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BLOOD BROTHERS 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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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http://www.light-kingdom.com
作者 あざの耕平
插图 草河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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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corgen 于 2008-11-19 16:51 编辑 ]
晴空万里。
踏出玄关的葛城边边子面向如台风过境後一望无际的蓝天——
「嗯嗯——!」
仿佛猫儿般伸展身躯。
她穿著薄汗衫与牛仔裤,以发带固定住黑发,还戴著工作用手套。额头渗出薄汗。
当她仰望蓝天梢事休息时,一名少年步伐摇晃地走来,金色鬈发在阳光下闪耀著金光。是望月小太郎。
「小边边,这个箱子要放哪里?」
「啊,怎么处理好呢……请你先放在地下室吧,因为等一下就要打开了,所以请你把它放在显眼的地方。」
「好~」
小太郎以双手环抱著纸箱,应答後便走向楼梯。
「……那应该是最後一箱了吧!」
看著他离去的背影,边边子满意地低语。
视线往上。
眼前是一栋双层楼房。这是一栋相当融入仓库街一带的老旧建筑,虽然每次上班都会从建筑前经过,至今为止却不曾留心。
但是从今天起就不一样了。
今天,边边子搬进这栋房子。从今天起,这栋房子将会是她的家。
而且还有两名同居人。
「真是奇妙的际遇。」
边边子苦笑。
她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女,而且还是个孤儿,长久以来都独自生活。然而她从今天起就要与两名毫无关联的陌生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是她从未想像过的事。
而且,这两人还不是普通人,甚至根本不是「人」。
这时听见背後传来物体倒地的声响,边边子转头向後一看。
那里有一辆为了搬家而租来的小货车,而预定同住的另一名同居人仆倒在货车旁。
是一名身材高瘦的青年,一身赤红色的衣服,戴著宽缘红帽。在如此装扮下,他仿佛是在沙漠渴求著绿洲最後力竭的旅人,横倒在柏油路上。仔细一瞧,还能看到阵阵白烟从他的衣服缝隙冒出。
「……次郎,你没事吧?」
「无须担心……不过,你若是真的觉得担心,我建议你让我在这里休息。」
「你不要勉强帮忙不就好了。」
「哼哼,这可不行。我们兄弟从现在起就要麻烦边边子照顾,怎能只有我悠哉地呼呼大睡……啊,好烫……」
「你看,都烧焦了。」
边边子看著甸匐逃到小货车阴影下的青年——望月次郎,无奈地摇摇头。
她拿出放在副驾驶座的阳伞在次郎身旁撑开,次郎则瘫在轮胎旁,原本就血色淡薄的睑庞更加苍白,还吁吁地喘息。
「……天气真不错,是搬家的好日子。」
「一副快要晕厥的样子还说什么鬼话。」
「老旧的感觉也很对我的胃口。」
「嗯——的确没有想像中的糟糕。」
瘫在地面的次郎与撑起阳伞的边边子一起仰望眼前的房子。
里面已经打扫过,但外墙还无暇整理。褪色的老旧建筑并未因新主人的到来而有特别反应,悠悠地伫立著。
新生活开始了。
嗯。边边子再度满意地点头。
「真的得好好感谢阵内部长!百忙之中还能替我找了这问房子!」
她雀跃地说著。不知为何,一旁的次郎却「唔」地表情一僵,仿佛不想被触碰的事被人触碰到的反应。
边边子到昨天为止都在位於前方不远处的老旧公寓生活。而因为某些缘故被卷入了与次郎相关的事件,她的房间就被炸弹轰掉了。
身为孤儿的边边子不但无依无靠也无处可归,其实很担心之後该如何是好,然而她任职的「奥得·康芬公司」的上司随即替她准备好了新的住所。
这栋建筑原本是「公司」的所有物,一直作为仓库使用,但似乎在不久前决定重新开放让人居住,上司便让边边子卡了位。
「这真是非常恰巧的时机吧?而且居家设备一切俱全!公寓被炸掉的时候确实是有点心酸——不过这正是否极泰来呀!」
「——唔。」
「还有,就连原以为已经被烧掉的东西也完好到令人吃惊!居然只是被爆风炸飞,而且轻易地就找到了,真是让人不敢置信的幸运!」
「——唔唔。」
「总觉得我真是受到上天的恩宠啊!该怎么说,好像周围都给我善意的支持呢?」
「——唔哼哼哼……」
在对世界献上纯粹感谢之意的少女身旁,次郎尴尬不已地低垂脸庞:
「章吾……你这家伙真是个恶棍。」
「咦?什么?你怎么了?脸色比刚才还糟耶?怎么像胃痛一样按著肚子?」
「我没事,边边子。只是……有点感叹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次郎一副无可奈何地眺望远方。边边子愣了愣,低语:「你真奇怪。」
而後——
「啊,对了,次郎,关於昨天说的……」
Closer
「啊啊,护卫的事吗?」
「嗯。」
那是昨天上司介绍这问房子给她的时候一并告知的事。上司询问边边子,要不要雇用次郎作为她的护卫。
「部长问我的时候,虽然觉得有点讶异……不过说不定是出乎意料的好主意。对圣、凯因或公司的上级都是。现在的状况也不一样了,不会有人再把你的事拿出来争论……」
边边子说著,想起工作的事。
昨天。
昨天,在特区不长的历史中是必须特别注记的一天。虽然对一般大众确实地——即使是千钧一发地——隐瞒下来,但那却是若有一步出错就会招致特区崩坏的大事,而边边子、次郎与小太郎都置身其中。
事件在日落时分左右暂时落幕,然而残留的余波尚未消失,至今仍从内部撼动特区。为了隐藏事实,必然少不了耗费冗长时间进行情报操作,「公司」也暂时无法进行平时的一般业务。边边子等人能如此悠哉地搬家,是上司对她的活跃与辛劳所给予的恩惠。
「可是呀,基本上次郎的微妙立场还是没有改变。虽然凯因否定你於此停留的态度可能会稍微软化——但是当一切稳定下来之後,你的立场还是会再度形成问题。」
顿了一顿,边边子斜眼瞥向次郎。次郎没有说什么,只是竖耳倾听她的解释。
边边子微微清个喉咙,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知道你无意从属於『公司』,也不打算加入圣或凯因等其他血族的庇护。但你若成为我的护卫,应该就能获得颇自由的立场。既然要在特区生活,加上你的身分是『银刀 』我认为还是有个对外的立场比较好。」
「…………」
次郎默默地将手摆在帽子上。边边子似乎也没有催促他下决定的打算,只是不时瞥向眺望远方的次郎。
过了一阵子——
「你觉得这样好吗,边边子?」
「我?」
「光是昨天的事就够明白了吧?在让我担任护卫的情况下说不定还会再次发生那种事——不,别再用含糊的说法了,只要我在你身旁,一定会再出现不必要的危险——」
「若是发生那种情况,那我就得请你离开了。」
「咦?」
「哎呀,这是当然的吧?要是跟你扯上关系就会被卷进危险,实在没道理让你在同一栋屋子里一起生活,自然得请你去外面找地方睡觉罗。」
边边子贼贼一笑,次郎不禁皱眉。
「再说,已经太晚了啦!虽然并非我的本意,不过因为担任引导『银刀』的工作,特区的大人物们都已经牢牢记住我的脸和名字了。」
还有她也是——边边子未说出而只是在心里补充。脑海中瞬间扫过一张非常冷淡,而又让人难忘的美貌。
「所以我已经做好觉悟。不管次郎当不当我的护卫,我都要保护好自己……再说啊,昨天次郎不知道该说是精神错乱还是退缩不前,那副颓废的样子实在是令人看不下去——若是雇你当护卫,实在非常/非常令人不能安心。」
「你…你说什么。我只是希望能做到最大限度的慎重罢了。话说回来,我也是因为顾虑到你的安全,才会采取这种态度。」
「谁知道呢?很明显地就被敌人看扁了嘛,说不定其实连小太郎也有点厌烦了?」
「……真是,和年轻人真是难沟通。」
次郎终於摆出一张臭脸,边边子感到好笑地盯著他。
边边子当然知道次郎的话并非谎言。他昨天确实做了不少误判,又因为延误了不少判断而导致事态恶化。不过要得出答案本来就是件难事,正因认真地考量,才因而产生迷惘。
次郎认真考虑周围的情况,因此行动才会被自身的想法束缚。
现在的边边子,很喜欢表现出如此态度的他。
在仓库街搬运货物的货车偶尔会经过房子前的马路。沙尘被特区特有的海风掠起。
阳光也安稳舒适。
但仔细一看,次郎身上还冒著些许白烟。
下午三点,货车的阴影逐渐变短。边边子轻轻倾斜阳伞。
次郎终於开口:
「……请多指教。」
他木讷地说著。
「嗯。」
边边子简洁地点头。
多亏了海风,汗水也乾了。经过的货车再次扬起沙尘,缓缓落下。
此时——
「哥哥!边边子!看这个看这个,我发现不得了的东西!」
小太郎欢呼著从房子里冲了出来。
次郎与边边子看到小太郎怀中的东西,都不禁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
「这…这是哪来的?」
面对两人的质疑,小太郎一脸得意地笑著:
「地下室!喂,边边子,我拿走这可以吗?可以吧?我会好好珍惜的!」
「呃,但是……唉,算了,这应该也没人要——大概吧……」
「那就是可以了?太棒了——!」
小太郎雀跃地将困惑的边边子晾到一旁,与那个东西手牵手像跳华尔滋般转来转去-
次郎与边边子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呆呆地看著那个被小太郎晃来晃去的物体。
那是一只几乎与小太郎一样大的巨大泰迪熊。
第一话 干活的吸血鬼
对居住在特区中的吸血鬼们来说,被称呼为「银刀」的这一号人物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银是没有血统上的分别,所有吸血鬼都畏惧害怕的弱点,而银刀则是使用镀银利刃,而且剑术高超的剑士。
银刀本身虽然也是黑暗世界的居民,但是却能毫不畏惧地优雅挥舞对他自身来说也同样是剧毒的银之刀。
他的本事压倒群雄,他的威风则重挫对抗者的战意。
因「同族杀手」之名而遭忌避,却任谁都不禁对他心生畏惧。他不从属於任何血族,是一名傲然孤高的吸血鬼——
——能雇用这种人物当护卫,实在是天大的幸运啊!
哥哥对弟弟如此说道。
是这样吗——弟弟想著,却没说出口。
月夜。
地点是旧市区的一角。一只疲惫的老狗蹲踞在被老旧建筑物包夹的巷弄里。
就在前方不远的十字路口,寂寥的街灯反反覆覆地一闪一灭。这里人烟稀少,偶尔经过的也只有嘴里发著牢骚的醉汉。这一带整体来说有点脏乱,不过却是一条莫名地令人觉得心神宁静的巷弄。
正要打起瞌睡的老狗突然竖起一边耳朵。
嗅出某种异常变化,不耐地拾起头。
只见——
「呀——」
从头上发出一道声响。
老狗慌张地一跃而退。不过直坠而下的某物在撞击地面之前,就仿佛被拉住似地停止了落下的动作。
「你到底在做什么?真不成体统。」
「可是,哥哥……」
老狗愣愣地仰头看向对话的声音。
一看,「站在墙壁上」的青年正拎著差点坠地少年的领子。
「别再『可是』了。快,站好。」
青年说著,将少年抵上墙壁。
少年畏畏缩缩地把脚底贴上墙面。
「啊,站上去了。」
「很好,那就走吧!」
话还没说完,青年便若无其事地在墙面奔驰起来,他以与地面成为水平线的站姿,宛如疾风般飞驰。
「等…等一下!哥哥!」
少年这才匆匆从後面赶上。
两道人影奔走於大楼的墙面上,不断从这一面墙飞跃到另一面墙,就这样渐渐消失於黑暗的巷弄中。
老狗一时之间像是看见以双足步行的猫一般,盯著两人离去的方向。
最後仍蜷起身子回到原本的位置,开始安稳地打鼾。
「啊……哥哥,还没到吗?我已经到极限了啦!」
「真是没用,所以我才说平时就要锻链脚力与腰力!」
望月次郎毫不迟疑地驳回弟弟的哀泣。
嚏——
才听见皮鞋踹上大楼墙面的声音,便见他轻盈地飞翔於空中,落脚於对侧大楼的墙上,彷佛一段轻舞。跟在後头的望月小太郎虽不至於下坠,但每次著墙都会大幅踉呛。
「呜——……就跟平常一样在下面走嘛!」
「这样会引人注目吧!现在的先决目标是找到边边子的所在地,再努力一下。」
断然说毕,次郎再度於墙面奔驰。
—
跑在前方的次郎看起来是年约二十出头的俊美青年,全身包覆红衣,头戴宽缘红帽,双手套著皮手套,颈上挂著护目镜。
黑发黑眸,清爽的脸庞不见一丝汗水。
另一方面,气喘吁吁地追赶在哥哥後头的小太郎则是一名十岁上下的少年。
无论是蓬松的金黄鬈发,那双湛蓝大眼还是柔软的脸颊,任谁都会想到「像天使一般」的形容,他就是如此令人喜爱。
加上身後那只像旅行包似扛在背上,几乎有他个子一般大小的巨大泰迪熊。不安定的步伐由於玩偶的缘故更加不稳。
「好了,别拖拖拉拉的。背再挺直一点,提起精神快跑。」
「办不到啦,哥哥。我发现了,跑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右脚与左脚同时离墙的瞬间啦!」
「因为你光是介意著脚才会办不到,视线要朝前方。」
「前——啊,原来如此。建筑物从横的看起来很有趣——呀——」
「啊啊,又来了……已经第几次了啊?真是的。」
次郎不耐烦地停下脚步,抓住差点坠落弟弟的脚踝。虽说只是个孩子,也是一个人——与泰迪熊的重量。他却以单手轻松地提起。
「拿你没办法,总之把精神集中在跑步上。」
快点——次郎催促著弟弟,再度奔驰。小太郎晕头转向地跟在後面。
「不妙,损失了不少时间。」
「真是的,话说回来是哥哥的错吧?因为哥哥弄坏传真机才会看不了地图。」
「……边边子也很令人伤脑筋。哪里需要依靠那种奇怪的机器,地图这种东西亲自拿过来不就好了。」
「小边边要是听到一定会生气,而且哥哥上次才弄坏小边边给你的手机。」
面对弟弟的指责,哥哥「啊——」地含糊其词。
他的岁数远比外观年长,并且跟旧时代的人一样常见地与所有「电子」制品有代沟。
「这件事都过去了不是吗……」
「才没有。要是手机没弄坏,就能更轻易跟她联络上了。」
「可是呢,小太郎,就算提出这种假设的说法,也不能改变现状喔?」
「若不反省过去的作为,从今以後也不会变好啦!」
「喔,你刚才说了很不错的话。非常棒,哥哥好感动。」
「又想说这种话打混过去……哇!」
小太郎正想进一步责备哥哥的过失时,次郎唐突地翻身一转,无视於己身骤增的速度,安稳地降落在地面。
小太郎则是被扛在背上的泰迪熊甩来甩去的样子,手脚後翻,「哇」一声由脸著地。
两人降落在某栋建筑物前,褪色的招牌写著「爱神旅馆」。
「哎呀呀,终於找到了。」
如此低喃的次郎,看到入口处前方书写著「休息两小时七千圆。住宿一万两千圆」的看板,皱起眉头。
「就算已经关门大吉,还是存在教育上的问题。」
「好痛……啊,哥哥,是这里吗?」
小太郎抚摸著撞地的额头起身。
他仔细观察建筑物——
「这房子真好看呢,那里还有天使人偶在挥手,不过为什么是穿泳装呢?」
「不要直盯著看。更重要的是希望边边子平安……唷!」
才说完,次郎就一把推飞了小太郎。
这次是後脑勺撞上柏油路面,小太郎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怎…怎……」
感到莫名其妙的小太郎起身,发现上方有人往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坠下。
次郎在愣住的小太郎面前接住这个人。
是一名年纪尚轻的男子,穿著制服,大概是旅馆的员工,脸上毫无血色地昏厥著。
脖子却染著血。
次郎的表情瞬间冰冷,眼睛险恶地眯起。
「哥哥!」
小太郎大叫,次郎仰头。面对道路的窗口将近一半被打开,而在黑暗中发光的无数眼瞳正俯视著次郎他们。
非人类的杀气随著嘲笑射来,邪恶的波动充斥於空间中。
「……交涉似乎破裂了呢。」
「啊哇哇!」
小太郎躲在喃喃低语的次郎背後。
看到这个情景,他们由浅笑转为哄然大笑。
「臭猴子来这里干嘛?我们已经占据这里,趁还没受伤快滚回去。」
靠在窗台的一人大吼。
看起来还是十几岁的少年。纤瘦的身躯穿著庞克风的服装,染成金色的头发倒竖。
但更明显的特徵是如野兽般在黑暗中发亮的双眼,以及从薄唇窜出的一双尖锐犬齿。
「我的同伴应该有来这里拜访吧?」
次郎冰冷地询问,少年听完哼了一声:
「哈哈哈,你们是那女人的同伴吗?看样子『公司』的走狗也不过如此嘛!」
「……她应该没事吧?」
「这我就不知道啦。」
哼哼哼——少年喉头发颤地闷笑。
接著——
「喂!你们!把小边边还来!」
小太郎从哥哥後方朝上面大喊。少年「吭」地一歪嘴:
「什么,死小鬼。一副自以为是的语气……好大,咦?熊?为什么?」
「罗唆!小边边生气虽然可怕,但其实是温柔的好女孩。上次还给我半个巧克力!」
「……直(寒酸。」
「好了!快将小边边交出来!要不然就把你们全部解决掉!」
小太郎朝上面怒声大喊。看到他的态度终於回复本性的少年作戏般地面露嘲笑:
「听到了吗?喂?这小子想跟我们干架耶?」
他向周遭同伴徵求意见,吸血鬼便一同咯咯发笑。小太郎的脸红透了。
「可是——听好了,死小鬼,你知道自己在跟谁挑衅吗?看来你还不晓得吧?」
「什…什么?」
「听好,我们啊——」
他踏上刚才倚坐的窗边,手撑著窗框探身而出。
「可是『吸血鬼大爷』!」
大叫一声从窗边跃起,在空中翻身。
他以非人类的强大瞬间爆发力冲向小太郎。小太郎动弹不得,睁大眼呆在当场。
不过——
「啥!?」
次郎从旁轻松写意地扪住少年伸出的手臂。
然後顺势单手高举过头,往地面一摔。
柏油路裂纹横生,少年痛苦地喘息。惊愕的喧哗在蔑笑旁观的吸血鬼之中散开。
「怎…怎么可能……我可是吸血鬼……难道……你也是……!」
「『Black Blood』。』
「你…你说什么?」
「现在都是这么称呼的,Black Blood。」
次郎以清冷的微笑回覆哑然的少年。
少年看见那张嘴露出比自己长而锐利的尖牙,身体不禁僵直。
然後——
嗡——
余留尖锐的空气摩擦声,次郎将少年往一旁扔了出去。少年并非呈抛物线,而是画出一道直线飞出,撞破了旅馆入口的大门。
小太郎为之大快。
吸血鬼的惊愕从喧哗转为哀嚎与狂吼。
「好了。」
次郎弹指,洋溢著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
「去通知一下里面的人吧,小太郎,让他们知道厉害的护卫抵达了。」
「……哦,是『银刀』呀……」
「是…是真的喔!快点停下这种愚蠢的的行为,好吗?」
「她这么说耶?你们觉得呢?」
「哎呀,对手是『银刀』确实不妙,再怎么说他毕竟是鼎鼎大名的吸血鬼杀手。」
他们好笑著发颤,接著哄然大笑:
「『银刀』是你的护卫?」
「想不到这位小姐不似外表般寒酸,是个颇大牌的角色呢。」
「就是说呀,啊啊,好可怕好可怕——」
在单纯脑细胞驱使的嘲笑漩涡中,葛城边边子垂头丧气。
地点在旅馆顶楼。
这栋由原本的一般市区旅馆改装的建筑,明明只是一间爱情宾馆,居然还建了一问豪华的阁楼。边边子就在这个阁楼里,手脚被绳索捆绑倒在地毯上。
就在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外,痞子吸血鬼们正大肆放送低级的对话,成为对话主题的正是边边子本人。
为什么——边边子只得自问。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虽然还年轻,却已经是在「公司」工作三年的调停员(compromiser)。在作为吸血鬼大城的经济特别解放区——通称「特区」,曾多次调停血统之间的纠纷。
这次也经过审慎的事先调查,按照标准程序前往交涉,就理论上来说并不存在失败的要素。那么为什么自己却会被绑著躺在爱情宾馆的顶楼呢?老天呐,我无法理解,这很明显是祢的过错,我要求祢尽快纠正与致歉——
占领旅馆的吸血鬼似乎才十几岁,就是转化不满一年的「初生吸血鬼(Under Year)」。
而初生吸血鬼通常都是可怕的冲动莽汉。
吸血鬼的存在受到公开承认至今已大约十年。自那时候以来实行彻底抵制与灭绝运动的结果,对外的说法是他们已经完全绝种。
但是经历数千年,在人类历史的黑幕下共存过来的吸血鬼,如今大多数也仍混杂在人类社会中平静地生活。
边边子任职的「奥得·康芬公司」就是为了暗中解决吸血鬼问题而设立的组织。她今天拜访此地,也是为了劝谏破坏地下社会规范,结党营私的这些年轻吸血鬼。
但是她太天真了。
这些人本来就不是能好好沟通的对象。
「真让人受不了,上面的家伙每个都爱耀武扬威,只会塞一堆杂事让我们做。」
「就是啊!这样一来努力变成吸血鬼就没意义了,吸血鬼还是该袭击女人才对吧?」
「对对,才不管什么协约咧!不管是谁都看臭猴子脸色,真是笨蛋!对吧?」
你们才是笨蛋——边边子嘀咕著。
不久前也还是人类,现在却已经沉浸在被挑选而成为吸血鬼的优越意识中。
由於转化会获得体能与异能,他们正陶醉於这番压倒性的「力量」。
然而他们并不晓得。
特区里现在聚集著世界上各种血统。
即使以吸血鬼一词带过,性质也根据血统而各有差异。有对阳光无抵抗力的血统,也有不能渡水的血统,而他们根据各种不同的血统,划分成所谓血族的集团生活著。
公司则是作为血族之间缓冲的组织,也是他们与人类之间沟通的管道。
换句话说,初生吸血鬼在拒绝与边边子交涉的时点,便已切断了自己最後的生路。
总有一天会被同是吸血鬼——但是累积远比他们悠久的经验与强大力量的吸血鬼之手给解决掉。不,在那之前应该就会被公司引以为傲的镇压小队扫荡。
不过——边边子的背後渗出绵密而令人不舒服的汗水。
令人伤心的是,自己能活到那时候的可能性非常低。
然後,她的思考再度回到原点。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想玩也忍住不去,认真而脚踏实地工作至今,居然是被这些大笨蛋吸血鬼攻击而且轻易地殉职,实在不应该发生这种事。老天,拜托,请祢好好工作行不行!
