我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正在从身后向我靠近,我往右边挪了半步给那个人让道,随后我的左肩被「啪」地拍了一下
  「八幡!早!」
  我回过头一看,如果把眼前的这位传到instagram上去,绝对艳压任何其他模特。此人里面穿着校服夹克,外面套了件风衣。他就是户塚彩加。
  「啊,那个……早啊……」
  我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句话回应。只见户塚露出了个调皮的笑容,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恶作剧成功了。随后他小声问道:「你吓到了?」听他这么一问,我屏着气猛点头。哎呦呦!么么哒,户塚小官人您可真会使坏!
  你看看,这叫我怎能不被吓到,他怎么能这么可爱?看看、看看,他这拿风衣过长的袖子捂着嘴嗤嗤笑的样子,这魅力值爆表了吧?喂喂,现在可不是上传那些看上去感觉像代官山或者中目黑有在卖的外表漂亮的食品照片的时候。各位看官,这才叫女性的魅力。女孩子们你们都学着点好吧?先不管那么多了,总之先在心里的instagram上疯狂点赞再说!
  好了,当点了十六次赞以后,沸腾的小心脏也冷却了下来。我调整了下呼吸,准好心理准备悄悄瞟向了户塚。
  他迅速把球拍包重新背好,动作利索不拖沓。一头细腻而柔顺的中长头发反射着银白色的光,看上去似乎有些凌乱。他的脸上一直挂着既爽朗又充满了活力的微笑,两边脸颊被上涌的血气染成了一对粉嘟嘟的小桃子。嗯,看来他是晨练后急急忙忙就跑回来了。
  我好像闻到了点橘子味的防臭剂的味道,是他身上传来的吗?如果是的话,那毫不犹豫地把这股味道深深吸进肺里,让红血球把它扩散到全身上下每个部位才是绅士的做法。我深吸了一口气,吐气的同时我开口说道:
  「晨练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还练,好厉害啊。」
  户塚放慢了步伐,配合着我的速度走着。
  「嗯。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没事。」
  他灿烂地笑着说道。听他的语气,与其说是谦虚,感觉更像是自信。
  「马上就要有新生加入了,到时要展示一下风采。不加把劲可不行啊。」
  他伸出双手在胸前握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楚楚动人、惹人怜爱、坚强可靠、活泼可爱等等,几乎所有的褒义形容词都能拿来形容他现在的样子。可惜我语死早,到头来只能两眼汪汪地看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时不知是不是我一直闭口不语的盯着他看让户塚产生了怀疑,他疑惑地撇了撇脑袋,抬起眼睛看着我。
  「八幡,你们那边新生情况怎样?」
  「唉?」
  刚才看他看得入了迷,再加上没想到他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不禁发出了一声怪声。户塚以为他说的不够清楚摆着手补充道:
  「你看,奉侍部毕竟是个正儿八经的社团活动。没新生的话不会有麻烦吗?」
  虽然,是不是正儿八经这点我有疑问……想到这,我也开始疑惑起来了。
  「这个,不好说啊……。我这打杂的哪知道。再说了,这社团的运作流程是怎样的我也不知道啊……。而且我加入那时候就像是被绑架进来,然后在威胁下被迫加入的。」
  「哈哈,这样的啊……」
  户塚苦笑道。
  「所以可能不会有新生加入吧?」
  我看着他回答道。户塚随后把视线转向了下方。
  「这样啊……这真是,有些遗憾呢」
  要是没有新生加入,用不了多久奉侍部就会解散。虽然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但我到现在,才清楚地认识到这点。我加快了步子,走到户塚前面一步远的地方。趁着他看不到我的表情,我对他吐露了心里的辛酸事。
  「我也觉得很遗憾……。像什么『辛苦的不只是你,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或者『你现在放弃的话将来到哪都是走不通的』这样有前辈风范的话,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也想对后辈说说看啊……」
  「你,还真是个坏前辈呢……」
  户塚露出苦涩的微笑,从后面追了上来。
  「啊,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奉侍部这个社团活动是很好的,我希望它能够继续下去……」
  户塚说着,往前大踏了一步再次与我并肩。随后他抬高视线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关怀。
  「……呃,估计还是看部长和顾问怎么办吧。我就是个打杂的,哪有这种决定权。」
  见他这样,我也只能说些毫无事实根据的话来回答他。
  户塚听后「噗嗤」一下笑了。
  「你这种说话方式,听上去像个公司职员似的。」
  听他的语气像是有些拿我没辙了。不过,他可能说对了。
  至今为止,我的立场一直都是这样。我的工作都是以委托或是商量等形式为开端,随后各种问题、课题、难题就接踵而来。而我则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它们都一一解决。做这些事跟我自己的想法并没有什么关联。对此我一直都是以一句话应对:因为这是工作。
  因此,我的回答听上去也显得有些自虐倾向。
  「是吧?一旦开始工作了就会比现在还辛苦还糟糕是吧。我才不想工作呢。」
  户塚听了这句玩笑话后与我相视一笑,然后我们就到了教室门口。我和他相互摆了摆手道别,随后走向各自的座位。
  教室里有暖气,比走廊要暖和那么一些,同时也产生了一股松弛的氛围。离门比较近的座位因受间隙风的影响有几分寒意,但窗边的位置上有不少学生正懒洋洋地享受着加热器带来的温暖。而坐在窗边前排的川崎沙希甚至用手撑住脸颊,看上去像在打盹。
  把视线转向窗边座位的后排,那里又是另一幅景象,那些人一如既往地精力十足。也许是因为前段时间做点心那件事解决得不错,他们围绕着户部聊得正欢。
  可能是那件事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带来了影响。尽管三浦优美子在艰难地揣摩着合适的距离步履蹒跚,但却还是靠近了那么一点。海老名姬菜虽然拉开了适当的距离,但确实有在前进。户部翔……算了,无所谓。看他好像挺开心的。毕竟他就是那样的人。算了,不管了。
  只是,那位对那次活动给出:「这真是个好活动。」这个评价的仁兄……想到这,在那群人中的由比滨发现了我。可能是因为我在观望那边吧。
  由比滨微微张开嘴,朝我这轻轻摆了摆手。这种行为好像挺羞耻的,真希望她别再这样了……。但是也不能无视她,所以我也轻轻点了点头回应。
  随后,三浦他们见由比滨往这边看,也跟着看了过来。三浦拉了拉自己的卷发,然后就把视线转回手机上。海老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哦。」算是为了表示看见我而做出了个反应。户部他们也纷纷用「哦」「嗯」「哟」等哼唧声算是向我打了招呼。
  而叶山隼人则是用他的微笑和眼神向我致意早安。我也点头回应,随即把椅子拉出来。
  坐下来后我把手肘撑在桌上,用手掌撑着脸颊,闭上了眼睛。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些奇妙。
  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虽然我们不会特意出声道早安,但眼神对上了还是会点个头打招呼。
  我不禁问起自己: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答案其实很简单。自从我变得开始注意他们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刚进这个班的时候,就注意到叶山他们了。虽然我把他们当作是点缀教室的一部份风景。不过我还是记得他们的名字,也知道他们的社团活动等一些相关信息,我一直有意识到他们。
  可是也不能说我一直都了解他们。
  ……反正,我现在也不能说很了解他们。
  不知道是因为在想这些问题,还是跟他们打了招呼觉得不习惯,老觉得坐立难安。
  不知怎么就是静不下心来,随即我马上站了起来。
  这种时候除了溜去厕所别无他法。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很久以前不是有过这档子事么,一个很火的相声组合肇事逃逸被判禁闭,出来以后还恬不知耻的把这事给改成了必出段子呢!
  我三步作两步,迅速走出教室。三两下方便完。然后想着:顺便去买个饮料吧……。于是往小卖铺的自动售货机走去。毕竟时间也不早了,虽然走廊上还能见到几个脚步匆匆踩点到的学生,但比起刚才来还是安静了很多。
  也正因为四周安静了下来,我身后传来的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才显得那么清晰。我感到身后有个人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了我身后,和我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我走到自动售货机前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声随即也在下一秒停了。
  我利索地照老样子买了罐MAX咖啡,然后迅速让出了位置,身后的那人悠哉地上前一步,按下了罐装黑咖啡的按钮。
  「我听说了。」
  他蹲在取货口前,头也没回就抛出了这句话。看他的态度似乎是看准了我一定会暂时留在这。
  这要换作以前我大概会感到很烦躁,然后开始针锋相对。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因为现在我已经知道叶山隼人他说话就是这么个烦人的调调。所以只是有点不爽而已。
  更何况我知道他是特意来告诉我些什么的。所以我只是有些不爽而已。哎哟卧槽!我这不,其实是超级不爽的啊!
  说真的,他这种调调真的是……。这种投石问路的说话方式真的像啊……。
  唉,人的说话方式和常用语句受别人影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也是相处时间长的证明。
  所以叶山主动提起这件事可以说是很正常的。
  叶山不停地轻轻抛起手里热乎乎的罐装咖啡,同时转过头来看着我,接着说道:
  「你好像挺不容易的啊。怎样?肩上的担子少些了吗?」
  看他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已了然于心。此时我心想:原来你知道啊,雷电……。(译注:出自漫画《魁!!男塾》)但还是对他表现出疑问的样子。
  「啊?你说啥?哦,你是说我妹妹啊?考试的事?」
  「不是啊」
  叶山叹着气耸了耸肩。
  「虽然那事也是挺不容易的……啊,对了。帮我向你妹带个话行不?就说:备考辛苦了。」
  「才不要呢,为啥啊?为啥我要帮你带话啊?不过你的好意还是心领了谢谢。」
  叶山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脸爽朗的笑容,而我是用一副毫无生气的眼神看着他回答了他的话。叶山不禁惊讶地眨了眨眼。
  「没想到你会因为这种事谢我。」
  叶山「咔嚓」一声打开罐装咖啡,拿到了嘴边随后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唉我说,我好歹也是会道谢的。话说这种时候你还不忘慰问别人?我倒是对你如此正直这点倍感吃惊……。
  但也正因为叶山是个正直之人,所以他会把偏到一边去的话题给拉回来。
  「你妹妹的话题先暂时打住……。我说的是另一个妹妹。」
  另一个妹妹?谁啊?京华吗。哦,那确实是不容易。这小妮子真是后生可畏……。我本想装个傻来糊弄下他,可眼前这位叶山隼人老兄的眼神确是非常地认真。
  要是我此时再装疯卖傻,他肯定会说:「这样啊,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你本来就是这种人吧。」然后就这么给我下定论了。
  现在我们两都大致摸清了彼此心里的想法。
  事实上,我和叶山都以为自己理解了彼此,并且相互感到失望,进而不抱希望,最终也接受了这一事实。结果,我们做的也只有把自己心中孤独的感伤倾洒在别人身上。
  我们之间的对话开端,一直都不像是提问的形式,而是飘到了有些偏的方向。我们甚至不会去确认意思是否正确地传达到位,但却不得不说。
  我知道我们彼此的立场相背,但无视他我也会有所不快,所以我也只有说些答非所问的话或者话里带刺儿的怪腔怪调来应付他。
  「……这个嘛,接下来才是真正辛苦的时候吧。不过我也不知道啦。」
  「的确是。」
  叶山挤出了一个苦笑,把喝空了的罐子扔了出去。罐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掉进了垃圾箱。随后安静的校舍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清响。
  看到罐子掉进垃圾桶后,叶山收起了笑容,轻轻叹了口气。我看不出他叹气是因为感到满足还是感到寂寥。就在我揣测他的想法的时候,叶山突然迈开步子走了。
  他背对着我接着小声说道:
  「……但是,比以前要好太多了。我还一直以为永远都不会变化。」
  从背后传来的这声音里,并没有等我做出回答的意思。再说,我认为他甚至根本不觉得我会说些什么。
  哈哈,果不其然。我俩的对话还是这个老样子。不,这甚至还称不上是对话。
  这只不过是他把一些根本就不想说的话像挤牙膏似的挤出来,往我这一扔,然后我就随自己喜欢将其捡起并加以理解罢了。所以,与其说这是解释,或许该说更像「解决」。我们就这样,总是把原本能算得上是对话的言辞语句说一半不说一半,剩下的让对方揣摩。
  叶山已经走到我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了。我跟了上去,与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开始回想他刚才说的话。
  叶山应该是从哪个人那听说了雪之下回了老家。他父母,或者是阳乃姐吧。或者是雪之下亲自告诉他的?也可能是由比滨在聊天的时候说了。也罢,反正不论是哪种情况差别都不大。因为其中的意思都是一样的。
  简单来说,就是连叶山隼人也感觉到了,他一直觉得没有变过的某些东西,因雪之下采取的行动而发生了变化。
  不过叶山对此持正面态度是件好事。他跟那对姐妹交情深厚,他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么他这句话就是值得采信的。
  我也因此心里轻松了不少。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了雪之下她在做正确的事,这点让我很安心。
  他将那些事称为我」肩上的担子」的时候,我故意提起小町把两件事给搅混了。但现在想想,他的这个说法或许并不是完全不对。听到他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我的心中感到一阵刺痛,很像小町向我道谢那时的感觉。
  所以,这阵疼痛就是正确的证明。
  在回教室的路上,我和叶山一直保持着距离。
  到了上课前那一小段时间,快迟到的学生们纷纷从走廊跑过,他们经过叶山身边的时候也不忘跟他打招呼。叶山也一一举手以示回应。
  不觉间,我的视线转向了叶山急促摆动的手腕上。
  我突然想到,叶山他会不会也是一直抱持着这种想法呢?他作为一个跟她,或者说是她们两个如此亲近的人,他会不会也是像我一直关注着小町一样,对她们抱有同样的情感呢?就在走回教室的这段短短的时间里,我的脑子里蹦出了这种毫无来由的胡思乱想。
  在叶山的手碰到教室门的那一瞬间,我稍微缩短了我们间的距离。
   X X X
  随着放学的时间一步步接近,早上还让人觉得颇为安静的教室也开始热闹起来。我甚至觉得,仿佛整个校舍都一点点开始热闹起来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入学考试期间社团活动全部停止,运动社团那帮家伙现在像打了鸡血一样活力四射。棒球部和英式橄榄球部的口号声已经响彻整个运动场。
  以叶山为首的运动社团的那伙人已经不在教室,其他学生也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
  社团活动啊。……今天还有社团活动?又或者没有?总之先见一步走一步吧……。我这么想着,站了起来慢悠悠地开始做回家的准备。这时我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正往我这靠近。
  这脚步声……。我顺着脚步声望去。那人似乎刚好也想观察这边的情况,把脑袋探了过来。因此,我一转过脸去,发现我俩的脸非常靠近。
  「哇哦!吓我一跳……!」
  「啊,抱,抱歉!」
  眼前的人见我这反应连忙道歉。
  她摇头的时候脑袋上扎起的圆乎乎的包子辫也随着一头略带粉色的棕发一起摇晃。她现在就在我眼前近在咫尺,她那纯真的大眼睛,吐气如兰的樱唇,在大幅晃动下更显得引人注目的奶子,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她移开视线时带起的那股淡淡的橘子味的香气我也能闻到。
  我的心脏不禁猛地跳了一下。
  由比滨大大地呼了口气,然后悄悄看着我。
  「我说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由比滨忍着笑意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讨厌啦,人家都害羞得想去死个几次了……。都怪我刚才发出那么大声音,别人都开始往我们这边看了啊……。总之,能先放开我的上臂吗?你这动作效果太好,我都不禁用上了力气想装装逼。
  「社团活动,你要去吗?」
  「……啊,嗯嗯。去啊。」
  尽管我的语气有点犹疑,但我还是这么回答她。刚才那事把我吓得不轻,回答她的时候我还在努力平复着猛跳的心脏。由比滨听了我的回答稍稍思考了一下,随即她马上点了点头。
  「……这样啊。也是。你等我会啊。」
  由比滨跑回三浦她们那打了几句招呼,随后一把抓起背包等一大堆行李快步跑了回来。
  「走吧」
  说罢,她就像催促我似的把我往前推。那,那啥我自己能走,求别推……。越是在这种非常情况,越是能够凸显贯彻不推不跑不讲话「三不」精神的重要性。像我这样防灾意识修炼到一定境界的,甚至能做到平时都不去跟别人说话。
  不对啊,其实现在对我个人来说就是个非常情况啊。至今为止我们虽然有过一起走去社团活动室,但是我俩一起走出教室这好像还是头一回啊。
  所以我有些在意别人的反应,回过头看了看。留在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而且他们基本上注意力的集中在眼前的人身上,丝毫没留意我们这边。
  我有点在意刚才还在跟由比滨说话的那两人是什么反应,悄悄看了看那边。海老名在向我们挥手道别,三浦则是在玩弄自己的头发。似乎并没有对我们的举动感到惊异。
  见此状况,我暗暗地松了口气。
  先不管我内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大概在别人眼里看来,这幅场景说很平常也对。
  由比滨放学后去奉侍部的活动室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她们也知道我也是奉侍部的成员。所以我们两个一起去活动室也是很正常的。
  我觉得这要换做是以前,肯定会有人用惊异的视线看过来。不只是看我也会看由比滨。
  有个问题在我把别人统统归类为高活跃度阶级的时候没有去想过——个体间的关联。个体之间,在稍微摸清了彼此的背景,对彼此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后,才能以此为开端去进行各种推测。虽然这称不上是理解,但是至少这样个体与个体才能接收彼此的信息,并对其产生自己的看法。
  当然,这种说法也适用于我和走在我身边的这个女孩。
  通向特别教学楼的走廊里的人比平时还要少,可能是因为现在已经放学好一段时间了。走廊里的空气跟以往一样冰冷而干燥。
  但我却并不觉得冷。
  原因就是在我身边的由比滨……她手里拿着一条毛茸茸的被子……。我往她那瞟了一眼,只见由比滨把下巴埋进了被子里。这家伙为啥要带着被子?祖传的?这是祖传被子?千叶特有的花生茎吗……。
  「我说这被子拿着干嘛用的?什么情况?」
  我觉得不说话光顾着走好像有点尴尬,所以随意问了问挑起话头。随后,由比滨侧了侧脑袋表示疑问。
  「被子?哦——你是说这条blanket(毛毯)?」
  「一个意思吧……。还是说咋的?严格来说不一样?就像pasta(意大利通心粉)和spaghetti(意大利粉)的区别?别啥玩意都用洋文来叫。」
  「哎——?可写的是blanket(毛毯)啊……。哎哎?你举的那两个例子可都是洋文啊……。」
  由比滨气呼呼地嘟起嘴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了我话里的漏洞,随即皱起了眉头。被她发现了啊……。我也没去管她,而是仔细地观察起这条毛毯来。她把毛毯叠好了折起搭在小臂上,看上去并不是很大,最多也就半个榻榻米那么大。估算出尺寸后我想到了一个很适合的词给它定义。
  「是这玩意吧,膝盖毯。」
  由比滨听了后把脸埋进毯子里点了点头。
  「啊,对对。应该就是这个。」
  「哦哦……。说来你之前好像带过膝盖毯?」
  我突然想起以前活动室里的一幅场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由比滨和雪之下两人挨着坐在一起,盖着一条膝盖毯,就像在用一台被炉烤火一样。那时我满脑子都在想:看上去好暖啊,真羡慕。我这可是冷得要死。好想回家。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我的座位似乎格外的冷啊。这么想着,我羡慕地看着由比滨抱着的毛毯。这时,由比滨惊讶得不停地眨着眼睛。
  「没想到你观察得还挺仔细的……」
  「没,没有啦。那啥,与其说是在观察,应该说是很自然地就看到了而已……」
  「自然……」
  「是啊,没错,那个,我的视角还是挺广的……」
  我随便糊弄了一下她,但我发现我的视角可能真的挺广。因为虽然我觉得害羞把脸转过一边去了,但我的余光还是瞄到了由比滨把通红的脸埋进毛毯里的样子。
  此时的走廊安静地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寒风拍打窗户的声响掠过我耳边,剩下的只有身旁传来的轻柔的呼吸声。
  我了个擦咧,这阵沉默超级尴尬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刚才那么做简直就是在自掘坟墓。要是继续沉默下去,再过五秒就会到时间自动跳到错误答案,这样就会变成恶性交流!这样工作的报酬可就会变少哦!不是完美也行,至少给个优秀,不,给个普通交流的评价来收尾啊。不过就算拿到了完美评价也涨不了好感度。
  所以我就随便想了点什么说了出来。
  「话说你都有膝盖毯了还再买一条啊?你有几个膝盖?你是蜈蚣?」
  「才不是!我买的杂志附录里附送的!」
  由比滨猛地抬起头还嘴道。但她的气势立刻就弱了下去。随后她把眉毛挤成八字形闷闷不乐地念叨起来。
  「……就这样越买越多,到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多过头了,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哦,哦……。是这样啊……」
  原来你是想处理掉啊……。不过说来也是,毯子这种东西,冬天的时候经常能通过附录、特典、礼物这些渠道得到。想起来家里好像也有不少。在家里看到的频率比得上春天在面包节上获得的盘子了。那种盘子摔也摔不烂,到最后越来越多……。
  我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由比滨也微笑着朝我点头回应。
  「所以我就从家里拿出来了。现在天还冷,而且……」
  由比滨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了。她转过头去直直地看着前方。我顺着看过去,那里是奉侍部的活动室。
  由比滨可能是在斟酌语句,停下来轻轻吸了口气。
  「……我想着,要是社团活动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的话,就放在活动室里吧。」
  她补充道。说这句话时,她的声音小得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随后她又马上垂下眼睑,好像在烦恼些什么一样闭口不语。看着她的侧脸,我此时也只能用「哦。」「原来如此。」这些无关痛痒的话来应付她。我也觉得,也许像刚才那样随便说些什么会比较好。可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去转移她的注意力。
  ——「如果」再持续一段时间。
  由比滨这种说法听上去就像是她确定现在已经是结局了。
  对于她说的那些话,我没有给出正确的答案,就这样走到了活动室跟前。我没说话,而是握住了门把手。
  但是门只是发出了「咯哒」一声清晰的响声,然后依然纹丝不动。
  「……锁上了啊」
  由比滨听后透过我肩膀底下看着门。
  「小雪还没来啊……」
  由比滨说着,用手夹着自己的行李,开始在大衣的口袋里翻找起来。我斜视了她一眼,随后迈开了步子。
  「我去拿一下钥匙」
  「啊?那」
  由比滨像是想说些什么没说出来。我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说了,随后快步走向教师办公室。奉侍部的门从来都是雪之下去开的。
  直到现在我才注意到这点。
  一直以来都是只有她拿着钥匙,而那把钥匙,我连碰都没碰过。
   X X X
  我打开教师办公室的门往里面看了看。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也受到了入学考试后的这股氛围影响,总感觉这里也是一股懒懒散散的样子。
  眼见之处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书籍,整个房间都是碰头会和讲电话的说话声。实在是不好意思问别人钥匙放在哪啊……。
  像这种时候就只能去找平塚老师了。毕竟那个人能平时总是在办公室里干些看动画,吃饭之类的事。
  我现在的感觉就像要去整蛊睡觉的人似的,小声说了句:「打扰了。」然后走进办公室往平塚老师的桌子走去。
  我已经被她叫来过,呃不对,是自己来过这里很多次了。但是这次来到她的办公桌前,我看到的却是和以往不同的景象。
  她的桌面上平时都是乱糟糟的,放了一堆文件、信封、咖啡罐和附赠的手办,仿佛一碰就会倒一片。可今天桌面上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桌面上只有一本黑色封面,并且封面上装饰着绳结的本子和一只正在滚动的圆珠笔。
  一眼看上去我还以为是别人的桌子。可是这桌子前的办公椅的靠背被转到了一个一般人不会转的方向,这点很像平塚老师的作风。可是现在没见她本人。
  「哟,比企谷啊。怎么了?」
  就在我四处张望的时候,忽然听到离这稍远的地方有人在叫我。不远处有个用隔板挡开的接待区,平塚老师从隔板后探出头来看着我。哦哦对了,这人似乎把那里当作是吸烟室来着……。
  她向我一直摆手,虽然这动作莫名其妙,但应该是叫我过去,所以我也照做了。看样子她刚才似乎一直在写些什么,现在刚好在休息。她手里拿着罐还没开的罐装咖啡,可能是打算抽烟的时候喝的。她买的咖啡毫无疑问是MAX咖啡。要说为什么,那自然是因为她也是个独特的人。
  「那个,我来取钥匙。」
  我照她的意思做在了接待区的沙发上说明了来意。平塚老师听我说完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钥匙的话,刚才雪之下过来拿走了……。」
  她说罢吐了口烟,之后抖落了烟灰。浓烈的焦油味散去后,平塚老师邹起了眉头,似乎倍感徒劳。随后她无奈地笑了。
  「你啊,至少联系她确认一下吧?报告、联系、商量是很重要的哦。」
  「不那啥,我不知道联系方式」
  「……由比滨也一样吗?」
  「呃,那啥……」
  见她狐疑地看着我,我不禁笑笑想糊弄过去。这话说不出口啊,没法跟她说我只是想来拿个钥匙。
  但是,尽管我什么也没说,平塚老师却好像看出了些什么。她耸了耸肩朝我露出了个微笑。她这温和的眼神看得我浑身不自在,于是我扭过身去。
  只见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和工作人员正忙上忙下的。
  「好像挺忙的。」
  我趁机转移话题,平塚老师也眯起眼睛看着那边。
  「啊?……哦哦。是啊,毕竟也快到期末了。以往这个时期都是这样子。」
  哦吼,我还以为是因为入学考试的事情忙成这样,看来不止这件事啊。也是,毕竟还有那么多关于毕业、升学的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忙。而且按学年划分的话,平塚老师负责带的是我们二年级,所以新入学的一年级生可能跟她没什么关系。
  「在期末和决算之类的关头前忙得要死估计到哪都一样。我爸妈看上去也很忙。」
  「这个嘛,不同的公司决算日期也不一样。但基本上都是以3月末为期限。到头来搞得为了适应这种安排忙得要死要活……。好想回家啊……。决算、期末和截止日都tm去死……。」
  平塚老师嘟囔着倒苦水,同时最后也不忘狠狠地骂了一句。
  可我看你似乎闲的很啊……。我心里这么想着,沉默地看着她。这时,平塚老师察觉到了我心里的疑问。
  「呃,我也是很忙的哦,真的。」
  她连忙摆正坐姿,鼓起了脸颊,像是故意做给我看的。emmmmm,很遗憾,要是她再年轻点我可能会觉得她很可爱……。转念一想,平塚老师这把年纪了还能做出这种举动反而还真觉得她挺可爱的。哎哟,说到底还是觉得她可爱嘛!
  「现在是……呃,休息、休息。就只有这么一会儿而已啊。知道不?」
  平塚老师再三强调后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使劲扭了扭,仿佛这么就能把我的疑惑像弄熄烟头一样给弄没了。可是啊,俗话说无风不起浪……。
  「你说你很忙,可怎么却把桌子给收拾得干干净净。」
  「不,那啥,忙昏头了,就不禁想做点啥来逃避现实吧。」
  平塚老师笑着挠了挠头这么说道,试图蒙混过关。
  这个……这种感受我能理解……。忙得不行导致手无足措,然后就不知怎么的突然想玩游戏了对吧!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无罪。拿这点来责怪老师是不适当的。这都是工作的错。错在工作。恨工作不恨人这种精神很重要。
  我双臂抱胸不住地点着头,平塚老师这时却突然轻声叹了口气。
  「不过,是该把工作都整理一下了……」
  在我听来,她嘟囔的这句话不是说给我听的。而是自言自语。平塚老师一直低着头看着手边的烟灰缸。烟灰缸里已经没有烟火了,只剩些许烟味。
  我原以为我早已习惯这种气味了,可当这股味道钻进鼻孔的时候,我却不禁皱起了眉头,也许是这股味道让我想起了跟阳乃小姐的谈话。那晚我闻到的也是这种令人窒息的气味。这种味道仿佛能诱发出我心中的不安。我「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想忘掉这种感觉。
  「……我该回去了」
  「嗯,就这么办吧」
  平塚老师像是要送我似的跟在我身后。
  就在我们快要走出接待区的时候,老师在我身后开口了。
  「比企谷」
  「是?」
  我闻声回过头去,只见平塚老师微微张着嘴愣在原地,但却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看着我。
  她的眼神不像以往那般锐利,但也不像有些时候显露出的那样柔情。
  我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眼神。再加上她叫我的时候像是在叹气一样,这样让我在意起她接下来想说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但是,平塚老师只是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像个爽朗的少年似的笑了。
  「……没事。接好了!来。」
  话音刚落,她就把手里拿着的罐装咖啡抛了过来。我手忙脚乱的好歹是接住了。你搞啥呢,我埋怨地看着平塚老师。
  然后我就看到了瞎狗眼的一幕。平塚老师把手贴在脸上单眼眨眼,并吐出了舌头。
  「你在这儿偷懒的事儿可不能告诉别人哦★」
  我了擦嘞,糟心了……。干嘛摆个鬼脸啊!我心里只有这种感想。哎?那这么说,这罐咖啡就是封口费?唉,其实你也不用特地去买来,反正我也没能说的对象……。
  既然这样,我也不甘示弱做了个剪刀手单眼眨表示收到。随后就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既然活动室的门已经开了,那也就没必要急着赶回去。
  估计现在雪之下应该已经到了活动室,由比滨也跟她一起进去了吧。
  我一边把刚才老师给我的罐装咖啡在左右手间扔着玩,一边慢悠悠地走在去活动室的路上。
  我走到了活动室门口。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门外没看见由比滨的身影。屋里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刚才我看眼前的这幅景色还觉得有些肃杀,可现在觉得似乎有了些生气。
  刚才还纹丝不动的门现在一推就打开了。在暖气的作用下屋里的空气都是暖洋洋的,还飘着一股红茶的香气。她们两人坐在门对面窗户旁的老地方。
  我打了声招呼,也像往常一样拉开了靠走廊那边的椅子。
  「哟」
  「下午好。」
  雪之下这时刚准备好红茶正往杯子里倒。听到我打招呼她也抬起头来微笑着回应我。可是她马上又很对不起我似的垂下眼睛。
  「抱歉。(拿钥匙的时候)好像刚好错过了……。我应该事先跟你说一声的。」
  「哦哦。那个,没事的。」
  我拿出罐装咖啡晃了晃,向她示意:我只是去买咖啡的路上顺便去的。雪之下看了后像放下了个担子似的呼了口气。但与之相对的是,旁边的由比滨确是屏着气把脸颊鼓得像个气球似的。
  「所以啊,我不是说了嘛,让我先打个电话……」
  见由比滨气鼓鼓的样子我不禁苦笑道:
  「呃,你好像没说吧……。」
  「那还不是我说之前小企你就走掉了。」
  「可,我是为了去买咖啡啊?好吧,我什么也没说。对不起……。」
  我在由比滨的注视下单手拿着咖啡轻轻地晃着,同时嘴里说着听上去根本就是借口的话。但是我发现由比滨的视线越来越冷淡,所以还是老老实实道歉了。
  「……我又没想怪你」
  由比滨把气吐了出来,双手捧着马克杯端到了嘴边。雪之下看着我们两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禁笑了起来。随后她拿着茶壶看向了我。
  「那个,我泡了红茶……。喝吗?」
  「啊,好的。俗话说甜食装另一个胃。」
  「这句话咖啡也适用吗!?虽然说确实是超甜的!」
  由比滨说这话的时候略带恐惧地看着我手里的咖啡。那啥,适用啊。因为这东西比现在那些低糖或者低脂肪的甜点要甜得多了……。
  行吧,咖啡等肚子饿的时候再喝,现在就来享受一下新鲜出炉的红茶来度过放学后teatime。
  「来,请。」
  「嗯,3Q。」
  雪之下往我的茶杯里倒了茶。我啜了一口,随后舒服地吐了口气,仿佛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的神经一直绷得这么紧。
  同时,我的心情也在这一瞬间松散了起来。
  因此,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现在我没办法像刚才那样随口说些什么,只能从嘴里呼出略带湿气的气。
  以前我从没有觉得沉默有多尴尬,可现在我却对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感到莫名的恐惧。
  我悄悄瞥了由比滨一眼,发现她一直在看着马克杯里波纹微荡的液面。看样子由比滨的感受跟我也差不多。
  但是雪之下她却跟我们不一样。
  就在我和由比滨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雪之下沉稳地笑着,开口打破了沉默。
  「上次的事,那个,谢谢了……」
  她把手放到膝盖上,低头行了个礼。动作干练利落,堪称优美。
  见她这样,我稍微放心了点。虽然一点根据也没有,但我就是觉得现在她那把腰挺得笔直的优美坐姿,漂亮的发旋以及温和的微笑,我都有印象。也许是受了心里这种印象的影响,我说话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柔和许多。
  「……搬完家了吗?」
  虽然我今天早上已经从叶山那听说了情况,但我还是问了。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当面问本人。雪之下点了点头说道:
  「嗯。本身也算不上是搬家这么大费周章的事……。而且由比滨同学也来帮我忙了。」
  说着,雪之下温柔地看着由比滨,由比滨随即在胸前猛摆手。
  「啊,没啥的,这点小事!再说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由比滨可能是在谦虚,只见她不知所措地「哈哈」笑了两声,随后把脸别了过去玩起自己的团子辫来了。可是雪之下依然看着她。
  「你真的帮了我很多。谢谢……」
  在我看来,她的微笑是那么地平稳,如梦似幻,而又清澈无瑕。
  由比滨见雪之下一直看着她,也忍不住瞄了雪之下一眼。当她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由比滨又笑又哭,点了点头,还大大地哽咽了一声。
  雪之下看她这个反应有点害羞起来了。
  「要不我去准备点茶点吧。」
  随后,一股又暖又甜的香味跟红茶的香味混在一起,在活动室里扩散了开来。渐行渐远的夕阳落下的余晖照进室内,仿佛把空气染成了一片红色。
  突然地,平稳的空气震动了起来,同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请进」
  雪之下平静地回应道。随后门缓缓地打开了。
   X X X
  窗户外照进来的一束光从开出的一小条门缝里钻过照到了门外。外面进来的冷空气跟屋内静止的暖气混合,感觉就像是一道风再往里吹。
  估计是走廊里为了换气开了一扇窗户。开了暖气的活动室灌满了外面来的新鲜空气。
  「打扰了」
  把这股风放进来的人,就是一色彩羽。她现正紧贴着门边站着,但却又不像要进来。哎?为啥不进来啊?再说,你把门开着不关,这样很冷的好不……。我责备地看着她,然而只见一色俏皮地用食指按着自己的脸颊问道:
  「那个,你们这有电脑的对吧?」
  「有是有……」
  面对她突如其来提出的问题,雪之下有点疑惑,但还是回答了她。听后,一色更加神态自然地问了下去。
  「你们的电脑能放DVD吗?」
  听了这个问题,雪之下思索了一阵,然后打开抽屉准备把里面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不过,她不用这么做我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是老款,反而能放。」
  「哦哦」
  怎么佩服起我来了……。
  「这是在干嘛?」
  「没啥,确认一下。」
  「噢……。确认啥啊……」
  她轻轻地摆着手,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说:别管我,啥事也没有。听完了我两的对话后,一色看来终于有了进屋的意思。她往我们这走来,顺手带上身后的门,同时嘴里碎碎念着些啥。
  「虽然上网看也行,但那样的话就拿不到发票了。再说上网看的话是要银行卡的吧?」
  「你问我这个,我也……。」
  雪之下困惑地说道。虽然说出来的只有雪之下一个人,但我们三都是雪之下现在的表情——这姑娘在说啥啊……。一色在我们三个疑惑的注视下麻利地打开了电脑。
  「那啥,我借来了DVD,但学生会的电脑是新的,所以放不了。」
  哦……新电脑啊,这样啊……。有钱的地方就是好啊……。不过也是,最近的笔记本电脑大多都是没DVD光驱的……。就在我脑子里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一色从书包里翻找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件手掌大小的四四方方的白色盒子。
  「……这是什么」
  由比滨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戳了戳那个东西。的确。这是什么东西?豆腐?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但这东西上有看上去像镜头和按钮一样的东西。所以应该不是豆腐吧……。
  一色握紧了那个盒子把线插了进去,然后开始着手连接电脑。雪之下看着她的操作,似乎很是佩服。
  「这个东西虽然很小,但应该是投影仪吧」
  「没错没错。啊,我去把投影屏放下来啊。」
  一色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把挂在活动室角落里的投影屏「唰啦」一声给拉了下来。
  她到底要放什么?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见一色按了下盒子上的按钮。随后盒子里传来的机械驱动声。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投影屏上显示出了电脑的画面。
  「哦哦~。好厉害」
  「挺清晰的呢」
  由比滨和雪之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操作,只不过二者姿态各不相同。前者是呆呆地张着嘴,后者则是双手交叉在胸前用手抵着下巴。见两人这个样子,一色不禁得意地摆起手指,装模作样地假咳了一声。
  「听说这东西还能投影智能手机里的影像哦。」
  「哦~。不过……应该很贵吧?」
  由比滨听了一色说的话后更加吃惊,然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半开玩笑的问了下一句话。一色听后,配合夸张的大幅手部动作回答道。
  「实不相瞒!现在的话,由于是用学生会的经费买的,所以实际上对我个人来说是免费的!」
  「这实操促销恶劣到极点了啊……」
  哪有夸张到「实际上是免费」这种程度的广告词啊。就算是实际上可以免费玩的游戏,也不能随便相信那些声称中长期能够获利的传销手法。老子才不会上当呢,老子就是不氪,老子发毒誓就只用维护补偿的石头抽。好,发完誓后继续观察。
  「话说了,这投影仪拿来干什么的」
  这投影仪估计还是崭新的,上面还贴着透明的保护膜呢。听我这么一问,一色盯着投影仪思考起来。
  「应该是……,新买的办公用品吧」
  哎哟哟,你这说法怎么让人联想到「这应该是,跳跃力吧……」(译注:野兽朋友的梗。)……。彩羽小哥哥,你能不能更加自信点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新加入学生会的浮莲子的魅力所在之处呢……。
  「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把它拿过来的目的啊……」
  雪之下听了一色的回答,不禁用手压住了太阳穴,就像在缓解头疼一样。对对。我刚才也想问这个。
  「也是呢……」
  一色这么说着,用指尖转了转DVD然后放进了光驱,看到这,由比滨可能明白了些什么「唰」地站了起来。
  「电影?电影?要看电影吗?」
  由比滨开始兴奋起来,她兴冲冲地把窗帘一一拉上,还顺便把室内的灯给关了。不不,怎么这也不会在活动室里看电影吧……。
  我刚这么想,转头就看到投影屏上出现了些很眼熟的画面。
  又是自由女神像,又是有只狮子在吼,还有被聚光灯照着的文字,波浪拍打海岸这一类的。……哎?真的要看电影?
  尽管我很是疑惑,但一色丝毫没有理会我,而是把椅子移到了方便看投影屏的地方。由比滨就更夸张了,还搬来了张桌子放前面,桌子上放满了零食。准备周全啊……。哎?这这是要看电影?
  雪之下见她们都这样了,心想也只能陪她们疯,开始另外泡红茶了。……看来她们真的是打算看电影。
   X X X
  活动室里的窗帘都被拉上,整个房间里的光源只有投影仪投影到屏幕上的朦胧的光而已。如果这是在电影院或者隔音间这样正规的地方的话我或许还能集中精神去看电影。
  但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奉侍部的活动室。换句话说这里也就是我们度过日常生活的地方,如果将这里改装成日常生活里不会有的样子,始终会觉得有些不协调,总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而且,音源只有电脑内置的扬声器,所以众人为了听清楚很自然的就凑到电脑跟前去了。这样就不免导致人口密度上升。
  因此我老觉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动来动去。每次我一动就会碰到某个人的身体。
  有时会发出制服摩擦的声音,有时不小心碰到谁对方会吓得深呼一口气,还时不时听到挠得我耳根痒痒的悄悄话声。
  我的记忆里全是这些事,电影的内容我几乎都忘了。
  我所了解的就只有这不是一部电影,而是一部外国的连续剧,也就是所谓的洋剧。以及这部剧的大致概要。粗略说一下这部剧就是发生美国高中里的群像剧。总之我的感想也就只有:体育系的真心坏,那边的校园阶级现象也很严重啊。之类的。说实话我看到一半就没心思看下去,后面是一边心不在焉的看一边像个与烦恼做斗争的苦行僧一样使劲憋着。
  就在我快要悟出些什么的时候,终于放完了。制作人员名单没我想象的那么长,一色在名单放完之后关了投影仪的电源。
  「啊,真有意思——」
  由比滨这么说着,站起来拉开窗帘一看,外面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室内的灯打开后,我看到雪之下正闭着眼睛满意地点着头。
  看来大家都看得很开心……。虽然我是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基本上没记住内容。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一色看上去比平时还要乐呵呵的一边小声唱起歌一边收拾起来。
  「Dancing queen~~~啦啦~~啦啦」
  她唱的好像是最后一个场景里放的歌,但她可能压根没搞明白歌词,后半部分全是哼出来的。
  虽然在她开开心心的时候去打扰她的兴致让人十分于心不忍,但我有件事必须要问她。我趁她手里的活停下来的时候不慌不忙的上前去问她。
  「那啥,你为什么要在这儿看电影啊」
  「不是电影,是电视剧。」
  「这个无所谓啦……」
  凡是有美国佬在那吵吵嚷嚷的的统统都算到好莱坞头上去得了。一一区分多麻烦啊。突然那开始跳舞的全归类为印度片不就得了。电影不就是这样的玩意?不过,这确实是洋剧也没错……。想到这我不禁重重叹了口气,一色似乎觉得很意外。
  「前辈你不太喜欢这种?」
  「也不是,认真看的话应该挺有意思的,但漫不经心的看总感觉心里不舒服看着难受……。」
  我这么觉得固然有偶尔瞟到的那几个画面给我的影响,但对我影响更大的是在这密闭空间里被她们几个紧紧围着这点。真心难受啊……。
  「话说了,原来你们喜欢这样的作品啊……」
  「那是啊。再说也蛮有意思的。」
  「嗯,是啊。」
  一色理所当然地说道。由比滨也赞同她的意见。雪之下也默不作声的轻轻点头。
  「哦,这样啊……」
  我也稍微看过点像《24》、《越狱》之类的,也是挺有意思的。不过刚才她给我看的那部可能刚好是有点拖沓,看着就觉得累。
  「……也是,没准这类的比较受女孩子欢迎」
  我小声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说法惹她们不高兴了,由比滨和一色同时埋怨我起来。
  「我觉得不只是女孩子男孩子一般也会看的……」
  「就是啊。话说啊,喜欢受女孩子欢迎的作品才叫人放心好不。反过来那些说喜欢《疯狂的麦克斯》、《复仇者联盟》这类的女孩子肯定是受了男朋友的影响。」
  「啊?是这样吗?」
  她这话让我很是在意,所以不留神就反问了一句。我话一出口,只见一色呵呵一笑。
  「这个嘛,十有八九都是这样。」
  「喂喂,别啊。那些因为有同一个喜欢的电影而高兴的男孩子听了你这话会想死的……。偶尔也会有的吧。喜欢这类的女孩子……」
  我这么说的依据就是平塚老师。顺便说一下,平塚老师喜欢的电影是《异形魔怪》、《超级战舰》、《环太平洋》!我听说的时候差点以为我自己会爱上她……。只不过那啥,这个当依据的人实在是没什么信用。那你说一般的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电影?我用眼神向一色示意。一色见了轻轻笑了起来。
  「所以啊,喜欢《天使艾米丽》那种有点装模作样的,故意显摆的那种时尚电影的女孩子才好啊!」
  这家伙,好像开始来劲了啊……。还有你选的对象太老了……。不过毕竟是名作,现在观看的渠道多的是,她想表达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哦——……。那顺便问一下你喜欢的电影是什么?」
  一色做了个卖萌动作,把手贴在脸颊上装模作样地微笑着说道:
  「《天使艾米丽》啊?」
  「太做作了……」
  「而且感觉有点假……」
  还有你的选择太像那些非主流。由比滨困惑地说道。就在我刚准备接着由比滨的话说下去的时候,在一旁喝着红茶的雪之下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但,那是部好电影」
  好险!还好没说出来!不管是电影还是其他事物,人的喜好因人而异,所以还是要尊重别人的!因为搞不准什么时候就踩雷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看似尊重别人但却又若无其事的踩雷的人。
  「啊,是啊。感觉雪之下前辈像是会喜欢那类的。」
  「……怎么你这说法我听上去含有恶意」
  雪之下柳眉一皱冷冷地盯着一色。一色打了个哆嗦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藏到我身后去了。看到这一幕,雪之下用手按着太阳穴,无语地叹了口气。
  「先不说别的了。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跑来这开个电影观赏会。」
  「啊,对对。就是这个。」
  我也想起刚才打算问的事,转过身去看着她。只见一色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啪」拍了一下手。
  「我之前是作为参考资料在看的。但是在学生会办公室看的话,不就会被人当成是在偷懒吗?」
  「就因为这个理由选择来这里看也有点那啥吧……」
  「回家看去」
  「可是啊,难得买来个投影仪我想试试看嘛。学生会办公室和家里都没有投影屏。而且我是奉行不加班主义的。」
  尽管我和雪之下都颇有微词,可一色还是笑的那么灿烂,完全没有一点害臊的意思。看她这架势下次怕是要用经费把扬声器也买来凑齐一套。不愧是一色啊……。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由比滨举起了手。
  「话说回来,资料是干什么用的?我们刚才只是很平常的在看而已啊……。」
  「不久后不是有毕业典礼吗。然后在那之后有个感恩会对吧?这个是必须交由学生会来安排的,所以我是为了这事才看的。」
  「哦哦,感恩会啊……」
  我预想到她接下来可能会说什么,心想着:我是绝对不会帮忙的。同时拖着椅子往后退,摆好了姿势。可是一色似乎没有提到那方面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的双手交叉在胸前,看她的表情似乎在烦恼些什么。
  「……哎,说老实话办个普普通通的感恩会,随便摆几张桌子让他们在那聊个天啥的也行。但是考虑到我毕业的时候,是不是现在应该搞得盛大些好呢。……啊,这样的话毕业生们也会感到高兴的。」
  卧槽!居然还不忘在话的最后补充上对毕业生的关怀!一色小哥你也成长了不少啊!呵呵,你以为我会这么想?自私到这种地步反而看上去还神清气爽的样子……。能做到这点我反而佩服起她来了。这时,身边有个人发表了跟我的想法相似的言论。我一看,雪之下正点着头,从她的表情看来她似乎知道其中缘由。
  「原来如此,所以才想到开prom(舞会)是吧。」
  「啊,有你的啊!雪之下前辈,真有你的!」
  一色拍着手称赞起雪之下来。
  「这没什么了不得的吧。这点小事听对话的走向就能推断出来。」
  听她说话的声音觉得她似乎很冷静,可实际上她却有些得意地挺起了胸膛。看她的表情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你还真是随便啊……。
  别的先不说,多亏了雪之下猜中了正确答案,我也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就是关于prom的。……那么,prom是个什么玩意?
  「普洛?什么?proactive?」
  对粉刺有效的那东西?这个词我没听说过,所以问了一句。可是问的对象不对。由比滨也以同样的方式把问题抛了回来。
  「prom……桃子(prunus)?」
  「呃,那是prunus……。你喜欢桃子啊……」
  「啊?嗯。我喜欢桃子。」
  由比滨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哎哟,这反应简直可爱到爆。哎不对,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想知道什么是prom。
  所以告诉我吧,雪基百科!我看着雪之下,她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拨了拨肩上的头发,强势一笑。
  「prunus是李子。虽然同属蔷薇科,但严格来说是别种。或者说更接近樱桃。」
  「可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啊……。」
  「呃、呃、不是那啥。李、李子……李子啥子樱桃?」
  看来由比滨陷入了混乱……,只记住了樱桃啊……。虽然她说话的速度快得让人想叫她重新说一遍,但还是留到下次再说吧。
  「那,prom是什么」
  雪之下听了我的问题点了点头,这个啊……雪之下斟酌一下,随后开口道来。
  「prom就是promenade的意思。也就是舞会的简称。国外的高中期末召开的舞会……这么说明白吧。你就当作是盛大的毕业派对就对了。刚才的电视剧里也有这样的场景对吧?」
  哦哦……。原来那个特别有美国风的舞后派对就是所谓的舞会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突然我又想到一点。
  「哎?那不是虚构的吗?一般人真的会那么做?」
  「好像是的。听说挺普遍的。呃,那啥……」
  一色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开始搜索起来。然后她好像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唰」的把手机伸到我面前。
  「铛铛」
  「哦哦……」
  画面里放的,是一群身穿无尾礼服和晚礼服的少男少女们在举办一场华丽的派对。有的是在体育馆里,有的是在有DJbooth的俱乐部,有的是在舞厅,甚至在野外的都有。虽然举办地点各不一样,但不论在哪里举办都是一样充满了光彩。不过不管是哪个视频里面的人看上去都根本不像高中生啊……。
  「看!看!这个照片墙上超火的!超想搞这个!」
  「别拿你那翔一般的判断标准来思考问题……。」
  一色指着的是一张内容是一辆载着一群身穿晚礼服的女孩的超豪华轿车开进会场的照片。对于男生来说,怕是开来一台铁木真高达会让他们感到更兴奋……。
  好吧,现在不是脑补《电脑战机》的时候。
  看来她刚才从手机里查出来给我们看的舞会跟我们所想的毕业派对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东西。但是看上去跟那种喜欢嗨的人和派对爱好者聚集的夜间泳池派对的氛围也不一样。也没有Juicy! Party! Yeah!(译注:画伯自创的蜜汁打招呼用语)那样的感觉……。
  我也搞不清楚是因为这是外国文化还是因为我自己的个人喜好,反正我是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之前完全没想过自己的学校会搞什么舞会。
  「那啥,搞个一般的谢恩会不就行了么……。为啥要搞舞会……。」
  听我这么一问,身穿粉色马甲的一色用手往胸前一划,高声宣布道:
  「哼哼,那当然是因为,我将成为舞会皇后!」
  「哦……。」
  这家伙在说些什么啊……。我心里这么想着。同时问了问亲切的谷老师舞会皇后是啥玩意。
  据我调查得知,所谓的舞会皇后简单来说就是众人来选出学校或者学年里最受欢迎的女孩子,这样的一种活动。而相对的也要从男孩子里选出一个舞会之王……。
  「原来如此……。我们这代人的舞会之王是叶山没跑了吧……。」
  「嗯,应该是吧。也就是说叶山前辈是王,而我就是皇……啊」
  说到这,一色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话里有时间悖论。她咳了一声掩饰过去,然后向我露出了微笑。
  「对了前辈,虽然这些跟你毫无关系,你考不考虑留个级呢?」
  「不考虑……。」
  「别谦虚嘛!反正以后毕业没处去,不都一样吗。而且还可以用学生票岂不是赚翻了。」
  「能别瞎决定么?那么做支出反而还增加了。而且我会报好预备志愿的,不会毕业没处去。」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一色听我这么说鼓起脸颊小嘴一撅。
  「这样啊……。啊,那作为补偿来帮我办舞会如何?」
  「你要我补偿是补偿个啥啊……」
  上一秒还是气鼓鼓的下一秒马上换成一副为了照顾我想出了个折中方案的样子大言不惭的说些什么啊。而且最气人的是她说的话还让人无法置之不理。
  「你等等。我说你,真打算办舞会?」
  「是的」
  我问她的时候,眼神坚毅语气沉稳,字里行间无不包含着否定的意思。然而一色却很平常地这么回答道。见她这样子我只能叹气。
  「现在才开始肯定没戏好不。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那种事,有点讨厌吧。」
  「呃,嗯……。我是觉得好象挺有意思的……。但好像有点难搞。」
  「是啊……。」
  由比滨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雪之下则是用手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看来我们三个的立场基本上是一致的。看来即使脸皮厚如一色,见她们俩也婉拒了,终究还是会退缩的。
  「唉,不过这我也明白。但是我还是想办啊。……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她抓起我的衣角抬起眼睛哀求似的看着我,声音里没了之前的气势。她这样子虽然很做作,但还是很有杀伤力的。搞得我都有点想答应她的请求了。
  但是我也预见到了,要是现在不断了她办舞会的念头将会后患无穷。
  虽然心里的挣扎让我难以开口,但我还是使出力气开口拒绝了她。
  「与其说是我们拒绝你,倒不如说,事实上行不通吧……。理由有那么几个……那个,我想你也懂的。」
  我觉得没必要特地说明。时间、金钱、人员、经验、信息以及其他种种。不足的东西太多了。我不说一色也应该明白这些的。
  她既然明白还硬要跟我说这些,那估计是有什么内情的……。这个嘛,现在来说,让她告诉我有什么内情,然后找到个妥协点——这样做法估计才是比较现实的。
  就在我预想好结局的时候,一色闷闷不乐地在想着些什么。
  「这样啊……。我明白了。那我就试着只靠我们学生会去办这件事吧。」
  「哦哦,是啊……嗯?」
  我以为我听错了,又看了她一眼。可是看来我没听错她也没说错。
  一色「唰」的一下抬起头,表情坚定的看着我们。她的眼睛里确实含有一股坚定的决心。
  「……我刚才说的,你有在听?」
  「有在听。所以,这件事我们来办就行了。」
  随后她露出了个无畏的笑容。
  既然她都说了两遍了,那我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住手,加油。这些我都说不出。最后我只能发出像叹气一样的声音来回应她。
  「哦,哦……。这样啊……。」
  呆如木鸡的不止我一个人,由比滨也是一样。我们不禁面面相觑。我用眼神问她「……这是怎么回事?」然后只见她轻轻摇头像是在表达「我也不知道……」雪之下一直闭着眼睛,没有参加我们的眼神交流。
  因此,能告诉我正确答案的,只有一色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哎呀,你别这么吃惊的看着我啦,我会不好意思的……。我自己本来也觉得很难啊。早就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了。我也没傻到那个地步。」
  虽然一色在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挺不开心的,但我和由比滨也明白了。
  「啊,也就是说,你是破罐子破摔?」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没做什么准备,就这样赤膊上阵来交涉了?」
  听我这么一说,一色似乎很难开口似的挠了挠嘴角,把视线转向一边。
  「好,好歹我是有跟你们一起看那部电视剧来铺垫办舞会气氛的这种想法的……。」
  这不就是赤膊上阵嘛……。但是老实说出来是好的。我用温暖的目光看着一色,随后她清了清嗓子说道:
  「好吧,要是你们改主意了或者有兴趣了就来学生会办公室玩吧。非常欢迎你们哦!欢迎到我都想带回家了!」
  「你这还不是一门心思的想拉拢我们……。话说回来你还是挺想办舞会的啊……。」
  「是的。」
  一色的回答依然没变。看来她已经得出了结论。只不过她用来引导出结论的证明部分每一个是成立的。这可不太好办啊……。
  正但我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雪之下突然开口了。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你为什么这么执著地想要办舞会?」
  一色可能没想到雪之下会突然这么问,吓得肩膀抖了一下。虽然听她的口吻是在问一色,但在我看来,她其实是在盘算着别的事。
  也许正因为如此,一色的反应也慢了。
  「呃,那个,我不说了吗,我想当舞会皇后……。」
  「你那也是两年后的事吧?」
  雪之下趁一色答不上来的这个空子追问了上去。一色挠着脸,扯弄着衣角回答道:
  「呃,这个为此现在就要开始做准备工作嘛」
  「假设两年后会举办舞会,就算你不做准备工作也会被选为女王。」
  「呃,呃……什么?」
  一色目不转睛地看着雪之下,她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我和由比滨交换了下眼神,看来我和她的想法也基本一样。见我们都惊讶的看着自己,雪之下简短地叹了口气。
  「我的意思就是,没有必须办这次舞会的理由。」
  「才不是,你刚才说的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一色不解地说道。但雪之下没有接下去的意思。她似乎只是在等待一色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凌厉地看着一色。一色,似乎被她的气场镇住了,显得有些畏缩。但她马上想到了反击的话,拍了一下手。
  「啊。对了,你看啊,现在又没人钦点我明年连任学生会主席!这样的话,只能趁现在安排好……。」
  「你要有这意思连任还不是易如反掌。而且本来候选人也不多。就算到最后投票的关头,你有能力也有成绩,岂有不胜之理。我觉得到明年也是没有问题的。」
  雪之下说的每一句话的含义无疑是褒义的,可她的声音尖锐,导致听上去像是在责备谁一样。面对雪之下步步紧逼的攻势,一色一时结巴起来。
  「这个 ……呃……。似的,也许正如你所说……」
  「那既然如此,等到明年也可以」
  「这个不行」
  雪之下说到一半被她打断了。刚才还被雪之下压得死死的一色突然斩钉截铁的说了这句话。雪之下看着一色,像是在问她的意图。
  「……就算我明年说要办舞会,大概也是行不通的。就像各位前辈刚才对我说的那样,用办不了来拒绝我,说什么赶不上,然后就这样放弃……。所以不管再怎么困难,就算会失败也好,我也一定要为了下一步布好势……。」
  她这句话断断续续的,到这就停住了。我能听到她似乎在拼命地忍耐住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我刚想问她:还好吗?就在下一瞬间,她使劲地摇了摇头,亚麻色的头发也跟着甩了起来。
  「只能现在去做了。现在开始去做的话也许还来得及。」
  一色猛地抬起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雪之下。然而雪之下也面不改色地看着一色。
  「……这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而做的?」
  雪之下冷静的问题似乎正中一色的软肋。她听了后眨了眨眼,微微张着嘴,表情看上去有些天真可爱。她就这样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但过了一会马上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
  一色把手放在胸前,抬头挺胸,扯高气昂地高声宣布道。
  真有你的,一色。你刚才说的话不管是真的,亦或是为了掩饰什么撒的谎,能坚持到这个地步我也只能举手称赞了。都到这地步了还硬要问什么理由、内情之类的那就太不识趣了。
  雪之下听了她的话也惊讶地眨了好几下眼,但最终还是露出了微笑。
  「这样啊。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笑容发自真心,仿佛在说:这就是我最想听到的答案。或者说,她也可能是出于兴趣才问的。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她接下来说的那句话来得如此自然,仿佛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一样。
  「那么,来办吧。」
  「啊?哎?真的吗?可以吗?哎哟喂!雪之下前辈我爱死你了!话说你刚才那是怎么了,超吓人的,真心希望你别再那样了。」
  一色说着「嗒嗒嗒」地跑到雪之下身边抱住了她。雪之下一脸超嫌弃的样子冷淡地小声说道「哎你咋回事啊……」同时推开一色。
  看到这幅暖心的场景,我和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哎,既然上面都这么定了那也没办法了。干活吧……」
  「……嗯,是啊。」
  我发牢骚似的自言自语道。由比滨也苦笑着点头回应我。
  不管怎么说,奉侍部的方针是定下来了。有任务了就把它解决,仅此而已。我轻轻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肩膀,这时雪之下像是有什么顾虑似的叫住了我们。
  「……那个,能耽误一下你们吗」
  「嗯?」
  我和由比滨看着雪之下,只见她好像有些紧张,调整了一下姿势。
  「刚才我说的话表达的是我个人的意志,并没有强制要求你们的意思。」
  「……哦,哦。什么意思?」
  我用眼神询问雪之下:你想表达什么?雪之下做了个深呼吸挺直了腰。
  「我的意思是,那个……我不是作为部长下达了这个决定,我觉得我没有这个权力。所以你们可以不用把这当成是社团活动。当然你们愿意帮忙那自然是感谢之至。但是我的打算是,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负起责任把这个舞会的事做到底……。」
  雪之下越往后讲声音就越小,言辞也变得含糊起来。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放在膝盖上的手开始捏起裙角,低着头轻咬着嘴唇,似乎难以开口。
  我听了她这番不得要领的话一下子觉得摸不着头脑。但我马上想起她之前好像也说过类似的歪理。一色可能也发现了这点。
  只不过她这次的歪理比上次的解释范围要更大些。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自由选择参不参加对吧?」
  听我这么说,雪之下瞄了我几眼,犹豫着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抢在了她前面。
  「不对哦,小企。」
  她这句话的意思本该是纠正我的错误,可听上去既不是责备,也不是训斥,更不是刁难。这个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飘渺,宛如一根空中飘落的羽毛。我听到这句话,不禁转过头看向由比滨,只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看着桌子,淡淡的叹了口气。
  隔了一会,她对着雪之下温柔地笑了。
  「小雪说的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来尝试,是吧。」
  听了由比滨的话,雪之下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哦哦,对啊。这么说我就能很畅快地接受了。确实错了,我是搞错了。
  她一直都这样,话说了一句又一句,裹得像一层层粽子皮,到头来却从来都不肯说最关键的事。然后最后由比滨会温柔地用一句话道破。
  雪之下嘴唇微颤,轻轻吸了口气。
  「因为,『只能现在去做。『现在开始也许还来得及。』……我可能也是这种情况。」
  一色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雪之下的侧脸。我想现在最冷静的只有由比滨了。不管在什么时候,大概只有她能够准确地听出雪之下的心声。
  「所以,我想下定决心去做。……如果你们能为我见证这个过程,我会很高兴的。」
  「嗯。那我就不再多说了。但是,答应我。」
  由比滨伸出了小指头。雪之下可能心里还有犹豫,手伸到一半停住了。但是她还是一点点伸出去,再伸出去。最终她们两人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千万别勉强自己。还有需要人手的时候一定要叫我。这不是因为我们是奉侍部成员,而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我希望在那种时候能帮上你的忙……。」
  「嗯……我答应你。……谢谢。」
  拉过手指后,由比滨咧开了嘴角,露出了她往常的纯真开朗的笑容。
  「嗯,好嘞。我没问题了。小企你呢?」
  她的声音爽朗清脆,而我却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问的问题。
  「哦哦……。」
  我只是叹了口气并随便应了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回答什么问题。见我这样,雪之下不安地看着我。
  「……我这么做是错的吗」
  「……不。不也挺好吗,像这样子。我不清楚就是了。」
  「就会敷衍」
  雪之下笑了。我的声音里也带有一丝笑意。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她那端正的行礼背后蕴藏着什么。明白了她用那么婉转冗长的话想要表达什么。我当然会觉得熟悉。我会感到放心则更是理所应当。这种放心的感觉和这种寂寥感,是我一直在品味着的东西。
  「原来如此,我大致明白了。」
  一色小声嘟囔道。看她的表情似乎是有点累了。她叹气的时候也像是闷闷不乐的。雪之下可能也发现了,她看上去心里有些顾虑,对一色说道:
  「那个,对不起。……像这样你觉得没问题吗?只有我一个人你可能会感到不放心……。」
  「啊,不是。我倒没担心这个,没事的。」
  一色微微一笑,看着向自己低头致歉的雪之下。随后她站了起来,朝雪之下走了一步,把身体转向一侧,与雪之下四目相对。
  「那,你明天能来一下学生会办公室吗?」
  「好的。麻烦你了。」
  「哪有,我才是。麻烦你了,雪乃前辈。」
  一色半开玩笑的敬了个礼,随后抱起行李转过身去。
  雪之下觉得她那句话句尾好像有点不对,正纳闷着。然而一色并没有理会雪之下,而是快步径直走了出去。在门关上前,她还挥手道别,随后便离开了活动室。
  送走她后,活动室里就只剩我们三个人了。现在早就过了原本的离校时间了。再不走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雪之下小声说着。估计是看过时间了吧。我和由比滨也同意,随即快手快脚地开始做回家的准备。由比滨叠好放在膝盖上的毯子后,将其夹在腋下走出了活动室。
  我也跟着走到了走廊上,接着雪之下也跟在我身后出来了。
  笼罩着校舍的黑暗让走廊变得冷飕飕的,没想到隔着一扇门仿佛就是两个世界。不过肌肤感受到的寒冷也正是这个活动室是个令人舒心的地方的铁证。
  既然没有接到工作,那从明天开始我也不会来这里了。一想到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舍。
  可是,所谓的自立,应该就是指这样的事。就像小町平稳地离开我这个哥哥的照顾一样,有些寂寞,但是值得骄傲。所以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她就像要把什么珍贵的东西锁在里面一样,「咔嚓」一声上了锁。
  只有她才拥有那把钥匙,而我一次也没碰过。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11-9 13:17 编辑


