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TEACHER 异世界式教育特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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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ネコ光一
插画:Nardack
译者:Runoka
图源:kerorok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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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化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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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你的名字就叫……北斗。出发了,北斗!」
「嗷呜呜呜呜──!」
平安从艾琉席恩学园毕业的天狼星等人,为了增广见闻,决定出外旅行。旅途中,他们遇见银狼族奉为神之使者而崇拜的巨大白狼──「百狼」。释放出压倒性存在感的野兽,与天狼星一样是转生到这个世界的异例。此外,在原本的世界,它和天狼星有着出人意料的关系──!?
让白狼北斗加入旅程的一行人,与过去的随从迪和诺艾儿重逢,在他们经营的食堂认识两人的女儿˙诺娃儿。
离别带来新的邂逅,人生开始变得多采多姿。
异世界式育成任务第五弹──弟子的成长故事,来到新的舞台。
《序章》
《与你同行》
《真正的家人》
《诺艾儿家与欢乐的一家人》
《目标》
《前往下一个世界》
《终章》
番外篇《「G」出现》
番外篇《某天的艾丽娜食堂》
后记
《序章》
从学校毕业,整理完所有东西离开钻石庄的我们,来到艾琉席恩的旅馆「春风停歇之树」。
然后通知已经是熟面孔的老板娘我们要去旅行,她依依不舍地祝福我们,还让大家便宜住进比较贵的房间。
刚到艾琉席恩时,我们三个住在同一间房,但现在还有莉丝在,所以男女是分开睡的。
「欸,大哥。是明天出发对吧?」
「是啊,因为我之前请贾尔冈商会准备的东西好像还没好。」
我预计今天在「春风停歇之树」过夜,明早去贾尔冈商会拿东西,再离开艾琉席恩。
到时我们的朋友会来送行,不过里面有魔法大师罗德威尔,以及艾琉席恩的下任女王莉菲尔公主。虽然他们会乔装一下,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八成会引起大骚动。
「那么,请问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要去公会接任务吗?」
艾米莉亚及莉丝到我们房间,问我之后的计划,可是明天就要出发了,这个时候接任务有点赶。
「我想想……先去贾尔冈商会看看情况再决定吧。」
于是,我们离开旅馆,前往贾尔冈商会。途中,走在最前面的雷乌斯带着异常兴奋的表情回过头。
「等等要去看大哥做的那东西对不对?我还没看过,好期待喔。」
「啊,对喔。雷乌斯还没看过。」
「我们也只看过一下,很壮观唷。外表看起来和一般的没什么差别,却附有各种功能,像栋小房子。」
离毕业剩不到一年的某天,我在思考旅行的必需品,最先想到的是运送物资的工具。
走路可以训练脚力,我并不排斥,但靠人力搬运行李的话负重量有限,这样只能带最低限度的量。
这种时候就轮到马车登场。
再说我之所以出去旅行,是为了看看不同大陆特有的文化、种族习惯等稀奇的事物与景色,没必要特地找苦吃。
想让旅途顺利,马车大概是必要的,因此我立刻动手张罗。
我想到这件事时还有足够的时间,便请贾尔冈商会帮忙制作我们专用的马车。
艾米莉亚说得没错,对无家可归的我们而言,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像小小的房子。
「话先说在前头,我只是提出意见而已,实际动手做的是贾尔冈商会的人。顺便说一下,那辆马车用到了许多新技术,性能无可挑剔。」
「喔喔!越来越期待啦!」
「它就是天狼星少爷和我们的新家了。呵呵……以它的大小,睡觉时应该可以贴着天狼星少爷睡。」 」
「咦!?那、那个大小睡四个人确实有点挤。」
「没错。这样就能合法陪天狼星少爷睡觉!」
虽然对兴奋得喘气的艾米莉亚不太好意思,露宿郊外时只要没下雨,我都打算在外面铺睡袋睡。
而且也得有人守夜,艾米莉亚想像成真的可能性并不高。
然而她却莫名有干劲,觉得只要可能性不是零就够了。
我看着和雷乌斯在不同意义上兴奋起来的两人,叹了口气,抵达贾尔冈商会。
本来预计明天在这里领取完工的马车,在朋友的目送下启程,可惜……
「对不起老板!其实马车还没准备好!」
还没出发就遇到问题了。
我们被请到里面的房间后,这家店的负责人札克出来接待我们,一出现就下跪道歉。
「嗯……麻烦你先说明一下。」
「了、了解!大家请坐。」
我们坐到沙发上,坐在对面的札克再次低头致歉。
「真的对不起,老板。其实……马车大概会来不及准备好。」
「怎么会这样?两天前我跟你确认时不是没问题吗?」
「不,马车本身是没问题。你交给商会的物资都搬上去了,性能也无可挑剔。那辆马车俺推测至少可以用十年。」
「那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个……没有拖马车的马。」
我询问详情,札克说他跟饲养好马的知名村庄订了马,今天早上却收到无法交货的通知。
「俺订的是配得上老板你们的好马,结果出了这么大一个漏子。竟然要让老主顾等,俺这个商人当得真失败。」
「非得用你订的马吗?」
「不够好的马大概拖不动你们的马车。用两匹一般的马拖也可以,不过大约需要三天来准备……」
看来目前马匹的数量不足,得花点时间才能处理。
解释完情况,札克叹了口气,我安慰他不用在意。
总之离马送来至少要等三天的样子,这段期间要做什么呢——在我思考时,坐在旁边的雷乌斯忽然站起来。
「那我来拖马车吧!这样还可以兼训练对不对?」
「不行。」
「对呀,雷乌斯。拿你当马的话天狼星少爷的品德会受人质疑,就算少爷允许,你会忙到没时间休息喔?」
「为了大哥,我无所谓啊!姊姊不也一样?」
「是没错。为了天狼星少爷,区区一两辆马车……」
「话题扯远了,而且我不可能同意,再说问题根本不在于此。」
让雷乌斯拖马车会非常引人注目,也会被其他人冷眼看待。
我让放着不管会彻底失控的两姊弟冷静下来,思考今后的计划。
「意思是至少得多留三天啰。要做什么呢?」
「去公会接委托提升等级?」
「这是最恰当的。去接点讨伐类的委托吧。」
「啊,老板。你们要去公会的话,俺这里有个有点让人在意的消息……」
这是札克在搜集马匹情报时听说的,最近公会好像接到了某村庄的委托。
那里以养马、卖马维生,我们本来要用的马也是向那边订的。
「那个村庄叫哥德村,有座广大的牧场,发生了麻烦的事件所以请公会调查……这是他们给俺的答覆。徒步半天左右就能走到哥德村,只要解决那个问题,说不定会愿意把马分给你们。」
「也是。与其在这边等,不如主动行动。」
「你们可以接下这个案子没关系。说不定回来时已经买到其他马了。」
就算我们得到哥德村的马,多买的马只要卖掉就好,所以似乎可以不用顾虑。
「那就这样决定啰。不好意思,麻烦你帮忙准备几天的粮食。」
「好,俺立刻吩咐。」
我们打算明天前往哥德村,今天去完公会后,得一个个通知大家我们延后出发才行。
之后我们带着粮食,去冒险者公会接札克说的委托。
公会有好几个接待人员,不过我们只会找加入公会时帮我们办手续的那位女性。
因为她知道我们的实力,比较不会做无谓的说明。
她现在跟我们很熟,一看见我们就露出自然的微笑,而不是职业笑容。
「哎呀,这不是天狼星吗?今天有什么事?」
「我听说了一点小道消息,是不是有个养马的村落来委托公会?」
「确实是有……你真的要接吗?你之前不是说明天就要出城?」
「其实我们旅行需要的马是跟那个村庄订的,可是那里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没办法提供马给我们。我想说与其空等,干脆直接去看看情况。」
「……原来如此。那我去拿委托书,先把卡片准备好喔。」
在冒险者公会接委托的步骤,本来是要把贴在公会墙壁上的委托书撕下来交给柜台,用公会卡确认本人的等级再接任务。
至于完成委托,只要请委托人在公会给的纸上签名再去公会回报即可,之后就能拿到报酬。
「拿过来?还没贴到墙上的任务,我们可以接吗?」
「其实不太好,不过这是有原因的。要听听看委托内容吗?」
「你方便的话。」
「了解。昨天哥德村的马好像被魔物袭击,不晓得是什么魔物,所以他们来委托公会调查。」
「被魔物袭击,却是要求调查吗?」
「对啊,为啥不是叫人铲除魔物?」
「好像是因为只有马匹遇害,他们推测犯人很可能是哥布林。如果是哥布林,村里的自卫队就能打倒了,而且讨伐系委托要给的报酬比较高。」
委托书上写的报酬是八枚铜币,假如换成讨伐而非调查,报酬应该会提高到数枚银币吧。
「嗯……我明白钱很重要,可是万一罪魁祸首不是哥布林,而是很强的魔物,不只接下这个任务的冒险者,全村都会有危险吧?」
「对呀。但哥德村称不上富裕,我能理解他们想尽量减少支出。而且又没听说哥德村附近有强大的魔物出没。总之就是这样,是件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委托,交给你们再适合不过。」
「我们吗……?」
「嗯。以你们的实力别说哥布林,强一点的魔物也能应付。因为有人在探勘巢穴时歼灭整窝的哥布林,还有人明明是委托采集材料,却猎来连中级冒险者都会陷入苦战的加欧拉蛇嘛。」
我回头一看,弟子们默默移开视线。
都过一年了,到现在还会被拿出来讲,这些事迹就是令人如此震撼。
该怎么说呢……不好意思,我的徒弟给各位添麻烦了。
「而且接待人员的工作,就是推荐适合冒险者的委托。反正它马上就要贴到墙上,你们别在意,尽管接下。」
「那我就接下这件委托吧。有没有更多情报?」
「这个嘛,目前知道的是魔物一个晚上就攻击了大量马匹,逃进深山……差不多这样吧?之后请你们直接到现场确认啰。」
「好的。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再出发。」
「加油。啊,对了对了,有个跟委托无关的情报。哥德村的深山里面呀——」
我们得到另一则情报,离开公会,通知要来送行的人启程日改到其他时间后,才回到旅馆。
尽管只需要半天路程,有可能一到哥德村就得进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准备完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于是我们到旅馆的食堂用餐,一面讨论明天的行程。
「还不能出发啊。诺艾儿姊应该等不及了吧。」
「要是不快点去见她,姊姊可能会闹脾气。」
姊弟俩吃着这里的招牌料理加欧拉蛇排,迫不及待与诺艾儿他们重逢。
听艾米莉亚提过那两人的莉丝笑咪咪的,仿佛在表示她也很期待见到诺艾儿他们。
「我也想快点见到他们。之前看他们寄给大家的信,感觉超急着让大家看到孩子耶。」
「姊姊也很期待跟莉丝见面的样子。拿到马车后得赶快过去。」
「不,虽然这样对诺艾儿他们不太好意思,在那之前要先去一个地方。大家一起帮妈妈扫墓吧。」
「啊……说得对。必须向艾莉娜小姐报告才行。」
「嗯!要让艾莉娜小姐看看长大的我们!」
听见要去扫墓,两人眯起眼睛,轻笑出声。
雷乌斯说得对,不只是成长过后的我们,还要向妈妈介绍我的新徒弟,同时也和姊弟俩成为朋友的莉丝。
不认识妈妈的莉丝叠起第四个吃干净的盘子,看着我问:
「是艾莉娜小姐……对吧?我跟着去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对呀,我想向艾莉娜小姐报告莉丝是我的挚友。」
「还是我的新姊姊!」
看着有说有笑的三人,我深深觉得能与莉丝一起旅行真的太好了。
莉丝的家人信赖我,将她托付给我,因此我不能只把她当徒弟,必须以一个男人的身分好好保护她。
万一莉丝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能真的会被她姊跟她爸杀掉。
吃完晚餐的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间,由于现在睡觉还太早,艾米莉亚跟莉丝便到我和雷乌斯的房间聊天。
我们边喝艾米莉亚泡的红茶边休息,在擦拭爱剑的雷乌斯好像想到了什么,抬起头。
「欸,大哥。见到诺艾儿姊他们后,接下来要干么?」
「听雷乌斯这么一问,我也很好奇,你决定好之后要去哪里了吗?」
「那当然。我预计在诺艾儿他们的故乡住几天,然后找附近的港口都市,从那边前往阿德罗德大陆。」
「阿德罗德。是我和雷乌斯小时候住的大陆。」
「可是为啥马上就要去其他大陆?要多走走多看看的话,这块大陆上也有很多东西啊?」
「阿德罗德大陆有个我约好要见的人。」
七岁时在阿德罗德大陆遇见的妖精菲亚,由于妖精族的规定,得在故乡的森林待十年……也就是还有一年才能离开。
不过只要她到森林的入口来,至少可以见个面吧。
也可以在阿德罗德大陆观光一年左右,十年到了再去赴约,因此我才想先移动到那里。
听说阿德罗德大陆十分辽阔,放慢脚步观光的话,一年应该眨眼间就过去了。
我想起好奇心旺盛、天真烂漫的笑容非常吸引人的菲亚,发现站在面前的艾米莉亚散发出诡异气息。
「天狼星少爷,您约好要见的人是那位妖精吗?」
「是啊……怎么了,艾米莉亚?为何如此警戒?」
「以前艾莉娜小姐吩咐过,要我特别注意那位妖精女性。更重要的是,我自己也觉得不可以对她放松戒备。」
我明明只告诉他们宣称要跟我交往的菲亚是朋友,这就是所谓的女性直觉吗?
艾米莉亚尾巴及耳朵都竖了起来,提高戒心,看到她这样,我有种瞒着妻子与情妇幽会的感觉,决定先改变话题。
而且在与菲亚重逢前,得先处理好一件事。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别想那么多。其实我去阿德罗德大陆的理由不只这个。我想在那里找银狼族的部落。」
「银狼族的部落?那不是分散在大陆各个角落吗?」
「在哪都可以。因为我的最终目的是找到艾米莉亚和雷乌斯小时候住的地方。」
「可是天狼星少爷,我们的部落已经……」
「对啊。没有人活下来。」
「就是因为这样。」
姊弟俩以前住的部落被魔物群毁掉,过了这么多年,或许什么都不剩了。
不幸牺牲的两姊弟的家人及伙伴,八成统统被魔物吃进腹中,连骨头也找不到。
即使如此……
「要帮你们的家人和伙伴建坟墓才行。」
「天狼星少爷……」
「大哥……」
「不愿意也没关系。因为那只会让你们想起残酷的现实——噢!?」
对他们俩来说,故乡的惨剧是深深烙印在心上的创伤。
如果他们再也不想回忆起那件事,我打算取消这个行程,两人却像弹起来似的扑过来抱住我。
「谢谢您……真的很感谢您……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大哥果然最棒了!」
银狼族是同伴意识强烈的种族。
根据书上的资料,好像还有部落为了被抓走的小孩跟整个国家对立。由于他们的同伴意识,银狼族数量并不多,是挺复杂的种族。
我不认为这样的银狼族会不为死去的人建坟墓。不出所料,连同伴都没安葬就逃出来,他们相当懊悔的样子。
莉丝面带圣女般的温柔笑容看着我们,我在她的注视下不停摸两人的头,直到他们恢复冷静。
到了就寝时间,去外面办点小事的我回到房间,在关灯前通知雷乌斯「久等了。那我关灯啰」,然而……
「好的。天狼星少爷,需要侍寝服务吗?」
「什么!?」
我吓得转过头,艾米莉亚从雷乌斯的床上现身。
好像是趁我不在的那一点点时间交换的,那雷乌斯又到哪去了?
艾米莉亚在我思考的期间红着脸抱过来,我按住她的肩膀制止她。
「那个……今天可以让我待在您身边吗?不知为何我不太睡得着……」
她似乎还处于亢奋状态,不晓得是不是听见我要帮他们的族人建坟墓,太高兴了。
明天也有很多事要忙,我得负起责任哄她睡觉。
「知道了,到床上来。」
「是!」
艾米莉亚露出灿烂笑容,飞扑到我床上。
「天狼星前辈?这么晚了有什么——噢,原来如此。」
十几分钟后……我来到两位女性的房间,莉丝先纳闷地歪过头,看到我抱着沉沉睡去的艾米莉亚便明白了。
「她又……偷跑进去了呢。」
「嗯,又来了。」
艾米莉亚偷跑到我床上,在钻石庄发生过好几次,因此莉丝早就习惯了。
我也已经习惯哄艾米莉亚睡觉,不过今天的她让我多花了一些时间。
若是平常,在陪睡状态下只要我摸她的头,不到五分钟艾米莉亚就会睡着,今天却花了近两倍的时间。
「咦?那艾米莉亚床上的是……」
莉丝掀开鼓起的被子,里面睡着嘴巴和身体被布绑住的雷乌斯。
终于连替身都用上了吗?
越来越精明的艾米莉亚令我感到恐惧,但在这种状态下还能睡着的雷乌斯说不定更恐怖。
「好……这样就行了。那莉丝,再跟你说一次晚安。」
「嗯……晚安。」
把艾米莉亚和雷乌斯换回来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
隔天,从睡梦中醒来的艾米莉亚带着幸福的笑容,雷乌斯却一脸疑惑地吃早餐。
「唉……真是甜美的夜晚。感受着天狼星少爷的味道睡觉果然最棒了。」
「欸,大哥。昨天晚上我梦到姊姊把我绑起来,姊姊不可能会做这种事对不对?」
「……是啊。」
面对纯真的雷乌斯,我选择默默隐瞒事实。
《与你同行》
吃完早餐的我们离开旅馆,从艾琉席恩出发。
走路到委托冒险者公会的哥德村要花上整整半天,不过我们稍微加快速度,中午过后就到了。
以养马为主要产业的哥德村,有块用栅栏隔开的广大草地,今天却一匹马都没看见。
「这里就是哥德村吗?明明被魔物袭击过,看起来挺和平的嘛。」
「乍看之下确实如此,但大白天的还一匹马都没有,明显不对劲。如情报所说,遇害的马似乎挺多的。」
而且整个村子散发出有点紧张的气息,所以我们马上前去拜访提出委托的村长。
「你们就是接受委托的冒险者?很年轻的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村长对突然来访的我们起了疑心,可是得知我们是冒险者公会介绍来的,他迫于无奈,只得跟我们说明情况。
然而,村长提供的情报和我们在公会听见的差不多,我看等等最好去问一下村民。
「在那之后村子就没有再遇袭,但大家害怕魔物,不敢把马放出小屋。不放在外面让马自由奔跑,就养不出好马,麻烦各位快点查出是什么魔物。」
如果是哥布林,村民们同心协力似乎就能击退,因此村长希望我们尽快调查清楚。离开村长家后,雷乌斯不耐烦地说:
「欸,大哥,我们直接打倒那些魔物不就行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委托内容就是这样。村里好像没什么钱,现在必须听人家的话。」
要是和委托人起争执,不只是我,整个公会的信用都会受到影响。
由于我们现在并不缺钱,大可偷偷制伏魔物,跟村长套好招后再告诉公会任务完成,不过万一被人发现我们报告作假,之后会很麻烦。
因此应该尽量照委托人的意愿行动,除非遇到紧急情况。
「不管怎么样,等查出是哪种魔物再说。现在先搜集情报吧。」
「这是我们从学校毕业,当上真正的冒险者后的第一件工作耶。得加油才行。」
我带着鼓起干劲的弟子们,向村人搜集情报,每个人说的却都是自己的推测,没人亲眼看过魔物。
我还顺便去马匹遇害的地方看了一下,除了大量血迹外,还发现无数的脚印。
除去村人的足迹,确实有许多疑似哥布林的人型脚印,不过……
「以哥布林来说,总觉得这个脚印太小了。是还没长大的哥布林,还是……」
「天狼星少爷,这位村民说他看过不可思议的生物。」
我边检查事发现场边沉思,这时到别处问话的艾米莉亚带着一名男性回来。
我仔细询问他看见了什么,他说他之前不顾村长的制止,独自进入森林。
「我在里面看见血迹,跟着血迹走到深处……然后看到了。在昏暗的森林里,全身散发白光的巨大魔物。」
「巨大魔物吗……听起来不好对付。」
「可是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村长先生完全没和我们提到这件事耶?」
「其、其实我没跟村里的人说。一部分是因为我怕被骂,另一部分是因为那只魔物……太漂亮了,害我不小心看呆。那家伙身上又没有血腥味,我想攻击马的人应该不是它,大家刚好又异口同声地说是哥布林干的……」
所以他才会错失告诉其他人的时机。
好吧,在团体生活中要推翻既定事实挺需要勇气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很胆小,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有事情没报告,偶尔可能会害众人遭遇危险。
我用带有恐吓意味的语气叮咛男子后,离开那里继续搜集情报。
太阳开始下山时,我们在村里唯一的旅馆吃完晚餐,做好准备再次来到村长家。
村长被这么晚来的我们吓了一跳,得知我们等等要进入森林,他深深叹了口气。
「竟然要在这种时间进去,在想什么啊。你们真的是冒险者吗?」
「我们很习惯晚上在森林里行动,而且别看这样,我们的等级是七级,对手只是哥布林的话不成问题。」
「或许你们无所谓,可是万一刺激到魔物害它们跑来攻击村子,头痛的可是我喔?」
「这部分我会多加留意,而已只是进去调查而已。如果您还是会担心,请收下这个。这是注入魔力会向空中发射信号的魔导具。」
我将自制照明弹交给村长。
小小的棒状容器里装着魔石,先用画在筒子外的「冲击」魔法阵将内部的魔石远远射出去,再用画在魔石上的「光明」向四周发送信号。
即使是在看不见光的位置,魔石会释放出蕴含在其中的庞大魔力,会用「探查」的我一下就感应得到。
向村长解释完魔导具的用法,成功说服他后,我们踏进村庄附近的森林。
然后用「光明」照亮黑漆漆的森林,走了一段时间,完全没看到疑似那只魔物的身影。
「别说白色的魔物了,啥东东都没有耶。是不是要走到更里面一点?」
「可是太深入里面会延误回去的时间。村长说得没错,万一魔物去攻击村庄怎么办?」
「我调查了四周好几次,没有大型魔物或魔物群的反应,应该不用担心吧。别放松戒备就好。」
「是。话说回来……这座森林真不可思议。光是走在里面就有种满足感,心情非常清爽。」
「大概是因为大气中充满魔力。看来这座森林的魔力浓度,将近村庄附近的两倍。」
「嗯。精灵们也比平常有精神,要是用魔法时没控制好威力,八成会很恐怖。」
我们一面分析,一面在森林里行走,走到一半,我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座森林,却觉得有点怀念。
我无法判断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继续向前走,负责带头的雷乌斯突然停下脚步。
「大哥,有水的味道,我看差不多了吧?」
我们之所以特地在晚上进森林探索,除了调查魔物外,同时也是为了欣赏只有这里看得见的现象。
公会的接待人员告诉我们,这座森林生长着许多照到月光会发光的花朵,其名为月光花。
森林深处的湖好像有一整片月光花,去那里就能看见令人无法忘怀的神秘景色。
「附近感觉不到有魔物,应该能慢慢赏花。真期待会是怎样的景色。」
「妈妈常说欣赏各个地方的神秘现象,也是旅行的乐趣之一。」
大家边聊天边向前走,终于抵达那座小小的湖。
映入眼帘的美景,使我们忍不住开口赞叹。
「好壮观……」
「喔喔……」
「哇……」
数不清的月光花在月光下绽放,散发微弱的蓝光。
此外,湖面还反射月光花的光,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大哥,这些全是月光花吗?」
「似乎是。真没想到有这么多。亲身体验果然是最好的。」
我环视周遭,发现有块地没有月光花,于是我们移动到那里坐下来,尽情欣赏蓝色的世界。
「真美……」
「嗯,跟作梦一样。」
坐在我两边的艾米莉亚及莉丝整个看呆了。
雷乌斯也靠在我背上赏花,不知不觉就坠入梦乡。
尽管我觉得有点可惜,考虑到这个宁静空间给人的舒适感,也不能怪他睡着。
「这孩子真是的……这可是很罕见的景色耶。而且还靠在天狼星少爷背上……太奸诈了!」
「看他睡得那么香,就让他睡吧。还有,你也可以靠过来啊?」
「可以吗!?」
「你都偷钻进我床里好几次了,事到如今干么顾虑这些。来,莉丝也不用客气喔?」
「咦!?那、那就……」
我笑着叫她们别在意,艾米莉亚便露出灿烂笑容抱住我的手臂,莉丝则害羞又开心地靠到我肩膀上。
「呵呵呵……好幸福。」
「对呀,有种非常满足的感觉。」
三个人靠在身上虽然有点重,这也是大家都在身边的、令人心安的重量。
本来想再继续待一下,可是我不经意地望向湖泊后方时,瞄到一只白色生物。
我发现那是村民说的白色魔物,提高戒心,不过下一刻,我便自然而然解除戒备状态。
在还没摸清底细的对手面前放松警戒实在不可取,然而这只白色魔物就是如此美丽,给人一种不可碰触的神秘感。
「……天狼星少爷?您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艾米莉亚与莉丝纳闷地看着我,睡着的雷乌斯则醒过来站起身,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变化吧。
「呼啊……怎么了,大哥?刚才你是不是有点警戒起来?」
「嗯,我好像找到那只白色魔物了。你们看。」
我也站起来指向魔物,弟子们同时惊呼出声。
是一只……反射月光花的光,绽放银白色光芒的狼。
体型跟马一样大的白狼,趴在湖中央的巨大岩石上,完全融入这片景色之中。
虽说是因为我的注意力被四周的景色吸引过去,我刚才竟然完全没察觉到它的气息。这只狼和我们之前遇过的魔物,八成是不同次元的存在。
白狼理应已经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却什么都不做,代表它很有可能强到轻轻松松就能击退我们。
总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好漂亮的狼……那就是村民说的白色魔物吗?」
「与情报一致,看来没错。听好了,小心别刺激到——」
我望向可能因为它看起来很强就率先冲出去的雷乌斯,难得的是,他不但没握着剑,还惊讶地僵在原地。
抱着我手臂的艾米莉亚也是同样的反应,我用另一只手摸她的头,她才恢复正常。
「啊!?非、非常抱歉。我没想到真的会遇见它,不小心看呆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是的,那是『百狼』大人。据说它是包括银狼族在内的各种狼族的祖先,狼族的兽人都将它视为神之使者崇拜。」
「以前爸爸说过,遇见百狼大人不要反抗,要怀着感恩的心对待它。当时我听不太懂,可是实际见到我就明白了。绝对不能违背百狼大人的意思。」
想必是它身上拥有人族的我和莉丝看不出来的什么东西吧。
两姊弟挺直背脊,仿佛遇见绝对的王,一直凝视百狼。
百狼仍然趴在那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看着它越看越漂亮的身姿,我好像能理解百狼为何被叫做神之使者了。
我对它起了兴趣,便问两姊弟百狼的行为模式及习性是什么,两人都摇摇头。
「对不起,我们也不太清楚。毕竟据说百狼大人数百年都不一定会出现一次。」
「我们的爸爸和爷爷也没看过。」
这只狼这么大,这一带全都是它的势力范围也不奇怪,百狼却毫不警戒,继续睡它的觉。我们脚下应该不会是它地盘的分界线吧?
不……不能用上辈子的常识思考。对方是传说中的存在,说不定没有所谓的势力范围。
光是能看见这么珍贵的百狼就够幸运了,瞧它睡得那么舒服,我们不该打扰。
可是……异常在意那只百狼的我,向前踏出一步。
「那个,天狼星少爷?最好不要太靠近百狼大人……」
「它好像没在警戒我们,我想再靠近一点。不过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你到后面去。」
「我拒绝!」
艾米莉亚立刻回答,用力抱住我的手臂,表示她不会放开,我回头看着莉丝,想请她帮忙说服,然而……
「我们是伙伴,这种时候应该一起去。」
「没错!我是天狼星少爷的随从,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跟着您。」
「要是它敢动大哥,就算是百狼大人我也绝不原谅!」
莉丝也抓着我的袖子不放,雷乌斯虽然对百狼心生敬畏,仍然站到我们前面握紧拳头。
「……真是让人头痛的弟子。」
他们坚定的意志使我屈服,带着所有人一起接近百狼。
为了避免引起它的戒心,我们慢慢走到湖边,百狼抬头看过来,大概是靠得这么近实在无法无视吧。
但它没有采取其他行动,只是盯着我们看,别说释放杀气了,连警戒都不警戒。
「……再怎么说未免太松懈了吧。它没把人类视为敌人吗?」
「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只狼真的好大唷。而且毛也非常漂亮,周围的景色都要相形见绌了。」
「初、初次见面,百狼大人!我是这位天狼星少爷的随从艾米莉亚。」
「我也是,我叫雷乌斯!」
我被突然开始自我介绍的姊弟俩吓到,更令人惊讶的是,百狼仿佛在回答般叫了一声。
「是、是的!我才要请您多多指教。」
「你们知道百狼在说什么吗?」
「只能大概听懂……它刚才说的是『多多指教』。」
「百狼大人好像听得懂我们的话,因为它都叫我们名字。然后它没有名字,所以叫我们随便称呼它就好。」
「嗯……雷乌斯比艾米莉亚理解得更详细的样子。是男女差别吗?」
「或是雷乌斯独有的特征。」
雷乌斯是所谓的诅咒之子,能够变身成狼,所以大概比艾米莉亚更接近狼。我想到各种理由,可是身边没有其他狼族,也没办法调查,还是先别管这个吧。
总而言之,能跟百狼沟通真的太好了。
从它对待姊弟俩的态度看来,这只狼挺温和的,不可能突然开打。
话虽如此,我对百狼一无所知,或许会因为一点小事触怒它,必须慎重行事才行。
我和莉丝自我介绍完后,我决定问百狼几个问题。
「我想先问一件事,这里是你的地盘吗?是的话,我想为我们擅自进入这里道歉……」
「嗷!」
「……麻烦帮我翻译。」
「呃……百狼大人在世界各地旅行,只是碰巧路过这里,叫我们不用在意。」
看来百狼也和我们一样,是从外地而来的存在。
我想再接着问几个问题,百狼却先轻轻叫了一声,两姊弟立刻帮忙回答。
「不,我们也是碰巧来到这里……来看这片珍奇的景色……」
「嗯……哦……这样啊!」
「嗷!」
「……我们完全跟不上呢。」
「没办法。交给这两个人沟通,乖乖在这边等吧。」
我和莉丝一起看着姊弟俩与百狼交谈,百狼却再三往我身上看过来,是我多心吗?
在我纳闷的期间,对话似乎告一段落了,两人向我报告结果。
「首先,百狼大人是男性。」
「喔……嗯。它的性别确实让人好奇,不过你第一个跟我报告的就是这个啊?」
「这很重要!即使是百狼大人,能待在天狼星身边的女性狼族只有我——咳咳!百狼大人说只要不对它出手,它就不会主动攻击。」
「……那就好。对了,你有问百狼不警戒人类的原因吗?」
发现百狼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了,至于艾米莉亚个人的发言就当没听见吧。
这么漂亮的狼,通常应该会不断引来利欲薰心的人,自然而然对人类产生戒心,可是我们都站到它面前了,百狼却一点都不警戒。
「很久很久以前,百狼大人被人类救过,所以它不会危害人类,除非人类对它做了什么。」
「它还说从气息以及态度就能马上看出我们不是坏人。」
不仅有办法本能察觉人类的恶意,还拥有能和人沟通的智慧吗?
百狼还说不管我们想做什么它都能轻松应付,所以本来就不需要戒备。这只狼这么厉害,我很明白它不是在开玩笑。
「百狼大人为了某个目的一直旅行。两天前它发现这座湖,就在这里休息。」
「这里魔力充足,又跟百狼大人以前住的地方很像,待起来非常舒适。」
「跟以前住的地方很像?喔……原来如此。」
我踏进森林后感觉到的异样感和百狼一样。
这里给人的感觉,和上辈子与师父一起生活的深山附近类似。
脑中的疑惑因意想不到的原因解开后,我又问了一个问题。
「前几天,森林附近的村庄遭到魔物袭击,你知道些什么吗?」
进入这座森林的目的不只是赏花,还要调查攻击村庄的是什么魔物。
我边问边想「向狼搜集情报真是神秘的经验」,百狼只是歪过头,叫了小小一声。
「嗯……百狼大人常被人类盯上,不太会接近人住的地方,所以不清楚情况。可是两天前——」
雷乌斯翻译到这部分时,百狼突然站起来用力向上一跃,静静降落在我们旁边,耳朵及鼻子频繁抖动,看着某个方向开始低吼。
姊弟俩被百狼吓了一跳,但他们立刻理解这个行为代表的意义,进入戒备状态。
「大哥!我们被包围了!」
「嗯,我侦测到了。数量……大约三十。所有人呈防卫阵型!」
「「「是!」」」
防卫阵型是保护以远距离攻击为主的莉丝的圆阵,用在被包围的时候。
我们护着彼此身后警戒敌人,突然有个东西从附近的树丛中跳出来攻击我们,却被另一个影子打飞。
是刚才在低吼的百狼,它放下拍飞敌人的前脚,对空中咆哮。
「唔唔……不愧是百狼大人,好有魄力的咆哮声。」
「对、对呀,全身上下都快麻痹了。」
「百狼大人说……『不想害这块土地被血玷污,就给我速速离去』。说得对,我可不想在这么漂亮的地方看到血。」
「我也同意。还有刚才那只可以确定是魔物了吧。」
攻击我们的是全身被红毛覆盖的魔物,通称饿猿。
体型跟成年男性差不多,外表类似上辈子的猴子,特征在于只有右腕异常发达。
那只饿猿已经被百狼一掌击毙。大概是被揍飞的冲击害它脖子断了。
百狼如自己所说,用最不会见血的方式解决魔物,但厉害的不只这点。
「……真是只不可思议的狼。」
尽管它跟魔物只有接触短短一瞬间,我确实看到了。
本来以爪子或牙齿为武器的狼用前脚打飞敌人就够稀奇了,刚才那击还让冲击集中在一个点上,是武术达人会用的技术。
像人类一样思考,使用和人类一样的技术战斗的百狼令我兴趣大增,不过现在还是专心处理魔物吧。
「看来攻击哥德村的魔物就是这些家伙。」
「嗯,我也这么觉得。」
「可是天狼星少爷,饿猿食欲非常旺盛,只攻击过一次村子不是很奇怪吗?」
根据文献记载,饿猿每天都会进食,除非遇到特殊情况。
艾米莉亚说得没错,哥德村是这么棒的猎食地点,它们却只攻击过一次,确实有点奇怪……
「百狼来到这个地方是两天前。我推测魔物是本能性地害怕攻击马后出现的百狼,才不敢靠近。」
「这样的话,大哥,它们干么攻击我们?」
「恐怕是饥饿胜过了恐惧吧。」
这次有两只饿猿同时袭来,百狼用前脚把其中一只拍到地上,另一只则用后脚踹得远远的。
它俐落的动作令我深感佩服,我望向被百狼拍死的魔物……发现它不仅体型异常消瘦,呕吐物里还只有叶子及树果。
「看来确实是肚子饿了。饥饿的野兽不好对付,注意要彻底杀掉它们。」
「知道哩!还有,要尽量避免见血……对吧?」
「别勉强。觉得危险就别不要顾虑这些。」
既然百狼不希望这里被血玷污,我们也该尽量留意。
我正准备射出想像橡胶弹的「麦格农」,百狼突然挡在我前面叫了声。
「嗷!」
「……要我们不要出手吗?」
「好像是。它说魔物失控有部分是自己的原因,叫我们交给它处理。」
真是只负责的狼。
这些魔物对这么强的百狼来说确实称不上对手,可是时间拖得越长,景色被破坏的可能性就越高,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插手。
我用「麦格农」将再度发动攻击的饿猿尽数击落,笑着对百狼说:
「大家和你一样不希望这个地方被弄乱。也让我们帮忙吧。」
打倒魔物会违反契约,但我不觉得村人有办法应付比哥布林强好几倍的魔物,我看就直接违约吧。
听见我这么说,百狼犹豫了一瞬间,然后用身体撞飞从旁接近的魔物,轻轻对我叫了一声。
「『剩下的拜托你们处理了』……的意思。」
「交给我们吧。是说这家伙真的是狼吗?」
我们看着明明是只狼却十分可靠的背影,开始战斗。
魔物们同时扑过来,我用想像橡胶弹做成的「霰弹枪」迎击,艾米莉亚和莉丝使出「风弹」、「水炮」击落它们,雷乌斯不是用砍的,而是拿剑豪迈地把它们扫出去。
最引人注目的应该还是百狼。
被一大群饿猿包围仍然不以为意,大显身手,从正上方袭来的魔物则后空翻用尾巴击飞。
看起来很软的尾巴,攻击力和雷乌斯一样……不对,是比他更强。
不仅拥有力气和技术,甩尾前好像还会用魔力让尾巴硬化,看得出这只百狼连魔力都能自由操控。
在众人的猛攻下,魔物接连被打倒,数分钟后,百狼的前脚解决掉最后一只。一半的地面都被魔物尸体覆盖住,却几乎没有见血,实在不简单。
「漂亮。那只百狼力道控制得相当精准。」
「会控制力道很厉害吗?」
「对喔,莉丝姊不常进行近身战,所以比较无法理解。嗯——总之就是,会控制力道代表你了解自己的身体和极限。」
「那是一种技术。雷乌斯的力气大到可以用剑砍碎岩石,却能和学校的学生互相切磋对不对?学会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也是成长的秘诀。」
「我倒有点好奇那只百狼是在哪学到那些技术的。」
被百狼那么大的力气拍在地上,魔物跟脆弱的水果一样直接摔烂都不奇怪。而且就算百狼再稀有,那么像人类的战斗方式及技术明显不对劲。
比起自然而然学会,更像有人教它的。
没受任何伤就打倒一群魔物的百狼,慢慢走到我们前面叫了一声。不用翻译我也知道它是在道谢。
「不会,你也帮了我们很多忙,所以大家彼此彼此。是说你的战斗技巧真高明。全都是你自己想的吗?」
「嗷!」
「是照顾它的人教的,百狼大人模仿那个人战斗……好厉害喔,能教百狼大人的不晓得是怎样的人。」
「也许不一定是人。剩下的之后再问,先整理一下环境吧。」
尽管我们尽量避免见血,但怎么可以把魔物尸体放在这么漂亮的地方不管呢。
我叫大家把魔物集中到同一个地方,打算挖洞一次把它们埋了。
当然不忘提醒他们要拔下尾巴,做为饿猿的讨伐证明。
书上说这种魔物的尾巴又软又坚固,会用在制造防具或衣服上。
我在地上画挖洞用的魔法阵时,发现坐在附近的百狼盯着我的脸看。
我边挖洞边思考它为什么要看我,转头确认弟子们的情况时……看见在工作的莉丝附近有只魔物还活着,马上伸手指向魔物。
「雷乌斯,趴下!」
雷乌斯挡在弹道上,于是我发号施令叫他立刻趴下,用「麦格农」射穿魔物的脑袋。
莉丝虽然吓到了,还是迅速理解状况,愧疚地向大家道歉。
「对、对不起。那只魔物大概是我打倒的……」
「别在意,你没事就好。」
「没办法,莉丝的魔法不好控制。」
「对啊对啊,下次加油就好。」
这次莉丝用的魔法「水炮」是射出小水球攻击敌人的魔法。可是莉丝有精灵借她力量,不手下留情的话足以直接射穿魔物。
这次她怕魔物的血喷出来,好像有点把威力压得太低了。
「以你的资质,迟早学得会控制力道。所以别害怕失败,要多多挑战。」
我鼓励完莉丝,发现附近的百狼乖乖趴在地上。
以它刚才展现的实力,百狼比我快解决那只魔物也不意外,不知为何它却趴在我面前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
「嗷呜……」
它发出与巨大身躯一点都不搭调的可爱叫声,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弟子们也注意到百狼没有散发戒心与敌意,只是温柔凝视着我,纷纷停止动作往这边看过来。
一般情况下,被跟马一样大的狼这样看应该不太可能静得下心,我的心情却莫名平静……甚至觉得百狼的眼神令人怀念。
因此……
「……握手。」
「嗷!」
我伸出手命令它,百狼站起来温柔地将右前脚放到我手上。百狼的前脚比我的手还大,但它有放轻力道,以免我撑不住。
「换手。」
「嗷!」
我又下了个命令,百狼便把左前脚放上来,叫它趴下它会当场趴下,叫它转圈也会立刻转一圈。
最后……我下达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的命令。
「锁定!攻击!」
这个命令的意思是攻击指定对象的惯用手。百狼听见命令,朝我设为目标的那棵树冲过去。
瞬间拉近距离的百狼,朝右边的树枝——差不多是人类右手的位置咬下去,折断它。
看到这一连串的动作,上辈子的记忆慢慢浮现脑海。
「……雷乌斯,尽量准确告诉我百狼等等说的话。」
「咦?知、知道了!」
我已经得出答案,可是还没有明确的证据。
因此我拜托雷乌斯帮忙翻译,看着百狼的眼睛问:
「我都把宝物埋在哪里?」
「庭院里的树下……它说你之后搞不清楚埋在哪,所以挖遍了整个庭院。」
「玩捡树枝游戏的时候,我们遇见什么动物,被什么动物追?」
「遇见熊的小孩,被它的家人追……大哥,原来有这种事?」
「之后再告诉你。下一个问题——」
我又问了几个问题,百狼给的答案都符合我的记忆。
再加上那熟悉的动作,以及只有我们知道的诸多回忆。
虽然名字还是想不起来……肯定不会错。
「是你吗……?」
「嗷!」
前世接受师父的锻炼时,我在雨中捡到一只濒死的小狗。
那只小狗奇迹般地捡回一命,成为我的家人,我教了它各式各样的技术,不知不觉它就成了足以称之为伙伴的存在。
可是由于寿命问题,它在我当特务大显身手的途中衰老而亡。
为什么它会在这里?它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脑中浮现各种疑惑,不过现在可以透过雷乌斯理解它说的话,我便询问过去很想问它的问题。
「你跟我一起生活……过得幸福吗?」
「嗷……」
「『很幸福。能再和你见面,我非常高兴』……大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啦!」
撒娇时会用脸蹭我胸口的习惯也没有改变。
虽然不能用以前的名字叫它让我有点郁闷,我像要把它的脸包覆住般,紧紧抱住变得比以前还要大的伙伴。
「嗯,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之后,弟子们疯狂逼问我和百狼是什么关系。
艾米莉亚特别可怕,简直像遇到老公劈腿似的。
本以为应该得费一番工夫安抚他们,但百狼叫了几声后,姊弟俩就安静下来了。
「欸,你们两个,这只狼刚才说什么呀?」
「百狼大人也和我们一样。天狼星少爷捡到我们前,曾先救过百狼大人一命。」
「简单地说就是我们的前辈。难怪那么强!」
大家似乎都接受这个答案。
百狼看着我,仿佛在问「这样可以吗」,我摸摸它的头表达谢意,它开心得闭上眼睛,尾巴摇来摇去。
「我也是被天狼星前辈拯救的,所以跟你一样呢。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莉丝放下心来,走到前面伸出手。百狼低下头让她比较好摸,莉丝便笑着摸起它的头。
「哇……好软好舒服。这个触感会让人上瘾。」
「对吧?你们也摸摸看如何?」
「这、这怎么行!我担待不起!」
「我、我也是!」
和逐渐习惯的莉丝不同,两姊弟始终畏首畏尾的。
我不禁苦笑,继续抚摸百狼,摸到一半,姊弟俩开始发出不满的咕哝声。
只有我和莉丝享受这个触感,他们未免太可怜了,我看差不多该——
「呜呜,竟然能被天狼星少爷那样摸……好羡慕!」
「我也好不甘心喔,姊姊。」
原来是这种意义上的可怜。
百狼看到傻眼的我,用眼神叫我摸摸他们俩,所以我招手把咬牙切齿的两人叫过来摸头。
莉丝在乐得尾巴狂摇的姊弟俩旁边看着白狼,拍了下手,好像想到什么。
「欸,天狼星前辈。既然这孩子没有名字,帮它取一个如何?」
「这个嘛,取名字是可以,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问它。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我不晓得你之前在这个世界是怎么生活的,而且刚才你说你到处旅行,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
为此我才想向它问清楚,百狼却大声咆哮,仿佛在说「你问这什么问题」。
「百狼大人的目的就是再见大哥一面,它希望你带它一起走。好酷喔,百狼大人要加入我们吗!」
「天狼星少爷的魅力,连百狼大人都抵挡不了呢。」
「是吗……你愿意跟随我啊。」
两姊弟既惊讶又开心,我瞄了他们一眼,边抚摸再度往我身上蹭过来的百狼,边想它的名字。
至今以来,我回想过好几次前世的记忆,只有认识的人的名字一个字都想不起来。我看只能想个新名字了。
我闭上眼睛思考,从背后传来的气息使我反射性回过头。
「天狼星少爷,怎么了吗?」
「……不会吧。」
刚才感觉到的……是我的魔力没错。
我望向村子的方向,看到一道光射向上空。是我交给村长的照明弹。
村长发射了照明弹,表示……
「村子有危险吗?这些魔物应该全都处理掉了啊……」
从哥德村走到这里虽然花了点时间,直线距离其实并不远,照理说勉强在「探查」的侦测范围内。
我迅速发动「探查」调查村庄,捕捉到无数个显然不是人类的反应,然而距离隔得有点远,没办法连是哪种魔物都查出来。
算了,无论如何都得尽快赶回村庄。
在跟大家说明状况的途中,百狼轻声吠叫,雷乌斯略显慌张地帮我翻译。
「大哥!百狼大人说刚刚打倒的魔物,和它进入这座森林时感应到的数量明显有出入。该不会另一半都跑去村庄了吧……」
「很有可能。好,我一个人先回去。」
能在空中飞的我,可以比需要穿过森林的其他人还要快回去。
我向弟子们下达简单的指示后集中魔力,就在这个时候,百狼忽然挡在我面前吠叫。
「嗷!」
「抱歉。我很想决定你的名字,不过等之后再——」
「不是啦,大哥。百狼大人是说可以骑它去。」
如雷乌斯所说,百狼趴在我前面叫了声,好像在要我骑上去。
「……可以吗?」
「它说它对速度有自信,叫你一定要骑骑看。」
这么庞大的身躯,骑在上面应该也没问题。
而且以百狼的体能,直接穿越森林说不定会比我用飞的还快。
我不客气地骑到百狼背上,用「魔力线」代替缰绳,避免在途中被甩下去。
「嘴巴会不会不舒服?」
百狼摇摇头,看来是没问题。
我一面享受狼毛柔顺的触感,一面确认「魔力线」的强度时,艾米莉亚带着莉丝来到我旁边。
「天狼星少爷,百狼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请它顺便载莉丝吗?」
「等、等等。比起我,载艾米莉亚比较好啦。」
「我和雷乌斯很习惯在森林里移动。而且我们不敢坐到百狼大人背上……」
「村里可能有伤患,莉丝姊最好也跟去。」
他们明明想跟我一起去,却因应现在的状况冷静下达判断,我默默在心中感慨。
「可是狼先生会答应吗?」
「怎么样?你载得动两个人吗?」
「嗷!」
「它说两个人没问题。还有既然是大哥认识的人,骑到自己背上也没关系。」
真是令人心安的回应。
于是,我拉着莉丝的手让她坐到后面,用「魔力线」绑住我们的身体,以防万一。
「虽然我有做防护措施,还是要抱住我的腰免得掉下去喔。」
「抱、抱腰!?那、那么……」
不仅要贴在一起,手还抱在我的腰上,莉丝整张脸都红了。
艾米莉亚羡慕地看着这边,确认一切都做好准备的百狼站了起来,等待我的指示。
「走吧。噢,你的名字还没决定。」
「嗷……」
我温柔抚摸它的背,百狼叫着看过来,好像很舒服。
我看着它炯炯有神的眼睛,想好名字,握紧代替缰绳的「魔力线」呼唤伙伴的新名字。
「你的名字就叫……北斗。出发了,北斗!」
「嗷呜呜呜呜——!」
北斗放声咆哮回应我,将力气集中在脚上用力跳起来。
它一跳就跳得比四周的树木还高,就这样踩着树顶,如飞似的移动。
「哇、哇哇!?好快!」
「厉害喔,北斗!」
这么快的速度,理应会对身体造成不小的负担,神奇的是,我们几乎没有感觉到压力。
这也是多亏北斗的技术吧。一段时间没见,你成长了不少啊。
以这个速度,用不着多久就能赶回村庄。
我和莉丝坐在北斗背上,享受短暂的空中旅行。
—— 雷乌斯 ——
目送大哥他们离去的姊姊和我,回头继续刚才做到一半的工作。
其实我们也该马上赶回哥德村,不过有大哥和百狼大人在,不太可能有我们出场的机会,应该先把这个漂亮的地方整理干净才对。
我在搬最后一具魔物尸体时,发现姊姊盯着大哥他们离开的方向看。
「姊姊,怎么了?」
「你发现了吗?雷乌斯。百狼大人……不对,北斗大人在哭。」
「嗯。可是那不是难过的眼泪,是高兴的眼泪吧?」
「这还用说?因为它跟天狼星少爷重逢了嘛。」
北斗大人跳起来前说的话有点神秘,但我知道那是它发自内心的呐喊。
我记得……北斗大人当时是这样说的吧?