「……话说回来。」
他们之一斜眼瞄了啜泣的边边子一眼,低语:
「『公司』还挺令人失望的。像那边的调停员,听说平常会有厉害的护卫跟著。」
「所…所以我说,我有『银刀』跟著我呀!你们等一下就算後悔也不甘我的事!」
「喂喂,这女的还在讲。」
「因为是能虚张声势的热门人物嘛,毕竟他可是『同族杀手』。」
有人嘲弄地说著,其中一名同伴露出惊讶的表情:
「什么?你说同族——那家伙也是吸血鬼吗?」
「啊?你不知道喔?很有名耶,明明是吸血鬼却使用镀银日本刀的家伙。」
「对对,那可是就连古血也不敢轻视的高手喔?你难道以为像那样子的大人物会被这种小女孩使唤吗?」
在这质问下,吸血鬼的视线集中在边边子身上。
於是再度招来一阵嘲笑,边边子脸色通红。
全都是那笨蛋的错。
说起来,那家伙把自己的工作晾著跑哪里去了?都已经送出联络还不来,雇主遭遇困境时为什么不出现?要拙他薪水,也不准他吃饭——或者让他吃炒大蒜。要他早上擦窗户,并且用水冲洗浴室,流泪或道歉也绝对不原谅,王八蛋……
「先别管『银刀』。就算是再高明的护卫,不过就是过气的圾血鬼猎人吧?莫名其妙,现代哪里还有伯十字架的吸血鬼嘛!」
「真是受不了,这里的工作人员也笑死人了。还挥著十字架与圣经说『吸血鬼退下——』实在是白痴。」
他模仿地说著,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这么说起来,来此途中的楼梯与走廊到处洒著碎纸片,原来是圣经的书页。边边子为那名员工抱憾,悄悄地泪湿了脸颊。
「无论如何,我们人数众多,现在就随我们高兴——怎么了?」
吸血鬼突然闭口不语。边边子也竖耳倾听。
是楼下,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接著顶楼的吸血鬼之一冲进阁楼。
「喂!看来有访客了。」
「是公司的人吗?」
「不晓得,不过是同族。」
吸血鬼们顿时脸色一变。
「难不成是追兵!?」
「不,跟我们是不同血族,足双人组。作战的是红衣男人。」
听见这个情势的边边子立刻眼睛二兄。
红衣是次郎的注册商标。
「看吧!你们完蛋了,如果不想所有人都被砍死,就马上解开绳索,你们这些没用的臭吸血鬼!快点!道歉!给我道歉!」
边边子满脸得意地叫喊。一名吸血鬼咋舌不悦——
「怎么办?我们要过去吗?」
而不知为何,前来报告的吸血鬼表现出困惑的态度:
「呃,说到这个……」
破门而入的次郎看了室内一眼,咋舌道:
「也不在这里啊……真奇怪,那种程度的家伙一般来说应该喜欢高的地方啊?」
「哥哥你看!这张床QQ软软的耶,里面好像有水!」
「里面是有水。好了,别玩了,你也来帮忙!」
、
次郎瞪了在水床上弹跳的弟弟一眼。
虽然如此——
「最顶层的尽头就到这问房间为止……如果不在这一层,不晓得还会在哪里……」
若是一问一间调查,恐怕边边子就会被带著逃跑了。
次郎不禁感到焦躁,双臂在胸前交叠。
边边子至少发出一声哀嚎也好,如此便能掌握她的位置。
次郎闭上眼,摒息倾听。
吸血鬼的听力比人类优越数倍,集中精神竖耳倾听,即使被关在地下室也……
「我弹——我弹呀弹——」
「…………」
「QQ软软弹呀弹——」
「…………」
「哎呀?这按钮是做什么的?」
「…………啧……」
「喔喔!?转起来了!哥哥,这个好厉害,按下按钮就会转来转去耶!」
「啊啊啊!真是吵死了!看不出哥哥正在集中精神吗!」
小太郎吃惊地看著大吼大叫的次郎——
「可是,哥哥,这间旅馆真的很厉害耶?刚才的房间里有游乐器,还有墙壁都是玻璃的房间,这里二正是有钱人住的高级旅馆。好好喔——我也想住住看——」
「……实在是欠缺一般常识的孩子,还是该让他在社会上多见识才对。」
次郎一脸苦涩,而新的敌人又从走廊出现袭来。
「在这里!」
次郎不耐地扁嘴,下一瞬间以远超越敌人的高速应战。
进入房间的吸血鬼们在一踹之下被逼回走廊,次郎也顺势离开房间。
次郎先与眼前的敌人一二父战,且将其全都打仆倒地。
「真是的,没完没了!边边子也实在是,再怎么说身为公司的调停员也太没用了,应该趁机靠自己的力量逃出,或至少传来一个信号也好啊!」
「这太勉强了吧,哥哥,手机坏了,又不能使用联络工具。话说回来,如果有传真机的地图就不会迟到成这样,不是小边边的错喔!」
「……你真是意外地坚持。」
次郎一脸不快。
然後在不恰当的场合下刻意清清喉咙——
「好了,现在就别再提传真机的事了!协力合作对我们的工作来说非常重要,无需继续在这件事火上加油。」
「啊——不可以提吗——该怎么办才好呢——这么说起来,刚才的游乐器好好玩——我也想要一台一样的东西——」
「对了,小太郎。边边子藏在冰箱的巧克力很好吃吧?」
「呜啊——哥哥为什么知道……!?」
「据说是去国外旅行的同事带回来的伴手礼,好像是日本买不到的高级品,所以每天一点一点地品味享受。前一阵子发现只剩下一半,还半发疯了似地寻找。」
「……哥哥,我想起来了。那台传真机之前就有问题。」
「啊啊,什么嘛,果然是这样。幸好你想起来了,小太郎,哥哥好高兴。」
次郎温柔地对一脸正经地证言的弟弟微笑。就这样,不知多少坏事又被埋葬於黑暗中。
「总之,这么一来也没办法。一次下一层楼,一间一问逐一彻底调查吧!」
次郎如此决定,带著小太郎一起走向楼梯。楼梯前传出碍路的吸血鬼们的哀嚎,而声音逐渐远离,接著消失於楼下。
「离开了?」
边边子忘记所在之处与立场,尖声反问。
看守的吸血鬼莫名地以一副感到非常抱歉的表情点头回覆「是啊——」
「什…什么?为什么啦!我还被绑在这里耶,他怎么可以走掉!」
「我…我怎么知道……」
理所当然。边边子无言了。实在难以想像居然会没发现屋顶的阁楼就下楼离去。
「哎呀,这家伙已经没用了吧!」
盯著边边子的吸血鬼伸出舌尖舔舔嘴唇,獠牙突然从嘴里探出,口水还流到下巴。
「虽然是人质,不过只要活著就好了吧!我也差不多饿了。」
「嘿嘿,也是。」
大概是被同伴的说法说动,其他吸血鬼也纷纷伸出尖牙。
他们扬起满脸下流的好笑,充斥欲望的视线投向边边子。
「等…等一下!开什么玩笑!」
边边子寒毛直竖。
她以手脚受缚横倒在地的姿势,彷佛毛毛虫一样在地板上手足无措地匍匐行进。
吸血鬼不停嘿嘿好笑。他们乐不可支地观赏边边子的死命挣扎,同时缓缓接近。眼前的情势愈来愈危险了。
「次——郎——!救命啊!」
「次郎?楼下那个家伙吗?」
「你连『银刀』的大名都不知道吗?不称职的吸血鬼!呀——!不要碰我——!」
挣扎无用。吸血鬼抓住边边子的前襟,顺势撕裂公司的制服。
衬衫的钮扣弹开,内衣也暴露出来。
脖子接触到空气,顿时一冷。吸血鬼们吞咽口水,声音清晰响亮。
「喂,这家伙好像是处女耶?」
「咦?不会吧?」
「嗯,嗅到汗水的气味就知道了。看来能享用很久没有过的丰盛晚餐。」
吸血鬼的目光熠熠生辉,对边边子舔舌。
边边子倒抽一口气,由於太过恐惧还不禁闭上了眼。只见人生回忆宛如走马灯一般历历在目,她又赶紧睁开眼睛。
不妙,好像真的死定了。很抱歉一直跟老天抱怨,衷心致歉,请务必尽速饶恕我。
此时——
「有人在吗?」
房门应声而开,小太郎的脸探进阁楼。
被出其不意撞了个正著的吸血鬼们瞬间停下动作。
此时的小太郎——
「啊!」
低喃一声之後又慌张地关上门。
!?!?——
特地重新敲门,「打扰了——」又再度进入房间。这都是哥哥教诲的成果。
「不好意思,小边边有来这里吗?」
「小太郎!」
「啊!小边边!你果然在这里。」
发现边边子的小太郎绽放笑容赶到她身边。
「我说小边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大楼上还会盖房子?害我们完全找不到……耶?小边边衣服破了耶?还有绳子……耶?耶?」
走近她的步伐愈来愈沉重,终於顿住。
小太郎来回看著边边子与朝她大露獠牙站在一旁的吸血鬼……
「啊——!你们这些家伙在干嘛!放开小边边!」
朝吸血鬼出拳猛打。
这名吸血鬼一时愕然,最後不知不觉放开了边边子。
他转头看向同伴——
「……这家伙是怎样?」
同伴的表情也只有一片困惑。
相对地,小太郎则——
「快,小边边,趁现在逃走!」
他一副要保护她的样子,挡在被扔下来的边边子前方。
不用小太郎说,边边子也当然会逃。以很难想像仍被绳索绑住的快速於地毯上爬行,与吸血鬼们拉开距离。
「小太郎!次郎在哪里!?应该说,为什么这么晚才来5:」
「啊,对了对了,这是因为呀,小边边,哥哥又把传真机……不是!没事啦!跟巧克力一点关系也没有!」
「什…什么?传真机?巧克力!?」
「不…不是啦!当我没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不知不觉,小太郎背对吸血鬼向边边子辩解起来。
吸血鬼以僵硬的无言表情俯视著这样子的小太郎。
在他面前,小太郎背上的泰迪熊正以可爱的脸庞看著自己。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揍一拳试试看好了。
小太郎仿佛足球般被打飞,在小边边身旁响亮地坠地。
一时全身抽搐,动弹不得。
「…………」
揍飞小太郎的吸血鬼则吃惊地摇头:
「这家伙是怎样啊?」
外表看起来不像吸血鬼。存活千年之久的古血,此刻看来就像个小学女生。
可是……
「这小鬼就和外表看起来一样弱啊?」
「是同族……虽然好像是同族没错……」
在吸血鬼面露疑惑地围观下,边边子喊著「小太郎!」爬到他身边。
「小太郎!振作一点!」
「呜——小边边……」
小太郎泪眼汪汪地撑起身子:
「他…他从後面打我——」
「谁叫你要背对他!稍微该有点防备吧!」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真是!次郎在哪里啦?」
「哥哥还在下面。我们不知道这里有屋子,就回到一楼,然後那个员工醒来後才告诉我们有这个地方。」
「就算这样也太晚了吧!为什么只有你过来啊?」
「到屋顶的楼梯上洒满了圣经诗篇,哥哥没注意到就踩上去,所以现在还在麻痹中。」
「啊啊啊,那个笨蛋……!」
边边子垂头丧气。
相对於小太郎拥有对各种可当作吸血鬼弱点事物的抵抗力,次郎则对各种吸血鬼棘手的事物完全没辄。
一般来说,吸血鬼的弱点会因血统而异。若是同样的血统也会拥有共通的弱点,这对兄弟则是极为特殊的例外。
「总…总之,只有你也好,你就当我的盾牌。听好了,我可是给你们两人份的薪水,给我好好工作。知道了吗?」
「呜呜,我知道了啦!」
小太郎呜噎著抽著鼻涕,总算站起身来。
「好——好……来吧,你们这些坏人,我来当你们的对手!」
吸血鬼以指尖搔著脸颊。
缓缓靠近後,由下提脚往上一踹。
小太郎再度飞到半空。
这回直接撞击天花板,一道声响後坠落地板。
在一阵比刚才更久的痉挛之後,他眨眨眼睛,摇晃著踉呛起身。
「干…干得好,你这家伙,可恶,还没结束呢——」
「……原来如此,是个皮粗肉厚的吸血鬼。我说,这家伙真是那个『银刀』吗?」
吸血鬼一问,边边子神色黯淡地不发一语。
「哼,无所谓。好像是很欠揍的小鬼,就当玩具玩玩吧!」
「啥”我说呀,对方是小孩耶?多少放水一下会怎样?」
「闭嘴,臭女人。别说笑了……我会在你面前让那小鬼全身是血喔!」
他忿忿地骂道,往小太郎定去。
指节发出声音,尖爪如利刃般采出,手则朝小太郎头上挥去。
「住手!」边边子高喊。
随後,突然从旁飞出的物体撂倒了进逼的吸血鬼。
轰然声响在室内回响。
发生什么事了?在场所有人都不清楚,只发现歪曲的楼梯扶手滚在地板上。就是这个东西飞了进来。
瞬问停下动作的吸血鬼们一齐望向门口。
就在阁楼入口。
红衣青年伫立。
蓬头乱发,气息紊乱,双眼充血并露出獠牙。从他全身散发出来的威猛气势,让初生吸血鬼为之一僵。
「次郎!」
「哥哥!」
边边子与小太郎发出欢喜之声。
但次郎看都不看两人一眼,转头睥睨一旁排排站的吸血鬼们。
「是谁!是哪个大混帐在楼梯上乱洒圣经!」
「……咦?」
「咦什么咦!都是这样才害我饱受折磨!犯人给我把手举起来,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向前走出一步。要不然,就让所有人负起连带责任全都一刀两断!」
他真的很生气。看来似乎吃了相当的苦头。
吸血鬼之一畏畏缩缩地开口——
「呃……那个……是这里的员工搞成那样的……」
「什么!是他吗!?我还在他差点坠楼摔死前救了他……我要去给他好看!」
说完便转身朝原路回头。
「等一下!次郎!现在不是作这种事情的时候吧!应该先救我们啦!」
「请等我两分钟,我马上解决。」
「啥!你给我有点分寸!你以为你已经迟到几分钟了啊!我要开除你,还要把你赶出房间,而且再也不让你吸血喔5::」
听到这番话,次郎停下脚步。
这就糟了,许多方面都很糟糕。
次郎大大深呼吸,放松紧绷的力量,回头看向边边子。
「……这么说来,边边子,幸好你没事,真让人担心得不得了呢?」
「还敢说!你居然有种说出这种话,混帐吸血鬼!好了,给我好好工作,交涉早就破裂了,干掉这些家伙!」
明快简洁的指示。次郎点点头,悠然走进房内。
吸血鬼们紧张起来。
虽然一样是定过来,但是却与弟弟靠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吸血鬼们感受到从未体验过的惊人魄力。
「开什么玩笑!」
吼声扬起。
一看,被扶手打飞到房间最里面的吸血鬼步步近逼,肩头因发怒而颤抖。
「有种,大叔,你知道自己是在跟谁对干吗?嗄!?」
「……真是词汇稀少的一族呢!」
大叔——次郎由於这说法挑起眉毛,淡淡地低语。
吸血鬼无视於次郎的取笑。
「大家上!敌人只有一个人,所有人一起上!」
他挑动同伴出手。
被次郎魄力压制的吸血鬼回复镇定,双眼亮起狂暴光辉,沉腰开始包围次郎。
看到这个场面的边边子说道——
「哎呀呀~以为这样就能获胜吗~?对手可是那个『银刀』喔?是刚才你们怕得要死的同族杀手喔~」
「废话少说!那家伙不是空手吗,你还想虚张声势到什么时候!」
於是次郎停下脚步——
「喔?比起格斗战,更喜欢械斗吗?既然这样……」
朝弟弟招手。
小太郎意气风发地赶来,在哥哥面前停住之後一个转身背对他。
背後的玩偶正对次郎。
次郎伸手探进玩偶的「口中」。
吸血鬼停下行动。
「嘿。」
次郎抽出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银色的刀。
这是他别名由来的名刀。
以所有吸血鬼之弱点的银镀制而成的刀——「银刀」。
「那么。」
次郎露出恶劣——但令人畏惧到毛骨悚然的笑容。
「重申一次,可以让我加入这场干架吗?」
「……就是这样。那台传真机从以前就不太对劲嘛。对吧?小太郎?」
「哥哥说得没错,小边边。」
次郎正经八百地解释,小太郎也频频点头附和。
「你看,小太郎也这么说。换句话说,这次的迟到应该说是不可抗力,不应该套用减薪或擦窗户、洗浴室等处罚条款。」
「还有大蒜料理。」
「对,还有大蒜料理。」
边边子不耐烦地对不同於往常,口径一致的兄弟俩大吐叹息。叹息声虽带著疲倦,却已不是不悦的叹息。
此时是从旅馆回家的路上。
三人并肩而行,再半小时左右东方天空就要转白。
荒废的暗巷杳无人烟,只有刚睡醒的老狗闷声打著呵欠。
边边子轻轻按住上衣的领子。
她披著次郎的赤红外套。看见边边子的制服破掉,次郎二话不说便将外套递给她。
因为边边子持续沉默,兄弟两人互相交换著谎言会不会被拆穿的不安眼神。边边子则斜眼瞥向他们。
——哎呀呀。
唉,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了吧!
不,说起来平时就慎重的自己会面临如此激烈的交涉,是由於有次郎他们的後援,因为相信他的强悍,所以认为自己作得到。
不过他也算是回应了自己的期待。
当然,并非百分之百就是了。
但是,算了……
「咦?怎么了,边边子?」
次郎不解地回头。
边边子突然停下脚步,肩膀颤动著低下头。
一阵沉默後,缓缓地从外套口袋将手抽出。
「次郎……这是……什么?」
边边子从外套口袋掏出某种东西。
巧克力的包装纸。
次郎的脸瞬间泛青。
「啊——!」
小太郎看到之後也大叫:
「哥哥真好诈!你也有吃嘛!却全部推给我——!」
「你…你这是什么话,小太郎。我只吃了一个而已喔?其他全都足你——」
说溜嘴的次郎沉默下来,大喊的小太郎也一副「啊」的表情闭上嘴。
之後。
边边子低著头,肩膀阵阵发颤。
「边…边边子——?」
次郎浮现不像同族杀手该有的谄媚笑容,并发出示好般的声音。
瞪——边边子抬起低伏的脸,射出宛如吸血鬼般魄力十足的目光,从丹田发出呐喊:
「果然还是要开除你们!这对笨蛋兄弟——!」
结果,次郎与小太郎不但有难同当地没饭吃,还被差遣去擦窗户、洗浴室。
吸血鬼的弱点真是数都数不清。
不过很少有人指出,他们灭亡的大部分原因是由於「女劫」。
中场休息—
工作结束回家走上二楼,打开门回到房间,只见眼前赫然坐著一只熊。
「…………」
边边子以开著门的姿势僵住。
由於体积庞大,光坐著就存在感十足,宛如房间主人。但这里是她的房间。
「……什么?」
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黑钮扣的眼睛凝视边边子。明明只是塑胶,在熊头上并列就像有意志似的。
忽然,边边子注意到——巨大的泰迪熊手掌上放了一个盒子。是巧克力盒。
「对不起,没问你就偷吃。小太郎」
还附上这句留言。似乎是来道歉的样子。
「嘿——他还挺有心的嘛。」
边边子浅浅微笑。
玩偶向边边子递出巧克力,仿佛正说著——拜托,请原谅我。
「……呵呵,什么嘛,这是便利商店就有卖的东西嘛。」
我的可是贵多了呢——边边子喃喃自语,打开盒子拿出巧克力,放入口中。
第二章 续·干活的吸血鬼
哥哥的命令是——监视渡轮。
「所以,这不是我的错啦,哥哥。」
望月小太郎不断申辩:
「都是运气不好啦,因为才五分钟而已耶?从下午开始就一直监视,结果才去厕所五分钟它就不见了。」
太阳已经西斜。
这里是距离沿著运河的渡轮停泊区稍远之处的公园。人群已经散去,路灯亮起,这一带笼罩在夜之寂静中。
望月次郎绷著脸听取弟弟的辩词。
他是一名身材高瘦的俊美青年。
外观约二十岁出头,穿著合身的红色套装,头戴红帽,脖子上挂著遮阳的护目镜,双手也戴著皮手套。
小太郎的说词虽充满热诚,却有点在原地打转,大致就是不断重复「不是我的责任」。即便如此,次郎仍耐心倾听弟弟说到最後。
「都是因为时机糟糕透顶啦。抱歉,真的对不起,我有大大地反省——可是,这不是我偷懒或违背命令的问题,是非常恰巧的不可抗力,真是一件非常不幸的意外。」
小太郎以尽可能听起来头头是道的口吻作出结论。
他跟哥哥不一样,是个金发碧眼的少年。蓬松柔软的金黄鬈发与偌大的湛蓝眼眸,再与丰富的表情相衬,看到他的人都会联想到天使。他的脖子上挂著跟哥哥一样的护目镜,背後则扛著和他身躯大小相当的巨大泰迪熊。
次郎重重地点头——
「我明白你想说的话,小太郎。」
「真的?太好了,我就觉得如果是哥哥就会明白。」
「那么,接下来请回答我的问题。渡轮不见的时候,为什么不立刻联络?」
小太郎因哥哥的质问迅速表现动摇:
.
「我…我有想联络,真的喔?想不到正要联络的时候,哥哥就来这里了。」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在看不见运河的公园正中央?」
「我…我正从厕所回来嘛。」
「厕所地点在反方向。」
「咦?是吗?——不是!我是说那…那里人很多,那边的厕所太挤了……」
耶嘿嘿——小太郎拚命展现笑容。
次郎静静地吸气,然後吐气。
「我来的时候这一带人潮众多。」
「就…就是呀,因为今天是星期日。」
「街头艺人正在收拾乐器。」
「唔…嗯。说不定刚刚做过什么——耶,哎呀?哥哥,你为什么在折手指?」
「大家都在鼓掌。」
「一…一定是因为他们演出了不起的表演啦!所以才——啊,哥哥?你的手指在做什么?为什么一根一根动起来!?」
「也对,像是要戏法跟射飞刀。」
「没错没错,还有默剧也很了不起!」
「喔?默剧?你是说模仿机器人吗?」
「不是啦!是好像眼前有墙壁一样——」
小太郎回过神猛闭上嘴。哥哥的目光带著寒冰。
「最专心拍著手的人是谁呢?」
「这……这个嘛?这种事我不知——啊,哥哥等一下!冷静,你先深呼吸一下嘛!?」
「专注到就连我拍你肩膀都没发现,当然会忘记渡轮的事罗。」
「才不是啦!我确实记得……好……痛痛痛!好痛啦!哥哥!」
双耳被抓住而被拎起头的小太郎,仅剩脚尖著地两手乱挥。
次郎的脸突然靠近哭叫的弟弟——
「我千·交·代·万·交·代不要栘开视线吧?为什么连这种规矩都不能遵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话说回来,是因为你说要帮忙才勉强让你去监视喔?结果却从监视一开始就沉浸於街头表演,不但忘记时间流逝,回去前还去要签名,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吭!?」
「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哥哥!放开我,耳朵要裂开了——」
脚尖逐渐离地的小太郎拚命地哀求。次郎发出叹息,手指一松,双手互击。
「你实在是……总之,现在的首要工作是找出渡轮。你也来帮忙,听到没?」
次郎由上方狠狠瞪视。小太郎泪眼汪汪地捣著双耳,二话不说地点头。
「虽说如此,要是让渡轮出海就伤脑筋了。」
「啊,对了,因为哥哥不会游泳。」
小太郎一说,次郎便闷闷地垂下嘴角。与几乎没什么弱点的弟弟不同,次郎的弱点之一是运河——也就是流动的水。
「我会说伤脑筋,是因为若离开运河,搜查就会很辛苦。」
「咦,可是小边边不是有发讯器吗?她在上渡轮前不是有给哥哥收讯器?」
面对弟弟单纯的质问,哥哥首次显现僵化。
他看向相反的方向——
「……听你一说好像也是有这种东西……」
「啊,哥哥,难道你不知道怎么用……」
「不…不是啦!是那个……坏了。」
「咦?又弄坏了?」
「怎么会,是我用的时候就坏了,就算启动开关也没反应,一定是瑕疵品。」
次郎强力主张,但小太郎的视线充满不信任。哥哥是远比外表看起来还要老派的人,头脑顽固,与「电子」制品之间有很深的代沟。
「那不然打手机看看吧!」
「手…手机吗?」
「嗯,之前小边边给了你新手机吧?」
就因为没有恶意,反倒更伤脑筋。次郎以严肃的表情乾咳几声:
「……这行为不太让人赞赏,小太郎。边边子是去交涉的,打电话给正在进行交涉的人有失礼节。她不是也说过会自己跟我们联络吗?」
「是吗?」
「是。要将边边子的安全摆在第一,不进行拙劣的千涉才最保险。」
「那传简讯呢?」
「简…简讯……是之前说的那个吗?」
小太郎回应哥哥可疑的确认,点了点头——
「用手机传简讯,小边边就能在自己方便的时候确认,然後告诉我们她在哪——」
「小太郎!」
「是…是!?」
「你察觉到非常棒的一点。」
「咦?」
「你刚才的建议我连想也没想过。虽然怠惰於监视不值得赞赏,但我现在稍微对你重新评价了。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咦…咦?真的吗?」
「是,你做得非常好,哥哥很高兴。」
「是…是这样啊!」
看著微微一笑的次郎,小太郎也羞涩地洋溢喜悦。只因为偶尔被很少称赞人的哥哥称赞就很开心,当然,简讯什么的也从脑中完全消失,自然也没发现次郎正暗自叹息:
「……哎呀呀,要保住哥哥的威严也煞费苦心呢……」
「咦?哥哥?什么?」
「没事。对了,小太郎,其实有一个更简单确实的方法。」
「是吗?真不愧是哥哥!」
「不过,这手段绝对需要你的协助,请助我一臂之力。」
被拜托的小太郎应了一声「当然好!」满脸得意地答应。
次郎温柔地点头——
「那么……」
接著仿佛拎小猫一样抓起弟弟的领口,轻松自如地举起他的身体。
小太郎的脸庞马上扫过一阵不安。
「啊,哥哥?」
「请你去看一下,方位应该是在下流附近。」
说完——
咻——
次郎将弟弟的身体抛上夜空,仿佛大炮发射一般,小太郎融人澄静的夜空。
片刻後,听见小太郎的哀嚎。大概是由於上空的夜风之故,哀声绵延不断。
经过一阵漫长的滞空时间,小太郎的惨叫逐渐放大,接近地面。
小太郎磅地一声,被仰望夜空的次郎接进手中。
「怎样——喂,小太郎,现在不是眼花的时候。」
「唔咦咦咦咦——」
「别发出丢人的声音,好了,请你再去一次。」
然後再度将弟弟扔上夜空。
在第七次的自由落体後,小太郎精疲力竭,孱弱地指著运河下流的方向。
「赛…赛那以……」
「距离呢?」
「撒公以……」
「三公里?不错,还没出海,好机会。」
他凝视著运河同时手一松,小太郎软趴趴地摔到地面。
「出发了,小太郎。要在出海前抓住他们。」
「等…等一下,哥哥……头昏眼t化……唔呃——」
「你这是什么样子,没家敦。背挺直。」
突然——
责骂弟弟的次郎表情产生变化。骤变的冰冷眼神瞪向环绕公园的树丛。
「……你们是谁?找上我们有何贵干?」
回答表现於态度。
原本杳无人烟的公园接连出现年轻男性,总共五名。不知何时被包围了。
次郎眼中的锐利顿增。另一方面,嘴角也浮现大胆的笑容。
「……原来如此,是他们的同夥吗?边边子还真可怜,看来似乎又抽到了鬼牌。」
男人之一无视次郎的低喃,向前迈出一步。苍白的脸庞看得出敌意与强烈的紧张。
「……你是『银刀』吧!」
「没错。」
次郎乾脆地承认。男人间的气氛更加紧绷。
「……『公司』的走狗。」
对男人的说法,次郎不屑地哼声。
不过,会如此直接出手,必然表示事态急迫。因为他们的同伴就在渡轮上。
「好吧,看来必须来个久违的全力奔跑——小太郎?」
次郎仍直盯著眼前的男人,同时呼唤身边的弟弟。
「什…什么事?」
「牢牢背好你的朋友,时间有点赶。」
听到哥哥严肃的指示,小太郎正经地点头。
下一瞬间,远方传来枪声。
小太郎反射地闭上眼,当他睁开眼时,只见哥哥戴著手套的右手在自己眼前紧握。张开手掌时,坚硬的铅块坠地。是一枚已被捏烂的来福枪弹。
次郎以平静的语气询问:
「我可以将刚才的举动视为开战宣告吗?」
「上!」
男人发号施令。众人顿时纷纷拔刀,扬起野兽般的吼声冲上前来。
次郎露齿一笑,露出锐利的獠牙。
葛城边边子进入「公司」资历有三年,年纪不过十七岁,但已经是组织的中坚分子。
因此这一类的交涉经验也逐渐累积,而每一次她都会想著——
没有更好康的工作了吗?
「换句话说!」
眼前的男人扬声说道:
「我们是对抗权力的反叛者,也是反抗社会框架的改革者。这是革命!懂吗!喂!?」
真狂热啊——但是不表现出真实念头——
「皆田妖i。」
边边子扬起职业的微笑:
「我们深切明白各位的困境,我谨代表『奥得·康芬公司』表达遗憾之意。」
说著,她殷勤地低头致意。
边边子目前正位於一艘渡轮的宴会厅。她坐在事前安置的椅子上礼节周全地弯腰低头。男人则坐在与她相隔一张桌子的对面。
说是渡轮,其实只是艘往返本土的渡船,并非多大的船舶。即便如此,宴会厅中除了小型舞台之外,还是有两张撞球台与近十张圆桌。
在房间里有她与男人,以及在墙角盯著两人的男人约十名。虽然以一名女性之身处於孤立无援的状况下,边边子仍不失从容。
「哝,假仁假义。逼迫我们的不就是你们『公司』吗!」
男人咒骂著。
他剃了一头咖啡色短发,似乎是从军队流出的走私品军服被设计成金属摇滚风,刻意穿得迈还。眼神莫名锐利却微妙地不聚焦,就算在演说时,也能察觉他直盯著边边子斜上方四十公分一带的地方。
唯独那一对不自然的尖长犬齿彷佛大理石般洁白闪亮。
他是这群自称革命家集团的领袖。
老实说,是那种让人不想认识的类型。
「我们到现在为止总是受到不当地虐待、轻蔑!就算这样也没对人类出手,我们绝对不想惹麻烦。之所以来到特区,足因为听说这里正是我们的乐园,你懂吗!?」
领袖再度亢奋地喷著唾沫:
「结果是怎样!?真的来到这里,发现世界各个血族在这里划分势力范围,根本没有流离者居住的空间。甚至还跟人类联手压迫我们!这样子我们还能乖乖顺从吗?」
对嘛对嘛——周围的男人们齐声说道。
内心感到不耐,边边子如此回应:
「这不是压迫,只是要求身为『BlackBlood』该有的节制——」
「别用这种装模作样的叫法,我们是吸血鬼!」
领袖猛击桌面,也不管会不会敲坏桌子。
是、是,我知道啦——边边子丝毫未透露真心话,恭敬地道歉。
Black Blood
吸血鬼。
长期摇摆於传说与谣言问的生物受到公开承认,是在一九九七年香港归还中国之际。自此以後,人类社会便一直彻底压制并灭绝这种猎捕人类的黑暗生物。
但这其实是对外宣称的说法。
大多数吸血鬼拥有异常能力,是人类的天敌。惊人的体能加上身怀种种特殊能力,而且以与人类相同——甚或超越人类——的智能为傲。并非能够轻易驱逐的对手。
再说,他们大多已经在人类社会深层扎根,尤其是在权力构造的金字塔中,接近顶点之处更潜伏著众多同胞或「崇拜者」。
现在,吸血鬼普遍被认为已遭受驱逐,而他们也不会公然引起骚动,悄悄地潜入人类社会继续生活。其实应该说,他们一直以来都如此生存。
可是……边边子强撑著笑脸叹息。
偶尔还是会有这种嗯虑不周的家伙。
这群笨蛋,什么事不干,偏偏成群结队攻击人类吸血。都不知道治疗被害者与消弥事件这些善後工作让边边子他们有多么辛苦……
「特别经济开放区」,通称特区,是位於横滨近海的人工岛。名义上足日本领土,实际则是关系到他国政府与巨大财团之间的利益与权力,获得大半自治权的独立领地。
尽管这个水上都市对吸血鬼来说是多么忌讳的地点,大批吸血鬼依然蜂拥而至,使此地成为不仅大陆系、欧洲系,就连称为「合」之少数血族也存在的吸血鬼大城。
这里自然也存在各式各样的冲突。他们依据各自的血统形成被称为血族的集团生活,而这样的本质近似於黑手党,对待新加入者态度冷漠也自然是理所当然。
但放著不管也不晓得会产生怎样的问题。因此,为了解决像这样的吸血鬼之间的各种问题,「奥得·康芬公司」才会成立。
但是——
——看来差不多是极限了……
虽已预测有一定难度,但是居然毫无交涉空间。现在应该尽速脱离,然後将案子移交给「公司」的镇压小队。边边子表面维持沉稳的职业笑容,脑中则如此打量。
边边子前来拜访,是由於认为他们还有同情的余地,因此提供投降的机会。
——然而不但没反省,态度还突然彻底转硬,大言不惭地说著攻击人的藉口,真难看。
接下来不用犹豫了,这次应该严厉地处分他们。
虽然边边子被完全包围,她却不觉得有生命危险。
毕竟她身边有一名个性诸多缺陷,只有能力卓越的护卫。只要他目光一闪,这些家伙根本不成气候。就因为内心如此确信,她才会大剌剌地踏进敌人巢穴。
——给我等著瞧……
边边子竖耳倾听对方单方面的主张,静静地燃起了斗志。
——话又说回来……
边边子继续保持微笑,将手伸进裙子口袋里,摸索一阵之後按下了手机的按钮。
她从刚刚就已经连续送出「冲进来吧!」的简讯,大概十通左右……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次郎又对手机视而不见吗……?不可能不可能。先前已经用那么容易了解的方式教导过他,应该是看时间还早,所以在估量时机吧!即使是这样,传了十通简讯却没有一次回信也实在是……
——唉,没关系。记得小太郎有说他会监视这艘船。
一旦发生骚动,一定会刻不容缓地赶来。那对兄弟至今从未背叛她的期待……
呃——边边子的笑脸开始冒汗。
一口气扫过脑海的先例之多,连自己也感到惊讶。
不不不,但是这次没问题,一定绝对肯定没问题。就算是那两个家伙,也该是有点学习能力的吧!不可能再重蹈覆辙啦!
