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日天和张狗剩的流年似水


未完,随时断尾,属蜥蜴的。


本帖最后由 a499148871 于 2018-2-28 15:53 编辑


收尾
“来了?”
“来了。”
年前的地铁中人熙熙攘攘,一身红色的她被淹没在年味的人群之中。但是赵日天却很轻易地认出了她。
她还是一身的红色。
固执的水袖,固执的红。
只是这般触目惊心的红,又没那千姿百媚的娇态,直教人想起那啼血的杜鹃来,没由来的心疼。
“怎么,不是跟我说你可能还要先走么?”
“怎么,你不还是说要回家过年么?”
“临时有事,忙完了这一阵儿就结束了。”
今天的张狗剩有些沉默寡言,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她很不适应,紧紧地跟在赵日天身后。
“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约我在外面见面呢。”
张狗剩不愿说话,赵日天便把她的份一块说了。
“我还是第一次收到那么正式的信封呢,粉色的少女心,我还以为是情书,当时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
“是吗?”
“不过一打开”
“失望了么?”
“你能约我出来,自然是开心得不行啦。”
上了地铁,过年的人潮有些拥挤,地铁里一股过年的人味,很挤,挤到赵日天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柑橘味的。
“怎么,今天还特意打扮了?”
“不行么,女孩子本来就是爱打扮的。特意为你打扮的,喜欢么?”
说完很想招牌式地转个圈,发现地铁上太挤只能作罢。
“。。。”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我们要到哪里去?”
赵日天看着地铁外闪烁摇曳的广告,突然觉得很迷茫,要到哪里去,回到哪里去,能到哪里去,他觉得很迷茫,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悲哀,赵日天原来认为所有的悲哀是有原因的,但是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不需要理由,悲哀只是一种邂逅,与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我的短暂交错,那种悲哀就像,就像是自己甚至未曾活过的实感一般。
在地铁从地下的黑暗冲上换成轻轨时,阳光恰好分割了他们俩,张狗剩抬起手指指着地铁的终点站。
赵日天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游乐园。
赵日天常常眺望的风景。。。从窗户映照出的属于这种城市的风景。
普通的风景,普通的世界,和不一样的她居住在这的普通的城市。
在他们出现很久以前,这个小渔村式的位置还被人成为“new town”。没什么不好的,大概是过去的人怀着梦想给这个城市起了这样的名字。
那时候的人或许还不知道现在的房价有多高,那时候的市长很会念诗。。。。。
当然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也很喜欢这个城市。
古老的风景,从林立毗邻高出视线的钢铁都市到各国异域风情的外式领事馆,再到算不上新的一栋栋老城区的建筑。。。。。。
不过或许如此,我们才能说”new town”这个词语反倒更为贴切。
因为现在已经不会再有在新事物前加上“new”这个词了。。。如今,这个词除了给人以时代感之外,除此以外已经无别的含义了。
。。。。。。
在这里的风景日日如是。一成不变,无休无止。
“你在看什么呢?”
“啊,不。。。从车窗往外看的话,不禁觉得那风景是一成不变的。”
“一成不变的。。。。。。”
“恩,总觉得从我们出生后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似的。”
听到他的回答,张狗剩像是很难受似的揪紧了心口的衣服,从未有过的表情。赵日天慌了神,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么?”
“没事。”
她的声音沉了下去,但还是不再捂着心口了。
。。。。。。
过了许久,赵日天发现张狗剩在小心翼翼地扯他的衣服。
顺着她的手指看向窗外。
“已经能看到这条线路的终点了洛。你看,游乐园啊,就在那里。”
到达终点站,车门开了。
人流下车的速度慢了很多,大概因为是终点站的原因,车门打开的时间长了很多。。。
不需要像在中途站一样匆忙地下车。
在名为游乐园的终点站,大家一起悠闲地走出车站,悠闲到赵日天觉得那些人的动作慢的有些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夸张。
“通往梦的世界么?。。。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个游乐园真是又破又廉价啊。”
“我们下车吧。”
张狗剩站在车门的出口处望着赵日天说。
“也是呢,这不过是我的回忆之地,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要回去也是可以的。。。”
赵日天跳下了车门,抓住了她的手。
“开什么玩笑,不然我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那么就陪我逛逛游乐场吧。将这也当做一时冲动或者玩笑话吧。”
“却之不恭。”
。。。。。。
“透彻而闪闪发亮,总觉得像是梦幻一般的颜色呢。”
赵日天看着面前刨冰机里的大块的冰块不由地赞叹道。
“你的梦想很快就会破灭了。”
张狗剩嘲弄道。
大块的冰块被刨冰机无情地打成粉末,然后聚集起来,加上糖水,果汁,以及一切甜甜的东西。
“原来,梦想打碎了也是这么甜的东西,对吧?”
冰冰的,辣到喉咙的冰,然后是黏糊糊的甜。
“明明是冰块,却很好吃呢,对吧?”
“恩,不过我还是更愿意相信这是梦的粉末啊。”
赵日天看着人流说。
“不过今天人还是真多啊,明明是个寒酸得不行的游乐园,据说现在这种地方都是亏本的。”
“正因如此,这个游乐园才显得更棒啊,大家都到这个地方来。”
“也许吧。
布景用的城堡,生锈的人偶,再配上各种荒唐的梦。
这是一个由种种形式的梦想,在没有统一的构思下组装的世界。
在这个廉价的世界里,有热闹的人,看上去很幸福的人。
行走之中,总觉得自己跟幽灵似的,有种脚没沾到地的感觉。”
“我在这。”
“所以才说没有站在地面的实感啊。。。”
。。。。。。
廉价的世界和随处可见的笑脸。
张狗剩看着赵日天的笑容。
涌出的这股感觉,被亲近的人的笑容给驱散了。