『感谢这个世界。感谢这个世界让我重获新生,再度与主人同行……』
—— 天狼星 ——
北斗的速度比想像中还快。
我的「空中踏台」虽然可以不用管路上的障碍物在空中飞,只要是用自己的脚移动,一定会有极限。
北斗则是拿树枝或岩石当踏台前进,以百狼的体能加上俐落的动作,速度可以比我快上好几倍。
问题是不习惯这种速度的莉丝……
「莉丝,会不会怕?快到目的地了,再忍耐一下。」
「没、没事!你之前就带我在空中飞过了,不如说我现在挺开心的!」
莉丝用力抱着我的背,感觉确实满开心的,看来是没问题。
我笑着心想「这孩子胆子真大」,这时北斗冲出森林,村庄的灯火进入视线范围之内,所以我再度发动「探查」,确认魔物的位置。
「去东边!」
「嗷!」
哥德村东边有座牧场,我在那里侦测到村人与魔物的反应。
北斗叫了一声表示了解,在冲向村庄的同时跳起来,越过附近的小屋往东边前进。
我们转眼间就抵达现场,看见众多村民拿着火把,以及无数只不晓得围着什么东西的饿猿。
「北斗!」
「嗷呜呜呜呜——!」
不用给予明确的指示,北斗也能理解我的用意。它放声大吼,魔物们停下手回过头,我立刻使出魔法。
「一口气解决掉它们!『冲击』。」
「是!水啊,拜托了……『水炮』。」
我和莉丝同时用魔法击飞魔物,看到被攻击的是马匹,稍微松了口气。我可不想让莉丝看见人被吃的画面。
附近还有魔物的气息,但我认为应该先掌握状况,便请北斗移动到村人们前面。
找到村长的我从北斗背上下来,走到他面前,看到北斗的村民却吓得拿起武器。
「你是……今天来的冒险者吗?」
「这、这个冒险者不重要好吗,后面的狼是怎样!?该不会那家伙也对我们的马——」
「请各位冷静点。这只狼不会攻击各位。」
尽管我这么说,北斗毕竟是只巨大的狼,用嘴巴说明他们不可能理解,因此我摸摸走过来的北斗的头给村人看,他们依然没有解除警戒。
「北斗,趴下。」
「嗷!」
我还让他们见识北斗有多听话,可惜村民依旧是那个态度。要在现在的状况下叫他们理解北斗没有危险性,果然不容易吗?
希望至少有个可以沟通的人——在我如此心想时,从北斗背上下来的莉丝询问村人:
「有没有人受伤?我会用治疗魔法。」
「咦?喔、喔……有!来这边!」
村人愣了一下,带莉丝到一名穿着皮革防具、躺在地上的男子身边。
从外表看来,这名男子年纪挺大的,但他跟其他人不同,身上有装备武器及防具。村民说他以前好像是冒险者。
那人身上满是撕裂伤及齿痕,看起来实在很惨。
「好严重……必须立刻处理。」
「处理?这么重的伤势没问题吗?」
「你虽然是冒险者,终究还是个小孩吧?这么多的伤口——」
「麻烦安静点!治疗是要和时间赛跑的!」
村人对莉丝投以怀疑的目光,可是一提到治疗,莉丝就会变得非常认真,用气势压过了其他人。
在莉丝发动治疗魔法时,倒在地上的男人睁开眼睛,愧疚地说:
「好痛……小妹妹,不好意思啊。」
「可以放心了。我马上帮你治伤。」
「抱歉,可以借我一些时间吗?不好意思在你受伤时打扰,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是这孩子的伙伴吗?别担心,治疗费我之后会付。」
「治疗费就不用了,可否请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状况?其他人感觉不太能沟通……」
被魔物攻击再加上北斗登场,导致他们完全陷入混乱状态。
我没打算放着魔物不管,不过我们接的委托只是要调查,所以我想跟村长和村人解释,请他们把委托内容改成铲除魔物。
我只是因为想彻底解决这件事,并非贪图报酬。
不愧是前冒险者,男人察觉到我的用意,苦笑着回答:
「你叫我说明,其实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刚才那些魔物突然跑来攻击村庄。只有一、两只的话还有办法对付,可是我太大意了,一下就被包围。要是村里的人没帮忙,我也会和那匹马落得同样的下场。」
我看到有人受了点轻伤,应该是救这个人时受的伤吧。
村民同心协力救回这名男性,魔物却接连袭向附近的马,开始进食,我们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听见这段对话的莉丝把所有伤患叫到旁边排队,似乎是要一起治疗。莉丝平常是个文静内向的女孩,在治疗方面却会变得非常可靠。
「谢谢你的说明。之后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可是那么多魔物……」
「那点数量不成问题。请问村长在吗?」
都被魔物包围了还能得救,看来村民挺信赖他的。我一大声呼唤,因为害怕北斗而迟迟不敢靠近的村长终于走了出来,也许是因为在我和这男人交谈的期间,其他人也稍微冷静下来了。
但他才踏出一步就停在原地,果然还是会怕北斗吗?
「那、那只狼真的没问题?」
「这孩子是我在森林深处遇到的狼,叫做百狼,为了帮忙歼灭魔物才跟过来。外表或许有点可怕,不过它温和又老实喔。」
「等一下,这家伙怎么看都是魔物吧!」
「只要不去动它,它绝对不会攻击人。更重要的是目前的状况——」
「该死!我的马全被吃了!喂,你们是冒险者吧。快点赶走那些魔物,救救我的马!」
正当我准备向众人解释需要更改委托内容,有个男人把村长推到后面,步步逼近。自己的马遇害是很可怜没错,可是这样会害我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希望他安静点。
「我们接受的委托是调查而非歼灭魔物。还有,有件事想先通知你,那些马已经没救了。请见谅。」
「那就让这女孩治疗——」
「马都被吃成那样了,就算是她也治不好。比起这个,我有事要和村长商量,请你让开。」
「搞屁啊!你们刚才都死到哪去——呜!?」
我没打算跟激动到会推卸责任的人争论,所以我揍了他肚子一拳,用蛮力让他闭嘴。
村民当然因此骚动起来,不过村长大吼一声就让他们安静了。
「给我冷静点!抱歉……村里的人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这个状况大家会失去冷静也无可厚非。」
「就算这样还是要向你道歉。其实刚才我也跟他们有同样的想法,可是听你那样说,我想通了。随随便便认定魔物是哥布林,想靠托人调查就了事是不对的。」
「现在还来得及,要变更委托内容吗?」
「……我会提供能力范围内的报酬,想请你们帮忙驱逐那些魔物。」
「等等,村长!那么多魔物他们哪可能有办法!」
「对啊对啊!这些人怎么看都是刚当上冒险者的小孩!」
「那你们要亲自出马吗?而且别看他们年纪轻轻,等级可是七级,那只白狼好像也会帮忙。远比我们自己去战斗,白白牺牲来得好。」
尽管花了点时间,他最后做了冷静的判断,不愧是当村长的人。
村人并没有完全被说服,但他们无法反驳村长,只得安静下来,于是我告诉村长我愿意接受这个委托。
「魔物有我和北斗负责就够了,麻烦莉丝继续留在这里帮忙治疗。」
「嗯。小心别受伤唷。」
我在莉丝的目送下迈步而出,趴在地上的北斗站起来走到我身旁,等候指示。
剩下的魔物数量约二十只,分散在牧场各个角落,我看最好分头行动。北斗的咆哮声只能暂时吓唬它们,所以那些魔物仍然围在马旁边,八成是饿到忍不住了。
「我从东边进攻,北斗从反方向。」
「嗷!」
北斗叫了声表示理解,飞奔而出,与此同时,我从另一边杀向魔物。
最先发现的魔物有三只,正在埋头猛吃,只要我不出手,应该不会主动攻击。也就是说可以随心所欲发动奇袭。
我先用「麦格农」射死其中一只,另外两只当然注意到了,朝我冲过来。我故意等它们接近,再用小刀割破它们的喉咙。
虽然用魔法射穿头部就能解决,这也是一种训练。
我就这样不断移动到其他地方,接连击溃魔物,北斗的速度却是我的两倍以上。
除了百狼本身的体能优异外,也是因为北斗异常有干劲。
它瞬间接近注意力全放在马上的魔物,用前脚或尾巴一击把它们统统扫飞。被扫到的魔物骨头断掉,一动也不动,偶尔有几只幸存下来的,北斗会用前脚补上最后一击。
我处理完三成左右的魔物时,北斗已经把剩下的魔物清理干净。
实在很优秀。
「辛苦了,北斗。」
「嗷呜……」
我摸摸晚了一些回来的北斗的头慰劳它,回去跟村长报告魔物全部解决了。
由于现在是晚上,外面一片昏暗,从远处不可能看得见我们的动作,因此村人们看见我们过没多久就回来,露出纳闷的表情。
「怎么了?不会是打不赢吧?」
「不,结束了。这一带的魔物都清光了。」
「啊!?太快了吧!」
以一般人的常识来看确实很快,不过这次大部分都是北斗帮忙的。
当我在烦恼该如何证明时,北斗从我后面走过来,咬着什么东西放到村民面前。
是魔物的尸体。北斗搬了一具又一具尸体过来,他们好像也相信了。
「因为有这只白狼……有北斗帮忙,一下就完事了。这样应该不用担心马被吃了吧。」
「是、是吗?是说那只狼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么听你的话?」
「这孩子是我小时候救过的狼,我们碰巧在那座森林重逢。为了报答我救它一命的恩情,它才会跟着我。」
北斗蹭到我身上撒娇,仿佛对我的话有反应。
然而看到它这样,一名村人指着北斗大叫:
「喂、喂,魔物跑来攻击马,会不会是这家伙害的啊?」
「对、对喔,原来如此!魔物被那只狼赶出森林,才跑到我们村里来。」
「喂!既然那只狼是你的,我的马要你赔!」
还以为他们要讲什么呢……真令人傻眼。
哥德村损失庞大,所以我不是不懂他们的心情,但叫我赔偿就不对了。而且,他们好像不知道自己受到北斗多大的帮助。
大部分的人都将无处宣泄的怒气发泄在我们身上,于是我释放杀气叫他们闭嘴。我想我应该不会再踏进这里,被污蔑我伙伴的人讨厌,我也不痛不痒。
如果我没有收敛,可能会吓晕他们,所以我稍微控制了一下,等村民安静下来后提高音量质问他们。
「要乱讲话是可以,麻烦说话前先用大脑想一下。要是真的如你们所说,是北斗害魔物出现的,为什么昨天魔物没有出现?」
「大、大概是因为它们肚子不饿。」
「这种魔物叫饿猿,食欲非常旺盛。若是处在空腹状态,就算有危险它们还是会以进食为优先。你们觉得这么爱吃的魔物会一整天……不对,将近两天不吃饭?」
「那又怎样?只是因为有这只狼在,它们没办法觅食吧。」
「北斗好像是两天前,马匹遇害后进入森林的。也就是说这些魔物害怕北斗,不敢靠近这一带,直到今天忍不住饥饿才行动。」
假如没有北斗待在森林里,哥德村八成会在我们来之前被那些魔物再三袭击。
「委托公会之后,冒险者最快也要一天才能来……不,万一没人接这个委托,八成得等到两天以上。要是这段期间魔物不停攻击村庄,没有马可以吃后,你觉得他们接下来会吃什么?」
「我们……吗?」
村民脸色发青,大概是在想像最坏的情况。
此外,我还告诉他们村里的魔物只不过是整体的一半,让他们理解事情的严重性。
光是刚才那些魔物就让他们无计可施,若加上在森林里袭击我们的那一群,别说马了,可能连人都会被吃光。
「我不要求你们感谢我,不过如果你们要寻求赔偿,我会向公会报告这件事,采取适当的措施。」
冒险者公会存在于全世界,跟会和这个村庄买马的商人公会也有关系。
意思是假如哥德村被公会盯上,负面评价扩散开来,村子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由于没有人再继续抱怨——我猜是听见这番话,多少冷静下来了吧——村长代表全村对我低头致歉,为这起事件作结。
「……抱歉。感谢你……为我们着想。」
「遇到这种状况,也不能怪他们。详情就……」
「嗯,到我家谈吧。」
我将继续治疗的莉丝及负责保护她的北斗留在原地,和村长一起来到他家,钜细靡遗解释这次的事件,拜托村长等村民镇定下来后不要只是说明状况,还要慎重叮咛他们。
虽说他们是因为重要的马遇害才失去冷静,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整个村子太小看魔物的危险性,看到足迹类似就判断犯人是哥布林。
如果这个委托是新人冒险者负责,可能会被饿猿吃干抹净。
多亏北斗碰巧进入森林,接到委托的又是我们,他们才能得救。总之希望所有人好好反省,记住教训。
做不到就只能等着灭村啰。
之后我请村长签署变更委托与达成委托的文件,跟他约好明天早上再来,离开村长家时,莉丝已经治疗完毕。
大部分的村民都回家了,从森林回来的姊弟俩在牧场和北斗聊得很开心。
与弟子们和北斗会合后,我们回到旅馆,然而……
「我想让它住进房间。」
「那个,这么大的魔物有点……」
如我所料,北斗没办法进旅馆。
可是我有很多话想向许久不见的北斗说,大家便聚集在饭店旁边的小屋聊天,没有回房。
老板说虽然不能让北斗住进旅馆,这栋小屋倒是可以给它睡。
「抱歉,麻烦你将就一下。」
「嗷!」
「北斗大人说平常它都睡外面,能睡在有屋顶的地方就很高兴了。」
我看着趴在我们拿来的毯子上的北斗,突然想到,百狼究竟都吃些什么?
我立刻询问,得到的答案是……
「它会吸收大气中的魔力,不吃东西也没关系。」
看来百狼以魔力为粮,是接近精灵的存在。
吃进去的食物也是可以转换成魔力的样子,不过食物对百狼来说类似嗜好品,基本上不需要。是只省钱的狼。
我又问了更多百狼的情报?可是北斗自己也不太清楚。
外加百狼数量稀少,没人了解它们的详细生态,连寿命都不明。
不管怎么样,上辈子是只普通的狗的这家伙,真是转生成了一种不得了的生物啊。也罢,无论它是怎样的存在,都是我的家人。
「呼……它的毛好暖好舒服。」
「对呀,舒服到可以直接睡在它身上。」
北斗叫我们一定要躺躺看,我和莉丝便靠在它身上,享受柔软的触感。
就算我们靠在上面,北斗似乎也不觉得重。岂止如此,它还被我摸得尾巴摇来摇去。
它的毛比随便一张床还舒服,我差点直接坠入梦乡,但姊弟俩无所事事地站在那边,要讲的话又还没说完,千万不可睡着。
「你们也躺上来怎么样?北斗也允许了吧?」
「不,该怎么说呢……」
「有种对北斗大人不敬的感觉。」
对银狼族而言,百狼就是如此崇高的存在。
北斗对犹豫不决的两人叫了声,姊弟俩抬起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北斗说什么?」
「它说即使自己是白狼,终究是跟随大哥的存在,只不过是我们的前辈……叫我们不必那么拘束。」
「既然北斗大人这么说……」
「嗷!」
「是!那就改叫……北斗先生。」
「失、失礼了!北斗先生!」
两人终于做好觉悟,靠到北斗身上,因那舒服的触感大为震惊。
我接着告诉北斗我出生后的事,以及和姊弟俩相遇的过程,最后说明到哥德村来的目的,北斗听了后看着我的脸叫。
「怎么了,北斗?你有话想跟我说吗?」
「大哥,北斗先生说它可以代替马。」
「你要帮我们拉马车?」
北斗点头表示肯定,摇着尾巴。
「我是很感激啦,但这样你看起来就只是只家畜喔。你不介意吗?」
「天狼星少爷说得没错。还有让雷乌斯拉马车这个下下策。」
「对、对啊!与其派北斗先生出马,不如让我来!」
这样问题更大,所以我想制止他们,北斗却在我开口前对两人吠叫。
他们沟通完时,两姊弟神情严肃地点点头,似乎达成共识了,可是我还不能接受。
以北斗的能力确实什么样的马车都拉得动,但我对于要把家人当马使唤会有抵抗。
我烦恼不已,北斗撒娇地叫着用鼻子蹭过来。
「『除了战斗还能派上其他用场,如我所愿』。还有它想要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项圈。身为跟随大哥的存在,它想要一个证明。」
「……知道了。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就接受你的好意吧。还有,我会帮你做一个漂亮的项圈。」
「嗷!」
「呵呵,太好了,北斗。」
「北斗先生的项圈感觉会比我戴的项圈更豪华。」
我送艾米莉亚的是颈链,不是项圈,不过这样想她会过得比较幸福,所以我决定不去纠正。
等话题告一段落,我们回到旅馆,为明天做好准备,上床睡觉。
确认大家都睡着后,我独自溜出房间。
目的地是北斗睡的仓库,它也预测到我的行动了,在小屋外面等我来。
「去外面走走吧。」
「嗷……」
无须多言。
北斗理所当然走在我旁边,我们在月光下于宁静的村庄内散步。我之所以单独行动,是因为等等要聊的是只有我们知道的上辈子的话题。我不想让弟子知道我前世杀了一堆人。
我在一座小山丘上席地而坐,望向趴在旁边的北斗。
「你记得多少以前的事?我完全想不起大家的名字,你也是吗?」
「嗷!」
我叫北斗肯定就点头,否定摇头。北斗点头回答刚才的问题。
「你也是从小就在这个世界长大?你看过其他像转生者的人吗?」
两个问题北斗都点头,看来它也跟我一样,在同样的状况下来到这个世界。
上辈子的记忆还留着就已经类似奇迹了,很难想像只有我和北斗碰巧一起转生到这个世界。也就是说,应该有什么原因。
至于我们两个的共通点……
「北斗,你……记得师父吗?」
听见这个词的北斗瞬间抖了一下,点点头。
对你来说,那个人果然是恐怖的象征。毕竟师父看到恢复精神的你,劈头第一句话是……
『等它长大应该挺好吃的……』
我不在的时候师父好像会乖乖喂它,然而从小深植在心里的恐惧,投胎转世后依然没有消失。
话题扯远了,总之目前我想得到的可能性只有师父。
不如说,那个超人很可能干出这种事。
如果真的是师父,为何要让我和北斗转生到这世界?
不会是为了拯救世界,或是要做什么大事吧……
「……绝对不可能。」
我不认为重视当下、被核弹炸到还能笑着幸存下来的那个人,会不惜让我转生也有事拜托我。
师父反而是有问题会自己解决的行动派。
我看八成是基于「原来做得到这种事啊……」这种原因,只是想尝试看看而已。
师父也没特别吩咐什么,就按照之前的步调,继续享受第二人生吧。
我摸着内在一如往常,却在各种意义上变得不太一样的伙伴的头,笑着说:
「算了,现在讲师父也没用。以后也请你多多关照啰……北斗。」
「嗷!」
北斗像在同意似的叫了声,我边摸它的头边跟它聊天,仿佛要填补对方不在的那段时间。
隔天,我们醒来后先做了下晨间运动才去拜访村长。
顺带一提,北斗没办法进去,所以它从外面把脸塞进窗户看我们,非常逗趣的景象。
由于委托内容是在任务途中变更的,给我们报酬的不是公会,而是村长亲自交付。我只从袋子拿了几枚银币出来,剩下的放到北斗鼻子上交给它。
「来,这是你的份。」
北斗不是不明白,却故作无知,把袋子弄到地上别过头。
「这孩子好像不要,所以这些钱还给您,请您自由使用。」
「你是那只狼的主人吧?既然这样由你收下就好。」
「只要没有正当理由,我会尊重当事人的意见。而且我还没去公会登记,不算它正式的主人。」
尽管这出戏很无聊,对哥德村来说真正辛苦的在后头,还是留点钱比较好。
而且能遇见北斗也是多亏村长的委托,我还得赶快回艾琉席恩回报任务,把北斗这样的魔物登记成「从魔」以让我可以带着它在路上走,要做的事一堆。
「可是,这样我过意不去……」
「那么请您下次卖马给贾尔冈商会时,给他们好一点的马。失陪了。」
继续讲下去太麻烦,于是我草草结束话题,走出村长家准备离开哥德村,看到好几名村人排在入口。
本以为他们要在最后找我抱怨,不过莉丝治疗的前冒险者也在其中,一看到我们就笑着走过来,所以我想应该不是。
「你们果然一大早就要离开。幸好赶上了。」
「因为任务已经完成,还得为它处理一堆事。」
「嗷!」
「是吗?你们明明是救了哥德村的英雄,大家昨天却那个态度,真抱歉。他们平常不会那样讲话,是因为重要的马遭殃才……」
「我知道对村民来说马是多重要的存在,可以理解失去马的痛苦,不会恨他们的。而且能再见到这家伙我就满足了。」
「幸好接这个委托的是像你们这样的冒险者。对了,昨天的治疗费……」
「看到大家顺利恢复就够了。请把这些钱用在买新防具上,保护这座村子。」
看到莉丝柔和的笑容,那人搔搔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了不起的小妹妹。听说艾琉席恩有个人称青之圣女的女孩,我想就是你这种人吧。」
「啊、啊哈哈……」
总不能直接承认「我就是那个青之圣女」,莉丝只得以干笑回应。
最后其他村人也向我们道谢,我们带着有点神清气爽的心情,离开哥德村。
回到艾琉席恩后……麻烦的问题接踵而至。
首先,由于我带着一只巨狼,被负责看守城墙的门卫叫去问话。
我告诉他们北斗是我的从魔,等等要去登记,门卫却怀疑它会不会有危险性,导致我在城门前表演了它有多听话。
我秀了从握手开始的各种技艺,最后还和雷乌斯把头塞进北斗的嘴巴里,搞得跟杂技团一样,门卫才终于相信。
补充一下,等待入城审查的人大概以为这是真的表演,有给我表演费,所以小赚了一笔。
虽然我们总算被放进城内,北斗光明正大走在路上不仅会引起骚动,可能还会造成混乱。
正当我烦恼着该如何是好,艾米莉亚举手提议。
「天狼星少爷骑在北斗先生背上,大家说不定会把它当马看,比较不会出问题。」
实行这个方案的结果……完全超出预料。
是没有人被北斗吓跑没错,但市民好奇的视线全集中在我身上,在另一种意义上引起骚动。艾琉席恩果然很多好奇心强的人。
路上的狼族兽人向这边深深一鞠躬,使我体会到北斗真的是伟大的存在。
两姊弟得意地挺起胸膛,走在已经可以说是小型游行的队伍中,莉丝则害羞地跟在后面。
结果我就这样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下,抵达冒险者公会。
冒险者公会大归大,未经允许就带北斗进去还是不太好,因此我命令北斗在外面的从魔专用小屋待命,走进公会向接待人员回报任务。
我还顺便报告北斗的事,想把它登记成从魔。
「村民的应对方式确实不对。这是关乎整个公会的问题,我会请公会叫哥德村多加注意。」
「拜托了。不过哥德村受到的损失不少,麻烦适可而止。」
只要村民因为这起事件反省即可。学不到教训的话,那个村庄也活不久了。
总而言之,这样任务终于达成了。
「话说回来,这个委托让你接真是正确的抉择。实在想不到会遇到一大群饿猿,要是随便交给新人处理,他们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我也要感谢你介绍这个任务给我。拜它所赐,我才能与这家伙重逢。」
「你说的『这家伙』是刚才提到的狼对不对?不晓得它是怎样的孩子,如果你要直接登记它为从魔,把它带过来吧。」
「天狼星少爷,我去叫北斗先生。」
「没关系,用叫的就行。」
我叫住走向门口的艾米莉亚,用手指吹口哨呼唤北斗。
附近的人纷纷看过来,好奇我在做什么,在建筑物外面传来嘈杂声的同时,北斗开门出现。
留意着不要弄坏门走进来的北斗,慢慢走到我们前面趴下,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戒心。
然而……北斗身上有个怪东西。
「北斗,那个饰品是?」
不知为何,它脖子挂着一条绳子,牵绳的是三名男子。
北斗不耐烦地望向在这种状态下仍然努力拉住它的男人们,叫了声让两姊弟翻译。
「嗯……它在外面睡觉的时候,突然被人拿绳子套住。」
「难道是想偷走北斗先生?」
「呼……呼……不是!这家伙是我们抓到的魔物。它逃走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它!」
「搞屁啊你们!北斗先生是大哥的吧!」
「闭嘴!喂,给我过来!」
「……我还没把它登记成从魔,没办法证明它是属于自己的,请问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接待人员八成没想到它这么大,呆呆看着北斗,不过听见我的声音,她立刻回过神,叫来负责处理从魔的人。
「那个,不亲近主人没办法登记成从魔,所以只要证明它亲近你……」
「意思是看得出来就好。顺便问一下,允许从魔正当防卫吗?」
「……其他人一眼就看得出是正当防卫的话。」
「北斗,我允许。」
北斗听从我的指示挥下前脚,一掌将那些人拍到地上。只让对手昏倒,没有把地板弄碎,力道控制得相当完美。
接着它把脸蹭到我身上撒娇,不用比都知道主人是谁。
「谁是主人一目了然呢。那在负责人来之前,先填一下这份文件。」
公会职员也被北斗吓到,不过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冒险者的聚集地,容易吸引小混混来,他们很快就继续开始工作。
三名男子被随时在一旁待命的公会警卫搬走,我转过身去,填妥文件。
北斗一下就登记好了。
因为负责处理从魔事务的教官的测试,主要是看魔物有多听主人的命令,完全听得懂我在讲什么的北斗不可能出错。
尽管在丢东西叫它捡回来的测验中,发生姊弟俩在我扔棒子的瞬间飞奔而出这个意外事件,教官依然判断没有问题。
于是,我拿到从魔的证明——一块上面画着魔法阵,类似小板子的东西。
在城里的时候好像必须戴在从魔身上,让其他人看见,总之我先把它做成项链,挂在北斗脖子上。
我打算之后帮北斗做项圈,得把这块板子也加进去才行。
接着,在公会办完事的我们立刻前往贾尔冈商会。
目的是去配合北斗调整马车。札克和商会的人被北斗吓了一大跳,不过他们认为以我的实力做到这种事并不奇怪,瞬间恢复冷静。真不简单。
我们进到放马车的仓库,第一次看见马车的雷乌斯兴奋得两眼发光。
「喔喔!这就是大哥设计的马车吗!」
「我加了不少功能,旅行起来会很轻松喔。」
我设计的马车,光看外表是下级贵族通常都会有的金属制马车。
不过为了让我们旅途顺利,这辆马车上搭载了各种功能。
首先是移动时最重要的车轮,用坚固的重力石制成,拥有雷乌斯使出全力敲下去也不会碎的硬度。
连结部分这种重要的零件也有用到它,每一个重点部位都配置了魔力传导性佳的秘银,还画上输送魔力就能让整个马车变坚固的魔法阵。
如果只是「火焰枪」等级的魔法,应该能轻易抵挡住。
马车前后有铁卷门式的门,我还把可以减轻震动的悬吊系统的做法教给札克,装在这辆马车上。
这个世界的马车很会晃,装上它之后坐起来就会比较舒服了吧。
防盗机能也很完善,总之我把想得到的东西统统装了上去,它大概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马车。
不对,比起马车,或许更接近前世的露营车。
代价是用了大量稀少的矿石,所以制作费相当惊人。
这个价格实在没办法一次付清,札克却把它当成贾尔冈商会新产品的试作品,帮忙出了一大笔钱,因此我只花了一半的财产。
「它八成是全世界最坚固、最昂贵的马车,因为连我开玩笑提议的功能都装上去了。真的可以由我收下吗?」
「别客气,毕竟商会一直在靠老板发明的各种商品赚钱。是说这个叫悬吊系统的技术真是马车界的革命!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肯定会有一堆贵族跟贾尔冈商会订货。」
「哎,要懂得适可而止啊。怎么样,北斗?会不会太紧?」
连接马车与马的挽具,是经过我调整后做成的北斗专用品。
我想尽量不要让它感到太拘束,北斗叫了一声表示没问题。
这个挽具我设计成北斗自己也脱得掉的构造,紧急情况可以瞬间与马车分离,加入战斗。
我还吩咐它遇到危险大可直接放弃马车。再昂贵的马车都比不上北斗重要。
「一般的马可能会撑不住,不过这孩子应该没问题。」
「总之先跑一圈看看吧。」
这辆马车的缺点在于制作所需的时间及金钱……以及马车本身的重量。
重力石虽然又硬又坚固,重量也不容小觑。我阔气地用了一堆重力石,导致它比普通的马车重好几倍。
可是马车上画了我发现的减轻重力的魔法阵,因此它现在的重量是马车的平均值。偶尔可能会需要它变重,到时只要停止供应魔力,就能恢复成原本的重量。
这个魔法阵是分析迪给我的那把异常轻盈的剑得来的,它会自己从大气中吸收魔力,让无机物变轻。顺带一提,我有跟校长报告这件事,说不定它总有一天会普及到全世界。
最后我让北斗拉拉看拖到外面的马车,它走起来并没有问题。
我还停止供给魔力,把马车恢复成本来的重量,至少要五、六匹马才拉得动的马车,北斗却拉得不费吹灰之力。比想像中还可靠的伙伴,令我十分满足。
就这样,我们陆陆续续做好准备……两天后。
虽然刚准备出发就遇到意外,增加一名同伴的我们终于要踏上旅程。
早上,贾尔冈商会众集了一堆人,为我们献上送别的话语。
来送行的人看到北斗纷纷大吃一惊,学校的人和在城里认识的人一个个要求和两姊弟握手。对艾米莉亚有好感的学生,以及雷乌斯的朋友(小弟)都泪如雨下,有点可怕。
莉菲尔公主乔装来送莉丝,正抱着她与她道别。
「有问题不要一个人承担,记得跟大家商量。」
「是,姊姊也是唷,请和赛妮亚以及梅尔特先生一起努力。」
「呵呵,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好好享受旅途吧。那么各位,麻烦你们照顾莉丝啰。啊,北斗当然也是。」
莉菲尔公主离开莉丝身边,抱住在马车前面待命的北斗,用脸蹭它。
「啊啊……这个触感真的太棒了!大——家都要离开,莉丝、北斗和天狼星也是,我好难过喔……」
这人一眼看出连专业随从赛妮亚都会警戒的北斗安全无害,在我介绍北斗的同时就伸手摸它的头,现在甚至敢用力抱住它。
「大小姐,请您差不多一点。莉丝大人,我会一直祈祷您过得幸福。」
「我也是。我会拼上这条命保护公——保护大小姐,请您放心。」
「谢谢你们。姊姊就拜托了。」
莉菲尔公主的两名随从在向莉丝道别,我则在旁边与马克握手。
「虽然以你的实力我认为不会有事,还是希望你一路平安。」
「谢谢。你也是,被莉菲尔公主看中很累的,加油啊。」
「那当然。下次见面时,让你看看成长得比谁都还要多的我。再会,天狼星同学。」
「嗯!」
和带着自然微笑的马克握完手后,最后过来的是经过乔装的罗德威尔。他先要求跟我握手,所以我也伸手回握。
「天狼星,你是我认识的学生中最有资质的人。虽然身为校长不该这么想,我觉得我和你不像师生,而是身分相等的同志,真的很愉快。」
「不好意思,我是个嚣张的学生。不过……我跟您相处的时候也很愉快。真的很感谢您教了我这么多。」
「嗯,有缘再见……」
和所有人告别完的我们坐上马车,等到北斗自己把挽具系好,一切都准备就绪。
只差我一个命令。
「……北斗,出发!」
北斗用咆哮声回应我,迈步而出。
贾尔冈商会前面的人逐渐远去,我们不停向他们挥手,直到大家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马车穿过围住艾琉席恩的城墙,在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经过的街道上前进。
我们看着应该有好一段时间看不见的城墙,在马车里确认接下来的目的地。
「先去帮艾莉娜小姐扫墓,再去找姊姊……对吧。」
「不快点的话,诺艾儿姊可能会生气。」
「可是之前拖到的时间让我们遇见北斗,应该没关系吧。」
「确实如此,但我无法否定诺艾儿会生气,还是加快一些速度吧。拜托啰,北斗。」
「嗷!」
北斗像在说「交给我」似的叫了声,今天早上我帮它戴的红色项圈,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提升速度的北斗拉的马车,用将近一般马车两倍的速度在路上行驶。
于是……我们的旅程揭开序幕。
《真正的家人》
我们坐的马车,朝着和诺艾儿他们分别的城镇阿尔梅斯特前进。
马车的速度远比一般马车快,再加上北斗的能力,晃得相当厉害。
多亏悬吊系统大幅减轻了震动,我们坐得挺舒服的。
「速度这么快,屁股却几乎不会痛,好厉害唷。」
「因为天狼星少爷很注意这些细节嘛。别说贵族了,这辆马车给王族坐都不奇怪。」
车内还铺着用柔软材料做的垫子,可以睡在里面。
坐马车从艾琉席恩到阿尔梅斯特,本来得花上四天的时间,看这个速度至少可以早一天到达。
艾米莉亚和莉丝悠哉地欣赏美景,我与雷乌斯则移动到车棚上做训练。
「平衡感很重要,先在这里倒立看看好了。」
「好,我也来——哎、哎唷……唔喔哇啊啊啊啊——!」
雷乌斯虽然成功倒立,马车却压到地上的石头,用力晃了一下,害雷乌斯从上面掉下来。
他发出凄厉的叫声摔在路上,不过落地时有保护好身体,应该没事吧。
这里可是城外,我觉得他有点缺乏紧张感,然而大多数的魔物都因为害怕北斗不敢靠近,盗贼也不可能跟上我们的速度,会松懈下来也无可奈何。
哎,总之就是不管到了哪里……我们都还是维持自己的风格。
在马车里过了三天……终于看见阿尔梅斯特了,但我们在途中转换路线,朝以前住的宅邸前进。
储粮还很足够,以地理位置来说,直接从这里过去也比较近。
经过要转好几个弯的漫长平稳坡道,我回到小时候住的那栋房子。
我走下马车,抬头凝视它,想起与妈妈和大家一起生活的令人怀念的日子。明明只离开这里五年,为何会如此怀念?