「没…没错!想太多了,我真是傻瓜,哈哈——……」
内心想法不禁脱口说出,看到愣住的吸血鬼,边边子赶紧打马虎眼蒙混过去。
再度伸手探向手机,用力按下按键。
不知不觉已经送出二十封以上的简讯,但仍然没有回应。
一阵风穿过运河沿岸的走道。
卷起阵风的是一道赤红人影,经过之处只留下嚏睦嚏的踏地声。
次郎全力奔驰。
压低身躯,仿佛贴地般飞驰。次郎的大衣下缘大幅飞扬,後方则是仍被他揪著衣领的小太郎,横著身子被拖在半空。到刚才为止还手足无措地发出惨叫,如今则已经头晕眼花,手脚无力地随之摇晃。
在两人後方。
距离次郎数公尺之处,有五名吸血鬼猛追在後。
不想浪费时间逐一打倒,次郎只踹飞一名吸血鬼便冲出公园。虽说对方原本就不是能追赶上自己的对手——
「哎呀,受不了,这样跑实在辛苦。」
次郎重新背好弟弟。
随後,追来的男人发出攻击。
男人翻出小刀朝次郎背後挥下。次郎感受到对方行动的气息,左脚顿地弹起右脚。
回旋踢漂亮地击中敌人侧面。
男人以惊人之势飞出。吸血鬼的力量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区区体重如同纸层。
但是在强韧度上也与人类不同,撞进树丛中的男人几秒後便起身重新追击。
「哎呀呀,真是徒有一身精力……」
次郎瞥了後方一眼埋怨著。看起来虽是年轻人:i转化不到一年的初生吸血鬼,不过这群家伙却似乎累积了相当的打斗经验。
以这记攻击为开端,男人们接踵而来,亮出手上的小刀。
释放吸血鬼的攻击本能,大露獠牙,眼睛发光,垂著涎沫的脸孔已看不出人类之姿。
次郎轻盈地闪过成群吸血鬼如狂犬一般的攻击。总之就是不理对手加紧赶路,不过奔驰速度因此大幅落後。
正当此刻——
「嗄!?」
小太郎清醒了:
「哇!什么什么!?啊!这家伙是怎样!来打啊!这群混帐!」
被扛在肩上的小太郎挥舞手脚吆喝著。
自然是连擦都没擦到敌人,反倒——
「痛!」
次郎的额头被狠狠命中。
「我说你呀,为什么要在这种麻烦的时候醒来,你给我再睡一阵子。」
「你说什么嘛!哥哥!我也要一起战斗!我要变成狼咬他们一口!」
「又在说这种做不到的事。」
「我练习过了!」
「然後呢?成功过吗?」
「人家说实战就是最好的练习啦!」
「别要嘴皮子。好了,给我安分点,不要乱动。」
「哥哥才是,这些家伙应该两三下就能解决了!」
「很不巧的,我正背著凝手碍脚的东西。」
「咦?在哪里?我来替你弄掉!」
「吾弟,要是不懂刚才的反讽,我到底要用哪种语言才能让你理解我的热切想法呢?」
虽说如此,从头闪躲到尾的次郎在五对一的战斗下也到达了极限。一名敌人绕到前方,次郎不得不停下脚步。
瞬间,枪声轰然响起。
次郎的头大幅向後一仰。背後的小太郎大喊「哥哥!」撑住哥哥的头。
次郎身体一晃——随即踏出一步挺身站定。
额角流出的血划过脸颊。小太郎看到此景,脸色转为苍白:
「啊!哥哥!要不要紧?没事吗?痛不痛?」
他慌张失措地挥动双手。但是一看到哥哥的表情,顿时停下动作。
次郎拾起低垂的脸庞。
咬紧牙关的嘴里伸出长而锐利的獠牙。
「……不赖嘛。」
宛如恶鬼的模样。
充血的眼眸吓住五名吸血鬼。就算不退,面对被枪弹命中还能站著的次郎也大感惊愕。
次郎突然栘开视线。
烈火般的视线方向是树丛远处另一头的办公大楼街道,他弯腰捡起拳头大小的石头,瞄准一处竭力扔出。
咻——一道令人想像不出是石头飞出的声响。
而後,大楼屋顶因次郎视线而畏缩的狙击手,被射过来的石头直击脸部。
血花飞溅,狙击手倒地,必死无疑。就算复活,应该也有好一阵子派不上用场。
男人们愕然无语。
虽然他们并非什么了不起的血统,但好歹也是吸血鬼:能以投石杀死他们实在不寻常。
次郎再度转回视线时,他们不自觉地颤抖。
「公司」的「银刀÷虽听过传言,但他们如今完全被他展现的程度差异震慑住了。
「啊!哥哥!是渡轮,我看到渡轮了!」
小太郎伸指大叫,但次郎却看也不看——
「那梢後再说,我要先打倒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等…等一下,哥哥,这再怎么说都……」
「再怎么说都怎样?对他们好一点就得寸进尺,我要让些家伙牢记特区的规矩!」
「哥哥,冷静。要是小边边不见,我们也会很伤脑筋喔?会没有地方住喔?还会惹『公司』的人生气。更重要的是——哥哥,你没血喝的话怎么办?」
在弟弟拚命的劝说下,次郎「嗯唔唔」地沉吟,回头向後一看。
正如小太郎所说,看见从运河下行的渡轮,而且已经接近河口,很快就会出海了。
次郎咋舌,再度拔腿狂奔。回过神来的男人们也重新展开追击。
「可恶,这群人不但没有学习能力,还纠缠不休。」
「因为他们就算打不赢哥哥也没关系,只是想争取时间而已。」
正是如此。男人们在此之前散发的杀意消失,但半吊子的冷静反倒更麻烦。
「没办法,请你先过去保护边边子。」
「咦?我?」
意想不到的重责大任让小太郎义无反顾地回应:
「我知道了!哥哥!啊,可是要怎么搭上渡轮……」
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就已早一步飞翔於天际。
正当边边子的笑容超越不自然开始呈现悲壮神色时,进入宴会厅的男人对领袖低语。
他听完报告,便好诈地露出狡猾的笑意。
「我的部下似乎已经与你的手下进入交战状态。」
「……咦?这是怎么……」
「说到『银刀』,是斩杀同族的吸血鬼吧!他们正在见识他的功夫。」
边边子的脸庞血色尽褪。
「等…等一下!这么说来,你们打从一开始就无意交涉吗……」
「终於发现啦?『公司』好像人手不够嘛,居然派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女孩来交涉。」
吸血鬼的同伴们哄声嘲笑。
「银刀」是次郎的别名。而他似乎正与吸血鬼的同夥们作战,边边子相信次郎不会输,但他究竟能不能顺利前来营救自己呢?
那家伙的本领高强是可以挂品质保证的,但是一旦发狂就会忘记要紧的事。难不成……虽然不觉得他会藐视救助自己的最高命令……
——不行了。她不禁如此认为。
喀嚏——边边子应声起身,以椅子为盾绕到後方。
领袖一脸好笑,以刻意表现般的动作站起身。至此为止都静观其变的同伴也发出下流的笑声,缓缓从墙边靠近。
「请请请请冷静,先生!我们来好好谈谈吧!就谈一谈,好吗?」
「是喔,要来谈一谈吗?黄昏将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谈谈。」
「我…我要是发生什么事,『公司』不会坐视不管!」
「跟你说过,我们就是不爽『公司』。」
边边子紧靠著椅背缩起身子,几乎喊破喉咙——
「公…『公司』的背後有特区的血族撑腰喔!?你以为与他们为敌还会有胜算吗!?」
「哼哼,有意思。反正也避不开与别人争夺地盘,早就有心理准备投入血族对抗了。」
没救了。这家伙是真正的白痴。
边边子伴随著绝望如此坚信。这群人一定会被特区中鼎鼎有名的古血们大卸八块,但她看不到这一幕了。以十七岁之身遭到吸血鬼攻击而死,这是多么凄惨的悲剧,多么庞大的损失啊!我说老大啊,这年头已经不流行这种情节了啦!
看到彻底畏惧的边边子,领袖更展露出充斥欲望的嘲笑。
「干嘛这么害怕,又不会杀掉你。你可是珍贵的猎物啊!」
就是这样才更令人汗毛直竖。
老天,请救救我。
边边子向上天祈求。
随後,救援从天——倾斜地——而降。
「耶?」
在边边子的观望下,某物撞破玻璃窗冲了进来。
吸血鬼们後退,露出獠牙。边边子也不禁蜷身到椅子後面,然後才畏缩地探头。
冲进船上的某物在地面挣扎。
「……能一?」
一名吸血鬼低语。
地面出现一只巨大的泰迪熊。是一只系著蝴蝶结,打扮时髦的熊。
而下方垫背的是……
「小太郎!」
小太郎趴在地面一阵子,身子不住抽搐,最後终於撑起手肘,伸直颤抖的手臂爬起。
阵阵抽泣,同时又强忍眼泪。在美丽外貌的衬托下,真是一看就令人垂泪的景象。
呜——小太郎呻吟著抬头。额头肿了一个大包,因为他就是以额头撞地。虽然对此感到同情,但也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吸血鬼不该有的迟钝。
「啊!小边边!」
发现边边子的小太郎顿时泪眼汪汪地冲向她身边。
「边边子你听我说,好过分啦!哥哥竟然因为嫌我妨碍打架,把我从岸边丢过来。难得我来帮忙,居然对我做这种事,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现在不是讲这种事的时候吧!次郎在哪里!?」
「还在外面。」
「还没来吗!?」
「嗯,有坏人挡路。所以才要我先到这里守护边边子——啊!」
终於想起自己的职责,小太郎顶著快哭出来的脸庞,英勇地在边边子面前拍著胸膛。
「对,我来了,所以你可以安心了。我会好好保护小边边的!」
「啊啊——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真讨厌。」
边边子双肩沮丧地一颓。此时——
「……喂。」
气势被这个情景削弱的领袖抛出险恶的声音:
:逗小鬼是哪根葱?」
边边子回过神来,再度躲回椅子後方。可是小太郎一看到对方的领袖,似乎是看穿对方是坏人的头目,威风凛凛地抬头挺胸——
「我是望月小太郎!」
「……所以我才问你是谁?」
「咦?」
遭到反问,小太郎的自信减弱,回头看向边边子。
他指向领袖——
「我已经清楚地报上姓名了。」
边边子遮住脸。可是现在重要的是争取时间。她从椅子後挺身而出大喊:
「他是『银刀』望月次郎的血族!要是对这孩子出手,就等著第一个被揍死!」
吸血鬼们骚动起来。果然,嘴上再怎么逞强,一句「银刀」就能产生效果。
小太郎似乎也察觉敌人的反应,重新挺起胸膛,一副了不起的模样喊著「没错!」
但是不愧是领袖,并没有退缩。「切!」他恶狠狠地说道:
「既然这样,正好拿你来血祭。既然还算是个吸血鬼,切断双手双脚也死不了。只要有个像毛毛虫一样的人质,『银刀』的行动也会因此被拖累吧!」
「……咦?」
小太郎呢喃,脸色发青。立即以一副狼狈的态度来回看著领袖与边边子。
「小边边——他说了那种话……」
「虚…虚张声势,他是虚张声势!」
「可是——」
领袖的目光投向更加畏缩不前的小太郎。
小太郎摒气吞息,接著——
「……耶嘿嘿——」
露出讨好的笑容。
领袖的眼神变成野兽的眼神。
伸展獠牙的口中传出低吼,小太郎转身向後跑。
「快逃!小边边!」
「我虽然举双手赞成,但是早就无路可逃了啦!」
「咦——小边边你到现在为止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罗唆!轮不到你说这种话!」
到最後两人抱在一起,全身颤抖著被逼到墙角。
吸血鬼已露出种族特有的残暴。扭曲的表情映出对血的欲望,老实说,对心脏不好。
「小…小…小太郎,次郎什么时候会来?」
「我怎么知道,哥哥又不会游泳。」
「唔。话说回来,为什么传简讯没有立刻过来啊!」
「啊,小边边果然有传简讯。」
「当然,不是已经这样说好了吗!」
「我就觉得奇怪,哥哥也没打开手机确认。小边边,我觉得你还是好好跟他说清楚比较好喔?要不然哥哥永远都不会反省。」
「是呀,这次一定要让他饱尝大蒜。可是就算没看简讯,至少在渡轮出发的时候就应该要侵入船上……」
「啊啊,因为渡轮是在我没看到的时候出发的。」
「果然连你也一样——!」
「啊呃……好痛苦……冷静下来,小边边,这不是我的错,是不幸的命运啦!」
沙——出现一阵宛如毒蛇恫吓的尖锐声响。
在抬头向上看的两人面前,吸血鬼扑了上来。边边子与小太郎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地仆倒在地。将吸血鬼利爪撕裂墙壁的一幕甩在脑後,连爬带跑地逃开。
吸血鬼接连攻击而来。
两人拚命疯狂逃窜,但毕竟是在室内,就算跑到外头也仍在船上,根本无路可逃。
吸血鬼也很清楚这一点。明明能轻易抓到他们,却乐在其中地故意加以玩弄。
「这些家伙真的太差劲了!」
边边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咒骂,小太郎则连哀嚎的空档也没有。
不过——
小太郎忽然停下脚步仰望天花板。
接著恐惧消逝,浮现出透彻明亮的表情。
领袖也注意到一股气息。本能响起警告,让他反射性地往上一看,随即毛骨悚然。
小太郎仰望天花板的湛蓝眼眸睁大到极限,满面喜色——
「哥哥!」
他高声欢呼。
彷佛回应他的呼喊,轰然声响与冲击扑进船舱。
天花板崩塌,沙尘如烟般扬起。边边子不由得闭眼护住自己的脸。
一时之间一阵静默。
边边子怯怯地睁开眼。
房间中央站著一名赤红装扮的高瘦青年,就是他冲破了天花板降临於此。
「两人都没事吧?」
「次郎!」
「喔喔,边边子,幸好你没事,真让人担心得不得了。为什么不联络我呢?」
「你又说这种话!」
接著小太郎也从从几乎抓狂的边边子身旁探出脸。
「哥哥!刚才那样对我太过分了啦,居然把我像货物一样丢出去。」
对弟弟认真至极的指责,次郎有些刻意地皱起眉头。
「小太郎,你这是在对哥哥抱怨什么?难道我没和你说过吗?那可是我族血统世代相传的超级必杀技。」
「咦?必杀技?」
「技名就叫『猎鹰飞箭』。」
「猎…猎鹰飞箭!?」
小太郎吃惊地覆诵。次郎对弟弟露出诚恳的表情点头:
「没错。宛如遨翔天空的猎鹰,从敌人头上急袭的惊人大技。想不到第一次使出这一招的你就能有如此成就,就连哥哥我也预料不到。真是了不起的才能,小太郎。」
「猎鹰飞箭……」
小太郎脸上光辉灿烂,双手亢奋地颤抖。他的脑中已经鲜明映照出有如猎鹰遨翔天际,潇洒地飞越长河之姿。
「哥哥!我…我做到了吗?」
「没错,非常了不起喔。之後也要继续努力向上。」
「嗯!」
对哥哥的称赞,小太郎露出花团锦簇的笑容点头。边边子的指头则押著疼痛的眉问。
「受不了,总是学不会教训……次郎!好了,给我解决这些家伙!」
边边子的剑拔弩张让次郎缩了缩肩膀,然後他悠然地转身面对愕然伫立的吸血鬼。
领袖声音颤抖地发问:
「你是怎么上船的!?」
「啊啊——」
次郎指向正上方:
「从桥上。」
啊——领袖从破掉的天花板大洞往上一看。
点灯的桥墩横划过被切成圆形的夜空中央。这是一座位於出海口前的桥,他没料想过能从那里跳过来的可能性。
「我的同伴怎么了!?」
「放著不管也会康复。啊,好像不行,在那之前太阳就出来了。」
次郎率直地说道。
仔细一看,次郎的衣服虽遍布灰尘,却没有一丝伤痕。
领袖咬牙切齿。挑出五名善战的人甚至派出狙击手却只能争取时间,真是白费力气。
听到次郎的话而感到惧意的不只领袖,就连其他吸血鬼也剧烈动摇。
他们的动摇显而易见。次郎嘴上挂著嘲讽的辛辣微笑,并露出尖牙。
吸血鬼们立刻人心惶惶。
「大家镇定!」
领袖大喊:
「别忘了!这家伙是『银刀』,是用『刀』的家伙。看,那家伙现在没带武器。虽说他干掉袭击的同伴,但我们有好几倍的人在这里。所有人一起上,我就不信会输!」
不愧是这群人的首领,他的话语让同伴恢复冷静。
¨
确实,听说「银刀」是使用日本刀的剑士。他的刀足以对吸血鬼有威胁的银所镀制加工的凶暴武器,因此也成为主人的别名。
但「银刀」望月次郎现在并未携带爱用的武器。既然如此,不管再怎么厉害也是以寡击众,有利的是他们这一边。
「而且他还带著包袱!一半的人牵制他,其他人攻击女人与小鬼,这样他就没辄了!」
这句话让吸血鬼们彻底取回战意。露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认真表情,摆出攻击姿势。
此时次郎耸耸肩——
「还真没想过这个作战这么有效呢?」
他对边边子说。
边边子也一副毫无紧张感的模样,双臂在胸前交叠。
「是呀,小太郎提议的时候我还觉得有点那个……」
真是意想不到呢——边边子低喃,然後——
「去吧。」
她拍拍小太郎的肩膀。
收到指示的小太郎跑到哥哥身边,然後转身背向他。
大熊的脸与次郎相对,然後次郎伸手探进大熊口中。
吸血鬼们停下动作。
「嘿。」
一把在从天花板破洞洒下的月光中闪耀银白光辉的刀,出现在次郎抽出的手中。
在精链的名刀上镀银,可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把刀。
在黑暗世界享誉盛名的「银刀」。
「那就开始吧!」
次郎一派轻松地举刀,与领袖对峙。
领袖全身僵硬,脸上冒汗。
「……好,我知道了。兄弟,有话好说。」
「我才不要。」
之後又以一样的模式进行了。
「这样丢著就可以了吗?」
「对,然後联络『公司』明天早上之前应该会处理好。」
如此回答後,边边子收起手机,放回裙子的口袋。
边边子、次郎以及小太郎正在渡轮的甲板上。渡轮已经靠岸。
距离黎明还有一点时间,夜空中紧星闪亮,亮了灯的桥墩耸立其中。
「哎呀呀,这次也尝了一顿苦头。」
「结果好不就好了吗,我们的团队合作也逐渐进步了嘛。」
「……你真的这么想吗?」
「……对不起,我只是想说说看积极一点的话。」
次郎说著,搔搔脸颊。
边边子斜眼瞪了他一阵,看到他表现出反省的神色才饶过他。
海上吹来的风很舒服。河口附近能远眺特区市中心的摩天楼。在区区几年问完成的高耸建筑群在海面上映出宏伟景观,仿佛梦之国度。这是只有水上都市才有的神秘景色。
虽然想抱怨的事有一大堆,但这种时候说出口就太煞风景了。
「这里交接完毕後就回去睡觉吧!明天应该可以下午再上班,能稍微悠闲一下。」
小太郎早就坐在甲板上随船身阵阵摇摆起伏。边边子看著他无忧无虑的样子苦笑。
「是呀,我也要回去补眠。」
「还睡?次郎,你今天白天一直在睡吧?睡太多的话身体会烂掉喔?我可没夸大。」
边边子讽刺地笑著,次郎则耸耸肩:
「虽然只是小喽罗但数量众多,就算是我也会累。而且早上实在被吵得睡不好。」
「耶?你不是睡在棺柩里吗?」
「但还是听见不知道从哪传来的『荒山之夜(注:俄国作曲家穆索斯基的作品丫旋律,而且吵个不停。觉得很烦还是一直听到,不过最後戴上耳塞还是睡著了——」
「那是我设定的简讯提—不音啦!」
随手拿起「银刀」往次郎敲去,边边子勒住护卫的脖子。
「你这个懒散的吸血鬼!至少在工作的时候白天也要给我醒著!」
「呜——好痛苦……请冷静,边边子,这是不可抗力,只是正好运气不好而已。」
「闭嘴闭嘴闭嘴!话说回来你的脑袋还停留在上一世纪吗!又不是明治、大正时期,你给我适可而止不要再继续活在阴历时代!」
「明…明治已经用阳历了。」
「给我去你的『猎鹰飞箭』!」
「啊啊,不行!流水不行!」
少女与吸血鬼在甲板扶手旁争执不休。
抱著泰迪熊的小太郎则在离了一段距离的地方,开始发出熟睡的呼声。
中场休息2
在二楼卧室。
「……呼。」
边边子发出懒洋洋的叹息,滚上床四肢大张地瘫著。
将刚才正在看的转职杂志扔进枕头下。
伸展开手脚,在床上仰躺著。边边子阖上了眼皮,然而她的眉头之间却蹙起了几条深深的皱纹。
「……吉同中毕业啊……」
她吐出沉痛——其实该说是心痛——的声音。
边边子如此保持沉默一阵子之後,最後终究又「呼」地在脸上浮现出澄澈的微笑,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走向放置於一旁的书桌,为了转换一下自己的心情,拿出了记载工作过程以及结果用的报告书。
」
此时——
「猎鹰飞箭——!」
窗外传来的那个声音忽近忽远,最後听见从下方发出压坏了什么的声响,边边子拿笔的手顿时停住。
沉默。
边边子眉头再度刻画出深深的皱纹。
她回到床头,再次翻开转职杂志。
第三章 干活(?)的吸血鬼
「葛城边边子在我们手上。
今晚十二点到第四区的旧船坞来,
否则人质就没命。」
望月次郎的起床癖很差。
今天也一脸不耐烦地从棺柩里爬出来,此时已经日落两小时了。
哥哥一现身,盯著电视不放的小太郎便回过头对他展露笑容。
「啊,哥哥,早安——」
「……早安,小太郎,真是个美好的夜晚。」
次郎频频眨著睡眼惺忪的细长眼眸,对弟弟回了声招呼。
他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黑发黑眼美青年。身材高瘦,手脚修长,态度严谨的时候是个有模有样的男子汉,但刚起床的现在却是一副懒洋洋、软趴趴的模样。
张大嘴,甚至还含泪打著呵欠。
嘴里探出尖锐的犬齿。
他是……吸血鬼。
「……喔?只有你一个人吗?边边子呢?」
「还没回来,也没接到电话。」
「又加班吗?我总不觉得『公司』有那么忙。」
他吃惊地看向时钟。
「可是小边边说过她喜欢加班,因为有加班费。」
「那不是很少吗?」
「她说享受积少成多的感觉很快乐。」
「……莫名地阴沉呐。」
小太郎的视线再度回到电视,心不在焉地听哥哥说著感想。现在播放的是时代剧,正演到村长的女儿被抓去当人质,就在将被侵犯的干钧一发之际。小太郎又是「啊!」又是「快逃!」地碎碎低语,著迷地盯著萤幕。
他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年,金色的柔软鬈发,眼眸宛如盛夏海洋的蔚蓝。专心三嗯盯著时代剧的脸庞宛如天使的雕像般精雕细琢,从热衷过头而微开著的嘴里,还看得到比哥哥温驯许多的獠牙。
小太郎所坐的地毯旁,还有一只几乎与他个头相同的巨大泰迪熊,排排坐的样子宛如童装名牌的商标。
兄弟俩住在运河沿岸的某问老旧屋子里。
葛城边边子是同居的室友兼雇主,这栋房子也是原本被她任职的「奥得·康芬公司」作为器材仓库利用的建筑。
房子二楼成为受托管理的边边子住处,兄弟俩则租下一楼仓库。仓库四周,贴著单据的纸箱直达天花板,尽可能将纸箱堆到一旁当墙壁,留下近五坪的区域就是两人的生活空间。
次郎踩过木板地进入房间里。
里面的墙壁有一扇铁门,还有个大型开关,次郎喀叽一声将其拉下。
接著伴随著剧烈压轧声,生锈的铁门卷了上去。
铁门开启後,前方展开一片水面。
这是条运河。由於河口在附近,河幅广阔。因为靠近水面,感觉甚至像浮在水上。
这里是经济特别解放区,通称「特区」,是位於横滨近海的人工岛。运河纵横四方,尤其在旧市区,水路交通远比陆路发达。过去进入运河的船还会直接停泊在建筑後门,以便搬运材料。从这扇铁门的後门延伸出去的小型栈桥就是当时的旧址。
次郎仿佛以凉冷夜风清洗脸庞一般,眯上了眼。
流水是次郎的弱点之一,但他并不讨厌。将新鲜的空气深深吸入胸腔,仰望夜空,明月独自高悬。
「——嗯,美好的夜晚。」
呼吸夜晚的气息,沭浴在月光下,惺忪睡痕终於从次郎的表情消逝。祥和而平凡,这是安稳夜晚的开始。
「——接下来……小太郎,今天的晚报在哪?」
「那边桌上。」
「唔哇!这堆广告信怎么回事?」
「全都是寄给小边边的。」
小太郎的回答让次郎厌烦地皱起眉头。
边边子度过假日的方法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到百货公司试吃小菜,并索取化妆品的试用品。自然,後果就是寄来如此大批的广告信。
次郎一度为了分类而抱起这些信件,最後还是死心,将信件随意散乱地扔在桌上。
他拿起折叠的晚报,咚咚地敲著肩膀。
「小太郎,你晚餐吃了什么?」
「番茄酱。」
「又来了……再怎么喜欢,那也不是食物,是调味料。」
「可是我是吸血鬼。」
「至少也吃番茄。」
次郎绷起脸说教,但小太郎的目光仍盯著萤幕的打斗场景不放。哥哥吐出一声叹息,随即转为苦笑。
五分钟後,手掌都是汗的小太郎在正义的剑客杀光三十名恶徒後满足地吐了口气。
他转头看向哥哥——
「哥哥一对三十也能赢吗?」
「蠢问题。以前我还曾经冲向将近一百人,将他们一个不留地解决掉。」
「可是这个主角还有人质被抓住耶?」
「哈哈,这没影响。只要有我这身功夫,这种程度的小事不成问题。」
次郎以装模作样的语气回答弟弟的质疑,小太郎则率直地感到钦佩。
「对了,边边子似乎会晚回来,很久没吃外食,今天要不要去外面吃?」
「真的吗?好棒——l
因为古装剧的高潮片段已经结束,小太郎立刻笑容满面地站起来。
他挨向阔上铁门的哥哥身侧——
「我想吃汉堡。」
「反正你就只会把汉堡浸在番茄酱里。偶尔也吃吃其他的食物,像是乔麦面。」
「咦——那至少就去吃拉面嘛!」
「嗯,那就这么决定。如果是煮干亭,不会有大蒜味。」
次郎拿起晚报,穿过纸箱夹缝走向正面大门,小太郎也雀跃地跟进。
屋子的灯光熄灭,和乐融融的兄弟对话被锁在门外。
只留下塞满桌面的凌乱广告信。
「啊——真好吃。」
回到家的小太郎像只饱餐一顿的小猫般伸著懒腰,顺势倒在地毯翻滚,接著便拿起遥控器按下电视开关。
「小太郎,吃完不能立刻躺下,没教养。」
紧接著进入屋子的次郎看不下去出口指责。小太郎一副很舒服似地模样,将脸深深埋进玩偶,趴著身子仰头看著电视。
「小边边好像还没回家耶。」
「嗯,二楼也没开灯。」
次郎说著,看向时钟,已经十点零二分了。
或许,她是在工作结束之後跟同事一起去喝个两杯吧——次郎如此想著,将晚报随手抛到桌面上。
广告信堆崩塌,更加杂乱无章。
「好了,小次郎,把遥控器给我。哥哥要看新闻。」
「耶?不要啦,是我先看的。」
「你在我睡觉的时候看够多了吧!」
「不,可是我刚刚才看这台……」
「遥控器。」
哥哥表现出对弟弟才会有的蛮不讲理,对小太郎伸出了手。弟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遥控器。
次郎在沙发上翘著腿,悠然地看起新闻。小太郎则在一旁露出难以释怀的模样,但最後还是拿著杂志躺在哥哥身边开始看了起来。
「我说,小太郎,起来。」
「嗯……啊,哥哥。」
在地毯上睡著的小太郎被摇著肩膀叫醒,睁开蒙胧睡眼看向次郎。
「……现在几点?」
「已经超过一点了。」
「小边边呢?」
「还没回家,看来是打算留在公司加班吧!居然都没有事先和我们联络一声,这还真是令人困扰。」
「是喔……我要睡了。」
「睡吧,先去刷牙。」
小太郎点头顺从哥哥的话,步伐摇晃地走向纸箱另一头。
次郎浮现温和的微笑,将电视音量转小。
静谧的夜晚。
次郎关掉电视,横躺在沙发上翻起旧科幻小说。是英文版的「科学怪人」。
人与怪物的关系在当代与过去都没改变。恐惧与兴趣:厌恶与好奇:理解与不理解。
一九九七年,在即将归还中国的香港爆发了被後世称为「九龙冲击」的事件,而吸血鬼——「Black Blood」的存在因此被公诸於世。
之後全世界掀起歼灭吸血鬼的潮流,世界各地在引发政治煽动与民间运动下产生无数悲剧。不过,经过十年的光阴到了到现在,歇斯底里的社会舆论已回归稳定。
部分是由於各国政府发表「吸血鬼『几乎』灭亡」的宣言。然而,这又是从数百年、数千年起便侵入人类社会权力结构的吸血鬼们从幕後进行种种工作的成果。
简而言之,人们已经习惯「吸血鬼」这种生物的「实际存在」。
就算现在,每天都会发生世界某地出现吸血鬼纷争的报导。但大多数人都将这种新闻视同於意外、灾害,或社会惨案的一件新闻看待。人类的适应力很可怕,即便面对身边或许存在会吸食自己血液怪物的现实,日子久了之後仍会回归平常,继续平日的生活。
而在习惯这一点,吸血鬼们也一样。
那次事件刚过,害怕灭绝的危机而攻击人类的吸血鬼源源不绝。但是如今仍再度与人类社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回到融人人类的生活。次郎也是其中之一。
次郎与小太郎是拥有悠长历史之血统的最後生存者。
不让这个血统断绝。
这正是次郎的使命。
在深夜的寂静里,只有运河流动的声音不断。
看著书的次郎忽然移动视线转向纸箱墙,小太郎步履蹒跚地在墙後出现。
「怎么了?」
「……上厕所……」
他说完便摇摇晃晃地定上楼梯。
滑。咚。磅咚咚咚咚……碰。
「……啊…啊……哥哥——」
以後脑勺冲下楼梯的小太郎痉挛地伸出手臂求救。次郎不由得仰天长叹:
「你这样也算得上吸血鬼吗?」
他难堪地摇摇头,离开沙发起身走向楼梯。
随手正要将书放在桌上——
手一顿。
散在桌上的广告信函里,混著一封什么也没写的白色信封。在其他使用夸张鲜艳色彩的广告信中,这个信封看起来莫名地错置。
「?」
次郎头一歪。
外头早起的雀鸟们已开始唧唧喳喳地高歌。
黎明来临。
边边子唏嘿哗啦地嚎啕大哭:
「残忍,好残忍,太过分了!为什么没来?为什么不来?恐吓信清楚写著半夜十二点,还写著没来就没命,可是那两人为什么没来?都凌晨了,怎么会这样,太残忍了——」
面对仍被绑著而突然放声大哭的人质,绑架犯吸血鬼们尴尬地面面相觑。
绑架边边子的一行人是前阵子占领爱情宾馆的吸血鬼集团——以及劫走渡轮的自称革命家集团。由於吸血鬼特有的生命力而活下来的他们打算向次郎报仇。他们是利害关系一致的同志,跨越血统与主义的高墙携手合作,企图以边边子将次郎引来。
边边子是在昨天下午四点遭到袭击,之後已经过了整整十二小时。
边边子在被抓住之後虚张声势,拚命提出交涉条件。吸血鬼嘲笑她的提议,但为了不对次郎造成超出必要的刺激才忍著没修理她。
.