  在那间部室中的那些事发生之后的第二天,是一个少见温暖的日子。
  从早上开始风就很大,到了放学后,窗户也还在摇晃着。通过玻璃照进教室里的阳光就足以加热这房间了,暖气也暂时放下了它的职责,被早早地关掉了。
  一直为外面的寒冷冬天而皱眉,眷恋着教室里的暖气而不大出去的同学们,今天也早早地就跑了出去。
  还留在已经没什么人的教室里的我,也随着大流,拿起了没放什么东西的书包。
  这时,有人敲了敲我的肩膀。我回头看来一眼,是已经穿上外套的由比滨。
  我大致了解她的用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由比滨一边围起了围巾,微微歪着头问道。
  「小企,今天怎么办?」
  「……啊。」
  被这么一问,我有些不知说些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个跟我所想略有不同的质问吧。
  同已经明说了如果有什么事就以朋友的身份去帮忙的由比滨不同,我并没有表明什么特别的意思。也没人问我或者来跟我确认相关的事情。这样的话,现在的状况下我应该并没有什么工作吧。
  如果有非做不可的事情那就去做,至今为止我一直都是这么说的。这句话里好不渗假,今后我也应该会践行下去吧。既没有委托也没有商量,没有什么要负责去履行的契约,又或者可以说是没什么应偿付的罪孽。
  所以,我没有去往部室的必要性。
  导出这一结论,微妙的花去了不少时间,或许正是因此,我的表情里带着些苦笑。
  「不,我回去了。」
  我这么说这,有种好像想起了什么完全不明白的事情,但又没把它说出口,说起了别的话题的感觉。
  「你呢?」
  我这么问了,由比滨像是要思考一下似的把嘴边的围巾调整了一下。
  「嗯……我也回去了……」
  「这样啊。」
  「嗯。」
  由比滨像是要把脸埋在围巾中似的点了点头,我们的对话也暂时停了下来。
  虽然这只是短短的时间,但沉默仍旧切实存在着。察觉到这一点的应该也不仅是我,虽然谈不上是什么证据,但我和由比滨两人的视线交汇分开了好几次。
  ……这啥!?现在是什么情况?
  对这状况有些困惑,我虽然想要补充着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能想出些内容。或许是想要把这瞬间蒙混过去吧,我把明明也不大重的书包『嘿』地一下背了起来。
  「……再见咯。」
  「啊,嗯,再见。」
  这么说着,由比滨轻轻挥了挥手。我点头回复她走出了教室,背后传来了些许脚步声。
  微微回头一看,正见到由比滨跑到了三浦边上。
  「我今天好像也没有社团活动,可以和大家一起去哦~~」
  「嗯——欸?欸?结衣你去吗?真不错。不好,我还没想好呢,不好了,我们去哪儿?」
  三浦到刚才还用手卷着自己的头发玩着手机,大概是由比滨的回答有点超乎她的预想,她又看了由比滨一眼,视线就马上转向了海老名那边。感受到视线的海老名则微微笑了起来。
  「优美子决定就好了。反正总归是千叶吧?我也不知道啦。」
  「哈?我来决定的话那肯定就是串家物语咯?」
  「哦,吃串串嘛~~」
  刚才那个慌张的样子就像假的一样,三浦显露出一副自大的态度,海老名也啪啪地拍着手恰当的附和着。由比滨好像对这种互动也感到很开心,「吃烤串?烤串?真的?」这样笑着说道。串家物语是个什么东西哦……大家一起说烤串的故事?烤串?感觉会争论到底要从上看还是从下看呢……
  (注:这里neta岩井俊二的《烟花》,别看中文名就俩字,原名是「打ち上げ花火、下から見るか?横から見るか?」而这里的烤串的原文是「串揚げ語り」,读起来和「打ち上げ花火」有点近似。)
  不管怎么说,看起来由比滨放学后的预定应该算是定下来了。
  而另一边的我则还是完全未定。边考虑着做些什么好,我离开教室,在走廊里默默踱着步子。
  因为之前的连休,存下来的录像也已经都看完了,手边的书也在部室里读的差不多了。这样的话,就只有把积下来的那些游戏打掉了么……因为小町的考试,我那时候也很自重的没有玩电视游戏机呢,我这么想着走下了楼梯。
  好久没能不带心事的做个沙发土豆玩游戏了,一想到这点我就不由有些兴奋,如果现在玩那个高排名大作的新作的话,差不多得通宵三个晚上吧……就让勇者再来拯救一次世界吧。
  这么一想就更让人喜不自禁了,简直想让人跳着走回去了。
  仔细一想的话,加入奉仕部前我也是一直这样过着自由的时间。
  我下了楼梯,朝大门口走去。
  这时,我看见了抱着外套正走着的雪之下。从位置关系来看她应该正在前往学生会室。她的脚步看起来有些匆忙,我犹豫着要不要向她打招呼。最后也只是目送着她远去了。
  今天起雪之下和一色就要开始舞会的准备了吧。
  对于这件事,我并不知道什么详细的内容。而且我和雪之下之间也没有除了奉仕部之外的接点,所以没有社团活动的话也没法问她。因为我是普通科而雪之下是国际教养科,因此我们连体育课和实践课也都不在一起上。
  虽然我们除了偶然碰上以外完全没有见面的机会,但我还是没有硬是问她关于舞会的事情。
  虽说也有现在不是什么搭话的好时机这一原因,但也有我既然不帮忙却还要随意说出「情况如何?」「加油哦。」之类的话,总有种你算谁啊,你有什么立场说这些啊,这家伙好恶心啊之类的感觉,所以我还是顾忌着没有说出口。不过会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就已经相当恶心了吧?
  我正因为这些想法郁闷着的时候,雪之下已经拐过了走廊的转角。
  我觉得那足音中全无迷茫。
  她背挺得笔直,眼神认真得向着前方,一步一步迈了出去,走动间长长的艳丽黑发也随之摇动着。
  直到她的身姿完全离开了我的视野,我才终于想起了自己正在归家的途中。
   X X X
  毕竟是很久没碰的家用机大作,我通宵玩了一晚上。第二天带着睡意去到学校,回来后又玩了起来。
  物语正顺利进行着,虽然我一边对自己说着好玩好玩,但对于RPG游戏来说,总有那种会让人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
  那原因正是升等和收集要素。如果提升等级这一块根据难易度不同还不是那么麻烦的话,收集要素这一块就完全不可掉以轻心了。作为宝可梦玩家的话就必须要把图鉴收集齐全之类的强迫观念,又或者说是作为大学出道的大学生却发现周末安排完全空白所以必须把它全部填满的这种感觉。
  奖杯、称号、图鉴、还有从二周目开始的故意限制类玩法的存在等……
  但是,就如同好不容易在大学出道的大学生拼命在暑假里努力,但开学后却被偷偷说着「……那家伙,有点太过勉强了吧?」「真的,有点过了。」「看着就让人觉得超可怜的。」「果然根本上还是有些不合适吧~~」,到了下半学期就逐渐看不到人一样。我的干劲也慢慢在途中就消失了……大学生好可怕!
  总而言之,如果兴趣亦或游玩也变成日常和指标了的话,同工作也没有什么大差别了。虽然我最终察觉了这件事,但已经连着三天通宵了,今天也是带着超想睡觉的状态走向了学校。
  所有的课程基本都睡了过去,到了放学后就觉得超腰疼的。
  放学前的班徽结束后,我直起不停疼着的老腰,咕噜咕噜转了几下。这简直是某天和爸爸两人聊起来过的那种咕噜咕噜的情况了。
  怀着这腰痛和睡意,我边感怀着生存于此世的快乐与悲伤,一遍站起身姿,拖着脚步走出了教室。
  这时,大概从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户塚快步跑来了我身边。
  「八幡今天一直在睡觉呢。不如说是最近几天都这样,没事吧?」
  他站在我身边,带着有些担心的表情看了过来。看到这如同跟人很亲昵的兔子般的动作,我不由得笑了出来。顺便告诉了他的担心是不必要的。
  「没事没事,只是连着三个通宵打游戏了。」
  「这,这样啊……」
  虽然我是想用明快的声音说的,但感觉户塚却有些退缩的感觉。这里可不是疑惑这是为什么的时候。毕竟看到有人对通宵打游戏还很自满的样子,肯定会退缩吧……我没睡觉啦~连着通宵三晚打游戏所以没睡觉~欸——?面对这种从旁边看起来也觉得非常阴沉的我,户塚双手叉腰,鼓起了脸颊。
  「不过,不健康的做法是不行的哦,游戏一天只能玩一小时。」
  他伸直了食指,『遵守规矩好好对战哦!』带着这种感觉告诫着我。真是个好人啊,这家伙……
  户塚又偷偷看了眼我们刚刚离开的教室,小声加了一句。
  「还有,老是这样子的话,雪之下和由比滨同学会生气的吧?」
  对这句我还真是是能苦笑了。确实她们两人也是会在这种时候好好教训我的好人。
  「……嘛,这也是因为最近没有社团活动所以才能这么做的。」
  我不由得轻声说道,户塚也露出了一副明白了的表情点了几下头。
  「啊,是休息了吧。」
  「就最近这一段时间,所以也没什么其他可做的事情……」
  我这么回答着,不由得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我,总觉得特别困啊……好像眼前都能看到天使了。不,不行不行!刚刚还被户塚夸奖过……不,是亲了一下,不不,是刚被提醒过。干脆就再表现的困一些,让他再夸奖我一次吧。真的去要求这种事情的话想必连户塚也会把我当做垃圾来对待了吧。不过这样也不错啊……
  我胡乱思考着这些东西,对在担心我的户塚真是有些过意不去。而且从刚刚开始我真的感觉超差的!睡眠好重要!总而言之,今天就不要再沉溺于游戏中,健康的过完吧。
  「嘛,的确,一直玩游戏也是有点……户塚,你最近有什么空闲的日子么?」
  恐怕我这一辈子都没做过这么聪明帅气的邀请吧。我简直马上就要爱上这样的自己了,呀~~八幡抱着我!我这么鼓励着自己,反倒有了一种害羞快要去死了的感觉……如果说这句话的对手是女孩子的话就肯定要成为黑历史了。
  不过,户塚可能真的是对我来说唯一可以亲切对话的男生了。既然这样,虽然我也觉得能否称之为朋友还需要得到对方的确认,但在我心中户塚已经无限接近这一分类了。
  但即便如此,做这种一对一的邀请还是难度太高了。对于我也好,对于户塚也好。
  如果是大家在一起的时候随着对话的进展变成了要去哪里玩的情况那就轻松许多。一对多数的话,个人的责任也会向多个方向分散。但是一对一的话,这一责任就完全成了自己和对方的了。所以,要拒绝这一事情的人所感受到的抱歉感也会急速增加。团体的情况下『都去的话我也去』之类的讲法好像还挺流行的。而且在这之后会被说『那家伙每次都说要去但结果都不来,不要再约他了吧。』,随后就会圆满地被排除在外,所以我很推荐哦。
  就在我正高速对自己说着各种借口的时候,户塚呆愣的张开了嘴,大大的眼睛眨了几下。欸?什么?他做出了这一类的反应。
  我正看着他的反应,户塚的嘴巴做出了「啊」「哦」的中间似的口型,双手挥舞着,又发出了些「嗯……」「唔……」的声音,终于合起双手低下了头。
  「对不起!平时有社团活动……怎么说也是不太好休息的……啊,不过夜里……还有补习班,要出来玩的话就有些太晚了……额,下一个周末又有练习比赛……唔——」
  看到他思考之后的预定,好像被夹在好几个选择之间的样子,我也有些心痛。同时也为他会这么烦恼而感到有些开心……在双重意义上我的眼中都差点要湿润起来了。最近变得有些容易流泪了还真是让我有些困扰啊。每周看到Precure重新站起来我都有些想哭了……
  不过,不只是我,户塚也十分困扰吧。因为平时你都不约人,所以被约的时候该怎么应对也很让人烦恼吧!下次我会注意的。具体来说要提前三个月左右把预定定下来吧……我这么想着,也为此埋下了伏笔。
  「没事,下次有空时候好了,真的。」
  为了强调我对未来的期待,我在『下次』的部分说得十分用力,户塚则身子前倾向我靠了过来。
  「真的?说好了哦!我会联系你的!」
  「唔,嗯……」
  他握紧了拳头,双眼闪光的看着我,让我有些许后退,户塚放心地舒了口气。
  「八幡来约什么的真的很少见!约好了!下次!绝对哦!」
  他伸出手指指着我,我带着微笑点了点头。户塚也微笑着回应了我,用力把背后的网球包背了背好。
  「那,我就先去社团活动了哦。」
  「嗯,一路走好,加油吧。」
  户塚跑了出去,在离我有一些距离地方用力对我挥了挥手,我也举起手来应和了他。目送着他走过了走廊的另一端,我也继续前进着。
  我觉得我也总算能够做到这种应该谁都能理所当然的做到的事情了。不过现在还处于不有意识的好好思考、不建立作战、不做好铺垫、不甩出各种理论来说服自己,就还做不到这一点的阶段就是了。
  我并没有希望这种改变,也没想过要做这种改变,只是顺其自然的,或者说是怀着大半向户塚撒娇似的想法,但我仍有自觉,这也是在向前迈进了。
  然而,这果然还是因为对象是户塚彩加所以才能成立的事情。
  因为对现在的我来说,其他的那些事,我还一件都没能做好。
  现在也没有回家打游戏的心情了,结果这个放学后变得完全无事可做了。没有工作的话,还真是没什么可干的呢。今天至少还有点睡意。
  腰也很痛,干脆还是早点回家睡觉吧——我这样想这,拐过了走廊的拐角,走上了楼梯。就在这时,楼梯间里传来了哈哈的高昂笑声的回音。
  「唔哈哈哈哈哈,八幡!我看到了哦!我听到了哦!我知道你家伙现在很闲!」
  我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所以,就别回头,继续走下楼梯正常的回家去吧!
   X X X
  话虽如此,嘛,如果就那样无视他回家去的话就好了,但让人没法这么做也正是材木座义辉这人可怕的地方。
  哄骗着、挑拨着、还哭求我,不知不觉的就被他拉进了车站前的萨莉亚了。察觉到的时候我已经吃着米兰风多利亚,喝着酒水吧的饮料了。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叹了口气说到。
  「……那个,我想回去了。」
  「等一下,这是碰头会啊。」
  「哈?」
  「果然轻小说作家的碰头会就要在萨莉亚吧。」
  是这样么?正常来说肯定会在出版社的办公室或者外面的咖啡店碰头吧……他这是又从不知道什么鬼地方网站上得到了这种情报吧……嘛,这也说明他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吧,不过这种空有热情而且全部用在不知所以的地方完全没有开始真正的作业就跟什么都没做没区别嘛!不要啦,这不是完全没有可以让人夸奖的地方嘛!
  我用半是呆愣半是嘲笑结果满是轻蔑的视线看着他,但或许是因为带着点哈欠声的缘故吧,我的声音听起来反倒带着些佩服。而且虽说材木座的心情十分高涨,但多少还是察觉到我的状态。他推了推眼镜,看向了眼角带泪的我。
  「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困啊。」
  「啊,最近有点闲所以一直在打游戏,然后就通宵了几天。」
  我这么说完,材木座的反应很大。
  「有点闲所以打游戏?不行啊,你真是非常不行。」
  耸着双肩,举起双手,材木座给出了那种欧美式的夸张反应。啊——,这样下去绝对很费时间……为什么像我们这样的男生在谈到自己擅长的话题时平时明明不多话却会突然变得很健谈呢……明明之后回到家里,会因为「唔哇,那绝对会让人觉得很恶心,说话速度也太快了……」这样后悔起来的吧。
  话虽如此,但面对多少有些互相了解的对手的话也不用那么担心了吧。他继续高举双手,不停说了下去。
  「游戏这东西就是要在忙得不得了,完全没有空闲时间的时候玩才是最开心的啊。不妙不妙不妙……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时候了……不,真的,现在超忙的不能玩游戏了啊。真的。这可不是骗你!到这种完全没有借口的时候还在玩,会因为背德感而感觉有趣度激增。来源就是我。在考试前还通宵打游戏之后去学校时候的高扬感简直异常高!」
  「这还真是让人无法赞同也难以否定啊……」
  其实,今天我通宵后去学校的时候也有种「嘿—我没睡觉哦。嘿——」这样的感觉,不由得就High起来一个人起来了。嘿——我这人真恶心啊——嘿嘿。
  或许是把我这模糊的答案当成肯定了吧,材木座也满脸得意的笑着。嘿嘿。
  「那么,你玩了什么游戏?」
  「啊,这个。」
  我操作了几下手机,把那个游戏的官方网页给他看了看,材木座又推了推眼镜,用十分普通的口气,发出了『啊~~』的带着些怀念的声音。
  「哦哦——这个啊,女主角中途离队的时候很辛苦吧~」
  没有特意装腔,只是十分平常的说出口的材木座的这句话,让我再听到的瞬间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哈?不对不对,你这家伙干嘛要剧透啊?哈,已经完全没有玩下去的动力了……还有你还是别玩游戏了吧好好写小说啊。」
  「欸,你还没通关嘛?抱歉……啊,不是,但是……但是!就是因为你没在发布初期就玩才会现在被剧透啊!自己的问题!」
  材木座夸耀胜利似的呵呵大笑了起来。嘛,反正你最初道歉了倒也没什么啦……
  而且,实际上稍微晚了点才开始玩的时候就应该对这方面的情况有所觉悟了才对。不光是游戏,电影啊,电视剧啊都会有同样的情况。譬如你不能因为读了教科书而突然感叹「啥?这个武将会死的吗!这不是被剧透了大河剧的后续内容嘛!」。毕竟至今为止还没死的战国武将可是一个都没有的。
  话虽如此,但毕竟游戏环境和视听环境多少都会因人而异,我们应该时常留心这方面的问题,在能让大家都充分享受的范围内顾虑一下啊!
  「虽然发售后我就马上买了,但一直就在放在一边……毕竟小町还要考试,没法在家里玩啊。」
  听到我这么说,材木座边大口吃着饭,边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说起来你妹妹已经初三了啊。所以,考了哪个高中?」
  「哈?我们这儿啊当然是,欸?我没说过么?」
  「嗯嗯嗯嗯,我没听说过啊wwwwww」
  「嘛,是么,毕竟我们俩不大说私人方面的话题啊。像是志愿啊,将来啊,家里的情况啊这种。」
  「不不,说很多啊!我一直在说啊!将来啊梦想啊志愿我都说过啊!而且今天也是为了这个才叫你出来的。」
  看着呼呼生着气的材木座,我带着『到底是什么事』的视线看着他。随后,材木座咳咳的咳嗽了几下,慢慢的用一直手遮住了脸。从指间看到的他的表情满是苦恼。终于,他用另一只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四折后的一张纸,再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立了起来。通过灯光的照明能看出那张纸上有着些文字。
  「以前在图书馆里和你讨论过计划的吧,然后这是那个的大纲……」
  「哦哦。」
  那差不多是两月份头上时候突然来部室说要做编辑时候的事情吧。不过,这家伙一直都只写大纲啊……我一次都没读过完整的原稿啊……我这么想着,但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纸准备打开看看。
  这时,我眼前出现了一只带着露指手套的手,一把抓住了那张纸。
  「等一下!很,很不好意思的所以回家再看吧……」
  「那啥这难道是情书么?话说你不要脸红啊,让人觉得超恶心的。」
  我边这么说着,把材木座的大纲又抢了回来。既然说了不要在这里读,那就只好带回家了。我仔细把那张纸再折好,小心的放在了书包的深处。恐怕接下来我会就这么忘掉,再也不会看了吧。所以,就至少让我慎重的把你埋葬吧。
  对于我这想法一无所知的材木座,看到我小心仔细的样子好像十分满足了,他的视线又瞥向远处,半叹息的说到。
  「因为明年就要高考了……这是我最后的挑战了。」
  最后什么的,话说你连最初的挑战都没做过吧……虽然我怀有着这种疑问,但看到他略带苦涩的表情,我还是把这句话吞下肚吧。
  这件事,对材木座来说也是想做个了结吧。
  对我们来说,想要做个了结的话应该没有比高考更好的借口了。恐怕找工作这个词也是有着同样的意义吧。梦想啊,兴趣啊,社团活动什么的,把从这些东西出发的未来的可能性一度融化,把自己再次铸成为这世间所求的那种形态。
  正因如此,所以要在这之前。在被世界同化、均化、变得一无所有之前,去挑战,去抗争,去拼命捕获那可以让自己成为什么人物的只鳞片角……想来,她也是如此。
  或许是因为这些思绪吧,不知何时我也沉默了起来。不知材木座对这一沉默是怎么领会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还顺便总结了起来。
  「没事啦,不用担心,这只是高中最后而已。」
  唔哇,他的表情好认真……
  「不是,我并没有担心你啦……」
  「出现了!傲娇发言!」
  说着这种话笑起来的材木座真是让人十分不快……不过这里再做出什么回击对方也只会用那种更加奇怪的话回复我吧。所以我露出厌烦的表情,『是的是的就是这样』地点了点头,催他快点把话题继续下去。从刚才的认真表情来看,他应该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吧。
  然后,一如既往地,材木座低声笑了笑,用有腔调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并不是要放弃什么。如果有东西是只有高中的现在才能写出来的,那肯定也有进入大学后才能写出来的东西,抄近道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绕道才是我的霸道。」
  如果你在高中时候就真的有在写的话这些台词还算有些帅气……嘛,这句话也不说了吧。毕竟我也觉得他说的话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我用愉快的表情说出了其他话语。
  「嘛,也是,或许也有着只有落榜了才能写出来的东西吧。」
  「哈哈哈哈!……你这话有点太写实了所以还是别说了。简直让人真有种会落榜的感觉所以我不想多考虑了。好,不想了不想了。」
  我本以为材木座会仰天大笑,但他却马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看着他我也不觉苦笑起来,毕竟这家伙真的有些不大行啊……
  这么想来,材木座在我加入奉仕部之前就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虽然只是体育课时候大家都是被剩下的所以组个队,但果然还是能被称为有着相同境遇的人吧。如果我没加入奉仕部的话,应该会一直如同今天一样这么过着吧。
  ……嘛,这或许也意外的不坏。
  不过,这种还是偶一为之就好了吧!和材木座在一起还真的是相当不容易啊!
   X X X
  早间的新闻播报着关东的梅花也盛开了的消息。拜此所赐,我了解到前日的强风正是所谓的第一阵春风。这几天虽然偶有倒春寒发生,但吹着暖风的日子也是挺多的,让人感觉漫长的冬天终于要结束了。
  东风吹,梅香满人间——就连学问之神也如此咏诵道,就在这样的时节,小町的揭榜日到来了。(东风吹かば匂ひおこせよ 梅の花,出自《拾遗和歌集》,作者是菅原道真)
  梅花开,樱花几时?怀着这样心境的似乎只有我一人,当事人的小町只是一脸沉着地品着茶水。
  「那啥……我差不多要去上学了……」
  「嗯,小町我也差不多要出发了。……而且,要是发榜了我会联系哥哥的就别担心了」
  面对烦恼了半天要怎么开口才好,最后却只能说出这些话的我,小町仿佛在说「小菜一碟」一样的朝我眨了眨单眼。(平気へっちゃら是《战姬绝唱》角色的立花响的口头禅,和小町一样cv都是凹酱。)
  大概是想安抚比自己发榜时还要动摇得多的我。目睹到她这幅透露着余裕的态度,我也终于冷静下来。
  这些天,小町突然有了大人样。虽然按世间来看她仍然算是初中生和未成年人,却也让人看出了她不再把自己当孩子的自觉性。
  虽然也有所谓的「小大人」或是深韵世事的孩子这么一说,不过相比他们却带着足够的沉着和沉稳。这可以说是小町的成长,又或是开始自立的标志。……真心感觉要脱离哥哥独立了啊。
  「呼~」地一口气将心中的一抹寂寞埋藏在笑容深处,我也手忙脚乱地出了家门。
  在玄关之前向小町打了个招呼。
  「那我走了」
  「知道了—,路上小心——」
  虽然看不到样子,不过从客厅传来了悠闲的声音。
  接着就是在一如既往,习以为常的通学路上咯吱作响地蹬着自行车。……要是小町合格的话,是不是以后就可以一起去学校了呢?不,我有种并不会如此的感觉。偶尔同时从家出发的情况也许会有,应该不会特意一起去上学吧。我和小町应该会这样再度建立起正确的,令人轻松的适当的距离感吧。
  如此这般地,因为一直在思考着小町的事,就算抵达学校开始了班会,哪怕是在课上,我也一直心不在焉。
  在第二节课即将宣告结束的时刻,我瞄了一眼时钟。虽说我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净是在看时间了,不过指针这下终于来到了一直在意的时间上。
  距离考试合格名单的公布,已经近在咫尺了……
  暗地里深吸了一口气,响起了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我目送着老师匆匆离开,像是要缓解肩膀的僵硬而活动着胳膊的时候,我的手机「嗡」地震了一下。
  慌忙拿到手中。与屏幕通知栏上「您有一封新的信息」的文字列一道,显示着小町的名字。
  一想到通过这封信息就要知道小町是不是合格了,恐惧突然在全身游移,我开始犹豫起要不要打开邮件了。
  然而我还是下定了决心,将仍然微微作颤的手指向画面按去。
  就在这时,一只优美的野兽却在我眼前窜了出去。血统优良的尾巴潇洒一摆,留下了艳丽的青色轨迹,与一阵迎面而来的风。
  再定睛一看,川崎沙希已经不见了踪影。恐怕是她的弟弟大志也在同一时间发来了联络。见此我也不由得站起身,从教室中飞奔出去。
  两个平时处在班级角落的人突然冲出去,教室中一下子「怎么了怎么了」地热闹起来。
  「咋了?!咋了?!发生啥事了?!要去吗?我们也去吗?去呗!」
  从我飞奔而出留在身后的教室中,传来了户部的大嗓门。不过现在也不是回头的场合了。休息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钟。川崎也已经一个漂亮的滑步消失在了走廊的前方。
  她的目标应该是公布合格名单的学校正门,自然,我的目的地也是相同的。到头来连一分钟都没用,我朝人头攒动的一角窜了出去。
  即便是在嘈杂的考生之中,我也一眼就认出了小町的身影。而她好像也找到了我。
  相比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肩膀起伏地喘着气的我,小町却是格外沉着地一边抬着手一边踱步走来。
  「噢,哥哥,我考上了。」
  一脸若无其事地,仅仅说了这么几个字。
  听闻此言我也一下子泄了气。由于奔跑而急促的呼吸,也化为了深深的叹气声,接着类似疲劳的安心感也遍布到全身。
  「是嘛……」
  总算从口中像样地流出的竟是这样一句话。虽然我也想对小町大肆夸赞一番,甚至差点开心地跳了起来,然而当事人自己都是这样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总觉得自己也不得不配合一下才行。
  本来都想把小町的脑袋从头揉到尾了,不过毕竟也不是做这种事的年纪了。不是作为哥哥,而是作为兄长,面对妹妹的成长,我就冷静地应对一下吧。
  这样一想,我也振作了一些,考虑起了身为成熟男人应该说的祝贺之语。
  「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只是,从口中说出的,全是这种蹩脚至极的词汇。真是令人头疼的哥哥啊。与妹妹相比这家伙连一丁点的成长都没有简直能把人气死。平时那么多有的没的滔滔不绝,这种时候却一个合适的词都找不出来。
  对自己实在是无话可说,我面向了小町。
  既然没法用语言好好表达,那我至少通过表情,用最努力的笑容向她表示祝贺吧。问题在于我的笑容实在不怎么养眼,不过这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然而小町却没有闭眼。只是用满带着笑意的视线看着我的眼睛。
  「嗯,太好了。真的……」
  点着头的小町,大大的眼睛中泛过一道亮光,话语被吸鼻子的声音阻断了,吐息中带着颤抖。小町像是为了强忍住这些似的深吸了一口气。可随之呼出的气息中却夹杂着呜咽声。
  「真的,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小町用几乎像是撞向我的力度扑了上来,脑袋使劲顶着我胸口的外套。皮肤上感受到的湿润的气息和不规则的啜泣化为声音,断断续续地拍打在我的身上。
  如此放声大哭的小町我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了。哭泣的样子却和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明明早上的时候还那么沉着冷静呢。当我正苦笑的时候,却突然地察觉到了。
  啊啊,不对。这孩子并不是沉着冷静,只不过是竭力想要表现出镇静罢了。她一边强忍着紧张和不安,一边却不想让我和双亲担心;又或者是因为怕我们担心而对她问东问西,想要回避那份压力而已。为了能够在毫不留情地明确下达的答案面前好好接受,双腿颤抖着,拼命地站立着。
  这孩子能够得愿以偿真的太好了,我打从心底里这样觉得。
  我的手自然地向小町的头上伸去。轻轻地拍了拍,顺势抚摸着她的头发。小町依然在我怀中呜呜地哭着。
  「呜呜哇哇哇哇,哥哥——!太好了————!」
  面对哭过头,都快成了藤原龙也的小町,我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着。
  似乎距离真正的脱离哥哥和脱离妹妹自立,还需要花上一些时间的样子。到时候就算我不乐意,小町也会成长为真正成熟而又出色的女性吧。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而已。
  只是,在那之前,让我暂时再当一会儿的哥哥好吗……。
  而就在我照料着小町的短短一段时间以后,从背后传来了川崎沙希尖利的声音。
  「大志!」
  「姐姐,我做到了!」
  只是稍微扭头地看了一眼,大志似乎已经拿到了合格生的相关材料,正一面高高举着一面走来。
  大志自豪的声音,就仿佛名作电影《洛奇》里向艾黛莉安那样,怎么说呢,真是相当的高音量。
  也许是这么一声令小町意识到了旁人的存在,小町一下子晃过神来,终于从我身上离开,用制服的袖口抹起了眼角。
  嘛,放声大哭的模样毕竟还是不想让认识的人见到。我一边苦笑着一边将小町藏到身后。
  于是,发现我的大志也朝这边走了过来。而要说川崎的话,此时正一个人仰天待在角落,不时用手抹着眼角。嗯嗯,真是太好了呢姐姐……。
  正当我体味着川崎的思绪的时候,大志在我面前劲头十足地摆出了胜利姿势。
  「哥哥,我成功了!」
  「不许叫我哥哥,宰了你。叫我学长。干得不错啊,恭喜了。还有你谁啊。」
  「谢谢您!我是川崎大志!那个……比企谷学长!」
  绽放的笑容相比以前变得精悍许多,也算得上是个男子汉的表情了。既然如此,我也有点想用男子汉的方式来替你庆贺一下了。
  「……考上了呐。不错,把你抛起来庆祝吧」
  「哥哥一个人来吗?!这个可不是庆祝!只是抛起来不管吧?!地上可是水泥啊!会死人的!」
  大志伸着双手和我拉开了距离,完全不情愿的架势。正当我苦笑着想说开个玩笑而已的时候。
  「哦?要抛起来吗?真要来吗?来吧~!」
  抢在我之前,户部突然冒了出来。摆出了要庆祝的架势,跃跃欲试地闹腾着。在他身后还有大和和大冈的身影。再一看我们班和其他班的家伙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这么说来叶山呢……稍微一找,他正一脸淡定地和教师们谈笑着。想必,即便是在休息时间,有这么多人跑出来,他是在给我们善后吧。不过这种体贴用在户部身上却是太浪费了……。
  户部一边「yeah!」地喊着,一边率领大和大冈将抵抗着的大志包围起来,「1——2——」地开始抛向空中。
  趁此,我向依然藏在身后的小町回过头去。
  「小町,向初中报告一下吧。还有家里也是。」
  「嗯……」
  眼眶仍然红着,鼻子一抽一抽的小町开始摆弄手机,首先给学校打起了电话。一边在旁听着,我一边确认时间。差不多必须回教室了……如此想着,朝还在应付老师们的叶山看去,在他身边发现了小跑着过来的由比滨的身影。
  「小町妹妹!」
  被叫到的小町抬起头,三两下地结束通话,也迎了过去。
  「结衣姐!!」
  还想着终于冷静下来了,小町一看到由比滨,眼泪又噗嗤冒了出来,二话不说地抱紧由比滨,好像在说「草、草帽小子……」似的地开始稀里哗啦起来。……是不是比刚才跟我哭的还凶啊?错觉吗?(注:草帽小子的发音mugiwara音似呜哇的哭声)
  小町一面掺杂着哽咽一边报告着自己的合格,由比滨则逐字逐句地点头回应,然后紧紧抱在怀里。接着与脸埋在胸口的小町额头相碰,一同露出了笑容。
  「祝贺你……。太好了……,真的很棒……。我也很高兴!」
  轻声诉说的话语最后是明亮的笑容来收尾。见此,小町也满脸泪水地绽开笑容。