可是……没有妈妈和诺艾儿他们的宅邸,就跟空壳一样。
我移开目光,确认弟子们的反应,姊弟俩也与我心有灵犀,抬头看着房子。
「我跟雷乌斯只在这里住了两年,却有种回家的感觉。」
「对啊。我和大哥也是在这认识的。」
在森林里发现他们时,雷乌斯意识不清,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确实是在这里。
刚捡到他时,雷乌斯调皮又目中无人,如今已经成长为能轻松挥舞大剑的优秀剑士,使我深深体会到时光的流逝。我们之中成长最多的人,想必就是雷乌斯了。
「当时他还咬过天狼星少爷的手呢。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敬。」
「原来发生过这种事。和雷乌斯现在的样子比起来,真不敢相信。」
「别再说了,姊姊!那个时候的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
「雷乌斯,你只是想保护艾米莉亚而已,哪里笨了?」
「是、是吗!?谢谢大哥!」
瞬间复活的雷乌斯令我不禁苦笑。我请北斗把马车停在宅邸旁边,因为妈妈长眠的花园在没有道路的深山内,马车没办法开进去。
我在北斗拖马车的期间又看了一眼宅邸,发现不太对劲。
我们都离开五年了,这里看起来不仅一点都不荒凉,还被整理得很好。
尤其是树木及中庭的草地,整齐到每天修剪才有办法维持的程度,八成有人住在里面。
在我纳闷谁会住在这种离城市有段距离,生活机能不便的地方时,大门敞开,一名男性从屋内走出。
是位年龄目测超过六十岁的男性,身穿管家会穿的那种燕尾服,给人一种和妈妈一样的优秀随从的印象。
「请问各位来这种地方有何贵干?各位是知道这里是贵族德利阿努斯家才来拜访吗?」
这人脸上带着温和微笑,却散发出一股若有必要不惜动武的气势。
他提到德利阿努斯这个我舍弃掉的家名,无疑是和德利阿努斯家有关的人。
不过我已经对德利阿努斯家毫无兴趣,向他说明完目的后就赶快回去吧。
「我知道。可是我们不是要来这里,是要去后面那座山里面。」
「山?虽然我不认为会有盗贼,还是建议各位尽早离开。」
「我们预计最晚下午会走。不好意思,可以请您让我们的马车暂时停在那边吗?」
现在还很早,扫完墓回来叫北斗快一点的话,天黑前应该能抵达阿尔梅斯特。
老管家听见我给的时间是下午,抬头看了下天空,沉思片刻后点头答应。
「……好吧。马车可以停在这里,可是下午绝对要离开。知道了吗?」
老管家冷冷说道,进入屋内关上门。
既然舍弃了德利阿努斯之名,现在的我就是个外人,没资格进屋。
我已经彻底斩断留恋,姊弟俩却叹了口气,有点沮丧,大概是还会想念它吧。
「我们再也进不去这栋房子了。明明早就接受这个事实……还是会难过。」
「我也是,姊姊。中庭角落那块地方晒得到太阳,我很喜欢的说。」
「……抱歉。可是不跟那男人断绝关系,以后可能会有许多麻烦。」
「天狼星少爷无须道歉。」
「对啊!还不都是那男人!」
「情况很复杂呢……不过,我认为天狼星前辈选择的道路没错。因为有人托你的福,打从心底得到了救赎。」
要是没有巴多米尔——我血缘上的父亲,我可能不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然而他陷害亚里亚妈妈家,还害艾莉娜妈妈受苦,这些罪状我无法饶恕,因此我完全没把他当父亲看。
听姊弟俩讲过这些事的莉丝面色凝重,最后笑着鼓励我。
我心情轻松了些,抚摸两人的头安慰他们,进到停在屋子旁边的马车内。
「天狼星少爷,马车放在这边没问题吗?」
「我不觉得刚刚那个人会偷马车,可是放着它离开会不会有危险啊?」
「别担心,这辆马车还有防盗功能。」
只要将魔力输送进马车的某个部分,即可解除减轻重量的魔法阵,使马车恢复原本的重量。此外还有类似手煞车的功能,用来固定车轮。
最后再放下前后门的铁卷门上锁,就不会被轻易偷走了。
重力石制的马车跟会动的避难所差不多,恐怕要用和我的「反器材射击」同等的威力才有办法破坏。
我还顺便让它会发出特殊的魔力,万一被偷也能用我的「探查」找出来。
「……就是这样。最后再加上专用的车轮固定器,马车就拖不动了,直接抬起来还比较轻松。」
「唔……唔唔……好厉害喔,大哥。真的动都不动耶!」
都做到这个地步还被偷的话,我反而会觉得很厉害。
不过犯人之后会被我揪出来,给予制裁就是了。
准备就绪后,我们只拿着必需品进入山中。
对我而言,这附近的山宛如自家后院,在哪都能掌握方向。
两姊弟也一样,我们边走在没有道路却不会迷路的山上,边谈论过去的往事。
「好怀念喔。我记得我常常在这附近乱采东西吃,搞坏肚子。」
「莉丝,不可以吃那个树果唷。它有毒,我不小心吃到的时候,后果超严重的。」
刚被我捡回家的两人一堆事不懂,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吃不饱,所以有过没确认就把蘑菇或树果放进嘴巴,导致食物中毒的经历。
那个时候我急忙叫他们吐出来,还要准备药,真的很累人。
其实这件事挺糗的,不过正因为有这些经验,他们的生存能力才大幅提升。
我想起当时辛苦的回忆,望向远方,察觉到我有多累的莉丝苦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北斗也用头蹭过来安慰我。
「……很辛苦吧。」
「嗷……」
「嗯……真的。」
这对姊弟偶尔会失控,被迫奉陪他们的莉丝也明白我有多累。真高兴有同伴。
「我们还灭了一堆哥布林。」
「天狼星少爷用魔法轰飞一大群哥布林的画面,实在非常壮观。」
「我倒觉得当时的我是因为学会新魔法,不小心得意忘形。」
在森林里来回奔走,用「探查」搜寻哥布林,找到后就开始姊弟俩的战斗训练,还会拿它们实验新魔法,动不动就在铲除哥布林。
由于我们打倒的哥布林实在太多,迪说城里的公会甚至贴出「调查哥布林减少的原因」这种委托。
「你们从小就那么会闹呀。可以想像那个画面。」
我们听着莉丝无奈的吐槽,在熟悉的山路上前进。
「哇……好棒。」
一抵达妈妈沉睡的花园,莉丝便赞叹出声,整个人看呆了。
都已经过去五年了,景色变得不一样也不奇怪,然而繁花盛开的美景仍旧没变,耸立于中心的大树也还是老样子。
「太好了,这里都没变。遇见北斗的那座森林是很美没错,不过这里也是好地方吧?」
「嗯。如果那里是晚上的乐园,这里就是白天的乐园。」
「看,艾莉娜小姐的墓在那棵树下。快走吧,莉丝姊!」
「得跟艾莉娜小姐介绍莉丝才行。」
慢慢走也不会怎么样,姊弟俩却抓着莉丝的手跑向前。大概因为这里是他们第一次玩飞盘的地方,下意识会想跑起来吧。
莉丝虽然显得有点困惑,还是笑着乖乖被两人拉着跑。
「我们也去吧。要把你介绍给我在这个世界的妈妈认识。」
「嗷!」
对认识前世的我的北斗讲出「妈妈」这个词,让人有点害臊。我带着北斗,追在三人身后。
由于墓碑上的脏污变得很明显,我们先动手打扫。
除掉墓碑上的藤蔓后再用布擦干净,最后供上我们带过来的红酒,坐在墓前向妈妈报告。
「妈……好久不见。在那之后过了五年,如你所见,我过得很好。」
我站起来展开双臂,让她看看我的模样。
我已经十六岁了,身高比五年前还高,相貌也变得成熟许多,还跟我当初宣言的一样,成为冒险者。
我不是被逼的。
是遵照亚里亚妈妈的遗言,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
「还有……你看,艾琉席恩的下任女王还给了我这种东西。王族亲自来要我在她手下工作喔?」
我披着莉菲尔公主给我的近卫之证。
因为太引人注目,平常我都把它收在马车里,这次是为了给妈妈看才带来的。
我把在学校的经历都报告完后,退到后方把位置让给三个徒弟。
「艾莉娜小姐,好久不见。在学校发生的事天狼星少爷已经讲过了,我只有一件事要报告。我一直把您的教诲记在心里。所以……请您在天上守护我们。」
对艾米莉亚来说,妈妈是指导她如何当一个随从的老师,也是对她灌注与我同等的爱的母亲。
在非上课时间看到的感情融洽的两人,有如一对母女。
最后,她和我一样让妈妈看看自己成长后的身姿,换雷乌斯站到前面。
「艾莉娜小姐,我有乖乖听你的话,在那之后吃饭都有细嚼慢咽喔。虽然敬语讲得有点奇怪,跟伟大的人讲话我都会注意。」
雷乌斯真的很喜欢妈妈。
他最先亲近的人也是妈妈,常常撒娇让她摸头。
下一个到前面的是莉丝,她站在墓碑前深深一鞠躬。
「初次见面,艾莉娜小姐。我是天狼星前辈的徒弟妃雅莉丝。经常受到大家的关照。」
莉丝有点紧张地做完自我介绍,站在旁边的艾米莉亚把手放在她肩上,笑着说:
「她是我第一个朋友,将来会成为扶持天狼星少爷的优秀伴——」
「等等!?你、你怎么在这种地方乱说话啦!」
「莉丝姊非常温柔,现在对我们来说是家人般的存在……」
突如其来的发言令莉丝羞得面红耳赤,逼近艾米莉亚,艾米莉亚却毫不在意,继续报告。
雷乌斯也跑来凑热闹,被两人狂夸的莉丝开始呻吟,拉着他们逃离墓前。
移动到远处的三人可能要讲很久,直接换下一个人吧。
「最后是北斗。它是我……在妈妈不知道的时候结交到的伙伴。」
「嗷!」
不晓得妈妈看见北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说不定会意外镇定,开始观察它是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妈妈对于想危害我的人毫不留情,不过对待伙伴就是个温柔的人。
「……尽管发生了许多事,我们顺利从学校毕业了。还多了可靠的伙伴,之后要到处旅行,会有好一段时间不能见面。」
我想至少要花好几年才回得来,到时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算了,未来的事没人知道,想这些也没用。
就这样,事情都和妈妈报告完了,我们把红酒淋在墓碑上,转身离去。
「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我想……刚刚听见的应该是幻听。
但我有种妈妈就在那个地方……带着一如往常的温柔微笑目送我们离开的感觉。
「好想在那里玩飞盘……」
回程路上,雷乌斯依依不舍地回过头,艾米莉亚与北斗听见飞盘这个词都竖起尾巴。
「我也想玩飞盘。」
「嗷呜……」
「那个人叫我们快点回去,这次还是放弃吧。」
「虽然不晓得要多久之后,下次带上诺艾儿跟迪,悠悠哉哉过一天吧。带个便当,大家一起玩飞盘。」
两姊弟和北斗高兴地摇着尾巴。
对了,不能忘记他们的小孩。不管怎么样,下次扫墓可能会是大阵仗。
我们加快了一些速度,因此回到宅邸时比想像中还早。
离老管家说的时间还有段空档,但他好像希望我们快点走,我便走近宅邸,想说向他打声招呼就离开。
「欸,大哥。那个老爷爷跟欺负艾莉娜小姐和大哥妈妈的男人有关系对吧?我看他也不想理我们,直接走掉不就行了?」
「这是礼貌。而且说不定就是他帮忙整理这里的。」
我们已经离家五年,诺艾儿和迪种的树和花依然活得好好的,表示应该有人帮忙照顾它。
虽然很想跟他问清楚,人家都叫我们快点回去了,这里似乎不便久待。
我走向大门,想至少通知他一下时……通往城里的山路传来好几个人的气息。
不只是我,弟子们也发现了,我下意识发动「探查」侦测。
「四个……不对,有五个人呢。马车好像往这边开过来。」
「是谁啊?很少人会来这里耶。」
「原来如此。那个管家想赶我们走,是因为这样啊……」
「你知道原因了吗?」
「想想看。这栋房子的主人是谁?」
「「啊!?」」
隔了这么久,那个魔力反应我还是记得很清楚。我们真是挑了个烂时间来啊,虽然纯粹是巧合。
想偷偷离开,路就只有那一条;想躲起来,马车这么大的东西现在也来不及藏。
「没办法……做好觉悟吧。」
我请北斗把马车拖到旁边,避免挡到等等要来的人,弟子们则在我背后讨论现在是什么状况。
「欸,来这里的人该不会是……」
「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天狼星少爷的……那个,父亲德利阿努斯。」
「不只大哥,他还欺负艾莉娜小姐,看不起她,是个讨厌的家伙!」
听姊弟俩说过我和德利阿努斯的关系以及家庭状况的莉丝,露出复杂的表情。
我叫莉丝不用在意,这时一辆大马车一路撞断长到山路上的树枝开过来,停在宅邸前面。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对我们投以怀疑的目光,可是由于他以工作为优先,便先打开车门对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
「有其他人在?怎么会有人喜欢来这种鬼地方。比起这个,快点下车,我屁股坐得很痛。」
「因为通往这栋宅邸的路又长又窄嘛。父亲,差不多该考虑修路了吧?」
「是啊,得把路拓宽才行。」
如我所料,从车内走出的人是我的父亲巴多米尔·德利阿努斯。
他的外表没什么变,肚子倒是变得比五年前还大。
还有一名纤瘦高大的青年从马车里走出来。
那人叫巴多米尔父亲,说不定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在我思考的期间,两名男女走出车内,看他们带着武器及防具,八成是护卫。
护卫发现我们,拿出武器对着这边,巴多米尔伸手制止他们。
还以为他肯定已经忘记我了,看那个表情似乎是还记得。
「你……为什么在这里?」
「父亲,您认识这个人?」
「嗯,是不惜花钱抛弃德利阿努斯之名的愚蠢男人。算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愚蠢的是你们。」
我深有同感,可是对方好像没听见艾米莉亚的碎碎念。
莉丝不安地抚摸我的背,大概是听见巴多米尔说的话,察觉到了什么吧。我笑着表示不用担心。
「喂,你在这边干么?事到如今想回家了吗?」
「不是的,只是有点事要办,现在正好要离开。」
「管你有什么事,我可不会乖乖放你回去。我有话问你。」
「可惜我没话跟你说,失陪了。」
光是和他讲话就会害我头痛。
反正他想问我的话八成没多大的意义。
不过即使如此,他终究是我的父亲,我也不希望事态演变成非得要我亲手解决他的局面,还是快点闪人吧。
因此我无视巴多米尔,走向马车,他的护卫却拔出武器挡在我面前,使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见吗?我说我有话问你。」
「没错!你不听父亲的命令,是要跑去哪里!」
真是的……要是你不出手,我还可以当没这件事。
我叹着气向弟子们打信号,命令他们解除警戒。
「我明白了。那么请问你究竟有什么事要问我?」
「为什么我得站在外头说话?到里面谈,我特别允许你进去。」
这个高高在上的态度一点都没变。
我已经超越无奈,到了觉得好笑的地步。正当我准备跟着两人进屋,巴多米尔叫自己的护卫和我的徒弟在外面等。想当然耳,两姊弟自然不可能同意。
「我们是天狼星少爷的随从!必须待在主人身边!」
「对啊!竟然只敢让大哥一个人进去,明明是贵族怎么那么窝囊!」
「闭嘴!庶民吵什么吵!」
「区区亚人待在外面就够了。你们好好监视,别让他们逃掉!」
那些护卫虽然带着不错的武器,看肌肉及走路的方式,比不过艾米莉亚他们。而且北斗也在,我想用不着担心。
我偷偷用「传讯」叫他们遭到攻击就还手,无须留情,摸摸两姊弟的头。
「这次我会把事情做个了断,乖乖在外面等我。」
「……是。」
「……知道了。」
我转身背对咬牙切齿的两人,走向宅邸的大门,刚才那名管家开门招待我们进去。
「巴多米尔老爷,少爷,欢迎两位。哦?这位是……」
「是客人。我等等有话跟他说,你随便准备一下。」
「对了,我喉咙好渴。巴里欧,快点拿红茶来。」
「遵命,我马上去泡茶。你也想喝些什么吗?」
两人走进屋子时,名为巴里欧的管家问我有没有什么要求,在途中转为用只有我们俩听得见的音量说:
「非常抱歉,主人比想像中来得早……」
巴里欧之所以叫我们赶快离开,似乎是想防止我们撞见巴多米尔。
但他为何要为我们着想?
巴里欧察觉到了我的疑惑,微微扬起嘴角,向我解释。
「我多少听说过您的事,之前才会叫各位尽快离开,以免滋生事端,没想到主人竟然提早到达。本来他跟我说傍晚会到,有个反覆无常的主人真伤脑筋。」
「没办法,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会努力撑过去。」
「好的。但我毕竟是主人的管家,没办法公然伸出援手。那么我去准备红茶,失陪了……」
「喂,还不快过来!」
看来他不是敌人,也不是伙伴。
我看着巴里欧跑到主人跟前,跟在巴多米尔身后。
巴多米尔选在客厅与我谈话,我环视周遭,发现家具和日用品都换了。
我们用的家具都是朴素的旧东西,八成是这男人看不顺眼,买了新家具来换。
找不到和妈妈一起喝红茶、教姊弟俩念书的那张桌子,仿佛少了一个回忆,害我有点感伤。
我默默沮丧着,看到这对父子坐在感觉很贵的沙发上,便坐到他们对面。
「是张与庶民无缘的好沙发对吧?这可是被选上的人才买得到的高级货。」
老实说,这种程度的沙发拜托贾尔冈商会就能帮我弄来了,校长室里的沙发坐起来还更舒服。
好吧,跟艾琉席恩比起来这一带接近边境,有落差也没办法。
「……您挺阔气的嘛。」
「其实我优秀的儿子卡利欧斯,前几天成功开发出新魔导具,把它卖到城里的商会赚了一大笔钱!」
「身为父亲的儿子,这是应该的。」
也就是说,他赚得跟我一样多吗?
五年前,我听说过德利阿努斯家财政出问题的传闻,这人赚了足以解决这个问题的钱?
正当我脑中浮现疑惑,巴里欧当着众人的面倒了三杯红茶。
巴米多尔立刻拿起来喝,看来不用担心有毒。
「巴里欧泡的茶果然好喝。在远离俗世的这个安静地方,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谢谢您的夸奖。」
「房子也管理得很好。喂,回我们家做事啦。」
「我已经决定要静静度过所剩无几的余生。请您见谅。」
「没办法。我老婆明天会来,这次我们要在这里住三天,好好安排啊。」
「请您放心交给我。我会让各位度过最棒的假期。」
原来如此,我们离开后,这里被他们当成别墅使用吗?
然后因为巴里欧住在这帮忙整理,房子才会过了五年状况还这么好。
事到如今,我不打算对这栋房子的处理方式发表意见,该请他说明叫我进来的理由了。
「度假是很好,但我想请问您找我的原因是?我和您已经断绝关系,也付钱清算过了不是?」
「清算?开什么玩笑!那个时候你对我下了毒!」
五年前……和巴米多尔初次见面时,我将某种液体混在红茶里给这家伙喝。
但我放的是会抑制性欲,让男性的那话儿站不起来的药,类似稍强力的抑制剂。过两天就会恢复正常,通常应该只会当成身体状况不好。
「毒?您看起来很有精神啊,我到底下了什么毒呢?」
「少给我装傻!和你见面的当天晚上,我花大钱找女人,却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我早就预料到他大概会去做什么,但得知他把我们赚的钱拿去用在那种地方,还真令人火大。
明明没留下任何证据,亏他能发现犯人是我……
「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当时那个女人失笑的画面。都是你害我面子全失……」
「这栋房子离城里很远,会不会单纯只是疲劳?」
「呣!?不、不过……」
「您确实喝了红茶,但我不也喝了吗?您觉得有人会主动去喝有毒的东西?」
「唔……呣……」
犯人是我没错,然而他看起来并没有找到证据,只是基于迁怒才怪罪在我身上。
结果他一句话都无法反驳,悔恨不已,儿子卡利欧斯开口安慰父亲。
「父亲,无论真相为何,这个男人害您感到不快是铁铮铮的事实。」
「没错,就是这样!总之你要付我赔偿金!」
如我所料,果然是无意义的对话。
巴多米尔没发现我目光冰冷,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指着我,望向窗外。
「看外面那辆马车和这身装扮,你似乎过得挺好的。虽然母亲是那种货色,不愧是继承我血脉的人。」
「是不会过得不自由。还有,这跟您的血脉毫无关系,请您不要误会。」
「怎么?意思是这是你的实力?算了。总之有钱就拿出来。虽说我们已经断绝关系,这是父亲的命令。」
「只是叫你孝顺父母而已,不必想太多。」
真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起。
只不过是边境的贵族,为什么有办法这么有自信?
论血缘关系我们确实是家人,可惜这种烂人,我连一枚石币都不想给。
「我没钱。几乎全用在那辆马车上了。」
「那就交出那辆马车吧。虽然是再平凡不过的马车,应该多少能卖几个钱。」
「既然如此,父亲,我认为可以带走那几个人。」
我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一直安分到现在,才刚想说差不多该行动了,这两个人就说出不容忽视的话。
「女的也就算了,男亚人你也要啊?」
「她确实是亚人,不过外表还不错,我认为送去给喜欢亚人的贵族会是不错的筹码。男的可以拿来当护卫。」
「原来如此,好主意,卡利欧斯。」
「至于那个蓝发女孩,虽然还是小孩子,长得并不差,我想把她调教成我喜欢的模样。」
「你们这两个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句话算是最终宣告。
然而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渣并没有发现,反而被我说的话激怒,愤慨地用拳头捶桌。
「用『家伙』称呼身为贵族的我是什么态度!」
「还不都是因为你不给钱。父亲,他还带着一只不错的魔物,大概能卖到好价钱。」
真是浪费时间。
我本来就不觉得跟他讲话会有意义,现在也不用忍了。
只有我也就算了,既然他们连我的徒弟和北斗都想动……就让他们受点教训。
「……够了。给我闭嘴。」
我靠在椅背上翘起脚来,高高在上地说。巴多米尔父子面露惊愕,马上涨红了脸,破口大骂。
「你、你这小子!竟敢这样跟我们说话!」
「给我趴到地上道歉。就算你是我们家的庶子,堕落到庶民阶层的你,与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不同的!」
无论他们叫得多大声,我都不打算改变态度。
我反而光明正大摆出高傲的姿态,继续挑衅两人。
「你们才可笑吧?我都跟你断绝关系了,还想以我的家人自居到什么时候?」
「给你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让你瞧瞧反抗贵族会有什么下场!」
「贵族?哪来的贵族?我只看见智商低下的人渣。」
「父亲,可以了吧。该让他知道违背我们命令的罪有多深。」
「说得对。喂,巴里欧,叫外面的护卫抓住那些人!」
「……遵命。」
巴里欧行了一礼走出房间,以弟子们的实力,我相信不会有事。
我依然冷眼看着他们,父子俩得意洋洋地笑出来。
「哈哈哈,你就在这边眼睁睁看着那三个人被五花大绑吧。」
「搞不清楚自己的身分就是会这样。这下学到教训了?」
「身分吗……」
「「!?」」
我释放了一些杀气,笑得很开心的两人同时倒抽一口气,发起抖来。
再怎么人渣好歹是个贵族,真希望他们不要被这种程度的威吓吓到。
我为这两人的锻炼不足叹息出声,他们大概是被我的反应气到了,像要驱散恐惧般开始怒吼: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瞪了一眼。你要我搞清楚自己的身分,我就来让你们知道,你们盯上的是我重要的人。」
「我、我只是有点措手不及罢了!既然用讲的讲不听,看我用实力告诉你!」
卡利欧斯按捺住恐惧站起来,拿起装饰在墙上的剑。
他接着表演了类似剑法的东西,最后将剑尖对着我,露出信心十足的笑容。
「好了,这个嚣张的弟弟就由我来教育。放心吧,我不会杀你,因为我是懂得拿捏分寸的男人。」
「干掉他,卡利欧斯!让这个蠢货见识你的剑技!」
他刚才秀的是堪称最佳范本的华丽剑舞。
本以为父亲是这种人,儿子八成也拿不动剑,结果卡利欧斯好像还算有点实力,所以我发自内心感到佩服,轻轻拍手。
「别以为拍个手我就会饶你。站起来,我要好好惩罚你。」
「太麻烦了。废话少说,放马过来。」
「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我弟就心生怜悯!」
卡利欧斯毫不留情砍向坐在沙发上的我。
他嘴上说惩罚,剑路却锐利到仿佛要取我性命,但我还是坐在沙发上没动。
因为这种程度不需要站起来。
「追求美观的剑法,怎么可能在实战派上用场。」
卡利欧斯的剑法是表演用的剑舞,不是拿来战斗的。
我俐落地朝剑上拍去,让剑路显而易见、不带佯攻的这一击偏离目标。
歪掉的剑斩裂我坐的沙发,剑身在砍到一半的时候停下。
「什么!?我明明瞄准——」
「现在有时间给你惊讶吗?」
卡利欧斯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八成是没想到会被闪开。我一把抓住他的头。
他立刻回过神,急忙试图挣脱,但我稍微加强力道,他就安分下来了。
「唔、唔唔!区区庶民……竟敢如此放肆……」
「是你们先出手的。再说,难道你以为是贵族我就不会还击?」
「住、住手!何必把卡利欧斯的玩笑话当真!」
我从手心将魔力注入他的身体,卡利欧斯便开始抽搐,仿佛癫痫发作……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卡利欧斯!?你怎么了!」
惨叫声响彻整栋房子。
他像触电似的疯狂挣扎,过了一会儿,我放开手,无力支撑身体的卡利欧斯便倒在地上。
简单地说,我只是把魔力注入他的体内。
我发现注入不同强度的魔力,可以给予对方各式各样的影响。
刺激肉体的自我再生力,借此提升治疗速度的「再生能力活性化」,以及让感觉麻痹,得到跟麻醉同样的效果,无一不是看魔力的强度。
如果能自然吸收大气中的魔力,使身体习惯也就算了,大量不同质的魔力进入体内,身体自然会产生拒绝反应。
也就是说,会感觉到电流传遍全身上下的剧痛。
倒在我面前的卡利欧斯,正是处于这个状态。
我低头看着卡利欧斯,起身用「魔力线」绑住想逃的巴多米尔,抓住卡利欧斯的头提起来。
「好了……问你一个问题,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吗?」
「当……当然是开玩……啊啊啊啊啊——!?」
怎么看都是说谎,因此我再度注入魔力。
我跟贪心的人交手过好几次——包括上辈子——自然看得穿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尤其这对父子非常好懂,好懂到让人佩服的地步。嘴上说开玩笑,这人看莉丝的眼神显然不怀好意,还把两姊弟当成家畜看待。
「别扯那么烂的谎。只要你不说实话,我会一直重复下去喔?」
「是、是真的!我完全没打算对你们——呜啊啊啊啊!?」
卡利欧斯挺倔强的,所以这次我注入较强的魔力。
这招的缺点在于一定要碰到对方,不过由于可以直接输进魔力,只要是生物就不可能防御得住。
万一做得太过火,会害他变得跟在学校迷宫遇见的杀人鬼一样,可是经过那起事件,我已经抓到诀窍,只要我没有故意拿捏错分寸,应该不至于弄死人。
传递全身的魔力在给予疼痛的同时会让身体活性化,想昏倒也昏不过去,必须一直承受痛苦,直到丧命或是我收手,是相当邪恶的魔法。
说实话,叫它拷问术都不奇怪。
「我不是叫你不要说谎吗?要不要再增强一些?」
「呜……啊……您、您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旁人大概会觉得我在硬逼他认罪,但这次就是要他亲口说出来。
「怎么想的?可不可以再详细对我说明一次?」
「什么!?我刚才不就说了!」
「想再尝一次那种滋味吗?」
「!?我、我想把那个蓝头发的女人调教成自己的东西!还想把亚人抢过来卖给其他贵——呃啊啊!?为、为什么?」
卡利欧斯狠狠瞪过来,一副「我都照你说的做了,为什么要被处罚」的样子。然而他整张脸都是眼泪和鼻水,一点魄力都没有。
「呜、呜呃……我、我已经说实话了!」
「你认为我会原谅想绑架、贩卖、调教我弟子的白痴?」
「不是你叫我说的吗!」
「我是要你别撒谎。这对撒谎的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惩罚吧。」
「少开玩笑了!那不就代表我怎么做都一样!」
「是啊,结果都一样。在产生那种荒谬念头的瞬间,你就注定完蛋了。」
「啊……啊啊……怎么会——」
你没办法摆脱我的拷问。
明白怎么做都只会受苦的卡利欧斯,露出绝望神情。
「换个问题吧。你想对外面的白狼做什么?」
「啊……我、我打算把它卖了!那么罕见的魔物,我想说八成能卖不少钱……啊啊啊啊啊——!」
「不仅想夺走别人的伙伴,还妄想拿去卖钱。应该惩罚。」
「求、求你住手!是我、是我不好——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硬要折磨他也是有原因的。这是……我的调教方式。
我要把他调教成如果之后怀着恶意接近我们,就会想起这份痛楚。
之后我仍然持续拷问,每当卡利欧斯讲出鄙视他人的话,或想捍卫无聊的自尊心的时候,就会注入魔力。
他的身体开始流出各种液体,我想该收尾了。
「最后一个问题。要不要发誓以后不会因为无意义的原因与我们接触?」
「我……发誓……」
「重复一次我说的话!」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跟你们有所接触!饶了我吧!」
「行。做为奖励,让你睡个好觉。」
「呃啊!?啊……啊啊……」
最后注入的魔力足以令他失去意识,卡利欧斯终于昏了过去。他翻着白眼,嘴边却带着笑意,是在高兴总算得到解放吗?
「好了……下一个轮到你。」
「咿、咿咿咿咿咿!」
我放着地上的卡利欧斯不管,回过头,和被「魔力线」绑住、难看地趴在地上的巴多米尔对上目光。
他看到我拷问卡利欧斯,似乎吓到失禁了,但我毫不在意,盯着他的双眼。
「听说你挺照顾妈妈的,我来问问你是怎么个照顾法。」
「等、等等,我可是你父亲喔?如果没有我,你根本就不会出生!」
「所以呢?」
「……啊?呃、呃……所以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为人子女应该懂得尊敬父母!」
「你不但从未到家里来探视我,还嘲笑我重要的人,要我如何尊敬你?」
企望着我的诞生,把我生下来的人,是亚里亚妈妈;养育我长大的,是艾莉娜妈妈。
这人确实有出扶养费,不过那也只是最低限度……不对,是连过正常生活都有难度的极少金额。听妈妈之前所言,我认为他是故意只给这么少钱。
总而言之,我根本不把从未尽过父母责任的这家伙当父亲看。
巴多米尔被我绑得动弹不得,我将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接着说道:
「况且你还毁掉了妈妈的娘家,艾尔多兰德家。亚里亚妈妈和艾莉娜妈妈过世,你也漠不关心。就我来看,别说尊敬,反倒该恨你吧?」
「身、身为贵族,那是理所当然的竞争行为……哇啊啊啊!?」
「顺从欲望行事,为了女人毁掉一个家庭,对贵族来说叫理所当然?还有,我都特地花钱断绝关系了,是哪个傻子到现在还想用可笑的理由从我身上削一笔?」
「巴、巴里欧!那些护卫呢!?主人遇到危险,你死哪去了!」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呜!?有、有的!我有在听,所以别再——啊啊啊啊啊!」
让他跟卡利欧斯一样,牢记恐惧的滋味吧。
我在途中用「探查」侦测外面的情况,弟子们还活蹦乱跳的,看来是没问题。
令人在意的是巴里欧的动向。
主人遇害,他却移动到屋外,还站在玄关动都不动。怎么看都是在静观其变,应该可以放着他不管。
「忘记说了,你是妈妈的敌人。所以我可能会没控制好力道害你死掉喔。」
「住、住手,别这样……」
那是为了吓唬他而说的谎,在这种状况下十分有效。
「先从你搞垮亚利亚妈妈家……艾尔多兰德家的理由开始说起吧。」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事到如今,追究过往有意义吗!」
「至少我会爽快点。」
「就、就为了这种原因?别开玩笑了!」
「想斥责我不讲道理吗?但,把许多人的人生搞得一团乱的你,可没资格说这种话。还有,我等等要做的事,目的并非泄恨。」
「咦?那你为什么……」
「是为了调教你,让你再也不会想和我们扯上关系。」
说起来,要是他没有纠缠我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要恨就恨利欲薰心的自己,记住这份恐惧吧。
「您辛苦了。」
「……嗯。」
我拖着完全没有外伤,脸上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意识不清的两人走向大门,在门前待命的巴里欧向我一鞠躬。
自己的主人被人搞成这样,巴里欧只是看了他们一眼,默默点头。
「主人变成这副德行,你还什么都不做?」
「我知道我敌不过您。而且……对他们俩来说,这次的经验想必会是一帖良药。」
「原来如此。你早就放弃他们了。」
「是的。还有请恕我更正一件事,我的主人并非巴多米尔老爷,而是他的父亲。」
巴里欧本来好像是我祖父的随从。
听说祖父已经不在人世,不过他生前好像是很优秀的人,巴里欧也发自内心信赖他,为他做事。
然而长男巴多米尔继承家业后,德利阿努斯家做为贵族家的格调便开始下滑,家境越来越不好。有这种被欲望冲昏头的当家,这也是理所当然。
即使如此,巴里欧仍旧基于对主人的忠诚心支撑德利阿努斯家,但巴多米尔听不进巴里欧的忠告,一直为所欲为,他才会以某起事件为契机,决定放弃巴多米尔。
巴里欧自愿管理这栋房子,离开巴多米尔,偶尔应付会来这边度假的那群人,悠悠哉哉享受余生。
「为什么你都放弃他了,还继续当他的管家?」
「为了这栋房子。我想在这里慢慢度过剩下的时间。」
至今以来都是巴里欧负责管理德利阿努斯家的财产,他相信一旦少了自己,财政自然会出问题。
本来打算趁机辞职,跟巴多米尔交涉,得到这栋房子,可是……
「该说幸还不幸呢,卡利欧斯少爷发明了新的魔导具卖给商人,让家里的经济情况好转了一点。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他们却得意忘形,导致这种结果。真是……老爷若天上有知,不晓得会多难过。」
他冷冷俯视狼狈不堪的父子俩,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成柔和的微笑。
「话说回来,您的惩罚真精采。看这样子,他们再也不敢骚扰各位了吧。」
「不,其实还没结束。我正准备到外面收尾。」
「这样啊。方便的话可否让我同行?」
「请自便。」
巴里欧优雅行了一礼,打开大门,发现我出来的弟子们急忙冲到我身边。
「大哥——!」
「天狼星少爷!您没事吧?」
「嗯,这边都处理好了。你们呢?」
「那个……您离开之后,那些人突然攻击我们。」
「因为姊姊和北斗看起来很珍贵,就突然杀过来耶?」
我望向旁边,护卫们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负责驾驶马车的男人好像也是同伙,三个人都昏过去了。
雇主是人渣,被雇用的人也是人渣。
如果只有年纪轻轻的弟子们也就算了,北斗这只巨大的狼也在,竟然还敢对他们下手。如此有勇无谋的行为,我不仅没生气,反而感到佩服。
「这些家伙用网子套住北斗先生,以为这样就能封住它的行动,超得意的咧。之后愤怒的北斗先生马上痛扁他们一顿。」
北斗轻易撕裂网子的画面立刻浮现脑海。
顺带一提,它现在和莉丝一起待在马车附近。
莉丝在帮北斗拿掉网子的碎片,难得的是,她脸颊鼓起,看得出来在生气。
「那些人满不在乎地说艾米莉亚和雷乌斯感觉能卖到好价钱喔?实在不可饶恕。」
「嗷……」
「啊,对不起。不要动,再一下就好。」
发生了很多事,不过他们感情不错的样子,这个结果没什么好挑剔的。
「总之大家看来都没事。」
「是的,我们没有受伤。天狼星少爷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一直听见惨叫声,难道是大哥拎着的那两个人?」
「嗯,其实……」
起初他们看见这对令人不忍卒睹的父子,产生同情心,不过知道事情缘由后,弟子们就对他们投以冰冷的目光。
「应得的报应。我们可是天狼星少爷的人。」
「我、我可不是唷!?大……大概。竟然无视当事人的意见讲那种话,这些人真的好过分。」
「大哥,你带他们来要干么?埋起来吗?」
「我去拿马车里的工具过来吧?」
「没关系,用不到。我要让他们尝尝现实的滋味。」
我把父子俩随手一扔,用莉丝制造出的水泼下去,两人便呻吟着睁开眼睛。
他们一看到我……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呜咿吁啊、啊啊!?」
两人急忙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吓到腿软,只能用爬的试图逃跑。我调教得真好。
「……天狼星前辈,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只有惩罚一下而已。」
「太漂亮了!」
「大哥一出手,什么样的人都会乖乖听话!」
莉丝因两人的态度转变之大感到困惑,姊弟俩则骄傲地挺起胸膛。这两个人真是始终如一。
弟子的反应令我不禁苦笑,巴多米尔父子指着我大喊:
「你、你你你这个怪物!会干这种事的人不是我儿子,连人类都不是!」
「别过来,怪物!披着人皮的恶魔!」
「……雷乌斯,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那当然,姊姊。侮辱大哥的人就由我们——」
「好了,冷静点。」
姊弟俩听见那对父子骂我,开始散发杀气,不过一被我摸头就镇定下来了。
为了让这个自称我父亲的人渣理解清楚,我用双手把姊弟俩拉过来,对他们说:
「听好了,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你们没资格说自己是我的父亲或兄弟。而且我真正的家人……是他们。」
「天狼星少爷……」
「大哥……」
「莉丝和北斗当然也是。大家都是我心爱的徒弟、伙伴、家人。被跟我毫无关系的你们骂怪物,我也不痛不痒。」
「天狼星前辈……」
「嗷……」
我对站在身后的莉丝和北斗也笑了笑,莉丝笑着站到我旁边,北斗则用脸蹭我的背。
被我的气势压过去的巴米多尔父子,发现巴里欧的存在笑了出来。
「巴、巴里欧!你站在那边干么!快处理掉这家伙……这个恶魔!」
「把这家伙赶走!这样之后就……」
「巴多米尔老爷,请您冷静下来。少爷也是,请您看清双方的实力差距。」
「区、区区庶民,只要用我家的权力……对了!他反抗了我,叫公会通缉他就行!」
「请您适可而止!下次真的会被杀喔。而且他还有话要说,不乖乖听到最后会受到教训的。」
对现在的父子俩来说,巴里欧是最后的希望,所以他们乖乖听从他的忠告。
我感谢巴里欧帮我铺路,进入调教他们的最后一个步骤。
「艾米莉亚。」
「是!」
艾米莉亚跑向马车,拿来莉菲尔公主给我的斗篷披到我背上。
我秀出斗篷上的艾琉席恩国徽,父子俩当场目瞪口呆。
「那、那是!?这样的庶民竟然……?」
「艾、艾琉席恩的国徽又怎样!那种东西只要去艾琉席恩,要多少有多少……」
「不可能。艾琉席恩规定未经许可,不准将国徽配戴在身上。也就是说,那件斗篷是国家亲自授予的。」
「什么!?胡、胡说八道!那家伙又不是贵族!对了,他擅自用我的家名……」
「很遗憾,德利阿努斯家的家名不足以对艾琉席恩造成影响,表示天狼星少爷是凭实力得到斗篷的。从上头的装饰看来,应该是来自地位相当高的人。」
「难道……父、父亲!我之前听去艾琉席恩做生意的行商说过,有个庶民被王族看上,授予近卫的斗篷。意思是这家伙……」
省去说明的时间了。不过没想到连这种地方都知道,可见那件事多么有话题性。
总之,既然他们能够理解,之后就简单了。
我可是被王族找去当近卫的男人,他们应该再也不敢看不起我。
不如说我搞不好比他还要伟大,面对这个现实,巴多米尔只是干笑着坐在地上。
「哈、哈哈……这是在作梦吧。这种小鬼怎么可能比我更有地位。」
「很遗憾,这是现实。不相信的话,我让你亲眼见识得到王族承认的实力。」
我扬起斗篷,将手伸向阿尔梅斯特的方向。
我听妈妈说过,以前有计划盖一条直接从这里通往城内的山路,可是森林太过茂密,只得作罢,最后只盖出现在这条迂回的道路。
「你刚才不是抱怨这条路太窄吗?我来弄一条新的路出来。」
等等要用的,是击碎罗德威尔那招「山崩」的「反器材射击」。
经过反覆的想像训练及练习,我射出的魔力弹比以前还要精准、强力,发出巨响轰断路上的树。
结果……广袤的森林中,出现一条通往宅邸的道路。
路面虽然凹凸不平,宽度倒是连大马车都能轻松通过。
我当然有先用「探查」确认前面没有人,「反器材射击」的射程也调整到山脚地带而已。
压倒性的破坏力吓得父子俩愣在那边,他们回过头,一跟我对上视线就跑去向巴里欧求救。
「救命!救命,巴里欧!那种怪物谁拿他有办法!」
「不要!我会被杀掉!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小丫头会生出那种怪物!」
「……我明白了。我去跟他商量看看。但我怕发生意外,请两位进屋里待着。」
父子俩频频点头,连滚带爬逃进屋内。
看到那两人头也不回,巴里欧苦笑着朝我走过来,在站到我面前的同时低头大声说道:
「天狼星少爷,请您原谅两位的无礼之举!若您还无法消气,我愿意赔上这条性命!」
我本来还在纳闷他刚才明明说放弃他们了,为何要挺身而出?不过在他用父子俩听得见的音量说话的瞬间,我就察觉到巴里欧的意图。
干脆照他的意思办吧,反正也没其他办法。
我叫弟子们在一旁待命,高傲地朝他伸出手。
「你不怕死?」
「反正我已经老了。所以,求您饶了他们。」
「……行。看在你这么忠心的分上,我放过那两个人。」
「感谢您大发慈悲。」
这人挺狡猾的嘛。
在巴多米尔父子眼中,只会觉得巴里欧是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救他们的忠臣。别说得到莫大的信赖,他们还欠他一个大人情。
最后巴里欧回去告诉父子俩我放过他们了,两人像支撑不住身体般瘫坐在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立刻叫醒护卫,坐马车逃回城。大概是不想再看到我吧。
我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巴里欧再次向我致谢。
「谢谢您陪我演这出戏。」
「剩下的事可以放心交给你处理吧?」
「是的。虽然我认为他们已经学到教训,以后我也会叮咛他们不要骚扰各位。」
尽管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件,这次的扫墓行就这样划下句点。
我们进屋边喝茶边跟巴里欧聊聊天,然后才向他道别,来到最近的城市阿尔梅斯特。
首先到贾尔冈商会本店找贾德,可是天色已暗,我们便决定详情明天再说,把马车寄放在店里,贾德还帮忙推荐城里的旅馆。
他推荐的旅馆好像是城里数一数二大的,由于有贾德的介绍,旅馆愿意让北斗进房间睡。
顺带一提,贾德看到北斗时吓了一跳,但他马上就笑着说「是只有趣的从魔啊」。这人胆子真大,也许是因为他本来是冒险者,又在商界打滚吧。
「那么为各位准备本店最好的房间。有单人房和能容纳所有人的大房间,请问需要哪一种?」
「单人——」
「麻烦一间大房!」
「嗷!」
「北斗先生说大房间好。我也想睡大房间。」
……基于多数决,决定大家一起住大房。
服务人员带我们去的房间铺着看起来很高级的地毯,卫浴设备完善,是不错的大房间。里面有四张大床,空间也够北斗在地上睡,应该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
我躺在床上恢复旅行的疲劳,看着趴在地毯上的北斗,想起刚才在城内帮北斗买了刷子。
于是我拿出刷子,想说很久没帮它刷毛,结果不只北斗有反应,两姊弟也凑过来了。
看到那是北斗专用的刷子,两人垂下耳朵,明显很失望。
「等等再帮你们刷毛,先去打发时间吧。」
「「是~」」
仿佛养了三只大狗。
姊弟俩听我这么说便安分下来,因此我把摇着尾巴、迫不及待的北斗叫到旁边。
它默默趴在我前面,我开始帮久别多时的伙伴刷毛。
「嗷……」
「帮你刷毛真的会让人心情平静。」
北斗变得比上辈子还大只,刷起毛来有点辛苦,可是一想到可以享受这舒服的触感,就完全不觉得累。
而且那两个烂人害我心情不太好,帮它刷毛会有种心灵被洗涤干净的感觉。动物疗愈法果然效果显著。
话说回来……百狼的毛真的很神奇。
软到根本不会勾住刷子,又能防水防污,连血液都沾不上,始终是亮丽的白色。把梳下来的毛收集起来,拿去做枕头或抱枕或许也不错。
我一面梳毛,一面想起在宅邸与巴里欧的对话内容。
『今天发生的事,应该能让我比较好跟他们商量将这栋房子让给我。对各位来说或许是不愉快的经历,但我十分感谢。』
巴里欧向我们深深低下头,雷乌斯插嘴说道:
『欸,巴里欧爷爷。你为什么想要这栋房子?』
『我也在疑惑。这里很安静,我挺喜欢的,可是……您应该知道跟城里比起来,这里生活有许多不便之处吧?』
『嗯,我知道。原因之一是我想独自在这享受悠闲的隐居生活,不过最重要的……算是赎罪吧。』
生下我的亚里亚妈妈还住在巴多米尔的本家时,巴里欧好像暗恋着艾莉娜妈妈。
『起初我只是佩服她工作做得那么好,后来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住。』
『是大人的恋爱呢……』
『真不好意思。』
然而,他出于无法阻止巴多米尔对艾尔多兰德家下手的内疚,再加上艾莉娜妈妈憎恨德利阿努斯家,始终不敢和她说话。
『当时我只想着要复兴德利阿努斯家,再加上年纪也不小了,我便选择放弃她……不过,之后她和米莉亚里亚夫人一起被赶出本家,当我从巴多米尔老爷口中得知她已经不在人世时,受到的打击比想像中还大……』
这就是他决定离开巴多米尔的契机。
外加当家是那副旁若无人的态度,德利阿努斯家不可能成功复兴,所以他也累了。
『也许我的内心深处仍然忘不了她。我知道她很努力地守住这栋房子,才想至少把它继承下来。』
『艾莉娜小姐想守护的不是房子,是天狼星少爷。』
『……是啊,她就是那样的女性。但现在的天狼星少爷似乎不需要我保护。还有,守护这栋房子虽然有一部分是想向她赎罪,到头来只不过是我的自我满足。』
看他露出看破红尘般的平静笑容,怎么想都不像在说谎。
之后他带我们去看一间空房间,里面放着我们以前用的家具。
『我的喜好和巴多米尔老爷不合,预计等拿到这栋房子就把它恢复原状。』
想守护这栋房子度过余生吗……
尽管它已经不是我的所有物,我毕竟对这里有感情,比起为所欲为的巴多米尔,交给他管理也比较放心。
而且他说不定会愿意整理妈妈的墓,我便将通往那座花园的路线告诉他。
『……她的墓在那里吗?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巴里欧爽快地答应帮忙管理兼整理墓园,在我们离开的同时走向花园。
他心中怀着什么样的感受、他要跟妈妈说什么,只有巴里欧自己知道,不过我想,这样应该能让他做个了断吧。
「……嗷!」
「嗯?喔,抱歉。我在想事情。」
我以为北斗在气我刷毛的动作太单调,看它的样子好像不是。
因为我往北斗旁边一看,姊弟俩正拿着自己专用的刷子排队。
「……你们在干么?」
「在排队!」
「可恶……要是没出石头就好了!」
艾米莉亚端坐在地上,背后的雷乌斯忿忿不平地瞪着自己的手。看来是猜拳输了。
此外,莉丝也拿着梳子,害羞地排在后面。
「有种不跟着排队不行的感觉……」
这样梳两个梳三个我看也差不了多少。
我心想「总之先帮北斗刷完毛吧」时,它突然叫了声站起来,仿佛在表示已经够了。
奇怪,上辈子它都会叫我多刷一下啊……
「嗷!」
「北斗先生说它排最后就好,叫大哥先帮我们刷。」
「谢谢您,北斗先生。」
「呵呵,不愧是你们两个的前辈。」
明明是狼却表现得跟大人一样……可是,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八成是想最后可以再让我刷一次毛,时间会比其他人久。好吧,反正我很久没帮它刷毛,本来就打算刷仔细一点,倒也无所谓。
北斗一走开,艾米莉亚就迅速坐到我面前,于是我开始用她带过来的刷子刷她尾巴。
「呵呵呵……好幸福。」
「艾米莉亚的笑容还是一样灿烂。我也帮她刷过毛,都没办法让她这么舒服。」
「姊姊和艾莉娜小姐都帮我刷过毛,但大哥刷起来就是不一样!」
「嗷!」
「北斗先生也同意。」
我听着弟子们对我的称赞,刷好艾米莉亚的毛,接着搞定雷乌斯和莉丝。
「喔喔……就是那里!大哥果然很懂!」
「我第一次被男生梳头发,还满舒服的。」
看头发的光泽,他们的健康状态似乎没问题。
艾米莉亚的尾巴仍旧软绵绵,摸起来很舒服,雷乌斯的尾巴也是,尽管有翘毛,触感并不差。
莉丝的头发也完全不会打结。
最后我又帮趴在前面的北斗刷了一次毛,莉丝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轻声说道: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虽然有让人不开心的事,有人愿意守护艾莉娜小姐的墓真的太好了。」
「是啊,有个人管理还是比较放心。希望之后一切顺利……」
「大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把那东西卖给贾德哥哥的吧?大哥做的东西绝对安啦!」
其实跟贾德见面时,我教了他还没告诉贾尔冈商会的魔导具做法。
那东西比卡利欧斯做的魔导具还优秀,近期内贾尔冈商会应该会让它流行起来。
这样能早点让德利阿努斯家的财政出问题,提高巴里欧得到房子所有权的机率。
说实话,我本来没打算做到这个地步,不过根据负责管理财务的巴里欧的证言,我得知本家以前给妈妈的养育费,一部分会在途中被巴多米尔偷偷拿走,因此我决定做得彻底一点。
「哎,我能做的也就这样。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再有心力骚扰我们,之后就顺其自然吧。」
「毕竟我们得赶快去找诺艾儿姊他们。」
「没错。好了……今天就刷到这样啰。」
「嗷呜……」
北斗用叫声叫我再刷一下,我告诉它以后随时都可以帮它刷毛,摸摸它的头要它听话。
刷了那么久,喉咙有点干,所以我想请艾米莉亚帮我泡杯红茶,结果……
「呵呵呵……」
「该说你……服务周到吗?」
明明还沉浸在余韵中,她竟然已经去旅馆的厨房泡好红茶。
「不愧是姊姊!」
「无意识还能做到这种地步,好厉害。该说她是随从的楷模吗?」
「以前艾米莉亚陷入这个状态会没办法泡红茶,我认为她有在进步唷。」
「……说得也是。」
巴多米尔和我确实有血缘关系,然而对上辈子无父无母的我来说,待在身旁会令人安心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家人。
所以在场的大家,对我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未来也继续以老师的身分,以家人的身分……守护他们成长吧。
我看着自由度日的家人们,享受这段平静的时间。
《诺艾儿家与欢乐的一家人》
隔天……我们来到贾尔冈商会。
我们预计今天启程,拜托贾德准备必要的物资。
「来啦。你们订的货全放在马车前面,等等去清点一下。」
「抱歉这么突然。其实我很想再待一天,可是不快点出发的话,有只猫会闹脾气。」
「哈哈哈,没错。别在意。你告诉我的魔导具又能让我们赚到钱,有什么好抱怨的。」
「好好赚一笔吧。相对的……」
「我知道!那栋房子就交给我吧。」
我叫姊弟俩帮忙点货,和贾德在旁边商量事情。
我提供新的魔导具及制作法,向贾德要求的报酬是……希望贾尔冈商会买下我小时候住的那栋房子。
「德利阿努斯家现在眼中只有钱,只要亮出金币,应该可以交涉得很顺利。」
「我以前被那个当家整过,看我怎么跟他杀价。想要房子的是叫巴里欧的老爷爷对吧?」
「嗯,是住在里面管理那栋房子的男人。麻烦你这几天找机会跟他谈谈。」
请贾尔冈商会买下房子,之后再便宜卖给巴里欧……就是我想的计划。
「是说用不着直接卖给他吧?免费提供房子给他住,叫他帮忙管理房子不就够了?」
「无妨。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只要能守住充满回忆的家和妈妈的墓就好。」
我希望那个人不要再服侍别人,以一个普通人的身分安稳度过余生。
尽管立场不同,我们毕竟是爱着同一位女性的人。
「天狼星少爷,货物清点完毕。」
「我们订的东西都齐咧。」
「好,搬上马车吧。」
货品中有几个挺重的东西,但我们平常就在训练,这点重量根本小菜一碟。
我们转眼间就把货搬完,帮北斗装上挽具,然后我发现贾德眯起眼睛,感慨良多地看着大家。
「话说回来,老板你们真的长大了啊。可以想像迪他们惊讶的表情。」
「嗯!要让迪哥看看成长后的我们。」
「我对姊姊和迪先生的小孩很有兴趣,真想快点看到。」
「喔喔,那两个人的小孩非常——唉唷,讲出来会被诺艾儿骂,恕我不能说。」
「没关系,到那边就能看到。对了,从这里到迪他们住的城镇大概要花多久时间?」
「坐马车差不多三天吧。几乎没有岔路,途中也有路标,不用担心迷路。」
为求保险起见,我请贾德拿地图给我看,确认位置。
那座城镇叫欧拉姆,整体规模约艾琉席恩的一半。
去那边送过好几次货的贾德说,那里治安很好,也不会有种族歧视,是宜人居住的地方。
「最近那两个家伙特别有干劲,大概是在期待跟你们见面。我猜他们一定会超级热情,做好觉悟吧。」
「早就做好啰。哎,不在那边住几天,诺艾儿八成会有意见,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朝阿德罗德出发。」
「天狼星少爷,不用顾虑我们。」
「反正有很多事想向诺艾儿姊和迪哥报告,晚一点也没关系。」
我们确实不赶时间,住一会儿也无所谓,但诺艾儿很可能叫大家永远住在那里。例如「请您在旁边盖一栋房子住」之类的。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之后,我们在贾德的目送下离开阿尔梅斯特。
坐马车也得花上三天,不过如果是北斗拉的马车,两天就够了吧。
好了……从艾琉席恩到阿尔梅斯特的路途中,我都只做基础训练,今天起多增加一些实战方面的训练吧。
「雷乌斯,这次要练习配合马车的移动战斗。」
「意思是要边跟大哥打,边注意不被马车抛下吗?」
「就是这样。我想你应该明白,和敌人交手时常常得注意周遭的情况。这种方式可以训练你配合战况临机应变。」
「知道了!」
「刚开始由我带领你,等到差不多后我就会配合你的速度喔。如果和马车离得太远……做为处罚,你的午餐会分一些到莉丝的盘子里。」
「什么!?来、来啊!」
「嗯……既然是处罚就没办法啰。小心不要受伤。」
「雷乌斯,只要拜托我多煮一点,或许可以拯救你的午餐。」
「混帐东西!我的食物是我自己的!」
莉丝担心归担心,却显得有点高兴,艾米莉亚则以雷乌斯会输为前提。在两人的注目下,我和雷乌斯开始训练。
「怎么了雷乌斯?马车要跑掉了喔?」
「哼!还早得很!」
我们持续着一来一往的攻防战,有几次差点被马车丢下。
雷乌斯出拳击碎地面,我用合气道把他扔了出去,让他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飞过马车上方,激烈程度怎么看都不像单纯的训练。
说起来,在正常人眼中我们这样并不正常。
离开城内的话,不晓得什么时候会遇到魔物或盗贼,本来应该要保存体力,更遑论训练了。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强到不会输给一般的魔物及盗贼,更重要的是,有感觉敏锐的北斗在。
另外两个人我也让她们休息,以免遇到紧急状况,只要敌人不要太多,照理说都应付得来。
顺带一提,北斗会自己看状况操纵马车,所以不需要有人驾驶。
「唔喔喔!?马车……马车要跑了!」
「这次是因为太注意马车,动作变随便啰?这代表我可以轻松猜到你会往哪边闪,你才会被我绊住脚步。」
「我知道……不过!大哥的攻击……太激烈了!北、北斗先生,等等我啊!」
「嗷!」
马车没有放慢速度,我想北斗应该是在说「别跟我撒娇」。
它对后辈相当严格。
结果……雷乌斯的午餐减少,增加到莉丝的份上。
「我、我的肉!」
「只少了三片耶?用不着那么不甘心吧……」
「是没错,可是不甘心就是不甘心嘛!莉丝姊也懂我的心情对不对?」
「嗯,饭变少真的很讨厌!」
「这样呀……」
比赛规则就是如此,所以雷乌斯也没有恨莉丝。
他停止抱怨,大概是知道再讲下去也没用。
吃完午餐,我叫来摇着尾巴待命的北斗。
身为百狼的北斗能吸收大气中的魔力,不吃饭也无所谓,但自身魔力与大气中的魔力同质的我,可以帮它准备一个东西。
「来,嘴巴张开。」
「嗷!」
我的手掌出现压缩过的魔力块,喂给北斗吃。
既然跟大气中的魔力同质,这么做有种多此一举的感觉,然而北斗说……经过我压缩后的魔力好像比较好吃。
「瞧它吃得津津有味,到底有什么差别?」
「因为是天狼星少爷亲手喂的,当然会好吃。我也好想要您喂我吃喔……」
「嗷呜……」
艾米莉亚嫉妒地盯着北斗,北斗本人……本狼则用鼻子蹭我,表示还想再吃。这个催促的动作跟前世一模一样。
「知道了,等等我。乖,坐下。」
「嗷!」
虽然做一颗魔力块相当累人,北斗讨吃的方式实在太可爱,我无法拒绝。
我先叫北斗坐下,摸着它的头等魔力恢复,莉丝看到这一幕,苦笑着说:
「北斗平常明明那么威风,对天狼星前辈却很会撒娇呢。」
「因为它有段时期是我养的嘛。」
百狼是被唤为神之使者的传说中的存在……现在我只觉得它是只黏人的狗。
我对莉丝那句话表示赞同,又喂了一口魔力块给北斗,两姊弟喃喃说道:
「……好羡慕。」
「好好喔……北斗先生。」
「……要吃肉干吗?」
「「「耶——!」」」
我拿出肉干递过去,弟子们纷纷凑近,可是不只姊弟俩,连莉丝都张开嘴巴,一副叫我喂食的样子。
到头来……每个人都一样。
短暂的旅程过后,我们终于抵达诺艾儿的故乡欧拉姆镇。
充满活力的城镇中,到处都是看似冒险者的人,有的地方在盖新房子,有的地方则把围住城镇的城墙盖得更高一点。
这里已经够繁荣了,看来还打算继续发展。
我们抵达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许多居民准备下班回家,带着北斗的我们引来不少注目。
只要和会自然而然吸引他人目光的北斗走在一起,到哪去都一样。
我尽量不去在意,专注寻找诺艾儿和迪开的食堂,走向欧拉姆镇的中心。
店名我从信上得知了,开在哪里倒从来没问过。
因此我询问路人那家食堂的位置……
「我想这个镇应该没人不知道那家食堂。就在前面的转角处。」
「那已经是这里的知名店家啰。你们也是来吃那家店的吗?」
「餐点当然很棒,能带走的面包也不错。看,就在那。」
从居民的反应看来,诺艾儿跟迪的店似乎十分有名。
向为我们指路的人道谢后,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艾莉娜食堂吗……」
为什么呢……明明事前就知道了,亲眼看到看板还是有种感觉油然而生。我想再也没有比它更适合他们的店名。
姊弟俩也抬头看着看板,一脸平静,大概在想同样的事吧。
「这就是……姊姊和迪先生梦想的结晶。」
「嘿嘿,不知道为什么,我超高兴的。」
「先进去吧。北斗就……」
可惜北斗不可能进食堂,所以我命令它在外面等。
北斗像在说「有什么事就叫我」似的叫了一声,把马车拉到隐密的建筑物后面,就地趴下。
好了……终于要与他们重逢,我想起以前收到的信上有这样一句话。
『看到成长过后的我包您吓一跳!』
她整个很有自信。
我期待着诺艾儿的成长,和弟子们一同踏进艾莉娜食堂。
「喂——我们要两份咖哩!」
「加点三个艾莉娜三明治!」
「两个奶油炖菜!」
艾莉娜食堂里有几张圆桌及椅子,标准的大众化装潢。
或许因为现在是晚餐时间,店里的点餐声不断,座无虚席。
在我犹豫该如何是好时,一名看似服务生的女性发现我们,走过来说:
「不好意思,现在客满,可以请各位先在墙壁旁边的座位等位子空出来吗?」
和诺艾儿一样的红发及猫耳……这孩子就是信上写的妹妹吗?