落日後,边边子反倒态度强硬起来,威胁他们要是不松绑就会被次郎制裁,而吸血鬼们虽以冷笑回应,却藏不住内心不安。
接近十二点时,边边子的脸色变得相当愉悦。
边边子信任次郎的本领,也以镇定的态度对吸血鬼诉诸理性——「现在放开我还不迟。」吸血鬼则在决战前神经紧张,看起来比身为人质的边边子还要动摇。
然後到了十二点。
边边子以充满期待的眼神投向船坞入口。
老实说,她有点怦然心跳。很快就会出现——先别管性格——高姚的帅哥与天使般的美少年来救自己。感觉就好像被抓的公主。
过了一分钟……过了两分钟,终於经过十分钟。
对了,是考虑到人质安全正在判断攻坚时机——边边子想著。然後以「我想上厕所」或「啊!那是什么」的说法再三制造可趁之机。吸血鬼当然没上当,也没中断注意力。
过了三十分钟。
边边子的话量减少。
过了一小时。
边边子的脸庞失去血色。
然後两小时、三小时经过,边边子的脑袋空白,脸色发青并且全身僵硬。
乍然一想,便突然「呜」地一声,眼泪几乎从眼角滑落,她赶紧甩甩头忍住眼泪。
「……不要紧,不要紧的。只是迟到一下而已,这也是常有的事。没事的,边边子,一定要相信那两人……」
边边子自己都没发觉她已经脱口低喃,吸血鬼不由得飘开眼神,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然後时至黎明。
次郎对日光抵抗力弱,尤其对清晨的阳光大为棘手。
「呜唉唉唉唉——」
面对边边子的哀声叹气,吸血鬼们无助地颓著肩。这种结果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喂,怎么办?」
「问我怎么办……你说咧?」
原本就非周详的计画。吸血鬼互探心嗯,嘀嘀咕咕地研讨作战。
「乾脆送她回去算了吧?」
「不,梢等,这样实在是反革命行为。」
「那,吸她?」
「可是……她好歹是人质。」
「有什么关系,只要活著就好了,吸她吧!」
「话是没错啦……」
对话者的视线逐渐转向边边子。
双手双脚被捆绑的边边子侧坐在水泥地上,整个人垂头丧气。
「我这么信任你们……这么信任……虽然抱怨东抱怨西,其实真的很信任你们…:
边边子抽泣著,甚至流出鼻水。
吸血鬼再度转头对望——
「还是……总觉得……唉——」
个个摆出阴郁的表情叹息。
他们多是被称为初生吸血鬼,才刚成为吸血鬼的新鲜人。他们陶醉於转化後立即获得的超人体能,只把人类当作食物看待。
可是在被次郎追杀到处逃窜的期间,似乎也多少经历到一番艰辛,如今他们看向边边子的视线隐含著同情与哀怜。
拿不定决策的吸血鬼沉默下来。宽广的船坞旧址中只有边边子的恸哭声回音不断。
就在此时,船坞中让船舶进出的巨大门板有了动静,发出沉重声响。
打开一人宽的缝隙,随同射入早晨的微光。
「那个——」
穿著赤红服装的青年以非常愧疚的表情探进船坞:在他下方还有一颗在朝阳下闪亮耀眼的金发头颅蹦了出来。
「还有人……留在这里吗?」
、
「小边边在吗?」
听到这声音,边边子发声,顺势抬起脸。
「次郎!?小太郎!?」
她惊讶不已地大喊。
确认边边子还在的兄弟两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啊——太好了,看来总算是赶上了。」
看到次郎与小太郎由衷放心的态度,边边子胸口一热。
果然还是来了,自己的信赖得到回报。
边边子哭肿双眼的脸庞灿烂地放晴。老天爷,谢谢祢——她献上感谢。自己雇用两人的判断是正确的,有同伴真是太好了……
……不对,等一下。
「你刚才说『赶上了』——?」
她扬起仿佛折弯铁棒的尖声,次郎立刻畏怯地屈身向前。
「我…我失言了。虽然迟到了一下,但这是有理由……」
「只有一下吗?你以为现在几点了,笨蛋!你知道你迟到了多久吗?面临自己雇主的危机——不,就算不是雇主,也是住在一起的女性的大危急时刻,为什么你没有赶来!?作为一个男人,你太差劲了!不,你身为人根本就是个错误!」
「小边边,我们不是人,是吸血——」
「给我安静!」
小太郎安静了。
「等一下,边边子,我们会迟到是有理由的,而且我觉得其实你也有不对的地方,话说你大量的广告信——」
「少罗唆!」
次郎闭嘴了。
「话说回来,你们这是第几次迟到了!?就连之前抓这群人时也晚了半天才来!你们瞧不起工作吗?还是说把我当白痴?你们是不屑认真工作吗!?」
面对歇斯底里地飞溅著口水的边边子,小太郎慌张地扯著哥哥的上衣:
「哥哥,不行啦,跟她道歉请她原谅比较好啦。」
「不…不行,小太郎。在这时拙劣地低头会更糟,要强悍一点比较好。」
「我觉得这种方式套用到现在的小边边身上没有用。」
「别说了,这部分就照哥哥说的做。主张这是团体而非个人的问题,重点就是要模糊责任归属,要不然之後就会很惨。」
「我都听见了啦!你这个无耻的家伙!」
边边子愤怒地大吼。
原本站在她身後的吸血鬼们移动到这样的边边子前方。原本已经要放弃的情势发生如此演变,看来就连他们也松了口气。
「感动的相逢就到此为止。等你很久了,『银刀』。」
站在前方的吸血鬼露齿好笑。
「银刀」是次郎爱刀的名字,同时也是他的别名。正如名字所示,次郎的爱刀是以银镀制而成,对吸血鬼专用的日本刀,而次郎则是用刀的好手。
「感动……你们变成吸血鬼之後就没有了身为人类时的感情吗?」
「罗唆!我可没空配合你们的闹剧。我们是为了向你复仇才安排好这样的舞台。」
吸血鬼忿忿地说著,并单手拎起坐在地上的边边子,轻易地举起。
再怎么没用也还是个吸血鬼,那身腕力是人类无法相比的。
「好了,举起双手进来!要是有奇怪的举动,我就让这家伙和地板接吻!」
「呀——!等…等一下,放开我啦……次郎——!」
边边子在半空中挣扎。
次郎一脸苦色,无可奈何地踏进船坞。小太郎也躲在他身後畏畏缩缩地跟进来,背上还背著代替背包的玩偶。
当两人船坞靠近中间时——
「就是现在!」
配合吸血鬼的信号,从天花板发出几道爆炸声。次郎锐利的视线往上一昂,边边子与小太郎也缩起头。
伴随爆炸的热气与冲击却完全未出现。
「……啊……耶?」
胆颤心惊地仰望天花板的边边子不由得瞪大双眼。
一大片彷佛雪花的白色物体从天花板飘落。
「……纸?」
正如边边子所说,是便条大小的纸片。定睛一看能发现纸上都写著类似文字的东西。
次郎咋舌,抓住小太郎的後颈。
「咦?」
发出疑问後,小太郎的身体就浮到半空。次郎单手将弟弟举在头上,大肆挥舞转动,挥散飘落的纸片。
边边子愕然看著次郎的奇特行为,直到看到掉落脸上的纸片,表情才为之一变。
「这是——圣经?」
「没错,是拆开的圣经。」
吸血鬼得意地回答。
吸血鬼根据不同血统,在能力与弱点上也有异。有对流水抵抗力弱的血统,也有讨厌大蒜的血统,对阳光棘手的血统也为数众多。
但几乎没有畏惧跟太阳同样被视为吸血鬼大敌的十字架与圣经的血统。自古以来吸血鬼伯的并非十字架与圣经,而是这些事物象徵的人类信仰——以及根植於信仰的执著与坚定。
「对了,恶名昭彰的『银刀』竟然对圣经没有抵抗力。真是笑死人了。」
对嘲笑他的吸血鬼,次郎仅是绷著脸,默默地将头昏眼花的小太郎放到地板上。
多亏没有大部分吸血鬼该有弱点的弟弟,次郎才能挥开圣经。然而,除此之外的地方都因洒满纸片而无立足之地。因为次郎踩到圣经就会麻痹,实际上就和被困在牢里一样。
而且——
不知道原本躲藏在哪里,船坞内务处都出现武装的吸血鬼,全员都拿著手枪。
「真…真卑鄙!居然要对付不能动的次郎!」
「哼哼,因为靠近他就会被攻击嘛。怎么,又不足银弹,大多是三八口径的九m m弹,就份量上来说准备了不少,他能挨多少发呢?真值得好好观赏。」
说著,这名吸血鬼也抛下边边子,从怀里取出两把克拉克手枪。
边边子看著次郎。
现在是早上,而且应该是次郎状况最糟的时候。可是,察觉边边子视线的次郎似乎是要让她安心,嘴唇一弯露出微笑。
边边子後悔地咬紧牙关。
边边子刚才一味责备迟到的次郎,认为自己的说法是对的,不原谅次郎迟到也是事实。
但回归问题本身,被卑鄙的吸血鬼绑架的是她。这次事件犯下最大失误的是自己。
次郎虽说著藉口,但是并未就这一点责备自己。因为他知道人类对抗吸血鬼的困难,而他在明白这情况之下还担任边边子的护卫,让自己暴露於危险中。
砰!
枪声突然响起,边边子不禁倒抽一口气。
吸血鬼无预警地开枪,但射出的子弹被次郎以戴著手套的手挡下。
开枪的吸血鬼做作地吹起口哨:
「真灵巧啊!那么接著是两人一起开枪,然後再试试三人一起开枪。顺道一提,我们这里全部有二十一人,只有右手与左手不够用吧?就请你尽力保持帅气跳来跳去吧!」
「…………」
次郎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子弹扔到地上。
「开始啦!l
吸血鬼再度将枪口朝向次郎。
边边子反射性地以身体撞向吸血鬼的脚。
在被绑住的边边子撞击的情况下,自然对吸血鬼来说不痛不痒。
「哼。」
鼻头哼笑,伸脚便将她踢开。
边边子随即在地板上翻滚,吸血鬼们看到她那模样,齐声发出嘲笑。
次郎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边边子,没关系。」
「可是!」
「我说没关系,请你待在原地别动。」
「次郎……」
不觉眼角一热。相对於不让步打算贯彻责任的次郎,自己的不成熟真令人讨厌。
然而——
「听好,尽量把身体压低趴在地板上。啊,不过当头上有冻西掉下时请尽速闪躲,感觉有危险时也一样。基本上请自己判断。」
「……咦?」
边边子的脸上浮现问号。
「少罗嘿叭唆说些有的没的!」
吸血鬼连续拙下扳机,恫吓的子弹射出,擦过次郎。
次郎依然平静——
「小太郎,你也差不多该起来了吧?」
「……咦?啊,哥哥!不得了!刚才突然有地震、台风,像电风扇一样转不停—
「你多心了,小太郎。把玩偶拿来。」
「啊,终於要反击了吗,知道了!」
小太郎跳起来,将背後的玩偶转向次郎。
次郎悠哉地将手臂伸进玩偶口中。他平常都将银刀藏在玩偶里。
「呀哈哈!到头来还想拿刀对抗吗?真有意思,你就努力挥舞打不到我们的刀:
吸血鬼们的哄然笑声逐渐减弱。
次郎抽出的武器不是日本刀,而是一个长条型的铁块。
长一公尺半。
重三十八公斤。
这个硬梆梆的铁块名为白朗宁M2重机枪。
通称五O机枪。发射速度是每分钟四百五十到五百五十发,枪弹初速是秒速八百九十四公尺,是射程距离以及贯穿力都很优越,能将装甲车粉碎得灰飞湮灭的五O口径重火器。
这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军用机关枪之一,也是凶暴至极的钢铁獠牙。
吸血鬼们呆张著嘴。
「怎么,又不是银弹,『不过是』十二·七mm弹罢了。」
笑嘻嘻地说完,次郎宛如挥舞指挥棒,单手举起要三人才能移动的重机枪。
吸血鬼咽了咽口水: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银刀』呢?」
「星期三是机关枪日。」
接著,闪光与爆炸声轰然爆发。
一切都结束时,这个地方已从船坞旧址变成船坞遗迹。
「啊,发现小边边。」
小太郎说著,将埋在瓦砾中的边边子拖出来。她被救出之後一时之间茫然瘫坐在地。
「哥哥——找到小边边了——」
「……小太郎,哥哥已经不行了。至少请你跟边边子要平安回家……」
「真是,振作一点啦。谁叫哥哥要连屋顶一起炸飞。」
如此嘟哝的小太郎仰望天际。
温暖的阳光从晴空洒下,次郎在阳光下仿佛泄气的气球,精疲力竭地倒地。虽然好不容易待在仅存的外墙阴凉处,不过仔细看,阵阵白烟仍从衣服缝隙冒出。还是被灼伤了。
小太郎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转向边边子:
「小边边,你还好吗?」
「钢筋……钉书针形状的钢筋掉到我的头左边三公分……」
这边好像也不行了。
可是——
「给我站住。」
一名吸血鬼拨开瓦砾现身。足之前以边边子为盾的吸血鬼。
小太郎吃惊地停下脚步,边边子也立刻恢复正常躲在他娇小的背後。
敌人仅有一名。话虽如此,次郎如今浑身无力,只有边边子与小太郎不保证赢得了。
但吸血鬼却无视这两人,咬牙切齿地瞪著仿佛皱巴巴老狗一般的次郎:
「……为什么?」
「你是指什么?」
「为什么没有杀掉任何人?」
边边子一听吸血鬼这么说,回神环视四周。
瓦砾中到处都有被埋住大半的吸血鬼,但一眼看去,却没有吸血鬼变成灰烬消灭。
次郎对透出不甘心与疑问的吸血鬼泰然自若地回答:
「因为在我迟到的期间,你们没有对边边子出手。」
「……次郎。」
边边子惊讶地低喃。
吸血鬼无言地瞪著次郎。
然後——
「切,下次一定要让你哭著後悔。」
丢下这句话,他便穿过瓦砾离开前去帮助同伴。
「这样好吗?哥哥?」
「没什么不好吧?他们也学到了教训,若还不知反省,下次就不会再手下留情。」
「可是这样的话,边边子不是还会被攻击吗?」
弟弟提出这个重点,哥哥才「啊」地一声,视线尴尬地朝向边边子。
在兄弟两人的注目礼下,尘埃遍布的边边子在瓦砾中叹著气。
因为没对她动手,所以饶恕对方。
都说了这种话,怎么还有办法怪罪呢?
边边子瞧向阵阵冒烟的次郎与悠悠站著的小太郎。
虽然比不上白马王子,但对边边子来说,这两人正是比谁都可靠的护卫。
「……下次要是再迟到,一定不原谅你们。」
不幸的公主鼓著脸如此埋怨。
中场休息3
「那么,边边子。」
次郎可怜兮兮地说著:
「就算是我也到极限了,我待会要回棺材好好休息到晚上。请别介意。」
边边子没回话。现在不是时候。
「那,小边边。」
小太郎也不好意思似地说道:
「我等一下要去附近的公园玩,今天预定要去运河的另一边冒险。我会回来吃晚餐。」
边边子没回话。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洗脸换衣服,高速打点好早上出门的准备。她的表情像被逼得走投无路一般,仿佛只要一松懈就会哭出来。
今天这个大晴天是星期三。
当然是上班日。
昨晚一觉也没睡。
偏偏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五十二分。
两兄弟齐声对抓著外套拎著皮包从玄关冲出去的边边子挥手:
「路上小心,工作加油喔——」
「我最讨厌夜行性动物了啦!」
就在八分钟後,来自上司的迟到次数更新及提交事件说明报告的告知来到,边边子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四章 边边子与愉快的调停员们
葛城边边子,十七岁。
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是个如花年华的0L。
年纪轻轻却有一份稳定工作,不仅养活自己还一肩担起两名食客的全部生活费,是个在现代令人啧啧称奇的勤奋少女。
而且还不只是普通的勤奋少女。
她是对吸血鬼纷争处理机构「奥得·康芬公司」的一员。
为了特区的和平与发展,不辞辛劳且不分昼夜置身於危险中的年轻调停员——
那就是十七岁的葛城边边子。
一下子,真的只是一下子。
想要喘口气休息一下,才请人冲了杯最爱的伯爵红茶,却直接洒向上班两小时前——换句话说就是早上七点钟起床赶在出门上班前陆续完成的报告、事件说明以及反省文件,甚至浸湿了电脑键盘、滑鼠、滑鼠板与制服裙子,还在大腿留下轻微烫伤後才与世间告别。
「唔哇!好烫!」
边边子发出不像少女该有的惨叫并跳起来,而在她面前,引发悲剧的十五岁少女楠云雀愕然伫立在原地。
「不得了不得了!」她双手捧著餐盘一下转右一下看左,终於发现面纸盒而扔下盘子——被扔出去的盘子击破办公桌的萤幕——她抽出面纸铺在湿答答的文件上,按压著吸水。
反覆几次同样的动作,确认洒出的红茶全都吸乾,云雀才「呼」地抹去额头的汗水。
她以精神奕奕的声音与笑容转向边边子——
「我去帮你重新冲一杯。」
「……你…你完全无视於我吗?应该说,我的文件都……」
没救了。
看向因为被红茶沾染湿气又变色,牢牢黏在一起相亲相爱的文件堆,边边子沮丧地垂下肩膀。接著,裙摆的大片茶渍——就像失禁一样的痕迹——又进入视野,她轻吐叹息,宛如欠缺燃料的引擎。
交件期限是今天下午,若超出期限,文件堆上又会增添好几份事件说明书。
「啊——呜——」
她全身无力地瘫在椅子上,肚子又火上加油般发出声响喊饿。
早上只喝了一杯牛奶,但是看来连吃中餐的时间也没了。
「轻……请提起精神,边边子学姊!这也是常有的事嘛——」
「常有的事……这话你没资格说。」
「别在意!」
「…………」
边边子已经挤不出回话的力气,她无言地以死气沉沉的眼神瞪向云雀。
云雀是边边子的後辈。结起团子头的发型是这笑容甜美可爱的娇小少女的注册商标。
中学毕业後就读私立高中,同时在「公司」工作。那似乎是一所学分制的高中,因为一年级的学分几乎都拿到了,她便像这样在上班日时,从早上起便待在办公室里。
做事认真充满活力,工作评价优良,但对工作倍於常人的热情往往迳自空转,唯独本人未察觉,甚至对周遭——不知为何发生在边边子身上的机率莫名偏高——的危害日益扩大。
「……红茶就不必了,总之麻烦你别乱动。」
「知道了!那我就回去做自己的工作。如果需要帮忙请告诉我,别客气!」
她微笑地如此回覆。被仰慕虽然令人高兴,边边子却觉得这笑容是沉重的负担。
办公室除了两人之外没有其他人。
由於调停员的工作以外勤为重心,除了像边边子现在这样处理文书、撰写报告或开会以外,座位空著的情况很常见。基本上这是以个人行动为主轴的工作。
顺道一提,新人云雀还没成为调停员,主要任务是接电话。虽说如此,因为她充满工作热忱,对「公司」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人材。
「对了,最近学姊的状况很差呢?早纪也很担心喔。」
「呜,已经传到大家耳里了啊……学姊今天跑外勤吗?」
「她今天休假。听说有『天使男孩』动画的活动,她还一脸幸福地在限定商品目录上划圈圈做记号。」
「……她真的有在担心我吗?」
边边子露出怀疑的表情,在内心描绘起为人可靠,但是拥有特殊兴趣的调停员前辈的轮廓,接著脸色赫然一变——
「等等,难不成她也将我的工作疏失告诉——」
「我听说了,边边子!」
门随著轰然声响开启,只见一名少女冲进办公室。
她有一头烫鬈的深褐长发,是一名外貌艳丽的少女。一脸鲜艳的化粧,耳垂上戴著银耳环。她跟边边子同岁数,但是光彩亮丽的容貌却与朴素阴暗的边边子成对比。
「你是说关於你与反叛血族的初生吸血鬼交涉失败後,不但被那群吸血鬼绑架,还将第四区的废弃船坞变成一堆瓦砾的事情吗?这实在很像是你会搞出的笑点,啊啊,真好笑,哇哈哈哈哈!」
Swan
「啧……你来干嘛,史旺。」
「来干嘛?那还用说,当然是来嘲笑工作失败,悲惨地写著事件说明报告的後段生啦,哇哈——哈;—哈——!」
「这…这个臭女人……」
仔细一看,发现她的额头正在冒汗。应该是听见风声就心无旁骛地直冲过来吧?但是不会喘不过气还能放声大笑,不愧足以体力定胜负的调停员。
史旺·锺,华侨大家族——锺家的女儿,双亲分别是中国人与英国人。
晚边边子一年进入「公司」,却将同年的她视为敌手。
二羊苦了,史旺学姊。我现在去冲饮料,你要红茶还是咖啡呢?」
「咦?……啊,不…不用了,小雀,我…我不渴。」
史旺一副慌张的态度摇头。她是仅次於边边子的云雀受害者二号。
婉拒晚辈的好意後,史旺重振气势般清了清喉咙,煞有其事地拿出手帕。
「啊啊,说起来次郎大人真可怜。才接下这矮冬瓜的护卫就承受没必要的麻烦……若是来我这里,便能恰当地发挥真正价值,亏本千金总是那么热忱地邀请他……一
她手捂著眼角说道。
望月次郎是边边子雇用的吸血鬼。外貌协会的史旺从以前便渴望著以「银刀」之名在黑暗社会名声响亮的次郎,这就是她与边边子作对的理由之一。
「谁是矮冬瓜啊!你这个轻浮傲慢加自我中心的女人。话说回来弄坏船坞的可不是我,而是那个笨蛋。」
「哎呀!在你丢死人地被绑架时救了你,居然还说出这种可恶的话,真令人受不了。次郎大人也真是的,同情错对象了,温柔有时也是一种罪。」
史旺一副游刀有余的态度嘲讽她,边边子咬牙切齿却无法反驳,因而保持沉默。虽然心有不甘,事实却正如史旺所述。
「说起来,像你这种俗气阴沉女跟像次郎大人那样优雅的人在一起居然不自觉羞耻。你穿的是哪来的脏兮兮男性运动鞋?皱巴巴的制服又是怎么回事?再加上那条落伍的长裙?太妹?你想学太妹吗?用那双狐狸上吊眼与鸭子噘嘴学太妹,真是笑死人了。哇哈——哈——哈——啊啊,真是太好笑了。」
、
滔滔不绝地大肆批评,同时轻轻拨著发丝。精力旺盛的华侨史旺是有钱人家的干金大小姐,身上穿的「公司」制服虽然样式与边边子的一样,不过却是特别订购的订制服。另外,她的造型打扮也十分出众。
「哎呀呀,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交涉的时间到了。若跟某个笨蛋矮冬瓜一样迟到,会是一辈子的耻辱。先走一步,小雀,再见啦——对了,这位不知分寸的家伙,麻烦你务必代我跟次郎大人问好喔。啊啊,好忙,有能力的人真是辛苦!」
单方面大肆放话後,史旺冲出开著的大门,来去就像一阵风暴。
留在办公室的边边子与云雀,一人满脸胀红地颤抖著双肩,另一人则因跟平常一样的事态发展,困扰似地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
「……别在意,学姊!」
对於晚辈为她打气的鼓励,边边子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舒适的初夏暖阳西斜,街道染上一片红霞。
黄昏时分的仓库街展现令人莫名怀旧的温煦面貌。半遭弃置的寂寥仓库、龟裂的柏油路面以及钻出缝隙萌芽的杂草。路人也不慌不忙,工作结束的劳动者们热络地凑在一块,在街角开张的三两摊贩里高举酒杯畅饮。
如此悠闲的情景中,葛城边边子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路上。
「……考绩又要下降了。」
擤——边边子吸了吸鼻涕,喃喃埋怨。
她自傲的不迟到、不缺席全勤记录,在雇用那两人之後就豪爽地毁了。她原本就并非以华丽战绩取胜,而是踏实地累积功绩的类型,一直以来都认真勤奋地避免失败,如今这评价却摇摇欲坠。
「……真奇怪,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阵子的失败引人注目,但其实边边子是个优秀的调停员。别人不愿意做的工作也积极完成,成果也不差。虽然多少有点自我意识过剩之处,但这也是因为她年纪轻轻仅十来岁,为了不让人瞧不起而比其他人加倍努力。
边边子是个孤儿。
被人收养,却无法与那户人家融洽相处而离家出走,在那之後也有在街头生活的经验。她亲身体验到贫困的辛酸与脱节於社会的恐怖。正因如此,才会有想成为独当一面之社会人的强烈念头,并且也为了实践这个念头而努力至今。
她还记得。在夜晚的海岸边毫无目标漫步的自己,以及跃进眼底的海上摩天楼。
那就是经济特别解放区——人称「特区」的人工岛。
从对岸望见的特区是壮丽的光之城市,映在海面的倒影彷佛点缀夜空的繁星。想在那片星空下行走——边边子狂热地祈求。
「……唉,来是来了——」
边边子自嘲地转身朝背後仰望。
这里是老旧低矮的旧市区街头,另一头高耸入云的新市区摩天楼群则是沭浴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耀著。
特区总共划分成十区。其中一半是战争刚结束便建设起来的旧市区,另一半则是「九龙冲击」後作为取代香港的国际都市而急速开发的新市区。即使简单以特区一词带过,新旧两市区却呈现像是不同国度般的面貌。儿时所见如梦似幻的光之城市,仍旧在边边子望尘莫及的地方伫立著。
不,那时候还以为那里是只要伸出手就能掌握的地方。然而,事实上来到接近光之城市的脚边,却只能对那过度的高耸望之兴叹。更甚者,回顾百般忙乱於事件说明报告的今天,更是徒增叹息的重量。
边边子拖著双脚,脚步沉重地走向居住的老房子。
而她的手机却在回家途中响起。
边边子坐在老旧房子的二楼,接待室的沙发上,在不请自来的两名客人面前无精打采地开口说道:
「……那个——我整理一下刚才说的事,一开始吸女性鲜血的是——」
「……是我。」
小林诚人板著脸承认:
「可…可是我没有攻击人喔?我催眠了对方,别说後遗症,她连被吸血都不记得。」
「……简单地说,你就是对睡著而失去意识的女性吸血。」
坐在诚人旁边——说旁边还不如说是沙发另一头——的大山惠那语气带刺地呢喃。
「话…话不是这么说的吧!我都说我只是从指尖吸了非常少量的血啊!」
诚人的声音高昂起来,惠那却冷淡地撇过头不应声。相对地却在并拢的双膝上紧紧扭著从刚才就一直擦著眼泪的手帕。
被无视的诚人一脸还想说些什么的样子,最後还是转向坐在对面的边边子:
「总之我确实有吸血,但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却歇斯底里地闹大事情……」
「你说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这是第几次了!你不是曾跪在我面前发誓『绝不会再吸其他女人的血』!边边子也听过吧?」
「唔,是啦……」
「你要我解释几次才会懂!吸血是生理行为,而且你一直感冒——我可是忍耐两星期都没吸血耶?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单纯的……生命活动的一环!」
「也才两星期而已!而且在我为身体状况不好而痛苦的时候,你却将女朋友丢著不管跑出去到处玩——甚至,居然还…还吸了其他女人的血!」
「我没有到处玩,我是去打工耶,还是在大白天的太阳底下工作!」
「这是你的藉口!」
「怎么会是藉口!」
「……好了好了,两人都先镇定下来,冷静地谈谈吧!」
边边子表情抽搐,挤出没什么帮助的笑容。
旁边的小太郎则听得津津有味。他是有著金发碧眼的外貌,发育良好的少年,与凝重的一对情侣成反比,露出一脸乐观开朗至极的笑容。
在这房间里的只有四个人,次郎还在棺柩里。老实说还真令人羡慕。
「总之,诚人吸了女性的血,惠那为了报复——」
「是的,这家伙……似乎想向我示威,就跟其他男人劈腿了。」
诚人以非常不悦的口气低语。瞬间斜眼瞥向惠那的目光显露出悲伤神色,但她只是双肩颤抖,固执地不对上他的视线。
边边子看到这情景,叹了口气。
「……然後,这一回生气的你,就在她不情愿之下硬是吸了她的血。」
「……是。」
气愤的青年最终沮丧地垂下头。边边子皱起眉头一脸难色。
诚人与惠那看起来是四处可见的普通情侣,其实背後却有复杂的内情。就是因为诚人是吸血鬼,而惠那是人类。
虽说特区包容吸血鬼,但晓得实情的也仅限於部分人类,不知道这个情况的一般居民作梦也不会想到,自身居住的城市竟是吸血鬼的巢穴,对吸血鬼的想法也与一般社会无异——抱持著厌恶与恐惧。
其中,吸血鬼与人类之间发展出并非单方面从属也非毁灭性的悲惨恋情,而是持续普通恋爱关系的两人是极度稀有的例子。
边边子也不是第一次出面协调两人的争执,但这次似乎比往常更添复杂的形势。
「惠那,你真的打算向『公司』控告他吗?」
「…………」
低著头的惠那微微点头。边边子抿起的嘴角向下弯,皱著眉头,指尖抵上额角。
在特区中,人被吸血鬼吸血的事件并不稀奇,毕竟这里是世界上血族居住生活的吸血鬼大城。就算是保护两种族之间共同利益的「公司」,在关於吸血鬼吸人血方面的行为也是采取默认而放过不管。
但是,也因此会以严厉的眼光对待「攻击人」的情况。吸血无论如何都要暗地从事,且绝对要遵行的条件就是不能带给被吸血的人类任何不利,若是有所违背,轻则驱逐出境,重则由协约血族之力大卸八块以仿效尤。
「……你真的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她再次询问,惠那没有回应。沉重的气氛笼罩整间房间。
「如果吵架,就一定要道歉喔。」
小太郎自以为是地开口。自信满满的语气像在说「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好烦恼的?」
小太郎的说法让诚人与惠那脸一昂,但当两人眼光一相对——
「哼。」
又彼此别过头去。
小太郎顿时一火——
「真是的,你们是怎么了啦……对了,因为一开始做错的是小诚,就从小诚开始。你要跟小那说对不起。」
「没错!就是这样!小太郎!」
惠那立刻咬住小太郎的意见向前探身。「等…等一下,小太郎——」诚人匆匆插嘴:
「小太郎也能体会吧?就像这样突然涌起一股……唉,我不会形容。就像大白天在外头走著,不是会无可奈何地感到虚弱吗?因为我们是吸血鬼啊!」
「是吗?我对太阳没问题。」
「啊……是喔……可…可是,小太郎也会肚子饿或口渴吧?一直没吸血,还在直射的阳光下乱晃,正好觉得有点口渴,这种情况很普通吧?脑袋也一片朦胧,这时候如果有一位穿著无袖衣服的清凉美人从眼前走过,任谁都会——不,是不是美人并非重点,就是……你懂吧?小太郎?身为男人,不,我是说若是身为吸血鬼?」
「嗯——」
小太郎双臂在胸前交叠歪著头。看来并不太懂。
「……对…对了?起床後,虽然还没睁开眼睛却感到肚子饿峙,如果有人在你面前端上美食,你会想吃吧?」
诚人以简单易懂的方式说明後,「唔」——小太郎目光锐利起来。
「你是说像沾大包番茄酱的健康汉堡吗?」
「对,而且还附上薯条与草莓奶昔。」
喔喔——小太郎同情地看著诚人:
「不是小诚的错啦·肚子饿所以想吃双倍番茄酱汉堡,是非常自然又理所当然的啊!」
「对吧?一般都会这么认为吧?果然没错,甚至也不用特地确认吧!」
获得小太郎赞同的诚人用力点头,惠那则咬牙切齿——
「等等!等等,小太郎!可是,如果那个早餐不是小太郎的,而是其他人——譬如是哥哥的早餐,那你会怎么做?」
「咦?哥哥的!?」
「对。这样一来,小太郎还能无所谓地吃下去吗?」
她认真地质问,脸孔靠过来甚至感受得到她的呼吸。
擅自吃掉了次郎的早餐。这会有什么後果呢?