  「要赶紧告诉小雪才行!」
  听到由比滨这么说,小町也活力十足地点点头掏出手机,然而动作突然顿住了。
  「是!可是因为眼泪完全看不清了……」
  「啊……我来打电话吧」
  由比滨苦笑着拨通了电话。摆出像是要用手机自拍一样的姿势,将自己和小町放入镜头之中。看来是要进行视频通话样子。可能是想让她看看现在小町的模样吧。 ……不过雪之下到底会不会用这种功能啊。
  如此这般在我担心着的时候,即便经过了一番苦战,三人还是通过画面开始了通话。「雪乃姐!!」探到屏幕跟前的小町又哭起来了。看这情形,通知双亲的事情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父母,特别是老爹肯定心急如焚。「不来消息该不会是……」,然后再一悲观……要是让他展开了想象的翅膀那也挺令人头疼的,就由我来通知吧。可是老爹肯定会说「我想听小町直接告诉我啊……」,简直了!不愧是我亲爹!
  如此这般的,前略,亲爱的老妈。
  樱花盛开。以上。
   X X X
  目送小町离去,再次回到教室后,我的心中依然还是有些浮躁,一直走着神。甚至因为确认了小町的合格这一事实,胸中一下子充满了安心和踏实,弄得上课的内容几乎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太好了呐……就在反复地充分咀嚼着幸福的过程中,一节课两节课就这样过去了。可能是拜小时候被教导吃饭要细嚼慢咽所赐,光是一条喜讯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体味,甚至都像牛一样反刍了起来。
  结果,就连宣告午休到来的铃声叮当响起时,我也没并没有多少饿肚子的感觉。平时为了务必确保午餐分量而向小卖部进行的冲刺,今天也产生了不紧不慢的余裕。
  正当我一边嘀咕着今天要吃什么好,而从座位上起身的时候,几乎是同时,教室前方的门响起了数次的敲门声后缓缓地打开了。要是进办公室或是社团教室先不提,进普通教室还敲门……当我正奇怪的时候,探出头来的竟然是雪之下雪乃。
  由于稀客的到来,教室一下子聒噪起来。不过,在众目睽睽注视之下的雪之下,却也依然面不改色地说明了来意。
  「川崎同学在吗」
  「……欸?找、找我?」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指向了自己的脸,川崎眨巴着眼睛。雪之下点头表示肯定。加上两人的容貌都很引人注目的缘故,关注度又上了一层楼。暴露在好奇的视线之下,川崎像是强忍着害羞似地紧缩眉头抿着嘴角,一脸通红地快步朝雪之下走去。
  两人就这样在门边说着什么。嗯……川崎同学由于害羞说的是什么完全听不清呢……。雪之下也像是为了配合她,用得完全是在说悄悄话的音量,内容基本上怎么听也听不到。
  周围的人也都好奇的竖起耳朵,不过从反应来看似乎也没有人听清的样子。
  嘛,估计就是和舞会有关的事情了。
  这次我很快起身,朝教室后方的出口走去。中途,感觉窗户那边的座位似乎比平时还要安静,不禁看了过去。
  在那里的,是视线停留在雪之下她们身上的由比滨。恐怕由比滨也察觉了雪之下的来意,所以只是默默地守望着。
  不过在三浦眼中,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一幕。
  「结衣,你无所谓吗?」
  口气粗鲁,措辞也很刺耳。不过从中依然能听出不可思议的意思来。恐怕这是将众多的词汇省略,并且在一个词汇中包含多个意思的高级交流术吧。只是对由比滨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
  「唔……嗯!现在虽然没有叫我,不过要是有必要的话之后会告诉我的。而且之后我也会去活动室的所以没关系。」
  「哦?」
  短暂思考之后由比滨还是露出了笑容,对此三浦不知道是接受了还是没有接受地回以了暧昧的声音,一面缠自己的卷发去了。在和海老名同学进行了眼神接触后,两人都略微歪了歪头。
  嘛,两人的反应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和之前的立场稍有区别,才产生了困惑吧。
  只是,使立场发生变化的理由,一定是即便缓慢却是向前进步的。
  一面斜眼看着由比滨她们,我离开了教室。
   X X X
  随便扫荡了一下小卖部的残羹剩饭,我单手拿着max罐坐到了一如往常的地点。伴随着耳畔网球部的午练声和绣眼鸟的啼唱,我开始了比往常稍迟一些的午餐时间。
  虽然现在对于在户外吃饭来说风还略带凉意,不过也许是沉浸在小町考试合格的余韵中的缘故,这点寒冷根本不值一提。
  庆祝合格的晚饭必定会很豪华,所以中午就将就一下。我将两个综合蔬菜面包扫光,然后悠哉地喝起了暖~暖的max罐。
  正当我神游着的时候,从背后响起了伴随着哼歌声的轻快脚步。这个歌声是……我边想着边回过头去,果不其然地就是一色。一色一看到我就半张开嘴,有些嫌弃地吃了一惊。
  「哇,真的在这种地方」
  「嗯,哦哦。怎么了啊」
  虽然感到口气莫名地失礼,不过事到如今了我也不会放在心上,而是直接询问起来意。一色一边说着「稍微有点事情要麻烦……」一边来到我的身旁,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话锋一转。
  「……对了,话说前辈为什么不在教室里啊!我都特地跑了一趟了!问前辈在不在的时候我可是超想钻到地里去了哦?!」
  也许是那份羞耻的回忆又重现了,我的肩口传来了一边通红着脸地一边东拉西拽的抗议。而且势头还丝毫不减,越说越来劲。
  「而且啊!而且!户部学长竟然还超大声地问别人说什么我正在找前辈,还莫名其妙地『waaayy』来『waaayy』去的!简直受不了了!」
  呜哇,超想像得出来……。没,虽然『waaayy』什么的我不清楚。只是户部确实会这么干。虽说如果是出于一片好心的话那倒是气不起来,不过要是他的话,不知道其中有几成是向海老名同学显摆「本人虽然是这个样,可是意外地是个热心肠哦?对呗?」,所以就是会气,性质上格外恶劣。
  「唔,那就……抱歉了?虽说我没有错全赖户部。然后就是那个了吧?这时候叶山伸出了援手?」
  听到我的预判,一色松开了我的肩口,左右摆摆手。
  「不是,在此之前三浦学姐就『吵死了』地发了火,然后他就老实了。」
  原来是这边这种展开啊~~。这个也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出呢……。当我在内心中生动地描绘着这一场景时,一色又补充道。
  「然后叶山学长问了结衣学姐之后就告诉我了,结果我就来了。」
  「哦哦,原来如此。……所以你有什么事啊?」
  「是,我有事想要麻烦」
  听我这么问,一色端正了坐姿,蜷起身子抱着膝盖。接着一歪脑袋,朝我送来了仰望的视线。亚麻色的头发随着微风飘荡,纤细的手指还弱弱地拽着我的袖子,棕色的眼珠一下子湿润起来。
  「前辈。……能不能帮帮人家呀?」
  「都说了不帮了……。本来我就不喜欢舞会。」
  卖萌的小彩羽攻击已经不起作用了……虽然我心中是这样想的,却还是不由得移开了视线。要是一直盯着看没准会不知不觉就点头的,我也很绝望啊!
  而且已经当面拒绝过了一次,朝三暮四也实在不合适。另外,要是在这里松了口,总觉得像是输给了一色的可爱似的……。
  而且这也过于地不纯粹和不诚实。对于想要贯彻自己意志的她,对于想要留下自己存在证明的她,对于根据自身判断而做出选择的她,这实在是太过不诚实了。至少在我的回答中也要有着矜持才行。本来我自己对于舞会就是不赞成的,哪怕并不是出于对社团而是出于我个人的判断,果然答案还是不该有变。
  只不过,语言这东西,有时候就会因为接收方的不同而完全改变意思的样子。听了我的回答,一色也不知道是为何地露出了一脸满足的微笑。如梦幻一般地合上眼,抬起头,手轻抚胸口,像是歌唱童话的小鸟一般地细语道。
  「即便这样说着,但前辈的心中却还是因为被依赖而无比的开心」
  「……我看上去是这个表情?」
  我尽可能地做出了不情愿的表情。既然语言不通,就靠眼神。只能通过目光来发声了。
  于是,目光和目光刚一交汇,一色突然变得一脸严肃。平时睁得大大的闪闪发亮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放出来仿佛利刃一样的伶俐目光。
  「……需要我老实回答吗?」
  「诶,干嘛,感觉好吓人,脸别这么严肃啊脸。」
  被这么认真地盯着,我稍微有点害怕。趁现在赶紧换个话题!
  「话说回来,雪之下不是干得挺好的吗?能有什么问题啊?啊、你不要说实际上你和她处不来这种问题哦?听着就感觉累。」
  「我说啊,提前说好,我可是相当喜欢雪乃学姐的哦。……至于人家喜不喜欢我倒是要另说,要说我们处得很好也有点不合适」
  一开始振振有词的一色,到了后半露出了稍微有些消沉的神色。
  没,我倒觉得小雪乃是很中意小彩羽的哦……?而且还不是一点半点的哦……?还是不说为百合,不对应该是沉默是金才对。
  如此这般的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一色一下子回过神来地抬起头,一边摇着手指一边报告着目前的状况。
  「而且光说进度本身的话可是超顺利的。虽然早就知道是个超厉害的人了,但是实际一共事,都到了『雪乃学姐才是学生会长吧』这种不可思议的等级了。我都想把副会长炒了然后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了。」
  「被炒的不是你而是副会长吗……我觉得他也够努力了,我也不清楚就是。」
  只要不和书记酱卿卿我我就是个挺兢兢业业的人。……应该吧。所以不许跟那边卿卿我我的你丫在小瞧工作吗?啊?
  从一色半分羡慕半分嫉妒还有半分敬佩的口气来看,自身能力不留余地地得到发挥的雪之下,应该正在大显身手吧。从她的能力和我的经验来判断的话,这很轻易就能想象得出,而且,正因如此,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也很容易就能描绘出来。
  「你们处的这么顺利那自然很好……,不过,光是顺利也不是就万事大吉了呐。」
  「啊?」
  对我不由得发出的自言自语,一色仿佛在说「这人说什么呢」似的撇了撇嘴角,歪着头眯起了眼睛。这个反应真够令人火大的……。不过也没办法,文化祭的时候这家伙既不是学生会长也啥都不是。
  所以,她也不明白靠强行牺牲某人得以正常运作的顺利。
  倒不如说,现在筹划这个舞会的人之中,知晓这件事的一个都没有。这一次就连由比滨也并没有到场参与。虽然让雪之下做了不要勉强自己的约定,但如果遇到形势所迫,这儿拼一拼那儿加把劲,她还有会自欺欺人地一点一点勉强自己的可能性。因此需要一个人替她踩刹车,否则迟早就会坍塌的。
  既然如此,我就要向一色提前交代清楚。
  「我不是在提建议,不过你最好不要依赖雪之下过头了。虽然她基本上什么都能干好所以很好说话,不过要是那家伙累倒了进度可就全停了。没体力得要命,还跟石头一样顽固又不服输,然后装得像没事人一样。……嘛,你还是稍微留个心眼吧」
  照理来说既然工作上不帮忙,就不该多嘴才对,不过我还是用这种应该算不上越俎代庖的语气说道。如果是一色,这种程度应该就能理解得七七八八了。
  「……原来如此」
  一色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我的话,总算表示理解地低声说道。接着斜着眼睛向我投来了颇有微词的视线。
  「从以前就这么觉得了,前辈你……」
  诶,怎么了?要干嘛……,怎么感觉这么瘆人……。看到我被如此可疑的眼神死死盯着而产生了退缩,一色张开了嘟着的嘴。
  「保护过度了」
  嘴型上虽然带着笑意,不过总觉得有些嘲弄的意味。声音中还带着仿佛咄咄逼人的冷淡。只是,在眨了两三下后,眯起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将这一切化为了玩笑。
  拜此所赐,我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屏住的呼吸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没,我觉得还不至于来着……」
  听了我断断续续挤出的话,手指点着下巴的一色歪了歪头。
  「该怎么说呢?大哥哥气质?」
  「啊,可能挺接近的」
  「也就是说,果然是喜欢年纪小的?」
  「才不是……」
  发问的一色身子向前一探,回答的我则向后缩了同样的距离。见此,这次一色反而向后一仰,语气有些受不了地,揶揄一般地说道。
  「到底是不是呢~~」
  「说到底有个妹妹就会变成这样啦。该说是习惯吗,自然而然就会向对待妹妹一样相处」
  说着我不偏不倚地摆正身体,挺直腰杆。就好像在说「当哥哥可是会上瘾的哦……」一样耍帅地将双手插在兜里。见此,一色半是被逗笑,「哈」地像是无语地叹了口气。表情的转换快得惊人,不是我的话恐怕都会看漏。
  「不过我觉得,别这么做比较好哦」
  「喔、喔……」
  这句话语气之冰冷,让人感觉她都要砍过来一样。然而一色只是用放在体育坐膝头的双手抵着自己的脸颊,似是无趣一样地注视着校庭。
  「被看作是妹妹,没有女孩子会觉得高兴的」
  伴随着寂寞的回响,与冷风一道消逝的话语之中,让人感受到了实感。也许她就是有着类似的经历也不一定。一色很讨年上男生的喜欢,被这样对待过也毫不为奇。不过由我来说的话,到底为何这个超级卖萌小恶魔会被当作妹妹的同类简直难以理解。要说原因,我家的妹妹可是世界之妹·小町。小町之前无古人,小町之后无来者。能超越小町的妹妹,不存在的。我的妹妹非小町不可。不如说我可以把「如果有妹妹就好了」从前前前世开始就说一辈子。
  不对,等一下?果然身为世界之妹的小町也有被其他男生说过「你就好像妹妹一样呐」之类的话吗……?
  总觉得让人有点那个啊……我一边如此心有戚戚着,不由得开口说道。
  「嘛,也是呢。随便自称哥哥的家伙毕竟还是挺恶心的,超让人没眼看。甚至都是犯罪了。」
  「啊?……哦哦,恶心倒是确实很恶心……」
  一色一下子朝这边看了过来,一脸「这家伙说什么呢真恶心」的表情若干无语起来。不过还是为了重拾心情似的清了一声嗓子。
  「我不是说这个啦,不是有种不被当作女孩子来看的感觉嘛?前辈要是被人说『好像哥哥一样』不是也会不乐意的吗?」
  「没啊,因为我就是哥哥啊,没什么不乐意的……」
  「啊……男生可能是这样呢。那」
  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一色「咳嗯」地稍微确认了喉咙的状况后,闭上眼睛小小地深呼吸了一下。就好像女演员在开演前调整状态一样。稍等片刻之后,一色缓缓睁开眼,朝我投来了毫无起伏的表情。那么,预备,Action!
  一色先是做出了讨好人的笑容,然后再保持着嘴上的笑容纹丝不动,唯独将视线微微错开。
  「啊、啊哈哈……。前辈,感觉好像爸爸一样呢。不是,总觉得,怎么说……一直以来都挺感激的呢,这种感觉?」
  这份告白令八幡受到了冲击——
  如此这般的,我在心中用旁白的语气朗读道,都到了要是不用横山三国志的孔明风这样自我讽刺一下简直接受不了的程度,确实挺令人心碎的。最关键的是,措辞和态度各方面都对对方没有一丝失礼,而且还能感受到对方不想伤自己心的顾虑这点最为可悲。话说回来,这么说高中生肯定是带着恶意的吧?哪怕我要是到了三十多岁,若是被比只比自己小几岁的人这么说了常理来讲也会伤心的!
  结束了完美演技的一色仅仅用视线向我询问着感想。对此我点了点头。
  「……伤害不小啊。有种露骨的地被分了类的感觉。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想到是不是自己有加龄臭或者身上有味道就会变得想死。……估计真会死。」
  「先不管味道,作为感觉来说就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被人分类的感受了。」
  一色一边抱着胳膊一边嗯嗯地点头。接着像是要补充一点似的立起了一根手指继续说道。
  「本来,要是有男生说什么『你像妹妹一样』,在之后有很大概率会使用『我已经没法把你当作妹妹』的把妹语句。这也算是一个套路了。」
  「哇,服了……。搞毛啊……。他把妹妹当成什么了……。妹妹可是神圣不可侵犯的sanctuary(庇护所)……对妹妹这一概念赶紧给我从头悔过一遍……」
  「感觉这反应和我预想的不一样,嘛,算了……总之!」
  一脸无语略有不甘地说着,一色手扶在腰上,摆出开始说教的姿态,语重心长的上起课来。
  「从今以后说女孩子像妹妹什么的之类的话不许再随随便便地说出口……」
  说到这一色突然僵住,一下子后退到一旁「呜」地捂住了嘴。
  「哈!难道接下来是打算说『已经没法把你当作妹妹了』然后泡我吗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心动了请你找个别的机会再来一次吧对不起」
  「是是是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也许是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话接不上气了的缘故,一色的深呼吸与我的叹气声重合在一起。
  「什么嘛这个态度根本不像是有在听」
  一色不满地鼓起了脸。不是,毕竟你语速那么快,到头来结论都是对不起嘛……。谁会认真听啊……。
  看到我精疲力尽的样子,一色样子极不高兴地「哼!」地一声撇开了脸。
  「已经够了。总之帮忙就拜托你了」
  「喔……啊?我说啊……」
  因为作为请人帮忙来说口气实在是有些凶狠,另外声音之中还带着些闹别扭的感觉,为了斟酌拒绝的措辞,我的话不由得顿住。
  而就在这短短一瞬的沉默中——
  「人家啊,才不是前辈的妹妹呢」
  一色彩羽用声音骤然一变,甜腻地仿佛要融化一般的,却透露出蕴藏在话语中的强硬的语气,贴到我的耳边呢喃道。
  不等失神的我有所反应,一色已经利落地起身整理好裙摆,朝我微微的一笑。
  然后就像脚下踩着轱辘一样,很有节奏感地蹦蹦跳跳着离开了。无论是那裙摆所描绘的轨迹,那纤细手指柔软的动作,还是那抖落的沙粒所闪烁的光,都一道远去了。
  「放学之后,我在学生会等着前辈哦——!」
  离开几步远后,一色摆摆手抛下这样一句话,再次哼着歌迈开了脚步。
  想要回应,却已经相隔不近,想起身追赶,则相距太远。总能把人吃得死死的她,怎么会有可能让人当作妹妹。
  确实该改变一下认识了。这才正是、世界之后辈·一色彩羽啊……。
   X X X
  放学后,我在去往学生会室的走廊上步履维艰地走着。
  既然我没有当场拒绝一色的请求,那就非去不可了。话虽如此,可一想事到如今我应当以何颜面去见她,步伐便自然沉重了起来。
  即便这样,因为离学生会室也没多远,所以没走几下也就到了。
  我敲了敲门,门立马打开,一色倏地从门缝中露出脸说道。
  「啊,学长,好慢的欸」
  「嗯,啊,抱歉了」
  磨洋工是我不对,我坦诚道了个歉,她这才放我进了学生会室。
  出来接我的是一色,而里面则坐着雪之下和由比滨。没看到其他学生会成员的人,也许是到别的地方工作去了。
  可能雪之下一开始叫的就是由比滨吧,所以由比滨在这里也没什么意外。而由比滨应该是从一色那儿听说我要过来,所以一边「喔」地朝我打招呼,一边轻轻挥手致意。
  雪之下这边,则是一看到我的身影,便有些惊诧似的睁大双眼,用糅杂着疑问与困惑的声音轻语道。
  「比企谷君……」
  「嗯嗯。……那啥,我也被一色叫来了。就来帮个忙了」
  从雪之下的反应来看,她好像没从一色那儿收到我会过来帮忙的联系。我~说~啊!小~彩~羽!菠菜[1]很重要的~!不期而至的套路落在谁身上都是很闹心的好吧……。
  注[1] 菠菜(ホウレンソウ),即报告(ホウ)联络(レン)商量(ソウ),日企的流行制度。
  然而,雪之下虽有些困惑,但并未觉得我的到来有何不妥,反倒是露出了有些对不住的苦笑。
  「是吗。对不起了。今天正好想要多些人手,你来真是帮大忙了。谢谢」
  「不啊,我反正也很闲,没啥关系的」
  嘛,我的这份闲暇也会因为这busy且heavy的案件而消散无踪……我正想着,雪之下则是扶着下颚,以不慌不忙的语气讲道。
  「你今天大概要在家里给小町开庆祝会吧?我是打算尽量早点解散的,你要之后有事的话,跟我说一声,我也能做些调整」
  听她这么一说我有点愣神了。感觉她游刃有余的样子……。我还以为这场子会更加紧张的……。结果我的答复也混了些困惑进去。
  「哦,哦哦……。那啥,反正老爹肯定也回的晚,没必要那么在意的。……嘛,早点结束也没啥不好的」
  「也是呢。那我们赶紧开工吧」
  雪之下莞尔一笑,请我坐在由比滨旁边的椅子上。我依她的意思坐下后,眼前立马就塞来一沓文件。
  「在请你帮忙前,首先跟你说明一下活动的概要」
  说罢,她展开印好的文件,开始读起摘要。然而,耳中却时不时地能听见几声哼唱。我朝声音那边瞟去,发现一色一边哼着歌一边泡茶,瞅到个巧克力小吃的包装袋,便嘿地大快朵颐起来。……嘛,这家伙啥都知道了,也没必要再听一遍说明。她是个该做事时就会好好做的孩子嘛……。
  「除了计划书,还有相应的进行计划表,你能先一起看一遍吗」
  我按她的要求,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些文件。从文件中可以看出,毕业舞会暂定会办成海外电视剧中出现的那种舞会的小规模版。
  用花台和艺术气球来装饰体育馆,将包括舞台的前方部分作为舞场,后方则配置若干桌椅,配备食物和饮品,作为欢谈区使用。
  而活动构成,则是以非常盛大的干杯开头,紧跟学生会长和诸位部长们的致辞,在气氛差不多白热化时,开始播放舞曲,掀开舞会时间的序幕,时而有摇滚乐队现场乱入,更有不定期穿插其中的公开告白活动,然后是舞会之王、舞会皇后的甄选与贴面舞时间。最后大家把盏言欢热闹非凡!不过,活动中并未额外设置畅谈时间,所以请每个人自由利用舞场外的欢谈区……。
  原来如此,完全搞不懂。我是不太清楚毕业舞会长啥样,而且和俱乐部、跳舞之类的文化无缘,所以连一半都弄不懂。可公开告白又是什么鬼,新的处刑法?
  于是,我打算不明白的东西之后问别人或者自己查,现在就只挑些自己懂得说了。
  「感觉办这个要花很多钱啊」
  我最初的感想就是这个了。话音刚落,雪之下便递给我一张纸。
  「我做了个估算表。估价单的话已经归档了,你要在意的话也可以看那边」
  「不,不用了。详细数字还是你来看才确切。我倒不如说更在意预算是从哪儿拉来的。难道之前做情报志的时候没用完吗?」
  「毕业舞会本身在三月,把申请作为下个月份的,就能作为来年的预算处理了。关于那些必须要先付清的款项,就先垫付之后再报销咯」
  虽然雪之下只是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着,可在我听来,总有种「这真的没问题吗」的感觉。学生会的决算期限在二月末,所以关于三月的事情的预算就归到下期,嘛这我知道。比起这个,下期的预算不是应该已经定下来了么……在我为此讶异时,我们熟悉的dancing queen一色彩羽酱则是开心地哼着歌,不知为何开始泡起茶来。这妮子,怕不是没其他活可干了……。
  「于是乎,来年度很多东西可能就要寒酸不少咯,嘛,没办法对吧」
  「这真的好吗……」
  由比滨接下倒在纸杯里的茶水后,苦笑着说道。而一色则是把托盘抱在胸前,满头问号地歪歪头讲道。
  「哈,可是没人会注意到的不是吗?我觉得大家都不知道学生会在干啥呀」
  「唔,嗯……。啊,嗯,我感觉我自己也肯定注意不到。我又不清楚……」
  由比滨似乎努力思考了一番事情的是非,可最后还是把纸杯往桌上一搁,无力地垂下头去。啊,你被说服了么……。这一下,一色霎时来了劲,高高举起紧握的拳头。
  「正因如此!我们如果在这种时候反过来搞个大新闻,那不就超有干活的感觉嘛,很多事情都能睁一眼闭一眼过去的!」
  她说的话倒是毫无破绽,真是性质恶劣……。在这种时候能进些忠言的人……我看向雪之下。可不凑巧她在干活。她一只胳膊抱着名为会计资料的一厚叠文件夹,用指尖翻着文件,和电脑中的数据作比对。
  「我现在是满打满算地做的估算统计,不过之后有很多东西会去掉,所以应该不会对来年的预算造成多大影响。倒不如说每年预算都有剩的,我们可以借此吸收掉这部分多余的不是嘛」
  她啪地合上文件夹,稍显得意地微笑了。
  这不好。这不是什么好倾向啊……。耍小聪明的人渣和有能的废柴的组合,可能会产生难以预估的化学反应,明明现在诸事顺利我却不安起来……。
  我想哪怕减轻一点不安要素,于是决定继续查阅估算表。确认着各种会计科目之时,我脑中浮现了疑问。
  「这里,不把服装算进去真的好吗,大家肯定都要穿着些什么吧」
  「嗯嗯。有关服装的事情都由参加者自己决定。我们需要做的最多就只有和租赁业的人斡旋而已」
  雪之下把服装租赁的目录递了出来。当然不是给我,而是给由比滨。她知道的真清楚呀,我对这种东西可没兴趣……。而团子那边,则是两眼放光,哗啦哗啦地翻起了目录。
  的确女孩子们应该都很憧憬这种礼服,难得的聚会,肯定想好好打扮一番吧。可男孩子们又如何呢。根据某个网上的言论,据说在漫画家们聚集的出版社聚会上,女性漫画家们大半都会盛装出场,而男性漫画家们则大多穿着平时的衣着。甚至有人穿着运动衫就去了。
  「……大家都会穿这种衣服吗?」
  我还是免了吧……我暗暗补了一句,而一色则很赞同地点头说道。
  「嘛,肯定也有不喜欢这幅打扮的人吧。我们是推荐盛装打扮的,不过对着装要求上不做什么强制规定」
  「不过,大家最后肯定都是盛装出场吧。不是被氛围吞没,就是输给同化的压力。……没有特地把潜规则摆到台面上加以要求的必要」
  雪之下补了一句,脸上浮现出虚无的微笑,而一色则是笑容灿烂。这份笑颜,就脸蛋本身而言既美丽又可爱,可为何让我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恐怖呢……。
  我背过两人的笑容,把目光放到手头的估算表上。说句实话,我并没有正确的情报来判断这些金额和数值的妥当性,不过可以知道目前出现的要素基本都囊括其中了。而在进展过程中可能出现的追加支出,在某种程度上也由预备费用和杂费等项目中加以确保。
  「……嘛,感觉没什么问题。除了漏掉人事费的项目之外」
  「哦,谢谢你的确认。那么代替合格的签名,能请你在这个项目上画个大○吗」
  看她这么开心地微笑着,我也只得笑了出来。
  雪之下也呵呵地笑了几声,不过很快便收敛了笑容,朝我手上的估算表伸出手去,指出了上面的几个数字。
  「话虽如此,这还不是定稿。送餐类这部分,我会换一家比之前谢恩会上拜托的那家更便宜的地方,现在在等那边的报价;关于用于装饰的花,我会和各社团送毕业生的花束加在一起按十二打订购,现在在做降价的交涉哦」
  「哦,哦……,这样么……」
  照这节奏,继副会长之后,会计也在炒鱿鱼候补之中咯……。感觉雪之下的实务能力比以前还要高了。都已经可以叫她雪之下雪乃RX了。一色也……以「这里就交给RX了」的感觉频频点头。哎呀,怎么感觉连会长也进了炒鱿鱼候补呢。
  不管怎样,从她们准备好的资料来看,毕业舞会的实现,的确比我当初想象得更有几分现实味。从道理上来说是可以实施的……。之后就是如何处理那些道理上讲无能为力的东西了。恐怕这才是最困难的。
  比如说,截止日期、纳期、日程表这一类的东西就属于不讲道理的。这些东西没有人心。「哎呀,讲道理很严峻啊」「加油吧!」「说白了可能赶不上了」「加油吧!」「抱歉这不可能做到」「加油吧!」「……好吧」,类似这种情况时有发生,这样一来,应对手段就只剩靠光速移动来减缓时间流动了。这已经是SF领域了吧……。
  不过,反过来说,光是仅凭这几天的功夫,就完成了计划、立案和估算等工作,就很值得称赞了。说实话我都觉得有点恶心了……。
  再说了,这进展表的完成率也太吓人了吧,她到底是有多努力啊……。已经标注好的部分,也尽是些难题才对啊。
  比方说,最开始的一项「向校方、保护者会提交毕业舞会策划提案、已获得许可」。这一步完成了,相当于大部分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虽说她标了个※,付了个「不过只是内诺,之后通过中间报告获得正式许可」的注释,不过既然私底下已经谈妥了,那已经等同于胜利了吧……。赢了呢!嘎哈哈!(注:Girlish Number)
  更进一步说,之后诸如计算预算,制作进行剧本、公开通知、选曲作业、开设官方网站、召集部长会议等诸多事项,都已经标上了完成或是预计完成的标注,就立案阶段而言可谓畅行无阻。
  剩下的事项,基本都是诸如装饰物的实际制作工作、当天的全流程操演、会场的准备这些花时间的,或是带实际劳动的,抑或是不到时间没法进行的事项。
  嘛,这一块很多都是不做不知道的事情,不安要素大概就是这儿了……。然后,我被安排的大概也是这些项目吧。
  我一边为自己的工作大致摸了个底,一边从头读了一遍材料,而我的目光则停在了一段文字上。
  「哦,公开通知?毕业舞会的事情都已经说告诉大家了么。我不知道啊。」
  我被一股清新的震惊感冲击,不禁发出了打心底的叹服。然后,在我开口的瞬间,学生会室的氛围一瞬间冻结了。大家都向我投来远远围观新种动物的视线。其中最露骨的是一色。她用一副完全不明所以的表情直盯着我。
  「哈?为什么会这样?」
  「诶?不是到处都没通知么?……是吧?」
  我把话题抛给有关毕业舞会应该和我知道的差不多的由比滨,可她却难堪地扭着身子,十分难以启齿地挤出一句话来。
  「……我其实也知道啊」
  「诶?为啥?欺负人?」
  「才没欺负你呢!我才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啊,这样啊」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便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见状一色也「啊!」地心领神会,也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
  然后,两个人几乎同时把手机画面凑到了我的面前。「Line!」随着一声迷之效果音,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可谓化作常识的聊天软件,line。
  「我们做了毕业舞会实行委员会的官方账号,从那里发布消息。我们这一代人所接触的媒体当中,接触频率最高的可能就是这个,line媒体了」
  听了雪之下的解释我才总算明白过来。确实当今的高中生都用line彼此相连,这的确是最直截了当的通知方式……。我肯定不晓得啊!我又没连上!
  「哼,原来如此……诶?原来你也用line啊?」
  「我开始用了。line还是很方便的哦?可以轻松入手喜欢的店铺信息和优惠券,只要回信还会发给我照片」
  我以「哦吼」之类的回应,随口应付着笑容满面地诉说着line方便性的雪之下,用余光瞟了由比滨一眼。她收到我意味深长的视线,便苦笑地点点头,回应我道「嗯嗯,没错」。你瞧,果然是在说猫咖啡厅的官方账号么!
  我正心想着,你还有更应该讲的东西才对吧……,我的视野里便冒出了那个应该能把它讲给我听的家伙。
  「话说,为啥学长你不用啊?是不会用么?昭和出生的么?」
  「我可是标标准准的平成人。你也太小瞧昭和出生的人了吧。那群大叔们也照样用line用得好好的啊。我只是因为没必要用才自愿不用的而已」
  听到一色极为失礼的言论,我气不打一处来,而雪之下则以手托腮,点头应允道。
  「嘛确实如此。现如今就连企业里都在使用……。Line也不光是年轻人的专利呀」
  「倒不如说是看人的吧。就算是爷爷奶奶,只要有需求驱使,也会去练习如何熟练使用line不是么」
  现如今,通过line和孙子互动的爷爷奶奶也是很常见的……我在脑海里描绘着这样一幅温馨的图景,这时听到我的话的由比滨,不知为何摆出一副非常尴尬的表情。
  「不过,我总觉着大叔们的line都有种强行装嫩的感觉,怎么说呢……超难受的。图片表情、颜文字和贴图都一股脑地发来……。而且他们那种非敬语,总感觉,好过时……」
  「我懂我懂。都让人觉得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加龄臭,超厉害的」
  一色也拍手赞同。……为啥呢,我现在感觉很受伤。
  「话说,为啥你们这么了解大叔们的生态啊?」
  「我爸爸在用line嘛」
  「我家的也是」
  嘿,你们究竟说的是怎样的「爸爸」呀……。是指的你们家的老爸对吧?我有点不敢确认了,还是问点别的事情吧!(注:我靠风评被害啊,难道是某榜逆输入?……渡航你别搞事)
  「可是通知光靠line真的好吗?也有像我这种不用line的人啊」
  「可以通过关联app认证,用别的SNS订阅服务号,并且揭示板上也弄了告示,官方网站也在运营,我感觉应该没问题的」
  雪之下口若悬河般地回答着我的问题,突然停下话头,转而微笑着讲道。