“梦世界么,看起来还真是廉价啊?”
这是一栋奇怪的立体构筑的建筑物,看起来是箱式建筑,早已经被淘汰的款式,很有年代感的产物。铭牌上很认真地写着“梦世界”三个字,不过更奇怪的是它作为一个演出产物是不是显得太不显眼了一点。
“梦正因为廉价才美妙。。。如果梦不廉价,哪还称得上是梦啊?”
张狗剩很认真地看着赵日天说。
赵日天说。
“我觉得写作“鬼屋”是不是会更吸引游客一点。”
。。。。。。
屋子里随处可见的是那种用来移动的轨道。也许是绣得厉害,小火车动起来的时候轨道上那刮铁的声音就没停下过。
“如果这是梦的话,一定是梦魇吧。”
游客坐上这种东西的时候,就觉得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一开始是延绵不绝的黑暗。
有时候上上下下,有时又好像在横向移动。。。由于光线不好,我们自己也不知道在怎么移动,小火车上少了半截耳朵的小老鼠配合火车的或走或停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最后是停在了黑暗之中。
赵日天很想大叫,但是那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恩,”
“那么,闭上眼睛,跟我来。”
她的声音在赵日天的耳边响起,濡湿而瘙痒,从未如此近的距离。
“我将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秘密。”
赵日天有些羞涩,有些局促,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握紧的那只手,很软,跟他的那些舍友描述的一样,“妹子的手,真的很软。”
他老老实实地接受着那只手的引导,在黑暗中前行。
很难想象在这样破落的一个游乐园下还隐藏着这么大的一个地下室,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张狗剩对这曲折离奇的地下室极为熟悉。
忽而,前方的手停下了。
“到了,你稍等一下。”
他感受到那只手离他而去,觉得有些失落。
过了一会儿,从前方传来隔着门的声音。
“请进。”
赵日天推开了面前门。

“欢迎。”一个带着机械般腐朽的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像极了十八世纪的欧式时钟一样与现世脱轨的声音,低沉沙哑。
地下室很暗,从光明的游乐园一下进入这里让他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观察,长期淤塞的空气,消毒药味儿、腐朽的花味儿、小便味儿、被褥味儿混在一起,把地下室整个笼罩其中,除了少了护士踏着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在里面走来走去的声音,活脱脱一股临终病房的味道。
在他凭着感觉四处打量房间时,前方又传来了张狗剩的声音。
“能不能帮我。。。”那个声音在中间停顿了一下,又接着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句话。
“打开一下窗。”
“恩。”
“往左走十步,前走三步的右侧。”
张狗剩估摸着赵日天的位置熟练地下达了指令。
然后他按照她的指示向目的地走去,在转弯的时候赵日天打了个跌列,脚下出现了意料之外台阶。
“小心台阶。”
在他摸索着从地上起身时,那个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奸笑。
。。。。。。

赵日天已经能看到张狗剩的脸了,可能是身处黑暗中看不见的缘故吧,她的表现显得十分没有防备,像她在天台上放肆的笑。

终于他的眼睛也习惯了黑暗,和张狗剩的视线交汇。张狗剩微微点了点头,他也跟着重复了这个动作。

“要做什么呢?”

不知是不是恢复视觉稍微平静了一些,赵日天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也差不多了。”
张狗剩拍了拍座下的床,示意赵日天坐过来。
赵日天有些紧张,虽然他跟这个女生熟的不能再熟,但是妹手软的属性还是让他很不适应这样近的距离。

张狗剩跪在赵日天所坐的床上,伸手去碰刚才关掉的百叶窗。稍微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这时一道像细线一般的光照了进来,仿佛为黑暗的房间平添一条白色的幕布。

“小时候我非常喜欢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碰那扇幕布,指尖处稍微感到些许暖意。

“啊啊,是这个啊。”

他低语着,伸手轻轻抓了抓床上的一线光亮。

“记得么?”

“嗯。”

赵日天像个孩子一样拼命点头,张狗剩的头发梢挠到了他的鼻子,有些发痒。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近到喘息都可以交融在一起的距离了。
“恩个鬼啊,我们两小时候可不认识!”

“小的时候,我记得我们也这样一起看过这幅景象。”

赵日天十分笃定地说,他抚摸着从窗边投过来的光亮。

张狗剩一边在百叶窗上来回移动指尖一边说道。

“想让你看的就是这个。”

“这个?”

嗯,小时候这么做的时候,会觉得非常兴奋非常舒服。光在外面是那么常见,可是为什么只有在漆黑的房间里才闪耀出这样奇特的光辉呢?”

“是啊,那时候你超兴奋的。这样啊,原来是想画出这个情景啊,说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呢。”

张狗剩有些感慨地点点头,喃喃自语道。

“那么,到这里结束就可以了么?”

“到这里?”

“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呢。”
她喃喃自语道,用很抱歉的眼神望着他。
“对不起讷,还不能在这里结束。那时候我问你“I jump,u jump?”你可是回答我的“of course!””

赵日天还没来得及思索。
她已经换上了另一幅咄咄逼人的面目。
“你认为,人的灵魂”
她,用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赵日天能看到她头上的青筋和感受血液到通过那里时的跳动。
她,直直地看着我,目光穿透了赵日天,或者说像x光一样注视着名为赵日天的无机质和有机物组成的混合物。
“是不可复制的么?”
她微笑,或者说smile,嘴角向上45度弯曲。
是赵日天最为熟稔的属于她的猫的狡猾的笑容,妩媚中带着诱惑,神秘而自傲。

一瞬间他甚至恍惚地想到了黑客帝国中的场景。
在面对墨菲托斯双手之间的红蓝药丸,赵日天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继续在梦境的美好中沉睡的蓝药丸。
还是在残酷的现实中每天早上面对shit一样的混合物的义勇军生活。
“赵日天,你是不会向前的,他会选择蓝药丸,在虚拟的幸福中结束自己的一生。”
“张狗剩,你够了。”
赵日天觉得今天的她很不正常,虽然平常的她也算不上一个正常人,但是今天的她。。。。。。
“我要回家了。”