小太郎脸色微微发青——
「这…这可不行。哥哥一定不会饶了我,这是重罪喔。」
「看吧,你听听。你所做的事是连吸血鬼小太郎都不同意的重大背叛行为!」
「啥,真卑鄙,惠那。竟然迷惑纯真的小太郎让他站在你那边!」
「这才是我想说的话!什么叫是男人就了解?什么叫清凉美人?听到你说那是生命活动的一环真令人受不了!」
激起阵阵火花的两人一时双双互瞪,然後——
「哼。」
又再度别过脸。讽刺的是,就连发出哼声的时机也默契一致。
「……虽然是非上班时间……」
边边子幽幽地埋怨。
——可是也不能放著这情况不管。
边边子默默看著两人的样子,彼此的怒气都节节攀升,此外似乎也对现在的状况感到焦躁。她熟知两人的个性,虽然情绪化,本质却都是好人。
尤其是诚人。他是才转化半年的初生吸血鬼,没有惹过特别严重的麻烦,并持续人类时的生活。虽然多少有点靠不住,却是可称为模范的温和吸血鬼。虽也明白惠那的心情,但自己不想看到两人因这次的争吵而遭遇不幸。毕竟不管嘴上怎么说,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若诚人被驱逐出特区,惠那也会悲伤。
「不管怎样,现在两人都在火气上头,接下来可以交给我吗?好吗?惠那?」
边边子沉稳地提出要求。
惠那瞥了边边子一眼,愧疚地开口说道:
「对边边子很抱歉,我今天下午已经跟其他调停员谈过,说他攻击我吸了我的血。」
「好。所以我才希望你暂时撤销告诉。如果让他就这样被『公司』带走,惠那之後也会感觉不好受吧?」
;—.
边边子安抚地说著,惠那则咬唇保持沉默。果然还有希望,既然这样,这时就是她作为调停员应该大展身手之处。
「不用急著下结论。没关系,我会跟那位调停员解释事情原委。只要好好说明,应该能让对方理解。惠那,你是跟谁谈的呢?」
边边子一问——惠那难以启齿地瞄了她一眼。「就是……」
「我拜托说要找调停部最优秀的人,说完之後对方就表示『那就是本千金了』……」
「『本千金』?」
边边子的右眉一挑。
此时接待室的大门突然开启——
「没错,就是『本千金』!」
。
一名少女悠然现身。
「史旺!你又多事插手……」
「傍晚上门打扰真抱歉。惠那,刚才多谢你了。晚安,小太郎,你还是一样可爱!」
史旺若无其事地忽略边边子,刻意一脸漠不关心的表情问候小太郎。
接著一副定不下心的样子在房内四处张望——
「哎呀?小太郎,令兄呢?」
「……那家伙还在睡啦,因为他起床癖很差。」
边边子不悦地回答。史旺立刻「什么嘛——」转为失望的表情。
「啧,亏我特地补过粧整理好头发才来。」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啦!」
边边子臭著脸抱怨,史旺则一脸毫不在意——
「还用说,当然是为了——」
她指著诚人:
「将这名朝弱小女性张牙舞爪的暴徒施以制裁的铁鎚而来。正义的铁鎚!」
才听她高声放话,便见她以手背捂嘴,高声大笑。
相对於吓呆的诚人,边边子愤而起身。
「给我等一下。很不巧,这件事已经在刚才由我葛城边边子接手了,轮不到你出场,请你一个人回去寂寞地睡觉。」
「别开玩笑了,边边子。接受惠那委托的是本干金,这次的事件要怎么处理都是由本干金判断。我才想跟你说,要不要去大喝一顿廉价的酒早点休息呢?因为你负责的吸血鬼攻击人吸血而造成暴力事件,明天的事件说明书可是今天不能相比的喔!」
「哎呀呀,史旺,你好像连耳朵都被浓粧塞住了,没听见吗?她要撤销告诉啦!」
「谁浓粧了!看来你身上老旧的不只是装扮,连鼓膜也是啊,边边子。惠那还没说过任何一句要撤销告诉的话。对吧,惠那!」
「你说什么!就算没说,她确实同意了。对吧,惠那!」
边边子与史旺同时转头看向她。
被两人以威胁态度压迫的惠那变得忸忸怩怩,支吾起来。
「不,那个……」
她不禁求助似地看向诚人,不过脸庞一相对就又匆匆别开。
「确…确实我什么都I屉没说,但是……那个……」
她语尾含糊,史旺看到这情形,浮现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
「哎呀,边边子,看来惠那委托的并不是落伍没价值的调停员,而是有能干练的本干金喔?实在聪明——不过,这也是非常合理的判断。」
「你少在那里挑拨离间啦!惠那,不能上了那个轻佻女花言巧语的当,这个自我中心女丝毫没顾虑到你跟诚人的心情,只想赚取自己的业绩!」
「喔呵呵呵呵!不管再怎么连续掉业绩,嫉妒别人也太难看了喔,边边子。不过,事到如今就算在意难不难看也太迟了就是,喔——呵呵呵!」
「你瞧!请听听这种恶心反胃的笑声!请看看那张下流的笑脸!别移开目光,仔细瞧!你认为能相信这种女人吗?那女人到现在为止以吊死无罪的可怜吸血鬼提高业绩後,就会在优点只有大的暴发户风格寝室里嗤嗤偷笑。让诚人变成她的牺牲晶也无所谓吗!?」
「喔——呵呵——喂,边边子你够了喔!别人在一旁默默听著不开口,你就给我趁机讲一堆超级没礼貌的话,死矮子!」
「你什么时候默默不开口了?活噪音女!好了,就请你闭上嘴一次啦!请你尽可能一直闭嘴,办得到的话就别再开口了。该说,你给我回去!然後消失在遥远的某处!」
「既然这样应该请你消失才对,都说过这是我的案子了,连这种事都无法理解的低能,你这个人真是百倍碍眼的无能,或是该说有够碍事还不如直接去死的倒拙没能!」
「哈,不巧的是这里可是我家,请你稍微嗯考一下两人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如何——啊,对不起——备受呵护的干金大小姐听不懂这么困难的事吧——换句话说既然没叫你来,所以请你体谅喔!然後就请你转身离开永远别再出现!」
「可恶——你这女人愈来愈让人火大,你在对谁说话!明明就是下流下贱下等女!」
「就是在对你说啦!你这傲慢女!」
「贱民给我闭嘴!」
「泼妇才给我闭嘴!」
「穷鬼!」
「自以为是女!」
「水桶腰!」
「内心丑恶女!」
没有第三方介入的余地,两名调停员对战的白热化程度提升;另一方面,争论的理性程度则宛如摔落悬崖般急遽下降。看惯此场景的小太郎鼓噪地说「两边都别输啊!」至於比起警察,更倚重「公司」的吸血鬼及其女友则愕然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甚至忘记正在吵架——
「……我说惠那,她真的是最优秀的调停员吗?」
「……本人是这么说的。」
两人就这样哑口无言。
、
「总之!」
边边子一下子提高声音,伸手指向诚人与惠那:
「两人到现在为止跨越无数误解才孕育出爱情,这次虽然大吵一架,但一定也能跨越障碍!因为两人是相爱的!」
边边子大声吆喝,一旁听著的两人脸都红了。
但是史旺却眯起瞪大的眼睛,挑起微微苦笑耸肩:
「就算你这么说,『下次』又该怎么办?还有『再下次』呢?他们是吸血鬼跟人类,是不同的种族,虽然相爱,但真的能幸福吗?」
史旺以不含感情的声音说道。说法冷漠,但却蕴含直视现实的诚实。就连火大到不行的边边子都瞬间无语。
她不禁回头看向那对情侣。
诚人看著惠那,惠那也迎上诚人的眼神。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吵架,而且既然两人种族相异,这也不可能是最後一次。起因於种族差异的纷争,只要活著就会继续下去。甚至两人也无法一起死去,诚人会永远保持年轻,惠那则不断年老。
大概足正回顾两人相处的历史,两人沉默不语地长时间互相对视。
终於,诚人紧紧握住惠那放在沙发上的手——
「我……是吸血鬼。l
他说:
「从今以後也一直会是吸血鬼,的确跟你不一样,永远都……不一样。」
「诚人……」
「惠那,如果你觉得这样很痛苦,我就再也不待在你……」
话说到此,诚人便停住不语。惠那没有回话,可是看著诚人的眼睛已明显泛泪。
话虽不多,却已传递想法。恐怕即使没说出口,这也是两人一直嗯考的问题。
惠那低头,视线朝下,一滴泪水落在交叠的手上。
「说得也对,我们还是……」
「…………」
「我们究竟是不同的生物。」
「——并非只有你们是这样喔。」
突然插进一句新加入的声音。
「次郎!」
边边子吃惊地回头。次郎一脸仍带些许困意的模样站在房僩入口。
「次郎大人!」
史旺以惹人怜爱的声音喊著,刚才的辱骂声仿佛是假的一般。而且还慌张地整理乱掉的头发与衣服。
「早安,史旺,真是美好的夜晚。」
「是…是呀,次郎大人,真是美好的夜晚。总觉得有让人想去河边散步,或是想去看得见海的酒吧畅饮美酒的心情。」
她陶醉地回话·一旁的边边子低语「这女人……」即使以冷冷的眼神看著她,史旺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哥哥,早安——」
「啊啊,小太郎,早安。两位也早,好久不见了。」
次郎温柔地对两人笑了笑。
「又吵架了吗?感情真好。」
「次郎,我们……」
「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虽然是从中间才开始的。」
次郎打断诚人继续说道:
「说到种族差异,其实不论人或吸血鬼都一样,因为从男人与女人这一点来说,就已经是不同的生物了。」
「可是,那个……!」
「告诉你一件好事。我看过不少人与吸血鬼不论哪一方先死去都仍相伴在侧的例子。」
次郎轻松道出的话语,却让诚人与惠那受到冲击似地倒吸一口气。
「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其中也有我的朋友,那些人到死都不後悔自己的决定。不过当然罗,我不能保证两位也能如此……哎呀呀。」
次郎苦笑。因为两人早巳没听著次郎的话。
诚人与惠那相互凝视,然後彼此点点头,串牢系住对方的手。
小太郎吹起蹩脚的口哨,边边子与史旺则一副惊讶於情势骤变的样子愣在原地。
次郎淘气地耸耸肩:
「好了,难得聚在一块,要不要一起用餐呢?好好睡一觉起来就要好好吃一餐,无论对人或吸血鬼,这就是迈向幸福的第一步。若是你,会打从心底赞成这句话吧?小太郎?」
三更半夜的回家路上。
在深夜营业的便利商店前与边边子等人道别的诚人与惠那,互拥对方的肩头漫步著。
「……对不起喔。」
「……不,我才是。」
已经交换了第十次的对话,两人都露出苦笑的表情。
「昨天突然火气一来……真抱歉。」
「真是,我不是都说原谅你了吗?而且我其实有点开心,因为你真的生气了。」
「我当然……会生气,因为你说你劈腿……」
「笨蛋,你当真了喔?」
「咦?」
吃惊地看向惠那,只见女友吐吐舌头。两人不禁笑了开来,闭上眼吻著对方。
「店里的红酒非常美味。」
「咦?」
「不过我还想喝更美味的东西。」
「……讨厌,你这贪心鬼。」
惠那一脸害羞——不过很明显是开心的羞涩。看她这样,、诚人也笑了。我会好好珍惜她——他由衷地想著。
「说起来,又受边边子照顾了。」
「是呀,一定要好好感谢她,可是……」
调停员真辛苦呢——惠那继续说:
「途中不是有去厕所一趟吗?那时候她问了我好几次跟史旺的应对有没有被强迫或被单方面引导说词的情况,甚至还记了笔记,一定是想在交涉的时候运用那些谘询者的意见。」
「啊,我也被史旺问过,而且还很追根究柢。『公司』的人对工作真有热忱。」
「得好好仿效她们。」
「真的是呢!」
两人轻笑。当时吵得虽激烈,但争论的步调却惊人地一致,回想起来甚至感到莞尔。
红血与黑血的情侣不断倾诉爱语,在夜晚笼罩下漫步离去。
隔天来上班的云雀,看到两位前辈坐在背对背的办公桌前不悦地盯著电脑而大吃一惊。 一看她们的上班卡,两人老早就出席了。 「怎…怎么了吗?边边子学姊?」
「……没什么。」
「说没什么……怎么连史旺学姊都……」
「……别在意。」
回答虽然都很平淡,两人却都恶狠狠地定晴不动。偷瞄萤幕一眼——
「——根据上述事情经过,本人承认有曲解委托者的意愿并强加个人意见的举动,在此深深反省,同时自我警惕今後不再犯相同错误——」
看到这段文字。而且用词虽然有所差异,但两人书写的内容却非常相似。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吧?云雀歪头想著。
不管怎样,一大清早就这么勤奋,两人果然都很厉害。如此为了不输给对手而拚命努力的姿态,自己也得好好学习。
云雀钦佩地点点头,握拳告诉自己要加油。现在虽然仍是实习生,但总有一天会成为像她们两人一样的伟大调停员,然後为特区工作。
首先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对,为打拚的两位前辈冲上三亚可口的茶吧!冲三亚热腾腾的茶让她们提提神。
云雀满腔热忱地走向茶水间。
就在十分钟後,办公室传出边边子与史旺回荡不已的哀嚎。
中场休息4
「……我说小雀,虽然实在不太想这么问……不过你该不会其实是有那么一点故意吧?」
「讨厌啦!学姊!怎么可能嘛——」
「既然这样,就别拿著茶壶精力旺盛地转身!果然是有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还是说,我总觉得在你内心深处存在著『这样或许很有趣』的念头!」
「这是学姊的被害妄想啦!居然被你想成这样,真遗憾。」
「……好,那你闭上眼睛想像一下——等等!先把茶壶放到那边。我说,为什么你才闭上眼,茶壶就变得那么倾斜!?」
「是——闭上眼睛了——」
「……那要开始罗,你现在正在冲一杯热茶。」
「是,拿手地冲好了——」
「把茶杯放在盘子上,端去了办公室。」
「是,端来办公室了——」
「今天难得部长在位子上。首先必须端茶到部长的位子,但是途中会经过我的办公桌。」
「嗯嗯。」
「好。你为了不让茶水泼出来,谨慎地走向部长的位子。」
「谨慎地……」
「接近了我的办公桌。」
「…………」
「我正在非常认真、严肃地工作,然後你非常自然地经过我的後面——」
「……唔呵。」
「为什么要笑——!」
「总觉得慌慌张张、手足无措的学姊好可爱耶?」
「我并不是在问你这个吧!?我说——喂,给我等一下。话还没说完啦,应该说,事情就这样讲到一半不好吧——喂!等一下!给我等等!云雀——!」
第五章 吸血鬼与黑伞
望月次郎奔驰著。
皮肤已经灼伤,四肢开始哀嚎。
身为吸血鬼能够无视於疼痛,然而身体却不能随心所欲地动作。但他勉强身体奔跑,毫不在乎地追赶敌人。
「……有点不妙呢!」
他喃喃低语,嘴角还扬起笑容。
是很够格的对手。他感到狂暴的血流正在受伤的体内澎湃波动,这样的感觉十分愉快。真是困扰。
「是因为最近对血饥渴吗?不过边边子并不是血气旺盛的人。」
笑容转为苦笑,是张掺杂些微哀伤的笑脸。
但这哀伤是他的半身。虽然也有段时期心存诅咒,但却也是已有百年交情的老友。
隐藏对血与斗争的渴望也是徒劳。
因为那是猎食者的本性。
是吸血鬼的宿业。
次郎不带一丝後悔。他有自觉自己就是「这种生物」。
但周围的人类又怎么想?譬如边边子。
她是「公司」的调停员。与一般人相较对吸血鬼的生态有更深的理解。
但是身为一名人类——身为一名被掠食者,果真能容许在生物界食物链中踩在自己上方的存在吗?
如果她的友好善意只是表面?当她真正了解他们的本性时,她会怎么做?
真想看看——他想著。还真是坏心眼。
然後次郎嘴角的笑容消逝。不,只是藏起来。
费尽力气拖著疼痛的身体向前奔驰。
现在要先进行狩猎。
「啊啊……下雨了。」
这里是一片废弃的国宅。
葛城边边子站在老旧公寓二楼的走廊上。
围墙高过她的胸口,另一头则是一片宽阔的草地。由於周遭被相同样式的公寓围绕著,看起来就像个中庭花园。不用说,在这片杳无人烟而被弃置不管的土地上,只有过膝的杂草茂密地丛生。
开始一滴滴落下的雨水在瞬间数量与来势大增。延伸得漫无边际的草丛在雨滴的敲打下闹哄哄地晃动,水沟的水面也溅起水花。
是午後的阵雨。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三点。空中雨云密布,周边则是微阴。闷热梢有减弱,带著水气的微风令人感觉舒畅。
可是边边子的脸色十分阴郁。
Closer
她雇用的护卫对流动的水很虚弱,要是淋到雨可不是小事。
「所以才要他带伞的……」
边边子仰望天空鼓著脸颊。虽不觉得他会认真工作,不过次郎意外地是个容易得意忘形的家伙,希望他别在雨中因为莫名其妙的虚荣心而受伤……
「边边子。」
背後传来一道紧张的声音,呼唤著正眺望乌云的边边子。
回头,手提行李箱的高瘦女性向边边子走来。她穿著跟边边子一样的「公司」制服。
一头短发与英气焕发的脸庞,是个美人,但更适合以潇洒来形容。她是同一工作岗位的调停员前辈——朱鹭藤早纪。
「坏消息,镇压小队的前线有部分被突围,要冲来这里了。」
「咦咦!?怎么会……!」
早纪板著一张脸对讶异的边边子点头:
「看来数量似乎比情报提供的还多。因为主要火力目前好像正在攻击,後援应该很快就会赶到,我们要在那之前争取时间。」
「只…只有我们吗?」
「前面就是市区,不能让他们通过。」
边边子咽了咽口水。当然,就是为此理由才布下後阵,不过没想到居然真的要上场——甚至还是次郎不在场的时候。
早纪看到边边子脸色发青,展露温柔的笑容:
Light
「别担心,边边子只要在旁边用太阳灯牵制他们就好。陷肼已经布置好,再说,你的护卫应该不会无视你陷於困境吧?」
「早…早纪实在不了解那个笨蛋,那家伙只要脑袋一充血,其他所有的事情就会从脑浆里飞出去了。」
「边边子与小太郎的事另当别论。次郎大人是本领一流的资深战士,只要有他一人回来增援,事态就能顺利解决。在此之前现场就交给我。」
说著,早纪拍拍边边子的肩头。
接著又开玩笑地说——
「还是说,交给我会让你不安?毕竟边边子已经习惯次郎大人的护卫了嘛。」
「没这回事,学姊比他让我放心一百倍。」
虽然是灵魂深处的呐喊,不过早纪似乎只当笑话,抑制笑意回应「谢谢。」
早纪的态度诚实又游刀有余,仅仅如此便给人信赖感。因为她那宛如在少女漫画中才会出现的美貌,即使知道她是女性,边边子还是忍不住面红耳热。
不过她温柔的表情中,唯独右眼闪耀著异样的光辉。
金丝雀般的黄眸足异於常人的纵长瞳孔,宛如黑豹之眼。她是吸血鬼与人类的混血——也就是所谓的「混血儿」。
约四小时前。
对吸血鬼纷争处理机构「奥得,康芬公司」的情报部获得某情资。该情报指出吸血鬼组成的恐怖分子集团潜入特区。
从十年前的「九龙冲击」以来,人类对吸血鬼展开的歼灭行动在世界各地展开。自然,吸血鬼也组织大大小小势力以对抗人类的压迫。其中大多数都随著舆论告一段落之後便自然解体,但至今也仍存在著燃烧对人类的憎恶之火而持续活动的团体,这次进入特区的团体就是其中之一。
收到情报的「公司」立刻全体动员。推测出登陆港口并配置镇压小队,一般职员则在後方布下第二道防线,设下无论如何都要阻止集团潜入市区的双重阵型。边边子与早纪就是位於後方防线的位置。
虽说如此,「公司」的镇压小队才是对吸血鬼战专家。没想过情势会演变成让边边子这些後卫也加入战局,她们的主要任务原本是作为避免漏网的吸血鬼逃进市区的「监视」。
「……明明是这样听说的……」
次郎在上级的请求下派到前线,而核准的就是边边子本人。
边边子在滑然流泪的同时备妥携带式太阳灯。乍看之下是普通的大型手电筒,但这显然是能够发出太阳光线的对吸血鬼装备。
另一方面,早纪从行李箱默默取出狙击枪。以斯太尔SSG改造的——她的爱枪。由於是逐发手动装填的枪机,装弹数自然也少。不过弹药全都是银弹。
两人迅速做好准备——
「小边边!」
随著一道精神奕奕的声音,一名少年从走廊另一端冲过来。
宛如天使般的金发碧眼,以及完全放弃复杂嗯考的乐观声音——发出如此声音的是次郎的弟弟——小太郎。
「哥哥正往这里来。」
「咦!真的吗?小太——呃,嗄?」
开心地转身的边边子一不小心差点摔掉太阳灯。小太郎蓬松的金发被绑起,到处结著花蝴蝶般的缎带。
「啊!真是的!这里很危险,不是要你躲起来吗!」
早纪以焦急的声音说道。边边子狠狠地瞪向她:
「早纪,你又去跟小太郎玩了,你不是去警戒的吗!」
边边子的目光让早纪的高个子缩起,挤出亟欲逃脱的讨好笑容:
「有…有什么关系,因为是轮班,不过就是在换班的时候关心小太郎一下。」
「我说的是那堆轻飘飘的缎带——为什么会将那种东西带来封锁区的後方战线?」
「啊,不,你误会了。那些是在偶然的凑巧之下放进行李箱——唔……」
早纪的神情突然转为严肃,将检查完的爱枪放在地面,从小太郎头上满满的缎带中挑出一蓝一绿的缎带解开。
然後以灌注於爱枪数倍之多的用心与灵巧,迅速重新结上。
松手,退身向後——
「……嗯,还是这样好。蓝色在前面更能映衬瞳孔,呼…呼呼……很好,很可爱。」
她绽放著诡异的笑容,以一副满意至极的表情欣赏成果,作为展示品的小太郎则是回以尴尬的笑脸。
如果没有这种嗜好,就是一位理想的前辈——边边子疲惫地叹息。
「——喔,对了。现在不是管这种事的时候。小太郎,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次郎正往这里来吗?」
「没错,而且是来势汹汹地跑来。」
「耶?小太郎也会知道这些事啊?」
「当然知道,因为是哥哥嘛。」
小太郎坚定地对钦佩的早纪说道。
听到这消息也让边边子放心。虽然是吸血鬼,小太郎的直觉却不甚准确,但关於次郎的情况就另当别论。大概是属於同一血脉的缘故,这对兄弟拥有能共有些许感觉的特点。
「太好了——我还在想因为下起了雨,他不知道会不会怎样……原来次郎没事啊!他是跟谁借了伞呢?」
「伞……他没撑伞啊?」
「咦?可是次郎对流动的水不是没抵抗力吗?」
边边子愣了一愣反问。
这时早纪开口:
「趴下,边边子。出现了。」
「咦…咦!?」
边边子慌张地蹲下,躲在走廊的围墙後。
只见早纪已经藏身於围墙後方,眼睛直盯著草地的另一头——国宅公寓与公寓之间的夹缝,然後说道:
「——看来次郎大人是追著他们来的。」
早纪的右眼亮著朦胧光辉,身为混血儿的她已经掌握敌人踪影。
「全部四名。若将他们挡在这里就能跟次郎大人双面夹攻——边边子。」
早纪从行李箱掏出上头设置有无数开关的无线电,并将其交给边边子——那是启动陷阱用的机器。
「你记得机关的位置吧?」
「要…要我下手吗!?」
「第一次是我下达指示,之後就请边边子估量时机启动。」
「我没自信!」
「……你这话倒是说得自信满满。可是这里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胜任了吧?如果边边子不行的话——」
「……啧,请让我做。」
看到小太郎神情为之二兄,边边子才不情不愿地接下启动器。
早纪坏心地笑了笑,接著将枪口穿出围墙缝隙。
虽然是长距离狙击用的步枪,却未加装瞄准镜。以早纪的视力没必要用上瞄准镜,再说以瞄准镜应该也无法捕捉吸血鬼的动向。
「喂喂,那我要做什么?」
「小太郎是边边子的护卫,要代替次郎大人好好保护她。」
「护卫啊,知道了。那么,我可以拆掉蝴蝶结了吗?」
「咦咦——为…为什么?」
「因为会引人注目呀。」
「这……唔,也对,安全第一……啊,可是请再等一下,至少让我拍张照——」
「早纪!」
「别生气,边边子,只是要当手机的桌布。」
「我说,不是这种问题!」
「啊!」
小太郎指向草地对侧。
方位是刚才早纪注视的公寓夹缝处。厚重雨幕的另一头溅起高大水柱,一道接一道地愈来愈大,因为正逐渐接近。
边边子哑然无语——
「……那…那是什么?」
仿佛鱼雷连续爆炸似的水柱,但是当然不可能是鱼雷。
边边子突然察觉,那是吸血鬼的「足迹÷这一带排水不良,以惊人之势飞奔而来的吸血鬼每踏上地面,其冲击力都会带起水柱。
听见啪啪啪横贯雨声而来的声音。这一阵听起来仿佛以直径十公尺的平底锅敲打水面般的声音,其实是脚步声。
「什…什…什……」
边边子内心的鼓动无视她的意愿加速。
平常她所面对的初生吸血鬼无法与其比拟,这群人是十年前因他们的存在而让世界恐惧不已的直(正怪物。
这才是真正的吸血鬼。
「要上了,边边子。预备……再等一下……好,启动A到C!」
水柱进入草地的瞬间。
在早纪的发号施令下,边边子的手指反射性地动作。她拨下手中三个开关,从连续启动的三方位置传出枪声。
开火的是设置在周边公寓的机关枪。枪口固定在吸血鬼可能进入的地点,这是由周边地形所推测出敌人来袭的路线。
无人操作的齐射打不中敌人,不过吸血鬼们停下脚步,朝四方分散躲避攻击。
睦。
早纪的银弹射出。
分散途中的吸血鬼之一脚步大幅踉舱,勉强挺住身体时又被第二发子弹命中,雨中溅起艳红血沬,水色风景在刹那间染红又被冲走。
被射中的吸血鬼倒在杂草地上,肉体在静置几秒之後崩解,之後连残存的灰烬也被雨水冲刷而逝。
吸血鬼最大的弱点——心脏被射穿。考量到他们的反应速度,这可说是惊人的绝技。
「打倒了!」
「好…好厉空……」
小太郎痛快地大喊,边边子则哑口无言。
然而早纪却咋舌显露苦恼的表情说道:
「两人都离我远一点。」
「咦?可是早纪……」
「没有一发击倒,我们的位置或许已经被察觉了。」
正如她所说。躲开攻击的三名吸血鬼在一个跳跃下移动到紧邻的公寓後巷与围篱处。他们并非躲藏,而是部署位置以便攻击。证据就是他们并未藏起吸血鬼特有的气息,就连边边子也感受得到——「那一带潜伏著本质不明的某种东西」的一阵寒颤。
这是吸血鬼狩猎人类的惯用手段。程度老练的吸血鬼要自由操纵气息并不困难,故意展现自己的存在感是为了煽起人类本能的恐惧。
「咦咦咦……」
边边子青著脸发出悲鸣。
虽然知道他们的目的,却仍感到呼吸不顺,想冷静嗯考也变得困难。毕竟那些超越常识足迹的本尊正无言地恫吓著「本大爷正在此盯著你们躲藏的位置喔!」要她别怕得发抖也太强人所难了。
镇定啦!边边子——她对自己喊话。
失去冷静就会没命。仔细想想,因为己方正在等待後援,这种胶著状态正是求之不得。对,这反倒是个绝佳的良机。老天,就是现在,现在正是向可怜的羔羊推销虔敬信仰的大好机会,在这大乱世里不听取消费者的心声可不像话,请务必保佑一切就这样平安落幕——
「哈啾!」
小太郎地打了个声势浩大的喷嚏。
吸血鬼立即反应。
早纪的斯太尔步枪迎击,在阴云天色下,枪口火花添了一份鲜艳色彩。
「F与H!还有B!」
一阵凌厉如鞭的声音。正对小太郎施以铁拳制裁的边边子赶紧启动陷阱。
枪声再度响起,枪林弹雨瞄准草地直射而去,就算没命中也不要紧,这是让己方虽然人少,看起来仍声势浩大的陷阱。
剩下的吸血鬼有三名。两人闪过枪击冲进死角,一名左右移动地进逼。
早纪以枪口持续追赶在後,同时填弹。右手以令人看不清的速度——但依然熟练地快速打出五发银弹。
可是没有命中。位置完全被察觉了。
「边边子,躲起来!」
早纪扔下步枪,抽出腰问的蓝波刀。下一刻,由地面跃起的吸血鬼已经一只脚踏上他们藏身的走廊围墙。
被雨淋湿的战斗服,冷彻如死者的表情。吸血鬼手持突击步枪精确地瞄准早纪的额头,枪口比边边子的惨叫早一步射出赤红火花。
如果是人类当下就会死亡的开枪时机。不过早纪是混血儿,在枪弹撕裂空间时,她便已往前踏出一步挥出刀尖。
吸血鬼闪过攻击後跳进走廊。早纪看准他著地的瞬间更加向前,刺出的蓝波刀与步枪短兵相接,铿,发出硬物相击的声响。
看到早纪黄色右眼的吸血鬼有所理解地微微点头。接著以连水泥地都会摩擦生烟的高速扭转身躯,战斗靴的鞋尖踹进失去平衡的她的腹部。
这是发挥吸血鬼十二分肌力的一击。早纪的身子宛如足球弹起撞上天花板。而且攻击尚未结束,等著她摔落的吸血鬼一手离开了步枪,利爪如矛般尖锐地伸出。
边边子终於在此刻回神。
「哇啊啊啊!」
只听到她呐喊,亮出太阳灯按下开关。比枪火来得悠然的光芒照亮公寓走廊。吸血鬼忌惮地举起手臂护住眼睛,并朝後方一跃而退,大幅拉开距离。
早纪於半空调整姿势以双脚著地,但仍一阵摇晃。混血儿的体能虽然大幅凌驾人类,但仍比不上吸血鬼。
「早纪?」
早纪未回应边边子对她的关切,只是伸手取起地面的爱枪,视线不离吸血鬼——
「K!」
「啊」地一声,边边子启动陷阱。走廊尽头——安装的炸弹在吸血鬼站的位置爆炸。
公寓轰然撼动,涌出漆黑硝烟。
吸血鬼跳出黑烟,在走廊一个顿足再度逼近早纪。她已经装填好下一份弹匣,指尖抚上枪拴拉柄,将第一发子弹推进膛室。
「太阳灯!」
「咦?啊!是!」
边边子手忙脚乱地立起太阳灯,而吸血鬼在这道人工光线中冲了过来。
感觉到仿佛伸手可及的杀意,边边子愈发颤抖,但是就算想哭也不能让视线离开。
因为是敌人。
「……咦。」
边边子的视线与吸血鬼的视线交错。就在这时,吸血鬼的目光占据脑海。身体僵硬,呼吸甚至也停止,手擅自动作让太阳灯摔落地面。
「笨蛋!哪有人会直视他们!」
早纪大喊。历练的吸血鬼的视线有强力催眠效果,这是调停员不该犯的基本失误。
没有余力援护边边子,早纪只能彻底接近之後再拙下扳机。吸血鬼没有再踏近一步,反倒游刀有余地闪躲枪弹。这意味著……
「可恶。」
早纪转身向後,发现走廊另一侧也有一名吸血鬼,双手拿著刀刃弯曲的猎刀。
「小太郎!」
一喊,心领神会的小太郎扑倒僵硬的边边子。早纪在边边子离开射击路径後就迫不及待地开枪——没有命中。混血儿的视力清楚捕捉到吸血鬼嘴角的嘲笑。他们正玩弄著自己。
而後——
侧面。至今为止边边子躲藏的围墙上,落下轻巧的脚步声。
举著步枪的早纪、倒地时撞到下颚的边边子,以及金发上缀以五颜六色缎带的小太郎纷纷看向脚步声的来源。
最後一名吸血鬼站在围墙上,双手持著冲锋枪以一副轻松自在的态度对准三人。
二八十五分,还算是中上。」
他露出獠牙笑著说:
「不过三对一的话就很不赖。」
将军。老天,祢骗人的吧——边边子快哭出来了。
但早纪的脸庞一映入眼底,哭的心情便消失无踪。她还没放弃,而且已经做好觉悟要自我牺牲让两人逃走。
不行——身体的反应比头脑的判断还快,边边子抱住早纪,瞬间就像与早纪互相刺伤对方的姿势而屈身。感到意外的早纪表现出内心的动摇。
「边…边边子?」
「不可以。」
边边子固执地甩头。虽是无意识的动作,却掌握先机阻止了混血儿。就连旁观的吸血鬼都吹起了口哨。
「这女人是正确的,混血儿。我们不会杀你们,你们是贵重的情报来源。』
「……你们以为我会开口吗?」
「到时候就让你们变成珍贵的晚餐啦。」
伸长的獠牙从冷笑的嘴采出。边边子再次感到一阵寒颤穿透背脊。但是,她的手臂却未放开早纪的身体。
「我…我们来交涉吧!我们是『公司』的调停员,虽然很清楚大肆攻击後才这么说没有说服力,但我们本来就不是战斗员,原本是不想打的,真的。所以我们就怀著宽大胸襟,以成熟大人的应对方式——」
「没必要。」
「这……这可是非常大的损失喔?我们不是常说共和与协调正是全人类的资产——」
「我们又不是『人』。」
吸血鬼乾脆地画出界线。
正当边边子支支吾吾无所适从,而早纪的美貌也染上苦涩之色时——
身子一晃——
小太郎站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一脸意外。
小太郎视线朝下微张著嘴,露出梦游般的表情。唯独边边子发现他正在倾听声音。
「——不对不对,不是那边——」
小太郎毫不关心周遭的状况,迳自悄悄低语。接著又浮现浅浅笑意——
「是这里啦,我在这里。」
人类、吸血鬼与混血儿的视线均集中在娇小少年的身上。
吸血鬼目光带著疑惑,以冲锋枪指向小太郎。看到这情景的早纪气红了脸想大吼。
就在她出声前——
风驰雷掣地射至草地的某物让人不及回避,刺中吸血鬼的背後。
「呃!?」
他双眼愕然大开,嘴里溢出大量血水。刀尖贯穿了胸口,正确地说是心脏的位置。
刀身鲜血淋漓,反倒更映衬出银色光辉。
吸血鬼脚步一晃往走廊倒下。但就在落地前,像足要取代他原本位置而降临的人影握住刀柄,撑住吸血鬼的身体。
赤红衣摆晚了一步跟上人影。
贯穿的刀被轻松抽出,吸血鬼四肢大幅痉挛,就在要倒在走廊上的片刻之间,右臂遭斩断化为灰烬,左臂也遭斩断化为灰烬,右脚、左脚也遭斩断化为灰烬,最後从头顶被一刀两断,化为尘土。
最後只剩下望月次郎手持银刀伫立於围墙之姿。
一时之间静默无声。
次郎在心底叹息。理所当然,但他仍受到一点打击。
「……次……郎?」
边边子怯怯地喊著他的名字。看到她血色尽失的表情,次郎可以料想自己现在的模样。
他戴起平日挂在脖子上的护目镜。虽是为了保护眼睛不被雨淋湿,但也多亏於此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水滴从他的黑发滑落,湿透的全身冒出白烟。烟势之强,宛如热铁浸泡在水中冒出蒸气一般。
都是因为接触到流动的水害的。对次郎来说雨就等於硫酸。看不出他很难受,只因为他忍下来了,不过在他人眼底看起来究竟如何呢?