仔细一看,其他部分也跟诺艾儿挺像的,她在信上也说过会请家人担任食堂的服务生。
不管怎么样,既然客满也只能等了。
我们乖乖坐到墙边的位子上。
「大哥,为什么不说是你来了?进里面就能见到诺艾儿姊和迪哥了对吧?」
「反正都来了,我想看看他们平常的模样和料理的味道。」
而且放着不管,诺艾儿八成也会发现我们,直接冲过来。
我环视坐满客人的店内,不知为何没看到诺艾儿。
店里的服务生只有刚才那位女性,忙碌地在店里来回奔走。
「那个人看起来好忙。」
「嗯,诺艾儿也不见人影,我看——」
「喂喂喂!这家店是怎样!」
我站起来想去帮忙时,坐在附近的两位冒险者嚷嚷道,导致其他人都注意到这边。
女服务生马上赶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事,冒险者一看到她就破口大骂。
「我听说这家店很好吃才来的,结果你们却端出这种东西?」
「对啊对啊!这么辣的菜鬼才吃得下去!」
他们抱怨的料理似乎是咖哩。
两人向女服务生施压,要店家负责,但女服务生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便泰然自若地告诉冒险者:
「客人,我在两位点餐前就先说明过这道料理会辣。当我询问要哪种等级的辣度时,两位都笑着回答『给我最辣的那种』对吧?」
桌上还有酒,推测是在喝醉的情况下点的餐。
事实上,这两个人在点餐前就听过店员的说明,知道会辣才点的,所以完全是自作自受。跟店家抱怨根本不合理。
就我看来女服务生说的是对的,可惜他们好像听不进去。
不出所料,那两个人目露凶光,站起身来,一副随时会动手的样子。
「啰嗦,身为男人当然会想挑战难度最高的啊。总之这种东西根本不能吃,快给我收下去。先说好,我不会付钱的!」
「两位是自愿点这份料理的,又已经吃了一口,没办法退钱唷。太辣的话要不要点其他料理换个口味?本店也有提供几项甜点。」
「谁管什么甜点!你当我白痴吗?喂,把这家店——」
「给我等一下!」
那两个家伙实在太超过,正当我准备派雷乌斯出马……突然传出整家店都听得见的呐喊声。
两名冒险者左顾右盼,纳闷发生了什么事时,那人缓缓现身。
她抬头挺胸走在店内,仿佛我上辈子看过的服装秀,站到冒险者面前。
「谁在欺负我可爱的妹妹诺琪雅!」
「帅喔,诺艾儿妹妹!」
「就是这样,好好惩罚侮辱老板做的菜的人!」
那人正是我们在找的诺艾儿。她身穿和以前类似的女仆装,把上菜用的木制托盘当成武器拿着。
阔别五年的诺艾儿,外表没有多大的变化,不过大概是因为生过小孩吧,她的神情变得成熟许多,像个当妈的人。如信上所说,诺艾儿也成长了不少。
然而……看现在这个状况,她的成长似乎也包含在奇怪的方面。
其他人喜欢她是很好,但现在这个像要表演什么节目的气氛,不太方便跟她打招呼,我们便在旁边呆呆看着。
「你、你谁啊?」
「我吗?我是做这道菜的人的老婆。」
「老婆出来干么,叫本人出来啦!这么辣的菜难吃死了,谁吃得下去!」
「哦?你说迪先生做的菜难吃吗……」
诺艾儿脸上虽然挂着微笑,眼中却毫无笑意。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名叫诺琪雅的女性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从她的反应看来,诺艾儿这样好像是家常便饭。
「不但抱怨我老公做的料理,还瞧不起甜点。这么没礼貌的人,身为艾莉娜食堂看板娘的我绝不允许!」
「什么看板娘啊!你搞笑喔!」
「你们这么吵,会给其他客人添麻烦!冷静下来看看四周吧,大家都——」
……四目相交。
没错……我跟诺艾儿四目相交了。
「…………不——」
「『不』?」
「不是的!我、我只是有点玩太开,想让客人能开开心心吃饭,真正的我——」
诺艾儿大叫着全速逃进里面。
她逃得太快,所有人都愣住了,我拍拍雷乌斯的肩膀叫他帮忙打扫。
雷乌斯明白我的用意,走到两名冒险者旁边瞬间抓住他们的脸,从艾米莉亚打开的窗子扔出去。
窗外传来怒吼声,交给去收餐钱的雷乌斯处理就好。北斗也在外面,他们不可能逃得掉。
诺琪雅也恢复冷静,拍了下手引起顾客的注意力。
「呃……已经没事了,请大家继续享用餐点。」
客人八成也习惯了,这句话一说出口,店里马上恢复成原本的热闹气氛。
然而服务生忙不过来的情况仍然没变,于是我们点点头,同时站起身。
「我去厨房帮忙,这里就麻烦你们了。」
「请您放心交给我。」
「我从来没当过服务生,不过我会加油!」
确认两人向诺琪雅表示要帮忙后,我来到后面的厨房,迪和一个猫耳男挤在狭窄的空间里手忙脚乱,厨房化为战场。
「汉堡和艾莉娜三明治做好了。蔬菜还没切好吗?」
「麻、麻烦再等一下!我马上切,迪先生先弄那个吧!」
看来最好快点伸出援手。
我借来挂在墙上的围裙,经过旁边的猫耳男注意到了我。
对了,迪的信上说他收了一名徒弟。
名字记得是……阿拉德?
「欸、欸,客人!不可以擅自进入厨房。请赶快离开。」
「不,我是来帮忙的。」
「帮忙?你到底是——」
「天狼星少爷!?」
迪听见我的声音发现我来了,急忙回过头。
五年没见的迪目光变得更加锐利,颇有专业人士的气势。
听说他们每天都过得很忙,但迪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一丝疲惫,反而神采焕发,很充实的样子。
迪的眼神还是像在瞪人,嘴角却微微扬起,看得出他在高兴。
「好久不见,迪。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跟我说,等解决这个危机再聊吧。」
「可是,我怎么能让……不,拜托您了。」
大概是知道我不会退让吧,迪接受我的帮助,向我说明整个工作流程及要做的料理。
店里的菜色全都是我教他做的,看来可以不用担心扯后腿。
我立刻确认点单,准备需要的材料,状况外的阿拉德指着我大叫:
「等一下,迪先生。他很自然地做起菜来了耶,这人到底是谁!?」
「交给他不会有问题的。比起这个,你的手停下来啰?」
「啊!?对、对不起!」
迪虽然不擅言词,看他们的相处模式,两人的师徒关系好像挺稳固的。
阿拉德还没完全服气,频频朝我看过来,可是一看见我切菜的动作,他就感慨地咕哝道:
「……好厉害,比我更快更准确。」
「这还用说。他可是我的主人天狼星少爷喔?」
「咦?就是他!?」
得知我是迪的主人,阿拉德大吃一惊,接着马上两眼发光,对我投以崇拜的眼神。
怎么回事……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在他心中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阿拉德,我懂你的心情,可是记得动手啊。」
「糟、糟糕!对不起。」
「总之食材交给我处理,你们负责做菜就对了。」
「「是。」」
即使知道食谱,也不可能一下就能重现他们的调味。
因此这次我决定以辅助为主,不停将蔬菜及肉切成适当大小,送到站在大锅和平底锅前的两人旁边。
这样可以提高整体速度,过了一会儿,或许是没那么忙了吧,迪甩着平底锅对阿拉德说:
「懂了吧?食材处理得好,就会轻松许多。」
「是!不愧是迪先生的师父——啊,谢谢。」
我将炒青菜的材料放到有点激动的阿拉德旁边,做好的料理则放到服务生送菜用的台子上。
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看看店内的情况,艾米莉亚活用过去的经验,大展身手。
莉丝虽然比较手足无措,工作还是做得挺好的。突然现身的银发与蓝发少女令店里的客人兴奋不已,愉快地品尝餐点。
其中也有想对艾米莉亚和莉丝出手的人,这种人就由从外面回来的雷乌斯靠气势吓走。
外场似乎没问题,回去专心帮厨房的忙吧。
正当新的点单送到厨房,我准备切下一份蔬菜时……
「咦咦咦?天狼星少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惊讶的声音传入耳中,诺艾儿若无其事地走进来。
她演技实在太烂,我不禁感到悲伤,这种时候应该要吐槽吧。
「刚刚。你才是……到底怎么搞的?」
「讨厌啦天狼星少爷,我们主仆好不容易来了个感人的重逢,您为何如此冷淡?」
这个人妻……想把刚才那件事当没发生过。
算了,之后再仔细逼供——更正,仔细跟她谈谈。
「有什么想说的等关店再说。不用担心我们,去外面帮忙吧。」
「了解!那老公,我走啰。」
「嗯。」
诺艾儿明明只是要到外面,还边走边与迪深情对望,可见这对夫妇感情还是一样好。
现在内场也稳定下来了,因此我向迪征求许可,动手制作其他料理,这时,外面传来响亮的谈话声。
「艾米,雷雷,好久不见!我好想你们!」
「是的。好久不见,姊姊。」
「我也超想你的,诺艾儿姊!」
「嗯嗯,瞧你们长得这么大,姊姊好高兴。这孩子就是莉丝吗?」
「咦!?那、那个……初次见面,诺艾儿小姐。我叫妃雅莉丝。」
「我叫诺艾儿,可以叫我姊姊唷!」
「喂,姊姊!要聊天之后再聊,现在是工作时间!」
「呜呜呜……这可是我们感人的重逢耶……」
我只听得见他们的声音,却能轻易想像诺艾儿被妹妹骂得垂头丧气的模样。
「大家都没变呢……」
虽然我们见面后根本没讲到几句话,我有种回到住在那栋房子时的熟悉感,脸上自然而然浮现微笑。
等到食堂打烊,我们把店内整理干净,聚在桌子前面重新向所有人打招呼。
除了我们四个,迪和诺艾儿的家人阿拉德、诺琪雅也在,人数多到得把桌子并在一起才坐得下。
我从厨房端来我做的料理,发现有个小女孩躲在诺艾儿身后偷看我。
原来如此,她是……
「呵呵呵,天狼星少爷,您发现了吗?我有很多话想对您说,首先要介绍这孩子。」
「嗯,麻烦你了。」
「是!这孩子就是我们的宝物诺娃儿。来,诺娃儿也跟人家打声招呼。」
「那个……我、我叫……诺娃儿。」
是个将遗传自诺艾儿的及肩红发绑成双马尾,长了对猫耳和猫尾巴的可爱女孩。
整体而言像诺艾儿的部分比较多,站在一起一眼就看得出是母女。外表完全看不出迪的基因,果然是因为诺艾儿的基因太强吗?
诺娃儿好像有点怕生,自我介绍完就又躲回诺艾儿背后。这也不能怪她,毕竟突然来访的外人跟自己的父母处得那么好。
我略感内疚,诺艾儿抱起女儿诺娃儿,站到迪旁边。
「天狼星少爷,请看。这就是现在的我们。」
「多亏天狼星少爷的协助,我们过得很幸福。请让我再次向您致谢。」
「……我只有帮了一些忙。你们之所以会成功,都要归功于自已的努力。」
「我们当然也有付出努力,可是如果没有您,我想不可能那么顺利。请您更自豪一点。」
我确实教过你们许多东西,但活用那些知识的人是你们自己啊。
不过他们如此诚恳,再继续推辞也很失礼,于是我收下了这对带着幸福笑容的夫妇的谢意。
「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家人。这是我妹诺琪雅,还有弟弟阿拉德。他们都是艾莉娜食堂雇用的员工。」
「大家好,我是诺艾儿姊姊的妹妹诺琪雅。」
「我叫阿拉德。那个,对不起,刚才我不知道您是迪先生的师父。」
诺琪雅彬彬有礼地问好,阿拉德则深深一鞠躬,顺便跟我道歉。
对他来说迪是自己的师父,而我教了迪各式各样的料理,因此他好像也对我心存敬意。是个重视上下关系的男人。
「别放在心上。那接下来换我们啰。」
我介绍完弟子们,最后轮到待在外面的北斗,可是让北斗进餐厅不太适合,我只让它从窗户探出头来。
突然出现的大狼害迪他们吓了一跳,然而……
「狗狗!妈妈,是狗狗!」
「诺娃儿,不可以这样。」
「对啊诺娃儿,快点离开——」
「这只狗狗叫北斗先生,要叫人家名字才行。喔喔……软绵绵的!」
「嗯!北斗先生软绵绵!」
「重点不是这个!」
诺艾儿和女儿诺娃儿毫不犹豫走过去,抱住北斗的脸享受毛的触感。这一幕使我确信,诺娃儿无疑是诺艾儿的女儿。
所有人自我介绍完后,我们开始吃迟来的晚餐。
今天吃的是特制肉锅,汤头是我在营业时间抽空熬成的。
这里不愧是食堂,食材及调味料都相当充足,所以我做得挺丰盛的。老实说汤头再煮久一点会更美味,下次有机会再来做吧。
由于很久没吃肉锅,弟子们吃得津津有味,不过这道料理口味偏重,不晓得合不合诺艾儿一家人的口味。
「呼……好好吃。而且有种怀念的味道。」
「是啊。不仅令人怀念,少爷的手艺明显进步了。我还有得学呢。」
「……好吃。这个浓郁的味道到底是用什么煮出来的?」
「唔唔……虽然很不想承认,姊姊说得没错。筷子停不下来了啦。」
大家的评价不错,锅子里的肉及蔬菜逐渐减少,只有一个人显然没什么反应。
「诺娃儿,怎么了呀?你不是喜欢吃火锅吗?」
「……喜欢。」
「爸爸帮你夹菜。经过天狼星少爷的调味,蔬菜也变得很好吃对不对?」
「……嗯。」
迪和诺艾儿勤快地为女儿服务,诺娃儿的心情却一直好不起来。
不合她的口味吗?
可是看她吃东西的模样,好像也不会觉得难吃啊……难道她怕烫?
在我纳闷不已时,我们家的爱吃鬼堂堂正正递出盘子,诺琪雅则显得有点害羞。
「大哥,我还要!」
「麻烦再来一盘。」
「我、我也……」
「……看来明天最好煮多一点呢。」
「抱歉。钱和人手我会负责提供,麻烦多买些食材回来。」
有这么会吃的徒弟害我挺不好意思的,又加了些蔬菜和肉到锅里。
顺带一提,最后我把饭扔进锅里煮成杂炊粥,不用说也知道瞬间就被扫光。
热闹的晚餐时间虽然已经结束,收拾完餐具后,我们还是坐在位子上没离开。
「好了,时间还很多。天狼星少爷在学校做了什么,让我问个清楚吧!」
诺艾儿拿着酒干劲十足,很期待的样子。
迪还去厨房拿水果和饮料来,于是我们像要填补那段见不到面的日子般,开始边吃边聊。
话题主要以我们的校园生活为中心,弟子们热情演出在学校发生的事件,令诺艾儿一家人听得入迷。
「我们觉得大概要完蛋的时候,大哥轰烂墙壁赶来救我们。」
「天狼星少爷凭一己之力,瞬间就把我们完全应付不来的对手统统打倒。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当时的天狼星少爷真的很帅气。」
「唔……少爷真是的,选在这么完美的时机登场!艾米已经被你迷得团团转,所以莉丝应该是在那个时候迷上他的吧?」
「迷、迷上……我喜欢上天狼星前辈是因为其他事——啊!?没、没什么!」
「哦哦哦?愿闻其详——」
「不好意思在你这么开心的时候打断,今天先聊到这里吧。」
天色在我们聊个不停的期间变得更暗,差不多到整个城镇准备休息的时候。
诺艾儿跟迪倒还无所谓,不过诺琪雅与阿拉德是从自己家过来的,我想应该先放大家回去。
「呣……没办法。但我好好奇后续喔,莉丝干脆来我房间睡吧。我要再问你一些事!」
「啊呜呜……」
「要适可而止啊。对了,有地方给我和雷乌斯睡吗?没空房间的话,镇里的旅馆也可以。」
「万万不可!我们家有一间客房,请天狼星少爷睡那里。雷雷和迪先生睡同一间,至于艾米和莉丝,虽然会有点挤,你们跟我一起睡吧。我为这一天准备了很多条棉被,大家尽管放心。」
诺艾儿无视其他人的意见,分配好房间,不过只有我一个人自己睡一间,实在不好意思。
因此我本来想和雷乌斯一起睡客厅,两位随从却想单独聊聊天,最后便决定只有今天让雷乌斯和迪睡。
诺艾儿把在途中睡着的诺娃儿抱回床上,等她回来后,我开口质问那件事。
「我说……诺艾儿啊。你跟那两个冒险者起争执的时候,到底是在演哪出?」
「咦?窝不吱到您在缩啥咪耶?」
她移开视线装傻,但这件事对我来说不容忽视。
我瞪着她继续逼问,诺艾儿才终于招供。
「那个,起初我只会用魔法赶走在店里闹事、批评料理难吃的客人。因为客人的反应很好,我想说干脆弄得有趣一点……」
所以才会那么威风地登场,还摆招牌姿势。
当成余兴节目看的话是不坏,然而在这个世界,这个举动并不明智。
「迪都没阻止——不,你有劝阻过她吧。」
「是的。但诺艾儿说这样可以让生意变好,坚持不退让。考虑到诺艾儿的心意,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我讲过好几次这样很危险,叫姊姊不要再做,可是姊姊超顽固的……」
「我在厨房派不上用场,至少得帮忙逗客人开心嘛。而且很少有客人会跟我们抱怨呀,目前只遇过三次!」
「不是次数的问题!」
我抓住诺艾儿的头,使出久违的铁爪功。
现在和以前不同,长得比她高的我可以一把抓住她的小脸,手指一使力诺艾儿就痛得哀号。
「好痛好痛好痛!比以前更痛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万一对方比你强怎么办!」
「我、我也想为这家店做些什么嘛……」
「要是你因此受伤怎么办?」
「我现在就快受伤了啦——!对不起——!」
我在她表示反省后松开手,最后把手放到全身无力的诺艾儿头上教育她。
「你受伤的话,不只迪和诺娃儿,你的家人和我都会难过。所以不要马上冲出去跟人家打,先去找镇上的自卫队商量,好好制定对策。」
「呜呜……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被我当面训斥,刺激她的罪恶感,诺艾儿终于屈服。
诺艾儿虽然很顽固,只要循序渐进地说服她,她就听得进去,是个温柔的孩子。之所以加上物理性的攻击是以前的习惯,也是因为我知道非得给她一些教训她才会明白。
冒险者里面很多个性火爆的人,既然是做生意的,得更加留意不要留下后患才行。
迪和诺琪雅劝不动,是因为诺艾儿将炒热店内气氛的使命看得更重要。而且那两个人有点宠她,最后都会忍不住随她去。
看到诺艾儿在反省,有人被吓了一大跳。
「真、真的假的!?姊姊竟然乖乖听话……」
「难怪姊姊和迪先生那么崇拜他……」
……诺艾儿啊,你的家人是怎么看待你的?
隔天早上,我在艾莉娜食堂的客厅醒来。
外面还有点暗,看太阳的高度,我好像醒得比平常还要早。
我竖起耳朵,听见厨房传来声音,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备料了。在餐厅工作都要起得很早。
昨天听他们说,艾莉娜食堂早上只有卖三明治这类可以外带的轻食,中午才会正式开店。
我换好衣服来到厨房,看到迪跟阿拉德迅速做着三明治,发现我在偷看的两人暂时停下手边工作向我问好。
「早安,天狼星少爷。」
「吵醒您了吗?」
「放心,我本来就习惯在这个时间起床。我也来帮忙吧?」
「没关系,已经快准备完了。您什么时候要吃早餐?」
「这个嘛,做完晨间运动再吃。」
告诉他们早餐等等吃后,我走出食堂到后面用井水洗脸。
我伸手想拿放在旁边的毛巾,不知何时出现的艾米莉亚边道早边将毛巾拿给我。
雷乌斯与莉丝也站在后面,北斗则坐在地上待命。
「大家都到齐了,开始今天的训练吧。」
「「「是!」」」
「嗷!」
食堂后面有块颇大的空地,我们便沿着那座空地外围跑起步来。这是晨间训练,不过对北斗而言好像类似于散步,它摇着尾巴,喜孜孜地跑在我旁边。
跑了几圈再打几场模拟战后,训练到此告一段落,不过大概是因为今天比较早起吧,离早餐还有一段时间。
本来想说干脆擦干净身体就回去休息,看到尾巴狂摇、心情很好的北斗,我想起一件事。
「对了,还没跟北斗玩过飞盘。」
上辈子我陪北斗玩过许多玩具,其中它最喜欢的就是飞盘。技术好到有段时期我怀疑它是不是可以去争夺世界冠军。
之前帮妈妈扫墓时没玩到,我又在来到这里的途中做了新飞盘,也许这正是个好机会。
在我思考现在的北斗会有多厉害时,坐在旁边的北斗不知何时消失了。
除此之外,两姊弟也不见人影,剩下莉丝面带苦笑看着我。
「……那几个家伙跑哪去了?」
「你刚才不是提到飞盘吗?他们听见的瞬间——」
莉丝还没说完,两人加一只便扬起沙尘跑回来,排在我面前。
艾米莉亚还拿着北斗用的大飞盘,两眼发光递给我。
「麻烦您了,天狼星少爷!」
「大哥,快快快!」
「嗷!」
两人加一只……不,该说是三只吧。
这三只尾巴的动作异常同步,我已无话可说。算了,感情好是好事。
「我待在旁边看就好,这个阵容我实在不觉得抢得赢。」
「我也这么认为。」
考虑到这三只的实力,扔得太轻他们可能会抱怨。
因此我发动「增幅」掷出飞盘,三只像要把地面踩出一个洞般飞奔而出。
飞盘高高飞向上空,艾米莉亚用魔法召唤一阵风吹在身上加速,雷乌斯使用「增幅」跳起来,北斗则用它引以为傲的四肢飞也似的冲出去。
在短短几秒的战斗中取胜的……果然是北斗。
北斗的速度超过姊弟俩,不费吹灰之力用嘴巴接到缓缓落下的飞盘。百狼跟他们有决定性的体能差距,这也是无可奈何。
北斗抛下悔恨不已的姊弟俩跑回来,我接过飞盘后伸手摸它的头,它乐得尾巴狂摇。
「乖乖乖,干得好,北斗。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嗷!」
我叫它手下留情,北斗却摇头表示办不到。
「别这样,大哥。这是……战争!」
「我们不需要同情。我要靠实力赢过北斗先生,得到天狼星少爷的摸头!」
「嗷!」
接受挑战……我明白北斗是这么说的。
对这三只来说,飞盘已经不是游戏,而是战争。
然而照现在的情势看来,可以确定北斗会赢,所以它好像决定给自己增加不利条件,做为放水的替代方案,例如只有两姊弟可以妨碍对手、北斗的起跑位置比较后面等等。
战斗持续下去,北斗完全不受不利条件的影响,连续抓住……更正,咬住胜利。
这个状况很奇妙,不过可以当成两人的训练,因此我没有喊停。就在北斗享受第十次的胜利滋味时,姊弟俩凑在一起开作战会议。
「北斗先生果然不好对付。就算想妨碍它,从背后攻击也会被闪掉,只能想办法取得先机。」
「那姊姊,我们用那招吧。」
「可是这样你赢不了唷?」
「没关系。现在我只想赢北斗先生!」
作战会议结束,做好觉悟的两人紧张地等我扔出飞盘。
由于北斗给自己加的不利条件,姊弟俩再也没有被它抛在后头,可惜还是会输给北斗惊人的跳跃力。
我纳闷着他们要如何弥补这段差距,掷出飞盘,艾米莉亚在途中减慢速度,雷乌斯则忽然转身面对她,双手交叠。
艾米莉亚踩在雷乌斯手上,两人配合好步调……
「要上了,姊姊!」
雷乌斯把她扔出去的瞬间,艾米莉亚用魔法唤来风,高高跃起。
集两人之力的跳跃跳得远比北斗还要高,艾米莉亚在飞盘开始落下前抓住了它。
「成功了!」
「欸,艾米莉亚!是很厉害没错,可是你要怎么下来!?」
莉丝担心地大叫,不过艾米莉亚应该可以靠风魔法顺利着地才对。
然而,看她在需要抬头仰望才看得见的高度欢呼,我开始怀疑她会不会忘记要降落。
为了避免意外,我准备好随时冲出去,正当此时,北斗跳起来咬住她的领子。这家伙还是一样聪明。
拯救艾米莉亚的北斗静静着地,走到我前面把她放下来。这似乎是它称赞姊弟俩精采表现的方式。
「谢谢您,北斗先生。天狼星少爷……我终于成功了!」
「嗯,漂亮。」
她高高举起飞盘,仿佛夺得世界冠军,我摸摸她的头,艾米莉亚便露出陶醉神情,尾巴摇来摇去。
「啊啊……这就是胜利的滋味。多么甜美……」
「好好喔……」
「干么在旁边羡慕?你也过来啊。」
这次的赢家不只接住飞盘的艾米莉亚,雷乌斯也包含在内。
面对强大的对手,互为敌人还能联手夺得胜利的心态值得称赞,因此我也摸了摸雷乌斯的头,他满足地笑出来。
「嘿嘿……终于让大哥摸到头了。」
时间差不多了,就到此为止吧。
而且预计吃完早餐要去向诺艾儿的母亲打招呼,总不能带着汗臭味见人家。
虽然这样有点没大没小,我从婴儿时期开始就受到诺艾儿的照顾,想好好跟她的母亲道谢。
我带着因飞盘游戏结束而面露遗憾的三只,回到艾莉娜食堂。
做完晨间训练回来的我们,在艾莉娜食堂居住区的客厅吃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迪做的法式吐司,还有沙拉及浓汤,挺豪华的。
一咬下去,我就吃得出法式吐司比以前更加美味。
「嗯,好吃。迪,你火候控制得很好。」
「不敢当。」
「这个浓汤温柔的味道还是没变呢……」
「很好吃喔,迪哥!」
「雷雷,这还用说吗!我老公那么努力。莉丝觉得怎么样?」
「是,非常美味。那个……」
不知为何,诺艾儿比迪本人还要骄傲。
莉丝笑着不停把食物送入口中,只要遇到她,盘子一下就空了。
这点分量当然不可能满足她,莉丝显得有些意犹未尽,迪默默帮她加了片吐司。
「啊……可以吗?」
「别客气,尽量吃。」
「对呀莉丝,你吃得那么津津有味,我们看了都觉得开心。吃不够再说唷。」
「谢谢。那么……我想再加两片。」
「迪哥我也要!」
「嗯,等我一下。」
迪忙碌地在厨房与客厅之间来回奔波,准备吐司,我跟艾米莉亚本来想去帮忙,难得的是,迪直接拒绝了我们。他好像想起以前的事,乐在其中。
仔细想想,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时就是这种感觉,外加迪本来就很爱照顾人。既然他这么开心,就由他去吧。
一片片烤好的吐司不断消失,然后我发现,坐得离我最远的诺娃儿在看我。
一和我四目相交,诺娃儿立刻移开视线开始吃吐司。总觉得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错觉吗?