就像球被人抢走的孩子一样,赵日天不习惯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转身想要逃脱这个黑漆漆的屋子——不是他熟悉的资料室中那种安全的黑暗。
Danger!danger!他想要从她的身边离开。
从胸口传来的压抑感,侧身,赵日天偷偷地看着她的表情。

她笑着,还是好看的笑容,带着嘲讽的弧度。
Smile,嘲讽。

“哦,你凭什么认为能留下我?”
反问,回击。
“你在这门外设下了陷阱,只要走出一步我就会掉入地狱。”
“我还是更喜欢爱丽丝的兔子洞。”
“只要你摔杯为号,就会有五百刀斧手从角落里出来把我五花大绑,恩恩恩恩?”
习惯性向上高昂的尾音,想要掩饰什么,是什么呢,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我还是更喜欢七十二个处女。”
。。。。。。
赵日天喋喋不休地说着,从床上下来向门口的出口挪动着身体。
“我要回去了。”
他再次重复着话语,手握上了门的把手,只要稍微转动,他就能回到那个他熟悉的世界,继续他的蓝色生活,一成不变的生活。
只是,回首。
还是那个微笑,赵日天忽然觉得张狗剩的这个微笑跟她很配。
Be in the silence,be in the darkness.
她不需要语言,甚至连表情都不需要改变,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正如她轻易地贯穿了他内心的空虚和畏惧,用她自己在他的心里挖出了一个她的剪影。
“你不会走的。”
她轻轻地说道。
“我会走的,我这就走给你看!”
他很固执,带着他那所谓的少年的尾巴的倔强和桀骜,仔细地打量张狗剩,他觉得为什么这个女生能长得这么好看,长得那么让他喜欢。
只要她在这,赵日天就不可能离开。
赵日天已经失去过一次她了。
她乘坐从银河开来的无名小火车,跌落在他的身边。
然后她一声不响地留下一封鸡毛信,任性地从他身边离去。
他觉得整个魂都没了。
所以他不想也不能再次失去她,
所以他不可能走。
“怎的,不走了?”
“欠的太多,走不了了。”
他苦笑道。
“羊一只,猪三头,牛五头,一片梅林,新疆的海景房。莫说一生一世,三生三世都还不上咯。”
“还算你有良心。”

“那么,”
她悄悄地出声,带着小小的作为胜利者的窃喜。
“能回答我的问题么?”
Smile.
完败vs胜利。
“那么,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你相信灵魂是不可复制的么?”尾音上翘,明快而清亮的少女音,骄傲的胜利者的语气。
和平常的她一样好懂。
赵日天并不想回答她,他失败了,但是他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
他决定找个问题来转移自己的挫败感,比如““那么,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你相信灵魂是不可复制的么?””这句话中间应该加的是逗号还是冒号。
幼稚,幼稚,幼稚。
张狗剩并不急着催促赵日天回答。
沉默,沉默,黑暗,黑暗。
沉默,黑暗,沉默,黑暗。
黑暗和沉默在地下室中交替扮演着主角,作为主舞台的地下室却是一成不变的寂静气氛。
赵日天很快从这无聊的文字游戏中摆脱出来,因为他在思考过后觉得自己很幼稚:句子中仅仅想表达的是停顿感,根本不会有人在乎这个句子。

除了那个静静地拨弄着百叶窗的女生。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想不到你也是这么自恋的一个人。”
她不禁莞尔。
“失敬失敬,我觉得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
“我自恋是因为我自身就是完美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本就是至臻至美之人,若是故作谦虚岂不是自损美色。难道你不喜欢我么,难道这世上有不喜欢我的人么?”
“。。。。。。”
赵日天觉得这个问题比起另一个问题更为刁钻,不过确实,没有人能逃脱她的美色。
赵日天对张狗剩使用了眼神躲闪,效果拔群!
“灵魂这种东西。。。自然是不可复制的,不然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
他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如果能的话,世界的美少女和恶心的死肥宅共享同一个灵魂:
油腻的中年大叔做出kirakira卖萌的表情。
可爱的美少女肆无忌惮地当众抠脚。
单是想想就让他有一种心理上被强奸的恶心感。