次郎苦笑,又匆匆掩去。现在一笑可会造成反效果,他多少还明白这个道理。一定是看起来无畏、高傲又残忍到极点的冷笑,再配上獠牙,正是标准的吸血鬼笑容。
「边边子?有受伤吗?」
次郎以跟鬼鬼气逼人的外貌成反比的镇定声音询问。不过他的声音却回荡著莫名空虚。
「没有……受伤。」
「那真是令人万幸。请稍等一下,我立刻『收拾乾净』。」
「次郎……你……」
看到哑口无言的边边子,次郎感谢自己戴著遮目镜。若是看到自己散发灾厄之不祥光辉的双眼,哑口无言应该就会变成恐惧吧!
不,或许出乎意料地无所谓吧——想像著一些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反应。看来自己仍然还不够豁达。
好了——
「早纪,这两人就拜托你了——小太郎?」
哥哥一出声呼唤,小太郎便睁开闭上的眼睛。
「哥哥!」
「你有当个乖孩子。」
「嗯。」
小太郎率直地点头。虽是一脸天真、无知、无自觉的笑容,次郎却感觉获得救赎。
他轻轻闭上眼,然後深呼吸。
身体状况糟透了,却无暇哀叹。虽然也很在意弟弟的头——其实非常想开口询问关於他那头崭新发型的事——还是先忍著放到後头再说。
留下一道赤红残影与水滴,次郎开始攻击。
高速移动下,空气响起尖锐嘶鸣。前往方向朝左,目标是拿著突击步枪的吸血鬼。其实真正目标是持猎刀的吸血鬼,但是次郎没露出丝毫迹象。
对峙的吸血鬼瞬间後退,并举起突击步枪连射。
但是枪弹最多捕捉住次郎的残光片影。他踏碎地板,踢裂墙壁,奔驰於天花板如疾风般逼近。在令人眼花撩乱的视野中,唯独视线牢牢固定在目标上不动。
吸血鬼无计可施地後退。在一阵一阵的大雨中,翻出围墙进入草地寻求退路。
次郎也毫不迟疑地飞身跃出。然而当他往外跳的瞬间,身体便如汽笛般喷出白烟。
追击的速度减缓到肉眼可见,这是由於雨的缘故。血背负的诅咒剥夺了恩赐的力量,即便如此,次郎仍固执地追赶敌迹。
看到次郎的动作变钝,吸血鬼一面後退一面以枪口瞄准——开枪。复数子弹命中,赤红碎布弹溅出去。
背後传来边边子的惨叫声,但次郎的脚步并未被打乱。既然不是银弹,一般步枪弹不足以构成致命威胁。就连雨也只是一旦停止就能痊愈的伤·
次郎自一开始就放弃回避攻击,仅默默地拉近——银刀可及的距离。
吸血鬼再度扣下扳机,还是不见次郎有任何闪躲举动。他直接承受了八成以上的子弹,并笔直进逼敌人。虽然很痛,但是先忍耐。毕竟现在下雨,而敌人有两名。不但有早纪,还有小太郎与边边子,能采取的战术有限。
吸血鬼咋舌大步朝前方一跃。
他在空中身子一转,正面迎向次郎,并趁这个时机更换弹匣,在落地的同时以步枪抵著自己的腰窝展开射击。
近距离的全自动射击。抛壳窗疯狂进出弹壳,每秒三十发的铅弹朝次郎乱射而出。
次郎毫不闪躲。
衣服千疮百孔,皮开肉绽,血水在雨中飞溅,仍维持住身体平衡。
吸血鬼的神色缓缓生变,但还是咬著牙关继续拙扳机。
弹药耗尽,更换弹匣,再度开枪。昏暗的草地中央,枪火彷佛老旧的放映机持续闪烁。
随著距离拉近,弹幕的压力飞跃性地提高。但冒出冉冉白烟的次郎完全不见紊乱——其实内心是一片狂风暴雨似的埋怨与哀叹,但脚步还是踏实地持续往前迈进。
当吸血鬼进入攻击距离的瞬间。
次郎的气息以震退倾盆大雨之势爆发性地膨胀。
只因为在此之前刻意抑制,次郎解放的气息造成匹敌真正爆炸的冲击。敌方吸血鬼是利用自己的气息造成对方的心理压力,次郎却是将气息做为全方位的远距离武器。
遭受压倒性气息的震撼,止住「两名」吸血鬼的动作。
下一瞬间银刀一闪。但刀光轨迹并非朝前方,而是向後击出。
对方正是在突击步枪假动作的掩护下,绕到次郎背後的猎刀吸血鬼。
想闪躲已经太迟,双臂连同试图抵挡的猎刀在半空飞舞。
「怎么可能……」
前後两名吸血鬼同时吐出惊叹。原本是必胜的夹击,而且明明几乎就要完成……
「七十五分。」
予以评分後,次郎展现最敏捷快速的步伐。
冷冽的银刀穿透失去双臂吸血鬼的心脏。
「……我若没有因为这半吊子的雨势变弱,说不定你们就会发现——我让你们看到的空隙其实是钓饵。」
「可——恶——」
身体被贯穿的吸血鬼发出痛苦的呻吟,而这也成为他临终的哀嚎。
次郎朝化为灰烬的同族瞥了掺杂同情的一眼。
然後慢慢转身朝向最後一名敌手。
「可…可恶!」
最後的吸血鬼以步枪扫射试图做最後的挣扎。已经没有必要了,但次郎还是不避开。
一发子弹射中护目镜。
镜面破碎,眉头之间裂伤。接著,暴露出的目光射穿敌人,
老练吸血鬼的视线拥有强力的催眠效果。最後一名吸血鬼伴随著绝望,听见步枪从自己手中落下的声音。同为吸血鬼,却毫无抵抗能力地为其所支配。
人面对怪物时是无能为力的。
但是就算是怪物,当其面对更高竿的怪物时也同样无能为力。
「……要投降吗?」
次郎问道。
吸血鬼咬牙不语。然後正面凝视次郎的眼睛,竭尽全身的力量摇头。
「我想也是。」
次郎露出一丝苦笑,乾脆地闭上眼。
束缚解开的吸血鬼讶异地凝视次郎。然後领会他这举动的意思,表情一改端正姿势:
「……感谢你的体贴。」
「是吗,不会反倒觉得厌恶?」
「不……这是超乎期待的饯别。」
吸血鬼捡起草丛中的步枪,装上新弹匣举起枪口。
「……那把刀……你是『银刀』吗?」
次郎没回答,无言地摆出青眼架势(注:剑道中段对准对方左眼的架势)。
吸血鬼露齿一笑:
「原来如此,看来我能跟先定一步的同伴好好吹嘘一番了。」
高涨的情绪退去之後,疲劳与剧痛袭击次郎全身。
淋雨很痛,而且还渗入了伤口。
回顾刚才所为,真是连自己都为之惊愕的莽撞。听到敌人突破防卫线之後,虽然打算冷静行动……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真的冷静下来,就知道这实在是令人不安的滑稽。
总之先去淋不到雨的地方。次郎想著便打算跨步,可是脚却动也不动,仿佛刚才的行动郡是假的一样。只有身体像是要行走般前倾,他便如此像傻瓜一样摔倒了。
草丛潮湿,地面泥泞不堪,再加上摔下的位置是一滩水洼。嘶——扬起盛大的白烟,全身皮肤彷佛烫伤般痛得惊人。
此时上空突然出现阴影,雨势远离。
耳边沙沙作响的雨声变成不远处滴滴答答的反弹声。
次郎跟地面平行的视野出现一双被泥水弄脏的运动鞋。
「次郎——真是的,居然变成这副德行……!」
是边边子。大概是拚命跑来,连自己都淋湿了。她为了遮住次郎的高个子而撑起伞。
「……边边子,你淋湿了喔。」
「笨蛋,我淋湿也死不了。你刚才那是怎样?若是次郎应该能更正常地战斗吧?雨让你这么痛苦吗?如果是这样,你把这件事乖乖交给别人不就好了吗!」
说著,她拿起小手帕白费功夫地擦去次郎身上的雨渍,不将白烟当一回事,而且不知为何愈来愈火冒三丈。
「真令人大开眼界,次郎大人。」
早纪也赶来对次郎赞叹。「哥哥!」小太郎也跟著跑过来:
「唔哇!好严重,受了重伤耶。」
「哼哼哼……可是小太郎,哥哥的样子很帅气吧?」
「嗯,哥哥果然很厉害——」
弟弟噗通一声蹲在烂泥堆上对哥哥说道。兄弟面对面露出不合时宜的和煦模样对彼此微笑。边边子叨念著「和乐融融个什么劲呀!」更加气到脑充血。
「边边子,次郎大人是为了不让我们被当作人质,才反过来让自己当诱饵。」
「诱饵……是说故意被枪射中吗?怎么会——」
「不,是真的。首先,最初全力讨敌而展露出自己的实力,之後在雨中露出不备,让敌人认为气要打倒他就要趁现在』,使敌人的焦点集中在次郎大人本身。」
不愧是早纪,似乎都察觉了。
现在想想,那是称为战略也令人汗颜的主意。因为只要敌人冷静行动,这个策略立刻就会崩溃,所以必须毅然突围,甚至展开朝冲锋枪特攻的表演。
即便如此边边子也无法认同——「做这么危险的事!」气冲冲地骂道。
她一定也惶惶不安,所以才以愤怒表达内心的动摇。比起习惯生死边缘的事,这样的态度感觉更好。
「……话说回来,至少这时候我希望能听到温柔的话语,边边子。」
「笨蛋、鲁莽、被虐狂。」
、
「咦——我这次很努力工作耶?」
「给我闭嘴,总之先回公寓啦!好了,钩住我的手臂。」
「啊,边边子,现在有点——」
边边子毫不听从次郎的阻止扶起他的手臂。然後察觉次郎衣服中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触感。他的皮肤已经溃烂了。
次郎因为对边边子感到不好意思而皱眉,但她在一瞬间的退缩後:
「你看!伤口这么严重……真是的!」
她发著脾气,泫然欲泣。
於是次郎终於发现。
边边子是因为让护卫受到如此伤害,而对自己感到气愤。
「……哎呀?」
次郎歪著头。好像跟预料中的反应不一样,他赶紧开口:
「边…边边子?其实你不用在意……」
「别唠叨!」
边边子毫不在意地撑起次郎满身雨水、血迹和泥水的身体。次郎吃惊地瞪大眼睛,早纪则愉快地看著这两人。
「啊,彩虹!」
仰望天空的小太郎雀跃地说道。
隔天,边边子将一把在伞柄刻著「望月次郎」的特大号黑洋伞递给他,坚定地说:「除了晴天以外,时时刻刻都要携带这把伞。」
次郎半推半就地收下。
也好。
看来似乎会相处得比预期更久。
中场休息5
朱鹭藤早纪。拥有冷冽美貌的她,个性明理;态度公正为众人所知,基於,混血儿」的立场而受到周遭深刻信赖,精明干练也让其他调停员为之侧目。
但办公室中没有人知道她的另一面。
「啊,早纪,正好有事找你。」
「边边子找我?有什么事?」
在走廊看见早纪便叫住她,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总觉得她好像有点急的样子。
「啊……呃……就是前些日子关於恐怖分子集团的报告,想让你大致上过目一卜……你现在有事赶著离开吗?」
「嗯。其实我每个星期都不会错过『小魔女侦探干惠』,偏偏就是今天忘了预约录影……可恶。上星期因为棒球转播延长使得播放时间延後,後来却忘了设定。我居然会忘了……」
她低下伶俐的美丽脸庞,懊恼地咬著嘴唇。忽然又抬起头——
「啊啊,不要紧。跑回家还赶得上,时间虽不多但还是有,报告给我看看。」
「……不…不了,没关系,l巨个文件也没那么赶……」
「是吗?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啊,对了,你知道小太郎的生日吗?」
「咦?小太郎吗?对不起,我没听他说过。」
;疋喔……啊,没事,其实是之前偶然逛到童装精品专卖店,正好有男童装特卖,我偶然看到非常可爱的五分裤……不知道就算了,不好意思。再见。」
早纪脸颊火热地拔腿冲刺离开现场。
边边子默默地目送调停员前辈的背影离去。
朱鹭藤早纪,是身为人与吸血鬼的混血儿,冷静沉著的美貌调停员。
不过办公室中应该没有人想知道她的另一面。
第六章 拳与牙
史有明证,缺乏沟通会导致悲哀的冲突,那家伙与小太郎的初次接触又添一则实例。
爪与爪,牙与牙。
毫无妥协之意,双方都只追求毁灭敌人。这是赌上双方执著与荣耀的生死对决。
热血为之抛洒。
首战以小太郎的败北告终。
他面对耀武扬威的敌人大吐愤怒与护骂的诅咒,被迫屈辱地败退,同时在小小胸中燃起狂暴的复仇念头。
「哥哥!我被『狗』咬了——」
泪眼汪汪的小太郎不顾形象地对自己的哥哥哭诉。次郎用很难以言词形容的表情,低头看向自己的弟弟。
地点是两人居住的老旧房子,在一楼仓库被纸箱围绕的住处。
「…………狗……吗?」
「明明…明明是我发现的秘密游乐区!」
小太郎不甘心地吸著鼻涕。金黄鬈发凌乱地飞翘,偌大的湛蓝眼眸含著随时都会涌出的泪水,全身上下沾满了泥巴。
「我可是很绅士地以拳打脚踢决斗,那家伙却突然咬上来。那样太好诈了,犯规啦!」
「…………你是说狗……吗?」
对小太郎的告状,次郎以虚无的呢喃回应。
相对於弟弟天使般的少年模样,哥哥是高瘦的俊美青年。一副黑发黑眸的严谨外貌,看起来个性沉稳而严格。
不过,看向抱著自己红衣弟弟的视线充满阴郁的苦涩,额角不时像压抑情绪般痉挛著。
小太郎未察觉哥哥的反应,迳自陈述著自己的不幸:
「我原本没有打架的意思,因为那家伙好像脚受伤,我想帮它包扎,但是那只臭笨狗突然对我汪汪叫,最後还冲过来——」
「……换句话说,你被狗打败了?」
「嗯。你不觉得很过分吗?居然糟蹋别人的好意。」
「…………」
次郎的唇办发颤,额头的痉挛也激增,不过小太郎还是没发觉。
「那家伙有够差劲,真是禽兽,禽兽!又粗俗又凶暴又吵又臭——」
「…………」
「真的好讨厌喔!擅自抢走我难得找到的游乐区……哥哥!哥哥去把那家伙赶走啦!如果是哥哥,那种事三两下就解决了,去给它好看!」
小太郎气冲冲地装腔作势。
然後只见次郎吐出一口——
「……呼。」
紧绷的叹息。
他有气无力地摇头,同时折起两手的指节,喀喀作响。
然後——
「哥哥?」
接著毫不留情地往吃惊的小太郎头顶敲下。发出一阵彷佛施工现场的声响,地板轧吱作响,小太郎被打扁在地。
「怎么……哥…哥哥,你……怎么……!?」
对因为突如其来的拳头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弟弟,次郎抬起低垂的头。看向小太郎的表情冷静得像是若无其事,然而眼中浮现的激愤神色却让人不禁联想到恶鬼罗刹。小太郎不由得全身僵直。
次郎呐呐地开口:
「……真让人感慨。」
「咦?」
「你好歹也是个吸血鬼,居然因为游玩场地跟狗打架?而且输了?甚至被咬伤?还要哥哥去替你报仇?」
「啊……不是……这是……那个……」
「请你要『知耻』,小太郎!」
次郎的怒吼不仅震飞小太郎,也轰飞了周遭的纸箱。他的情感激发形成意念力场——也就是所谓的念动力。
「多么怠惰软弱!多么卑鄙下流!身为一名拥有与你相同血统的血缘关系者,哥哥情何以堪!被狗咬的吸血鬼……让一族颜面扫地也得有个限度!」
纸箱里的资料与单据在半空飞舞,身在其中的次郎眼眸炯炯发光,又尖又长的獠牙宛如 眼镜蛇般采出。小太郎被滚烫的视线射穿,「啊唔啊唔」惊慌失措地叫著,他事到如今才发 现自己说的话有多难堪。
「看来我对你的教育太失败了。来到特区之後对你太过温和,我要从头重新矫正你那散漫 的个性!」
「等…等一下,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所以请冷静……」
「废话少说!先给我兔子跳特区一圈,之後再伏地挺身一千次,仰卧起坐一千次,自由搏击两干回合再说!」
「我不可能——」
次郎拎起脚软就要逃走的弟弟的右脚踝,打算将他拖到屋外。
正当要离开玄关时,边边子的脸从楼梯采出。
「次郎,你有空吗?」
「啊!小边边!救命!我要被哥哥杀掉了!」
「边边子,很抱歉,有什么事请留到稍後再谈——对了,请别插手这件事,这是我们血族之问的问题。」
「怎么这么说!我们是同伴耶?小边边?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一方是北平常的态度更正气凛然的次郎,另一方是彷佛被钓起来的青花鱼似的小太郎。边边子一时之间无言地盯著这副难以判断足认真还是搞笑的场景。
终於,她耸耸肩——
「我正在写上次的事件报告。因为需要次郎的证词,希望你拨点时间。」
「所以我说有事请梢後再谈……」
「明天要交,这也算工作之一喔。」
边边子说完,次郎闷声皱眉。
沉嗯了一会儿,次郎咋舌不悦地松手。小太郎虽然头朝下坠落地面,脸庞上洋溢的安心却超过疼痛。
哥哥语气严厉地对弟弟说:
「……有工作就没办法。但是听好了,小太郎,我不承认一个输给狗的丧家之犬是我的血族。由於游玩场地引起的打斗等级之低令人头痛,但同样是使荣耀受损。直到你挽回名誉为止,别说电视不能看,也没有饭可以吃,更不准睡觉!」
「这…这样……这样我会死啦!」
「所·以·说,我不都说你是吸血鬼了吗!以你的情况来说,就是这副身体够强壮。现在立刻回那里洗刷污名,成功之前不准回家!」
哥哥严厉的教训让小太郎「咦」地皱起眉头。但次郎嘴里再次现出尖利的獠牙,他马上抿嘴立正站好。
「覆诵一次!」
「我…我,望月小太郎到解决掉那只狗为止都不回家!」
「快去!」
次郎手指玄关,小太郎不说二话地冲出去。
「……受不了,为什么会把他养得那么懦弱,每天都那副悠闲自在的德行。」
次郎皱著眉头埋怨。
之後抬头看向楼梯,发现不知何时坐下来的边边子正压抑著苦笑。
「跟狗打架,真不赖,很有精神。」
「你说这是什么话。虽然这件事的确是个令人想要抱头叹息的低次元问题,但小太郎可是我族血统的继承者,要说他的成长是我们一族的最重要事项也不为过,这可是攸关生死的重大问题。」
「你说全族……不过就是次郎跟小太郎两人嘛。」
就边边子看来,愤慨的次郎跟说狗坏话的小太郎一样。不过她当然明白这只会替事情火上加油,不会说出口。
「算了,要适可而止喔。』
边边子站起来说道。
事件的事後处理总算结束,边边子以松了一口气的心情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天气很好,黄昏的天际清澈无云令人感到舒适。时而迎来的高楼风带著夏季海岸特有的香气,让人心情高亢。气候已经来到夏天,大概是暑假已经开始,路上的孩子与同年的少年少女身上的便服都十分引人注目。
今天的晚餐就来吃细面好了——边边子嗯考著晚餐的菜色,步伐摇曳地走在市区的街道上。想像著放入冰块的玻璃碗,浸泡在琥珀色汤汁中洁白细滑的面条,再添上青葱、黄姜与芥末泥,最後在顶端放上一粒大大的樱桃。嗯,听起来真不错,尤其是在充满魅力又经济实惠的这一点。
「啊……不过……次郎说小太郎不能吃饭。」
小太郎已经漂亮地复仇成功了吗?不,应该还没吧?