  「再说,有这么多联系方式却故意不用的人,不想同他人建立联系的人,到头来根本就不想参加毕业舞会吧。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好有说服力」
  真没想到我平日的所作所为竟能成为我问题的答案。又论破了一个人么。孤独求败啊。
  在我得到满意答复之后,雪之下露出了有些大姐姐风的微笑。
  「还有其他疑问或是不懂的地方尽管问」
  听她这么一问,我稍微思考一番,关于之前给我看过的资料,目前并没有什么疑问。但是有一点令我很在意。
  「……我没什么问题,但有一点不懂。虽说有点事到如今,我到最后还是不清楚毕业舞会是怎样的。就是因为没法马上浮现相关的画面,或者说没法想象。说实话这是我现在最纠结的」
  无论是最初和我商量毕业舞会的事情,还是之前看到活动构成的时候,我都在想这个。
  听到我的话,由比滨不解地眨巴着眼睛说道。
  「诶?毕业舞会不就是那个电视剧里头看到的聚会那样子吗?」
  「嗯,嘛,是这么回事……。可就算能够再现那电视剧里头的舞会,我感觉到时候可能只剩违和感了」
  我一时半会找不到能够将这份违和感化为言语的恰当词汇,陷入了沉吟当中,而由比滨也跟着我一起「嗯嗯」地扭头。这时,摆出一副无所不知脸的一色「哼哼」地插了进来。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们要做我们独有的、只有我们能做的、只为我们而生的毕业舞会!类似这种的对吧?」
  「完全不对好吧……」
  什么叫「只为我们而生的毕业舞会」啊。为啥就最后这里变了个味呢……。
  「是吗不对吗那到底是什么啊……」
  一色凶煞煞地瞪着我,可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在这儿沉吟了好吧。我背过脸去,逃开一色的视线。
  于是,我和雪之下对上了目光。
  「……那么,我们就去做出这个答案吧」
  她平静一笑,留下一句故弄玄虚的话后,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X X X
  我们离开学生会室前往的地点,是体育馆。
  平常这个时间段,里面都在做室内竞技的社团练习,但今天体育馆展现的却是另一番情景。此刻,舞台前方已然开辟出一块用于聚会会场的空间。搬进来的花台和艺术气球,以及天花板上的垂饰玻璃球点缀着现场。
  「哦……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环视体育馆一圈的由比滨直白地道出了感想。而我则好似被丢进了异世界般地愣在原地,连这种朴素的感想都说不出来。
  「更细致的说明就留到之后再说,现在能先请你做好换衣服的准备吗。舞台侧面区有川崎同学在帮忙准备衣服,由比滨你就去那儿帮个忙吧」
  「OK~!」
  由比滨精神饱满地接下雪之下若无其事的发言,小步快跑往舞台侧翼赶去。但我可没法这样。川崎是在说川某某人么。那家伙也在啊。我正思考着这是怎么个状况,雪之下便十分诧异地望着我说道。
  「你没从一色同学那儿听说吗?」
  「还真没听说啊……」
  等等~?小彩羽~?我朝身后一瞧,一色却朝我做了个鬼脸。嘛,下次再好好说教她一番,现在先把事态掌握清楚再说。
  「好了,这是啥情况。要做什么?」
  「要做毕业舞会的介绍视频。然后官方网站的特设页面用到的照片也要在这儿拍。顺便把场景布好,把总流程确认一下」
  雪之下指着的,正是学生会成员们准备好的数台照相机。之后,雪之下有些难以启齿地接着说道。
  「然后,我们需要有人出演视频,人选交给一色同学去办了,可是……」
  「……要在视频里出演?」
  我和雪之下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一色。承担两人份的眼压后,强如一色都有点吃不住了,她眼睛盯着地板,冷汗直冒。看她这样子,雪之下疲惫地叹了口气。
  「关于视频,我会在编辑的时候加工一下,不会暴露谁是谁的,你放心吧。在预编辑阶段我会再做确认的。……话虽这么说,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拜托这种事情肯定会困扰的吧」
  加工啦确认之类的话应该是在帮一色打圆场吧。雪之下脸上微露苦笑。
  她居然没生气,真是难得……。以前的话她肯定会冷冰冰地说句「一色同学?」才对……。而此时,抱头苦恼的一色站了出来,连连低头认错。
  「对不起很抱歉这次我真的很认真地反省了不是这样的因为刚才再谈别的事情这边的意识就……。还有我拜托户部学长他们的事情都搅作一团了……」
  「户部?」
  我从她一大通反省文中听到了意外的词汇,便追问一句。听到这句,一色抬起头来,顺势把披散的头发往耳后一拨,点头肯定道。
  「是的。我叫来了户部学长和足球部的一年级学生们,为了营造氛围,或者说临时演员,也就是跑个龙套」
  「然后,女性阵营也已经拜托了我们班的人和一色同学的朋友」
  雪之下又添了一句。听罢,我陷入了思考。既然名曰介绍视频,为了传递氛围人多些还是更好。有话道枯木亦添山头趣,就是这么个道理。(注:这句俗语意为「聊胜于无」)
  「看来也有其他人啊……嘛,人数凑多些显得热闹就行。我会做的」
  「……抱歉」
  「没啥,是我没事先确认工作内容」
  看到一色一脸老实地道歉的样子,我被逗得露出了苦笑。这时,雪之下也面露笑容。
  「谢谢你,真的帮大忙了。跟那些不怎么熟的人提太多细致的重拍要求总觉得不好意思……」
  「能别把重拍当前提嘛……嘛我先去换个衣服吧」
  「啊,衣服的话在这边」
  一色说罢先迈出步子。我用眼神向雪之下传达「那之后见」,她也点头表示首肯。之后,我在一色的带领下,往和之前由比滨去的对面的侧翼走去。一路上,显得尤为消沉的一色低声嘀咕道。
  「那个,……我现在稍微体会到之前学长你说过的话了」
  「什么?」
  我追到一色身旁,可她却仍旧盯着地板。
  「可能是因为诸事都太顺利了,或者说不知不觉中很多事都被别人分担了,所以我有些掉以轻心了。感觉可能除了这事之外我还捅了别的篓子。要再按这状态下去,恐怕真的要变成全靠雪乃学姐了……」
  无比消沉的声音中,透露着满满的悔恨。看来她还记得我午休时对她说过的话。嘛,能从一次失误中觉察到自己其他的失败,已经可谓十分优秀了。像我甚至连承认自己的失败都还做不到……。我带着这份自戒的意思开口说道。
  「现在就发觉问题不也挺好吗。这种程度的失误能让你之后多长几分心眼的话,那也算很便宜的投资了」
  「是……我会注意的」
  她语气虽轻佻,可表情却仍旧严肃。刚答完话便又紧闭双唇了。嘛,在洋洋得意时把事情搞砸,那肯定会消沉的呀……。打工的时候也是,等做习惯了心想「我靠老子不是超能干嘛」的时候,不小心犯了个失误,更被上司温柔地打了圆场之后,那肯定是既丢人又内疚又羞耻,恨不得把自己埋了啦!
  作为同样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我便更想安慰她一两句了。
  「下次要是出了什么事,早点告诉我。……嘛,就算叫你事先通知我,你可能嘴上发着牢骚,最后还是会老实照做吧。所以说,这啥,那个,你也没必要这么消沉……」
  「是吧!」
  我还没说完,一色就猛地抬起头,绽开了笑容。我顿时说不出话来。而一色马上又恢复了之前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开玩笑的。……我会认真地鼓足精神的」
  她戏谑的样子可能是为了鼓舞自己,我感受到她的话语中蕴含着决心。
  我们走到了舞台侧翼后,一色打开了一旁的门。走进其中,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搁着讲桌、麦克风座等五花八门的空间。为了办活动期间这里也能用作休息室,椅子和梳妆镜也配置齐全。椅子上,则搁着所有要用的衣服。
  「衣服都搁这儿了。要是尺寸不合身的话就找川崎学姐?是叫这名字吧,找她帮你稍微调整一下」
  「好」
  我向一色鞠躬行了一礼,目送她离开后,立马开始换衣服。
  我脱下制服,取来备好的衣服。这衣服应该叫无尾礼服吧。不是很明白它和正装的区别,感觉有点像结婚仪式上穿的衣服……。立领、前身带皱褶的衬衫和蝶形领带,到这里为止我还知道穿法,可同时配好的类似大头针或者说胸针的饰品,我就不知道是啥了。……之后找人问问吧。
  我换好衣服,照了一下镜子,里头映着一个像累到快死的钢琴家似的家伙。嗯……这样就行了么?我没穿过不太知道啊。这无尾礼服是不是应该配上高筒礼帽、披风,再加个白色假面比较好啊……。
  幸好穿上衣服之后,感觉尺寸也没那么不配。作为最后一步,我把蝶形领带拿在手中,学着柯南君的样子把领带的扣子扣好。
  这衣服我根本没穿习惯,所以花了不少时间。我心急火燎地走出了舞台侧翼。
  我想着先赶紧回雪之下身边,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位没见过的盛装美少年。这位美少年的上衣形状很有特征,下摆伸得很长,连我都知道这种礼服的名字。Tailcoat,即燕尾服。
  「太好了。看来衣服尺寸没问题」
  那人突然朝我搭话,看到那人温和的笑容,我总算注意到这是谁了。
  「哦哦……是雪之下么……。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我一问,身着燕尾服的雪之下立马一脸不安地伸伸手臂、整整衣襟、提提衣摆。
  「果然很奇怪嘛」
  「不,一点都不奇怪……」
  倒不如说合身过头了。单色调的燕尾服,更彰显了雪之下白皙明净的肌肤之美;伸长的衣摆和长裤也令她修长俏丽的美腿更为凸显;举手投足间,她那扎为一束的秀发如波浪般律动,又为她添了几分虚幻朦胧之意;再与她纤瘦的身材相映成趣后,「薄幸的美少年」一词仿佛呼之欲出。光是她那工整标致的五官,便使她散发着一种倒错美的气息,我甚至感到了危险。
  「好帅气,都跟电影里一样了……」
  「哎呀,谢谢你啦。就你而言这客套话还真好听」
  听到我包含形容她的存在缺乏现实感的意思在内的说辞,雪之下掩着嘴笑了。她手上戴着的纯白手套,进一步加速了现实感的丧失。
  「不,我真心这么觉得。要是拍漫画原作的实写化电影的话,这已经属于给赞的那类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夸奖挺微妙了……」
  雪之下叹了口气,用手顶了顶太阳穴,连这个动作都如戏中一般,不过多亏接下来的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你也像电影里头的出场人物一样,衣服很合身哦。仿佛是主人公……,欺负主人公的贵族……,的陪侍一样」
  「这不就是流氓小混混瞎闹腾的感觉么,不用勉强自己夸我啦」
  「才没这回事呢,这角色很配你的。而且,再加工一下的话应该看着会好些。把袖扣和口袋巾借我下」
  雪之下脱下手套,朝我伸出手来。我一边想着她的空手不是更白么,一边把口袋巾递给她。我思考了下「xiu kou」是什么东西,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不知道用途的道具。我伸进口袋里,把长得像饰品的东西丢到雪之下手中。
  「原来『袖扣』指的是这玩意啊……」
  这时,我伸出来的手臂突然被她抓住了。我吓得想把手缩回去,可她却用更快的动作卷起我外套的袖子,扯出我衬衫的袖口,然后把袖扣紧紧地扣了上去。这之后,她动作麻利地折好口袋巾,嗖地将其塞进我胸口的口袋中。
  「标准型加三角形折法,……差不多就这样吧」
  她在收尾时拍了拍我胸前的口袋,心满意足地微笑着说道。
   「哦,哦哦……。总感觉这个样子我看到过。对就那个,结婚仪式上看到的那个」
  「本来毕业舞会也是学习这些礼仪的机会嘛。不过说到底这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就是了」
  「就我们而言,这基本上算是cosplay了吧」
  「虽然不太爽你这个说法,嘛,就是这回事吧……」
  雪之下面露苦色地说着,又把手套戴了回去。
  「话说为啥又是燕尾服?」
  「我想拍舞会之王和舞会皇后跳舞的场景。只是我想不到有谁能跳的,所以可能只有自己上了」
  「哦,你还会跳舞啊」
  「权当消遣罢了。不过无尾礼服的话我穿着也不好看,而燕尾服的话穿着正合身,不是意外地有模有样嘛?」
  说罢,雪之下动作优美地转了个身。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华丽。原来如此,招展的衣摆是燕尾服独有的故弄玄虚。可是比起这些,她本人的存在才是最好看的。看样子她的舞蹈水平也绝非消遣而已……。
  「和你一起跳舞的家伙会显得很可怜吧……」
  「没问题的。稍微练习了一下之后,发现一色同学还挺有天赋」
  雪之下泰然自若地说着,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这是舞蹈技巧之外的问题啊……。我心里这么想着,但其实比起这个,她搭档的身份更令我吃惊。
  「一色来跳么」
  「嗯嗯。毕竟她是未来的舞会皇后嘛。这不是正好么」
  她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普通人首先根本跳都跳不来好吗?小彩羽没问题么……。我担心地找起她的人,雪之下发现我这个样子之后便说道。
  「那我们也差不多该去迎接公主殿下了」
  说罢,她清爽地朝舞台侧翼走去。她的背影宛如一位王子。……话说这位王子,从刚才开始就兴致勃勃的不得了啊。
   X X X
  刚来体育馆那会儿,我只能感受到身处异界的违和感,不过等过了段时间,演员们渐渐聚集后,现场才慢慢洋溢出聚会的氛围。拉开暗幕,关掉照明,点亮聚光灯后,现场离电视剧中的感觉又更近了一步。
  不知聚在现场的群演们是被气氛所感染,还是亏了姗姗来迟的祭典男儿-户部那卖力的疯闹,大家有说有笑,谈笑风生。男生们基本上都是无尾礼服,女生们则穿着各式女礼服。虽然许多人是今天第一次见,不过可能是着装的原因吧,谈起话来还挺谈的开。比起毕业舞会,这里更像是相亲聚会,嘛不论如何排场华丽都是一样的。
  而我所在的一角的华美程度,则是拔了全场的头筹。其中的主要原因,便落在化作男装丽人的雪之下雪乃,以及花枝招展的小恶魔-一色彩羽身上。
  一色的礼服以橙色为主基调,色泽鲜艳,十分惹眼。鲜艳绽放的色彩搭配,显露出她的开朗活泼;而虽短却舒展开来的裙摆,则展现着她活泛的少女气息;可点缀在自胸口开始的各色淫靡之处的蕾丝,在光芒照射下微微透亮,却又凸显了她妖艳的女性魅力。
  这位小恶魔如今露出恶魔般的笑容,大喜道。
  「我这个说法可能非常不好,不过被美少年侍奉的感觉真是太爽了……。我现在心情超好的……」
  看到一色感动到颤抖的样子,雪之下被吓到了。
  「这说法真是糟透了……。你能离我远点吗……」
  「这可是绅士的义务哦。学姐你刚才不是好好当了护花使者嘛~!哎呀,不知不觉就心动了呢……」
  一色似是回想起什么风流往事,呼哧一声笑了出来,而我立马就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了。刚才我们去接一色的时候,兴冲冲王子的兴致有些高过头了,竟毫不踌躇地把手臂借给一色,就这么把她护送到了会场。
  结果,整个会场瞬间沸腾,一色也顺便满足了一波自尊心,然后就到了现在。
  「……那事我也在反省」
  听雪之下的口气,与其说是反省,不如说后悔占的比例更大。拜此所赐,她那股胡闹劲也消停了下来。她可能是开始疲惫了吧,还没开始办正事,就已经能看出她的倦意了。她本人好像也意识到了这点,长叹一口气后,给自己鼓了个劲。
  「是时候开始摄影了吧。我们要磋商一下,比企谷君你就去叫由比滨同学吧。她应该差不多换好衣服了」
  「明白」
  我听她的话,朝舞台侧翼走去。由比滨刚才一直在和川崎一起帮女生们换衣服,等忙完之后才总算轮到自己。
  我敲了几下舞台侧翼的前门,里面立马传来一声略带不快的「来啦」。这种恐怖感,绝对是川崎……。我边想着边慢慢打开门。
  门的背后,是正好穿完礼服,在做最后确认的由比滨。
  近乎于白的淡粉、带着透明感的布料,此般色调搭配,又或者说是因为这种款式,给人一种分外的成熟感。衣襟张得很开,腰部那块也束了一圈,而这又更勾勒出她傲人的身体曲线。裙摆本身很长,不过因为开衩开的很深,所以看上去丝毫不笨重;倒不如说若是她转动身体,这礼服就好似随风起舞般的轻盈。她一向缠成团子头的头发,如今编的好似花冠,让我不禁想起某位王子大人提过的称呼。
  然而,在看到她在镜子前「唔嘿嘿」地傻笑的样子那一刻,我心中的这份想法便烟消云散了。
  由比滨在镜子前面一站,便在意起自己的裙摆和胸口,四处摸了起来。
  「呜呀……,这礼服什么情况……好强……有点厉害」
  「别乱动」
  站在由比滨身后的川崎,则是嘎吱嘎吱地帮她调节身长。听到川崎冷淡的声音,由比滨倏地把背挺的老直。不过很快便又把手搁在腰那块说道。
  「嗯,嗯。……那,那个……肚子那块能再帮我勒紧一下吗……」
  「哈?……之后不是要跳舞的吗?不会太紧么?」
  由比滨战战兢兢地开口,而川崎则用几近咂嘴的语气反问回去。不过仔细听来,还是能明白她的话中带着几分体贴。可能正因如此,由比滨也没怎么畏畏缩缩,反倒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说道。
  「啊,呜,呜呜……我,我会忍耐的!」
  「哈……。我稍微调一下」
  川崎嘴上不耐烦地叹口气,身体却动作麻利地回应了由比滨的要求。她把由比滨的腰紧紧按住。
  「好了,这下没问题了。妆你自己化吧」
  「哦,嗯!谢谢啦沙希~!小企也是,让你久等了对不起啦!我马上就做准备!」
  说罢,由比滨便小步跑向梳妆台。可能是为了不让妆沾到礼服上,她很快围上方巾,迅速铺开了化妆道具。
  「你可以悠着点,那边还在协商呢」
  我朝她搭了句话,她则是边在脸上抹些什么边「嗯」地回了一声。川崎快步从她身后走过,急匆匆地走到我所在的出入口这边。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那我就走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哦,辛苦你了。抱歉,那边的请求好像有些突然了」
  「就是说嘛」
  我想慰劳川崎几句,反被她瞪了一通……。我立马缩回身体,「哇对不起」地低下头去,却突然听到一声不知是在叹息还是在微笑的轻语。
  「裙摆又长,鞋跟也高,在穿习惯前叫她小心点」
  一番话,虽然语调十分冷淡,却又带着无比的温柔。川崎说罢便从我身旁走过。望着她疲惫不堪的背影,我只得回了句「哦,哦」。我一边脑子里想着:哎呀川崎同学真是个傲娇!川啥啥同学真的好可耐,一边目送她离去。
  这样一来,舞台侧翼的前室里就只剩下我和由比滨了。我闲着无聊想找点忙帮,便自然而然地朝她那儿看去。坐在梳妆镜前的由比滨,方才还非常熟练地使着化妆笔,此时却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那,那个……你这样盯着我不太好做事啊……」
  我们的视线在镜子中交汇,她有些害羞地说道。刚才化妆笔触碰过的脸颊,略微透些桃色,见状,我也不禁尴尬地错开了视线。
  「啊,抱歉。别在意我,你继续。……话说你这差不多弄完了吧?还不够吗?」
  「诶!?……还不行」
  由比滨在镜子前苦恼地端详了自己一下,马上又接着化起妆来。
  「是,是吗……」
  我倒真心觉得你已经足够,嘛,这啥,怎么说呢,足够漂亮了。我把这句快要跟着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讲了开始的那一点。而由比滨则是换下化妆笔,开始涂起口红。
  「因为马上要拍视频的哦?拍的不好看可不行」
  「人家都说了脸部会加工成看不出谁是谁的」
  「这是指拿出去放的那部分吧?原始数据不是会留下么?这可不会删哦。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删的……。所以,我希望留下一个漂亮的自己」
  她静静地说完,些许垫点口红,略抬下颌,下颚微动,变换下脸的角度,为抹匀唇线而缓缓运笔。待她樱唇光泽绽放之时,镜中的她仿佛脱胎换骨。她凝视镜面的表情中看不出半点平日的天真无邪,让我觉得她的存在愈发遥远。所以,我不禁出声道。
  「就这样了吧……」
  「就是这样子!好嘞,弄完啦!」
  说着,由比滨不再对着镜子,而是朝我回眸一笑。光是这样,我便像是放下心来地舒了口气,同时意识到,原来自己方才竟忘了呼吸。为了掩饰,我几乎下意识地挠了挠头。
  「小企也再整整头发?」
  「才不呢……」
  「诶?可是都乱蓬蓬了呀。我们要拍介绍视频的,不整好点可不行。你这样子也太……」
  由比滨的视线锁定在了我的头顶,而她的表情,则越来越像看见个可怜的家伙似的。就,就这么不行么……。不行,是不行。而且本应给别人好印象的介绍视频里,却混着个寒酸的家伙的话,实在有点拿不出手,这也没错。
  「嘛,那就稍微调整一下……。顺便借你发蜡一用。啫哩也行。」
  我走到梳妆台前,由比滨则很快把位置让给了我。对我而言,小町的指导不是白给的,整个发型什么的我还是能做的。无尾礼服嘛,配个背头之类的简朴发型都足够有模有样了。问题是一由我来弄,小混混感就更强烈了……。
  想着,我伸出手,打算从一大堆化妆道具中取发蜡用用。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把它拿走了。我回头一看,一脸若无其事的由比滨开口讲道。
  「我帮你弄吧。小企你自己做的话,估计会不成样子嘛」
  「诶……品味全否定……不,这我不能否认……可这点小事」
  「嘛嘛,交给我交给我。我真的很擅长这种事啦!」
  刚说完,她便紧紧摁住我的头,朝镜子掰了过去。好痛好痛好痛而且超羞耻的头皮的汗腺都张得老开都渗出汗啦!我都这样了,这女人却哼着歌,兴致勃勃。
  「这位客人,头上有没有哪里痒啊?」
  「哎呀,这种事情怎么都好啦,你能快点……」
  因为羞耻以及在意头皮的汗,我动弹不得,而不知为何由比滨的手也突然停了下来。诶,怎么,是我头皮的汗很恶心吗?对不起咯?想着,我透过镜子看向她,而她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企你头皮好硬,……会秃的哦」
  「等等?说别的都行,就这个求别提……说了这个是要引发战争的……」
  「骗你的骗你的!很软很软的!我揉我揉~!」
  「好痒好痒住手住手……请住手……求你了住手啊……」
  我不由得捂住了脸。我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一副丢脸丢大发的表情,所以不想看镜子,也不想让她看到。我缩紧了身子,而她则用细长的指尖,将我的头发缠起,慢慢做出了毛束感。不知不觉中,她的哼歌曲调一转,变为了温柔的哼唱。
  时而梳着头发,时而轻抚头皮,时而用指尖轻咬的触感,令我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我闭上双眼一动不动,仿佛化为砧板上的一条鱼。
  「……好,完成了」
  听她这么说,我睁开眼睛,镜子对面的由比滨歪歪脑袋,用眼神问我「感觉怎么样?」对此,我连连点头,告诉她她做的很棒。真的,这完成度高到配给我浪费了。这份满足感似乎也写到了我的脸上。由比滨微笑着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小企也要拍的帅些哦」
  「交给我吧。最近映像加工技术也提高了。科学的力量是万能的」
  「啊哈,这啥嘛」
  最后她嬉笑着拍拍我的肩,这样一来,我俩都准备就绪了。我站起身来,朝会场方向踏出一步。而身后则跟着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并无平常那种欢快嘈杂,而是柔美且迟缓。多亏这,我才想了起来。
  「川崎说过,叫你注意一下裙摆和高跟鞋」
  「啊,这样嘛。这确实挺糟糕的。感觉好难习惯……」
  「嗯。……而且这儿还很暗」
  说着,我稍微提了提左肘。背挺直,挺胸,收颚。还有,不要惊慌来着。我记得别人是这么教我的。
  由比滨先是一脸稀奇地望着我,过了一会儿便想了起来。她绽出微笑,然后,一言不发地挽住了我的左肘。
  铺陈了许多借口的我们,以相同的步幅,缓缓走过这段近如咫尺的距离。
   X X X
  摄影本身进展得无比顺利。被看做最大悬念点的舞王舞后共舞场景的,干脆利落的完成,应该是其中最大的原因。雪之下和一色向众人展现了十分出色的舞蹈。
  雪之下虽然谦虚地说自己的舞蹈只是消遣水平,可一正式跳起来立马技压全场。她的舞步伴随着皮靴的清响,华美的转身令燕尾服随风飘扬,纯白的手套温柔地握住舞伴的手不放。每当这时,群演的女生们都会一阵轰动。
  另一边,作为舞伴的一色,碍于熟练度的差异,看上去始终被雪之下带着走,偶尔还会弄错步伐踩到雪之下的脚,舞蹈动作有些不尽人意。不过,她每当犯错便垂头丧气,小聪明劲十足;并且每当雪之下为了掩盖错误而朝她微笑时,她回敬的笑容也尤为可爱。她竭尽全力展现出的可爱女生感,抓住了在场每位男生的心。
  观赏她俩的人们全都拍手喝彩,气氛热闹非凡。
  可是,休息一下后,在检查录像的时候,一色「嗯?」地纳闷道。
  「虽然看着非常帅气华丽,周围也都是欢声鼎沸,可跑题感很强烈啊……。感觉就像严肃的竞技舞蹈一样……」
  「对,连我都觉得这和我设想的不一样……」
  在一色背后盯着显示器看的雪之下,也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站在一旁听她俩讲话的我,回想起之前的光景,陷入了沉思。
  嗯,嘛,可能真是这样……。与其说是大家一起享受的聚会,倒不如说是在观赏一场表演……。
  我心里这么想着,看来一色也是这个结论。她点点头,转身对雪之下说道。
  「嘛,就贴面舞时间的映像而言,这样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也想要点更加热闹,更加带感的映像。」
  「气氛融洽又热闹的东西是吧……。要不我们拍一个大家一起跳舞的情景如何?镜头主要抓拍的对象就交给户部君和一色同学可以吗?」
  「嘛,我就知道会这样~……哎~」
  看着好不情愿啊,一色……。嘛,雪之下不太擅长这种感觉所以没办法……。我事不关己地苦笑着,可不知为何,雪之下的视线一下子又转到了我这边。
  「……然后,还要预备另一个版本。由比滨同学,能拜托你吗。比企谷君也是。」
  「诶?」
  由比滨瞠目结舌。而我则只能愣在原地。这家伙在说些什么啊……。
  「那啥,我可没跳过舞啊……」
  我稍稍举起手说着,由比滨也大大地点头同意。我说,这里可不是舞厅哦?我刚一想,一色便小跑过来。
  「这部分映像随便点也没关系的。只要有在俱乐部里的那种赶脚就行啦」
  一色单手叉腰,竖起手指晃了两下说道。她想表现出一种做了说明的感觉,可实际上什么都没讲明白……。我正觉着浑身无力,雪之下便朝我走来,苦笑着给一色帮了个腔。
  「滥竽充数也没关系的。这只是作为备用方案,在编辑的时候素材多些总是没坏处的。实在不行让你们当一色同学的陪衬都可以的」
  「哦,哦……这个的话我超拿手的」
  我陪衬角色的名头可不是白喊的。而且雪之下的说法也还挺有道理。多准备些备用素材准没错,而且如此大规模的摄影机会恐怕再也遇不到了。与其事后才为这个用不了那个不够用而苦恼,还不如现在能拍多少就拍多少,这个判断是没错的。
  这样想来,理论上讲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可我却仍然感到有哪里不对劲。之前的道理离说得过去,似乎还缺了一块必要的碎片。
  「那个……我们两个来跳真的好吗?」
  由比滨试探性地问出口的话语,似是正好填上了我心头的缺口。然而,随着雪之下紧跟着的话语,这种感觉很快便又烟消云散。
  「我想想。这个角色还是比较惹人注目的,拜托别人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你们能接下的话就帮大忙了。如果你们觉得比较困难,我也可以再考虑别的办法……」
  「啊,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可以的话,就这样吧」
  面对没有多想便作答的雪之下,由比滨有些困扰地笑着,在胸前轻轻摇了摇手,把事情答应了下来。嘛,人家都那么说了,确实不好回绝。实际上聚集到现场的人,大多都是出于善意和厚意才过来的,也不好意思强求人家。
  「那我们就先来一回吧」
  一色拍了拍手对我们说道。配合着人群的流动,我和由比滨也混入其中。我们到达指定地点后,我的正对面站着由比滨。
  「……你会跳舞吗」
  我小声问道,由比滨则有些苦恼地呢喃道。
  「我不太确定……。啊,不过『耶!』的感觉的话,感觉靠临场发挥可以!」
  「『唔欸』的感觉么……」
  「对对,就是这个感觉!耶!」
  由比滨强行提起兴致教导我,中间还夹杂着偶像风的肢体语言,可我仍然完全心里没底。我深深叹了口气,而一旁,身着无尾礼服的户部可能是对「耶」这个词起了反应,一把搂住我的肩说道。
  「哎哟哟,比企鹅同学,多打起点精神呀?来『耶』吧,耶。你瞧,耶!」
  虽然完全搞不懂他在干啥,但唯独现在,他这份空洞的干劲显得尤为可靠。
  「哦,哦……。你看来挺习惯这类事情啊……」
  我半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户部则咧嘴一笑,满脸得意地滔滔不绝道。
  「对吧?哎呀,你甭担心,我游刃有余的很啦。那啥啦。真的踩着后半拍跳就行啦。咋说咧?基本上就随音而动的赶脚?音乐响起来,就跳!大概这赶脚?」
  「户部学长,这种话就别讲了,很吵的好不」
  被一色严声斥责,户部「嘿」的一声,垂头丧气地跑去做准备了。
  虽然他的建议完全排不上用场,但这种姿态或许就是现在所需要的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试着模仿户部的感觉了。去演唱会时,哪怕遇上第一次听的曲子,只要有「好!预备!」的吆喝声,也能顺利的打call才对。
  我做好心理准备,静静等待音乐响起。俄尔,照明暗了下来。
  之后,舞会用的经典爵士曲流淌而出,闪光灯四处跳动,玻璃球流光溢彩。
  一开始大家都十分拘谨,只是乘着旋律摇摇肩罢了。然而,随着以户部为首的数人高举拳头,一些人也跟着他们举。清脆的拍手声此起彼伏,大家的距离也渐渐缩短。你踏一步扭扭摆摆,我踏一步击掌言欢,中间夹杂点搞怪的机械舞。现场还有大胆地手挽手的人。
  在音乐和气氛都渐入佳境之时,现场迎来了下一首曲子。虽不及民谣曲,但曲风比之前的要柔和许多。
  目前为止,我只能做到边瞟瞟周围的人,边摇摇肩、打打响指之类的,这之上的事情我就有点滥竽充数不下去了。不过,我踏脚和摆头的节奏倒是如节拍器般准确。这时,我空闲的手被一把拉住。
  一看,由比滨正害羞地笑着。和舞动导致的心跳上升不同,我的心猛地一颤,不由得用余光瞟了瞟周围。
  在场的各位,要么好似故意开玩笑地跳着胡来的华尔兹,要么扭过脸去,在若影若离之间注视着彼此的脚底。
  所以说,嘛,没人朝我们这儿看。只有由比滨在注视着我。我把解放的那只手轻轻搁在她的肩头。与此相应,她也用手挽住我的肩膀。舞步什么的我完全不懂。我只是摇摆着身体,她向前踏步我便向后,她朝旁移动我便跟上。触碰到的部位开始发烫,手汗令我在意不已,彼此的脸近在咫尺,就连呼吸都有所忌惮。
  跳舞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主要是精神上……。我没有找借口,而是有些难堪地开口说道。
  「抱歉,我流了好多汗」
  「啊,嗯,挺艰难的哈」
  「不,那啥,我是说我满手是汗很恶心吧,还不如去死对吧」
  「诶?这么夸张!?而且超自卑的!」
  由比滨笑着,此时曲子又变了。这曲子我有印象。那部电视剧里也是用这曲作为收尾的。由比滨的视线移向了一旁。
  我跟着她朝旁看去,发现一色和户部正十分夸张地跳着舞。虽然节奏和动作乱七八糟,但总之跳得很开心。户部想搂一色的腰时,她便跳着躲开,像是要使回旋踢似的转体一圈。……不愧是我校的舞后。
  曲终,掌声和欢呼声卷地而起。大家顺势嬉嬉闹闹,欢声笑语,都忙着给自己、朋友或者舞伴拍照。
  这样一来,心头大事之一的跳舞场景就算顺利拍完了吧。
  想到这儿,疲劳感瞬间涌了上来。我步履蹒跚地离开人群,朝备有饮料的桌子那边走去。
  我喝着饮料,眺望着跳舞区和舞台装饰。
  原来如此,这就是毕业舞会……。嘛,光谈感觉的话,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果然不适合我。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11-10 10:58 编辑