“原来在你看来那13g的灵魂如此的神圣不可侵犯。”
她冷笑道。
“此刻的你,此刻的我,此刻的对话又如何能复制呢?”
赵日天不是在反问,而是很认真地在提问。
因为她给出了答案。
“每个人都可以是一样的,只要。。。”
“他们完全相同!”
她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
“这不是在玩文字游戏么。。。。。。”
赵日天觉得这妮子是在无理取闹,但是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略一沉吟。
“首先要长得一样。”
“众人皆说:红颜枯骨,有趣的不外乎灵魂,到头来看重的不外乎还是这具臭皮囊。”
暗处她明眸皓齿,巧笑倩兮,一反刚才冷笑着咄咄逼人的神情,只让赵日天觉得这地下室顿时春意盎然,让他在这呆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我美么,呆子?”
“。。。。。。好看。”
“2017年,英国正式签发的背书上写道:dna可用于基因改造。”
“所谓的规矩不过是人类自己定义的东西,只要科学的车轮开始向前滚动,就再也不可停下了。”
“你是说,他们把dna改造用于人类了。”
“是,你不再是你,也不是那不一样的烟火,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复制出相同的你。”
“胡闹,这么可能,即使是今天的科学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复制两个人,每一个人,现在的我,现在的你,现在在说的话,怎么可能被复制。”
“是不可能,但是只要他们想,就能做到。
“因为我们不仅仅复制了两个人。”
黑暗之中她的眸子很亮,但是赵日天看不到人性的光辉,他觉得眼前这个张狗剩很像她所说的小人似的,像机器似的。
赵日天从心底感受到了寒意,他们对生命毫无敬意,就像是随时都可以丢弃的工具一般。只要复制的不是两个人就行了,他们并不关心每一个生产出的产品,他们要做的是从大量的产品中筛选出成功品就行了。
“现在你相信会有两朵完全相同的花了么?”她斟酌着词句。“只要有足够的肥料。”
赵日天觉得一阵恶心,趴在床上开始干呕,他觉得自己如果有灵魂的话,那一定是要把灵魂一并呕出似的用力。
张狗剩只是静静地看着。
“就算他们有着一样的外壳,每一个灵魂定是不一样的吧?”
她很贴心地说道,手抚上他的后背。
“对吧,你是这么想的。”
看着赵日天点点头,接着说。
“每一个灵魂都有那不同的悸动的痕迹,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颜色,这才是生命让人所着迷的地方,不是么?烟花易冷,但每一只都是不一样的烟火.天际总有自己留下的焰尾。”
赵日天觉得他说得很对,这才是对生命应有的敬畏。
然后她笑着击碎了那幻想,粉碎。
“灵素,灵魂,不过是人类由经历所编造出来用来欺骗自己的东西。”
“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么?”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赵日天觉着这个女孩很陌生。
张狗剩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就是你关注的还是个体。而他们,着眼的是整体。。。。。。就像是,就像是品控似的。”
“md5技术你可知道?”
赵日天摇了摇头,他除了钢筋混凝土和她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无懈可击的加密技术,却很轻易地被人所破译了。你知道为什么么?”
赵日天摇了摇头。
“因为可以无数次的尝试。”
“所以一击必中的解密工作就变成了无限提高精度的反复工作。”
“而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每一次尝试的代价,赵日天并不敢问,也不想问。

“只要在相同的人生节点发生相同的事,他们就会有相同的感受,相同的人生。。。相同的灵魂。”
“那你又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么?”
赵日天觉得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赵日天,或者说,米开朗琪罗的第一百二十一号复制体:true men 121.”
张狗剩跪坐在床上,完全没有一丝旖旎的风光,盯着她对面的那个人。
“我是你的管理人。”
她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
“张狗剩。”

至少在名字上她从未欺骗过他。
赵日天有点懵,这是头一次他在她面前失态。她言之凿凿地告诉他,他不过是一个死人的复制体。
他多么希望那个女孩再次做个鬼脸,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可是。
他像无数凡人一样想用这三个字来否认一切。

“不可能。”

她认真的神色告诉他,这不是一个笑话。

“。。。。。。”

赵日天一时语塞,等待着她的继续。
张狗剩从床头柜拿出一个文件夹,念着。

“20xx年,不仅仅是两个人,是数以万计的从米开朗琪罗的尸体中提取出的dna的受0精卵的复制体在母体中扎根.
.在15岁父母离异.
在16岁认识了初恋.
20岁进入高等学府.
在21岁的楼顶与一个女孩相遇。
百分之百的他们很擅长物理和建筑科学。
百分之九十七的他们左臂上被一个女孩刻下了牙印。
百分之八十三的他们获得了一级建筑师的职称。。。。。。”

“在百分之一的他们的努力下,他们荣幸地完成了任务。”
“没想到吧,赵主任。”
“我们,最终都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

“还是不相信么,那么请你想想,想想你的前女友吧。”
“你是否还能想起她的身高,她的相貌,或者说连她的名字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怎么可能会忘了她,她可是背叛了我跟我的舍友混在一起的女友,刻骨铭心的记忆。”
“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

赵日天抱着头思索着,明明是那样一个他根本不可能忘记的名字,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起。

“因为设定上她仅仅是你的一个女朋友,仅仅是女朋友,是人,是狗,是手,毫无关系。”
说完她又笑了起来,银铃似的笑声在地下室里响个不停。
“我又怎么可能去吃这种东西的醋。”
因为他确实对那个前女友就只剩下“前女友”这个印象。
他好气,却毫无办法。
只能静静地等她笑够了,好在这个女子笑得很好看。
“怎的,还是不信么?”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相信的吧。”
赵日天很认真地说。
“我多希望你告诉我这是个闹剧,然后回到那天台上看我的远方,吃你的菜,说那风花雪月。”
“we can never ever go back.”
“那好,跟我来。”


黑暗之中。
“你可以叫我司命。”
“张狗剩。”
“你可以叫我新世界人类的守护者。”
“张狗剩。”
“你可以叫我帅气的eva二号机。”
“张狗剩。”
“你可以叫我。。。”
“张狗剩。”
“你可以。。。”
“张狗剩。”
“你这是无理取闹。”
。。。。。。
过了一会儿,赵日天又听着她的声音。
“前一百个你中有91个也是这么说的,3个摔门而去的,5个觉得我可笑不可理喻的。”
“。。。。。。还肯叫我张狗剩的,你是第一个。”
黑暗之中,赵日天觉得她的手很温暖。
“你说,楚门的世界后面是不是也是这么一条黑漆漆的看不到出路的通道。”
黑暗之中她的声音很温暖。
“一定是罢,不然他怎么会逃回自己的世界。”
“你这是无理取闹。”
“我们还复制了很多有趣的人。比如”


她握着她的手继续在地下室中穿行,
“掌灯。”
张狗剩背对着他,帅气地把手一挥,轻声叱道。
随着她的命令,黑暗而宽广的房间内由近及远的昏黄灯光依次亮起,延伸到目不可及的远处,像是黄泉的引路灯一般。触目可及之处显然比前一个房间大得多,三排透明的玻璃仪器依次排开,装着浑浊的液体,中间装着的物体赵日天并不想细看。
张狗剩转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帅么?”
“帅。”
“我手里有开关哦。”
说罢,她调皮地摆弄了两下开关,灯光闪烁了两下。
她还是那个巧笑倩兮的温软少女。
“突然。。。就觉得不帅了。”
“是呢,我知道之后也也是这样觉得。”
“那么,你们把我或者说我们造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你们天天在做的事情。——在那栋楼里进行的工作。”
“像是进行无尽的刚体的设计,计算,提高强度,温度。”
对于他来说,或者对于他们来说,并算不上困难的工作。

她展颜露出微笑,在黑暗的地下室中如同一株含苞待放的优昙花。

“所谓的天才的残酷就是对于自身的天赋的不自知。你可知道,你们每一天的工作进度对于外面的人类都是一次工业革命似的进步。”

“飞速的发展,人类从结绳记事,火垦刀耕到如今的科技技术,人类用了近千年。你可知道,你们用了多久?”