「诺娃儿怎么啦?你今天吃得比平常慢耶。」
「不喜欢吗?」
「没有!爸爸的吐司最好吃了!」
「呵呵,爸爸做的当然好吃啰。不过这个法式吐司是天狼星少爷发明的。天狼星少爷还教爸爸做过很多料理。」
「……是吗?」
「对呀。所以等你长大也去当天狼星少爷的随——」
「我吃饱了。」
早跟她讲过不要这样,诺艾儿还是想让女儿服侍我,但她话还没说完,诺娃儿就站起来出去了。
诺艾儿和迪一脸错愕,看这样子,诺娃儿这么做想必相当罕见。
「诺娃儿怎么了?开饭前她心情还不错呀……」
「要不要追上去看看?这边交给我处理就好。」
「谢谢少爷。那……」
「嗯,我去看一下。」
夫妻俩离开客厅去追诺娃儿,换成在厨房备料的阿拉德和从家里来上班的诺琪雅出现。
看到家主不在,两人都纳闷地歪过头,说明状况后,他们又更疑惑了。
「诺娃儿竟然会跑走,真难得。」
「对啊,她可是吃完饭会自己把盘子端过来的乖孩子耶,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因为有我们在?对了,阿拉德也就算了,诺琪雅也好早来喔。你们不是中午才上班?」
「那个,其实是因为有事找天狼星先生,不好意思这么突然,方便借我一些时间吗?」
诺琪雅愧疚地低下头。
目前的行程只有去见诺艾儿的母亲,于是我告诉她没有问题,诺琪雅便吁出一口气,望向店里开口说道:
「其实我们的妈妈来店里了。她说有话想单独和你谈谈。」
「只有我吗?」
「是的。之后她也会去跟大家打招呼,不过有重要的事要先对你说……」
「没问题,我也想跟她打声招呼。我甚至觉得让她特地跑一趟不太好意思呢。」
「不会不会,是妈妈自己要来的。」
对方是诺艾儿的家人,因此弟子们一点都不担心,目送我离开。也可以说他们还沉浸在美味的早餐中。
我进入店内,一名茶色短发的女性坐在桌子前面。身材比一般女性壮一些,从她手臂的粗度判断,看得出她是很有肌肉的人。
那人一看到我,跟诺艾儿一样的猫耳和猫尾便轻轻摇晃,对我露出相当友善的笑容。是名很适合用「女强人」、「大姊头」这类辞汇形容的女性。
「你就是天狼星?」
「是的,我就是。您是诺艾儿小姐的母亲对吧?」
「嗯。总之先坐下吧。还有不用对我讲敬语,平常心就好。」
她的言行举止比较粗野,然而那豪迈的大姊头语气,再加上与妈妈风格不同的温和笑容,完全不会让人感到不快。
虽然很好奇诺艾儿是怎么讲我的,得先做个自我介绍才行,于是我坐到她对面,诺艾儿的母亲拿起桌上的水瓶帮我倒了杯水。
她要讲的好像是很重要的事,白开水可能有点太单调。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叫我的随从准备红茶?」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可以等等再说吗?我想先把该讲的讲完。」
我也没有急着想喝红茶,就配合对方吧。
「总之……先向你说声幸会。我是诺艾儿的母亲史黛拉。要怎么叫我都可以。」
「那我就称呼你史黛拉小姐。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诺艾儿介绍过,我就是天狼星。」
「嗯,我女儿常跟我提到你。听说那个笨女儿经常受到你的照顾。」
史黛拉嘴上说自己的女儿笨,脸上却带着温柔的微笑。
这人虽然颇毒舌的,但看得出她是会为子女担心的母亲。遇到这种人不要乱说话,堂堂正正跟对方交谈比较好。
「我不否认她笨,我也教了她很多事。可是……我从诺艾儿身上学到的东西更多。」
「哈哈哈,我女儿那么笨,真高兴她能派上用场。」
「别再说她笨了。她现在不是个好妈妈吗?」
「不……那孩子就是个笨蛋。现在她过得那么幸福,显得她以前更笨了。」
史黛拉半是抱怨地开始述说往事。
她在欧拉姆镇是当建筑业的老板,子女多达七名,其中最大的就是诺艾儿。
丈夫在最小的孩子出生时因病去世,在那之后她就只靠一己之力把孩子拉拔大,有段时期工作却遇到瓶颈,过得很辛苦。
没办法喂饱全家的生活持续了一些时日,某天,诺艾儿为了减少家里的开销,离家出走了。
「她真的很笨。少一张嘴又不会轻松到哪去,那孩子竟然留下一张写着『我受不了挨饿了』的纸条离开家里。」
做母亲的想必觉得很不甘心。史黛拉回想起当时的事,愁眉苦脸的,但她的神情立刻恢复平静,望向窗外。
「一段时间过后,她写信告诉我她去当了贵族的随从……最后竟然带了老公回来。害我这个当妈的那么担心,自己还敢笑咪咪地回家,除了骂她笨还能说什么。」
「是这样没错。但她现在帮了你很大的忙吧?」
「是啊,虽然很不想承认。她给了诺琪雅跟阿拉德稳定的工作,还带了厨艺高超的老公回来。那孩子回家后,真的让我们家生活过得轻松许多。」
真不可思议。史黛拉的外表、个性、言行举止明明都与妈妈相去甚远,给人的温暖却和妈妈一模一样。
我的心情自然而然平静下来,史黛拉又喝光一杯水,接着说:
「那孩子说她被抓去当过奴隶的时候,我差点忍不住揍她一顿。不只诺艾儿,也包括我自己。但是……我听说她遇见不仅愿意收留那个笨蛋,还把她养大的大恩人。」
「是我的母亲她们……对吧。」
「没错。所以我想跟她的恩人说声谢谢,她们却已经不在人世。在我烦恼该向谁道谢才好的时候,该感谢的人终于出现了。」
之所以只叫我一个人来,是想谢谢我救了她的女儿吗……
可是在真正的意义上拯救诺艾儿的,是我的母亲亚里亚及艾莉娜。
而且我也受过诺艾儿的帮助,照理说是我要道谢才对,我又不想糟蹋史黛拉的心意……
「……我明白了。我代表她们收下你的谢意。」
「你是她们的儿子,自然该由你收下。天狼星……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我的宝贝女儿。」
她站起身,向我深深一鞠躬,然后抬起头。
史黛拉看起来有点害臊,但她一脸神清气爽,再度一口气喝光杯中的水,仿佛要降低身体的热度。
「哈哈哈……真丢脸。这副模样绝对不可以让那孩子看到。」
「不,一心为子女着想的母亲怎么会丢脸呢。」
「谢谢你这么说。对了,听说你有教那孩子魔法。她又吵又容易得意忘形,教起来是不是很累啊?」
「……说实话,非常累。」
「嗯嗯,我不讨厌诚实的人。话说回来,那孩子真的遇到许多贵人。你不这么认为吗?」
史黛拉豪爽地笑着,看了店里一眼大声喊道:
「我们讲完啦,别躲了,都给我出来!」
躲在旁边偷听的一群人,愧疚地从后面走出来,身为话题中心的诺艾儿及女儿诺娃儿态度却光明正大,在各种意义上展现出等级差距。
「被发现啦。妈,你讲得一副我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样子,我也教了天狼星少爷不少知识好吗?这点很重要。」
「唉……我女儿这么笨,真的很抱歉。对了,后面那几个孩子是天狼星的同伴?」
「对呀。他们是我的后辈,也可以说是妹妹和弟弟般的存在。」
「什么时候连我都被当成妹妹了……」
「用不着你帮忙介绍。去去去,站后面一点。」
史黛拉走上前戳诺艾儿的脑袋,把她赶走。不愧是她的母亲,很了解对付诺艾儿的方法。
所有人都自我介绍完后,史黛拉慈祥地抚摸弟子们的头。
「艾米莉亚……雷乌斯……还有莉丝吗?好名字。而且和我家那几个不一样,感觉很聪明。」
「没这回事。姊姊是救了我和雷乌斯的恩人。」
「对啊。诺艾儿姊以前常常陪我们玩。」
「虽然我们才刚认识,我认为她是非常有精神、能为其他人带来欢笑的好人。」
「哦……嗯,跟我女儿果然不一样。」
「妈!不要露出『还很会讲场面话呢……』的表情啦!这种时候应该要感动地夸奖我吧!」
诺艾儿大发雷霆扑过去,史黛拉只是笑着用一只手按住她。
在这对母女嬉闹的期间,迪准备好所有人的饮料放到桌上。不知不觉大家都到齐了,便决定在开店前讨论一下我们之后的计划。
被史黛拉敷衍的诺艾儿喘着气率先开口。
累的话休息不就得了?你真的什么事都想参一脚耶。
「呼……呼……所以,天狼星少爷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还没决定好确切时间,不过应该不会待太久。」
「那要不要住一年……不,稍微住个五年怎么样?」
「那不叫稍微吧。」
而且你改口后说的时间反而增加了。
我用眼神示意,请史黛拉想点办法,她却拍拍手臂,豪迈地大笑出声。
「有什么关系?房子我可以帮你盖。你可是我女儿的恩人,看我帮你盖一栋豪宅。」
「……不用了。总之我预计在这待半个月。」
这两个人果然是母女。
说实话,半个月我都嫌久,可是再缩短时间诺艾儿八成会有怨言,待太久她们又可能擅自帮我盖房子,导致我不好意思离开。
「没办法,就先这样吧。妈,半个月应该盖得出来吧?」
「不是不行,但我现在有其他工作,有点难度。即使是为了恩人,我的自尊心可不允许我在其他工作上放水。」
如我所料。总之先感谢史黛拉的自尊心吧。
后来我们继续讨论,决定待在欧拉姆镇的期间都住在艾莉娜食堂。
一下多出四个人还满多的,但我们可以帮忙做菜、接待客人等等,诺艾儿一家人好像也不在乎,就收下这份好意吧。
莉丝也习惯跟他们相处了,应该可以过得像以前一样自在……可惜有个问题。
「诺娃儿,你看。一下多出了哥哥和姊姊唷。太好了。」
「……嗯。」
「嗯……这孩子明明没那么怕生的说,到底怎么了?」
「爸爸想让你看看天狼星少爷有多厉害。」
诺艾儿和迪烦恼地摸着女儿的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天狼星少爷人那么好,相处过后马上就会习惯了吧。到时她会明白天狼星少爷的伟大之处,自己想要跟随他。」
「是啊。诺娃儿,爸爸去工作了,要当个乖孩子喔。」
「嗯!」
被迪抱起来时,诺娃儿露出与年龄相符的可爱笑容,不过一看到我们……不对,一看到我,她的脸就突然垮了下来。
总而言之,首要目标是与诺娃儿打好关系。
我心想「先用最有效率的蛋糕引诱她好了」,向迪借了厨房用。
《目标》
与诺艾儿和迪重逢的数日后。
我们以客人的身分住在艾莉娜食堂,趁训练的空档帮忙店里工作,悠哉度日。顺带一提,姊弟俩以接待客人跟收拾餐桌为主,我和莉丝则在厨房帮忙做菜。
今天的营业时间结束后,我在教迪新的菜色。
阿拉德也在旁边学,像迪一样兴味盎然地看着。
「然后再把打散的蛋倒进去,盖上盖子,等蛋闷熟就完成啰。」
「……原来如此。」
「受教了!」
我这次教的是猪排丼、亲子丼这两道食堂的经典菜色。
之前没教他这道又快又便宜又好吃,兼具三大优点的料理的原因,是因为米还不够普及。
至今以来我都只有私下煮来吃,现在贾尔冈商会可以稳定提供白米给艾莉娜食堂,我才决定把做法教给迪。
我请他们俩试吃刚做好的亲子丼反应并不坏。
「猪排丼比较费工,可是只要准备好饭,丼饭跟炖菜一样都是可以先做起来放的料理。」
「是的,应该可以立刻端出去给客人。」
「对啊。做法简单又好吃,真是太棒了。」
「你们两个可以各做一份,给大家试吃征询意见。」
「不错耶。迪先生,就这么办吧!」
「嗯。」
两人点头赞成我的意见,开始做我教的三种丼饭。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这边,被味道吸引来的野兽——更正,诺艾儿带着莉丝与雷乌斯,探头偷看厨房。
「好香的味道……」
「诺艾儿姊,尽管期待吧。那可是大哥的必杀丼饭。」
「味道会让人上瘾喔。」
三名贪吃鬼兴奋不已,我一走过去就一哄而散。你们看起来真开心。
过没多久,三种丼饭都做好了,我们正准备把大家叫来,诺艾儿等人已经拿着筷子跟盘子在旁边等吃,试吃会就这样揭开序幕。
装着猪排丼、亲子丼、牛丼的三个锅子,放在客人已经走光的桌子上,每个人面前都放着只有饭的容器。
「把锅子里面的料和汤汁淋在饭上吃。饭吃完可以再添,不会太饱的话希望大家每种都吃吃看,发表感想。」
「淋这个吗?我尝尝……好吃!?这个好好吃!其他的也……嗯!超好吃的!」
「虽然和大哥做的味道有点不一样,猪排丼果然最赞了!」
「我最喜欢的是亲子丼,这种淡淡的甜味很棒。」
「请帮我加饭。」
「嗯……我最喜欢的是这个牛丼吧?」
明明不久前才吃过晚餐,大家却纷纷加饭。
我看可以直接列入菜单了。
我边想边望向诺娃儿,她灵活地用筷子享用亲子丼,吃得津津有味。筷子用法应该是迪和诺艾儿教的吧。
艾米莉亚和莉丝向诺娃儿搭话……
「诺娃儿喜欢哪一种?」
「亲子丼!因为很好吃!」
「竟然能理解亲子丼的好。不愧是姊姊的小孩。」
「那当然。」
诺娃儿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回答。
她变得跟艾米莉亚和莉丝挺亲近的,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她们都睡在同一个房间。
除此之外,虽然没她们那么亲,诺娃儿也会跟雷乌斯说话,看来她对雷乌斯也稍微卸下心防了。可能是因为他的气质和诺艾儿有点像。
至于我呢……
「诺娃儿觉得怎么样?你应该喜欢再甜一点的味道吧?」
「……嗯。」
她对我的态度丝毫没变,跟她说话就会别过头。
不过有这么多天的时间,原因我大概知道了。
恐怕……是在嫉妒我。
根据诺艾儿提供的情报,她从诺娃儿懂事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告诉她我有多厉害。
或许诺艾儿是出于好意,但对诺娃儿来说,听这些话并不会开心到哪去。她会觉得妈妈比起女儿更重视我,我们住在这里会压缩到诺娃儿与父母相处的时间也是事实。
但艾米莉亚他们会陪她玩,就我看来,诺艾儿跟迪对女儿灌注的爱也没有减少。
也许这不是可以用常理解释的吧。
诺娃儿还小,不可能一下子接受爸爸和我们说的话。
事实上,前几天我做了蛋糕试图取悦她……结果惨败。
蛋糕她是吃得很开心没错,可是我找她聊天,她依然不肯看我。
所向无敌的蛋糕竟然遇到敌人,说不定是因为迪有时会做给她吃,导致诺娃儿产生抵抗力。不……有可能是些微的味道差距,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因为对孩子而言,爸妈的味道是最熟悉的。
结果,为诺娃儿做的蛋糕只取悦了弟子们和诺艾儿。不愧是诺艾儿的女儿,不好对付啊。
之后我又找她说了好几次话,试着照顾她……无奈诺娃儿的态度始终不变,直到现在。
我没打算在这定居,等我们离开,她的心情应该就会恢复,不过可以的话,我想把问题解决完再踏上旅途。
而且,她是我信赖的诺艾儿和迪的女儿,我想和她好好相处。
于是当天晚上,哄诺娃儿上床睡觉后,大家坐在店里的桌子前面开作战会议。
「那么……在此召开第一届跟诺娃儿打好关系会议。大家拍手!」
……这个状况和帮我想家名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已经懒得吐槽,干脆无视,诺艾儿第一个举手提出意见。我们又没有硬性规定,其实不需要特地举手。
「那我有个建议。用让艾米陷落的那双神之手摸她如何?顺便说一下,诺娃儿喜欢被摸的地方是头顶右后方。」
「欸,姊姊,你觉得现在的诺娃儿会乖乖给人摸?」
「嗯——那我把她抓过来,趁这机会摸吧!」
「来硬的只会造成反效果吧!我知道你很崇拜天狼星先生,但你是她的母亲耶,考虑一下诺娃儿的心情好吗!」
「干么讲这种话!诺娃儿和天狼星少爷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啊。呜呜……艾米,诺琪雅欺负我。」
「乖乖乖,姊姊是个大孩子呢。」
姊妹俩像吵架一样的对话乃家常便饭,诺艾儿假哭着扑到艾米莉亚怀里。
艾米莉亚抱住她后,诺艾儿突然愤怒地发起抖来。
「果然比我大!而且好软……多么理想的胸部!」
「为了天狼星少爷,我很努力。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那个……胸部并不代表一切,诺艾儿小姐不用这么沮丧……」
「说、说得对!我都跟那么有魅力的老公结婚了,比我还小的诺琪雅总有一天绝对也——」
「好我知道了!我们到外面谈!」
别管那群人了,我想先知道诺娃儿究竟在想什么。
我如此提议,迪却摇摇头。
「那孩子和诺艾儿很像,有点顽固,问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乖乖回答……」
「这样啊。总之那个之后再试,最好想个其他办法。」
简单地说,诺娃儿不开心的原因在于最爱的家人不停称赞我。在孩子眼中,最厉害的当然是自己的父母。
我思考了一下,想到一个主意。
「……迪,下次要不要跟我过几招?」
如果我故意输掉,让诺娃儿看见爸爸获胜的样子,她说不定会有什么反应。
我认为这是不错的方案,向众人提议,结果大家都皱起眉头,评价不太好。
「对不起,请容我拒绝。即使是演戏,我还是不想打倒主人。」
「迪先生说得对,天狼星少爷可是我们的主人。」
「就算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看见大哥输。」
不只雷乌斯,坐在旁边的艾米莉亚及莉丝也点头附和。
我很高兴他们如此信赖我,然而世界之大,想必有许多比我强的人和魔物,希望他们不要对我评价过高。以后得小心不要输掉,免得弟子受到挫折。
回归正题……在我思考还有什么办法时,诺艾儿再度举手。
她看起来莫名有自信,这次会提出怎样的意见呢?
「那来跟我比赛打扫吧!比的是打扫技术,所以您输了也没问题,还能让诺娃儿见识我有多厉害。」
「反对。」
「为什么!?」
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输给诺艾儿。
她不可能接受这个理由,甩动双手大吵大闹起来,我只得想办法安抚她。坐在旁边的艾米莉亚举手发言。
「去野餐怎么样?大家一起出去玩,增进感情,比较容易让她说出真心话,说不定还能直接和天狼星少爷打好关系。」
嗯……还不赖。
不只是我,其他人也点头赞成,唯有迪面色凝重。
「不能放着店不管。这样对不起来捧场的客人。」
「不,应该休息一天。这家店开张后,迪先生几乎从来没休息过对不对?那一天我和诺琪雅姊会想办法,请迪先生休息吧。」
「我很感谢你有这份心,可是两个人顾不来吧。」
「可以叫弟弟妹妹来帮忙。只要以能做起来放的料理为重,撑一天应该没问题……」
阿拉德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迪着想。
听说这家店只有迪身体不适时会暂停营业,诺艾儿和诺琪雅也不反对让迪休息。
我也希望迪放松一下,此时应该推他一把。
「那当天拿新菜登场当理由,限制客人的点餐范围如何?事前贴张公告或口头告知顾客就行了吧。」
「我来负责。只要通知常客,消息自然而然就会传开啰。」
也可以说是提供新料理的好机会。
说起来,这家店提供的餐点本来就种类繁多,准备起来也很花时间。
「这样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迪先生,您还是不同意吗?」
「不只是姊姊,迪先生也一直在为我们努力,我想大家会乐意帮忙的。」
阿拉德与诺琪雅认真地逼近迪,迪叹了口气,扬起嘴角。他似乎挺受到家人的敬爱,我也很为他高兴。
尽管如此,迪仍然有些犹豫,诺艾儿笑着牵起他的手。
「我也这么觉得。你每天都在工作,还要照顾诺娃儿,应该多休息一下。你累垮的话,我和诺娃儿会哭唷。」
「……这可不行。好吧,大家的好意我收下了。」
「店就交给我顾吧!身为迪先生的徒弟,我会完美达成任务。」
「不过……推迪先生最后一把的果然还是姊姊呢。你就只会把好处捡走。」
「哼哼,他可是我老公,在他心中我当然最有地位啰。对不对……亲·爱·的。」
「嗯,诺艾儿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现在还加上诺娃儿就是了。」
「亲爱的……」
「诺艾儿……」
……这粉红色的泡泡到现在还是没变。
阿拉德和诺琪雅只是无奈地耸肩,大概习惯了吧。
顺带一提,艾米莉亚及莉丝在旁边羡慕地看着,雷乌斯则开始和趴在外面的北斗的尾巴做假想训练。
等那两个人回归现实,大家再一起决定野餐时程。
我们挑了几天感觉比较不会那么忙的日子,和在其他地方工作的诺艾儿的家人确认过后,他们二话不说答应帮忙。
阿拉德则在那一天到来前不断练习做丼饭,减少烹饪时多余的步骤。
扯点题外话,最后雷乌斯被北斗的尾巴打到脸输了。以为只有尾巴就能赢北斗,真是大错特错。
过了几天,野餐日终于来临。
天空万里无云,出门野餐再适合不过。
参加的成员有我们几个、诺艾儿、迪跟诺娃儿,总共七人加一只。
大家起得比平时更早,开始备料,我也帮忙做了一堆丼饭的料,应该能避免落得没东西端给客人的窘境。
我在备料时抽空做了大量的便当,再带上一整套游乐器材,准备完毕。
「麻烦你们顾店了。不过别勉强喔。」
「交给我吧。做了那么多准备,不可能失败啦。」
「请放心,我也会帮忙注意。姊姊和迪先生要好好休息喔。」
其他弟妹上午会来,他们以前也在这边工作过,看来是不会有问题。
我们在阿拉德与诺琪雅的目送下,离开欧拉姆镇。
目的地是附近的森林,诺艾儿说那里是个好地方。
距离称不上远,可是诺娃儿还小,我们怕她体力不足,便让她坐在北斗背上,这样就能放心了。
最重要的诺娃儿一大早心情就很好,兴奋地骑着北斗,和走在旁边的诺艾儿一起哼歌,画面非常温馨。
「天狼星少爷,诺娃儿看起来好开心。这样或许能成功跟她打好关系。」
「希望顺利啰。要享受野餐的气氛是可以,别疏于警戒啊。」
「安啦大哥!」
「绝对要保护好诺娃儿。」
诺艾儿他们穿着便于行动的衣服,我们则跟旅行时穿的一样。
虽然她说这里离欧拉姆镇很近,没有危险的魔物,身在野外就是要装备武器。简单地说,我们是担任护卫的。
诺艾儿他们本来不好意思让我们负责保护大家,可是我们之后要继续旅行,也会在公会接到护卫任务,这次可以当成练习——听我这么说,他们才乖乖答应。
不过有感觉敏锐的北斗在,我们也打算适度放松一下。
起初的计划是要和诺娃儿打好关系,但让迪休息也包含在目的之中,得小心不要让他太费神才行。
在诺艾儿的指引下,我们进入附近的森林,走了一小段路,来到开阔的地方。
那里有条小河,附近还有一块百花盛开的区域,感觉挺不赖的。
河流又浅又清澈,不像有魔物栖息的样子。
外加附近没有遮蔽物,一有魔物接近马上看得出来,不愧是诺艾儿推荐的场所。
在移动途中跑到迪肩膀上坐的诺娃儿,看着眼前的景色眼睛发亮。
「哇……原来还有这种地方!」
「嗯。爸爸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真不错。」
「镇里的人大多知道这个地方,可是这里毕竟是野外,偶尔可能会有魔物出没,所以没什么人接近。」
「魔物交给我们解决吧!」
「全靠你啰,雷雷。好了,要感动之后再去感动,把东西准备一下呗。首先是让大家坐的——」
「天狼星少爷,垫子铺好了。」
诺艾儿话还没讲完,艾米莉亚已经铺好垫子。
「现、现在吃午餐有点太早,先喝杯茶休——」
「天狼星少爷,请用。也有大家的份。」
她在诺艾儿行动前准备好大家的杯子,拿出我托贾尔冈商会制作的类似保温瓶的容器,倒红茶分给每个人。
「这种地方就是要玩飞——」
「今天我会自制一点,麻烦您了!」
她又抢在诺艾儿前面将飞盘递给我,尾巴摇来摇去。雷乌斯和北斗当然也排在旁边。
「呜哇——!艾米放个水啦!我也想照顾大家!」
「怎么能把天狼星少爷让给其他人服侍。而且姊姊今天放假,希望你不要在意,好好休息。」
「我知道,可是让我一下又不会怎样!啊啊……好软喔。」
那个安详地埋在艾米莉亚怀中的人妻先放着不管,我们坐在垫子上,小憩片刻。
这个地方不够大,因此我叫姊弟俩和北斗放弃玩飞盘,这时诺娃儿指着河大叫:
「爸爸,河!我想去河边!」
「嗯,走吧。」
「不会累吗?今天可是难得的休假喔。」
「没问题,我休息够了。」
迪笑着答应爱女的要求,喝光红茶站起来。
诺娃儿注意力都集中在河上,现在不怎么排斥我,因此为了让她习惯与我相处,我决定跟着一起去,在一旁看他们脱下鞋子进河里玩。
不久后,莉丝过来帮忙陪诺娃儿,迪走到坐在河川附近的我旁边。
眼前是莉丝和诺娃儿泼水嬉戏的温馨画面,迪眯起眼睛,轻声说道:
「我常常在工作,没什么时间陪诺娃儿玩……那孩子还是这么黏我。真不可思议。」
「原因除了你们是父女外,也是因为诺娃儿明白你对她的爱。这孩子既聪明又乖巧呢。」
「是,她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所以,我很难过她不喜欢您。要是没有您,我们怎么可能会有现在的生活……」
「你和诺艾儿之所以崇拜我,是因为跟我相处了好几年吧?结果你们却叫刚认识我没多久的诺娃儿喜欢我,这样不太好。」
「我明白……但我还是会忍不住这么想。养小孩真不容易。」
上辈子的我没有小孩,可是我捡到过与诺娃儿差不多大的孩子,扶养他长大。
然而我是为了培育后进,和生活无忧无虑的诺娃儿情况不同,大概没办法给他什么建议。不过……
「硬要我说的话,我觉得你们养小孩的方式并没有错。诺娃儿笑得那么灿烂,就是你们把她照顾得很好的证据。而且不只那孩子,你们俩也透过扶养小孩一起成长不就得了?」
我认为养小孩不只知识,经验也很重要。
因此不可能一下就抓到诀窍,把自己逼太紧也没用。
「比起这个,你今天不是放假吗?放轻松,让身体好好休息吧。」
「说得……也是。谢谢您。」
面带苦笑烦恼不已的迪,看到女儿玩得乐不可支,放松下来了。他露出满足的表情,躺到地上休息。
之后大家又玩了一会儿,到了午餐时间,所有人都回到垫子上集合。
我们围成圆圈坐在垫子上,三个贪吃鬼兴奋地等待艾米莉亚把便当盒一一摆好。
不对,今天还有诺娃儿,所以是四个人。她刚才玩得那么疯,肚子也饿了吧。
「天狼星少爷,准备好了。」
「辛苦了。那大家开动吧。」
以我这句话为号令,众人一起将手伸向便当盒。
里面装了口味多样的三明治及饭团、炸鸡、煎蛋卷等各种配菜,实在很有野餐味。
在我慢吞吞地犹豫要吃什么时,艾米莉亚把三明治放到盘子上递给我,我便伸手接过。
我立刻咬了一口,令人怀念的味道使我不禁想起过去的记忆。
里面夹的料……和跟妈妈一起去野餐时吃的三明治一样。
「……好怀念。当时也是艾米莉亚拿给我的。」
「您记得吗!?」
「当然。这可是你第一次为我做的料理。」
「啊啊……好幸福。」
那个时候她做的三明治味道有点淡,现在则变成合我胃口的调味。生了小孩的诺艾儿他们自不用提,艾米莉亚也成长了啊。
我在尾巴摇来摇去、一脸幸福的艾米莉亚的服侍下望向旁边,诺娃儿津津有味地吃着三明治。
诺艾儿在旁边殷勤地照顾女儿,用手帕擦掉她嘴边的面包屑和酱汁。
「好吃吗?诺娃儿。」
「嗯!好好吃!」
「是吗。也尝尝这个吧,是爸爸的自信之作。」
迪从便当盒里拿出三明治给诺娃儿。是预计下次推出的新作。
诺娃儿一定也会喜欢,我却觉得有点怪怪的。
「这个也好吃!爸爸做的东西果然最好吃了。」
「对呀,爸爸做的——等一下,诺娃儿。那个……是不是天狼星少爷做的?」
「咦……」
「啊,拿错了吗?我做的是这个。」
难怪我觉得不对劲,原来迪给诺娃儿的三明治是我做的。
那是迪今天早上教我的,看来味道像到足以骗过诺娃儿的舌头。
我因此得到一点满足感,或许是因为这样吧,我太晚发现面前的炸弹被点燃了。
「呵呵,诺娃儿真是的。天狼星少爷的厨艺好到让你跟爸爸搞混啦。」
「为……什么……」
「你平常都板着脸吃天狼星少爷煮的东西,其实人家做的菜也很美味对不对?再对自己诚实点吧。」
「喂,诺艾儿。等一——」
我开口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诺娃儿带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瑟瑟发抖,诺艾儿发现自己说错话,捣住嘴巴……可惜太迟了。
「这……这个人做的东西才不好吃!」
「诺、诺娃儿!?」
「爸爸做的饭,比这个人好吃一百倍……一千倍!妈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诺娃儿,不能这样说话。天狼星少爷是我们的……」
「为什么爸爸跟妈妈那么爱讲这个人!爸爸跟妈妈明明更厉害……为什么!?」
「「…………」」
诺艾儿和迪无言以对。
这种时候应该要回答自己比较厉害,但两人以我的随从自居,不可能说得出口。
诺娃儿因双亲的反应大受打击,哭着站起来。
「为什么!说爸爸比较厉害,说妈妈比较厉害啊!」
「……抱歉。」
「……对不起唷。」
「!?爸、爸爸和妈妈……是大笨蛋——!」
诺娃儿的感情爆发出来,号啕大哭,跑向森林深处。
「诺、诺娃儿,等一下!不可以去那里!」
「诺娃儿,别跑!」
这里接近森林入口,所以魔物很少,不过越往里面越有可能遇到危险的魔物。
两人拼命叫住她,诺娃儿却没有停下,跑得远远的。
说实话……要阻止她很简单,只要北斗或我冲过去硬把她抓回来即可。
但要是我这么做,可能真的会被诺娃儿讨厌。
而且她现在那个样子,讲什么都没用,我认为必须放着她一段时间,或是由其他人从中协调。
「大哥!」
「天狼星少爷,快点追上去吧!」
「让她一个小孩子独处太危险了!」
「冷静点。附近没有魔物的反应,短时间内不会有事。更重要的是你们两个。」
以诺娃儿的脚程跑不了多远,我还一直用「探查」侦测四周和追踪她的位置,立刻就能把她找出来。
安抚完三位弟子后,我把手放在对女儿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站在原地不动的两人肩上。
「诺艾儿,迪……这件事可不可以交给我们处理?我一定会把诺娃儿带回来,你们也冷静想想之后要怎么跟她说。」
「可、可是!诺娃儿……是我们的女儿。」
「诺艾儿,交给天狼星少爷吧。我们该冷静一下。」
「……知道了。天狼星少爷……麻烦您了。」
明明很想自己去追她,两人依然选择让我处理,证明他们相信我。为了回应他们的信赖,必须先把诺娃儿平安带回来。
诺艾儿和迪搂着对方的肩膀席地而坐,由于得到了他们的同意,我立刻准备采取行动。
话虽如此,四个人一起追过去会害她更加警戒,应该派一、两个人去就好。
最适合的人选是艾米莉亚及莉丝,因此我叫她们去追诺娃儿,雷乌斯则留在这保护诺艾儿和迪……
「我和北斗从远方留意有没有魔物接近诺娃儿。那么——」
「等一下,大哥!」
正当我准备与弟子们分头行动,雷乌斯突然挡在我们面前。
「雷乌斯,你有什么事?」
「对呀,得快点接诺娃儿回来才行。」
「对不起,姊姊,莉丝姊,拜托你们等一下。那个,大哥,诺娃儿可不可以让我去接?」
「……说说你的理由。」
和以前不一样,雷乌斯现在非常忠心,对我的指示都是照单全收。
这么听话的雷乌斯竟然打断我们说话提出意见,非常难得,于是我决定询问原因。
「那个……我觉得诺娃儿和以前的我很像,所以我懂她的感觉……总之我有话想对她说,让我去吧。」
「你有信心说服得了那孩子?」
「我……不知道。可是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没办法放着她不管……我想和她谈谈就对了啦。」
经他这么一说,雷乌斯小时候挺讨厌我的。
原因是嫉妒姊姊被我抢走,现在的诺娃儿确实跟过去的雷乌斯很像。
两个相似的人……或许可以成为契机。
「好,那就交给你了。」
「天狼星少爷,这样好吗?」
「嗯,你就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吧。」
「大哥……谢谢你!」
他深深一鞠躬,不过得先征询双亲的意见才行。
诺艾儿和迪就在附近,我们的对话都听见了。他们默默点头,走到雷乌斯身边,把手放在他肩上。
「雷雷……诺娃儿拜托你了。」
「……拜托了。」
「安啦!她是诺艾儿姊和迪哥的宝物对吧?我绝对会把她带回来!」
和我一样知道雷乌斯的过去的两人,想必觉得他最能跟诺娃儿产生共鸣。他们听见雷乌斯的回应,笑着把女儿托付给他。
我在雷乌斯身上看见满满的干劲和些微的紧张,大概是在高兴他们这么信赖自己吧。
「好,那雷乌斯去接诺娃儿,艾米莉亚和莉丝留在这看守。」
「了解。雷乌斯,要保护好诺娃儿唷。」
「雷乌斯,加油。」
「嗯!我出发了!」
我目送雷乌斯飞奔而出,摸摸靠到旁边的北斗的头,看着和雷乌斯的目的地相反的方向。
艾米莉亚看到我的动作察觉到了什么,走到我旁边低声询问: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距离很远,那边有魔物的反应。我去处理一下。」
「那我也……」
「不,我不想害他们担心。数量没多到哪去,麻烦你陪在他们身边。」
「……好的。有什么事我会通知您,请您放心去吧。」
艾米莉亚摸着镶在颈链上的魔石,乖乖留下。
我摸了下她的头,坐到已经趴下的北斗背上,拿巡视四周当理由,前去铲除魔物。
顺带一提,魔物的数量非常多,但以我和北斗的实力,应该能轻易摆平。
所以比起我,更该担心雷乌斯。
其实派同为女性的艾米莉亚和莉丝去比较好,但那个雷乌斯不惜反抗我的指示,也要表达意见。
再加上直觉敏锐的那家伙说自己能了解诺娃儿的心情。
正因为我一直看着雷乌斯成长,很清楚那家伙的性格,才决定赌在他身上。
雷乌斯……现在就是你向以前照顾你的诺艾儿和迪报答恩情的时候。
要回应他们的信赖喔。
—— 雷乌斯 ——
跟大哥他们分别的我,立刻冲去追诺娃儿,不过大概是因为她跑到太里面了,没办法一下子找到。
我无法像大哥一样侦测别人的位置,但我鼻子很灵,闻得出她在哪个方向。
诺娃儿身上除了她自己的味道,还有诺艾儿姊的,在充满植物气味的森林里也闻得到。
顺便说一下,姊姊说她隔一座山都闻得到大哥的味道,我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真的有可能干得出这种事,好可怕。
我在途中停下好几次,靠味道追踪诺娃儿的位置,越往里面树木就越茂盛,光线开始变暗。
路也变得不太好走,到处都有冒出来的树根,希望诺娃儿不要不小心跌倒。
「一个人在森林里很寂寞耶。得快点找到她。」
我稍微加快速度,发现诺娃儿的身影,在叫住她之前一跃而出。
因为我看到她的时候,诺娃儿被树根绊倒,摔下陡坡。
我想都没想就发动「增幅」,好不容易在空中接住她。
若是平常,我会抱着诺娃儿紧急煞车,但我刚才太着急,用尽全力跳了出去,无法避免从坡道上滚下来。
总之要先保护好诺娃儿——我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向下滚。
途中有好几棵树挡在前面,我侧身闪过,或用拳头揍树、用脚踢树,免得直接撞上。
不晓得滚了多少圈,终于停在一块平坦的地面上。我立刻确认诺娃儿的状态。
「好痛……诺娃儿,你没事吧?」
「雷乌斯哥哥……?」
「嗯,是我。有没有哪边会痛?」
「没有,可是好晕喔……」
多亏大哥有帮我锻炼叫做三半什么管的那个东西,我没什么事,可是诺娃儿好像挺晕的,呆呆地抬头看着我。
诺娃儿叫得出我的名字,看起来也没受伤,使我下意识吁出一口气。
「别担心,等等就不晕了。来,过来这边坐……!?」
「怎么了?」
「没事。坐我腿上休息吧。」
「……嗯。」
我盘腿坐下,让诺娃儿坐在腿上休息。
这段期间,我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左手果然又痛又麻,动作迟缓。
恐怕是因为我用奇怪的姿势揍树,讲出来八成会害诺娃儿有罪恶感,因此我决定瞒着她。
如果有莉丝姊或大哥在,马上就能帮我治好,现在只能忍耐了。好险大哥和爷爷严苛的训练让我不怎么怕痛。
变身的话伤口痊愈速度也会加快,不过那个状态会害我莫名亢奋,眼中只看得见敌人,诺娃儿也会害怕,所以不能用这招。
过没多久,诺娃儿也冷静下来了,抬起头不安地问我:
「欸……大哥哥,爸爸和妈妈呢?」
「嗯?喔……他们在刚刚那个地方等你回去。」
「那个人果然比我还重要……」
「怎么可能!诺艾儿姊和迪哥绝对不会这么想!」
我声音有点大,不小心吓到诺娃儿,好险只要摸摸她的头,她就恢复平静。虽然没办法做到大哥那个地步,动作尽量温柔点似乎挺有效的。
「总而言之,诺艾儿姊和迪哥很担心你。」
「可是,我骂爸爸和妈妈笨蛋,他们绝对在生气。这样的话,他们只会注意那个人,根本不会管我……」
「诺娃儿……」
唉,真的跟以前的我一样。
那个时候……大哥把我和姊姊捡回家,救了我们。
我当时不太懂他救我们的意义,只觉得姊姊被抢走,发自内心讨厌大哥。
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是。我嘴巴上说我之所以离开,是因为诅咒之子会被杀掉,长大后我才明白,另一半的原因是姊姊被大哥抢走,我在闹别扭。
所以我想告诉这孩子。
诺艾儿和迪哥确实把注意力放在大哥身上,但那是因为诺娃儿待在他们旁边,让他们感到放心。姊姊也是这样,她眼里虽然只有大哥,我不在的话她会真的为我担心、为我哭泣。
我之所以担心她,一方面是因为她是我的恩人诺艾儿姊和迪哥的小孩,另一方面是不希望诺娃儿讨厌我尊敬的大哥。
「诺娃儿……跟你说喔。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超讨厌大哥的。」
「咦!?」
「是真的喔?我还咬过大哥的手。」
诺艾儿睁大眼睛,咕哝了句「不敢相信」。
不意外,毕竟我们虽然才认识几天,她只看过我黏着大哥的模样。
「你不相信吗?好啦,看我平常那个样子,八成无法想像我讨厌大哥,可是以前的我和你一模一样。因为姊姊超级喜欢大哥,我觉得他把姊姊抢走了。很像吧?」
「骗、骗人!讨厌他的话干么说他厉害!」
「通常都会这么想吼?其实我以前跟你一样逃走过,不仅如此,还离家出走……」
我将自己丢脸的经历告诉诺娃儿。
虽然很糗很难堪,我认为现在的诺娃儿会懂我的感受。
我甚至连因为觉得姊姊被抢走而离家出走,最后被大哥痛揍一顿带回家,姊姊哭着抱住我的事都说出来。
「我是在这件事发生后才变得那么尊敬大哥。然后我也发现,姊姊其实并没有不关心我。也就是说诺艾儿姊和迪哥只是太久没见到大哥,不是不在乎你啦。」
「……真的?」
「那当然。如果我骗人就把我的布丁和蛋糕给你。」
「……那我相信你。」
我没有骗人,不管赌点心还是赌什么都没差。
话说回来,这孩子果然是诺艾儿姊的女儿,很清楚点心的重要性。
「差不多该回去啰?不只诺艾儿姊和迪哥,大家都很担心你。」
「可是,我骂了爸爸和妈妈笨蛋……」
「他们不会为这种事生气啦。要气也是气你擅自跑到这种地方。」
「那个……我会被骂吧?」
「骂你是因为重视你。道个歉他们就会原谅了,快回去让大家放心吧?」
「……嗯。」
本来还在担心会不会有意外,幸好诺娃儿乖乖点头。
我背上背着我的大剑,因此我把诺娃儿抱起来,让她坐在我的右手臂上,望向刚才滚下来的坡道。
滚得挺远的,直接从这里回去似乎会很累。
现在在的地方没有遮蔽物,所以我想找找看有没有比较好爬上去的路。这时我发现,诺娃儿正盯着我的脸看。
「……怎么了?我脸上有沾到什么东西吗?」
「那个……嗯——大哥哥好厉害喔。可以轻轻松松把我抱起来,从那种地方掉下来,看起来也不会痛。」
「因为我被大哥锻炼过嘛。换成大哥的话不但可以救到你,还不会掉下来喔。」
「呣……」
糟糕,忍不住又提到大哥有多厉害。
等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诺娃儿鼓起脸颊,闷闷不乐地看着我。
「大哥哥,为什么大家都说那个人很厉害?爸爸跟妈妈明明更厉害……」
「对啊,诺艾儿姊跟迪哥也很厉害!」
「就是说嘛!爸爸做的饭也超级好吃的,妈妈也会用很厉害的魔法!绝对、绝——对是他们比较厉害!」
讲到诺艾儿姊和迪哥的诺娃儿,看起来真的很开心,这样不是和她的爸妈差不多吗?因为他们俩提到大哥时也是这种感觉。
「在你心中爸爸妈妈最厉害对吧?可是这对诺艾儿姊和迪哥来说也一样喔?」
「一样?什么东西一样?」
「就跟你说他们厉害一样,他们也觉得大哥很厉害,所以才没办法回答你自己比较厉害。」
「可是,爸爸和妈妈就是最厉害的嘛。」
「对啊,是很厉害没错。不过世界上有很多厉害的人喔?你刚才不也说我厉害吗?」
「啊……」
代替母亲照顾被捡回家的我的艾莉娜小姐,以及只看剑法的话值得尊敬的莱奥尔爷爷。
虽然我见识也没多广,世上真的有各式各样的人,很多人比我更强。
「总而言之,『厉害』有很多种啦。大哥再强也不会改变你爸和你妈很厉害的事实,这样不就得了?」
「……嗯。」
「如果你还是会在意……大可直接叫大哥不要抢走爸爸。」
「这样他会生气!」
「大哥不会为这种事生气啦。」
「……真的?」
「就说不会了。不然我也陪你一起,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吧。换成诺艾儿姊,她绝对会直说喔?」
「……嗯,知道了。」
「好。那我们赶快——」
趁诺娃儿改变主意前快回去……我才刚这么想,就发现有魔物正在靠近这边。
而且不只一两只,数量非常多,还是从四面八方逐渐逼近,包围我们。
该死……虽说是因为我刚才在努力说服诺娃儿,居然会没发现魔物。这么严重的失误,千万不可以让大哥看见。
不过现在可没时间让我难过。
我转换心情,集中精神,得知魔物的数量大概有四十只。从气息来看感觉并不强,大哥也教过我被包围时要如何应战,应该没问题。
可是……
「怎么了?」
问题在于……该怎么保护诺娃儿?
以前接公会的任务时,我救过被哥布林抓走的女人,但那是因为对手是脑袋不好的哥布林,只要用叫声威吓,注意力就会转移到我身上,用不着特地花心思保护人。
然而,这次的敌人似乎没那么好应付。
「怎么在这种时候遇到这种魔物啦……」
「呜!?」
从附近的树丛间出现的,是一群体型比我小一点的黑毛狼,记得这种魔物叫恐狼。
书上说它不怎么强,但恐狼经常群体行动,处理起来很麻烦。
最棘手的是,恐狼的特征在于会本能性地攻击弱小的猎物。
意思是他们会率先攻击诺娃儿,所以我试图用视线或挥剑吓走它们,可惜魔物没有要逃走的迹象,看来只能一战。
附近没有能靠的大树,左手也还麻麻的,状况真的不妙。
可是,我必须战斗。
我做好觉悟,准备把诺娃儿放下来,她却抓住我的手看着我,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大哥哥……」
这孩子……是我的恩人诺艾儿姊和迪哥的宝物。
绝对要保护她!
我脱下斗篷披到她头上,笑着说:
「诺娃儿,你放心。我绝对会保护你,乖乖待在这别动喔。」
「可、可是!有这么多只……」
「这种货色再多只都不成问题。手放开吧,这样我不能用剑。」
「嗯、嗯!」
她明明怕得要命,还是慢慢放开我的手,退后一步。
我吁出一大口气,握住背在背上的好伙伴。
「会怕就把眼睛和耳朵捣起来数数。我拍你的肩膀就代表结束啰。」
「知道了!呃……一、二……」
「……乖孩子。」
我最后看了诺娃儿一眼,转换心情,望向在附近低吼的魔物。
我的杀气快要没办法压制住它们了。
这种魔物应该是用牙齿和爪子攻击。为了减少它们的数量,先来招魔法吧。
我拔出背上的伙伴插在地上,发动魔法,用双手召唤火焰。
「『火拳』……发射!」
直接打下去会是平常的「火拳」,只要想像「火焰枪」的感觉,就能把火焰射出去。
我用力挥拳,火焰在命中魔物的瞬间爆炸。
刚才那拳打倒了两、三只恐狼,大概是它成了开战的信号吧,附近的恐狼同时朝我杀过来。
「放马过来!」
由于左手不太能动,我几乎只用一只手的力量挥动我的好伙伴——大剑银牙。
惯用手虽然没受到影响,单手使用银牙还是有那么一点重。
但大哥之前训练过我用单手用它,以免遇到紧急状况,多少可以撑一下。
我拔出刺在地上的银牙,同时挥下它,将从正面攻来的魔物劈成两半,然后顺势往旁边一挥,砍死另一只魔物。
「八……九……」
「唔!喝啊啊啊啊!」
然而比起攻击我的,盯上诺娃儿的魔物更多。
我发动「增幅」,回头望向攻击诺娃儿的恐狼,一面挥动银牙。
「才这几只的话!」
一口气放出八道斩击的刚破一刀流的招式……乱之剑「散破」。
虽然我还只能使出六道,对付现在这些魔物绰绰有余。
在空中无法闪躲的魔物,被我的好搭档砍成好几块碎屑,鲜血四溅。我弄得全身是血,诺娃儿则因为披着斗篷的关系,没有沾到血。
「!?还没完呢!」
只用一只手负担果然太大,持剑的右手有种在发出吱吱嘎嘎声的感觉,然而魔物还有很多。
在地上爬的一只魔物,趁我痛得皱起眉头时扑向前。
「不准碰诺娃儿!」
我前一秒才刚挥下银牙,这样下去一定来不及。
既然如此……就用整个身体攻击!
魔物张大嘴巴想咬诺娃儿,我用身体撞过去,伸出左臂,它就反射性咬住我的手。
我在手被咬断前连着上面的魔物甩动手臂,打飞从其他方向逼近的魔物。由于我用了全力,魔物直接从我手上飞出去,它的牙齿一拔出来,鲜血就从我的手臂不断流出。
伤口痛得要命,但现在没时间让我嫌痛。
「可恶,如果左手能动就好了。大哥……」
这个状况……照理说大哥早就发现了。
他却没来帮忙,是又要考验我吗?还是有不能来的理由?
「……我在想什么啊。哪有空依赖大哥……」
没错……只需要思考该如何化解危机。
我只有自己一个人,战斗时只要想着保护诺娃儿就够了!
「噢,休想得逞!」
在我思考的期间,魔物又同时攻击我和诺娃儿,我一剑砍死扑向诺娃儿的魔物。
左肩被咬到了,我立刻用剑柄打烂魔物的头,不顾新增的伤口拼命挥动银牙。
虽然目前还保护得了诺娃儿,这样下去,我的体力会消耗光。
看来……不能再犹豫了。
「哥哥!后面!」
我因突然传人耳中的声音回过神,发现同时有七只以上的恐狼袭击而来。
这么多的数量「散破」没办法解决,而且我现在挥得动五次剑就不错了。
所以我才想祭出那招,可是……为什么诺娃儿把眼睛睁开了啦!
我迷惘地回过头,看到她哭着为我加油。
对我深信不移的纯真眼神……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
就算你会觉得我很可怕,我也要保护你!
像大哥那样……保护想守护的人!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一下就变身完毕。
身体吱嘎作响,稍微变大了点,从伤口流出的血在长出银毛的瞬间立刻止住。
痛还是会痛,但左手能动了,于是我用双手握着银牙使出「散破」,七道斩击将杀过来的魔物全数砍落。
有两只魔物趁机偷袭,一只被我拿剑砍死,另一只则用左手抓住头,连骨头一起捏碎。
我扔掉发出沉闷声响、一命呜呼的魔物,挥下大剑使出「冲破」,广范围的冲击波命中数只魔物,把它们轰飞。
真是的……刚才我怎么会陷入苦战咧。
这样比起等魔物进攻,主动上前打倒它们不是更快吗?
没错……到前面去……
「……不对!」
我在想什么啊。
去前面的话,诺娃儿就危险了!
我是为了保护人才变身的,不是为了打倒敌人!
我抑制住想冲上前的心情,等待魔物接近再砍死它们。
偶尔我会改用拳头揍,或是抓住它们往地上砸,一脚踩死,想尽快清掉魔物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没错,快点干掉它们……
「……不对,我要保护诺娃儿!」
把魔物全干掉就能保护她了,结果不都一样?
「……才不是!不能让诺娃儿受任何伤!」
以我现在的实力,这点事毫不费力……
「我必须保护她!」
没错……我……我……
「我是……我是为了保护人才想变强的!」
为了保护身后小小的存在,为了接近我崇拜的那个背影,我持续挥动着银牙。
过了一会儿,我冷静下来,眼中看见的是落荒而逃的几只恐狼,以及呆呆看着我的诺娃儿。
那群魔物逃掉后八成又会去攻击人,我其实很想把它们清干净,可是诺娃儿也在,还是算了吧。
我调整好呼吸回过头,发现诺娃儿一直盯着我。
真是……我都叫她闭上眼睛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诺娃儿,没事吧?」
「嗯、嗯……没事。」
诺娃儿虽然战战兢兢的,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看到她平安无事,我深深感受到我成功保护了这孩子。
基本上大哥和姊姊根本不用我保护,我大多只要冲上前不停乱砍即可。
单独作战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如果要保护的是不熟的人,战斗时我就不太会把对方放在心上,只会专心打倒魔物。
所以这次是我第一次保护好想守护的人。
「保护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尽管累得要死,我真的很高兴诺娃儿毫发无伤。
这就是大哥一直在做的事。
这就是大哥走上的道路吗?