  ⑥蓦然间,由比滨结衣畅想起未来。
  那次摄影后的第二天,我和由比滨再次一同被叫到学生会室。
  一色坐在正对面的位子上,将纸堆一张张对齐好,默默地递给由比滨。
  「要用在官网上的照片都在这里,你觉得NG的话就否决掉。总之,劳烦你把关了」
  「好~。小企呀……和我一起看吧?」
  由比滨接过纸堆,像开扇子般摊开,对我问道。我摇了摇头。
  「不,算了。我要看的话,搞不好全部都想NG掉了……。交给由比滨你了」
  「原来如此……。明白了,那我看了」
  由比滨苦笑着表示领会,她拿出笔,开始一张张仔细看。看着看着,她就发出了『呀~』『哎呀』等惨叫声。女生对自己上相与否,还真是上心呢……。
  不过这么一来,我便闲得无聊了。我托着腮,斜眼瞅着由比滨拿着的那堆照片。这时,雪之下隔着电脑对我搭话道。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那么违和了?」
  「嗯。唉,实际办起来,还是有点不自然。你要用这个来证明自己,我也挺能理解的」
  我回想起雪之下那时的难以理解的说法,继续说道。
  「毕竟参照对象只有海外电视剧比对过,所以印象还是不十分明确,不过我想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虽然这么说不好,不过,至少让人觉得舞会没那么高深叵测。我想看了视频的人们,也会这么觉得」
  「是吗。那么做这个视频,就有足够的价值了。虽说光介绍舞会的话,引用网上的图就已经足够了。但我认为,不亲身体会还是无法想象的」
  我发觉她似乎正得意洋洋地挺着胸说话,让我不禁笑出了声。
  其实我觉得效果很好。就连对舞会抱有否定印象的我都这么觉得,想要参与的人更不用说了。
  大概,雪之下是为了达成某种本地化,才要做这个视频的吧。我们手上有关舞会的情报、影像和图片等等基本上都是国外的,文化和人种不一样,果然还是有隔阂的。要直接把自己代入进去,体格、装着和器量感的不同便会如实地呈现出来。要是最终就这样开舞会的话,难免让人觉得印象很别扭,或是水平很低。所以,大概有必要提出日式——或者应该说是总武高中式舞会的范例是这样子的,给人先入为主的印象。
  「不只是学长你,来那场摄影的人,似乎都留下了非常不错的印象。首页上也讨论得十分热烈。你看」
  一色给我看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昨天的摄影情形。似乎是来参加的人上传到SNS上的。盛装打扮的女孩们的照片下,有着「哇~有意思~」的评论。话又说回来,你们P上猫耳和胡须,挡脸也挡太过了吧……,而且眼睛也P得这么大,图又飞白了,完全认不出你们原来长什么样。
  「啊,我也看到了。好多人上传了照片呢」
  由比滨从纸堆上抬起了头说,『是呢是呢』一色点头道,然后又麻利地操作起手机,给我看各种各样的账号上传的图片。你们基本上都用SNOW啊BeautyPlus什么的补过修过脸,完全认不清你们是谁。不过大家都好耀眼,而且笑得好开心。
  不过,当中也有些有点大胆的照片,男生女生纠缠在一起,肩紧紧挨着,又或者是脸贴得很近。尤其是,光是里面有人礼服的胸襟差点就门户大开这点,搞不好就会让看到的人皱眉了。而我现在就在狠狠地皱着眉头。虽然想说「喂?你们在摄影的时候缠绵个什么劲啊?」,可我又不好说别人!哎哟~!光是想起来,就好难为情了!好想死!所以这个就放着不管好了……。
  总之,不管哪个帖子,评论基本都是觉得不错的,对此首页上的反应也都是「好赞!」「我也想试试看~」之类的。当然,其中也有人在ID后缀里表示否定,不过是极其少数,是可以放着不管的程度。
  「要是也能连带着宣传的话,投入这么多成本就有价值了」
  我闭上眼睛不住地点头,雪之下再次咔嗒咔嗒地捣鼓起电脑,继续工作。
  不知不觉间,由比滨似乎已经选好照片了,她利索地用笔批注好,并把纸堆递给一色。
  「唔,就这样吧?」
  「谢谢你。那么,我就赶紧来做特设页面」
  『嗯嗯』,一色应声道,仔细确认起纸堆,把笔记本电脑拉到手边,开始手脚麻利地滚起轨迹球。
  「谢谢。不好意思,劳烦你特地跑一趟。已经可以了」
  雪之下暂时停下手上的工作,对我们轻轻地行了个礼,道谢道。听到这话,我连连眨眼。花了点时间理解这话的意思。
  「……咦?结束了?」
  我问道,一瞬间,雪之下愣了愣,接着她把手抵在下巴上,思考起来。
  「嗯。我是这么想的……。制作东西就由学生会来,现在也没有需要让别人帮忙的工作。对不对?」
  「咦?……噢,啊。哎、哎,雪乃学姐这么说的话,就当是这样吧」
  雪之下向一色寻求同意,而她正似乎正满脑子都在琢磨着工作进度,被人问了句意想不到的话,脑袋瓜转不过弯来,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不过似乎雪之下心中对任务的计算十分到位,一色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若是人手实在是不够的话,大概还又会劳烦你们吧。那时我会跟你们说的」
  她嫣然一笑,『这样啊』我们也只能信服了。没有工作的话,我理应是求之不得地赶紧回家的,可是这么轻松就解放了,我有些无法释然。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在我旁边坐着的由比滨站了起来。
  「好的,明白了。那么,辛苦你们了!加油呀!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她利索地收拾起东西,并用胳膊捅了捅我。
  「来,小企,我们走」
  「噢,好」
  被她催促,我也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
  「那么,再见啦」
  「嗯。麻烦你了。」
  「辛苦啦」
  我说道,雪之下和一色都把脸从电脑那边往外探了探,然后又马上继续工作了。妨碍她们也不好,我和由比滨轻快地离开了学生会室。
  接着,我们在走廊里朝着大门走着。从窗外照射而来的光,比放学之后更加晃眼,向我们告知太阳仍在高照。
  在我旁边走着的由比滨低声絮语道。
  「没事可做了啊」
  「……算是吧,虽然我一直很闲就是了。你要和三浦她们去玩吗」
  「今天跟她说了要去帮忙的。而且她们俩有先约了」
  「是吗……」
  面对有些为难地笑着说道的由比滨,我用心不在焉的声音回答。
  接着我们的对话便中断了,走廊里仅有脚步声回响。我回想起来,以前也体验过过这样奇怪的沉默。那似乎是不去社团活动了的日子里发生的。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看到由比滨正从旁偷偷看着我,我们正好对上了目光。我们俩便移开了视线,可我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率先开口说道。
  「……要去哪边走走吗?」
  「咦?」
  她岂止是吓了一跳,已经是一副说不出话来的表情了。你这反应,别说是出乎意料,都让我感到不知所措了。糟,失策了。我觉得自己的脸烫了起来,用力拉起围巾掩饰起来。
  「呃,不……。我是想啊,为庆祝小町上榜啊,或是为她庆生啊……做些准备」
  我拼命动起脑筋,努力找出适合的理由,透过围巾含糊不清地说道。闻言,由比滨似乎领会了,她捶向掌心,接着探过身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提议不错嘛!去吧去吧!我也去买点东西~!那么,去哪呢去哪呢?」
  你这么高兴地答应,我实在是不胜感激,可你也花点时间考虑嘛……。
  「呃,不,我不清楚……。啊!我想起来了,想去LaLaport来着」
  (译注:指LaLaport TOKYO-BAY,著名购物商场)
  蓦然间,天启降下,我不由自主地紧紧握起拳头。没错没错,我真的很想去那边。我心里乐开了花,见状由比滨难以理解地歪起脑袋「咦?」。
  「LaLaport?我没所谓,可是为什么呀?」
  「那边似乎有只贩售MAX罐装咖啡的自动贩卖机,我想在那边买那个」
  话说到这里,我想起我被小町骂了个惨来着。你又酿成大错啦~……可是由比滨出乎我意料地点了点头。
  (译注:著名棒球评论家岡田彰布的名言)
  「可以呀。那就去LaLaport吧。……话说,你到底是有多喜欢MAX咖啡呀」
  虽说她最后还是有些无可奈何、忍俊不禁地加了一句,然而看到她马上就同意了,我十分吃惊,不禁回问。
  「咦?可以吗?」
  「唔?不行吗?」
  她向我投回诧异的眼神。「这个人自己提出的,婆妈个什么」……她的眼睛正如此狠狠诉说着。我正面迎下她的目光,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吐了一口气。
  「不,没什么不行。……那就去Lalaport。总之先去车站」
  「嗯!那赶紧去吧」
  她开朗地笑着,用同样开朗的声音回答道,蹦蹦跳跳,走在了我几步之前,走廊里回荡起吧嗒吧嗒的声音。为了追上她,我加快了脚步。
   X X X
  我们高中离LaLaport TOKYO-BAY并不远。
  从学校最近的车站坐四站。坐电车只花10分钟。加上各种的等待和走路的时间,不消30分。
  因此,我们在路上并没有产生像样的沉默。即便有时对话中断了,因为有乘客上下车,又或是风景突然映入眼中,我马上就能找到像「人真少呀」或是「最近那边似乎有活动」这种无关紧要的话茬。而由比滨也能抛出各种各样的话题。
  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了LaLaport,也还在叽叽喳喳地进行着漫无边际的闲聊。
  「话说小企,你打算买什么呢?」
  「我倒是问你了,买什么好?」
  「你打一开始就打算甩锅给我?」
  「呃,毕竟我完全不懂哪家店好嘛……」
  被由比滨一脸无语地看着,我回过头,装模作样地看着刚刚走过的路。这边一带都是鳞臻栉比的时尚系店铺,可我并不熟悉这类东西,只能迷迷糊糊地看着店头。
  而且,进入LaLaport后马上就有家PEACHJOHN,难为情和不好意思的程度爆发性地增长,马上就让我受挫了。现在我跟在由比滨身后走着,看起来就整个跟踪狂。
  要是我买自己的东西的话,就没什么伤脑筋的了,随手买了完事,可这次是来给小町买礼物的。尽管是我妹妹,可送礼对象是女生的话,我的品味就派不上用场了。大概由比滨也理解到了这一点,她一边在我前头走着,一边歪着头思考着。
  「我想想……怎么办呢,毕竟是小町妹妹,就送个发夹吧」
  「啊,原来如此。可是,她相当的爱憎分明,我觉得送不合她口味的东西,她可不会怎么高兴」
  「是吗……」
  面对一脸想说「我觉得她是会高兴的」的由比滨,我继续说道。
  「就是这样。虽说她大概会说『哇!谢谢哥哥!小町好高兴,羞羞』,但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用的」
  「你怎么模仿得这么奇怪……。不过,你说的有点道理。要是爸爸送了奇怪的礼物,我大概也不会拿来用的。给钱我还高兴点」
  「令尊也太可怜了……」
  我们交谈着,在各种各样的店头探头探脑,却怎么也找不到适合小町的东西。
  把车站附近的楼层走了一遍,我们脚都软了。我在网上的图片上见过的某个角落蓦然顿足。
  「啊,这附近似乎有MAX咖啡的自动贩卖机,我去买」
  「是吗?」
  「嗯,不会错的。我事先仔细研究过在哪了」
  「这种地方你倒是仔细研究过了!?给我研究下送什么礼物好不好!」
  我把她那理所当然的话当作耳边风,轻捷地避开人潮,走近目标的自动贩卖机。几个自动贩卖机正排列在面向大路的出入口前,其中有个黄色的。
  「噢,哇……。这就是MAX咖啡的自动贩卖机啊……。我听说是短期限定的,还想着说不定已经没了呢……」
  见此,我感动得直打哆嗦,不住地拍照。嗯,这黄色,够帅!
  「哇,厉害。还真是和MAX咖啡一样的造型啊」
  由比滨在我身后毫无兴趣地说道。她既不特地拍照。也没有上传到Instagram骗点赞的意思。
  ……没办法,给她解释下。
  「这可不只是造型一样。你去后面看看就知道了,自动贩卖机的内侧也有切实地把成分表写出来。很精巧吧?感觉到了爱吧」
  「喔」
  ……你果然没兴趣!
  也对。就算告诉你是MAX咖啡规格的自动贩卖机,一般人也不会明白其中含义的。但我可高兴了。不一会,我拍够了后,便在自动贩卖机旁背对着摆出V字手傻笑地自拍起来。见此,由比滨扑哧一笑。
  「……不过,仔细看看,这造型也挺可爱的」
  「是吧!?虽然到现在为止造型改变了很多次,现在这现代派造型绝对是最棒的!可爱到爆!」
  「我今天头一回看到你这么开心!?话说我不知道之前的造型啦……」
  面对不由自主地钻起牛角尖的我,由比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算了,好吧。我也拍张吧」
  说着,她拿出手机,两步并一步地迈步站到我身旁。她和刚才一直自拍个不停的我并排站着,十分自然地拍了张照片。面对她那自然而然的动作,我甚至没有提出异议、抗议的机会。拜此所赐,我的表情怕是相当蠢吧。话虽如此,即便她事先取得我的同意,我觉得我最终也肯定是通红着脸,移开目光,露出一副蠢样。
  所以,算了,刚才那张照片应该还更好些。
  「……你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吧」
  「好」
  闻言,由比滨则是十分平静地回答道。她双眼不离自己的手机,这边划划那边转转地不知道摆弄着什么,接着我的手机马上就震动了起来。我一看,由比滨发来了短信。
  附件里的照片,整张都飞了白,四处是闪光和星星,而我们俩也被P上了狗耳、狗鼻和狗胡子。……哎呀,加工到这种地步,也没什么肖像权可言了。我苦笑着给这张图上了保护。
  「好了。目的达成了,回家吧」
  「目的没有达成,也不会回家」
  由比滨带着叹息,抓住我那意气风发地举起的衣袖,制止了我。
  「啊,那我们去那边的宜家看看吧。那边很多日用杂货的」
  她手指的方向,又有一栋别的建筑物。宜家是创立于瑞典,在世界各地展开业务的家具、室内装饰量贩店。它的日本总店就在千叶县船桥市。不愧是千叶,日本第一。
  也罢,毫无目的地在巨大的LaLaport里转个不停,没什么效率。先去看看别的也不失为办法。我点头对由比滨的提议表示同意,立刻开始走向宜家。
  这边一带的商业区,是在靠海的位置。现在这个时候,海风仍旧刺骨。我们一走出商场,便遭受了剧烈的温差。好冷好冷好冷,我和由比滨不由自主地小声说道,碎步疾行地走过天桥。
  不消一会,我们便走进了宜家的店里,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店内确实暖和,而陈列在店里的沙发和毯子,也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
  「总之先转一圈看看」
  由比滨带着一副习惯了的表情,乘上电梯。我跟上她,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在了我的面前。家具和室内用品,各种杂货摆在那边,可以自己拿来看。其中还有『住高层公寓的一家三口』或是『让你思维清晰的一体单间』这样的主题,帮你选好了家具的展位,让人有种身临主题公园的感觉。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来到卖家具的地方,这里还真是有意思。『辉夜姬想让人告白』也是很好看。我带着『原来如此啊』之类的质朴的感想,在店里转悠。
  (译注:日语里家具屋和輝夜读音相同)
  正当我们路过打出『在浦安一个人潇洒过活』招牌的展位的时候,由比滨忽地往那偷偷看了看。
  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呀,比如坐630万次都不会坏的扶手椅呀……于是,我也跟着她走进那个展位。
  (译注:此处调侃因为某个节目出名的宜家椅子PO?NG)
  里面十分宽敞,以白色为基调的室内装饰、全套衣服和装纳架也十分干净整洁。墙上架子上的空间得到了灵活运用,小型物件收拾得有条不紊。往更里面瞧瞧,这个展位还不止这么点,那边陈设了一个小小的厨房,还有安置洗衣机的空间。
  确实啊,这样的话,一个人住也能过得很潇洒,八幡你就给我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吧!喂喂,我轰走我脑海里老妈的低语,在此期间,由比滨则是在展位里迈着小碎步转悠。
  『哇~』她发着感叹,张望了片刻内部装饰,接着不知道是不是累了,一屁股坐在了了墙边的床上。然后,她突然转向我,随口说道。
  「小企,进入大学后,你打算一个人住吗?」
  「看去的大学和学院决定吧。若是考上在多摩啊所泽啊的大学,我就不想留在家里了。不过,现在我觉得能考得上的地方,基本上都离家不太远就是了」
  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别致空瓶,一边仔细端详一边说道。由比滨用带着佩服和惊讶的声音开口说道。
  「你都决定要考哪里了啊……」
  「按照我这水平的成绩,要考私立文科,选项并没有那么多。我就只能在其中挑几个有感兴趣的专业的学院去考了。所以,比起说是已经决定了,不如说是要用消去法吧」
  我把空瓶放回原处,咚,那东西明明里面什么也没装,却发出了钝重的声音。为了掩饰过去,我加了一句。
  「我还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啦」
  所以就去大学找寻找,可我并没能把后半句接着说下去。
  我自己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大概上了大学,既不会有命运的邂逅,也找不到倾注自己一生的梦想。
  毕竟我活到现在,未曾有过十分热衷的事物,大概我本性上就不适合追求梦想吧。即使我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要不就是因为什么而气馁,要不就是半途而废,要不就是若无其事地说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结果基本上显而易见。
  不过,这也并不算悲观,我觉得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
  雪之下阳乃说过,人总有一天会妥协,变得成熟。
  然而,也有人别说是妥协不妥协了,其自身说到底就没有任何追求。比如我就是这样的。那么,连妥协都做不到的人,到底会变得如何呢。
  我意识到由于我在想着些无聊的东西,对话中断了。
  猛地回过神,我看向由比滨,她的目光正聚集在我手旁那空空如也的瓶子上。
  「小雪已经决定好志愿了呢。真快啊……」
  她的絮语中让人感觉到了叹息与心酸,我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然而不待我插嘴,由比滨便轻轻叹了口气,朝我微微一笑。对上目光后,她大概是意识到了我一直在站着,嗨哟一声,挪了挪屁股,在床上让开了个还能坐一个人的位置。
  我十分清楚地听到了弹簧发出了吱嘎响,心脏不由得猛地一跳。不过她都这样特地给我挪了个位置了,坚辞不受也不合适。而且,她都不介意了,我还婆婆妈妈,就很恶心了!可我还是很在意,虽然很恶心!所以我便无精打采地坐在了床上。
  「小企,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坐着的地方的原因,由比滨的话在我听来就像是吹枕边风。而我又不是很擅长说梦想这个话题,不过我还是想了想,开口说道。
  「看你怎么定义梦想了……。如果只是动过念头就算的话,那就各种各样的都有了。比如社长啊有钱人啊……。还有,职业棒球运动员,英雄,漫画家,偶像,警察。……还有就是医生,律师,首相,总统。还有石油王」
  「净和钱有关,这是哪门子梦想……」
  「嗯,哎呀,我自己说出来,也觉得我真是幼稚……」
  我甚至有点沮丧。我小时候真不可爱啊,现在也是啊……。正当我冷静地自我厌恶着的时候,由比滨似乎察觉到了这点,她忙不迭地说道。
  「啊,不过不过!我觉得偶像是个非常好的梦想!」
  「你这算是哪门子圆场。我先说好,我小时候可是超可爱的。只要有理由,我就能成为偶像的。话说,……你呢?」
  我问道,『唔~』由比滨交叉起手腕,歪起脑袋想了想。
  「我呢……。嗯,我也有很多梦想的。比如开花店呀,开蛋糕店呀,做偶像呀!」
  「这和我不是半斤八两嘛」
  面对像个畅想未来的孩子一般朝气十足地说着的由比滨,我不禁露出了苦笑。
  可她的表情仅仅在一瞬间绽放出了这种天真烂漫,马上又变得老成。
  由比滨嫣然一笑,从床上站了起来。接着,仿佛像是将儿时的梦想弃之不顾一般,一步又一步地,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还有,想做新娘」
  由比滨背对着我说道,刷地朝我转过身。
  她正站在通往展位深处的厨房前面。那里墙壁和瓷砖都一片雪白,从模仿采小光窗的玻璃窗投出的光,宛若帐幔般倾注在她的身上。
  由比滨说的话,要称作梦想,未免有些太过现实,毋论一笑了之,我连苦笑都做不到。
  于是我也慢慢地走到厨房处。并随便想了个玩笑话。
  「和我还是半斤八两啊。……我梦想做个家庭主夫」
  「你这说的,完全不是梦想……」
  由比滨一下子垂头丧气起来,她无奈地噗哧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会笑我。
  即便在这亮得有些矫揉造作的光源之中,她的微笑也还是让人觉得十分亲切,我因为不好意思而悄悄垂下了目光。
  虽然展位里的厨房是无法实际使用的,然而从炊具到餐具都应有尽有,给人一种现在就能开始在此生活的实在感。毕竟原本是作为商品贩卖的东西,理所当然有现实感,可不知为何,怎么看都像是假的。
  家具,餐具,厨房,床,不管哪个都是真货,却又是假的。我心里想着,到底其中差别在何处呢,不由自主地碰了碰橱柜。
  就在这时,由比滨恍然大悟般捶了下掌心。
  「啊,自己做不就行了嘛?」
  「什么?家具吗?」
  「不是。我说礼物。做个蛋糕什么的」
  一时间我还左思右想,她在说什么呢。可一听她说礼物,我便马上想起来了。是给小町的礼物吧!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想起来,并不是因为我忘了。我在心里喋喋不休地说着借口的时候,由比滨的突发奇想却没有刹住车。
  她排列好手旁的盘子、刀和叉,甚至还加上了马克杯,热烈地演讲。
  「你看,拿出蛋糕的时候,也拿出个装上饮料的马克杯……。而那个马克杯其实是礼物来的!好厉害!我怎么这么时髦呀!」
  由比滨把双手贴在脸颊上,欢实地哇哇乱叫。
  「……是吗?这很时髦吗?」
  「你、你别管啦!能给人点惊喜感嘛,有什么不好!」
  不知是不是冷静下来后就对自己的流行品味没什么自信了,由比滨的脸稍微红了,开始缩手缩脚地把餐具放回原处。
  「哎呀,不过……。自己做意外的不坏」
  她那别扭的反应实在是令人欣慰,我也不禁笑了出来,不由自主地脱口说出正如字面意义上的花言巧语。
  「那么,现在就去吃点甜品,以作研究吧」
  「啊,这点子不错!走吧走吧!」
  由比滨起了劲来,兴冲冲地使劲推着我的背,我们离开了展位。
  事实上,亲手做这个主意挺不错。可以对送礼的一方传达强烈的心意,而且最重要的是,付出了时间和劳力这个事实,能够打动人心。若对方是自己喜爱的人的话,更是如此。
  真让人心动。
  ……所以,就为了小町,努力做个蛋糕吧!说不定,通过做蛋糕,我还能找到新的梦想。
  没错,梦想成为传说中的甜点师·光之美少女……。
   X X X
  杜甫说,国破山河在。另外一方面,也有人说,梦破老家在。这当然是我说的。
  我的梦想破灭了。用着研究的名分,吃着美味的甜品,我意识到了自己绝对做不出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成为光之美少女的梦想破灭了。所以,回到家我便赌气躺倒。
  可是就算如此,地球还是照转。
  和由比滨一同出去玩的第二天,我的学校生活过得十分平安,不知不觉间就迎来了放学时间。
  不知昨天在学生会室被告知的舞会准备没什么工作可做是否为真,不管是雪之下还是一色,到现在都没叫我们过去。
  既然到这个时候,她们都不特地来联系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呢……。我稍微有些心神不定,不禁偷偷看了眼由比滨,大概她们要联络的话也不是找我而是找她吧。
  由比滨意识到了我的目光,点了点头来做回应。然后她看准和三浦她们的闲聊告一段落的时机,一闪而退,轻快地向我走来。
  「小企。今天有什么打算?」
  由比滨轻轻地歪着脑袋说道。既然她用了这种问法,那么舞会果然是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吧。
  「没什么事可做的话,就回家吧」
  「是吗……。我也没什么事可做,回家吧」
  话一说完,由比滨就马上踏着轻快的脚步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和三浦她们挥挥手说道「那就再见啦」,把东西都收拾好。迅速穿好大衣,嘿哟一声,背起背包,围好围巾。
  「那我们回去吧」
  「好……」
  我一边对为何会极其自然地发展到一起回家的情况感到不解,一边走向教室的前门。
  那扇门大幅度地摇了起来——本以为如此,其实是发出了『咔啦咔啦』的巨大声响,被用力打开了。
  这声音实在太大,让我吃了一惊,而一色彩羽在门后出现了。哈啊哈啊,她上气不接下气,大概是相当急着赶来的。
  「太好了,你们俩还在……」
  看到我们俩的身影,一色整个人瘫软了,她重重吐了口气。
  「怎么啦」
  「……总之请你们俩一起过来一趟,可以吗」
  说完,一色便马上转过身。
  发生什么事了,我和由比滨面面相觑,看到一色那严肃的表情,就算不清楚其中缘由,也只能跟着过去了。
  在我们前方,一色在用相当急速的步伐快速地在走廊里走着。我们也加快了不少脚步来跟上她。走到楼梯的时候我们终于和她并排,我偷偷看向她的侧脸。
  一色迎下我的目光,似乎连说明都来不及了,她带着锐利严峻的眼神看向前方,进一步加快了脚步。
  「事情变得有些难办了」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闭紧了嘴巴。光是她那明明白白地写着愤怒的表情,就向我们传达着状况不容乐观了。
  不待我们要一色详细说明,就来到了似乎是她要来的一个房间门前。
  那个房间是和教职员室、办公处和校长室并排的一角。门板上写着会客室,虽然我们一次也没有进去过。
  一色敲了敲门后,不待回话就打开了门,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我们犹豫了一瞬间,要不要跟着她进去。
  打开门的那个刹那,我们就看到了。
  坐在靠近门侧的沙发上的平塚老师和雪之下的背影。
  以及坐在上席的雪之下阳乃,和雪之下姐妹的母亲。
  看到她们的身影,想到她们的来访,可不是说有不好的预感就完事了的。那并不是预感,而是确信。
  雪之下被母亲和姐姐用平静或者说是超然的态度注视一身,我总觉得她的背影小了一圈。
  雪之下的母亲把脸转向打开的门,看到了我们。
  她那深邃的美丽眼睛,探头看去似乎就会被拖进深不可见底的深渊,从中放出了充满微笑的柔和目光。我觉得她目光的温度,和看着雪之下的时候似乎没有丝毫不一样,这让我毛骨悚然。
  一色正面接下她的目光,匆促地行了一个礼。
  「久等了。这个舞会,是我们全部人一起商量后决定的事。……所以,要辩论是否可以实行,请让我们全部人一起参与」
  一色毅然地说道,或者说简直就像咆哮般说道。不管是声音、语气还是目光,都透露出了敌意。一色大剌剌地用锐利的眼神看着雪之下的母亲。
  接着,雪之下的母亲为难地笑道。
  「说是辩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我们不过是来传达我们的意见而已」
  她用哄小孩般不慌不忙而又慈祥的声音这么说道,又微微一笑,催促我们坐下。平塚老师也转过头看我们,点点头示意我们照做。
  黑色皮革面的沙发有两张。雪之下和平塚老师坐在一张L形的沙发上,和面对着上座的能坐三个人的沙发夹着茶几。我们理所当然地只能坐在她们俩旁边。于是我们便自然而然地,只能和雪之下的母亲还有阳乃小姐面对面坐着了。
  「……那么,请你们再说一次吧」
  雪之下用生硬的语气开口说道,自我们过来,她就一次也没有看向过我们。
  闻言,雪之下的母亲露出了似是而非的苦笑。而阳乃小姐则是兴致缺缺地用搅拌棒不停地搅着送上的咖啡。
  不知道是否被雪之下家三人散发出的冰冷气场所影响,室内鸦雀无声。雪之下的母亲大致是意识到了这点,她露出了格外慈祥的笑容。
  「我们是来提出舞会应当停办的意见的。监护者们看到互联网上的图片,来找我们商量了。毕竟,并不是那么健全,……对了,他们似乎很担心,因为并不适合高中生」
  雪之下的母亲仔细斟酌语句般说道,然后她朝着坐在她身旁的阳乃小姐瞅了瞅。接着,阳乃小姐嫌麻烦般地叹了口气。
  「毕业生之间也是有不少赞成和反对的意见」
  听到她那补充刚才雪之下妈妈说的话般的语气,我意识到阳乃小姐为何会来这里了。看来,她是跑来打援护射击的。然而,阳乃小姐的嘴角,突然露出了挑衅般的笑容,她加了一句。
  「……不过否定的意见并没有很多」
  「可不能因为是少数意见就弃之不顾呀。若是有人反对,就得为他们考虑下」
  雪之下的母亲马上对阳乃小姐回嘴道。她的语气并没有温柔到可以说是规诫的地步,已经可以说是苛责了。她的态度十分严肃。可是阳乃小姐做出一副佯作不知的表情,把她的话当作了耳边风,闭上眼睛喝起了杯里的咖啡。
  雪之下冷冷地注视着她们俩的交谈。不知是否受此影响,她开口嘟嚷的话语,在我听来也冰冷彻骨。
  「……那么,为什么妈妈你会离这里」
  「我也是监护人之一呀……,而且,受了你爸爸的一个熟人的委托,我也不好通融。……你明白这点吧?」
  她的表情和蔼可亲,她的声音十分柔和。语气平和。话说的像谆谆教导。这正如告诫孩子一般,和刚才对阳乃小姐的态度明显不一样。
  雪之下紧紧地攥着裙子的下摆,低下了头,她妈妈继续慈祥地说道。
  「当然,你能把握分寸来办的话,我是觉得没问题的呀?」
  她的微笑里带着挂虑,她的声音不急不慢又柔和,她的话语里退让了一步,虽然不管怎么样看都极其谦恭和蔼,却表达了意思完全相反的弦外之音。而她接着说下去的话,则如实表达了这点。
  「可是,我们也研究过舞会,事实上,就是容易发生喝酒啊非正当异性交际啊这些问题,而且按照现在的形式当作谢恩会办下去的话,也会有人觉得不合适的。再说了,发生问题的话,你们又怎么负得起这个责任呢」
  「所以我说了!家长会和学校方面联合行动的话,就可以防止这种问题了……这个意思我不都已经得到非正式承诺了嘛……」
  雪之下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十分粗鲁。可是,她说着说着,音量就小了下去,最后得闹别扭般软弱了。她后面加上的一句话,也变成了嘟囔,目光垂到了地板的角落。雪之下咬紧了牙关。
  雪之下的母亲眯细了眼睛,但还是听她全部说完后,再点头道『嗯,』。
  「关于这点,我觉得家长会那边也是疏忽了。你那非正式承诺,始终只是看过书面材料层面的承诺而已吧?应该在见过实际演出前,保留最终判决才对的……」
  「这可不合道理。事先已经说好,不会反悔的了。话说回来,教好子女,不让他们发生问题,不正是监护人的工作吗」
  不等雪之下妈妈把话说完,一色就带着些吵架的语气,极力顶撞。看到她那毅然决然的态度,由比滨瞪大了眼睛。
  「一色」
  「……抱歉」
  平塚老师出声责备,一色大概也觉得说太过了,她不痛快地道歉。可是,她又像是要表示无法信服般地嘟起了嘴巴。看着这一串舌战,阳乃小姐悄悄地撇过了脸忍住笑。自不用说,在这个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的,也只有阳乃小姐了。
  平塚老师倏地低下了头,为学生的无礼赔罪,雪之下的母亲则是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当然,各位监护人也各有想法。应该也不会完全禁止、限死你们的。不过我们还是担心呀。特别是现在SNS炎上啊,个人被人肉遭害啊……这些事件是很容易发生的呀?所以,你们筹备得这么招摇,就更加让我们过于敏感的呀」
  说着,雪之下的母亲将目光落到了一色身上。她的眼神净像是看到了珍禽异兽一般,两眼放光,直说了,很是开心。
  「你是叫一色同学,对吧。正如你刚才说的,监护人和学校,理应教给孩子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和网上怎么和人交往。事实上,学校教育也是通过这种配合发展起来的。最近很多企业的培训也加进了这样的」
  她那热情的语气中带着愉悦。她做着解释、讲解的时候就来神的神情,和她的女儿雪之下非常相似,甚至让人觉得欣慰。
  可是,就在她的笑容蒙上阴影的那个刹那,这种印象便荡然无存。
  「……可是,这还难以说是足够的。就连攒足经验、明白事理的大人,都会发生炎上,闹出问题的」
  所以,孩子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就不该办舞会。就算她不特地说出来,都已经连带着传达了这个意思了。
  事实上,参加摄影的学生们上传到SNS的时候,是毫不炫耀、直率地,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招来这样不安的看法的。毕竟父母和孩子之间有用Line联系,偷看子女以Instagram为首的SNS的父母并不足为奇。而我们学生方面,事实上也是没有意识到这点。这样的话,有可能会被卫道人士们发现的。
  「……要谈及这个那个可能的话,就没完没了了」
  雪之下大概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她很不是滋味地说道。就是这样。因噎废食是很荒唐的。要说这种话的话,就连不要在外吃饭,因为可能会发生食物中毒,都能说的通了。不管怎么做好防范,都无法断言是绝对安全的。
  雪之下的母亲当然理应也是明白这点的。
  「我还是觉得,有人提出否定的意见的话,就没必要勉为其难地办了。难得你都过上新生活了,就别给自己添堵,做些会在社会上被人指指点点戳背脊的事了」
  所以,她这次便改变了切入点,连感情主义都搬出来了。她松开眉梢,带着一副担忧的表情诉说道。
  「谢恩会可不只是为了毕业生的活动,对监护人、教师们,还有当地的人士们都是很重要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个谢恩会遭到了什么不满吧?」
  说着,雪之下的母亲看向在她旁边坐着的阳乃小姐。『对不对?』她歪起脑袋问道,阳乃小姐冷淡地点了下头。
  雪之下说不出话来了。这可戳到了她的痛点,我也感到不是滋味。
  目的是为了改善谢恩会的不满之处,手段是取而代之办个舞会,站在这个角度上,还比较容易得到理解。可要从办舞会这个前提被否决了开始着手。这理太难说了,实在棘手。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一色突然往前探出了身体。
  「您要说毕业生的话,我们也是未来的毕业生。我们有足够的权利对感恩会做出提议」
  听到一色口里说出的这熟练的狡辩,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厉害啊,一色。我感到佩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一色偷偷看了看我,嘿嘿,她强气地笑了笑。似乎是起了劲,她继续说道。
  「事实上,在校生们就是觉得舞会不错,并接受了。在SNS上,基本上都是肯定的意见……」
  可她没能够说到最后。雪之下的母亲抓住一色喘气的刹那,笑盈盈地打断了她的话。
  「说不定在SNS上是这样吧。不过,倾听别人私底下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位高权重者,是受大家信任的人,有这个义务。……你们也好好记住这点」
  她最后加了一句,对着女儿们说道。虽然声音和语气没有任何改变,可唯独最后这句带着明显不一样的热情。也不知是否因为这个。阳乃小姐扑哧一笑,无聊地叹了口气。雪之下则只能愣得一动不动。
  到了现在,我再次认识到了。我深切地体会到了,雪之下阳乃以前曾经说过的「比自己可怕」是什么意思。这可不妙。完全打不过。
  她不是用说理可以说得过的人。
  乍一看,她会带着柔和的微笑点头听取别人的话。让人以为她会侧耳倾听对方的意见,认真辩论。
  可是,不对。她是用笑容暂且搪塞过去,待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出刀砍会心一击的类型。如果只是驳倒你,找准机会压制你,那还算好。她并不拘泥于此,会把你逼到她最开始设置好的陷阱之中。
  她最后的结论不会有人任何退让。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会露出伤心的表情。甚至搬出唯情论构成的逻辑,大肆标榜。
  雪之下的母亲说过,说是辩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正是如此。原本这个人就没有要辩论的意思,她最开始就说了,根本就没有辩论的余地。
  虽然她的主张肯定会在某处产生矛盾,露出破绽,可她会用慈祥的微笑、柔和的声音掩饰、蒙混过去。不,就算找到破绽攻入,也改变不了什么。她会说着『对呢』,带着笑容正面接下,接着又会从别的切入点着手,带出同样的结论。
  那么,在此说太多并非上策。她越是说,能让我们攻入的机会就越少。
  一色似乎也带着同样的危机感。她偷偷看了看我。我侧视着接过她的目光,而我也只能露出苦笑。如果你对我抱有期待的话,那可非常抱歉了,她实在太难对付了。我能做到的,只有错开对方的矛头。
  「学校方面也给了非正式承诺,对吗。您是怎么个想法」
  我说着,朝着平塚老师看去,其他人也一同看向她。由比滨和一色的表情里带着些微小的期待。阳乃小姐兴致勃勃地打算装作作壁上观,雪之下闭着眼睛等待着她的话。另一方面,雪之下的母亲的目光则是风平浪静,她只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老师。
  平塚老师接下各种各样的目光,歪了下嘴角笑了笑,接着开口说道。
  「按照我个人来看,可不想下马上停止的判断。我校有着重视学生自主性的传统。我的想法呢……是应当适当修改计划上的不足之处,继续协议以得到各种监护人的理解和支持」
  还是成年人靠得住。真感激您能够给这个无休止的争论打上休止符。
  被人提议重整姿态,雪之下的母亲似乎也不做异议,她不慌不忙地点头。
  「老师这个想法十分正确。那么,我之后还会再来的,之后是让我和学校方面商量吗?」
  「我会跟上头说的。我尽快确认日程,跟您联络」
  结束了事务性的交谈后,雪之下的母亲行了一个礼。
  「劳烦您了。拜托了。……阳乃,跟大家打个招呼,我们走」
  「啊,我喝完这杯咖啡就走」
  阳乃小姐指了指咖啡杯,满不在乎地笑道,轻轻挥了挥手。见此,雪之下的母亲露出一副『服了你了』的表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是吗,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倏地站起身来。即便她长时间坐着,身上的和服也没有丝毫凌乱,站姿十分有威严。而她用和她的这种看上去的印象不同的声音,叫起另外一个女儿的名字。
  「雪乃」
  被她叫到,雪之下只是转了下眼珠,瞅了下她。雪之下的母亲看透了她的反应,慢悠悠地、和蔼地说道。
  「我知道你很努力了。可你还是早点回家吧。不要勉强自己啊」
  「……嗯。我知道」
  面对着闭着眼睛随口说道的雪之下,雪之下的母亲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笑容,最后似乎还是下定了决心,迈开脚步。『再见』我们也对她致意,平塚老师则是跟着她站了起来。似乎是打算送她出去。她们俩就这样离开了会客室。
  会客室的们关上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深深叹了口气。
  门的另一边,还能隐约听到平塚老师和雪之下的母亲在进行着两言三语的问候。大概是不想让门那边听见,阳乃小姐小声地说道。
  「哎呀,好累。要陪她做这种事,真是麻烦……」
  说着,她苦着脸,皱着眉头喝着咖啡。本应不喝咖啡的雪之下,也紧紧抿着嘴,喉咙动了动,似乎想喝些什么。她们俩的这种表情看起来非常相似。
  话虽如此,要说像的话,她们果然还是很像她们的母亲就是了。
  雪之下和阳乃小姐身上有着让人觉得共通的东西,那位母亲身上,也感受到能她们身上的异质感和扭曲。所以让人不禁想寻个究竟。
  「我想问问……,她说她是家长会的一员,是不是会长什么的?」
  「不是不是,她是个理事什么的不明所以的名誉职位。她的工作只是挂名写写委任状。不过,父亲的工作和当地关系比较密切,两位女儿都是这所高中的学生,对不对?所以有人拜托,她就会过来」
  原来如此,是因为是当地的权威人士啊。用我身边的例子的话,就是我爸公司里的执行官一类的吧。出了问题,去跟他报告的话,就算没拜托他,他也似乎会说「那就由我去说吧」,乐滋滋地一马当先。不对,雪之下的母亲这边是被当地人拜托的,有些不一样。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阳乃小姐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
  「……所以,她过来和她本人的意愿是没有关系的。既然被委托了,就必须过来充个门面」
  阳乃小姐无聊地说道,哼,她冷笑道。
  可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立场,和某人十分相似,心里有些不好受。
  正当我这心里疙瘩和叹息一同吐出来的时候,会客室的们被打开,平塚老师回来了。
  「哎呀,这可难办了」
  平塚老师一进门就苦笑着说道。她从会客室一角里的柜子里拿出水晶烟灰缸,接着站在床边,点着香烟。
  看来这个会客室,是原则上禁烟的校内例外允许吸烟的地方。也罢,能进来这种房间的,大概都是些有着VIP待遇的人,而这些人里估计也有老烟枪吧。那么,让他们来规则外的特殊空间,是为了表示诚意和敬意。
  也就是说,雪之下的母亲肯定是受到了宾客待遇的,我觉得单是通过这么一点,就能看出学校方面的态度了。
  大概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这次协商的雪之下,是最能感受到这点的。雪之下和刚才没有丝毫变化,她伸直了背,用与之相反的抑郁、沉重的声音,对平塚老师问道。
  「……您说学校方面会有应对,具体是怎么样呢」
  「难说。事实上,只是上传到SNS的那些图片的话,我也……哎,我上面的人也不会那么重视和这个问题」
  平塚老师不停地吞云吐雾,像要安抚雪之下般,对她露出微笑。可是,当抖落香烟的灰,发出声响之后,她又静静地继续说道。
  「……可是,这世上就是有许多喜欢打些奇葩的报告的人。比如偶尔会有邮件或者电话过来说,什么学生的裙子太短了,什么路边好吵,什么看着我笑啊。如果是平常的话,就随便回下『真是感谢你宝贵的意见,这对今后对学生的指导,是个好参照』,需要的话就指导下完事,然而……」
  说到这里,平塚老师顿了一顿,呼,她吐出烟雾,满面愁容地说道。
  「这次这个问题还是很大的。……必须做些一定的应对了」
  虽然她用了『一定的应对』来含糊其辞,可其中含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停办舞会。
  和这种问题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比如说,曾经有个企业在某一站贴了个招聘广告。由于做得很有冲击性,文面比较新颖、别致,上了SNS的热榜,获得了几万点赞,引起了很大反响。大家的反应基本上都是有特色、有趣和好评。可是,这广告不消几天就被这个刊登的企业自己撤走了。原因是有人通过电话和邮件传达了否定的意见,在公司里发生了问题。
  (译注:此处应指今年8月份ヨーク警備在千叶县松户站的广告「就算僵尸突然出现也很安全」)
  大概,现在的社会潮流,就是就算有很多好评,只要有些许批判,就该考虑到它们做点什么,或者不得已地放弃。
  随着遵守规定(compliance)和政治正确(political correctness)等等词汇或者概念扎根,社会开始更多地关注理应被关照的人群。这事本身是令人高兴的,可是理解的变化是需要时间来过渡的。
  为此,随着不妥当、不检点和不健全等等词汇被过量运用,也有可能会导致过度的反弹。
  从某一方面来讲,同样也可套在这个舞会周围的环境上。作为概念理解来说,这大概已经足够了。
  发生问题的是实际的行动。
  「学校方面是不可能推动监护人的」
  虽然对学校来说,已经非正式承诺了舞会,还要马上撤回,这有点不成体统。而她的意思就是,就算抓着这点,也是没法引导赞同办舞会的路子上的。
  接着,平塚老师的目光落到了手上的香烟上,她稍微想了想,顿了一顿。
  「虽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可如果你们明年以后还要想办舞会的话,我觉得我就不该出手了」
  平塚老师把香烟用力扣在烟灰缸上消掉火,她重新转向我们。烟雾散去后,空气中弥漫着焦油那带着强烈刺激性和香甜的独特气味。这种气味煽动了我心中的不安。
  接着,阳乃小姐吃惊地说道。
  「……小静,你还没告诉他们?」
  「我怎么能说都还没正式决定的事呢」
  「你只是说不出来而已吧」
  「……呃,哎」
  平塚老师虽然说得从容不迫,可一被阳乃小姐严厉地指摘,她就有些难为情地移开了目光。阳乃小姐重重叹了口气,像是穷追猛打般继续说道。
  「毕竟在公立学校教书,你也是明白连续工作年数限制的。去年已经是极限了,今年你绝对会被调走的」
  从她们对话的碎片之中,我大体上对其中缘由有个谱了。可是,我却不想去理解其中意思。心中只有『这样啊』的毫无实在感的感受。
  可是由比滨很清楚地理解到了话里的意思。
  「呃,这就是说」
  「算啦,这话题先放一边。下次再说」
  由比滨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闻言平塚老师笑了笑,半强制地结束了话题,她的目光投到了雪之下和一色身上。
  「那么,……你们怎么办?」
  被她问到,两人倏地抬起头。为了调整我这走神的脑袋,我也用力挠起头。
  「你说怎么办……。修改计划上的不足……」
  说着雪之下就马上摇起了脑袋。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这是没有意义的,或者说不可能的。
  穿着礼裙,跳着舞,举行盛大的派对,改变这几点的话,就已经说不上是误会了。想要参与的人们也不可能会认同的。可是,换汤不换药地改几个部分,已经发生过坏事的计划,是没可能通过的。众口难调,最终走投无路。
  「我在进行继续协议期间,想想有什么能获得理解的办法吧……」
  雪之下说道,可由于她那苍白的脸和细小的声音,让我确定了那是基本上没有希望的。可是,现在又没有其他能做的事了。我也点点头。
  「也罢,你说的对。总之先找齐说服他们的材料,接着……」
  说到这里,我停住了。在沙发上和我并排坐着的雪之下,攥住了我的夹克袖子,阻止我说下去。虽然她没用什么力气去拉,可她紧紧地攥住,我的袖子上起了褶皱。
  「等等。这接下来是我们的工作。……这是我该做的事」
  「……这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吧」
  听到我的话,一色也点点头。平塚老师则是一如既往地用关心的目光看着我们。在我身旁的由比滨则是什么也不说,一个劲地沉默着。雪之下说不出话来,她紧紧地抿着嘴唇。我等着雪之下回答我。可是,发生声音的却是另一个人。
  「……你又要做『哥哥』了啊?」
  虽然声音十分愉悦,语气像是调侃,话里带笑,可听起来却极为冰冷。雪之下阳乃舒畅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用怜悯般的眼神看着我。
  「啊?你什么意思」
  不知不觉间,我回的话中带了恼怒。我自己也清楚,我的语气变得粗暴。可是,阳乃小姐则是对我的反应表示兴会淋漓,她扑哧一笑。
  「小雪乃说自己能做,你就不该随便出手帮忙。你又不是小雪乃的哥哥什么的」
  这种胡说八道让我很不痛快,不禁说不出话来。我听到一色在我后面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并不是如此」
  这声音软弱、颤抖,但是明确地否定道。这声音就如同轻抚了我的背后一样,我反射性地抬起脸,看到由比滨正狠狠地盯着阳乃小姐。
  「……因为她很重要。所以出手帮忙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你觉得她很重要,我觉得那你就该尊重她的想法」
  阳乃小姐带着些责备地叹了口气。
  「能办成舞会的话,妈妈也会多少对小雪乃改观的。当然,那是凭着小雪乃自己的能力去办才行。……你明白你出手帮忙会是什么意思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确的敌意。阳乃小姐对着由比滨还有我,投向射杀般的严肃目光,说出刺杀般的尖锐话语。
  这个问题太沉重了。毕竟,我意识到她是在问,你能够对她的将来、人生负责吗。我无法轻易地回答这种问题。我们既没有幼稚到不考虑后果就行动,也没有成熟到可以全盘接受。
  所以,不管是我、由比滨,还是一色,都只能沉默不语。
  在这里,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大概只有平塚老师了。可是老师什么也不说,她只是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带着苦涩的微笑注视着阳乃小姐。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她的目光,阳乃小姐扑哧地笑了起来。她忽然一变,用和善的声音对我们说道。
  「不管怎么为对方着想,总是出手相助,可不见得是正确的……你们知道,像你们之间的关系,叫做什么吗」
  「姐姐,别说了。……我懂的」
  雪之下并没有打断她的问题,她不紧不慢地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被她带着水晶般清澈的微笑看着,阳乃小姐也不继续说下去了。
  「我想证明,我能够靠自己的能力办到事。所以,……比企谷君,请不要再帮我了。对不起,我竟然做出这么任性的请求……。拜托你。让我自己来吧」
  说着,她抬起了脸。她的表情,正如同她的冷静的声音一般清澈、恬静。
  可是,对上目光后,我发现泪水在她眼里打转。虽然她一直在露出幽幽的微笑,可是她的嘴唇在颤抖着,透露出了悲痛。她摒了摒息,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不这样的话,我会越来越没用的。……我很清楚,我在依赖你们。对你也是,对由比滨同学也是,我一边说着不依靠任何人,一边总是推诿于你们」
  雪之下结结巴巴地,低着声,她只是用沉郁顿挫说道。
  由比滨垂下了目光,静静地听着。平塚老师也一言不发,闭上眼睛,一色则是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目光,一动不动。阳乃小姐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她,接着又轻轻叹了口气,笑了起来。
  可是,我有话不得不说。就算我的话空洞而又没有任何意义,我也必须做出否定。
  「你说的不对……完全错了」
  我声嘶力竭,拼命地挤出这句话。可是,雪之下慢慢地摇了摇头。
  「没有错,结果一直是这样。虽然我以为,能够做得更好,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变……。……所以,求你了」
  她用湿润的眼睛注视着我,她用悲痛的声音对我说道,她对露出了朦胧的微笑。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叹了口气。
  「小企……」
  由比滨拉了拉我的袖子。我长舒一口气来压制住我的颤抖,好容易地点点头,以作回应。虽然我想低声说一句『我明白了』,可我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不过,雪之下似乎清楚地听见了。
  她露出了微笑,对我点点头以作回答,倏地站了起来。
  「我们回学生会室,商讨之后怎么应对」
  雪之下对平塚老师行了一个礼,迈开脚步。踏着没有任何迷茫的脚步,她毫不回头地离开了会客室。一色也连忙站了起来,跟着她行礼,连忙跟上雪之下。
  她们俩离开后,平塚老师松了口气般地叹了下气,点着香烟。
  「比企谷。之后再找你说话。总之,你今天就回家吧。由比滨和阳乃也是」
  呼,她吐出烟圈,用带着些疲劳的苦涩笑容说道。
  「……好吧」
  回答了之后,我发现我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十分疲劳,非常不愉快。
  我连披上外套都觉得麻烦,和包一起拿起来,和阳乃小姐打了个招呼,从沙发上站起。不拼命地站起来的话,我就会因为疲劳和虚脱,不知道在这呆到什么时候了。
  由比滨在我身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我看着她,尽可能地挤出笑容,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和她告别。
  「……那么,再见」
  「咦……。啊,嗯。再见」
  由比滨抬起头,她一瞬间吃了一惊,可她似乎马上就理解了我的意图,把到嘴边的疑惑吞了下去,带着微笑回道。
  我接受了她的体贴,无力地点点头以作回应,离开了会客室。
  我现在没有自信能和由比滨好好说话。只是闲聊些有的没的还好,一不小心,可能就会随口说出不说为好的话、不告诉别人为好的事了。
  我走出校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存车处。我打开锁,咯嗒咯嗒地推着破烂的自行车,走向旁门。沉重的不只是我的脚,不管是自行车、我的身体,还是心情全都很沉重。而我的肩上也突然重了起来。
  我感觉有人在用力拉着我,回过头,雪之下阳乃似乎一路跑了过来,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长舒一口气。
  「追上你了。送我一路吧」
  阳乃小姐故意为之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这么说道。接着,她在我旁边并排走着。说实话,我已经累惨了,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到车站就行了吧」
  「嗯。……我还以为能难得和小比滨一起回家呢。还准备要求她,结果被她溜了。直觉真是优秀」
  「一般都是逃得掉的吧」
  「大半是逃不掉的就是了」
  哈哈,我干笑着讽刺她,可她又笑嘻嘻地回话道。
  事实上,我会这样被她逮到,直觉就是差,而大概在被抓到前就一溜烟躲掉的由比滨,就能说直觉优秀吧。阳乃小姐也佩服地低语道『嗯,』。
  「她的直觉真的很优秀。她可是全都搞清楚了的。不管是小雪乃的想法,还是她的真心,她全都清楚的」
  我似乎听到了不能听过就算的话,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朝阳乃小姐看去。接着她扑哧地笑了出来。
  「不,她优秀的可不只是直觉。脸和性格,还有身材也很好。……真的是个『好人』」
  「你的声调在我听起来带着恶意」
  她强调了话尾,还让人感觉到笑意,让我觉得话中有话。可是,即使被我这么指摘,阳乃小姐也丝毫不在乎,她轻快地跳上路旁的缘石,朝我回过头。
  「是吗?不是听的人的问题?」
  「……你说的有点道理」
  刚才阳乃小姐的说法,仔细想想,似乎也并无恶意,不过,我确实是有着揣摩别人的话里的审深层含义的坏习惯。所以听到阳乃小姐的话,我也点点头。接着,她像走平衡木一样在缘石上走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指着我。
  「没错!所以比企谷君是个坏蛋!不,应该是个觉得自己是个坏蛋的人。总之觉得自己有问题。……就像现在一样」
  阳乃小姐一脸『如我所料』的笑了出来,她从缘石上跳了下来。
  「而小雪乃呢……」
  说着,阳乃小姐抬头看起晚霞。仿佛被其晃到一般眯细了眼睛。
  「……是个普通的人。喜欢可爱的东西,喜欢猫,讨厌怪物和高处,为自己是个什么人而伤脑筋,……她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
  『你知道吗?』阳乃小姐歪着头,无声地问道。可是,由于她没有说出口,我也效仿她,歪起脑袋,无声得回答道『是吗,不清楚』。
  我不明白把雪之下雪乃叫做普通的女孩是否合适。容貌端正、文武双全,如此等等,她身上比别人优秀的长处不胜枚举。会把她称作普通的,也就只有这位完美恶魔超人——雪之下阳乃了。在大部分人里,她理应是鹤立鸡群的。
  至少我并不认为雪之下雪乃是个普通的女孩。
  完美恶魔超人似乎不满意这种无声的问答,她毫不留情地鼓起了脸。然后,她毫不顾忌地朝我逼近,狠狠地盯着我。
  「小雪乃是个普通的女孩。……哎,小比滨也是如此」
  我和阳乃小姐夹着自行车的车把对峙着。可能您忘了,我也是个普通的男生,被漂亮的大姐姐这么近地看着,还是会紧张的。我感到脸上一阵滚烫,不仅移开了脸。就在这时,阳乃小姐低声絮语道。
  「可是,当你们走在一起,就会各自扮演起角色了」
  因为移开了目光,我不清楚她的表情。即使如此,我也在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同情和悲哀。这寂寞而又温柔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马上移回目光。可是在我眼前的完美恶魔超人,已经穿回了平时的强化外骨骼。她那美丽到可怕的脸上,露出了非常坏心眼的笑容。
  「好了,问你个问题。你们三人的关系,该叫什么呢?」
  阳乃小姐走到我自行车的前面,把手臂挨在车把和前篮上。她堵住了我的进路和退路,一副在我给出答案前都不放我走的表情,可怜巴巴地向上盯着我。
  「……好人,坏人,普通人,你想说芋钦三人组?」
  (译注:从电视节目『欽ドン!良い子悪い子普通の子』中诞生的组合)
  「唔。不正确。我说的是你们三人的关系」
  虽说不对,我姑且还是这么回答道,而阳乃小姐并不放我走,可是她也不告诉我正确答案。……这是在我正确回答之前都不放我走呢,还是在我回答出阳乃小姐所希望的答案之前,都不放我走呢。又或者,她是在重复问之前会客室里的问题吗。
  不过,要是能我说出让阳乃小姐满意的话的启示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难事了。
  问题是,说出口本身很困难这一点。所以,我花了不少时间来下定决心。而由于在此期间,我都在和阳乃小姐大眼瞪小眼,这就更难说出口了。因此,当我要说出来的时候,我便撇过了脸,嗓门也变尖了。
  「…………三、三角关系吗?」
  接着,阳乃小姐瞪圆了眼。她半张着嘴,『啊?』她歪过脑袋想了想,想清楚了后,她噗哧地笑了出来。接着,她张大嘴巴,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是这么想的啊!哎哟,你还自己说出口,真是太有意思了啊?哈哈哈!哎呀,肚子好痛侧腹都抽筋啦,好痛痛痛」
  「你笑太过了吧」
  阳乃小姐放开自行车,一边忍着侧腹的痛,一边还在笑着。我的自尊心和自我意识受到了成吨伤害,还想着索性就这样回去好了,姑且还是问道。
  「我想问,正确答案是什么?」
  「咦?正确答案?噢,正确答案啊……。正确答案是……」
  阳乃小姐擦掉眼角浮出的泪水,过来过来,她向我招了招手,然后把手抵在了自己嘴角。是叫我把耳朵伸过去吗。我一边纳闷着,有必要装得这么秘密吗,一边愣愣地探过身子。接着,阳乃小姐把脸贴了过来。她身上散发出了犹如花蜜般的香甜气味,带着笑的轻柔吐息吹拂着我的脸颊。
  我感到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地想背过脸。可是阳乃小姐也用一只手抓着我的下巴,不让我移开脸。我背不开,逃不掉,她那艳丽的嘴唇靠近了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是依赖共生」
  她低声说出的这句话,比任何真货都要真实,冰冷彻骨。
  我很清楚她这话本身的意思。我在书上读过,自己依赖于和特定的对象之间的关系,并且被困在这个关系中,处于一种成瘾的状态。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嘛,并不是信赖」
  阳乃小姐开心地嘻嘻笑着,可她的笑容扭曲得十分淫靡,她继续说道。
  「被她所依赖,你觉得很舒服,对不对?」
  粘腻的声音冲击着我的耳垂,麻痹了我的头盖骨。我因为她的话想了起来。书上的记载还有后续。依赖共生之所以成为依赖共生,原因并不只有依赖别人的一方,也在被依赖的一方。有种说法是,当自己被别人所需要时,才能找出自己的存在价值,得到安心和满足。
  单词、单词的印象和实际情况越是结合起来,我就越是感到头晕。
  我已经不知被告知了多少次。我被指摘道,我没有在放任自己的自觉。我被说道,我受人所托,会觉得开心。每逢如此,我都骗自己说,我生来就是哥哥性子,没办法啦。
  羞耻和自我厌恶让我想要作呕。我是何等丑陋、肤浅啊。我一边装作孤高,一边一被人拜托便喜形于色,而且感到愉快,还用其充作自己存在价值的补足,哪有人会这么讨厌的。我无意识中感受到了被依赖的快感,贪婪地追求它,然后把求之不得歪曲成一丝寂寞。我的品德低下,丑陋之极。
  我最为打心底厌恶的,是自我批判实为为自己找借口这点。我的耳朵下面有种抽动般的感觉,口中充满了唾液,我拼命将其吞下,剧烈地吐着气。
  嗯,确实,我和雪之下的关系,可说是依赖共生。姑且不论雪之下是不是真的在依赖着我,我最近的状态,按以前的我看来可谓异常。如今检查了下是否依赖共生,感觉好几个项目似乎都对得上。
  扑哧,阳乃小姐露出了奚落般的笑容,她迅速地走在前头。我慢吞吞地追上她,不久后来到了位于学校和车站之间的公园旁边的小路上。阳乃小姐抬头看起尚未长出芽,更没有叶子和花的行道树的寒枝,她低声说道。
  「不过你们的依赖共生已经结束了。小雪乃顺利地自立了,稍微成熟点了」
  她用着炫耀般的语气,含着愉悦的声音,以及带着寂寞的侧脸谈论着妹妹的情景,让我感到了既视感。在一个比现在稍微寒冷些的夜晚里,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和现在一样,她走在我前头,确切地说道。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她说的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没发现被捉弄了,自作聪明假仁假义地置之不理,可最终还是忘不掉。
  夕阳西下,城里落下了晚景。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完了小道,来到了车站前的大路。傍晚时分的车站前,人声嘈杂,赶着回家的人们熙熙攘攘。
  「这里就行了。再见啦」
  说着,阳乃小姐轻轻地挥了挥手,精神抖擞地离去了。
  「我说……」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阳乃小姐的脚下,用嘶哑的声音叫住了她
  阳乃小姐又迈出一步,朝我回过身。她笑嘻嘻地歪着脑袋,沉默着催促我说下去。
  我一瞬间为她那过分和善的眼神感到摒息。
  「她……,为了变得成熟,舍弃了什么呢」
  那和她十分相称的微笑,一下子消失了,变成了悲哀的表情。
  「……她和我一样,舍弃了很多」
  雪之下阳乃用着没有比这更明确的态度说着了这么一句,即便不告诉我哪怕其一。而后,她消失在了人山人海之中。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11-9 13:21 编辑