“仅仅一周,你们这些人类精英的复制体,仅仅用了一周就完成了人类数千年的进化。”

“只要能给予你们足够的资源,你们就能走到想象力的尽头,实现所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梦想。连宇宙的秘密都不在话下,而不是故作神秘,徒增笑料的42。”

“你们,自身就是财富本身!”



“那又如何,那些东西都是无用之物,屠龙之技。”
他们所掌握的科学理论已经远远地超越了实际应用的范围,或者说根本是用不上的科技。堪比金刚石强度的抗压能力,完全刚体结构的设计,根本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应用的可能性。
他们造出来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打破的盾,可笑的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与之匹配的矛。


“你知道糖尿病么?”
“糖尿病是人类为了因应寒冷的气候而生成的重要特质之一。含有糖分的水,冰点在零度以下。这对突然遭寒冷期袭击的人类而言,应该是很有助益的特性才对,虽然糖会让血管变得脆弱,让肾脏失去功能,但要夺走人命也是数十年后的事。只要在死之前能培育下一代,这对遗传基因来说仍属可喜可贺。糖尿病是人类进化的一部分。”
“我们一直以来所歌颂的自我,难道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个人意志是否也存在着一定的使用年限呢?如果让时光再过两千年,三千年,甚至一万年,难道我们的个人意志就真的还适合那个时代嘛?意志的消失难道真就意味着毁灭与崩溃嘛?”
“然后,他们得出了结论。人的意志本来就是人类进过程中产生的应激产物。”

“也就是说他们否定了自身的存在,嘻嘻。自身的存在就是自身完美的绊脚石。跟飞天面条神教是不是很相似。”
她露出了嗤笑。
赵日天的眼前浮现出那群穿着夏威夷裙扭着滑稽的舞步,三步九叩祭拜意大利面的女装大佬的样子,很滑稽可是他并不觉得好笑。

“也就是说他们想要毁灭作为人的意志的存在,怎么可能?”
“是啊,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剥夺他人的意志,就连希特勒也做不到。”
她停顿了一下,张狗剩在太阳穴边轻轻地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形状,按下了扳机。
“但是,他们可以毁灭它们的肉体。”毁灭人类的灵魂,这样的活有无数的人尝试过。
崖山之后再无中国,焚书坑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但是人类的灵魂都顽强地扎根在华夏的土壤中活了下来。
但是毁灭它们的身体却很简单,简单到只需要一颗核弹。
不认可的他们的人不需要存在,连同灵魂和肉体。
而赵日天他们的工作就是给那些驯服的sheep制造出不可摧毁的围栏。
最锋利的矛早已铸造,它只是在等待能防守它的盾。
“不计工本,造出全村最好的防护区。”
“是的,你们那些科技,技术全都是无用之技,那是愚昧的个体来说。”
“因为,你们所建造的东西就是用来对抗你们的科技本身。”
“恭喜你,你们已经完成了你们的任务。”
赵日天他看着自己洁净的双手,那有无数的鲜血在流淌,他觉得自己跟手持鬼头刀的刽子手毫无区别。
他觉得恶心得想干呕,却又感觉这与自己无关。
“科技,或许就是罪恶本身。”


“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
空旷的实验室中,张狗剩跪坐在地面中央,宛若临尘的圣女,虔诚地望着赵日天:

那么——
“即使是这样污秽又没有未来的未来,你也愿意?”
“我愿意。”
“即使是这样污秽又没有未来的未来,你也愿意?”
“我愿意。”
“即使是这样污秽又没有未来的未来,你也愿意?”
“我愿意。”

“那真是太好了。”
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张狗剩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
传奇里的倾国倾城的人大抵如此。
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
办公楼中的胡琴还在咿咿哑哑拉着,在天台四点钟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那么,一切结束之后,你还会陪着我么?”

“会,你是我的人了,一直都是。”
“呀,一直都忙着谈恋爱,都没时间恋爱了呢。”

“。。。还会请我吃肉么?”

“吃到你饱。”

“那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
“。。。”