我从想跟大哥并肩作战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追在他背后。
每天都在训练,向莱奥尔爷爷学剑,然而大哥的背影不但遥不可及,不知为何看起来还模糊不清。
现在知道保护人有多辛苦,知道保护人有多开心……我好像看得清他的背影了。
虽然知道保护人有多累,反而会觉得大哥离我更加遥远,能清楚看见目标还是挺开心的。
「结束啦。回去吧,诺娃儿。」
诺娃儿愣在原地看着我,我走近一步,她却像要闪躲般后退一步。
也是啦……她会躲我很正常。
我还没解除变身,全身都被魔物的血染红。这样连大哥和姊姊都会不想靠近。
「抱歉。很可怕……对吧。我不会再接近了,别离我太远喔。说不定还有魔物。」
「没、没有!不是的!我……我不怕。」
诺娃儿的脚在发抖,耳朵和尾巴也垂了下来,看得出她会怕。
毕竟这个状态恐怖到被叫做诅咒之子,能变身成狼的人也和魔物没两样。
我再度体会到看见这副模样还能一笑置之的大哥器量有多大。
「别勉强。总之趁其他魔物还没来,赶快离开这里吧。来,跟着我走。」
「等、等一下!」
诺娃儿叫着跑过来,毫不在意我手上鲜血淋漓,握住我的手。
「会被血弄脏喔?放开吧。」
「……不放。」
我都这么说了,诺娃儿却摇摇头,不肯放开。
没办法,我只好就这样向前走,诺娃儿则乖乖跟在旁边。
我们默默走着,终于回到掉下来前的所在地时,我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只要恢复冷静,变身很快就会解除,不过今天的战斗比平常还激烈,稍微晚了一点。
变身时回复力会提高,所以被魔物弄出来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过全身上下都在痛,大概是因为我刚才太勉强自己。
我心想「得赶快回去让大哥和莉丝姊看看」时,诺娃儿发现我恢复原状,拉拉我的手。
我回过头,诺娃儿虽然还在害怕,依然对我展露笑容。
「那个……变成狼的大哥哥有点恐怖,不过……很帅喔!」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变成那个状态。
变身后是会变强没错,同时也会变得非常亢奋,眼中只看得见敌人,更重要的是身边的人会用恐惧的眼神看我,我不喜欢。
诺娃儿的笑容,让我有种得到救赎的感觉。
这就是保护人的喜悦吧……大哥。
—— 天狼星 ——
「……你又成长了啊。」
我在远方的高地看着雷乌斯,满意地点头。
我侦测到雷乌斯和诺娃儿有危险,找到他们的所在地,以便从远处狙击时,两人已经被恐狼包围。
本想立刻伸出援手,但看到雷乌斯的模样,我决定维持随时可以使用魔法的状态静观其变。
诺娃儿也在,他大可向我求救,雷乌斯的表情却充满男子气概,一副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的样子。
不过雷乌斯变身时,我还是有点慌张。
变身后似乎会变得异常亢奋,可能会忘记诺娃儿的存在冲到前方,雷乌斯却没有被本能吞噬,成功保护了诺娃儿。
「你已经强到可以用理性控制本能了。」
雷乌斯常说他想变得跟我一样强,说起来,他想变强的原因就是因为想保护姊姊艾米莉亚。
然而,艾米莉亚如今也变强了,对雷乌斯来说,姊姊变成同为我的徒弟、地位相当的存在,而非应该保护的对象。当然,他想保护姊姊的心情至今依然没有改变,不过必要性降低了也是事实。
因此雷乌斯越来越常担任前锋打倒敌人,边战斗边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的机会大幅减少,就在这个时期,发生了这起事件。
首次凭一己之力守住想保护的人的雷乌斯现在有什么心情,不问他我不会知道,但我认为他确实产生了改变。
我打算之后好好夸奖他,到时再问问看吧。
正因如此,我想尽快回去……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事要做。
「逃走的魔物……有五只。北斗,背后交给你顾了。」
「嗷!」
我一直在追踪从雷乌斯手下逃离的恐狼的气息,早就知道它们位在何方。
确认北斗站到后面后,我摆出伏射的姿势,用自制望远镜瞄准那群恐狼,伸出手指。
距离远,魔物还在障碍物多的森林里奔跑,想射中它们乃至难之事,然而……
「可惜,那里在我的射程内。」
若是上辈子还得赌一把,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个距离毫无难度。
要逃的话应该要不停左右移动,以免被敌方瞄准。
然而这个世界不存在远距离单点狙击,叫它们警戒未免太强人所难。
我从树木的缝隙间捕捉到一闪而逝的魔物,计算目标的移动距离及子弹的着弹位置后,发动长距离狙击魔法「狙击」。
下一刻……我瞄准的魔物头部瞬间爆开,剩下几只停下脚步警戒攻击,成为绝佳的标靶。
我冷静地将它们的脑袋统统射穿,解决掉最后一只后坐起身。
「处理完毕……这样这一带的魔物大概会少一点吧。」
其实我事前就打算把那群恐狼除掉,是因为在那之前发现其他魔物,才耽误了些时间。
与雷乌斯分头行动后,我和北斗要去驱逐的魔物也是恐狼,它们在森林深处建立巢穴,所以我稍微清理了一下。
其实应该可以不管它们,不过那座森林离欧拉姆镇没多远,清干净也不会有坏处。
恐狼的习性是会群体行动,因此巢里有近百只恐狼,尽管如此,有我和北斗同时出马,一下就结束了。
但另一群恐狼趁这段期间跑去攻击雷乌斯他们,导致我没办法提前铲除它们。
虽然发生许多预料外的事,雷乌斯得到了成长,就结果来说是好的。
「好了,得回去夸夸雷乌斯才行。走啰,北斗。」
「嗷!」
北斗像在附和我般叫了一声,我坐到它背上,回到其他人身边。
雷乌斯要配合诺娃儿的步调,因此我和北斗绕了个大圈回去,以免被他发现。
看到我回来,艾米莉亚和诺艾儿迅速冲到我旁边。她们的气势甚至害我跟北斗吓了一跳。
「天狼星少爷,欢迎回来!您有没有受伤?」
「天狼星少爷!诺娃儿和雷雷怎么样!?」
我安抚着疯狂逼近的两人,和她们说明他们俩正在走回来,都没有受伤时,雷乌斯和诺娃儿回来了。
诺艾儿和迪急忙冲出去,诺娃儿却一看见他们就躲到雷乌斯背后。
她在那种情况下逃走,会觉得尴尬也很正常。
诺艾儿毫不在意,伸出手想抱诺娃儿,但她发现雷乌斯满身是血,立刻停下脚步。
「诺娃儿!雷雷也平安——呃,发生了什么事!?」
「啊……嗯。我和诺娃儿都没事啦,虽然我看起来很惨。比起这个……来。」
雷乌斯说明了那是魔物的血,慢慢把手放到诺娃儿头上,叫她到前面去。
诺娃儿受到雷乌斯的激励,拿下斗篷站到诺艾儿面前,头依然低低的。
恐怕是想道歉,又说不出口……
「……那个,妈——」
「诺娃儿!」
诺艾儿忍不住用力抱紧她。
看她那么激动,诺娃儿也明白母亲有多担心自己了,哭着乖乖给她抱。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妈妈才要跟你道歉。妈妈……没能理解你的感受。」
「不会的。对不起,我刚才骂妈妈笨蛋。」
「别担心,妈妈没放在心上。所以不要再乱跑啰。要是诺娃儿不在,妈妈我……」
两人都哭着拥抱对方,不久过后,状况变了。
具体上来说,诺娃儿的表情越来越痛苦。
「那、那个……妈妈,有点痛耶……?」
「那当然!要惩罚你不只让我担心,还给天狼星少爷添麻烦!」
「喵——!爸爸,救我——!」
……不是错觉。感人的母女重逢正在朝奇怪的方向发展。
诺艾儿以惩罚为由抱紧诺娃儿,死都不放,我想说差不多该制止她了,正准备行动,迪就介入两人之中,抚摸诺娃儿的头。
诺娃儿心不甘情不愿放开女儿,诺娃儿则逃也似的抱住迪。看那熟练的动作,这似乎也是家常便饭。
「诺娃儿,有没有受伤?」
「没有!雷乌斯哥哥保护了我,所以我没事。」
「这样啊。雷乌斯,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雷雷,谢谢你救了诺娃儿。」
「别客气啦,我才要道谢咧。」
雷乌斯突然道谢,令诺艾儿和迪纳闷不已,接着他们想起雷乌斯身上到处都是血,帮忙拿了毛巾来。
「啊,等一下。我先用魔法帮你治疗。」
「嗯,拜托你啰,莉丝姊。」
「小心别喝到水。水啊……『水净化』。」
莉丝在一头雾水的夫妇俩的注视下发动魔法,水开始朝雷乌斯聚集过来,变成包裹住他整个身体的巨大球体。
这是由我发明,再让莉丝重现的原创魔法,用加快治疗速度的水包住对方的身体,不但能治疗表面上的伤口,还能洗净污垢。像雷乌斯这样全身是血的状态,最适合用这个魔法。
缺点在于全身都会湿掉,以及治疗期间不能呼吸。
假如没事先向对方说明就使用,或是维持太长的时间,在陆地上都可以溺死人,所以得多加留意。这魔法也能用来攻击,然而对于认为水要拿来疗伤的莉丝来说,用它攻击的机会应该少之又少吧。
顺带一提,这个魔法需要庞大的魔力及精密操作,因此只有拥有精灵之力的莉丝能用。
「……嗯,看起来已经没事了。」
魔法一解除,雷乌斯就成了落汤鸡,不过身上的血迹也全部洗掉了。
雷乌斯满意地检查身体,拧干衣服,接过诺艾儿递出的毛巾擦干身体。
「呼……清爽多了。谢谢你,莉丝姊。」
「你也辛苦了。小伤口应该刚才那样就能治好,还有没有其他会痛的地方?」
「左手怪怪的。还有全身都有点痛吧?」
「那最好让天狼星前辈诊断一下。」
「来,我看看。」
说到诊断就换我出马了,我把手放到雷乌斯头上,使用「扫描」。
不只雷乌斯说的部位,我将他全身上下仔细调查过,并未发现会留下后遗症的创伤。
他刚才说左手怪怪的和全身都会痛,只是超越极限的动作导致的肌肉酸痛。难怪刚才那一战,他的动作那么僵硬。
「放心吧。只要不要做激烈运动,很快就会好。我简单帮你处理一下,今天不可以再用剑啰。」
我有点严厉地叮咛他,将魔力注入雷乌斯的左臂提高治愈力,发现他神清气爽地看着我。
「欸,大哥。保护没办法战斗的人……好累喔。」
「是啊。除了要具备能看清周遭情况的直觉与经验,还得冷静行动。对了,抱歉,我那时抽不出身去帮忙。」
「大哥用不着道歉啦。而且,我觉得我第一次自己做到大哥平常在做的事。」
「成功保护好诺娃儿的感想如何?」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我觉得我好像体会到了什么。诺娃儿对我笑,诺艾儿姊和迪哥跟我说谢谢的时候……我超开心的。可是大哥一直都在做这种事,我做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我是这么想的。」
雷乌斯露出至今以来从未改变的、少年般的天真笑容。
「我想追上大哥的梦想没有改变,不过,我还是想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变强。所以,之后也请大哥多多指教。」
「会很辛苦喔?有了想保护的人,代表那个人万一被盯上,会成为你的弱点。也就是说,你必须变得比现在强好几倍。」
「如我所愿!」
经过这起事件,雷乌斯给的答案是这个吗?
本来守护他人的道路,对他来说只是通往我这个目标时会顺便经过,如今这条路变得更加明确。
能走的路越多,或许会导致他更加迷惘,不过这也表示会有更多的可能性。
不对,我反而希望他越贪心越好。不仅要强到能与我并肩作战,还要强到有多余的心力去救人。
以你的潜能应该办得到,我也会继续当足以让你追寻的伟大目标。
「第一个目标,就是打倒莱奥尔爷爷!」
「喔……嗯。那个放到最后吧。」
我知道泼人冷水不太好,可是那个老爷爷到现在还在持续变强,应该挪到最后才对。
让充满干劲的雷乌斯平静下来后,大家一起讨论之后的行程,考虑到诺娃儿和雷乌斯的身体状况,尽管时间还早,我们决定回到艾莉娜食堂。
回程诺娃儿没有坐在北斗背上。
因为诺艾儿和迪在两侧牵着她的手走。
牵着手有说有笑的一家人,真的可以说是幸福的一幕。
我们走在后面,笑着凝视这温馨的景象。
「诺娃儿看起来好开心喔。」
「都是多亏你那么努力。是你守住了他们的幸福唷。」
「小孩子还是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最好。我有点……羡慕。」
我们三个已经失去父母,不能像诺娃儿这样让双亲牵着自己的手。莉丝的父亲虽然还在,母亲却不在人世,也没办法像那样牵手。
完成重要任务的雷乌斯纯粹在感到高兴,艾米莉亚和莉丝的笑容却有种参杂羡慕与寂寞的感觉。
我不是不懂她们的心情,但这种时候只要换个想法即可。
「想像诺娃儿那样或许不可能,不过你们可以站在诺艾儿的位置啊?」
「「咦!?」」
「生男生女我都无所谓,如果是你们的小孩,男女都会长得很可爱吧。」
「天狼星少爷?您的意思……该不会……」
「呃……爸爸是……」
「哎,到时候……再看看啰?」
我转头望向她们,假装没看到两人都满脸通红,继续走向前方。
艾米莉亚跑过来笑着抱住我的左手,莉丝则轻轻揪住我另一边的衣服,腼腆一笑。
懂得察言观色的北斗将雷乌斯拽到前面,我看着它的背影,仔细感受从两侧传来的重要存在的温度。
太阳还高高悬在天际,我们就回到了艾莉娜食堂,看见地狱般的景象。
中午开始提供的丼饭似乎在镇内蔚为话题,再加上大家都对新菜色感到好奇,客人将近平常的两倍。
今天虽然是我们的休假日,这种情况当然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叫雷乌斯回去休息后,我们立刻进食堂帮忙。
由于诺艾儿的弟妹都有来,再加上众人的协助,情况很快就稳定下来,直到关店时间都没有发生意外。
迪本来要给义弟及义妹薪水,他们却说大家都是一家人,没有收下就回去了,还笑着表示很高兴能帮上迪的忙,我不禁感慨这家人真的很团结。
他不希望让大家空手而归,便把我在工作时抽空做的新甜点送给弟妹们,每个人都非常高兴,迪看起来也很满足。
现在……我和诺娃儿在店里相对而坐。
诺娃儿好像有话想对我说,把我叫过来后紧张地坐在椅子上。
旁边是雷乌斯,他好像只是来陪诺娃儿的,从刚刚到现在一个字也没说,只是默默坐在那里。
八成是他们在森林里讲了些什么,才会导致这个状况。
雷乌斯只告诉我诺娃儿有重要的事要说,不过,我很感谢他安排我跟诺娃儿好好说话。
顺带一提,诺艾儿跟迪在隔壁的房间偷看,这次他们是真的不想被发现,所以诺娃儿也没注意到。
「那个……嗯……」
诺娃儿眼中已经没有敌意,可是她之前一直对我那么冷淡,现在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其实我应该要先向她搭话,帮她制造契机,但这次是她主动找我交谈,我不想多加干涉。
因此我持续等待,好不容易等到诺娃儿说话……
「天、天狼星……少爷。」
「什么事?」
「对……对不起。」
她向我道歉。
我不认为她有做什么需要道歉的事,不过既然她都鼓起勇气了,就接受她的道歉,问问看她心里在想什么吧。
「嗯,你愿意道歉啦。放心,我已经不生气了。可以问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吗?」
「那、那个,我之前说……你做的饭不好吃,还有……我讨厌你抢走爸爸和妈妈,所以你拿点心给我,我都没说谢谢……」
「所以你才说我做的东西不好吃吗?其实你说的也没错喔?」
「才不会!是、是真的……很好吃。」
「谢谢你。可是我想说的是,我做的料理和点心再好吃,也绝对比不过迪。」
「咦?」
没错……这部分不管我下多少苦工,都赢不了迪。
诺娃儿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拿出事前准备好的甜点放到她面前。
「这是……点心?」
「嗯,是我今天做的点心,叫做蒙布朗。别说诺艾儿和迪了,连雷乌斯都还没吃过喔。来,你吃吃看。」
正确地说,是用味道像栗子的种子勉强做成类似蒙布朗的东西,味道及外表都跟真正的很像,我便将它取名为蒙布朗。
雷乌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房间外面传来诺艾儿和莉丝羡慕的声音。诺娃儿咬了口蒙布朗,眼睛瞬间发亮,一下就吃光了。
「好吃吗?」
「嗯!好好吃!」
「是吗,你第一次真心夸我做的东西好吃。」
我笑着说道,诺娃儿害羞地低下头,接着立刻抬头对我露出笑容。
「我等等会教迪做法,之后叫他做给你吃吧。这样你就能吃到最好吃的蒙布朗啰。」
「这个也很好吃呀?」
「不,迪做的才最好吃。因为那是只为了你和诺艾儿做的蒙布朗。」
「啊……」
「听好了,诺娃儿。你的爸爸妈妈,还有你自己,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最喜欢的家人。可是不管我多喜欢你,都比不过诺艾儿和迪对你的爱。」
我叫雷乌斯坐到我旁边,然后叫来躲在后面的诺艾儿跟迪。两人坐到诺娃儿旁边,认真地看着我。
突如其来的展开令诺娃儿不知所措,不过诺艾儿一摸她的头,她就放下心来了。
「迪,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会比你更喜欢诺娃儿吗?」
「非常抱歉,唯独这件事我无法让步。因为我比您更爱诺娃儿。」
「不对!我比较爱她!要比对诺娃儿的爱,不管是天狼星少爷或老公,我都绝——对不会输!」
看到两人紧盯着我反驳,只差没当场拍桌,诺娃儿意识到自己误会爸爸妈妈了,眼中泛出泪水。
没错……他们在森林里之所以没办法回答自己比较厉害,是因为我是他们尊敬、崇拜的人。
当时诺艾儿和迪不明白女儿为何如此激动,可是假如她问的不是谁比较厉害,而是谁比较爱自己,或许就不会演变成那个状况。
不过这也没关系,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吵架或冲突是会带来成长的。
尽管发生了许多事,这样我应该也能跟诺娃儿好好相处了。
雷乌斯咧嘴一笑,对忍不住哭出来的诺娃儿说:
「怎么样,诺娃儿?我说得没错吧?」
「嗯!谢谢你,雷乌斯哥——雷乌斯大人!」
「嗯!嗯?」
诺娃儿对他的称呼令雷乌斯纳闷不已,我也同样疑惑。
没听错的话,她刚才是不是叫雷乌斯「雷乌斯大人」?
诺艾儿发现我们一头雾水,竖起一根手指帮忙解释。
「雷雷,我刚才和诺娃儿谈过,这孩子决定未来要当你的随从,请你多多关照啰。」
「咦?不是大哥……是我?」
「对呀。我会把诺娃儿训练成优秀的随从,你也要成为优秀的主人喔。」
雷乌斯整个人僵住了。
嗯……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雷乌斯不惜弄得全身是血也要救她,迷上他也不奇怪……不过这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是因为她是让当过随从的父母养大的吗?
「那、那个,诺艾儿姊,诺娃儿不是预计跟随大哥吗?」
「我之前是这么想的啦,可是你是天狼星少爷的随从,换成你也没问题吧。而且诺娃儿超有意愿的。」
「嗯!我要当雷乌斯大人的随从!煮好吃的饭给他吃!」
「喔、喔!?」
诺艾儿果然对雷乌斯的个性了若指掌。
比起外表,食物更容易吸引雷乌斯,从这方面进攻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雷乌斯抱头苦思,诺艾儿像在温柔教育他般,接着说明:
「雷雷,我跟你说,现在不用太在意,等你们长大,你觉得可以收诺娃儿当随从的时候再说就好。」
「是、是喔?」
「对对对。毕竟不晓得要等到几年后,说不定她会改变心意呀。只要记得有这件事就行……好吗?」
「大、大哥……怎么办?」
雷乌斯向我求助,我用眼神示意「这是你的事,自己做决定吧」。他烦恼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看来他做好觉悟了。
这样一来,只要诺娃儿没有变心,几乎可以确定她会成为雷乌斯的随从。
因为她是恩人的小孩,又崇拜自己,雷乌斯不可能糟蹋她的心意。
虽然事发突然,这件事说不定可以改变对家人以外的对象毫不在乎的雷乌斯,我决定为她加油。
诺娃儿年纪还小,对雷乌斯可能只是单纯的崇拜,但我认为她的感情非常有可能转变为爱意。
尽管两人的年龄差将近十岁,这样雷乌斯未来的隐忧就少一个了。
在我构思雷乌斯的未来蓝图时,迪狠狠瞪——不对,迪用与平常无异的表情凝视雷乌斯,慢慢伸出手,要跟他握手。
「……雷乌斯。」
「喔、喔!干么,迪哥?」
「诺娃儿……就交给你了。」
「知、知道了。迪哥,你有点可怕耶。还有我手好痛……」
即使是等同于弟弟、值得信赖的雷乌斯,要把女儿交给别人,他还是会不甘愿。
迪似乎相当挣扎,所以不能怪他嘴巴在笑,手却使出握手不该有的力气。
父亲对女儿的独占欲乃深不见底之物。
讲点题外话,离开艾琉席恩的数日前,莉丝的父亲卡帝亚斯与姊姊莉菲尔公主来找过我,握着我的手叫我照顾莉丝。
当时卡帝亚斯的力气足以把我的手捏烂,我反过来回握他,害他痛得叫出来,莉菲尔公主则在旁边满意地点头。
简单地说,父亲是种难搞的生物。
「老公,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过如果对象是雷雷,可以放心把诺娃儿托付给他?」
「嗯。与其交给奇怪的男人,雷乌斯当然没问题。不过一旦真的面对这种事……」
「爸爸,教我煮菜嘛。我要做跟爸爸一样好吃的菜,给雷乌斯大人吃。」
「…………知道了。」
父亲的纠结,在爱女面前尘土不如。
迪将五味杂陈的情绪吞入腹中,答应女儿的要求。
就这样,我和诺娃儿的问题顺利解决,可惜她和我四目相交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别开视线,看来得再等一段时间。
但都到这个地步了,只要继续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就行,我想不用多久应该就能和她一起玩。
我叫来跟诺艾儿他们一样躲起来偷看的艾米莉亚及莉丝,全员到齐后,诺艾儿对我露出迫不及待的笑容。
「对了,天狼星少爷。您刚刚给诺娃儿吃的蒙布朗当然……」
「我知道。别担心,大家的份都有。艾米莉亚。」
「是,在这里。」
我一叫她的名字,艾米莉亚就用托盘把蒙布朗端过来,将所有人的份放到桌上。
本来是一人一个,我特别叫艾米莉亚给雷乌斯两个,刚才吃过的诺娃儿则再给一个。诺娃儿现在是发育期,吃多点也无所谓。
「大哥,我怎么有两个?」
「因为你这次最努力啊。这是给你的奖励,别客气。」
「万岁!」
莉丝和诺艾儿羡慕地看着大声欢呼的雷乌斯,一咬下蒙布朗,她们就把其他事完全抛到脑后,沉浸在蒙布朗的滋味中。
「是跟鲜奶油蛋糕、起司蛋糕不一样的滋味,非常好吃。」
「大哥做的蛋糕果然最棒了!」
「唉……好好吃喔……」
「想不到那个种子这么甜,说不定可以用在其他料理上。」
「天、天狼星少爷!再一个……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这样不够啦!」
「这次做的就只有这些,给我忍耐。」
蒙布朗似乎也正中诺艾儿的口味。
她的反应跟第一次吃到布丁时一样,要求再来一个。诺娃儿用叉子叉了一口自己的蛋糕,送到她面前。
「来,妈妈,我的分一些给你。」
「诺、诺娃儿!妈妈快被你的温柔感动到哭了。」
正常来说应该是妈妈分给女儿吧……不过这个画面也挺温馨的。让爱女喂她吃蛋糕的诺艾儿,表情松懈到令人担忧的地步。
「欸,诺娃儿,你还是觉得天狼星少爷不厉害?」
「不会呀,妈妈说得没错。天狼星少爷是很厉害的人!啊,雷乌斯大人当然也很厉害!」
从诺娃儿口中听见真心的赞美,使我得到终于被这孩子承认的满足感。
《前往下一个世界》
「来来来,在这边。」
「喵!」
诺娃儿宣布要服侍雷乌斯的数日后。
今天食堂也生意兴隆,在迪他们收拾店里的期间,我在居住区的客厅陪诺娃儿玩。
那起事件过后,我跟不再警戒我的诺娃儿感情变得非常好,甚至可以单独和她玩。
「好,这次换这边。」
「喵——!」
「那个,天狼星前辈……」
「什么事?」
「呃……是错觉吗?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我在用亲手做的球陪诺娃儿玩。
诺娃儿明明玩得这么开心,拼命追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球。
「莉丝姊,诺娃儿看起来很高兴啊,没问题吧?」
「对呀。可以看见诺娃儿可爱的模样,我还羡慕她能让天狼星少爷陪她玩呢。」
「可以理解,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只要想成在和姊弟俩玩飞盘就对了。
我又继续跟诺娃儿玩了一下,整理好食堂的诺艾儿和迪走进客厅。
「天狼星少爷,听说您有事找我们——哎呀?诺娃儿在跟天狼星少爷玩呀,太好了。」
「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好好玩唷!妈妈也要玩吗?」
「等一下唷,天狼星少爷有重要的事要说。天狼星少爷……那个……您要跟我们说的是……」
光听台词会觉得诺艾儿很成熟,可惜她两只眼睛都死盯着我扔出去的球不放。
等她盯球盯了一阵子,我把球滚到她脚边……诺艾儿的本能胜过了理性。
「「喵——!」」
母女俩同时扑向球,大孩子和小孩子一同嬉戏,实在很温馨。
气氛如此祥和……也该谈正事了。
「天狼星少爷,您要谈重要的事……我们是否该退下?」
「不用,待在这就好。其实我想,差不多该启程了。」
「「咦!?」」
迪似乎已经隐约察觉到,诺艾儿和诺娃儿则惊讶得停止玩球。
她把球丢到旁边,冲到我面前哀伤地看着我。
「才过半个月而已!您好不容易跟诺娃儿打好关系,再多留几天吧……」
「这里待起来很舒适,但我总不能一直赖着不走。希望你谅解。」
「说得也是……天狼星少爷要环游世界,实现梦想……」
看我面色凝重,诺艾儿也只能妥协。
诺艾儿把我视为一家人,应该是真的想永远和我一起生活。
不过她想起我想做的事,意识到自己不该妨碍我,乖乖接受。
然而……还是小孩的诺娃儿不可能有办法理解。
一听见我们要离开,她就哭着扑进雷乌斯怀里。这个瞬间,迪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目光,假装没看见好了。
「雷乌斯大人,你要走了吗?」
「嗯,不过不是现在啦。」
「我不要。你好不容易答应收我当随从,怎么可以走掉。」
「抱歉。我是大哥的弟子兼随从,不可能离开他。」
「啊呜呜……」
诺娃儿把脸埋在雷乌斯怀中泪流不止,不久后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睡着了。
她天真无邪的睡脸,缓和了有点沉重的气氛。
「雷雷,对不起。我之后会跟她讲清楚。」
「抱歉,诺艾儿姊。可是我很懂诺娃儿的感受。光是想像要和大哥分开,我就觉得不高兴。」
「我绝对无法忍受。天狼星少爷,请不要自己一个人离开唷。」
「只要你们不讨厌我,我就不会擅自离开。」
姊弟俩放心地吐出一口气。他们以前可是对银月发誓过这辈子都会跟随我。
即使发生意料外的事,导致他们与我分离,总觉得他们死都会把我找出来。
只有对我的气味异常敏锐的姊姊,以及直觉异常敏锐的弟弟凑在一起,可能一下就能找到我。
默默听我们说话的迪,在与我四目相交的瞬间正经地点点头。
没错。连一家之主都难过的话,整个家的气氛都会变阴沉,你必须振作点。看这情况,应该不需要我像以前一样揍你肚子。
「请天狼星少爷照自己的意思行动。我会保护好家人,祈祷与您再会。」
「嗯,我们会再回来。到时诺娃儿也长大了吧。」
「是的!我会把她教成最精明能干的孩子!」
之后我们又讨论了一下,决定五天后踏上旅程。
其实我早就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不过有件事得在离开前处理完。
我看着睡得安稳的诺娃儿,向大家说明之后的计划。
两天过后,我们在食堂的厨房大扫除。
「迪哥,我把这个旧架子搬到外面喔。」
「麻烦了。阿拉德帮我搬那边的厨具。」
「了解。啊,雷乌斯,那个很重,我也来帮——你一只手就拿起来了!?」
「从清出来的地方开始打扫吧。」
今天艾莉娜食堂要改装厨房,公休一日。
这栋房子屋龄只有几年而已,没有明显的破损,我之所以提议改装,是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
虽说基本上负责做菜的只有两个人,厨房实在有点太小。
迪也有想改善的地方,因此才同意我改装厨房。这是个浩大的工程,迪本来已经放弃,不过有我们在就有办法搞定。
既然家主都同意了,我们便着手改装艾莉娜食堂。
迪负责监督,雷乌斯和阿拉德帮忙移动重物,女性去采买打扫所需的物品,我在用两只手才抱得住的铁板上画魔法阵。
这个工作需要高度的注意力,所以我在途中稍事休息,这时史黛拉拿着凿子及铁锤过来。
「天狼星,你托我做的东西完成了,方便过来看看吗?」
「啊,辛苦了。史黛拉小姐动作真快。」
「我靠这吃饭的嘛。不快点把人家订的东西做好太丢脸。」
尽管只是改装,光靠外行人处理不太能放心,我便请来从事建筑业的史黛拉帮忙。
她明明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我找她商量,她却豪爽地笑着说「既然是女儿和女婿的店,当然没问题」,在休息时间抽空来看我们。
史黛拉手很巧,因此我请她帮我制作有点特殊的石座,看来比我预料中更早完工。
她带我去检查一个用巨石做成的台座,从整体的平衡与高度来看,应该没问题。
「跟你说的一样,上面刻了可以放铁板的沟槽……如何?」
「完美。这就是我要的。」
史黛拉完全按照我的指示去做,无处可挑。
我叫来工作告一段落的雷乌斯,打算立刻将它装上去。
「雷乌斯,帮我拿那边。把它搬进厨房。」
「知道了大哥。嘿咻!」
我和雷乌斯使用「增幅」,搬运推测重达数百公斤的大石座。
将石座放到厨房后,我拿来画好魔法阵的铁板装进上面的沟槽,大功告成。
「天狼星前辈做的是炉子对吧?可是上面没有用来放柴火的洞耶?」
「是炉子没错,不过有点不一样。火力来源是画在铁板上的魔法阵。」
简单地说,这东西类似我上辈子的电炉。
想产生足以用来烹饪的热度,本来需要消耗大量魔力,但我运用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及校长的建议加以改良,将它设计成会吸收大气中的魔力,任何人都用得了。
除此之外,这个不是电炉而是魔力炉的东西,即使魔法阵耗损不能用了,只要换掉上面画着魔法阵的板子就能继续使用,是更换式的。
这个技术及魔法阵我有卖给贾尔冈商会,魔力炉和交换用的板子应该迟早会在市面上流通,所以我离开后也可以继续用。
接着我还把厨房改造成可以同时放数个锅子,增加在前世的餐厅看过的功能及设备,以后做菜的效率应该会大幅提升。
预计过几天正式开始启用,得尽快完工才行。
看到活用在钻石庄锻炼出的技术工作,动作俐落的我们,史黛拉感慨地点头——
「嗯……还以为会再花点时间,看这情况明天就能搞定了吧。真希望我家孩子学学你们的本事和体力。」
史黛拉瞄了眼精疲力尽的阿拉德,喃喃说道。
不,我认为阿拉德那样才是正常的,是我们太特别。
「嘿嘿,做不到这点小事,哪有资格自称大哥的弟子。」
「我反而觉得史黛拉小姐比较厉害。真是高明的技术。」
「哈哈哈,说什么呢,我现在只不过是个把工作全都让给晚辈的阿姨。啊,方便帮我压住那个吗?」
「嗷!」
这人真的不简单。
史黛拉在做钉在墙上的大架子,竟然还叫兽人敬畏万分的北斗帮忙。
北斗灵活地用前脚压住板子,这个画面实在很不可思议。
然后,试用完新炉子的迪前来向我报告感想。
「这个真不错。受热平均,火力也只要按一个开关就能调整,变得轻松许多。」
「看来没有问题。那赶快帮大家做饭吧。」
「好的,我立刻拿材料出来。」
上午的工作到此告一段落,该着手准备午餐了。
我和迪动手做起午餐,快要完成时,出去采购的女性组带着东西回来。
「我们回来了。」
「欢迎回来。需要的东西买到了吗?」
「全都买到了,天狼星少爷!啊,那是新炉子对不对?还有这个味道……咖哩吗!」
「是啊,我还为诺娃儿准备了甜味咖哩。快煮好了,先去把手洗干净。」
「嗯!」
诺娃儿乖乖应声,她现在也变得跟我挺亲近的嘛。
迪看着愉快地调理小块猪排及汉堡肉的我,一脸疑惑。
「天狼星少爷,做咖哩需要这么多料吗?」
「噢,这是配料。端上桌前先问大家想加什么,让他们搭配喜欢的配料一起吃。」
「原来如此。客制化的意思。」
「还可以订个咖哩日做问卷调查,把卖得最好的口味列入正式菜单内。」
「……受教了。」
迪点头表示这是个好主意,急忙拿笔记下来。
用不着做这种事,艾莉娜食堂生意也会很好,不过多想几个经营策略也不会有损失。
其实我是觉得只有咖哩太单调,才开始准备配料,结果越来越认真,无法控制,只好搬出这个理由。
这就是那个吧。本来只是想随便做道小菜,不知不觉就做出主餐……之类的。
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做太多。
毕竟家里有三个大胃王,假如问他们想加什么配料,绝对会要我统统加进去。
到了午餐时间,大家都坐在食堂里的餐桌前,我向每个人询问要加的配料……
「我想加起司和蛋。」
「嗯……诺娃儿要炸鸡!」
「「「全部!」」」
……看吧。
雷乌斯、莉丝、诺艾儿三人毫不害臊举手回答,我苦笑着和迪一起开始盛咖哩。
大家的午餐都端到桌上后,诺艾儿开始享用分量十足的咖哩,史黛拉无奈地叹了口气。
「诺艾儿……你真的吃得下吗?今天早上你才吃了一堆面包。」
「这点饭而已,没问题啦。老公和天狼星少爷做的饭太好吃了,多少我都吃得下。」
「嗯!奶奶也是对不对?」
「哈哈哈,诺娃儿说得没错,奶奶也觉得很好吃。」
史黛拉眯起眼睛,慈祥地抚摸诺娃儿的头。
然而,她将视线移回诺艾儿身上时,脸上的表情再度恢复成无奈。
「诺娃儿还小,所以没关系,可你真的吃太多了。小心发胖喔?」
「唔!?」
被戳中痛处的诺艾儿停止动作,过没多久拿汤匙的手又动了起来,大概是抵抗不住咖哩的魔力。
史黛拉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迪却正经八百地说:
「妈,别担心。就算她胖了,诺艾儿还是诺艾儿。」
「老公……可是你讲这样是以我会发胖为前提吧?」
「……继续吃下去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胖。」
「呜呜!糟、糟糕。但是……好吃的东西会害我控制不住啊!怎么办,天狼星少爷!?」
「问我也没用。还有,要找我商量先把手停下来。」
好吧,做这些菜害她猛吃的人是我,总觉得必须给她一些建议,就陪她商量商量吧。
「你食量有这么大吗?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我记得你没吃那么多。」
「……对呀,以前吃一盘就够满足了。」
「呣……你现在吃的是第二盘,吃得完吗?」
「嗯!好吃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主要是因为我肚子饿到不行。」
如果把全部的配料加上去,对一般人而言会太多。
尽管这个世界的人整体上来说食量偏大,诺艾儿现在确实有点太会吃。
看到我陷入沉思,迪也开始担忧,用只有我听得见的音量询问:
「天狼星少爷,诺艾儿是不是生病了?」
「我们身边有更会吃的人,单纯只是食量大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认识雷乌斯和莉丝这两个大胃王,标准会变得不太正常。
再说,这个世界有「暴食」这种疾病吗?
说到生病,我想起来了,来到这里后我还没帮他们做过健康检查。这家人看起来相当健康,所以我只有见面时用「扫描」简单调查过一次。
迪好像也在担心,这次来个精密版的「扫描」吧。
「诺艾儿,别动喔,我调查看看你身体有没有异状。」
「异状……虽然我全身上下都不会痛,您愿意帮我检查的话,我也没意见。啊,再来一盘。」
「迪哥,我还要。」
「迪先生,请帮我加饭。」
「等我一下。」
迪前去帮三个贪吃鬼添饭,我则集中注意力,发动「扫描」。
平常用的简易版「扫描」只是大略扫过全身,这次想像的是将内脏的细胞毫无遗漏地扫描过,从头到脚仔细调查一遍。
我散发出的认真气息,令所有人停下吃饭的手,屏息以待。不对……仔细一看有两个人还在吃,但我毫不在意。
「…………原来如此。」
「那个……您的表情怎么那么凝重?」
「首先,诺艾儿没生病,大家尽管放心。你是最近才变得容易饿——不如说食量增大对吧?」
「是的。都是迪先生和天狼星少爷厨艺太好的错!」
先无视她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根据我之前看过的书,以及「扫描」的结果,肯定不会有错。
兽人食量增加的原因五花八门,从诺艾儿肚子里的反应来看……
「要对两位说声……恭喜。」
「咦?」
「天、天狼星少爷?难道……」
「嗯,诺艾儿肚子里有了新生命。恭喜,是你们的第二个孩子。」
八成是在我们来的前几天或住在这里的期间怀上的。
现在还是连本人都没发现的怀孕初期,再过一阵子她自己就会有感觉了。
得知自己要有第二个孩子的夫妻俩目瞪口呆,诺琪雅和艾米莉亚他们反而更快有反应。
「姊姊,迪先生,恭喜两位。家族成员又要增加了呢。」
「太好了,诺艾儿姊!迪哥!今天要庆祝一番!」
「诺艾儿小姐,迪先生,恭喜你们。呼……总觉得见证了一个大事件。」
「姊,恭喜啊!迪先生也是,真的太好了!」
「姊姊,你有没有在听呀!第二个孩子喔,第二个!」
「我、我有在听。呃……是真的吗?」
诺艾儿往我这边看过来,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我坚定地点头对她微笑。
大概是终于回到现实了,迪慢慢抱起诺艾儿,在原地不停转圈。
「太好了……太好了诺艾儿!干得好!」
「哇哇!?讨、讨厌……老公真是的。不过……我真是太厉害啦!」
难得看到迪如此兴奋,可见他有多高兴。
看这气氛,放着不管他们可能会永远转圈下去,但迪在途中意识到这样可能会对诺艾儿造成负担,急忙把她放下来。其实她才刚怀孕,用不着那么担心。
搞不清楚状况的诺娃儿始终歪着头,诺艾儿抱住她为她解释:
「诺娃儿要当姊姊啰,虽然还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姊姊……我要当姊姊了!?」
「对呀!来,万岁!」
「万岁!」
诺娃儿似乎明白了,跟妈妈一起大声欢呼。
不久后,大家冷静下来,诺艾儿想起自己有饭还没吃,坐回椅子上,带着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清爽表情吃起第三盘咖哩。
都怀孕了还吃这么快,不禁令人担心,但这是有原因的。
我和莉丝这样的人族怀孕时,饮食习惯通常会改变,身体变差,兽人则是食量增加。
听说兽人几乎不会孕吐,症状跟人族比起来算轻微的,可是母亲的营养大多会分给孩子,会变得非常容易饿。
哪种比较好因人而异,到头来怀孕都是件苦差事。
「我还以为只是因为我太想念天狼星少爷做的饭,食量才变那么大。仔细一想,这个状况跟怀第一胎时很像。」
「现在你自己还没有感觉,再过几天,症状应该就会明显到你想不发现都不行。无论如何,这样就可以不用担心,大吃特吃啰。」
「是!有厨艺这么好的老公和主人,我真的很幸福。」
吃得不够会增加生出早产儿的可能性,不过看诺艾儿这样,想必不用担心。这是迪努力的证据。
之后做菜时得多考虑分量及营养均衡了。
在我思考营养充足的菜色时,一直没出声的史黛拉靠近诺艾儿,把手放到她头上。
「真是……都怀第二胎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没礼貌!我变超多的耶!你看不出诺娃儿出生后我整个人散发出母性吗?」
「就我看来你还有得学咧。不过……恭喜你诺艾儿,多了个孩子会变得更辛苦喔,以后我来这里帮忙的机会也会增加吧。」
「啊,我知道妈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了。想看孙子就直接来看嘛。妈妈还是老样子,在我面前特别爱面子。」
「少给我得意忘形!」
史黛拉无奈地往诺艾儿头上敲下去,眼中却充满希望孩子得到幸福的温柔母性。
先不论她们的对话内容,看到她们相视而笑,我认为这对母女关系挺不错的。
史黛拉笑咪咪地闪过诺艾儿的反击,然后看到坐在旁边的其他孩子,深深叹了口气。
「唉……这个笨女儿都要生第二胎了,你们几个在做什么?什么时候才愿意让我抱孙?」
「我、我决定要钻研料理之路!」
「妈……别说了啦。」
阿拉德说他要钻研料理之路,可是诺艾儿之前告诉我,其实他和镇里的女孩正在偷偷交往。
至于诺琪雅,听说她本来暗恋迪,看到诺艾儿和迪那么恩爱就放弃了。之后她便开始追求自己理想的男性,一直找不到符合期望的人。
食堂的服务生应该有满多机会跟别人说话,相信她总有一天一定会遇到理想的男性。
「……大概。」
「那个,天狼星先生?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乖乖乖,诺琪雅妹妹这么可爱,绝对会遇到好男人。」
「啊——!看你笑得那么开心就不爽!我绝对会变得比姊姊更幸福!」
「哼哼,你赢得了姊姊吗?好了,我要为宝宝再吃一盘啰。」
「麻烦再给我一份。」
「我也不会输。再来一盘!」
「又不是在比赛……」
我傻眼地帮食欲旺盛的三人添饭,发现迪表情莫名僵硬。
难道他跟我们在阿尔梅斯特分别时一样,为此感到不安吗?
正当我思考着是不是该再帮他打个气,迪发现我在看他,转过头来。
「请问我脸上有沾到什么吗?」
「没有……只是在想你之后会更累。迪,做好觉悟了吗?」
「没问题……天狼星少爷可以不用揍我肚子。」
「你变得挺会说话的嘛。要好好保护家人喔。」
「是!」
结婚生子后,迪的眼神依然散发出像在瞪人的压迫感,但他现在的表情完全是个爸爸。
吃完午餐,大家重新开始动工,傍晚厨房就几乎改装完毕。
不仅方便调整火力,还加装能放比较多大锅的炉子,以及用来储藏食材的地下保冷库。
用不到的东西也统统除去,整体空间变得宽广许多,之后煮菜想必会轻松不少。
当天晚上,我们召开盛大的派对,庆祝厨房改装及诺艾儿怀了第二胎。
过了两天……离开的时刻终于来临。
检查完马车,我们站在艾莉娜食堂前面向大家道别。
现在是早上备料完的时间,包括迪在内的诺艾儿一家人全都来为我们送行。
把北斗身上的挽具装到马车上后,迪递给我一个大篮子。
「天狼星少爷,我准备了便当,大家在路上吃吧。」
「谢谢。想到暂时吃不到迪做的菜,就觉得很寂寞。」
「有没有忘记什么?例如不再多待几天不行的东西……」
「哪有那种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你也该放弃啰。」
「呜呜……知道了。」
「诺艾儿姊,打起精神。」
「对呀。我们会再回来。」
「承蒙各位的照顾。我会为诺艾儿姊姊祈祷生产顺利。」
「那当然!我会生个健康的宝宝,下次见面要跟疼诺娃儿一样疼他喔。」
「是,我很期待。」
不知不觉变得跟艾米莉亚一样叫她姊姊的莉丝和她握完手后,诺艾儿带来杵在不远处的诺娃儿。
「来,诺娃儿。不趁现在说的话,以后会后悔唷。」
「嗯。那个……雷乌斯大人……」
「干么?」
「我……会为雷乌斯大人变强。我会学做好吃的菜,所以,所以……等我变成你的随从,等我长大…………娘……」
诺娃儿因为害羞,讲话越来越小声,最后接近耳语,听不太清楚。
基于习惯,我强化听力听见诺娃儿的声音……不晓得雷乌斯有没有听懂。
「虽然我没听清楚你在讲啥,我会期待的。可是别勉强喔?要是你累倒,我会很难过。」
可惜他没听见。雷乌斯果然难搞。
话虽如此,他好像也不排斥诺娃儿纯粹的好感,笑着摸摸她的头。
诺娃儿害羞地低下头,被喜欢的人摸得露出灿烂笑容。
本来她有可能因为要跟雷乌斯分离而号啕大哭,可是有了雷乌斯的鼓励,再加上未来要当姊姊的事实,使她心灵得到了成长。
之后要累积各种经验变强,努力让你们能带着笑容重逢喔。
「北斗,出发。」
「嗷!」
马车在我的一声号令下驶向前方,逐渐远离艾莉娜食堂。
待在这里的时间虽然不长,与诺艾儿和迪他们度过的时光,带给我一种回到家的放心感。
所以……一定要再回来。
我默默在心中对已经几乎看不见我们,仍在继续挥手道别的一家人起誓。
离开欧拉姆镇,在街道上前进的我们,气氛有点凝重,毕竟才刚跟大家分离。
我想最好隔一段时间再开始训练,坐在驾驶座欣赏不断流逝的景色,北斗边拉马车边回头看我。
它似乎在担心我,我对它笑了笑,好让它放心。
「北斗,我没事。你不是很了解我吗?」
「嗷呜……」
「真是。不必担心成那样啦。」
这只爱操心的忠犬害我忍不住苦笑,这时,在马车里休息的艾米莉亚和莉丝移动到我两边坐了下来。
她们看起来虽然没事,终究藏不住内心深处的寂寞。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欧拉姆镇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时,两人才慢慢吐露心声。
「离别果然会让人寂寞。」
「嗯。大家人都很好,会更不想和他们分开。」
「天狼星少爷不寂寞吗?」
艾米莉亚盯着我询问,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么理所当然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当然会啊。」
「可是您看起来都没事。」
「别看我这样,我很寂寞喔。但大家又不是永远不会再见,没必要那么寂寞。」
「这样呀。只要再来找他们就好……对不对?」
「对啊。欧拉姆是和平的小镇,如果敌人的强度与一般冒险者同等级,诺艾儿跟迪也有办法击退。不必担心。」
住在欧拉姆镇的那几天,我调查了一下,没听说诺艾儿他们有被人盯上。
此外,我还潜入统治这一带的领主家亲自确认,如传闻所说,是个正正当当的人。
只要没发生牵扯到全村的大事件,艾莉娜食堂应该会经营得一帆风顺吧。
很少会有人特地搞垮提供美味料理的餐厅。
「比起他们,我们更需要注意。就算诺艾儿他们没遇到问题,我们发生意外就没意义了。下午开始训练,记得转换一下心情。」
「姊姊,大哥说得没错。」
在马车里擦剑的雷乌斯率先赞同。
你未免转换得太快——不,该说是越来越像我吗?