「野狗啊……」
边边子想起跟野狗有关的讨厌回忆。身为孤儿的边边子有一段街头游童生活的时期。对街头生活者而言——更何况是小孩——野狗是天敌。数不清多少次被赶出睡处,多少次被抢走重要的餐点。如今看见徘徊巷弄的野狗,几乎会反射性地摆出防御架势。
不过也并非全是讨厌的回忆。换个嗯考角度,它们也算是沦落天涯无处可归的同伴。
尤其是刚被抛弃的幼犬很黏人。边边子曾捡过小狗,虽然就连每天的口粮都不确定有没有著落,却还是非常看重比她孱弱,低泣著依赖她的小狗。不晓得小狗怎么想,她原本还想互相鼓励,彼此扶持。结果小狗却在她稍没注意的空档便被车碾死了。那时还哭了整晚。
或许夏日黄昏容易产生让人回想往事的多愁善感,边边子怀抱感伤的心情走在路上。
离开大道转进仓库街。
然後……
「不行了……已经到极限了,哥哥……!眼睛睁不开……脚也站不稳……地面摇晃全身发软……呼——……」
「真是,我说过不准睡吧?不过就是熬夜一晚而已,带著不光彩的五连败回来,居然还敢……啊!夕阳好刺眼!眼睛灼伤了!」
「呼——」
「醒…醒来!小太郎!你敢不醒过来——」
兄弟两人在美丽的家门前持续菩昨天的相声。两人越是认真,从旁看来就更是籼乐。
此时正是暑假时期。
「……夏天啊。」
边边子低喃著走回家。
隔天早上。
上班途中的边边子走出仓库街後,看见前面路上步伐沉重的娇小背影。
「……小太郎?」
她一呼唤,人影转身向後——
「小边边!」
他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整头发丝灰尘遍布宛如蜘蛛网,衣服上也到处都是破洞,一副很凄惨的模样。
「小边边!你有没有什么吃的?」
「现…现在?没有耶……」
小太郎的脸立刻蒙上绝望的阴影,胃袋咕噜咕噜地发出失望的哀叹。
她对全身无力以手撑地的小太郎说:
「小太郎,难道你从那之後就什么都没吃?」
小太郎无力地点头。
「那就是说,你还是一直输。」
小太郎再次点头。只看外表的话,他就宛如感叹世上荒芜的天使。
「打败小太郎的是这么凶猛的狗吗?该不会是杜宾犬之类的吧?」
边边子无心地提出,小太郎发出「唔……」的尴尬声音。
「……是普通的狗。」
「那,是大型犬吗?」
「……有这么大。」
他的手举到自己高跪姿的肩膀高度。最多是中型犬。
这么说,对手无寸铁的人类来说的确是足以构成威胁的狗。小太郎身为吸血鬼,伤口痊愈得快,力气也不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运动神经却有严重缺陷,在毫无障碍的路上也能若无其事地摔跤。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掉。」
小太郎充满悲怆戚地低语。
「没事的,小太郎,你可是吸血鬼。我还得去上班,加油喔。」
「咦咦!?等等,小边边,怎么这么冷淡啦!你重要的护卫面临困境耶?至少给我能买零食的零用钱!」
「这个月的薪水我已经先给你了吧?」
「那给我下个月的!」
他圆润的眼眸充血,纠缠不休。边边子感到一阵无力。
「伤脑筋,这样一来碰到紧急情况叫出来时,护卫也派不上用场了。」
其实,对小太郎提出严格的要求後次郎也不用餐,更一觉都没睡。浪费了她辛苦做好的细面,让边边子有点生气。
并非只要求弟弟克服难题的态度很了不起。可是以次郎的情况来说,光是在白天醒著就逐渐衰弱。譬如昨天日落前皮肤表层还化成灰,并憔悴地瘦弱下来。以那种模样就算赶上吸血鬼的纷争,也无法期待他如平时那样活跃。
「弟弟的教育就算了,真希望他再多一点对工作的自觉,受不了。」
「就是嘛?所以有没有什么食物——」
「就算给你食物也无法彻底解决问题。次郎是很顽固的。」
无论如何,就算不管昨天次郎的说法,不管是再怎么没意义的事情,若是关於工作就必须认真嗯考。有效地运用护卫也是考验调停员的能力。
「说得也是……小太郎,只要打赢了,次郎就会原谅你吧?没有什么一定要堂堂正正地获胜的条件吧?」
「唔……嗯,他什么都没说。」
「既然这样,要不要用道具?」
「道具?」
「狗不是很怕大的声音吗?小太郎的玩偶里不是藏了枪吗?只要用那个威胁,它应该就会逃掉了吧?」
「啊!」
小太郎的脸庞顿时亮起希望的光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屈辱记忆,再度点燃原本已经委靡的战意。
「一点也没错!等著瞧吧,那个可恶的畜生。这就是文明的便利,我要让你知道人类才是你的主人!」
「……你又不是人类……算了。」
小太郎没听见边边子的吐槽。「我要让你尝尝子弹的味道!」他大叫著跑回家。
「不可以打中喔,太可怜了。」
边边子对小太郎的背影喊著。
小太郎没回头,挥手一不意他知道了。边边子不禁苦笑,重回上班的路。
「……『银刀』被抢走了?」
次郎为之愕然地呢喃。
小太郎焦急地挥动双手:
「不…不是啦,正确地说,是玩偶被……啊,可是,这也没办法啦,哥哥!我赢了耶!可是它却因为自己一个打不赢,就跟狗同伴结夥……」
「……『银刀』……被抢走了?」
「不是……所以说……t这个……嗯。」
小太郎垂头丧气。一旁的边边子也只说了句哎呀呀,便头大地遮住眼睛。「银刀」是一把在精链的日本刀的刀刃上镀银的对吸血鬼战王牌,更是次郎爱用的武器。
不过,特区再怎么说也是日本的一部分,平时携带日本刀走动不方便,因此带到外面时都会放进如小太郎身高般巨大的泰迪熊里偷偷带著。
看来小太郎的意思是那只泰迪熊被狗抢走了。
「对不起——」
大概是认为如今除了道歉之外也没有别的方法,小太郎勇於认错地弯腰低头。
然後,偷瞄一眼观察哥哥的脸色。
接著又慌乱地低下头。
低垂的脸上血色尽失,彷佛看到非常可怕的景象。
「我说……次郎。」
边边子也坐立难安,开口说:
「是我不对。因为我建议小太郎要不要使用道具……请你不要太生气好吗?」
次郎没回话。
凝重的沉默笼罩现场。就算是边边子也感受到令人窒息的高浓度沉默。
「……生气?」
终於,次郎以无高低起伏到令人不舒服的声音说道:
「哎呀呀,怎么连边边子都说出这种话?我怎么会生气呢,我现在十分冷静,一点也没有生气呢!」
「咦?真的吗?」
小太郎扬起开朗的表情。
笨蛋,他的眼睛可没有笑意!看仔细啦——边边子频频对他暗示,小太郎却没察觉。
「是呀,那当然。因为我就算没有『银刀』也不困扰,那虽然是一把好刀,但说穿了不过就是个道具而已。俗话说『善书者不择笔』,就算是满山满谷的钝刀,只要拿在我手上就能削铁穿石嘛。」
「说…说得对!因为哥哥是剑术高手嘛!」
「执著於有形之物是愚昧的。应该重视的是仁义、友爱、礼节、信念。重要的是这些精神,以及蕴含这些精神的魂魄。」
「不愧是哥哥!哥哥果然很厉害,我对哥哥重新评价了啊!」
「不过——」
说著,次郎右手如鹰爪般拙住小太郎的脸。
清晰地响起闷闷的挤压声。
「刀是剑士之魂!你擅自将哥哥的——不,将我族血统的魂魄带出去,偏偏还被狗给抢走,你这个笨蛋!你丢了一族的脸!就是要这样教训你这张丢脸的脸!」
「呜哇——你还是生气了嘛!」
在收紧到极限的铁爪攻击下,小太郎发出「噫——」的惨叫,手忙脚乱地挣扎。这种挣扎虽是常有的事,但这次的模样却让人感到临死的紧张感。
次郎无视弟弟的挣扎,手劲连一丝都不放松——
「既然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也要过去会会对方!就算皮开肉绽;粉身碎骨,你都要向那只狗拿回『银刀』,明白了吗!」
这就是次郎发出的最後通牒。
边边子叹了口气眺望窗外。再不到一小时今天就要过了。
「明天一大早有个会议呐……」
看来会是个漫长——而且没意义——的夜晚。
——可是,又不能放著不管。
小太郎所谓的秘密游乐区,原来是禁止进入的大楼围起来的空地。杂草丛生,四处都是被任意弃置的大型垃圾与自行车。
「唔哇,远比想像的差。」
边边子偷偷陈述感想。为什么小孩子总会喜欢这种地方呢?
小太郎说的狗正睡在空地一角。
小太郎等人一靠近,那只狗便竖起耳朵站起来,发出恫吓的低吼。
「就是它?」
「嗯,很危险所以别靠过去,小边边。它可是非常~非常凶暴的家伙。」
小太郎伸出手臂挡住边边子的去路,口吻严肃地警告。
那是到处可见的杂种犬。比小太郎跟边边子形容的还来得小一圈,或者应该说——
「那还只是只小狗嘛?」
「这跟是不是小狗没关系!近来的年轻人都很容易被激怒,反倒是这种类型的家伙才是最危险的!」
小太郎强力主张。
确实,虽是小狗却很有胆量。面对接近的生人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全身涌出力量,以用尽全力的目光瞪过来。
「玩偶在……啊,有了。」
边边子看了深夜的空地一圈,立刻发现玩偶。小狗似乎将玩偶当作睡垫,肚子开了洞棉絮外露,手臂也断了。
「啊啊!咆呜嗷呜大公被——可恶——」
「……咆呜嗷呜大公?」
「就是泰迪熊啦!」
「有名字啊,不过,为什么要加『大公』?」
莫名变得愈来愈觉得怎样都好的边边子惯性地说出感想。
当事者中,似乎只有她觉得怎样都无所谓。
「快上,小太郎。」
次郎说道。丝毫感觉不到手足之情的声音,让小太郎反射性地挺直背脊
「好…好——我上了——」
咀——小太郎抿起唇办,一步一步朝小狗缓缓靠近。
「呜——」
「滔——」
「汪!」
「哇,可…可恶——」
「汪汪!呜——汪!」
、
「哇…哇!王八蛋……别叫了!笨狗!」
「汪!汪汪!汪汪汪汪!」
「吵…吵死了,弱小没本事的狗才爱乱叫!胆小鬼——哇!不要过来!到那边去!你这只笨狗——!」
「汪!」
「讨厌!」
「汪!」
「走开!」
「…………」
在她的旁观下,小太郎与小狗保持一定的距离划圈般移动著。不知不觉连小太郎都变成四肢著地的模样,目光直射呜呜低吼。
明明天气不热,边边子的额头却一片涔涔汗水。
虽多少想像过如此情景,但实际看到之後却仍让人感到无力。什么是人?不禁嗯考起这种哲学命题。
另一方面的次郎——
「你这个笨蛋!怎么可以就此退缩,给我出手攻击!」
「可…可是,哥哥……」
「没有可是!你难道没有男子气概吗?」
「因为——」
「好了——给我上!要不然哥哥就亲自把你钉上十字架!」
「唔哇——」
又不是什么正经的打斗,小太郎却没两下就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边边子继续感到无力——
「……直(是没救了……」
她下了一个非常精准的结论。
过了一阵子,八成是嗅出他们决斗的气息,野狗开始从四周的大楼暗处出现。小太郎所说的「呼朋引伴」应该就是指这些狗。
说起来其他狗也不会特地千涉。理所当然地悠悠蹲坐後便看起好戏,总觉得就像一群倦怠於日常生活的中年上班族集会。
然而,看到其他狗的小太郎彻底吓坏了,慌张失措地张望,最後——
「哥哥——」
他抽泣地含泪转向哥哥。
次郎一时之间就像安装在发射台的飞弹一样,冰冷而沉默。
但是不久之後——
「……好吧!」
他低语道。
说完,次郎缓缓定上前去。全身散发仿佛就要爆发似的怒气,脸庞却宛如面具一般冰冷没有表情。
「换手,小太郎。我来处理。」
「真的!?谢谢哥——」
小太郎原本现出满脸光辉,又立刻惊愕地瞪大眼睛。
次郎流泄出一直压抑住的气息。
那是一股进发的激烈愤怒,同时却又仿佛覆盖冰霜般的冰冷气息。
悠哉的野狗群哀声连连地窜逃。将注意力从小太郎转到次郎的小狗也夹著尾巴後退。
「哥…哥哥?」
「……小太郎,请在旁边看著。」
次郎语气冰冷地说。
小狗仍尽力就地站稳,呜呜叫著对次郎低吼,但它的声音之前相比明显地无力,让人很清楚它正拚命隐藏自己的害怕,作势威吓。
次郎不屑地一笑:
「真是一只——傲慢无礼的狗。」
他低喃,提起右脚。
轻轻一踢——其实也没踢到小狗。
因为光是抬脚扬起的风压,就将娇小的小狗吹上半空。
在紧张地倒抽一口气的小太郎面前,小狗飞了出去,摔在两公尺远的杂草丛上。一摔下之後便胡乱挣扎起身,仿佛点燃了怒火一般开始汪汪狂吠。它虽然没有要逃跑的样子,却开始感到害怕。
「哼,小小野狗竟敢让我族血统蒙羞,给我觉悟!」
次郎盘旋著宛如巨人的气息朝它接近。小狗的吠声转弱,显而易见地怯怯发抖。
「等…等一下!哥哥!太过火了啦!」
小太郎赶紧阻止哥哥。
次郎以冰冻的眼神瞪向弟弟。小太郎的脸一僵。
「太过火?为什么?这只狗还对我张牙舞爪喔?」
「因…因为它脚受伤了,逃不掉啦!」
小太郎大喊。
听他这么说才发现小狗是拖著左後脚站立。这么说来,小太郎一开始打输时,有说过要帮忙包扎伤口的事。
但是次郎却——
「不管什么理由,这只狗要了你——正确地说是耍了我们,当然要以牙还牙啊?」
他笑著说,獠牙采出嘴并一脸凶相。小太郎退却。
「好了,该怎么做呢……对了,看看那只玩偶。弄坏对小太郎而言最重要的东西,要不要让它承受同样的遭遇呢?」
次郎加快脚步。小狗扑通坐倒在地,过度的恐惧与紧张让它无法动弹,咖啡色的眼眸无法分神地凝视进逼的次郎。
然而……
它的视线却被小太郎的背影遮住了。
小太郎摊开双手挡在哥哥与小狗之间。
小狗吃惊地盯著刚才为止的打架对手。
次郎停下脚步注视弟弟。
小太郎奋不顾身地仰望自己的兄长。次郎仅在瞬间将视线往下,确认弟弟的膝盖不停打颤之後又抬起头。
「……小太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以冷彻的声音质问。小太郎咽了咽口水,赶紧挤出做作的笑容:
「哥…哥哥,我跟你说,已…已经可以了,够了,谢谢你,之後交给我。」
「……你是说……哥哥碍了你的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你看,因为打架打输的是我嘛,所以我也必须做点什么才对吧?」
「……你要上场打赢那只狗给我看——是这个意思吗?」
「对,就是这样啦!」
「那就现在动手。在我的眼前打扁那只狗,快。」
「这……这个……」
小太郎朝背後瞄了一眼。
身後体型看起来缩了水的小狗定睛凝视著他。到刚才为止都像猛犬一般狂吠的狗,如今却睁著平静的双眼——以确定眼前少年对自己是哪一种存在的视线看著。眼中不再有昨天的那种敌意。
小太郎扯出僵硬的笑脸,气势虚弱地转向哥哥。
「……对不起,哥哥,已经够了。不打架了,我们要和好。」
一副说不太出口的样子……却仍明白地告诉哥哥。
次郎眉毛一扬,同时,在对话时平静下来的气息又随愤怒高涨。
「你要丢脸地认输?」
「不…不是啦!不是这样……我们会变成朋友,我不是说之後我们会和好吗!」
小太郎回嘴的时候,次郎原本一直针对小狗的战意转移到小太郎身上。
彷佛眼前燃起巨大火柱,一点一点地炙烤著全身。
小太郎的笑脸愈来愈僵硬,直到彷佛笑中带泪般崩溃。深海蓝的眼眸深处,道歉;快道歉——的想法不断扫过而又消失。
小太郎不道歉。
持续无言的对瞪。在那对小太郎来说彷佛会持续到永远的时间的最後,次郎的表情忽然一变转为和缓。
愤怒的气息消散,压力顿时解除,小太郎全身发软地以手支地。看到他这副模样的次郎不禁苦笑:
「怎么,真没面子。难得展现那么一点点骨气。」
「不是……因为……哥哥……」
明明什么都没做,小太郎却疲惫得气喘吁吁。
脸颊传来凉冷的触感。小太郎吃惊地抬起头,小狗正用舌头舔著他。
「啊,真是。停下来,好痒。」
面对就这样玩闹起来的他们,次郎耸耸肩。
在他後面一直默默守候的边边子靠过来——
「辛苦了。」
拍拍他的肩膀。
其实,建议演出这出戏的人是边边子。
边边子也讨厌野狗,但更讨厌无益之争。她是一名调停员,「调停」不但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风格。
「怎样?很顺利吧?」
「哎呀,狗本来就是吸血鬼的家眷,能成为伙伴也不错。话说回来……」
次郎表情复杂地看著在脚下打滚的一名吸血鬼与一只狗——
「总觉得我族的血统有愈来愈软弱的趋势。」
「耶?没这回事啦。」
边边子也看著小太郎他们应声。她对如此质疑的次郎得意地担保:
「吸血鬼的勇气与护卫的勇气是两码子事。在往後的时代哪个比较重要,又是哪个比较帅气,应该不用我说吧?」
喀嚏喀睫喀嚏喀嚏……喀……嚏……
在二楼寝室工作的边边子停下敲打键盘的手。因为到刚才为止从隔壁接待室一直传来的噪音突然消失了。
然後,从寂静中散发出隐隐约约的异味。
「……」
边边子眼神险峻地缓缓起身,穿过房间与接待室相连的门。
接待室中一片狼籍,地毯上只见污泥斑斑,到处都是动物嚿咬的齿痕,沙发四脚朝天,抱枕裂开,心爱的白榕盆栽躺在地上,遍布著口水,大多数的叶子都裂成了碎片。
脏乱的房间中央,到刚才为止都吠个不停的小狗正在唯一幸存的桌脚旁默默地方便。
为了治疗它的伤而带它回家。看护虽然是小太郎的责任,但是这名核心人物目前却不见身影,因为他刚才出门了。隔了一扇墙都听得见他几分钟前对小狗大喊「我去买冰淇淋,等我回来喔——」
看到边边子的小狗开心地吐著舌头在她脚下玩耍拉扯。经过一夜时至清晨,它已经非常亲近人,不亲近的一方反倒是边边子。
「这只……笨狗……」
她咬紧牙根咕哝,但小狗却没察觉她的情况。虽然是演技,毕竟是经历过次郎激烈愤怒的狗,相较之下边边子的愤怒不过尔尔。
小狗以刚方便完的大腿内侧摩擦著边边子玩耍。边边子的额角激烈地痉挛。
此时——
「……小…小边边——」
小太郎回家了。
但他的样子很怪。头发与衣服凌乱,破破烂烂。手上的冰淇淋只剩下甜筒的部分,双手与脸颊留下无数抓痕。
「『猫』……野猫抢走了我的冰淇淋~」
「…………」
泪声连连的小太郎靠近小狗,小狗对他「呜呜——」安慰似地叫著。看到小狗如此,几乎哭出来的小太郎绽放笑容。
「嗯,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跟它和好,因为我跟你也是这样才成为朋友的嘛。」
小太郎说完,小狗似乎很开心地摇尾吠叫。小太郎也微微一笑——
「对吧,小边边。」
边边子也面露笑容。
不过——
「『蠢蛋』!」
「咦?」
「被猫抢走冰淇淋却不光彩地逃回来!?小太郎,你这也算是吸血鬼吗?甚至还算是男人吗?请知耻,知耻!」
「咦咦?可…可是小边边——」
「废话少说!现在立刻回去给我把那只猫处理掉,成功以前不准吃晚饭!」
「咦——!怎么这样……跟之前说的不一样——」
「『少罗唆!快去!」
边边子扬起不输给哥哥的怒吼,小太郎二话不说地冲出去。
日落後才起床的次郎无言地坐在椅子上,皱眉看著焦躁抖脚仍饿著肚子的边边子,以及身上比之前出现更多抓伤,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弟弟。
听着事情经过,看著房问的惨状。
次郎在那之後也不发一语,只是带著昨天的剩菜离开房子,一个人默默地在外头吃著干掉的细面。
中场休息6
「我说哥哥啊,哥哥比较喜欢狗还是猫?」
「狗。自古以来吸血鬼就饲养狗作为家眷,如手足般使唤,说到吸血鬼当然就会想到狗。」
「耶?可是讲到魔术不就会联想到黑猫吗?魔女也是,说到黑夜之民一般不都会想到猫吗?」
「这就是所谓的偏见。其实狗比较好,温顺忠实,诚实勤奋,而且又老实。若要当作伙伴,就肯定要选择狗。」
「咦?可是总觉得狗很笨,从这一方面来说猫比较聪明,还会自己打点清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爱吧?都会喵喵、喵喵地叫。」
「狗也会汪汪叫,不但如此,还会猛摇尾巴喔?」
「哎呀,好了,两位——可是小边边,之前你不是说自己养过狗,可是你却讨厌狗?」
「我并不是讨厌狗。只是既然次郎提到狗,我也想说猫其实也不差。」
「我也不是讨厌猫。只是身为吸血鬼,比起猫,狗更能任意使唤。」
「晤哇,好有心机。真讨厌,没有爱的生物。」
「你…你说什么,正因为派得上用场才会愈来愈有感情。」
「哼——对了?小太郎喜欢狗还是猫?」
「我?我呀——」
「喜欢熊?对吗?」
「哎呀,好过分,哥哥。我还想难得有机会说让人吃惊的话耶!」
面对失望的小太郎,次郎与边边子面面相觑,然後无奈地摇摇头。
次郎坐在椅子上,一边看书一边应对,小太郎抱著他的膝头玩耍,边边子则将抱枕放在地毯上轻松随性地坐著。
晚餐後呈现一片无忧无虑的和乐融融。
第七章 醉余餐戏(Sweet game)
边边子的左手食指每个月一定会包一次0K绷。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情况不知为何每个月都肯定发生在发薪日隔天。
嗡。
萤幕变黑,敲打键盘的手指随之停歇。
从背後传来後辈「哎呀,好痛」的嘟哝声。
「哎呀!又绊到了……不过幸好不是在端茶来的时候,Lucky!Lucky!」
楠云雀反射性地表现出她的乐观嗯维。她若无其事地将被自己的脚拌得扯出插座的电源线插回去:
「这沮样就好了!」
她两手一拍,头上注册商标的团子头愉快地左右摇晃。
这里是跟平常一样没什么人的「公司」调停部办公室。现在办公室里只有正在打报告的边边子与负责接电话的云雀。
而另一方面,边边子的指尖与脸庞维持硬化的模样,直盯断电的电脑萤幕。
最後储存的时间是……午休前。换句话说,下午的工作全都功亏一篑。
「……我说,小雀。」
「是?有什么事吗?边边子学姊?」
「我可以揍下去吗?」
「咦?不可以啦,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因为工作没有进展就对电脑泄愤是不好的。」
云雀一脸正经八百,语气坚定地训诫边边子。她在泰然自若地无视於挖苦这方面的能力可说是超乎常人。
边边子死心觉悟地叹息,朝後辈抛出呆滞的视线。
「……对了,你从刚才东摸西摸地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工作。」
「我记得电话一次也没响。」
「我在打包啦。耶?难道学姊还没听说吗?」
边边子一脸疑惑,云雀立刻双眼发亮。别看她这样,云雀可是公司内数一数二爱八卦的人。她迅速凑近边边子,悄悄话似地:
「会计不是有个叫木下的吗?就是戴著方框眼镜,态度有点强硬的那个。」
「啊啊,那个人呀。之前曾经发生不答应让拉面费用报帐的事,你不觉得很过分吗?明明是待机监视时的宵夜。」
「好啦,这种芝麻小事先放著别管。」
「咦?芝麻小事?才不是这样咧,那个时候我以为可以报帐,所以才叫了三人份的叉烧拉面耶?」
「可…可是,就是那个会计木下——」
「不不,真的不是芝麻小事。次郎与小太郎还加点了卤蛋,全部总共—;我算算看/煮干亭酱油拉面普通的是六百圆,所以……」
「他居然跟吸血鬼女性交往,还一直让对方吸血!他瞒著不让大家发现这样子做已经有三个月了!」
「叉烧拉面三人份、卤蛋两粒,总共……你说……耶耶!?」
正掐指计算总额的边边子不由得定睛看向云雀。云雀脸颊涨红地频频点头。
边边子不禁压低声音:
「这……这样不妙吧?『公司』的职员让吸血鬼吸血……」
「所·以·说才要打包嘛,他要被调职到本岛的分部。」
「哎呀~……」
「怎样,很惊人吧?明明是那么正经严肃的人。啊,不过早在之前就有听到传闻,不是说木下最近脸色莫名地差,而且总是在发呆吗?这么说来果然是因为这样。前天还在工作时贫血昏倒了。」
云雀异常兴奋雀跃地说著。边边子的声音愈来愈低沉:
「……那该不会是……」
「对,是供血成瘾症。」
「是…是喔……」
边边子挤出僵硬的笑容。被吸血鬼吸血的人类能获得超凡的快感,接近性爱的快感对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却会造成精神上瘾的现象,因为不小心就会耽溺於快乐。
因此「公司」禁止员工让吸血鬼吸血的行为,尤其对接触吸血鬼的机会多,并且容易与其产生利害关系的调停员更是严厉禁止。
「……是喔……调职啊……」
不知为何表情一暗的边边子踤踤低语。
「有点可怜呢,也许只是因为喜欢的人恰好是吸血鬼而已。」
「嗯——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因为一旦被吸血成瘾,就没办法做好『公司』交付的工作了。」
「耶~学姊出乎意料地就事论事呢!」
「这是因为啊,别看我这样,这份工作我也做很久了。」
边边子强装平静,煞有其事地摆出老练的样子。
由於「公司」处在两个种族之间,立场十分微妙,所以不论对人类或吸血鬼,都被要求公平行事。
然而云雀唔呵呵地笑著——
「这么说来,学姊也是~」
她戳著边边子的肩膀:
「不可以喔~不管感觉再怎么好,可不能献血给次郎喔。」
「呃——」
「『呃』?」
「啊……呀……就是……呃……这种事不用你提醒!我可是调停员!」
「呵呵,说得也是。若是调停员献血,别说调职,还会『立刻开除』呢!」
「对呀对呀,小雀也真是的,啊哈哈{」
边边子的脸上扬起不自然的笑容,左手搔著头。在说出「开除」一词之後笑容中的尴尬更加强化。
云雀也吐舌——
「耶嘿~对不起,只是开个玩笑。耶——哎呀?学姊,你左手的手指怎么了?为什么贴了0K绷呀?」
「唔——」
「『唔』?」
「耶……喔……就是……唔……用刚磨好的菜刀做菜,结果不小心切到手指啦!因为红萝卜很硬嘛,耶嘿嘿。」
边边子绽放出过分开朗的笑脸,快速地将左手收到身後。看来明明是很可疑的举动,但云雀就这样接受了她的说法。
「啊,原来如此。菜刀呀,我懂,因为我也常常切到手——嗯?这么说来,学姊上个月也在同样的位置包0K绷呢……耶?记得『上上个月也是』在月底左右……」
「唔呃——」
「『唔呃』?」
「啊~够了,又不会怎样。我就是那个——手不巧嘛。经常会割伤手指。」
「啊啊,所以你才会常常从公司的急救箱拿0K绷回去啊!」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早纪学姊很吃惊,不过史旺学姊倒是笑了。」
「而且还到处宣扬……」
边边子沮丧地垂下头。云雀举起双手握拳替她打气——
「别在意!学姊!下次借你我爱用的防刀割手套,既防水又有隔热效果,只要有了这副手套,下厨也只是小事一件!」
「……你戴防刀割手套下厨?」
太英勇壮烈了……边边子憋住这个感想,云雀则微微一笑继续说「不错吧!」
之後她又恢复几分认真的表情——
「可是说到次郎,关於血的问题,你是怎么处理的?」
「喔,那个!主要是给他血袋。」
边边子耸耸肩回覆。
「公司」以其他名义经营血液中心。毕竟这里是拥有大量吸血鬼的特区,因血引起的纷争不胜枚举。因此为了多少抑制他们的「饥渴」,「公司」提供在血液中心合成的血袋。边边子给次郎的也是同一种东西。
可是边边子的回覆却让云雀瞪大了眼。
「咦~次郎光靠血袋就能忍耐吗?」
「唉,是呀,他好歹也是护卫,要是大肆张扬地吸血也很困扰……」
「可是次郎可说是古血吧?这种大角色不都是看都不看血袋一眼吗?」
正如云雀所说,血袋的味道似乎很差,在吸血鬼间的评价并不好。事实上,正因为无法满足於血袋的族群很多,边边子这些调停员的工作才不见减少。
「这个……就是……好像,偶…偶尔会去吸血。」
「啊啊,这样啊!如果这么说起来,只有偶尔吸血,果然还是顾虑到自己跟学姊的立场而忍耐著。次郎真了不起。」
边边子以一脸复杂的表情说「唔……还好啦……」回应嘴巴不断地重复著「了不起、了不起」的学妹。
之後云雀又宣传了木下的情报好一阵子,在完全没有察觉边边子态度的状况下,心满意足地回头继续工作。
边边子悄悄叹气,盯著食指的0K绷。
菜刀割到当然只是随口说说。0K绷下隐藏的伤口不是别的,正是次郎的咬痕。
但是也称不上受伤,不过是区区的小伤痕。
「……忍耐……应该是吧,果然。」
她茫然低语後,又回神甩甩头:
「不行!禁止半吊子的同情,边边子。连要保住自己的工作都提心吊胆了。」
再同情下去就没完没了——边边子对自己说。
血不过就是薪水的一部分。跟什么吸血鬼的生命食粮这种沉重的话题没关系,更何况像什么感觉很舒服之类的,更是想都没想过。
这只是纯粹的劳动应得报酬。
「对,没错,是商业交易啦,商业交易,而且也非常正当合理。再说那家伙平常不都无所谓的样子吗,一点问题也没有!」
边边子坚定断言。
「你这个……暴饮暴食的年轻人!」
「唔哇啊啊!等等……请等一下!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呀!」
「说这什么厚脸皮的话!」
次郎的铁爪轰向脸色苍白的年轻吸血鬼。吸血鬼沿著挑战跳高世界记录的轨道向上,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一旁观战的小太郎以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鼓掌替自己的哥哥助阵,边边子则是似笑不笑地脸颊抽搐。
次郎以宛如恶鬼的模样,一面折关节作势一面靠近倒地的吸血鬼。
黑发黑眼的清新脸庞染上一片怒色,高瘦身材穿著的红衣如火焰般摇曳。
最近随处吸血的初生吸血鬼多到无法视而不见,获得这种情报,边边子他们出面调查。情报确实无误,被锁定的吸血鬼随意袭击看上的人类,譬如以花言巧语消除女性的戒心施以催眠;让酒醉的男性吸闻安眠药等,手法相当巧妙。自边边子开始监视才四小时,便已经吸了三名人类的血。
而当吸血鬼喊住第四名牺牲者——类似从事色情行业的女性时,次郎再也无法忍受地冲了出去。这名女性看到次郎一脸凶相便全力逃跑了。
「……好…好过分,为什么要t这样对我……」
「给我闭嘴。安静在一旁看不出声,你就这样一个接一个——你一个晚上到底要吸几个人的血才会满足啊”」
「你这…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关系,我可是进行得很顺利没让对方发现耶?『公司』不是也放任吸血鬼吸血吗?」
「再放任还是有限度!而且你这二天不是每天晚上都吸人血吗!」
「我…我在成长期,食量大嘛!」
「不是有血袋吗!」
次郎双眼怒瞪大吼,吸血鬼却突然表现出一脸轻蔑:
「喂喂,真伤脑筋,这种东西就别提了。」
态度遽变地反驳。
然後让人觉得是刻意摆出一张通晓世事的表情——
「啊,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银刀』吧?听说你现在是『公司』调停员的护卫,还真是超级大人物。也没必要用你这种大人物对付我这种喽罗吧!」
初生吸血鬼拙劣地讨好次郎。看到次郎对自己的话有所反应而停下拳头,以为逮到机会而继续说道:
「『公司』也不可能不善待你,你现在应该都被当作VIP对待吧?每天都让美女伺候吸血,真是令人羡慕。哎呀……我也真想分杯羹。」
「…………」
「啊,当然,我也知道自己的身分啦!所以至今为止我都一直忍耐克制,没有逾越我可以出手的范围,没错吧?」
「…………」
「可是~血袋就别提了吧?当然,身为『银刀』的你不可能明白那种味道,那可真不是吸血鬼能喝的东西。没有哪个吸血鬼会满足於吸那种东西吧?真的,一直喝那种东西真的会让人受不了!」
「…………」
「我说拜托啦,银刀。不能放我一马吗?请你想像一下,喝不到什么好血,至少以血的量来弥补这一点的初生吸血鬼的悲哀。请以你……丰衣足食者的慈悲胸怀,以及富饶者的博爱精神——」
「……啪嘶。」
「『啪嘶』?」
说得一副轻松的吸血鬼愕然看向次郎。
不知不觉低头抖起双肩的次郎突然脚步踉舱地後退。
然後仿佛拉扯强弓一般蹲低身子,露出令人毛发悚然的笑容。
「……你这个——」
他脚一踏地扭转身子——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高高抬起的右腿瞄准吸血鬼的後脑一鼓作气地落下。
吸血鬼喊出「喔呃~」不成声的惨叫撞击地面。柏油路面随著重击声下陷,连马路边缘都进出裂痕。
「回旋踢啊!」
小太郎拍手鼓掌,边边子则不禁一声「唔哇」遮住脸。
吸血鬼在一击下奄奄一息。寻求救助而伸出的手轻轻痉挛。
但次郎却毫不留情地以鞋底践踏惊慌的吸血鬼。
「说这种混帐傲慢话的就是你这张嘴!就是这张嘴!」
不只一、两次的执拗攻击。就算是对付相当恶劣的流氓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气死我了。小太郎,把『银刀』拿来。」
「是~」
小太郎金发碧眼的美貌洋溢著纯真无邪的笑容,他小跃步地冲向哥哥,身上背著跟他个子差不多大的泰迪熊——咆呜嗷呜大公。
「来,哥哥。」
小太郎转身背对次郎。
次郎将手伸进咆呜嗷呜大公嘴里抽出一把刀。收在玩偶中的是他的爱刀——「银刀」。
「……好。」
次郎将银刀高举於夜空中,以降到冰点下的眼眸往下看著脚下的吸血鬼。
濒死的吸血鬼不由得颤抖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
「……喝了一堆血积在肚子里很痛苦吧?我来开膛破肚放放血,让你好过一点……」
次郎哼声冷笑,伸舌舔过散发浑浊光芒的刀身。一旁的小太郎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绽放天使般的笑容看著吸血鬼。虽然已经吸了不少血,吸血鬼的脸上仍失去所有血色。
「……来吧!」
「哥哥!FIGHT!」
「噫!」
次郎挥舞银刀,小太郎加油打气,吸血鬼惊声失禁。
此时,看不下去的边边子从旁介入。
「到此为止,次郎!」
「怎么,边边子!你要妨碍我吗?」
「冷静,够了。因为连『公司』都默认吸血的行为。」
「我并非以『公司』先锋的身分挥刀。这是天诛,身为一名吸血鬼给予的制裁!」
「这才是问题吧!好了,你也是,这样子你也得到教训了吧?这阵子就给我忍耐著喝血袋,听懂了没!?」
边边子隔著次郎大喊,吸血鬼的头像坏了似地上下狂点,然後以想像不出才刚遭受那样严重攻击的行动力没命似地逃走。
次郎仍以无法谅解的视线追著他。
「哇!哇!」
几度咋舌,不情愿地收刀,似乎真的被惹毛了。
「好了,冷静点,次郎。真不像你耶。」
边边子;贝备,次郎便嘴角下抿回道:
「边边子太天真了。让那种没自觉的初生吸血鬼随心所欲,特区就不会向前迈进了。」
「你这么说是也没错……但只要严厉教训过就不要紧了。」
说著,边边子偷偷斜眼瞄了次郎的样子。刚才吸血鬼不经意脱口而出的,正是白天与云雀聊到的敏感问题。她虽煞有其事地告诫次郎,内心却忐忑不安。
这时——
「哥哥。」
小太郎仰望哥哥询问:
「血袋是指哥哥常在吸的塑胶袋吗?有这么不好和吗?」
小太郎好奇歪著头问道,一旁听到这问题的边边子顿时僵直。
面对弟弟的疑问,次郎的嘴角保持下弯且皱起眉头。
然後面无表情地说:
「那不是味道的问题。身为吸血鬼,应该对血更怀著敬意。」
「……所以果果然很难喝吧……」
「嗯?你说什么?边边子?」
「没…没事。好,工作结束了,今天也告一段落,回家吧!」
边边子慌慌张张地蒙混过去,迳自转身走掉。
次郎与小太郎「怎么回事?」地面面相觑,但最後还是跟在边边子身後回家了。
「呼啊啊……」
边边子坐在寝室的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叹息。虽得完成早上未完的报告,却提不起劲。
「忍耐……吗……」
调停员再怎么说也是人类而非吸血鬼,对於传闻中「饥渴」的辛苦也只能想像。
但边边子也感受过饥饿的痛苦,想吃却不能吃。而以意志加以克制并不容易。
「……什么嘛,大惊小怪。次郎也还有血袋能喝,又饿不死……」
边边子如此呢喃,但声音却是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不坚定。
而且不能吃的辛酸也不只是饥饿感。
边边子回想起在街头生活的时候。星期天下午肚子空空地呆坐在公园长椅上,而她的眼中,在草地上层开的野餐飨宴看起来实在非常刺眼。
切成章鱼的热狗;削成兔子的苹果;荷包蛋与三角饭团。享用这些食物而笑容洋溢的全家大小,吃不到这些餐点而孤伶伶的自己。当时的凄惨心情其实远比饿肚子更难受。
次郎又是怎么想的呢?