人类最后的美德:希望并等待。

“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

站在天台的二人看着远处冒出的蘑菇云,眼前一片苍白。




本帖最后由 a499148871 于 2018-2-28 15:56 编辑


其实一开始认识那个女孩的时候,赵日天是拒绝的。
他很不擅长对付女孩,尤其是在他目送前女友坐上舍友A的保时捷副驾驶座后。
但是他拒绝不了,因为他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正是他追寻的东西——freed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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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底的校园是安静的,匆忙结束了期末考试的学生们早已对即将到来的暑期翘首以待,巴不得早点地离开了校园,只留下少许安保人员和逗留此处等待实习的学生。
石子道上稀疏的行人和从梧桐叶间斑驳错落的光斑构成了一幅和谐的景象,虽然阳光有些晃眼,但是这样的校园比起平时在赵日天眼里看来真是舒服极了,尤其是没了那恼人的你侬我侬,车水马龙之后。当他嘴里叼着包子,手里提着宵夜从宿舍楼走向办公楼时,甚至能听到风吹过树叶婆娑作响的声音。
他喜欢这份静怡,但是他缺少那么些时间。
他要去给老师当白工。
“这么勤奋好学,又吃苦耐劳的好学生真是太多了,有些同志还是要努力啊。”
他又回味起赵主任看向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切都是为了奖学金。
他的心里有些复杂,有点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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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日天吃完了第三个包子的馅,他到了办公楼的门口。
用正常人的描述来说,就是一栋能从外面看得一清二楚的,牢牢地把所有人关在日常行为之中的水晶棺材,里面的人用力地想挤出来,夸张的面部表情印在玻璃上一般,扭曲变形,形象而生动,能看到因为挤压而被放大的毛孔和白色的鼻息一样的夸张。
恩,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大概是想能离多远就跑多远吧。
开玩笑的。
这栋办公楼,用学术的话语来说,这是一栋斜支撑的框架结构的钢筋混凝土高层结构,很大很宽的空间结构。
位于中间位置的来回螺旋上升的阶梯很有艺术感和空间的错位感,会让人觉得是一条无止境上升的阶梯,一直走上去——会通向快乐的天堂?
从栏杆的缝隙中探出脑袋往下望时会有炫目感和纵身一跃结束自己人生的冲动——掉进地狱。
这栋楼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是很可爱的东西,太血腥了,太暴力了,嗯,所以标注要写的可爱一点,结尾要加上爱心love &peace.
平日里就鲜有人问经的教学楼在暮色之中更是显得寂寥落寞。嘛,如果不是必要的话,赵日天自己也不会在晚上来这个地方。
在学生之间口口相传的七大不可思议中,舍友A曾信誓旦旦地跟他说这里的地下是亚洲最大的停尸房,如果不是的话,他逃课的时候老师次次点名,这学期都找不到女朋友。
想到这么凶狠的誓言,饶是赵日天也感觉身上一股寒意传来,不禁一阵哆嗦。
哆嗦,哆嗦,哆嗦。。。
这一哆嗦可不要紧,直接把赵日天从睡梦中给哆嗦醒了。。。
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在做梦。
可惜嘴边的哈喇子出卖了他,这是事实,残酷的事实——他在加班,还在白加班,还在白加班的过程中睡着了,睡到一半的时候他还被自己吓醒了。
无休止的cad修图和天正建筑的计算,恰到好处适宜睡眠的空调温度,再加上额头不自觉地靠在工作台上传来的冰凉凉的触感,他毫无意外地睡着了。
“这是必然事实。”他安慰自己道。
他甚至能脑补出灯光从顶楼一层层地向下熄灭,直到听到最后“哐当”一声,大门被上锁的声音从底楼传来,门卫老王一手提溜着半瓶二锅头,一手甩着钥匙把他一个人留在楼里潇洒离去的背影。
除了连悲鸣也发不出来的绝望,想来他是没有什么可以做的。
想到这里,他习惯地摸了摸办公桌上左手边的仙人球。本来是为了防辐射和为了绿化办公室买的刺头儿植物,在他日复一日,持之以恒地抚摸下终于成为了办公室赵主任同款秃头:原本茂盛扎人的刺最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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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西。”
“恩,老而不死是为贼。”
“这倒是很贴切。”
赵日天想起了那个爱拉胡琴,整天神神叨叨,贼眉鼠眼的赵主任,心里暗道一声对不起,但是太形象了。
赵日天爱抚着仙人球思考了一下,总不能在这个地方度过一个晚上吧,而且周围总是有着些许不可名状的压抑感,虽然他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拥护者,但这样类似在黑夜的乡间小路独自彳亍的压抑感还是会让他很有压抑感。
就像,就像厚实的墓墙从四面八方碾过来的感觉。
不会的,才不会的,不就是亚洲最大的停尸房么,不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么。
。。。
他突然有些窒息,他挣扎了一下,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决定去他最熟悉的地方,才,才不是因为怕黑呢。
行走在往日繁杂的办公室,总觉得夜间的办公楼寂静得出奇,没了boss的命令声,前台小蛆蛆之间的小八卦,复印机工作时发出的有节奏感的静电音。
只剩下赵日天皮鞋的踢踏声在办公室回响,很有节奏和空旷的声音来回交替,总觉得有些寂寞和害怕。
旋转,跳跃,他闭着眼,楼层持续上升ing。。。