  ⑦纵然,知晓必定后悔这个选择。
  这一天,清晨下起了冬日回暖的稀落小雨,整日都风平浪静,和过往几日大相径庭。
  放学时间,无所事事。我疲倦地打了个呵欠,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由比滨踏着轻快的脚步声,朝我跑来。她照着最近几天的习惯,轻轻拍起我的肩膀。
  「回家吧,小企」
  无意间,我脑海中掠过不久前离开会客间、踏上归途时的情形,一筹莫展。「还有事吗?」由比滨像只猫头鹰一样歪过头,不解地说。我马上明白过来,她是在表示挂虑。
  「……嗯,那就回家吧~」
  因此,我便如此作答,像猫一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我们离开学校,走到通往车站的路上。沾了早上雨水的福气,今天我和由比滨的归途重合在了一起。她欢实地摇着伞,一路说个不停。
  「啊,话说呀,不是要做饼干嘛?我跟妈妈说了后,她说在我们家做就行了。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反倒是很高兴。怎么说呢,太难为情啦……」
  「这还真是难办了……。听闻你这话的后半,实在是不好意思去了啊……」
  我说着,由比滨为难地笑了笑。她把手伸入口袋,掏出手机。
  「嗯~,可是在小企家里做的话,可就没法瞒过小町妹妹啦」
  由比滨的目光在了手机上。转眼间,『咦』她叹了一口气,蓦然顿足。
  「……舞会似乎不太妙了呀」
  说罢,她把手机亮给我看,上面映着LINE的画面。似乎是个LINE群组。群组名是侍奉部,上面还有『雪之下雪乃』和『小小彩羽』的名字。槽点太多了,可我看到最新的消息,就把这一切抛在了脑后。
  「……怎么校方决定停办舞会了。说好的继续协议呢」
  「我在LINE上问问?」
  「……不,算了。这种情形,还不如直接问上头。我打个电话」
  我出言谢绝,和由比滨拉开数步的距离,背过了脸。等待电话接通的期间,我瞅了瞅由比滨,她正一脸严峻地注视着LINE的画面,时不时朝我担忧地侧目。
  我心急火燎地听着回铃音,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了平塚老师的叹息。
  「舞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不等她开口,率先问道,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一副嫌麻烦的语气继续说道。
  『……改天详细跟你说。现在我也在采取措施。你先冷静下……』
  「不行,这样会浪费好几天的。再磨蹭就没法翻案了」
  『有什么可翻案的。再说了,你还想帮手办舞会啊?』
  「啊、嗯,不……。毕竟之后还说『要办』的话,就很麻烦了」
  『……是吗。我不觉得』
  她的声音中带着肯定。我马上在心里否定了这话。
  即便四面楚歌,一色彩羽仍旧那么倔强,她是不会轻言放弃的。最重要的是,雪之下雪乃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舍弃,她那好容易才说出口的心愿的。岂可认输。
  平塚老师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呼吸因焦躁而慌乱,她死心地低吟。
  『看来不能不告诉你了。……我是依雪之下的请求,才没告诉你停办的消息的。这样你就明白了吧。知道了这点后,你还有帮忙办舞会的理由吗?』
  闻言,我心里想的话语全部烟消云散。我甚至觉得时间凝固了。
  『喂~』,听到平塚老师的呼唤,我才意识到自己愣了好一阵子。
  『你再隔着电话一声不响,我可就不管你了。习惯真不好。好好组织语言。……我等你』
  她用沉着、冷静的声音改口说道,我终于重新把握到了局势。理由是什么,得快想想。
  「理由是,怎么说呢,本身社团活动也是如此,何况,现在已是骑虎难下」
  我斟酌着话语,快速地说道,越说越来劲,然而电话那边没有丝毫回应。
  我只听得到她的呼吸声,仅此而已。真是可气。你明明对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没法说出口。我不可以轻易说这话。瞻前顾后,按部就班,循规蹈矩……老师你,不也是如此吗」
  你不也没告诉大家要离职吗。因为你不能随意说出来啊。这也是人之常情了。即便咬紧牙关拼命缄口不语,可还是说出了口,我自己也深有体会。
  『……抱歉,比企谷。不过,我会一直等着的。……所以,把话说出来吧』
  我第一次听到老师用如此悲伤的声音说话,如此恳切地道歉。
  从方才开始,已经不存在任何理由了。脑海里只剩下了工作、社团活动,以及和小町有关的事。我意识到,即便改变了说法和词语,所有话语终归都和这些脱离不了干系。
  所以,即便隔着电话开口,亦不过是三番五次地掩饰而已,无法组织成言语。
  最终只剩下我们的事了。因为相互依赖,所有没有比我们更好理解的了。说来容易,正因被人依靠,我才能够弄清自己的存在价值。我自己也很容易地信服。然而,这并不是答案。相互依赖是形式,但非人的感情所在。即便可以用作借口,也无法成为理由。
  抽丝剥茧,尽心竭力,声嘶力竭,最终心里只剩下了恋恋不舍。
  可是,我唯独不想说出这话。因为这个理由太逊了。然而,不说出来,这位老师就不会让我前行。我很清楚,因为如此,她才对我道歉。
  所以,我疲惫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迫不得已,小声地开口说道。
  「……因为我承诺过,总有一天会对她伸出援手。」
  因为她拜托过我,这理由十分平常而又极为理所当然,这话语不带感情而又毫无逻辑可言,这措辞实在无聊而又陈词滥调透顶,我对向她出手相助,真的是厌恶至极。
  『可以了。…………我给你争取时间。快来』
  平塚老师满意地说道,专横地挂断了电话。我收起手机,回到不远处的由比滨身边。然后,『怎么样?』由比滨用眼神对我提问。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现在要去一下平塚老师那边」
  我道了下歉,匆忙地告知既定事实。接着,由比滨连连眨眼。
  「啊,这样呀。因为什么而去呢?」
  「姑且先去了解情况。说实在的,现在一无所知,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我说出这样不得已的回答,由比滨扑哧一笑。
  「……是吗,不过,只要有小企在,总有办法吧」
  她像是对我表示肯定一般连连点头。晶莹的水滴随之悄然滑落。见此,我吓得屏住了呼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吓糊涂了,由比滨意识到了自己眼角的异状,立马用手指擦起脸蛋。
  「咦,啊,我怎么就放心得落泪了呢。吓我一跳~……」
  由比滨深深叹了一口气,搓了搓手。她说得极为理所当然,我也只好克制住不安,开口说道。
  「不,我才吓了一跳……。你没事吧?我先送你回家吧」
  「咦?啊,没事没事!这对女生来说,都是很平常的事啦」
  由比滨拉起开襟毛衣的袖子,不断地按着眼角,遮羞般地用力抓起自己的丸子头。
  「哎呀~,因为我很笨嘛……。只要稍微明白了点,我便放心了。其实,我现在觉得已经无大碍了」
  确实,她在看LINE的时候是一脸严肃来着。大概,在高度紧张过后,松了口气时就会这样吧。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由比滨的脸,她嫣然一笑。
  「小题大做啦。小企,放心去吧。我回去也会看LINE的,要是发生什么事,记得告诉我呀」
  由比滨重新背起书包,挥了挥手机,以此表达离去的意向。
  「啊,噢,帮大忙了。那我先走了。明天见。路上小心啊」
  「没事,很近的」
  说罢,由比滨轻轻挥了挥手。我也随着她挥手的速度,慢慢地迈开脚步。
  走了几步,我带着些依依不舍地回过头,可是已经看不到由比滨的身影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拼命奔跑起来。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11-9 13:23 编辑