「呜呜……我脑中一直浮现诺娃儿忍住不哭的表情,大概没办法立刻适应。雷乌斯真坚强。」
「跟诺艾儿姊和迪哥分开,我也很寂寞啊。可是我身边有大哥和姊姊在,没那么严重。」
「唉……我很感谢弟弟这么想,不过你要再细心一点。诺娃儿喜欢上了让人头痛的孩子啊。」
「咦?什么喜欢,诺娃儿这么小,她只是崇拜我而已啦。」
「太天真了,雷乌斯。就算是小孩,潜藏在少女心中的爱意是很可怕的唷。」
艾米莉亚信心十足地回答。这句话非常有说服力,事实上她自己就是这样。
话说回来,这让我想到我跟诺艾儿以前的对话。
我在内心苦笑,由于艾米莉亚往我这边看过来,我便摸摸她的头,把她摸得狂摇尾巴。
「因为是姊姊啊?而且对象是大哥,这不是当然的吗?」
「前途堪忧啊……」
「……是呀。」
「得想点办法才行……」
我们为豪爽笑着的雷乌斯叹了口气,马车继续前行。
之后预计前往莉丝出生的城镇,帮她的母亲萝拉小姐扫墓。
然后到附近的港都,朝目的地阿德罗德大陆出发。
接下来……到阿德罗德大陆再想好了。
大部分的事我们应该都有办法处理,慢慢寻找银狼族的部落吧。
正午时分,我们停下马车吃午餐。
迪给的篮子里装着三明治及常见的配菜,艾米莉亚在把它们拿出来的途中,发现某个东西。
「天狼星少爷,请看。」
她交给我三张写着短短一句话的纸。
内容是……
『路上小心。祝各位一路顺风。』
『随时可以回来唷。我们会在这里等大家。』
「他们挺有心的嘛。」
「啊,天狼星前辈,你看。这张是诺娃儿写的。」
「这是写给雷乌斯的吧。」
「诺娃儿?她写什么给我?」
雷鸟斯疑惑地将我给他的信念出来。
『等我长大,请你娶我做新娘。』
内容是离别前他没听见的那句话。
这句话讲得那么直接,是因为知道雷乌斯个性天然,不讲清楚就不会明白,说不定是诺艾儿出的主意。
好了,得知诺娃儿的心意,雷乌斯会有什么反应?
「……新娘?她不是要当随从吗?」
不用说,雷乌斯当然被两位姊姊狠狠揍了一拳。
教人战斗我还满有自信的,可是在异性方面的教育上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我嚼着篮子里的艾莉娜食堂的招牌菜——艾莉娜三明治,重新思考雷乌斯的教育方针。
—— 迪马斯 ——
于是……天狼星少爷离开了。
我看着几年前还是个孩子,如今成长为一个优秀大人的少爷的背影,目送他离去。
虽然不久前,我才爽快地送走要踏上旅途的天狼星少爷,其实我和诺艾儿一样,想永远跟少爷在一起。
第一次见到婴儿时期的天狼星少爷时,我决定要保护、辅佐恩人亚里亚大小姐留下来的这孩子……却不知不觉变成接受帮助的那一方。
不仅如此,他还把我当成家人,我真的很高兴。
但天狼星少爷从小就拥有无人能及的知识量,以及胜过我这个大人的实力。
看到他一天天成长,我很高兴,同时也开始觉得少爷长大后,我这种人就没用了,还想过假如他未来不需要我的帮助,干脆自己离开。
然而,艾莉娜小姐察觉到我的迷惘,对我这么说。
『无论你再无力、再不甘心,总有一天,天狼星少爷需要你的时候一定会来临。就算你觉得自己会碍手碍脚,也要尽全力为那个时候准备……这就是随从。迪,你的忠诚心只有这点程度吗?』
所以……为少爷送行吧。
我们要一直待在少爷的归来之处,只要他希望,随时都可以赶到他身旁。
之后,岳母跟诺琪雅、阿拉德一起回到食堂,大家一定是特地留我们三个在外面。
等到天狼星少爷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四周没有其他人时,我拍拍仍在挥手的诺艾儿和诺娃儿的肩膀。
「老公……可以了吧?」
「爸爸……」
「嗯……」
我抱紧扑到我怀里哭出来的爱妻及爱女。
要永远守护这两个全世界最重要的存在。
如此才能报答将我们视为家人的天狼星少爷的恩情……也是我的宿愿。
《终章》
『都过了十年,到时你也是个出色的大人了吧。等到那时候也没关系,我要预约你来把我带走。啊,可是十年这么长,以你的条件感觉会有两、三个未婚妻耶。这样的话我当你的情妇也可以。』
数年前……我对救了自己的人族少年这么说。
讲这种话超羞耻的,对方又还是小孩……不过,我并没有后悔。
因为我环游世界的那十年,从来没有遇过比见到那名少年——天狼星更大的冲击。
他在我被人攻击的时候伸出援手,面对一群大人也毫不畏惧,甚至拥有一把就能将我抱起来的力气,使我相当惊讶。
更重要的是,他散发出完全不像小孩的神秘气息,深深触动我的心弦。
虽然自己讲这种话有点奇怪,我是稀有的妖精族,外表还满容易吸引人的。
我还想过「天狼星这么小,会不会迷上我呀……」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事,天狼星却说他想认识我,只是纯粹基于兴趣。
看起来不像在装成熟。
在跟天狼星交谈的过程中,我逐渐将他视为一个大人,对他在意到不行。
可是我想,最关键的原因是在于他教我飞行的方法。
我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了,总之我从小就很渴望在天上飞。
所以看得见风精灵后,我以为可以靠风的力量飞翔,兴奋得不得了。结果在空中一直难以维持姿势,一点都没有在飞的感觉。
我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不知不觉到了妖精族规定要去环游世界的年龄,便将这件事暂时搁置,离开故乡前往外面的世界。
对好奇心强烈的我来说,环游世界的旅途真的很愉快,想飞上天的欲望逐渐减弱,但我心底依旧无法舍弃对天空的向往。
十年后……即将回到故乡前,我在天狼星的指导下成功学会飞行。
我对他不只是感谢。
天狼星拥有不可思议的魅力及知识,我确信只要跟他在一起,一定能经历有趣的事。
用故事书里常看见的辞汇形容,我认为天狼星是我命中注定的对象。
但是……未来十年,我将因为族里的规定不准离开故乡。要不是因为这样,我可能会直接杀到天狼星家找他。
好不容易遇见他,竟然还得等十年,有点太久。
对长寿的妖精而言,十年算不上多长,但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人族的小孩改变。
虽然我觉得精神已经成熟的天狼星大概不会变,还是会害怕这份羁绊因此断绝的些微可能性……于是,我自然而然向天狼星告白了。
天狼星苦笑着说这个告自来得太突然,即使如此,他仍然答应了我。
妖精基本上是不会想跟外界扯上关系的封闭种族,我却几乎相反,在妖精中是个异类。
天狼星笑着接纳这样子的我时……我真的很开心。
因此我才能笑着道别。
我相信一定能与他重逢……
※ ※ ※
「可是,十年真的好久喔……」
跟天狼星分别的九年后。
我独自坐在离家不远处的树上自言自语。
在外旅行的那十年明明过得那么快,等待的时间却如此漫长。
「天狼星现在在做什么呢?如果他说得没错,应该已经毕业了吧……」
本以为当时涌上心头的感情只是暂时的,过了这么多年,我的爱意依然没有冷却。
反而越来越思念他,常常产生干脆无视族规,离开故乡的冲动。
但我不能不守规定,也不能给身为妖精族长的爸爸添麻烦。
还差一年而已,现在只要乖乖等时间到就好。
「好了,今天也要加油。大家注意不要太过头唷。」
我呼唤风精灵发动魔法,准备做每天的例行公事。
和天狼星分开后,我一直在反覆练习,魔法有了显著的进步。
以前只能飞起来,如今已经能在天空自在飞翔,同时使用攻击魔法。
此外,我还发明了各种魔法,真期待表演给天狼星看的那一天。
练习了一段时间,差不多该休息时,风精灵告诉我有人在朝我接近。
或许是因为这一带树木不多吧,其他妖精鲜少靠近这里,除了我以外就只有……
「姊姊——!」
如我所料,喘着气跑过来的人是爱莎。
爱莎是比我小的妖精,很崇拜被大家叫做异类的我,是个神秘的孩子。
虽然她都叫我姊姊,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这孩子个性固执,做事常常不小心太超过,不过对我来说就像个可爱的妹妹。
今天的她看起来有点奇怪。
平常一找到我她就会笑着冲过来,今天却显得相当慌张。
「姊姊,糟糕了!高等种!」
「冷静点。来,做个深呼吸……」
她太过着急,害我听不太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我叫她冷静下来,爱莎却抓着我的肩膀一直叫,伤脑筋。
「没那个时间深呼吸啦!高等种要把姊姊!」
「嘿!」
「唔咿!?」
这种时候她听不进别人说话,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给她一点打击。
我轻轻用手刀往爱莎头上敲下去,她叫了一声,差点跪到地上。
「冷静下来了吗?到底有什么事?」
「呜呜……是的。姊姊,请您立刻回家。您的父亲在找您。」
「爸爸竟然会找我,真难得。意思是事情非常不妙啰?」
「对呀!其实刚才,高等种大人说要把您……」
爱莎接下来说的话,使我大受打击。
听完爱莎的说明,我连忙赶回家。爸爸坐在桌子前面,神情复杂。
爸爸采取放任主义,只要不要做太超过的事,都会让我自由行动,然而今天的状况明显不一样。
我心想「这也不能怪他」,坐到爸爸对面,他深深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你听说了吧?」
「嗯,爱莎跟我说了。高等种大人来了对不对?」
高等种是指住在比我们住的森林更深处的高等妖精。
爸爸说他们是妖精族的祖先,负责守护在这座广大森林正中央的圣树。
每位高等妖精都拥有足以毁灭一个国家的力量,不过高等种大人基本上不会离开森林深处。
在极少数的情况下,高等种大人会来到我们的部落。
「刚才高等种大人回去了,他叫你这几天到圣树那边去。准备好了吗?」
就是……来叫被圣树选上的妖精过去。
圣树会叫我们妖精侍奉它,频率约数百年一次,不晓得是以什么为标准选择的。
对所有的妖精来说,圣树是绝对的存在,被选上是非常光荣的事。
用人族的方式譬喻,大概就像平民被国王叫去服侍自己……我和爸爸却一脸忧郁。
「爸爸……你认真的吗?」
「果然。我就知道你会这个反应。」
「这还用说。不管侍奉圣树再光荣,我有想做的事,所以绝对不去。没办法拒绝吗?」
因为被圣树叫去的妖精,从来没有人回来过。
即使我一心想着要回来,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假如我没办法回来……不就再也见不到天狼星了吗?
有种被当成活祭的感觉,要是其他妖精在场,八成会狂骂我「这可是非常光荣的事耶」。
但爸爸明白我的个性,无奈地叹息出声。
「哪有办法拒绝。真是……若你是一般的妖精,我就能以妖精族长,以父亲的身分骄傲地为你送行了。」
「可惜你女儿就是这种个性。而且我不在你也会寂寞吧?」
「我不否认。不过你为何这么不甘愿?你确实跟其他妖精不一样,但你不是会无缘无故反抗人的孩子。照理说你反而会好奇圣树长什么样子,想去看一看。」
「因为……」
确实,要是没有天狼星,我八成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答应前去。
然而……讲出理由的话爸爸绝对会反对。
爸爸用锐利的眼神看着无言以对的我。
「八成是之前旅行时遇见了感兴趣的人,对吧?」
「……我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呀?」
「和你相处这么久,就算我不想知道也看得出来。我不清楚让你那么感兴趣的是怎样的人,如果对方不是妖精,劝你放弃吧。对方迟早会比你先走一步,留给你的只剩下后悔。」
听见爸爸这么说,我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晚上,我吃完晚餐回到房间,打包行李。
当然是在准备踏上旅程,我决定趁晚上离开这个家……离开森林。
我不是不在乎妖精族的规定和爸爸,然而,我无论如何都放弃不了天狼星。
爸爸说得没错,将来天狼星会留下身为妖精的我独自离去……可是只要我生下他的孩子,应该就不会寂寞。
听说妖精怀孕的机率非常低……我才不管呢。
只要跟天狼星一起努力就行。
而且去不去都得离开爸爸,既然如此,我想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
我下定决心,默默准备起来,然后发现一个问题。
「……没有食物。」
旅行所需的干粮放在我家仓库,不过去那边的话,可能会被爸爸发现。
但我总不能因此疏于准备,于是我蹑手蹑脚准备溜出房间,发现爸爸不在家。
「他难得在这种时间出门耶?太好了,趁现在赶快……」
我离开房间打算速战速决,看到桌上放着肉干、树果之类的食物。
真是的……不晓得他是要整理仓库还是要干么,怎么可以不把东西放回去。
而且这是用来庆祝时吃的珍藏品。
尽管有些罪恶感,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啰。
都要违背圣树的命令了,事到如今偷走家里的粮食算什么。
把食物塞满行囊时,我在树果下面找到一张小纸片。
『我听我母亲说过,以前似乎有妖精从圣树那边逃走过。所以……照你喜欢的方式活下去吧。』
……爸爸一定很犹豫。
所以他才留下这张纸条,让我自己选择。
面对面说不出口就用这招,太奸诈了啦。会害我决心动摇耶。
虽然我对爸爸态度不怎么好,跟他讲话语气都满冷淡的……其实我很尊敬愿意爱着像我这样的小孩,妈妈去世后独自抚养我长大的父亲。
再加上我一直给爸爸添麻烦,要留他一个人在家,实在让人非常不忍。
就算这样……
「谢谢你,爸爸。可是……」
我要出发了,因为我不想后悔。
我偷偷离开部落,穿过森林,在以前与天狼星道别的地方停下脚步。
我一句话都没对妹妹爱莎说,因为那孩子八成会硬要跟我一起走,我才决定瞒着她。
而且想见面的话只要请风精灵帮忙传话,叫爱莎到森林外面就行。
这九年……我想像过好几次天狼星来接我的情境,想不到会由我去见他。
「好吧……没差。比起等待,我果然更适合主动去追人。」
要在全世界寻找一名男人,想必会很辛苦。
不过我手中握有线索,一定没问题。
当时天狼星说他长大要环游世界,在那之前会先去艾琉席恩的学校念书。
朝那个方向前进,很可能发现天狼星的踪迹。
而且在一定距离内,风精灵会帮我找到他,我一点都不担心再也见不到面。
最大的问题是天狼星已经有妻子或未婚妻。
只要能待在他身边,要我当他的情妇也可以,但对方不一定会这么想,万一我们处不来,我会有点头痛。
脑中浮现各种令人不安的问题,等见到天狼星再烦恼好了。
现在……
「天狼星,你等我。」
我怀着又能外出旅行的喜悦,以及与天狼星重逢的愿望,再次奔向外面的世界。
番外篇《「G」出现》
—— 诺艾儿 ——
天狼星少爷启程后,转眼间过了数个月。
艾莉娜食堂生意好到不行,我们一家人每天都过得既忙碌又充实。
若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我的肚子吧?
天狼星少爷诊断得没错,我怀了迪先生的小孩,肚子变大了一些。
这是宝宝有在顺利成长的证据,我却日日受空腹所苦。
可是我毫无不满,因为我的老公迪先生会为我下厨。而且他还会在调味上多下工夫,避免我吃腻,真的是最完美的老公。
由于他得照顾我,迪先生最近非常忙。
除了负责我的三餐外,还要经营艾莉娜食堂,晚上又得教诺娃儿做菜,忙得晕头转向。
看起来很辛苦,不过迪先生与我两人独处时,会摸着我的肚子幸福地微笑,似乎并不觉得辛苦。
这么忙当然会累积疲劳,这种时候我会叫他好好休息。做老婆的扶持丈夫也是理所当然。
等到今天的营业时间结束,收拾好店里后,便开始诺娃儿的新娘修行。
「今天来练习切肉切菜,然后用锅子炒吧。听好,拿刀时绝对不可以分心。」
「嗯。」
「上课时不是这样回答的吧?」
「是!」
看到为雷雷学做菜的诺娃儿,会使人想起以前的艾米呢。
那时候——不对,现在也是——艾米想成为天狼星少爷的随从,向我们学了很多事。
虽然要变得像艾米和雷雷那么强实在不可能,我会把她培育成能够辅佐雷雷的优秀随从。
迪先生在料理上很严格,面对诺娃儿也毫不留情。
其实他内心很高兴能教诺娃儿做菜。身为妻子的我看得出来。
可是即使对象是雷雷,看到她为其他男人学做菜,迪先生还是觉得五味杂陈,偶尔会边喝酒边抱怨「到时我有办法送女儿离开吗……」。我懂他的心情,但雷雷一定有办法让诺娃儿幸福,一起忍耐吧。
就这样,我每天都过得很幸福……某一天,那个人来了。
就算怀孕,我还是能照常行动,因此我会在不勉强自己的范围内到店里帮忙。
今天我也边跟常客闲聊边送餐,送餐送到一半,食堂的门打开,来了位新客人。
由于我背对着入口,诺琪雅先过去招呼人家……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欢迎——光临。」
至今以来接待过好几个冒险者客人的诺琪雅,竟然动摇了?
我回头确认到底来了怎样的客人,是名相当壮硕的老爷爷。
老爷爷一只眼睛受伤,眼神却锐利得不输给迪先生,手臂还粗得像树干一样。
身材也非常魁梧,散发出让人觉得以前看过的冒险者都是小角色的气势。事实上,诺琪雅带他入座后,附近的客人都转头不去看他。
这个老爷爷背上背着一把跟自己一样高的大剑,他将剑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把椅子压得吱嘎作响。如果这椅子不是天狼星少爷设计的,八成会被剑压坏。
这么有魄力的老爷爷,害诺琪雅有点不知所措,但她故作镇定,摊开桌上的菜单给老爷爷看。
「欢迎光临。请从这边的菜单内选出您想点的料理。」
「好。这家店有的东西全送上来。」
喔喔,头一次看到这么阔气的客人!
诺琪雅看着我求救,我立刻走过去。
这种时候就交给姊姊处理吧!
「欢迎光临。客人,不好意思,可以再问一次您要点什么吗?」
「菜单上全部的料理。」
「全部吗……」
老爷爷的魄力把诺琪雅吓得畏畏缩缩,拜天狼星少爷所赐,我比她习惯一些,因此可以冷静思考。
要帮他准备也不是不行,可是我们快关店了,时间有点赶……在我沉思之时,爷爷慢慢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放在桌上。
「是在担心钱吗?来,这样够了吧?」
老爷爷随随便便拿出袋子里的东西,金币发出锵啷锵啷的声音摊在桌上。这个……至少有将近二十枚吧?
看到这么多钱,连我也难掩动摇,不过客人就是客人,不会因为带多少钱就有差。
我做了个深呼吸先冷静下来,望向金币,拿了两枚走。
「嗯……我们卖的料理单价没那么高,这样就够了。」
「统统拿走也行。每个人都说这家店好吃,老夫甚是期待。」
老爷爷豪迈地笑着,收起剩下的金币。
那可是迪先生做的菜,应该可以回应你的期待。就在这时,我脑中浮现一个疑惑。
跟其他人比起来明显缺乏常识的这种感觉……
我和这个老爷爷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最近与行为打扮与他类似的人相处过的感觉。
在我烦恼之时,诺琪雅走过来附在我耳边讲悄悄话。
「欸,姊姊。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像雷乌斯呀?」
对,就是雷雷!
身材高大、肌肉发达,以及与自己一样高的大剑,和雷雷一模一样。
再加上随便乱花金币的缺乏常识的态度,使我确信这人绝对跟天狼星少爷有关。
仔细一想,天狼星少爷以前说他遇过刚剑莱奥尔,雷雷的剑术也是刚剑教的。
也就是说,这位爷爷是……
「那个,我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失礼,请问您是刚剑莱奥尔大人吗?」
「老夫不是那个什么刚剑,只是个旅人。」
四周的客人吓了一跳,听见老爷爷否定,明显表现出失落。刚剑是最强的剑士,也有人说他是万人景仰的存在,大家会有这个反应也不奇怪。
但我不觉得我有认错人的说。
难道……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身分?
于是我决定换个方式,低声询问:
「您认识天狼星少爷吗?是个黑头发的男孩,又强又会做菜。」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我是天狼星少爷的随从,雷雷的——不对,雷乌斯的前辈。」
「喔喔!小姐认识那家伙和小子啊。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跟那家伙有关的人。」
「所以您果然是……」
「嗯,你猜的没错,麻烦帮老夫保密。」
看来他就是莱奥尔大人。
不晓得他为何要隐瞒身分,还是乖乖配合吧。
正当我准备多问几个问题,诺琪雅走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
「姊姊,就算你认识人家,现在是工作时间耶?」
「噢,糟糕。呃——要做菜单上所有的料理会花不少时间,可以先把做好的端上来吗?」
「行。对喔,既然是那家伙认识的人,做菜好吃也是当然的!」
我还在工作,便先离开那里,去厨房告诉迪先生点单内容。
听见客人要把菜单上的料理全点一轮,迪先生大为震惊,但他得知对方是少爷认识的人就不意外了,马上开始做菜。
之后我想多问他一些事,所以送第一道料理艾莉娜三明治时,我拜托莱奥尔大人打烊后再留一下。
「哔……好吧,老夫也有事想问。」
「谢谢您。那么请用艾莉娜食堂的招牌,艾莉娜三明治。」
「喔喔,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真怀念。那小子常带这东西给我。」
莱奥尔大人咧嘴一笑,一口吃掉一个三明治。
嗯……如天狼星少爷所说,真是个豪迈的人。
噢,没时间在这边看了。这样下去他一下就会吃完。
「我送咖哩来啰。其他客人我来接待,这个人就麻烦姊姊了。」
「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没问题,客人也开始变少了。姊姊才是,不要勉强唷。」
关店时间将近,客人只会越来越少。
于是我接受诺琪雅的好意,专心服务莱奥尔大人。
「这是您点的咖哩。有点辣,可是很好吃喔。」
「这啥东东?红色的汤和一粒一粒白色的东西,奇怪的料理——好吃!下一道!」
「好快!?」
我刚拿来下一道菜,莱奥尔大人就把咖哩吃得一干二净,比想像中还快。
在我来回奔波的期间,艾莉娜食堂的营业时间结束,客人终于全数离开。
整间店只剩莱奥尔大人一个人,因此我和诺琪雅一起帮他上菜,却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
「然后呀,雷乌斯大人跑出来砍来砍去,救了我!」
「哟,小子也变得挺行的嘛。」
诺娃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莱奥尔大人对面坐下,跟他有说有笑。
这孩子不至于怕生,不过难得看她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聊得那么开心。是因为感觉到类似雷雷的气质吗?
诺娃儿似乎不满意莱奥尔大人的回应,生气地拍起桌子。
「不是小子,是雷乌斯大人!要用名字叫人家!」
「老夫只会叫老夫认同的人。抱歉,你死心吧。」
「雷乌斯大人!雷乌斯大人!雷·乌·斯大人!」
「呣……小妹妹,饶了老夫吧。」
喔喔……不愧是我女儿。
她赢了那个刚剑耶,虽然只是靠嘴巴。我忍住不要太骄傲,一边介入两人的对话中。
「让您久等了。不好意思,我女儿给您添麻烦。」
「无妨。对了,这道菜也很好吃。这家店真是太棒了。」
「对吧!爸爸做的饭最好吃了!」
「是啊,最最最好吃了!哈哈哈!」
这两个人莫名合拍耶。
雷雷口中的莱奥尔大人,给人一种动不动就拿剑出来乱挥的危险爷爷的印象,现在我只觉得他是个溺爱孙女的爷爷。
诺琪雅边收拾盘子边偷听,迪先生则端着料理从厨房走出来。
「初次见面,我是天狼星少爷的随从迪马斯。」
「哦,你就是厨师吗?你做的菜实在美味。」
「谢谢您的夸奖。能让您满足就好。」
「嗯,老夫很满足。下一道还没来吗?」
「现在正在煮,请您再等一会儿。」
他已经吃了数十人份的食物,气势却丝毫未减。
之后莱奥尔大人继续品尝我们端上桌的料理,吃完供多人享用的大份乌龙面后总算满足——
「虽然老夫还吃得下,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再来吃没吃过的。」
……并没有满足。
不过吃到好吃的东西,莱奥尔大人心情似乎不错,笑着把迪先生准备的红酒整瓶拿起来灌。
我们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和他聊天。
于是我们带着饮料过来,跟莱奥尔大人坐在同一桌。
「重新向您自我介绍一次。我叫诺艾儿,这是我女儿诺娃儿。」
「我叫诺娃儿,爷爷好!」
「爷爷……听起来真舒服。喔,糟糕糟糕。如你所知,老夫正是莱奥尔。」
「「咦咦!?」」
在附近听我们说话的诺琪雅和阿拉德惊呼出声。
尤其是阿拉德,他嘀咕着「最强就在我面前……」兴奋不已,莱奥尔大人听见这句话,笑了出来。
「哈哈哈!可惜老夫已不是最强之人。没错,老夫现在只是个自我锻炼中的老头,要叫就叫老夫当千吧。」
原来如此,换了个名字表示自己输给别人,蜕变重生了。
之后当千先生开始讲述他遇见天狼星少爷,到败在少爷手下之间的过程,不知为何,他连自己悲惨的经历都喜孜孜地与我们分享。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乎过去了吧,看他讲得那么愉悦,反而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一言以蔽之,老夫比天狼星弱……仅此而已。」
「爷爷是因为输给天狼星少爷,才想努力变强对不对?」
「嗯,正是如此!小妹妹脑袋很好啊。还有,多叫几声爷爷吧。」
诺娃儿得意地哼了一声,挺起胸膛。
我很想夸奖她,不过之后得教她对初次见面的人不可以这么失礼才行。
当千先生个性豪迈,所以没关系,但万一对方并非善类,可能会直接对你使用暴力。
「老夫和那家伙的故事差不多就这样。可否讲讲你们的事给老夫听?」
「好呀。天狼星少爷从小就跟我们在一起——」
当千先生都愿意与我们分享过去了,我们也得回应人家的要求。
那是段感人的回忆。
从遇见婴儿时期的天狼星少爷开始,到我们从少爷的老师变成学生,以及与艾莉娜小姐的离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来还觉得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厉害的人,直接见到天狼星先生,就会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真想跟天狼星先生多学点东西……」
「呼……」
由于时间不早了,诺娃儿已经沉沉睡去,听完故事的当千先生则笑着用力点了下头。
「那名叫艾莉娜的随从,是个拥有坚定信念的女性。那家伙常跟老夫提到她,真想亲眼见她一面。」
哎呀,比起天狼星少爷,他对艾莉娜小姐更有兴趣耶。
让刚剑想见她一面的艾莉娜小姐真不简单。
「决定了!老夫要去祭拜那个叫艾莉娜的人。」
「咦!?我很高兴您有这份心意,可是您不是要追天狼星少爷吗?」
「喔,老夫正准备问这个!你们知道那家伙跑哪去了吗?」
「很遗憾,不久前少爷说他要去阿德罗德大陆……」
天狼星少爷要到阿德罗德大陆找艾米跟雷雷的族人——银狼族。
得知这个消息,当千先生失望地垂下肩膀。
「呣……看来老夫慢了一步。好想见艾米莉亚……」
「现在出发的话,说不定马上就能追上唷?」
天狼星少爷一向很低调,但他现在带着北斗先生,非常引人注目。
我想说这样满有可能追上他的,当千先生却摇摇头。
「老夫也很想这么做,可是老夫得去艾琉席恩一趟,找住在那里的乖僻臭老头帮好伙伴保养一下。」
「武器确实很重要。」
当过冒险者的迪先生,对当千先生这番话也深有同感。
我们都没有其他想问的事,因此当千先生准备离开,打算明天再来,我开口叫住了他。
「您决定好要住哪家旅馆了吗?」
「不,现在要去找。没有空房就随便找个地方睡吧。」
「那要不要住我们家?有一间空房。说不定有点小,不过足够给人睡了。」
「呣……方便的话就这么定案吧。」
不愧是豪爽的当千先生,决定下得也很快。
于是我马上准备带他到房间,当千先生却先拿出一个袋子给我们。
莫非……
「喏,这是住宿费。都拿去吧。」
「果然!?」
这不是他刚才放到桌上的那袋金币吗!
就算是住宿费,明显太多了,正常人会若无其事把这么大一笔钱给人?
这位大德的金钱观究竟……
「我、我们不能收那么多!」
「加上明天的餐费不就得了?」
「还是太多了!明天我会算需要多少钱,请您先把它收起来!」
「好吧……」
我将袋子推回去,当千先生一副发自内心嫌麻烦的模样,把钱收回怀中。
他明明很强,却在各种意义上令人担忧。
隔天……我在店里做开店的准备,醒来的诺娃儿走到我面前。
「妈妈,爷爷好早起喔。他在后面练剑,跟雷乌斯大人一样。」
「早餐应该快好了,我们去叫他吧?」
「嗯。」
我带着诺娃儿,来到艾莉娜食堂后面的广场。
天狼星少爷和艾米他们常在这里玩飞盘或训练,今天换成当千先生默默挥着剑。
是说……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刚剑,真的好厉害。
虽然我不太了解剑术,看得出和雷雷的等级明显不同。
他只是在把剑由上往下挥而已,手才刚动,剑就回到原本的位置。每挥一次,脚边的杂草都会随之摇晃,代表他确实有挥剑。
天狼星少爷究竟怎么赢过这种高手的?
「喔,是你们啊。今天的天气很适合锻炼喔。」
「爷爷早!」
「早安。早餐快做好了,莱——不对,当千先生要不要也来一起吃?」
「当然。早餐要好好吃才行。」
他用跟莉丝一样的速度,把早餐吃得干干净净。
当千先生说其实他预计今天启程,可是他想多品尝一些迪先生做的料理,决定延到明天出发。
艾莉娜食堂中午才开店,当千先生得知在那之前不会提供餐点,背着剑走出店外。
「老夫去镇上绕几圈。」
要在镇里散步是没问题,可是我总觉得放着不管,他边走边买东西吃就会把金币用光。
因此我告诉他我会担心,暂时帮他保管昨天那袋金币,只给他两枚金币带在身上。
为什么呢……这是他自己的钱,我却有种在给人零用钱的感觉。
目送当千先生离开后,我跟诺娃儿一起外出购物。
本来打算开店前回去,然而……途中发生了意外事件。
「来,找你钱。」
「谢谢。我会再来的。」
我跟认识的店长边聊天边采购的时候,叫诺娃儿去附近的摊贩买肉串。
一付完钱回过头,诺娃儿的尖叫声便传入耳中。
「妈妈——!这个人好奇……怪……」
一名陌生男子让诺娃儿闻了某种粉末,她立刻睡着了。
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和以前虐待过我的奴隶猎人、奴隶商人一样。
他抱着诺娃儿,打算拔腿就逃,因此我集中魔力,以使用魔法。
为了应付这种情况,我向天狼星少爷学了各种魔法,还跟他一起发明新魔法。
正当我准备发动攻击……附近的人听见诺娃儿的叫声,纷纷怒吼。
「喂!你想对诺娃儿做什么!」
「什么!?你这家伙在干么!」
「开什么玩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这种事!」
他们的怒吼声引起更多注意,大家开始边骂边追那名男子。
那些人……是艾莉娜食堂的常客。
抱着诺娃儿的男人吓了一大跳,转身就逃,可是逃亡过程中,越来越多人加入追捕行列。
「跑到那边了!绕到前面堵他!」
「敢对大姊的孙女下手,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要是你害大家吃不到艾莉娜三明治怎么办!」
「这、这些家伙是怎样!?」
不知不觉,向妈妈拜师学艺的壮男及几位女性也加入了。
怀有身孕的我不方便用全速跑步,十分头痛,但大家都在帮我追人,所以我马上就能知道犯人逃到哪里。
虽然诺娃儿被人掳走,情况紧急,大家这么团结真的让我很感动。
不过现在可没时间让我哭,得先把诺娃儿救回来才行。
过了一段时间,等我注意到时,人数已经增加到将近二十人。
之后大家好不容易把他逼到墙边,男人却背靠墙壁,拿刀对着诺娃儿,导致我们不能出手。
「不、不准靠近!可恶,这个城镇有什么问题啊!?」
呜呜……糟糕。
男人被大家的杀气吓到,可能真的会伤害诺娃儿。
我想先确保她的人身安全,对附近的大叔提议。
「可恶,这家伙怎么到现在还不死心。抱歉,诺艾儿。我很想在发生意外前抓住他,可是……」
「我有个主意。可以请你帮忙吸引那男人的注意力吗?」
「呣……好。让他分心就行了吧?」
我从小认识的邻居叔叔面露疑惑,即使如此,他还是爽快答应我的要求。
「喂,臭小子!你拿这么小的小孩当人质,不觉得丢脸吗!」
「闭、闭嘴!不带人回去我会被杀啊!」
很好。我趁机凝聚魔力,准备使用魔法。
目标是……那人拿着刀的右手。
被这个魔法击中,他的手很有可能再也不能用。
可是为了诺娃儿,我什么都愿意做。
正当我做好觉悟,即将发动魔法……
『那么在那之前,老夫先送你上路吧。』
让人吓得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一只手打穿后面的墙壁伸出来,抓住男人的右手。被抓住的手发出恐怖的啪叽啪叽声,刀子掉到地上,接着又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掐住他的脖子。
从墙壁伸出来的手捕获男子的诡异画面,令大家目瞪口呆。
「杵在那干么?快把小妹妹带走。」
「啊……对喔!诺娃儿!」
如我所料,打碎墙壁的人是当千先生。
我趁男人被擒住的时候救走诺娃儿,看来她只是睡着了,全身毫发无伤。
啊啊……真的太好了。
「谢谢大家,还有当千先生。」
「别客气,诺娃儿没事就好。」
「对啊,艾莉娜食堂的下任看板娘发生意外就糟糕了。」
「万一食堂因为这种事关店,大家也会很头痛。」
「哈哈哈!要是这家伙敢伤害小妹妹,老夫早就一把捏碎他的脑袋。」
来帮忙的人纷纷露出笑容,庆幸诺娃儿平安无事。
大家这么关心我们……我们真的很幸福。
不久后,镇上的自卫队赶来带走当千先生抓住的男人。
根据当千先生事先问出的情报,他似乎是最近来到欧拉姆镇的奴隶商人的小喽啰。
我还想说怎么没看过这个人,原来是因为这样。而且还是个大坏人,竟然想抓镇里的小孩当奴隶。
小喽啰好像有业绩压力,那名男子却没抓到半个人。在他正着急的时候,发现看起来可以卖到好价钱的诺娃儿。
那人将诺娃儿带进小巷,想偷偷拐走她,诺娃儿却大声尖叫,导致他紧张得反射性对她撒睡眠粉。
虽说距离没隔很远,让女儿离开视线范围内是我自己疏忽,得好好反省。
幸好教过诺娃儿遇到可疑人士要大叫,下次该教她护身用的魔法了。
之后我们和当千先生一起回家,迪先生得知诺娃儿差点被绑架,用力抱住她,频频向当千先生道谢。
「要谢就用今天的午餐谢吧。对了,也请帮忙救小妹妹的那些人吃顿饭呗。钱从老夫那袋金币里拿就好。」
因为担心我们而跟着过来的大家立刻欢呼。
虽然时间有点早,我们开店请所有人吃饭,要工作的人则送上艾莉娜三明治或方便外带的料理让他们带走。
大家竟然这么喜欢我们,之前的努力都值得了……
至于诺娃儿,她醒来后因为刚才都在睡,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展露一如往常的笑容让大家放下心来。
就这样……诱拐事件平安无事地解决。
然而……事情尚未结束。
当天晚上,哄诺娃儿睡着后,我们请诺琪雅和阿拉德帮忙顾店,躲在不远处的建筑物后面。
我们穿着便于行动的服装,还用头巾遮住脸,以免被人看穿身分,确认当千先生离开食堂才走出来。
「怎么?你们打扮成这副德行是要干么?」
「……您要出发了吗?」
当千先生的目的地,八成是奴隶商人的据点。
盘问诱拐诺娃儿的男人时,他还问出了奴隶商人做为根据地的空屋位在何处。
但他并没有将这个情报告诉自卫队,恐怕是要亲自出马吧……我是这么猜测的。
「呣,被发现了吗?不过你们的女儿毫发无伤,用不着插手这件事吧。」
「我们无法原谅那种人,希望能帮上一些忙。」
「我和迪先生对这城镇很熟,多少能战斗。而且天狼星少爷说过,『家人遭到伤害、遇到明确的敌人时,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傍晚,我那个在镇上自卫队工作的弟弟过来告诉我,还没查到奴隶商人的据点。
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当千先生威胁那个男人不准说出来。
那群人是想拐走我们可爱的诺娃儿的坏人,我便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我明白这样不太好,但比起交给自卫队的人处理,让拥有压倒性力量的人制伏他们,应该更能让那些人反省,因此我什么都没跟弟弟说。
这样代表……我们也是共犯。
「哈哈哈,果然是那家伙的随从。可是你们打算以后每次都这样干吗?」
「不,这次是因为有当千先生在。」
再说如果我要做这种事,迪先生会死命阻止我的。
这次他也阻止过我,说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但我们订了这个条件,只要当千先生同意我跟去就行,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
听见我真诚的告白,当千先生露出狰狞的笑,迈步而出。
「行。跟着老夫来。老夫只会冲到前面乱砍,要是有漏掉的家伙就麻烦你们了。」
「谢谢您。好了,走吧老公。」
「嗯,要待在我后面喔。」
我跟着不同于天狼星少爷的高大背影,前往奴隶商人的藏匿地点。
「对了……那男人说的房子在哪?」
「您不知道还跑出来?」
「这种时候靠直觉最准。别担心,直觉满有用的喔?」
以战力来说无可挑剔,这位人士却在各种意义上让人不安。
奴隶商人当成根据地的地方,是镇外的贵族家。
当家在家道中落后就离开了,放着房子不管,因此坚固的大门依然存在,不过我有个妙计。
「该我出场啰。看我使用跟天狼星少爷一起发明的魔法『炎刃』搞定它。」
这个魔法会耗掉许多魔力,但从指尖制造出的火焰短刀,连铁都能烧熔。
战斗方面有迪先生和当千先生负责,我想我只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然而……
「喝啊啊啊啊——!」
当千先生率先拿剑砍下去,把门劈成两半。
这扇门……是铁制的吧?