他很讨厌生活中那种窒息的感觉,他听说在解放之前在藏区有一种酷刑,把犯人捆在木桩上,用湿牛皮严严实实地把人裹起来,放在阳光下曝晒。等牛皮干硬收缩,就把人箍得乌珠迸出,汁液横流。觉得他的生活也如是:你一天天老下去,牛皮一天天紧起来。这张牛皮就是生活的规律:上学放学,上班下班、连吃饭排粪也是其中的一环,一切按照时间表进行。
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突然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而失去自我,所以每当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牛皮箍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做。
坐到高处。
没有人触及的高处。
尤其是站在天台的栏杆外往下望时带来的眩晕感。
眩晕带来的窒息。
窒息带来的快感。
快感带来的活着的实感。
为了验证这实感,他甚至有一次偷偷地把皮鞋从楼顶踢了下去,然后侧耳倾听,两道三秒后从楼底传来的清脆而空旷的“pa”的声音,这是他所谓的生命的实感发出的声音。
他并不想自杀,他的手总是牢牢地握紧着栏杆,在从栏杆的夹缝中伸出头去之前再三确认栏杆的安全。
他是个变态。
当然不是因为他是个变态。
而是一个披着好学生面罩的变态。
如果在同x大学打听打听他的名字,除了那个比较惊世骇俗的名字外,都是一致的好评:优秀学生,国强奖学金指定获得者,永不停机的“备胎”,导师的贴心小走狗。在中央食堂前甚至还挂着他的宣传横幅,横幅之上的他带着金丝小眼镜,像他所厌恶的那些人一样和蔼沉稳地笑着。
一言以蔽之:他是个好人。
“吱哟”的一声,他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门。
楼顶。
有风吹过,带着东南沿海城市独有的炎热的海腥气和酷暑在楼顶的石板留下的太阳的味道。
只是今晚的楼顶有些不同。
轻盈的风调皮地拂过读书馆前的草地,微微撩起怀春少女的裙角,旋即向杂木林吹去。树梢上的枯枝簌簌低语,若有若无,细微得如同从另一世界的入口处传来似的。此外便万籁俱寂了,甚至连知了的聒噪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耳畔不闻任何声响。
但是这并不是他熟悉的天台,因为多了一个人。
夏天的夜很亮。
人,背影,女生的背影。
她坐在栏杆边缘的石板上,双腿穿过栏杆的缝隙在自由的空气中无意义地晃动着,齐肩短发被那阵风吹得向左,她夹烟的手势很熟练,暗红的烟头在黑夜之中明灭起伏,烟味很浓,不是薄荷烟和女式烟的淡雅,有着劣质的尼古丁的恶臭。
她吸了一口烟,从栏杆的夹缝中偷瞄着外面的风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嗨。”
女孩先意识到了他的存在,侧过身来,刚好挡住右手的烟,身上的披肩半截随意地散落在地上,趁着她深红色条纹状的上衣,有一种故作成熟的少女的妩媚。
那眸子赵日天很熟悉,像是都市中圈养的家猫。
“为什么要把烟藏起来呢?”
“楼里有很多告密者,告密者已经够多了。”
他仔细地打量着女孩的脸,女孩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眸子。
赵日天很熟悉,他在都市中圈养的家猫身上见过,总是咄咄逼人的让人害怕又游离在人的目光之外。
然后他注意到了这张脸的右侧的淤青。
“发生了什么?”
女孩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晃了晃头,用头发遮住了那淤青,躲闪着那目光。
“我从车上摔了下来。”
“哦?”
“恩,在那里的无名小火车。”
他顺着女孩的手指看去,指着的是挂在天际的银河。
“犹如一万只萤鱿之光同时变为化石,沉入整个天空一般。又如宝石商为了提高宝石价格而把宝石隐藏起来,却又不知被什么人打翻在地,恰如天女散花。”
他很想用黄鹂的鸣叫声来形容那个声音的悦耳,但是他生活的城市和年代却注定他没听过这种动物的叫声。于是他决定用食堂的消毒碗之间的碰撞声来形容那个声音,清脆而引起食欲的美妙声音。
她在栏杆边背对着月光,双手搭在栏杆上面对他忘情地朗诵着。烟头被随意地仍在地上,溅起几点碎开的火花,它的主人旋即熟稔地用脚踩灭。
他接着她的话往下往下吟诵着。
“仿佛觉得那清澈的河水比玻璃更加晶莹,比氢气更加透明。有时也许是肉眼偶然的错觉,甚至可以看见天河水发出一丝丝紫灿灿的的涟漪,如同弯道彩虹,滚滚奔流。。。。。。”
“真美。”她笑着说。
赵日天看着她问道。
“你是不是在一个湖边上的火车?”
“是呀。”
女孩露出狐疑的神色。
“你是不是在路上还遇见一个捕鸟的大叔,他还给了你好多好多的糖?”
“是呀,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赵日天还是不答,接着问。
“你是不是还有个朋友叫做康贝瑞拉?”
“是呀,嗨呀,难道你也是他的朋友么?”
女孩开心地挽起了赵日天的手。
“他死了。”
对面的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两颗豆大的泪水在眼里打圈。
赵日天接着说,他最喜欢的就是破坏小女孩梦境这样的快乐,身骑白马的可能也不是王子,是唐僧。
“死的好惨,我亲眼送他上的刑场,他犯了那大清的律例,被判五马分尸,“五马分尸”你懂么?就是一个人活生生地被撕成六块,人彘,人彘,你懂么?好惨,死之前还在喊“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死后。。。”
对面的小女孩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愣了愣,恶狠狠地对他说。
“够了,他是淹死的。”
“怎么,演不下去了,小偷?”
“破坏小女孩的梦境很有快乐么?”
“《铁道银河之夜》我挺喜欢的,不过比起欺负孤苦无依的小女孩还是差了点意思。”
赵日天想了想,指着她说“更何况你不是小女孩,小偷!”
女孩受了这样的谴责,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低着头说:
“我偷了你什么东西,我才没偷你的东西!”
说着在赵日天面前打了个旋,月色映照之下女孩衣服单薄,脸上泪痕未干,楚楚可怜的样子惹人生怜。
赵日天道:“这是我的地盘,你踩的地是我的地,你呼吸的空气是我的空气,你的烟头是你的烟头,拿回去。不许在我的地盘乱扔烟头。”
天台是他的固执,他的城堡,他可以在这里彻夜地巡视属于他的骄傲,也可以在天台的边上远眺校园,这一切是他的特权,然而这些都被这个女孩偷走了。