  间章3
  还好泪水止住了。
  突然间落了下来我自己也吃了一惊。太不小心了。还好蒙混了过去。
  还好我赶紧背了过去。还好他马上离开了。还好他没有立刻掉头回来。
  要是我哭了,他便不会动身离去。
  所以,还好泪水止住了。
  我不可以示弱。因为,要是如此,他便会来帮我了。因为,他是我的英雄。
  当我的朋友为难、烦恼的时候,他一定会出手相助。因为,他是我的英雄。
  从最开始,他就是我的英雄。
  他已经拯救了我。
  他已经完成了我的承诺。
  所以我希望,他不要再做英雄了,仅仅呆在我身边便好。
  因为我知道,他不是英雄,所以我希望,他不要再顾忌我。
  没能说出『不要走』。
  没能问出『为什么要去帮她』。
  没能讲出『不要再对别人这么好』。
  我很清楚,她的眼前所虑、心中所想,可我没法像她那样去放弃、让步、拒绝。
  明明是非常简单的事,但我却什么都没做到。
  没能把所有都归咎于她。
  正如她依赖于他一般,我也依赖着她。
  是我将一切推诿于人。
  照理说这样就好了,但我现在却完全止不住泪水。
  若是我没能止住泪水,那该多好。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11-9 13:24 编辑