不过这点小事雷雷也办得到,似乎没什么好稀奇。
「怎么回事!?他们已经找到这里了吗!?」
门被破坏的声响引来一名男子。这里是空屋耶,有人在里面就够可疑了。
可是他也有可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想先确认一下,当千先生却一把抓住男子的头。
「问你一个问题,你们是最近定居在这里的奴隶商人的同伙吗?」
「呜!?你、你在说什——呃啊啊啊啊!」
「快回答。老夫讨厌等待。」
「啊、啊啊啊!?是、是的!我是他们的同伙!」
哇……他的头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好像快被捏烂了。
相较之下,天狼星少爷的「铁爪功」都算温柔的。
「这样啊。你抓过小孩吗?」
「没——有、有的!抓过三个——」
「喝!」
当千先生没把人家的话听到最后,将他扔向大门。
男子直直飞过去撞坏房子的门,好几个男人听见声音,急忙冲出屋子。
怎么看都像冒险者的男人们,一发现我们便拿起武器进攻—
「这个老爷爷是谁啊?找我们有什么事?」
「不想吃苦头就——」
「唔喔喔喔喔喔——!」
「「哇啊啊啊啊啊——!」」
……这已经称不上战斗了。
当千先生每砍一下,人就跟树叶一样飞起来。
我还以为这么简单就能让人类飞上天的画面,只有天狼星少爷与雷雷训练的时候。
「你、你们看!那边也有敌人!」
「什么!?交给我吧!」
「白痴!那两个我来处理,你去对付那个老——呃啊!?」
慢半拍发现我们的男人,朝这边冲过来。
然而……绕了一大圈跑过来,从当千先生身边逃开的模样,实在很窝囊。好吧,我能理解他们的感受。
虽然有人在途中被当千先生砍中,还是有四名敌人朝我们逼近,带着「这两个人应付得了」的笑容,可惜……
「诺艾儿,别离开我。」
「这还用说!老公的背后由我来守护!」
别以为有那么简单。
我和迪先生背靠着背,进入临战模式。
—— 迪马斯 ——
「那两个人跟老头是同一挂的。只要抓他们当人质,老头应该也会住手!」
「他们看起来很弱,一起上就行了。」
这主意并不差,可是用外表判断对手强弱不太好吧。像我的主人外表与实力就完全不符。
两名男子从正面朝忍不住苦笑的我攻过来,和天狼星少爷或雷乌斯比起来,动作慢了好几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穿。
我挡掉他们俩挥下的剑,趁那短短一瞬间的空档往其中一人的腹部揍下去,使他当场昏倒。
另一个人因为同伴被解决掉,惊慌失措,我用膝盖踢晕他,接着闪过慢半拍冲上来的男人的剑,绕到背后将他揍到地上。
「该死……!看起来这么弱的人,竟然把我……」
即使要忙着经营食堂,为了保护家人,我每天都一定会做最低限度的训练。
男人悔恨地抬头看着我,我用剑指着他说:
「……我是厨师,所以不会取你性命。」
我在讲出这句话的同时打昏他,回头望向在身后奋战的爱妻。
「看招,看招!可以靠近我的,只有迪先生和我的家人!」
「好烫,好烫!?这、这什么鬼东西!?」
有个男人想靠近诺艾儿,却因为诺艾儿手上的炎之鞭「炎鞭」而接近不了。
这是天狼星少爷发明的魔法,将火焰缠绕在「魔力线」上,绑住对手烫伤他。鞭子挥舞时的动作无法预测,因此也有吓阻作用。
只要能用魔法,诺艾儿也能压制住敌人,不过比起战斗,她还是最适合笑着陪诺娃儿一起玩。
我趁男子害怕炎鞭的时候跑到后面,同样赏了他肚子一拳揍晕他。
「诺艾儿,没事吧?」
「我没事。老公好帅唷。」
我差点被她迷人的笑容吸引过去,但战斗尚未结束。
我惦记着诺艾儿的笑容,准备迎接下个对手……
「哈哈哈!怎么啦?这么多人连个老头子都赢不了吗!」
「呜、呜啊啊啊啊——!?」
「救、救命——啊啊啊啊!?」
「……虽然我早料到了,根本不用我们帮忙嘛。」
「……是啊。」
刚剑莱奥尔……现在自称一骑当千的那位大人物,笑着击退所有的人,来到我们这边的敌人一个都没有。
如传闻所说……刚剑真的很厉害。
自由自在挥舞着大剑,轻松砍断敌方的武器,轰飞敌人的模样仿佛在表示防御没有任何意义,与「活着的传说」这个称号再适合不过。
以前我被雷乌斯的才能吓到过,但刚剑果然就是不一样。
不过,如果是一直接受天狼星少爷锻炼的雷乌斯,总有一天一定能追上他。只要雷乌斯抵达那个境界,诺娃儿也可以托付给——不,先别想这个了。
隔着一段距离仍然感觉得到的风压擦过我的脸颊,我和诺艾儿静静看着这场战斗——不对,是单方面的蹂躏落下帷幕。
—— 诺艾儿 ——
在那之后,一面倒的战斗终于结束,当千先生抓住最后一名男子的头,把他拎到与视线齐平的高度说:
「好了,你们的老大死哪去了?有抓到小孩或奴隶的话,顺便说一下关在哪吧。」
「啊……呜……首、首领他……」
「没那个必要。」
我望向声音来源,一名身材莫名纤瘦的青年站在大门口。
他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乍看之下平凡无奇,可惜休想骗到我。
那张笑脸底下,散发出奴隶猎人和奴隶商人的黑暗气息。这个人特别强烈,连心灵创伤已经治好的我都会怕得发抖。
看到那个人,当千先生把刚才抓住的男子扔到旁边,拿剑指着他。
「哦,来了个感觉挺值得砍的家伙。你就是这群人的头头?」
「是的。我是他们的雇主,在做贩卖奴隶的生意。让我们彼此做个自我介绍——」
「不必。知道等等就要砍死的人叫啥名字根本没意义。」
「你性子真急。但我欣赏你的实力,所以还是姑且问一下。这位老爷爷,要不要加入我们?」
连我们都被当千先生的杀气吓得快要发抖,奴隶商人却依然冷静,竟然想拉他入伙。想必这人至今以来跨越了各种难关。
当千先生不耐烦地把剑插在地上。
「老夫喜欢勇于挑战的人,不喜欢你这种蠢货。闭上嘴巴吃老夫一剑吧!」
「那么这样如何?」
奴隶商人对站在身后的男性使了个眼色,那名男子便将一个大皮袋扔到当千先生面前。
发出沉闷声响掉在地上的袋子里……装的是金币。
金币弹出来掉落在地,比昨天当千先生拿出的金币多好几倍。
「总共两百枚。其实用白金币付也可以,不过这种时候,还是拿一眼就看得出价值的东西比较好吧?」
嗯……光赚一枚金币就要花很多时间耶,昨天当千先生也是这样,害我要在各种意义上价值观崩坏了。
要拉拢入用钱最简单,可是当千先生对钱毫不在乎,我认为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我们的工作是调教出优质奴隶,卖给经常跟我们进货的贵族,所以敌人也不少,像你这样的强者——」
「麻烦的家伙。老夫的回答是这个。」
他拔起刺在地上的剑扛在肩上,一脚往散落一地的金币踩下去。岂止是不会有太大的效果,是根本无效。
当千先生明确的拒绝令奴隶商人面露惊愕,但他立刻故作镇定,无奈地叹了口气。
「哎呀呀,难得有这么不在乎钱的人。没办法……干掉他。」
奴隶商人让到一旁,一名壮汉及一名矮小的男性从后面走出。
这两个人跟刚才那些冒险者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我们也想帮忙,当千先生却说没有必要,挥了一下大剑。
尽管可以硬是插手,要是我们敢这么做,他八成会真的生气,于是我和迪先生稍微退后了一些。
「这对兄弟是在那一行混了好几十年的强者。假如你打赢他们,我可以乖乖投降。」
「哦?有趣。那就快点放马过来。」
他愉悦地拿起剑,两名疑似兄弟的男子同时冲过来。
在前面的是背着一个袋子的壮汉,他挥下手中的大剑。说是大剑,其实也没比当千先生那把大。
「噢!力气挺大的!」
当千先生正面接招,在这种状况下还笑得那么开心,难怪天狼星少爷说他是战斗狂。
然而敌人还有一个。剩下那名矮小男子在当千先生抵御攻击的期间,拿小刀迅速逼近。
当千先生立刻腾出一只手,抓住男子的头将他砸到地上。
他还向前踏出一步,靠蛮力撞飞壮汉,但壮汉背上的袋子在同一时间射出小刀,刺中当千先生的手臂。
为什么袋子里会飞出小刀……我才刚这么想,就发现原来里面装着一名更瘦小的男人。
双方拉开距离重整态势,奴隶商人看见当千先生拔出小刀,突然得意地笑出声来。
「听见他们是兄弟,就以为只有两个人吗?总而言之,这样就结束了。」
「这点小伤算什么?」
「不,结束了。请看。」
「呣!?」
拔出来的小刀掉在地上的同时,当千先生的剑也从手中滑落。
他的手一开一合,微微颤抖,似乎使不出力气。
「劝你最好不要勉强。他们的小刀上抹了大量荒野火龙的麻痹毒,你应该快要连站都站不住了吧?」
「荒野火龙?」
「它的毒性强到中了毒半天都动不了,但不至于死人,请你放心。不过以他们三兄弟为敌,要你放心未免太强人所——」
「原来如此。还想说这个毒挺怀念的,原来是那种魔物。它的毒是很麻没错,砍起来倒不怎么过瘾。」
「……啊?」
当千先生捡起地上的剑,像在试手感似的挥了好几次。虽然只有一点点,挥剑声跟刚才不太一样,看来确实有受到毒的影响。
总之就是……当千先生对那个毒有抗性,不会妨碍他战斗。
他无视目瞪口呆的我们和奴隶商人,不悦地瞪着三兄弟。
「你们是瞧不起老夫吗?用这种破刀刺中老夫就笑得那么开心!」
当千先生板着脸迈出一步,被他的魄力镇住的壮汉想拿剑砍他,却被他用一只手接——咦!?
「老公……他是空手对吧?」
「是、是啊……」
他用连手套都没戴的手,直接抓住敌人的剑耶?
「你太依赖剑本身的重量了。砍不断老夫的手就是证据。」
不不不不不!?就算这样还是很奇怪好吗!
噢,仔细一看不是用手接住,好像只是用手指夹住。
原来如此,那我就能接——谁能接受啊!
「何必惊讶?这点小伎俩只要看清对手的动作,一点难度都没有。若是老夫认识的那家伙,你在使出第一击的瞬间就没命啰。」
确实如此,天狼星少爷大概会轻易闪过攻击,轻轻松松放倒人家。少爷的技术就是如此高超。
当千先生说他打不中天狼星少爷,因此这几年都在磨练技术。那招就是其中一个成果吗?
壮汉愣了一下,加强力道,可惜当千先生的剑依旧不动如山。
岂止如此,他还慢慢把它推回去。
「瞄准脚边是很好,不过至少从背后攻击吧!」
趁隙冲过来的矮小男子,试图从脚边绕到他身后,却被当千先生的膝盖踢中脸部,发出沉闷声响瘫倒在地。
最后是躲在壮汉背着的袋子里的男人,当他拿起刀子时……
「砍人……是这样砍的!」
他用拿剑的那只手,将男子跟壮汉一起砍成两半。
然后顺便把被踢到的矮小男子也砍死,一刀解决三个人。
可怕的是都砍了三个人,力道也丝毫未减。那个力量及技术是我绝对学不来的。
欸……雷雷。
我怎么想都无法想像你赢过这个人的情境……你要怎么跟他对战呀?
「好了,下一个轮到——呣,跑哪去了?」
「在这里。」
站在大门前的奴隶商人,趁战斗时移动到二楼阳台上。
是说他都见识到当千先生的实力了,怎么还那么从容不迫?
仔细一看,奴隶商人旁边有只疑似从魔的中型鸟类魔物,恐怕是打算骑它逃掉。
「你的力量完全超出我的预料,所以我决定先行撤退。」
「怎么,要逃吗?你刚刚不是说会乖乖投降?」
「呵呵,对我这种混这一行的人来说,约定是很重要没错,但世界上没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再会——」
「休想得逞!」
这个瞬间,我用偷偷射出去的「魔力线」缠住奴隶商人的脚,与迪先生合力使劲一扯。
「魔力线」虽然一下就断了,由于奴隶商人正好准备跳到魔物背上,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不但从魔物身上掉下来,还摔下阳台。
没想到这么顺利,我真厉害!
当千先生盯着毫无防备摔下来的奴隶商人,露出狂野的笑容举起剑。
「哈哈哈!你们俩挺能干的嘛!好了,让你见识见识刚破一刀流的极致,带去地狱当土产。」
「刚、刚破……!?所以你是——!?」
「唔喔喔喔喔——!」
当千先生说这是刚破一刀流的极致,看起来却只是把剑挥下去而已。
不过这一击……
之后……当千先生解决奴隶商人后,我们向上空射出一发火球当信号,偷偷回到家中。
隔天,我从弟弟口中得知之后的发展。
自卫队看到神秘的信号赶到那里时,只剩下仿佛灾难过后的废墟。
大门一分为二,可疑的男子被埋进土里,只留一颗头在外面,弟弟跟我抱怨为了把他们挖出来问话,费了好大一番工夫。
最关键的是……整栋房子都被劈成两半。
自卫队的人都一头雾水,纳闷怎么样才有办法使出能把房子切得这么漂亮的风魔法,结果直到最后都找不出答案。
嗯……那个不亲眼见证是不会懂的。不过就算直接目睹,我至今仍不太敢相信。
砍断房子的犯人当然是当千先生,我问他要是附近有无关的人怎么办,他的回答是……
『老夫知道那一带没有其他人。而且最后那剑是因为麻痹害老夫有点没控制好力道,是下毒的那些人不对。』
……好像没在反省。
接着自卫队在地下发现被抓去当奴隶卖的小孩,大家都平安获救了。
深入调查过后,得知那名奴隶商人非常恶劣,好像还被公会通缉。
那个人出没于各地,所以一直没办法顺利抓到他。
数个月前开始,他拿那栋房子当根据地,为了避免遭到怀疑,刻意不对镇里的人下手,只抓从外地而来的冒险者。
可惜……这次他运气不好。
他好像想更换据点,企图利用拐走诺娃儿的男人引起骚动,趁乱逃跑,却被当千先生毁了整个计划。
最后根据被埋在土里的人的证言,自卫队得知这起事件是由当千先生解决的,外加制伏了通缉犯,镇上还发了特别奖金给他。至于遮住脸的我们就不用提了。
当千先生拎着装满金币的袋子回来,一脸不耐。
领报酬的时候,镇里的贵族还说傍晚要开派对,叫他去参加。表面上是为了感谢,实际上八成是想雇用他。
至于关键的当事人……
「嗯……好吃!这道叫蒲烧的料理,酱汁真是太棒啦。」
天空已染上暮色,派对都快开始了,当千先生却在艾莉娜食堂吃饭。
坐在对面的诺娃儿跟他吃着同样的料理,疑惑地问:
「欸,爷爷,你不去派对吗?」
「麻烦。所以吃完这些老夫就要离开了。」
普遍都会觉得冒险者被叫去参加贵族的派对,是非常光荣的事。
我想那些贵族应该没发现他是刚剑莱奥尔大人,纯粹是看上他的实力,但当千先生似乎真的不打算出席。
证据就是他旁边放着一个装满的皮袋,随时可以启程。
顺带一提,里面是迪先生做的可以久放的料理。
「这样呀,路上小心。」
「怎么?可以更难过一点吧?来,尽管抱过来。」
「嗯……对不起。」
当千先生展开双臂等诺娃儿抱他,诺娃儿摇头拒绝。
这个……好伤人啊。换成是我想必会难过好一阵子。
「因为爷爷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有问题的样子嘛。而且我会抱的只有爸爸和雷乌斯大人。」
怎么会这样。
诺娃儿这么小就有贞操观念了。
正当我为女儿的成长感动之时,当千先生双手抱头,仰天长啸。
「唔喔喔喔喔——!原来是那小子害的!」
「是雷乌斯大人!」
「老夫说不出口!都已经有艾米莉亚这个姊姊了,竟然连诺娃儿都——!下次见面…………砍了他吧。」
雷雷……原谅我只能在这里祈求你保住一命。
大概是大叫过后清爽多了吧,当千先生重新开始吃饭,将菜单上的所有料理一扫而空后,总算满足了。
「……呼,吃饱了吃饱了。那老夫要走啦。」
「请等一下,您忘记把钱带走。」
「你们请老夫吃了顿好料,那点钱就拿去吧。」
「这怎么行—来,请您好好收着。」
「真拿你没办法……」
我从里面拿了当千先生的餐费,以及之前请大家吃饭的费用,尽管如此还是剩了十枚金币以上。
就算他本人不在乎,这么大一笔钱,不确认他有带在身上,我实在放不下心。
我硬把当千先生给我的钱袋塞回去,确认他收进怀里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还有件事需要担心。
「是说……您真的要现在出发吗?天快暗了,不想参加派对的话干脆住在这里,明早再出发比较好……」
「哈哈哈,夜路也不错喔?到处都是魔物的气息,不会无聊。」
唉……诺娃儿说得没错,用不着为他担心。
当千先生摸完诺娃儿的头,背着行李站起来。
「那么保重。老夫还会再来吃饭。」
「是,真的很感谢您。」
「下次我会研究更多种料理。」
「爷爷,拜拜。」
来也突然,去也突然。
就这样,当千先生……不对,刚剑莱奥尔大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听天狼星少爷说他是个豪爽的人,实际相处下来好累喔。
即使如此,还是不会对他反感,或许是因为他表里如一吧。
他真是个难以应付,却又拥有神秘魅力的人。
当天的营业时间结束后,诺娃儿在我收拾桌上的餐具时跑过来。
「妈妈,这个给你。」
「哎呀?什么东西……呃,这是!?」
她拿着的是当千先生的那袋金币。
为、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呀,爷爷说这是镇上发的『讲今』,他不需要,所以给我们就好。爷爷叫我晚上再拿给你。」
「当千先生——!您的钱——!」
番外篇《某天的艾丽娜食堂》
和诺娃儿打好关系的两天后……我在艾莉娜食堂后面的空地训练,一面思考食堂的改装计划,以及差不多该启程了。
「呼……先到此为止吧。」
中午的尖峰时间已过,现在是不去帮忙也没关系的时段。
不对,说起来我们造访前食堂也没出过问题,本来就不需要帮忙。因为我们不是正式员工,去帮忙的话,迪他们有时候会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可是……即使现在应付得来,只要有一个人身体出状况就完了。」
若遇到紧急情况,诺艾儿的家人应该会伸出援手,但这也称不上稳定,我想是时候雇用新人了。
生意这么好的店,多请一个人也没问题吧。
我边想边擦汗,帮我准备水的艾米莉亚看到我这样,面露疑惑。
「天狼星少爷,发生了什么事吗?您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有,我在想事情而已。」
正想把这个主意讲给艾米莉亚听时,我感应到有几个人在接近这块空地。
不久后,一辆马车停在广场,从中走出数名男性,其中最年轻的男子开口向在广场中央练剑的雷乌斯问话。
「小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呼……呼!」
「喂,听得见吗?」
雷乌斯有时会太专注在练剑上,听不见其他声音。
感觉到状况不妙或杀气的时候,他会立刻回过神来,如今他却无视男人的呼唤继续挥剑,大概是本能意识到这个男人没有威胁性。
「你够了喔。这个地方是——」
「喝啊——!」
这应该是最后了。他鼓起干劲用力一挥,在附近卷起一阵风,甚至把旁边的男子都吹走。
「呼……咦?你谁啊?」
雷乌斯终于发现那人,纳闷地低头看着被剑压震飞的男子。
年龄跟我差不多的男子被雷乌斯的气魄震慑住,依然拼命掩饰脸上的恐惧站起来。
「我、我有事找你。」
「抱歉,我练剑练得太专心,没发现你。你找我有啥事?」
「没、没关系……现在注意到也不迟。」
男子故作镇定,才刚准备解释,较晚从马车里出来的贵族风男性便硬是介入其中。
「搞什么!我只是叫你赶走他,是要花多少时间!」
「对、对不起……」
「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派不上用场。所以?你这家伙在我的土地上做什么?别给我擅自进入啊。」
「你的?这里是艾莉娜食堂的后院吧?还有我才没擅自进入,迪哥有答应我。」
「艾莉娜食堂的?」
我觉得就这样交给雷乌斯处理,情况会变得更复杂,因此我也加入他们的对话,向贵族男子询问详情。
这名贵族负责统治不远处的城镇,前几天偶然经过欧拉姆镇,喜欢上这个城镇,所以想来盖别墅。
「……然后你就看上这块地。」
「嗯。这么大块的地,想必能盖出符合我身分的高级别墅。」
顺带一提,听迪说这块地是欧拉姆镇的领主喜欢迪做的菜,让给他的土地。
然而,这块广大的土地盖了食堂后,还剩下很大一块空间,迪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实际上,这块地什么都没有,目前只会用来给我们训练或陪家里那三只玩飞盘。
迪之前说过如果有人真的想要,让给他也没关系,看来这名男子就是如此。
虽然他还没有跟迪见过面,从那高级的服装与信心十足的态度看来,应该颇有财力及地位,这块地终于要被人好好利用了。
听见我们交谈的雷乌斯,在我旁边频频点头。
「盖在这里的话,随时能去吃迪哥做的菜,应该会是栋好别墅。」
「你在说什么?我要盖的是符合我身分的别墅喔?那种小店当然要拆掉。」
「什么!」
雷乌斯听了勃然大怒,我把手放在他头上制止他。
「大哥,干么阻止我!那里是迪哥他们的家耶!」
「我知道。你先乖乖待着。」
从他说的那句话来看,对方采取行动搞垮食堂也不奇怪。
艾莉娜食堂有危险的话,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可是对什么都还没做的贵族出手并不明智。
因此我先叫雷乌斯退下,询问那个人:
「镇上的居民都很喜欢那间食堂,劝您最好不要讲这种话。而且留着那间食堂,也还剩很多空间可以盖别墅啊。」
「哼,你不懂。我要住的房子旁边有那种寒酸的小店,看起来就不气派了。」
虽然不是会对我们的态度及措辞一一挑毛病的那种贵族,这男人也挺任性的。
不过以这个条件不太可能得到这块地,还是跟他说一下吧。
「这块地的地主是经营那家食堂的青年。领主很喜欢那家食堂,若您硬要插手,可能会和领主起争执喔?」
「那还真麻烦,可是,只要那家伙自己离开不就得了?既然是经营小店的平民,拿点金币给他就——」
「大概没用吧。他不是会看钱行事的人。」
「够了,你怎么那么啰嗦。无关的人就闭上嘴巴!」
「怎么会无关。我是那名青年的家人。」
贵族男子狠狠瞪了不停反驳他的我一眼,我们却毫不在意。
假如他要靠蛮力解决,我完全无所谓,可惜贵族男子啧了一声回到马车里,大概是雷乌斯的气势让他判断赢不了我们吧。
「哼,用讲的谁都会。你给我记住。」
这人任性归任性,判断危机的智慧还是有的。
马车载着闷闷不乐的贵族离去,我看到刚才找雷乌斯问话的年轻男子坐在驾驶座,愧疚地向我们低头致歉。
「大哥,那家伙回去了耶,没问题吗?」
「先和迪报告再说。虽然我刚才忍不住讲了那些话,最后做决定的还是迪他们。」
我们立刻回到艾莉娜食堂,跟迪说明状况。
「……竟然来了这样子的人。」
「是啊,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这家店。抱歉,就算是突发状况,我也不该擅自说那些话。」
「不会,如果我在场,也会说出与您同样的话。」
「不如说幸好天狼星少爷先帮我们应付那个人。换成是我,八成会狂骂他一顿,对那人超级没礼貌。」
「大哥,之后要怎么办?」
「要是那人去找领主商量,土地被卖掉就糟糕了吧?」
「嗯……我觉得不会耶。」
「对呀,领主那么喜欢迪先生做的菜。」
毕竟他可是因为喜欢迪的料理,直接把这么一大块地送出去。
再加上他还会特地乔装,动不动就跑来这里吃饭,我不认为他会做出害这家店倒掉的行为。
顺带一提,那位领主我也私下调查过,他不是会实行高压政策的人,致力于欧拉姆镇的发展,镇里的居民似乎都觉得他很可靠。
至少我相信他会站在迪他们这边。
「总之这几天那些人应该会采取行动。做好心理准备吧。」
「是。对方可是贵族,我去多做一些准备。」
「如果他想对这家店硬来,看我用魔法烧了他!」
「用不着诺艾儿姊出手。我会先把那人砍了!」
「雷乌斯大人好帅!」
「嗯……不要太激动啊。」
遵循本能行动的诺艾儿跟弟子们害我感到一阵不安,默默做着准备。事件当天就发生了。
「你就是这家店的主人吗?这男人应该已经对你说了吧?」
最后一名客人回去,食堂准备关门的时候,刚才那个贵族来了。
那人带着数名壮汉进到店内——八成是在戒备雷乌斯——随便打了声招呼,便将装满金币的袋子扔到桌上。
看那个大小,恐怕装了五十枚以上。
「我讨厌绕圈子,就这样成交如何?」
简单地说就是「给你钱,滚出去」。
有五十枚金币应该可以盖一家新店,只要跟领主商量,大概也会帮他准备空地。
考虑到这样就能免去之后的麻烦事,这个提议也不见得不好,但……
「恕我拒绝。」
迪直接拒绝,没有一丝踌躇。
不仅如此,他只瞄了金币一眼,看起来对它毫无兴趣。
「你认真的吗?这么多钱可以盖出比这种破房子更高级的食堂喔?」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归宿。我绝对不会让步。」
「是吗,你以为这些钱是假货对吧?我懂你怀疑的心情,不过与其住在这么小的——」
「……不准侮辱我岳母盖的房子。」
从以前到现在眼神始终锐利无比的迪,当上父亲后有了威严,认真一瞪还挺有魄力的。
贵族被他瞪得说不出话,因此迪清清喉咙,接着说道:
「总而言之,无论金币是真是假,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因为在我眼中,这些金币看起来满是脏污。」
「脏?哪里脏?它们的光芒如此耀眼。」
「以前某位人士给我的金币……看起来比任何事物都还耀眼。在我眼中,这些金币并不值得收下。」
以前……是离家前我给他们的金币吗?
当时我给他们的钱,连这些的一半都不到,不过迪这句话挺帅的。
「亲爱的,你好棒!」
「唔唔……迪先生果然帅爆了。」
「迪先生,不用顾虑我们!」
不只诺艾儿,诺琪雅跟阿拉德也这么认为。
话说回来,迪现在可是在与贵族对峙,却比想像中还要坚持,我有点惊讶。除了对家的依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我脑中浮现疑惑,贵族男子因为事情不如所愿,开始感到焦躁,用力拍桌。
「莫名其妙。我本来想用和平的方式解决,既然你那个态度就算了!让你瞧瞧平民反抗贵族会有什么下场!」
待在贵族旁边的壮汉们听见这句话走向前,刚踏出一步就停了下来。
因为……
「再继续靠近……后果自负喔?」
我释放出杀气威吓他们。
人数虽然够,这种程度的杀气就会害怕,素质八成不怎么好。
但我还算温柔的,这些人反而该感谢我救了他们。
要是我没阻止,会有更危险的人跳出来。
「想打架的话,我乐意奉陪!」
「再敢靠近一步……小心我砍了你们。」
「吼噜噜噜……」
诺艾儿准备使用魔法,雷乌斯握住剑柄,北斗从窗户外面采出头低吼。假如他们同时出手,可能不会只有受点伤而已。
迪对被我的杀气吓到,甚至开始喘不过气的贵族说:
「食堂后面那块地可以送您。可是,如果您嫌这家店碍事……我绝对会抗争到底。」
「你这家伙……」
「我不想背叛家族,以及喜欢我做的菜的人。」
武力派不上用场,再加上迪坚定的目光,贵族男子终于放弃,愤怒地收回金币,离开食堂。
贵族离开后,大家泡了茶休息片刻,迪面向诺艾儿说:
「抱歉。但我……」
「没关系,我们也是同样的想法。」
「爸爸好帅!」
「……谢谢。好了,之后要忙起来啰。」
「是!我明天就去找领主谈。」
「也得跟妈说一下,否则她会生气。」
「我去拜托老弟搜集情报。」
「那我来帮爸爸按摩肩膀!」
店家被贵族搞到倒闭是常有的事,通常都会因此绝望……这家人却一点都不怕。该说是团结一致吗?真的是很棒的家族。
总之迪的家人应该用不着担心,问题是之后的事。
那名贵族一副不愿妥协的样子,离开时的态度也不像要放弃。他绝对会再出招,然而今天的经验告诉他正攻法没用,下次他肯定会走旁门左道。
我们也快要启程了,真想尽早解决问题。
隔天……那名贵族很快就派人来找碴。
以客人的身分进到店内,制造子虚乌有的问题给其他人添麻烦,是在餐厅常见的妨害营业。
只要隐藏真实身分随便雇个冒险者,就查不到他头上了,单纯又有效,可惜……
「喂!这家店怎么端这种——」
「送客!」
「咦?」
「嗷!」
「唔啊啊啊——!?」
仔细观察就能轻易看出哪些人心怀不轨。
从对方进店的瞬间开始紧迫盯人,要是他有什么小动作,雷乌斯会马上把人抓起来扔到窗外,再由外面的北斗陪他们玩玩。
而且艾莉娜食堂的客人大概都被失控的诺艾儿弄到习惯了,吵一点只会觉得是余兴节目,一笑置之,目前对生意毫无影响。
结果,营业时间内有三组冒险者来捣乱,全都被北斗埋在后面的空地,剩一颗头露出来。这家伙还是一样聪明。
我前去质问被巨大的狼当玩具玩,吓得大叫的那些人,不出所料,他们只是被不认识的人雇用的。
我将他们交给镇里的自卫队,开始独自搜集情报。
『是这间店没错吧?』
『快点弄一弄。喂,油给我。』
『……嗷。』
『好,用这东西——咦?』
深夜……大家都在熟睡的时刻,我感觉到食堂外面有人,醒了过来,叫同样醒来的雷乌斯留下来看守后来到屋外。
一般情况下应该要赶快冲出去,不过已经不用着急了。
因为我一来到外面,就看到两个男人昏倒在北斗脚边。军队来了也有办法轻松赶走的这个气势,真可说是最强的看门狗。
「嗷!」
「辛苦了,北斗。所以……就是他们吗?」
用来纵火的油,掉在昏倒的男子前面。
一发现来店里找碴没用,就企图放火啊……
「实在做过头了。」
我摸着尾巴摇来摇去的北斗的头奖励它,决定一定要让那家伙后悔。
照理说,我该把其他人叫起来通知他们,但大家今天为了处理这件事四处奔走,全都累得半死。
「既然对方这么狠,我也不客气了。」
目前没有援军要来的迹象,因此我和北斗背着他们移动,来到离食堂有段距离的森林。
在这里办事,声音就不会传到食堂那边了,我将那两人放到地上,拿走武器埋进洞里,这时他们醒了过来。
「唔……这里是?」
「记得有只很大的狼……」
「早安。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你、你是谁啊!?」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安静点,否则小心我让你们再睡一觉喔?」
他们发现我后面的北斗,吓得哑口无言,于是我立刻开始问话。
「好了,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刚才是想放火烧某家食堂对吧?若是如此,麻烦告诉我是谁指使的。」
「谁、谁知道。那只狼突然攻击我们,我们也很头痛啊!」
「它是你的从魔吧?要是被人知道它主动攻击人——」
「嗷!」
下一刻,北斗的前脚往两名男子之间一拍,在地上拍出一个工整的脚印型的洞。
「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把你们埋进它挖出来的洞里就行。」
「「……」」
「噢,等等。与其活埋,还是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上吧。如你们所见,这家伙体型大,餐费挺可观的。」
北斗从眼神察觉到我的用意,舔着嘴巴紧盯着他们。
它吃的东西是魔力,所以这只不过是演戏,然而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两人,八成会觉得很可怕。
「有没有听说最近这一带的盗贼都消失了?喔,没听说也没关系,你们很快就会明白。」
这句话让两名男子一五一十招了。
不出所料,他们是那名贵族雇来在艾莉娜食堂纵火的冒险者。
大概是认为以中级冒险者的实力能够完成任务吧,可惜想赢过我和北斗还差得远。
白天搜集的情报跟他们说的一致,我看赶快去给那个人一点颜色瞧瞧吧。
「辛苦了。你们可以走了。」
「可、可以吗?」
「随便你们。出口在那里。」
两人得知我愿意放他们一马,立刻逃向我指的方向。
我强化听力,隐约听见以为我已经听不到的两人在笑我,真想告诉他们,你们才好笑。
这里是乌漆抹黑的森林中,手无寸铁的你们接下来会走到小型的恐狼巢穴,万一遇袭肯定活不了。
随随便便答应放火烧房子的人,死不足惜。
「好,快点把事办完吧。」
「嗷!」
我用「传讯」通知雷乌斯可以放心了,回到欧拉姆镇。
事情都处理好的隔天,那名贵族一大早就来到艾莉娜食堂。
他神情紧绷,跟前几天截然不同,一看到我就狠狠瞪过来。
「你这家伙……」
「怎么了吗?」
哎,不能怪他生气。
因为我不仅表明了身分,还戳中他一堆痛楚。
根据调查,这人以前好像是艾琉席恩的贵族。
不晓得是因为有能力还是遭到贬职,他被派去担任偏远地带的领主,趁上面的人无法监督自己,做了不少被处罚都不奇怪的违法勾当。
我将他干过的好事调查出来,留了张纸条放在正在旅馆床上呼呼大睡的那家伙枕边,告诉他不照我说的做,就上报给艾琉席恩的王族。
详细的违法事迹,再加上艾米莉亚在我后面摊开艾琉席恩的斗篷给他看,导致他无法置之不理。
看到这个状况,迪明白我做了些什么,向我点头致意,不过现在道谢还太早。
「今天您有何贵干?如果是这间食堂的问题……」
「……我来找你下战帖。我赢的话把土地和食堂让给我,你赢的话之前那笔钱都给你,我也会放弃这块地。」
「怎么这么突然。」
「啰嗦!快告诉我你答应不答应!」
「在那之前,我还不知道比赛内容。」
「由我的厨师跟你比厨艺。」
我威胁他做的事就是这个。
这名贵族好像对三餐特别讲究,雇了自己的私人厨师。
此外,那位厨师还是相当有名的人,以前在艾琉席恩的料理大赛得过第二名。
听见贵族的说明,迪有点不知所措,不过……
「迪,你是艾莉娜食堂的主人吧?既然如此,给我亲手保护它。」
我拍拍他的肩膀叫他有点自信,迪点点头,下定决心。
「我明白了。我答应。」
我们决定用料理大赛为这件事做个了结,立刻着手准备。
为求公平起见,比赛地点订在引起纷争的那块空地,用石头及桌子盖了个简易厨房。多亏诺艾儿的母亲史黛拉小姐也来帮忙,双方的厨房功能几乎一模一样,无处可挑。
虽说我手中握着他的把柄,以这人的性格来说可能会耍小手段,因此我会仔细注意,排除对方耍诈的任何可能性。都到这个关头了,希望他们堂堂正正分出胜负。
接着我们通知欧拉姆镇的领主要召开料理大赛,领主便自愿担任评审。再透过食堂顾客的口耳相传,消息很快就传遍全镇,逐渐变得像一场小型活动时,我们聚在一起讨论,制定出了详细规则。
简单说明就是,双方可以找一名助手,食材各自准备,要做什么料理没有限制。
最后能让更多评审满足的那一方就是赢家。
决定胜负的评审加上领主共有五人,其中三名是镇里有名的美食家。贵族推荐那三人时我本来有在怀疑,但对方也说领主可能会站在迪那边,我只得接受这个人选。
算了,让他找三个人也无妨。相对地,我们这边……
「嘿嘿嘿……虽然讲这种话不太恰当,我有点高兴。」
派出莉丝担任评审。
大家都只注意到莉丝的食量,不过她从平民到王族的料理都吃过,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个美食家。
莉丝虽然是自己人,我认为她在食物上不会因为厨师是谁就偏心,纯粹要看迪的厨艺。
总觉得我方比较不利,但迪为了让已经当成一家人看的莉丝满意,现在干劲十足,所以就这样吧。
后天早上……料理大赛在聚在空地的观众面前揭开序幕。
先煮好的人可以先端出来,时间限制也订在太阳下山前,没必要着急。
双方都带了助手帮忙,迪的助手诺艾儿在途中看着敌对的厨师,低声说道:
「嗯……好厉害喔。那就是传闻中的桑契先生吗?」
「是啊,真的很厉害。」
贵族雇的私人厨师桑契,是个厨艺高超的男人。单看刀工,动作就俐落得明显跟我们不同等级,确实是专业人士。
「而且食材也都是高级货。那块肉……是不是在发光?」
「黄金贝拉多……是高级食材。我一直想拿它做菜。」
「我也想吃吃看你拿它做的料理。不过现在……」
「嗯,平常心就好。」
尽管双方在各方面都有差距,夫妻俩看起来并未受到影响,看来可以放心。
只盯着迪看不太好,所以我动不动就会观察桑契的情况,那里一直在传出怒吼声。
「动作太慢了。快把盘子拿出来。」
「对、对不起!」
担任助手的是跟贵族初次见面时,他带着的那名年轻男子,推测是因为他们来的目的是盖别墅,没其他人可以帮忙。
然而,主要都是桑契在动手,那人只负责拿盘子之类的杂务。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停被骂,因为他一直盯着迪和桑契作菜的手看。
我一面觉得奇怪,一面注意他们有没有作弊,这时在别处监视贵族的姊弟俩回来了。
「天狼星少爷,目前对方没有可疑的动作。」
「我也没看到。可是那家伙得意洋洋的,超让人火大。」
「别管他。他是看到迪准备的食材,觉得自己不可能输。」
迪用的确实都是平常在镇里买到的食材,不过这样就好。考虑到这场比赛的胜败条件,用不着装阔气。
比赛才开始没多久,还得花不少时间,因此诺艾儿帮评审准备了红茶。
「喂喂喂,做这种事也不会加分喔?」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因为大家特地过来这里,不好意思让你们一直干等。红茶有很多种类,有没有什么要求?」
像这样,她不时会跑来跟评审闲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先煮好料理的人是迪。
「喔喔,看起来还是一样美味。」
「不过……好像没什么特别?」
「喂,我的只有这些吗?」
「嘿嘿,迪先生果然很懂。」
迪做给每位评审的料理都不一样。
有的是咖哩,有的是肉,有的是汤加饭——即所谓的茶泡饭,分量与种类各不相同。
顺带一提,做给莉丝的好几种丼饭,全都堆得跟小山一样高。
吃完迪做的菜……每位评审表情都很满足。
「请再给我一份。」
只有莉丝要求续饭。贵族看着评审的脸色,脸上浮现骄傲的笑容。
「哼,以为种类多样就好,真是太肤浅了。桑契,让他们见识见识究极的料理!」
「交给我吧。」
评审吃完的同时,桑契也做好了,将料理端到评审面前。
只有一道想必浓缩了所有精华的肉料理,光闻香味就会让人垂涎三尺。
再加上盘子还用蔬菜雕刻装饰,看起来也美观,感觉是道只有王族能吃的料理。
五位裁判同时朝料理伸出手,被肉的嫩度吓了一跳,将其放入口中。
「这是……厉害。」
「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肉。」
「请再给我一份。」
「怎么可能有多的。你知道做这一道要花多少工夫吗?」
「咦!?明明这么好吃的说……」
「莉丝,亲子丼还有剩唷。」
「太好了!」
虽然有个人反应不太一样,不愧是究极的料理,评审都赞不绝口。
经过评审们的比较后,结果是……
「三对二……迪马斯获胜。」
「为什么!?」
贵族大声呐喊,一副觉得莫名其妙的样子。你们的败因在于眼中只有面前的料理。
桑契做的菜确实足以称之为究极的料理。
然而高级食材浓郁的滋味,一旦强调过头也会变得容易腻。不至于不会想再吃,但应该要等个好一阵子。
相对地,迪准备的是配合评审的心情及身体状况的料理。
喜欢熟悉味道的人。
想吃有点分量的肉的人。
身体状况不好,胃不舒服的人则准备负担没那么重的菜……他会在小细节上留意,好让大家吃得开心。
是诺艾儿看穿了评审的状况。她在途中帮忙泡茶、跟他们聊天,目的就在于此。
不是为了获胜,只是纯粹为对方着想的夫妻俩的贴心之举,连究极的料理都比不过。
这场比赛比的不是谁做的菜比较好吃,是谁能让评审更满意,迪赢了也不奇怪。
因为单论厨艺的话,迪或许不如桑契,但两者间的差距也没那么悬殊。
然而这名贵族却在大声抗议,八成是没想到会被动用关系私下找来的裁判背叛。不好意思,我早料到了。
我用有点强硬的方式跟他们接触,告诉他们贵族的威胁或诱惑,迟早会被我排除,如果是美食家,就选择真的能让自己满足的料理。
那些人起初烦恼不已,现在各个神清气爽,没有任何问题。
「开什么玩笑!吃得那么津津有味,为什么最后选的却是那个庶民?」
「……好了。这次是我没端出适合各位的料理。」
尽管服侍的贵族是个白痴,桑契依然拥有身为厨师的自尊,毅然决然接受败北。
但那个贵族持续嚷嚷着不接受这个结果,我附在他耳边讲了几句话,他就乖乖闭上嘴巴。
接着我们目送忿忿不平的贵族男子离去,开始收拾器具,迪和诺艾儿看着远方说:
「这次可以说是被规则救了。论厨师的技术,我输得彻底。」
「没关系啦,我们之后再一起慢慢成长。」
「……嗯。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可以一直努力下去。」
「我也是,亲爱的。」
「诺艾儿……」
平安度过危机的夫妻俩,加深了羁绊……我很想这么说,但他们的羁绊早就无人能敌,跟平常比起来没什么差。
这对夫妇八成一辈子都会是这个调调。
隔天,生意好得一如往常的艾莉娜食堂,召开了女子会。
艾米莉亚、莉丝、诺艾儿、诺艾儿的女儿和妹妹共五位女性,把点心及饮料摆在店里的桌子上,相谈甚欢。
艾莉雅她们喝的是果汁,诺艾儿跟诺琪雅好像是喝酒,因为食堂已经打烊了。
至于她们的话题……
「男人工作的时候果然最帅了!没错,像我的迪先生。」
「我听腻你炫耀老公了啦。唉……我也好想快点找到迪先生那样的老公。」
「就算是诺琪雅,迪先生也不会让给你!」
「知道啦!」
从男性魅力开始,不知不觉变成讨论起诺琪雅的男人缘。
她的年纪还不到需要着急的地步,可是诺艾儿和迪每天在那边秀恩爱,似乎让她非常羡慕。
「不是有很多客人向诺琪雅小姐搭讪吗?」
「嗯,我觉得有几个人是真的想跟你交往。」
「那是因为……这家店能搭讪的女性只有我而已。你们看,姊姊与其说是可爱看板娘,更接近搞笑看板娘,所以目标必然会落在我身上。」
「搞笑看板娘!?」
「而且来搭讪的人和我的理想差超多。我喜欢认真率直的人,他们却都是自我中心的冒险者。」
「那雷雷如何?那孩子又强又超率直的。」
「雷乌斯啊。那孩子确实很可靠,不过我喜欢会做菜的人……」
「诺琪雅小姐,别看他那样,雷乌斯满会做菜的唷。」
「他观察力很优秀,看着看着就学了不少天狼星前辈的技术,还很会用刀。」
「这样呀?啊——但我不好意思跟诺娃儿抢……」
「雷乌斯大人由我来照顾!」
「好好好,你放心,我不会抢走他。唉……姊姊这种搞笑的人都有人喜欢了,为什么我遇不到好对象……」
诺琪雅毫不掩饰真心话,大概喝醉了吧。
诺艾儿忽然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向别处。
「咦?姊姊,你怎么了?」
「我去问问看迪先生是不是因为我搞笑才喜欢我……」
「他绝对会说是因为你漂亮啦!面对现实好吗!」
「能被老公夸漂亮,如我所愿!」
「你就只是想被夸嘛!」
我还想说怎么有点吵,果然又是熟悉的姊妹吵架。
那么,没参加女子会的我为何会知道得如此详细,是因为……
「……就是这样。」
艾米莉亚跟诺艾儿来向正在帮北斗刷毛的我报告。
我边用刷子帮舒服地趴着的北斗刷毛,提出最先浮现脑海的疑惑。
「所以,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有些事应该是专属于女性的话题,或是不太想让男性知道啊。
我不禁歪过头,艾米莉亚补充道:
「因为诺琪雅小姐太可怜……」
「想找我商量的意思。诺琪雅理想中的男性是?」
「认真率直……会做菜的老实人。其实那孩子标准挺高的。」
「还有她似乎不在乎外表,抱怨过好几次内在比外在更重要。」
「完全是以迪为标准嘛。明明跟这种类型在一起心情会更复杂。」
「呜呜……对不对?天狼星少爷,能不能给点建议?」
她们平常虽然会吵架,诺艾儿还是挺关心妹妹的。
嗯……女人心海底针,不过我的想法是……
「在食堂当服务生,就算遇到对象也容易只看外表。我认为先找个差不多符合理想的,交往一阵子看看比较好。」
「那孩子遇得到那种人吗?」
「用不着着急。你也是经历好几次的偶然才遇见迪。命运之人总是来得突如其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邂逅。」
「原来如此……」
「总之不要太过追求理想,多增加跟对方在一起的时间。不了解彼此,恋情就不会萌芽。」
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听起来可能十分理所当然,诺艾儿却赞同地点点头。
哎……诺琪雅虽然有点死脑筋,她可是位珍惜家人的温柔女性。
她的魅力也不会不够,迟早会遇见真心爱她的男人吧。
「嗷呜……」
「噢,抱歉。」
一直想事情,导致我有点分神。
北斗发出可爱的叫声叫我专心,我便集中在帮它刷毛上。
—— 诺艾儿 ——
天狼星少爷踏上旅程,当千先生离开的数日后……
那一天,嘹亮的声音传遍打烊后的艾莉娜食堂。
「请您……收我当徒弟!」
年龄和天狼星少爷差不多的男孩跪坐在迪先生面前,深深低下头。
我好像看过这孩子……是在哪里呢?
「诺琪雅,他是谁呀?」
「之前不是看过吗?跟迪先生比赛的那个厨师的助手。」
对喔,确实有这号人物。
在我搜寻记忆时,迪先生看这孩子神情如此严肃,询问他前来拜师的理由。
「你不是桑契的徒弟吗?为什么想和我学做菜?」
「因为迪先生做的菜是我理想中的料理!」
他为了实现当厨师这个梦想而离开故乡,偶然遇见桑契先生,说「我什么都做,要我当打杂的也可以」,拜托他收自己为徒。
「不管是什么样的杂务,只要跟料理有关我都会做得很开心。可是,看到帮贵族做菜的桑契先生……」
「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你想这么说?」
「是的!桑契先生会做很厉害的料理,厨艺也高超到让人想向他学习……我却觉得这不是我要的。在我烦恼是哪里不对的时候,看见迪先生做菜的模样。那个瞬间……我非常感动!」
对喔,迪先生说过。
比起在亚里亚大人家为贵族下厨,帮天狼星少爷和大家做纯朴的料理更加愉快。
这孩子一定也一样。
想做的不是给贵族吃的大餐,而是让大家吃得高兴、温暖身心的料理。
之所以过这么多天才来找我们,是因为他先去还之前照顾自己的桑契先生及其他人的恩情,看得出是个一本正经的孩子。
迪先生好像也对他有兴趣,或许是因为他们经历很像吧。
而且我们早就谈过要雇个新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来得正好。
「……好吧,不过要先从打杂的开始做喔。展现你的毅力给我看。」
「是,谢谢您!」
「我也要有师弟啦。得绷紧神经啰。」
当打杂的也能这么兴奋,这孩子真的很喜欢做菜。
跟迪先生像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嗯?
「欸,诺琪雅,之后向人家介绍一下我们店。」
「可以啊……可是你不自己教他吗?这种时候你不是都会第一个跳出来?」
「没关系啦。我要专心教诺娃儿怎么当一个好随从,你要好好教他唷。」
「知道了。那以后多指教啰。」
「是,请您多多关照。」
认真又像迪先生一样,钟情于烹饪的男孩。
让我瞧瞧,这孩子会是诺琪雅的命运之人吗?
后记
拿起本书来看的各位读者,好久不见。我是ネコ光一。
首先要感谢帮忙绘制精美插图的Nardack老师。这次您不仅画了换上新衣服的大家,还有北斗这只狼,真的十分感谢。
接着向协助本书出版的众多人士,以及为我声援的各位致上最深的谢意。
好了,学校篇在上一集结束,天狼星他们踏上旅程的第五集如何呢?
虽然故事没有太大的进展,希望各位喜欢这种温馨的气氛。啊,下一集会到其他大陆去。
我想应该有人知道了,本作已经漫画化,单行本第一集与这本第五集同时发售。
小时候我的梦想是当漫画家,之后不知不觉变成想成为小说家出书,这样我等于实现了两个梦想。
漫画版有跟小说版风味不同的可爱的艾米莉亚他们,有兴趣的话请务必一读。
那么,让我们第六集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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