结果边边子还是放下手边工作扑上床。
她趴在床上直盯著左手的食指,看了一阵子之後拆开0K绷。
手指上的咬痕早已消失。当然,这个月给次郎血已是三天前的事,而像他那种存活至今的吸血鬼,不会弄出很难痊愈的咬痕,再说次郎吸的也不多。
这是他工作应得的酬劳。边边子甚至觉得就算让他再多吸一点也无所谓。
「……又没什么好顾虑的。」
话才说出口——
——「不可以喔~不管感觉再怎么好,可不能献血给次郎喔。」
再次回想起云雀的话,边边子满脸通红。
「啊啊——真是的,所以说才不是这样啦!」
她起身拿起枕头,碰碰碰地敲打床铺。
云雀说次郎是顾虑自己的立场。一方面想著怎么可能,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或许是真的。
「既然这样……去别的地方吸其他人的血不就好了……」
自己不会因为这样的行为而生次郎的气。只要不对人类造成不必要以上的伤害,基本上「公司」是认同吸血行为的。因此,身为调停员的她不会生气,次郎自然也应该明白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就算这么想,边边子却——
「要是肚子饿,你就去吸别人的血吧。」
不曾对次郎说过这番话。
次郎可以去吸其他人的血。这的确是边边子真实的想法。
然而,偏偏怎样都无法开口。
「唔——」
边边子皱眉沉吟。
愈是一直想就愈想不透,心中也闷闷不乐。边边子再度倒回床上,将枕头抱在胸前不断打滚翻身。
这时……
她停下动作。
边边子注意到自己正凝视著房间一角的衣柜。
「唔——」
接著发出比刚才更复杂——总觉得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嘟哝声:
「好啦,就这样啦!」
边边子从床上一跃而起,气势汹汹地打开衣柜的门。
时钟宣告日期的变更。
次郎阖起正在看的书,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在电视前昏昏欲睡的小太郎身边。
「小太郎,该睡了。」
「……啊……哥哥……再一下就好……」
被唤醒的小太郎眼睛半开地仰望哥哥。
次郎是白天睡觉;晚上起床,因此小太郎为了成为更像哥哥的吸血鬼,每天晚上都挑战熬夜,直到完全输给睡魔为止。
次郎一如往常地苦笑著——
「好啦,快去睡吧,你这样硬要醒著的样子很难看喔。」
「……是喔……我知道了……」
小太郎揉揉眼睛点了头,然後伸个大懒腰起身。次郎子关掉电视催促弟弟「好了,睡觉前去刷牙。」
此时他忽然回头。
兄弟两人居住的地方,是老旧房子里被纸箱环绕的一楼仓库区。
次郎的视线朝向当作隔问的纸箱另一头,正好是连接边边子所在的二楼楼梯附近。
「……」
他一脸好奇不解。
而小太郎没注意到哥哥的举动——
「哥哥。」
「……什么事?」
「血是这么好喝的东西吗?」
小太郎大概还很在意刚才的事而提出这个疑问。
这一瞬间,从纸箱堆传来倒抽一口气的感觉。虽然只是极为细小的动摇气息,但次郎轻易地察觉了反应。
看来在意这件事的不只是弟弟。弟弟与另一人——次郎扬起对这两人的苦笑,稍微提高声音回答:
「是呀,没错。对吸血鬼来说,血是任何事物都难以取代的至高美食。」
「哦——」
原本睡意甚浓的小太郎变得一脸清醒,同时,纸箱另一头的动摇激增。
「但是,对你来说还早。」
「咦?为什么?」
「那就跟人类的酒一样。不习惯的人只觉得苦涩,喝得太习惯又会变成毒药。有人狂喝滥饮沉溺其中,也有人只需些许美酒就跟喝了仙丹妙药一样美妙。」
次郎弯下身子摸摸弟弟的头发。
「刚才的笨蛋就一定不懂。理解那种危险与美味的人,既不会轻率对人出手,也不会加以贬低。而像我是舌头很挑剔,有时虽然也会感到口渴,但还是想喝美酒。哥哥认为这是我自己奢侈的方式。」
小太郎听了哥哥的话,「哦哦——」发出一副莫名钦佩的态度。
「哥哥是美食家吗?」
「我想是吧。好了,已经到睡觉时间了,去准备睡觉。」
小太郎点头绕到纸箱後面,然後在那里停下脚步——
「耶?小边边?你还没睡呀?」
「唔……嗯,还有点事……」
现身的边边子穿著类似细肩带背心的家居服,双手捧著冰凉的啤酒与红酒。
她以莫名羞涩的样子开口:
「总觉得很闷很热,睡不著……想喝点小酒,可是一个人喝又很无聊/就是这样。」
彷佛找藉口似地解释著走进房间,她看向次郎。
次郎以装傻的态度——
「虽然边边子这么说,不过你的脸都已经红了,你已经在楼上先喝了吗?」
「咦!?是…是吗?嗯,唔,就一杯而已。」
边边子哈哈讪笑,脸愈来愈红。次郎的苦笑徐徐增温。
「我知道了。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也很乐意陪你喝酒。晚上我也总是一个人,跟边边子一起喝酒也不赖。」
「耶~好好喔,只有两个人。」
小太郎嘟起脸颊,次郎便问弟弟「你也要加入吗?」
小太郎睁大了眼:
「可以吗!!?」
「无所谓。难得边边子提出邀请,偶尔过个这样的夜晚也不错。再说……」
次郎扬起坏心的笑容:
「反正你就算喝酒也只会皱起一张脸。」
事实上也是如此。
「……边边子,我说边边子——」
「……嗯呀~我喝不下了~」
「又是……像漫画一样的梦话。就算天气再怎么暖,睡在这里还是对身体不好喔?」
次郎小心翼翼地摇晃边边子的身体——
「……唔嗯~」
她只是扭扭身子,一点起来的意思也没有。
「哎呀,真是的。」
次郎受不了似地叹气。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桌上与地毯上到处都是空瓶空罐。小太郎早已钻到床上,房间只剩下啜饮红酒的次郎与烂醉的边边子两人。
「喝得真多。看不出来你这么烦恼那个年轻人的话。」
次郎环视房间一圈吐出感想。可是自己立刻加以否定。
之前的事件最多只是契机。以边边子的个性,恐怕早在以前就挂怀了。
「真是的……实在是个滥好人调停员。」
次郎带点嘲讽地微笑。
刚才他所说的并非谎言。边边子的血是少见的优良血液,说美味也是确切的事实,即使微量也能赐予丰沛的力量。次郎能保持不对血饥渴,也都多亏了她的血。
但是,他说的也并不完全。
吸血鬼「想吸血」是本能。吸血鬼体内的「BlackBlood」渴求人类的「Red Blood」。
在考量味道与份量之前,是「吸血冲动」支配著吸血鬼本身的存在。只要身为吸血鬼,就不可能从这种渴望解脱。
这并非藉口。
然而若是只依循本能行事,吸血鬼就不可能存活至今。感慨也无济於事,因为这就是吸血鬼的宿命。
「好了。」
喝完红酒,次郎抱起边边子,走上楼梯进入她的房间,再打开寝室的门。
寝室的窗户敞开。
夜空晴朗,看得见月亮。
窗帘无声摇晃,外头的清风为直到深夜也残留热气的房间送进些许凉意。
次郎将边边子轻轻地放到床上,正打算帮她盖上棉被——
微风再度摇曳窗帘。
月光映照。
次郎的手顿住。
在舒适的凉风下,边边子正呼呼熟睡著。
苍白月光照亮边边子安详的睡脸。
边边子穿著一身细肩带背心似的家居服,月光从暴露的肩头——後颈——与肌肤——依序滑落洒下。
不妙——当次郎出现这个念头,身体深处的黑暗冲动已经开始鼓舞。
拿著棉被的指尖僵硬,不知不觉地咽起口水。他知道体内的黑血已经抬头,也知道自己的眼眸亮起妖异的光辉,獠牙探出嘴唇,呼吸开始紊乱。
次郎再度施力於手指,想盖上棉被挡住脖子,可是却办不到。指尖擅自动作,棉被掉落地面·视线宛如黏住一样离不开边边子的肌肤。
停下来——他要求自己,但这声音听起来却遥不可及。
次郎察觉时,双手已经扶在床上,正下方是边边子的睡脸。身体擅自弯下,覆盖在毫无防备的她身上。
唇办微张,洁白獠牙在月光下闪耀。
一阵阵呼吸气息轻抚著边边子的肌肤。
.
这一瞬间——
「——嗯嗯~」
边边子发出声音,身体微微动了动。
回过神来的次郎赶紧缩回身子後退。
双方就这样动也不动。
次郎——一脸仿佛恶作剧被揭穿的少年的表情,微微泛红地注视边边子的睡脸。
边边子没有动静,闭眼安睡著。
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的嘴唇不自然地紧抿,闭上的眼皮也微微抽搐。而且还变得愈来愈明显。
但边边子还是动也不动。曾几何时脸上都开始冒汗,还是执著地闭著眼。
次郎嘴唇一歪。
不知是自嘲还是害羞的笑容莫名涌上。
真的是——怎么会有这种滥好人调停员。
次郎硬是压下身体内部产生的原始冲动,缓慢而竭尽全力地压抑住。这么做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然後挺起背脊端正姿势,将手放置胸口弯下腰——
「——晚安,边边子。」
以最优雅的举止轻声细语,然後离开了房间。
血对吸血鬼来说就像酒。
正因为是美酒,味道也愈深奥,愈蛊惑人心。
次郎双手插进裤袋走下楼梯。
不过一百又十数年。
自己仍不成熟。不过这并不会让自己觉得不愉快。
翌晨。
边边子大迟到,还被狠狠训了一顿,却从头到尾没形象地傻笑著。
「发生什么事了吗?边边子学姊?」
云雀如此询问。
「嗯~没什么。」
边边子很明显地回她一个并非正确答案的答覆。
对甚至自顾自哼起歌的边边子,云雀对她露出质疑——或是说看到奇怪东西的目光。最後似乎想到什么,从口袋取出某种东西——
「学姊,给你。我带来昨天告诉你的防刀割手套了。」
「谢…谢谢。不过还是不必了。」
「咦,可是……这样不会又切到手吗?」
「没关系没关系。倒是云雀——」
边边子靠近学妹的耳际:
「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卖冬天也能穿的细肩带背心?」
中场休息7
「呼……」
云雀一个深呼吸後,猛然睁开闭起的双眼。
「我上了!嘿呀呀呀!」
菜刀在砧板上飞舞。
切切……磴……切切切……磴……切……磴……切…磴——
途中几次都夹带怪声,但刀尖依然不见退缩,凶猛地舞动。
抓起被不规则切段的蔬菜,扔进烧热的平底锅。洗叶残余的水滴洒在锅子铁板上,混入油中发出哀嚎。
可是云雀不慌不忙地用手心挡住。她看都不看筷子等一般工具,直接以手心将蔬叶压在乎底锅。
「喝!呀!」
她英勇地喊著,运用双手火爆地拌炒蔬菜。看来她似乎是觉得甩动平底锅炒菜这种特技大迂回了。
平底锅旁的油炸锅正在沸腾。云雀直接用手抓起手边的冷冻炸虾,令人难以置信地就这样浸到锅里的热油之中。
当美味的香气冉冉散发时,云雀便——
「哼哼哼。」
她的眼眸闪亮,手继续泡在热油中押著炸虾,直到炸好为止都没动。
最後还是直接以手捞起炒青叶与炸虾装盘。
她脸上洋溢胜利者的笑容,转身说道:
「学姊?你觉得怎样?看看这双防水隔热的手套『顽固先生』!无论多么锐利的菜刀,我的小手总是能保持光滑柔嫩。就算碰到冷冻库的冰霜或被热油溅到也都不痛。只要有这双手套,就连三星级厨师也只能苦笑!这双从根本改善不灵巧料理生活的梦幻道具,网路价只要三万七千八百圆!现在买一律附赠附脸罩的防刀割围裙!」
「……抱歉,我还是免了。」
终章
「唔哇!」
走进地下室的边边子因环境脏乱而脸色一僵。
这是个晴朗的星期天下午。次郎难得在白天外出,小太郎也出去玩要。
边边子比预期早扫完房间,顺便整理好一楼的纸箱,顺势打算打扫地下室而定下楼梯。
双手拿著拖把与水桶,脸带口罩,头绑著三角头巾。都已经做好相当的心理准备,地下室的惨状却超过想像。
「这么说来,这里在搬家时没什么整理……」
边边子搬来时,是引起特区吸血鬼喧然大波的事件隔日。特别许可的休假只有一天,她也从次日起投身於事後处理的繁重工作。结果,最後几乎没碰过地下室。因为不常下来,都没发现这里居然荒废到这种地步。
「总…总之,先打扫能整理到的地方也比较实际。」
她鼓励起萌生退意的自己,往里面踏进一步。
地下室中央放著厚重的棺材。一大一小,一具是次郎的睡床,另一具则属於小太郎。
虽说如此,小太郎只是模仿。棺材盖靠在墙边,棺材底放著被垫,还有枕头与棉被。
可是却不曾看这棉被拿去外面晒过。
「所以我才说小孩与男人真是……」
地下室有采光窗,不过很小。天花板的灯泡早就报销,边边子首先便从换灯泡开始。
灯一亮,地下室的样子更清晰,只能以凄惨——形容的状况,根本是废屋。
大概是突然被灯光吓到,房间角落传来轻微碰撞声。看来连老鼠都定居下来了,在某种意义上还真符合吸血鬼住处的感觉,但另一方面也让边边子血压上升。
房间里摆著各式各样东西。
除了纸箱与木箱,还有腐朽的废木材,不知道装了什么的麻袋,另外是坏掉的椅子与书桌,居然还有水泥块。墙边的书架原本应该是为了收拾整理才放在地下室,却彷佛经历地震般倾斜并遍布尘埃。老天——边边子厌烦地埋怨,依然开始进行大扫除。
「不过还真敢睡在这种地方。唔哇!这招牌是怎么回事?这不是街角那问药店改装前的招牌吗?是小太郎吧,还捡这种破铜烂铁回来!真是的!」
边边子怒气冲冲地打扫。抱怨频仍,但每抱怨一次就点燃干劲,迅速进行打扫作业。
她原本就不讨厌打扫。
「真是,为什么我要整理男人的房间……」
虽然不断埋怨,却总觉得她似乎挺开心的。
整理出大型垃圾後,搬得动的就先搬出房子,其他就先塞进角落。她在飞扬的灰尘中挥动扫帚,接连填满垃圾袋。认真打扫起来实在没完没了,便在差不多的时候停住,拿起拖把擦起已有几分清爽的空间。
「呼~」
当她叹一口气时,地下室已经从荒废的古城秘密房间变身成民家的仓库之流。
「再来是……啊,小太郎的棉被也要晒吧?但已经要黄昏了,先拿预备的替换好了。」
差不多也该准备晚餐了。虽然以边边子的标准来说离满意还很遥远……
「唉,没办法了」
一直放著不打扫,要一次整理完是不可能的。
「能整理到这样就很不错了。」
靠在立起来的拖把上,她欣赏起自己打扫的成果。
仔细想想,不算工作地点,这是第一次如此大扫除,而且整理的地点不属於自己,但也并非外人的住房。为了某人打扫房间。如此一想,总觉得很难形容这感觉。
待会要做的晚餐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人,而是三人份,当然也不会是一个人用餐。在与那两人相遇之前,从来没想过——虽然有发呆地幻想过——现实中能过这种生活。
当然,如今已变成日常事务的工作与私下的打闹戏码,也是作梦都没想到的。
「那两人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扯後腿的呢?」
回想起以前自己稳定踏实的工作态度,边边子只能呵呵苦笑。
不过算了,总算走过来了,这样或许也不错。
每个人都会困惑,此时就需要协助。只要是在特区生活——无论人或吸血鬼都一样。
「嗯——」
边边子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劳动之後的疲倦感很舒服。
「好了,今天晚餐要做什么呢?」
扛起拖把,提起水桶,边边子准备离开地下室。
这时她瞥见被推到墙边的大木箱。
「糟糕,忘了这个。」
她想著要怎么处理,但也只能先放著不管。毕竟木箱尺寸大到勉强才能通过楼梯,光凭边边子一个人是搬不出去的。
「话说回来,这么大的箱子是装什么呢?」
这是似乎连一般成年人都能塞进去的箱子,若是小太郎说不定还能站进去。
此时灵光一闪。
「啊,该不会就是放泰迪熊的箱子吧?说起来,这箱子被放在靠外面的地方。」
现在已经成为次郎武器库的咆呜嗷呜大公,一开始发现它的其实是小太郎。在搬家的第一天找出来之後,从那天以来甚至连睡觉时都放在身边,看来相当喜爱。
据说以前住的俄罗斯边境有只大熊朋友,「咆呜嗷呜」的名字也是来自那只大熊。
「吸血鬼与熊……真是奇怪的组合。」
边边子咯咯低笑:
「话说回来,这房子还真是放了不少奇怪的东西。」
这里原本是「公司」的仓库。可是,为什么「公司」的仓库会有泰迪熊?难以理解。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以前还发现过「公司」刚设立时的密帐,处理起来也很困扰。
这栋建筑似乎是特区开发前就已建好,似乎收藏著各式各样意义不明的东西,就这样被遗忘了。就像这次没整理到的纸箱与木箱,里面究竟放了哪些东西也不得而知。
「因为是一点都不显眼的房子,或许出乎意料地被当作重大秘密的收藏地?」
怎么可能——边边子笑著,瞄向原本应该放著玩偶的木箱。
怱然,她眯起眼细看:
「耶?这贴纸是什么?中文?」
木箱上贴了一张完全褪色的纸,上面似乎写著地址。
「原来是从中国运来的。会送到这里,难不成是香港……嗯,果然。」
仔细观察,好不容易确认出香港的地名。
特区与香港关系密切。特区原本是代替因「九龙冲击」而崩坏的香港,以国际都市为目标开发。而当时香港是吸血鬼的大城,在当地扎根的大多数血族也同时迁栘到特区。
由於「公司」也在同时成立,人材物资往来频繁。原本该运到其他地方的货物就算被搞混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中国就是熊猫,因为香港是英国领地,所以里面放泰迪熊也不奇怪嘛。」
边边子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有所领会,嗯嗯地点头。
这箱子能用来做什么呢?边边子想著,打开了木箱的盖子。
於是发现木箱底部放了一封信,小太郎似乎是看漏了。「哎呀?」边边子低喃著拿出信封打开,里面有三张手写的中文信。
「咦?这是什么?『奈奈,生日快乐』……这是送人的礼物啊?」
她匆匆确认收件地址,但印刷褪色看不清楚。若是礼物,就希望能送到对方手上,然而这样也看不出收件地址。再说,这木箱寄出来应该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总之,边边子继续看下去。
这时——
「小边边!我回来了!」
「边边子,你在哪里?不在家吗?」
从楼梯传来声响。看来两人一起回家了。
「糟了,晚餐!」
边边子将看到途中的信放回木箱,拿起拖把与水桶,为了饿肚子的同居人街上楼梯。
地下室恢复一片寂静。
而在这片寂静中,信纸再度待在箱底,耐心等待某人展信阅读。
「奈奈——
生日快乐。爸爸跟妈妈都好吗?爷爷很好。今年你生日我准备了一个非常大的礼物,如果你喜欢我会很开心,不过娜娜已经是个小大人,说不定已经对玩偶没兴趣了。
不过,这玩偶可是非常受欢迎的喔!
那是大约一周前发生的事。爷爷把它放在店里当装饰时,有个非常可爱的姊姊看上了这孩子。那是个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和圆溜溜的蓝眼睛,笑容让人印象深刻的姊姊。
那个姊姊在第二天、第三天都来店里,在橱窗外看著这孩子。因为爷爷的店是古董店,很难得会有年轻女孩上门,而且她还询问这孩子的事,果然是非常喜欢这孩子。
可是,她的同伴好像认为会增加行李负担所以反对。那位姊姊说一定会说服他,但是第二天、第三天似乎都没能成功,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
可是刚才她绽放仿佛长年单恋有了结果的笑容出现在店里。跟姊姊同行的是高个子的哥哥——大概就是反对的同伴吧——她告诉爷爷说已经说服他,希望能将这孩子卖给她。
对了对了。真是奇遇呀,这位哥哥好像是日本人喔?一定是被耍赖央求很久吧!虽然是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那时却是整张脸皱在一起,爷爷差点大笑出来。
可是因为爷爷想将这孩子送给奈奈当礼物,所以那时候已经收进箱子里了。
姊姊沮丧到令人同情,但是一听到是要给日本的小孙女当礼物,就笑著退让了。
生日快乐!
要好好珍惜喔。
这是那位姊姊给奈奈的留言。爷爷也送给奈奈相同的话,请跟这孩子好好相处喔。
我想,圣诞节的时候应该能去看奈奈。祝你健康。
.
再见。」
後记
这次页数充实!在此献上《BLACK BLOOD BROTHERS》Sl。
没错,这才是在富士见出版的短篇集应该有的样子。
(「咦?这是什么意思?」感到如此疑惑的读者,请参见富士见Mystery文库的《Dクラツカ—ズ》)
本系列的第一本短篇集,为各位献上次郎兄弟经由边边子的引导迁居特区後的闹剧。大家觉得如何呢?
这个短篇集收录了从二OO四年的春夏之间在「Dragon Magazine」志上连载的故事。若按照发表的顺序,这个短篇集收录的第一话可以视为三部曲的第一部。在当时脑中刚诞生的兄弟与女主角的带领下想著——「这群家伙是怎样的人呢?」心跳加速地开始写起。直到写完本篇故事前三集,才好不容易对上故事的时间轴。重新看过原稿,有种——哦——哎呀呀——上了大当的心情。
……不过别以为这群家伙经历的三集是同样的三部曲。现在卡莎要是打来,你们可是会输的喔。
再来是杂志连载。
至今有过几次发表短篇的机会,连载则是第一次。令人向往所以很开心,然而挑战连载後却非常不得了。尤其是初期必须隐藏长篇伏笔的限制,每个月构嗯都很辛苦。如今限制放宽仍十分苦恼,实在不能拿「Dragon Magazine」当锅垫。(已经做过这种事了吗!?)
这次後记的开头甚至也想过——
我不适合短篇——
危险的搞笑。不过立刻让编辑发怒所以就算了……
(「啥?」感到如此疑惑的读者,请参见富士见Mystery文库新井辉老师的《R00M N0·130l》)
不过连载很有意思呢!这是真的,写著写著就跟边边子他们愈来愈熟悉。
关於富士见的连载短篇与加笔长篇之间的平衡该如何处理,在这方面大家会根据各作品的特色及切入点来投入各种工夫。作者本人并未想太多(给我认真想啦),便在短篇故事中描绘起了主角们的日常生活。穿插於主要故事之间的「中场休息」也是来自这番考量,积极地书写无法成为一篇故事的琐碎插曲。若觉得登场人物虽少却感到很亲切,这正是我的期待。
整合这次的短篇集时更改过各篇在「Dragon Magazine」发表时的标题。尝试种种错误也是乐趣之一,加上没有限制,今後也想试著写次郎的过去。敬请期待。
最後向担当编辑K小姐以及负责插画的草河老师道谢。感谢你们让BBB更有魅力,在连载开始之後我的感激更强烈了。
也谢谢各位读者,若喜欢短篇,也请看看当期的「Dragon Magazine」。K小姐投注心血的特别页与草河老师的大尺寸插画会令人非常满足。
还有就是——那个罗?回函一类的——懂吧?(笑)
下次出版的预定是长篇集。应该能在今年内出书,不过内容先保密!(这不是因为还没决定喔?)(真的喔?)
那么下次见。
二OO五年六月 あざの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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