这书没有后记欸,慢点让译者来吐槽吧~



安全起见,看完之前还是继续屏蔽主群……


本帖最后由 chaineryu 于 2017-9-28 09:15 编辑



没错,不过斜之下这种表述太中文里有点奇怪,所以我用了预想之下这种讲法~顺便一问,予想の斜め下这个有啥neta元?
我理解中这个只是予想の斜め上的生造反义词……



又更新了,前两章的情节进展真的是十分缓慢……虽然阳乃塑造的还不错啦


噗,消失了好久,其实是没脸来见大家~~从结果来讲其实就是拖稿了!拖得太久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所以想说干脆一次性全部放出来吧,总算好不容易全部搞完了……那就这样,就差让辛苦了好久的同志们吐个槽了~




嗯,这个提的蛮好的~我去都改掉了~不过其他各种搬运的版本就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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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初音葱殿下的狗 平民
大佬的这个翻译版本真的很神,考虑继续翻译剩下几本吗

8 个月前 1 回復

花間葉 騎士
感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这小说真不错 平民
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

4 年前 0 回復

Fz0112 伯爵
大佬辛苦了,感谢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panzehao 平民
666666666666666666 

4 年前 0 回復

2097958704 平民
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 

5 年前 0 回復

kagaze 伯爵
貓派路過......這樣看下來由比濱沒太大希望了QAQ

5 年前 0 回復

格子少年end 勳爵
啊啊啊13卷轻国还没人开坑吗

5 年前 0 回復

雪ノ下八幡 騎士
本来以为13卷出了,来轻国看看有没有哪位大佬准备接坑的,结果我搜索了一边居然一个贴都没有。。。是我不会用搜索还是果青现在。。看看大佬开不开

5 年前 0 回復

hks0914 騎士
13卷来了,标记一下大佬

5 年前 0 回復

呵呵哒了个 平民
今年才与春物相遇,看完动漫又来补小说,通过动漫知道了后面三人面临的困局,小说又以比企谷八幡的口吻叙述,看小说时感觉比动漫更沉重。不管怎样都会有人受伤,喜欢雪乃,但是也认为团子也很努力,很主动,很温柔,让她受伤也是心痛不已。

6 年前 0 回復

devilnevercry 伯爵
这是要团灭的节奏啊┭┮﹏┭┮,作为大老师的粉丝,明知不可能还是一直期盼着后宫的结局。唉!!最后看大老师的选择了。

6 年前 0 回復

a0976768521 王爵
13卷可能又要等一年多了……

6 年前 0 回復

devilnevercry 伯爵
弱弱的说一声,只有等完坑了,才敢看。大老师太虐了

6 年前 0 回復

dianhunfeiniao 平民
等一个双结局或者N结局

6 年前 0 回復

幻·零 侯爵
别告诉我  第十三卷渡航真的打算5年后再出···········

6 年前 0 回復

jim147852 公爵
青春總算完結了

6 年前 0 回復

devilnevercry 伯爵
感谢楼主辛勤工作

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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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ineryu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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