然后她话锋一转。
“要不我请你吃东西吧。”
“好。”
“可不可以让我在这里逗留一下。”
“好。”
“两下?”
“好。”
“呆到我开心?”
“。。。。。。”
“请你吃红薯。”
“成交。”
买卖就是这样做成的。
所以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凌晨三点钟对抗食欲的力量,赵日天觉得自己就是因为这股为了不被人饿死的狼性才在上海活下来的。
他见女孩转身向盥洗室走去。
“你的烟。”
白色的烟盒上很好看用维多利亚风的英文地写着“never knows best.”
“不要了。”
“很可惜啊。”
“那给你吧。”
“我不会抽烟。”
“我也不会抽烟。”那个女孩眯着眼回应道“很呛啊。”
“有人说,女孩和香烟还有轻飘飘的衣服很配啊。”
他看着那女孩熟练地从盥洗间里拿出了柴火,又拿出了火灶,然后又在那一堆杂物之中摸出几只红薯来,又熟练地在天台上搭起炉架,熟练得简直像是自己厨房一般,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明明是他的地盘啊。
“不是,你这,这不是说有鬼么?”
赵日天看到被她从房门上随手揭下的黄符,想起了老王的忠告。
“疼,你干嘛打我?”
“疼就对了,不是在梦里。”
“”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
“赵日天。”
他报出了那个引人发笑的名字, 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却引人发笑。
“我叫赵日天。”
对面也不失时候地回应一阵意料之中的笑声,由小变大。面对那些个嘲笑,他已经早习惯了。他很想用银铃来形容那个笑声,但是恐怕只能有10级台风能吹出那个银铃的节奏感。
“你是认真的?”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的么?”
“那我还是叫你呆子算了。”
“。。。。。。”
赵日天也觉得这么可爱的女孩天天叫着“日天,日天”的有失风雅,也只好默许了她的行为。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呢?”
“额。。。你叫我张小姐就好了,或者miss zhang.”
“这不公平,我都告诉你我的全名了。”
“我又没说是公平的交易啦。”
“讷,呆子。”
“恩。”
“你不口渴么,这么腻的东西。”
“腻。”
“那为什么还吃啊?”
“饿。”
“你就不能用多几个字回答我么?”
“好。”
“这就是读书人的倔强么?”
红薯虽然焦香软糯,吃多了也是腻人。好在半夜饿得难受,赵日天也是吃得开心难受,见她早就放下手中的红薯,盯着我的脸。
赵日天大口吃着红薯,突然感觉很腻,尤其是被她指出之后觉得更加地腻了,就放下红薯看着那女孩。
“姓赵的,我请你喝酸梅汤好么?”
“好。”
甜腻的红薯跟冰镇的酸梅汤是绝配。
听她说道:暑天之冰,以冰梅汤为最流行,大街小巷,干鲜果铺的门口,都可以看见"冰镇梅汤"四字的木檐横额。有的黄底黑字,甚为工致,迎风招展,好似酒家的帘子一样,使过往的热人,望梅止渴,富于吸引力。昔年京朝大老,贵客雅流,有闲工夫,常常要到琉璃厂逛逛书铺,品吕骨董,考考版本,消磨长昼。天热口干,辄以信远斋梅汤为解渴之需。
“好不好啊。”
“好。”
“完了。”
“完了。”
“现在是不是不渴了。”
赵日天苦笑不得又见她认认真真地说。
“七月十四,欠信远斋酸梅汤一杯,红薯三只。”
“好。”
女孩指着天际对赵日天说。
“你看,流星。”
赵日天头也没抬地接着吃红薯。
“切,真是一个无趣的人。”
“这种天是不会有流星的,”赵日天慢条斯理地吃着红薯“何况你骗我的概率比起有流星的概率大得多。”
“是真的有嘛~”
“你发誓。”
“我发誓。”
赵日天抬头仰望星空,还是一样的星河灿烂,夏夜大三角还是好好地挂在哪里,织女星和牛郎星也没有要寻死觅活的趋势,更没有长长的流星划过的焰尾。
于是他眨巴着眼看向那个女孩。而那个女孩很认真地回盯着他。
“信就有。”
“你果然是个无趣的人。”
“讷,呆子。”
“恩。”
“你不口渴么,这么腻的东西。”
“腻。”
“那为什么还吃啊?”
“饿。”
“你就不能用多几个字回答我么?”
“好。”
“这就是读书人的倔强么?”
两人吃完红薯后,赵日天眼看着那女孩把厨余用品放回那贴着黄符的盥洗间内,再把黄符贴上去。
他突然觉得老王很悲哀。
赵日天习惯性地走到了办公楼,是的。
这个习惯并不是他自己发现的。
“你们啊,要多向赵日天同学学习啊。”赵主任在会议中的声音总是很大,像他的胡琴,邪恶却让人无可奈何。
“有些小同志总是盯着下班时间走,你们看看赵日天同学。每次总是最后离开,巴不得多干点活。。。”
“为人民服务。”会议室中受着众人白眼的赵日天配合赵主任挤出一丝苦笑,成为了办公室眼中的的众矢之的。
他一点也不想加班,他只是想偷偷地去楼顶见一见那位奇怪的伙伴。
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习惯了么?
然而,今天,当他习惯性地登上天台时。
“我走了。”
这是张狗剩对赵日天的告别,写在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上,滑稽地贴着几缕鸡毛。
信如其人,潇洒。
不过落款处认认真真地写上了她的大名:张狗剩。
就这样,她彻彻底底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像平常一样,工作,学习,睡觉。
什么呀,明明就是个陌生人,不过只是一起喜欢坐在高处,不过是一起吃过几顿饭,不过就是一起度过了几十个禽兽不如的夜晚。
就叫她友人A好了。
她才不欠他什么东西,什么都不欠。
他欠那个女生的可就多了,三个红薯,一碗红烧肉,一顿饺子,羊一只。。。。。
赵日天决定把她和那封鸡毛信封存起来,他突然看到落款处那个滑稽的名字:张狗剩,她写的很端正。
他心里空落落的,与爱情无关。
有些东西未曾品尝倒也还好,人若是尝过了怕是再也放不下了。
可是,人生还得继续。他的几个损友为了庆祝他的第二次失恋好好地帮他庆祝了一个晚上。
赵日天很认真地对他们说:“我这不是失恋。”
“恩,他们都这么说。”
包括那个开保时捷的富二代,就是抢走他前女友的那位。
“要坚强。”
他们拍了拍他的肩,很用力的那种,很疼,赵日天感觉。
牛肉,啤酒,ktv。
“不伤心你哭什么啊,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赵日天很想告诉他们,他心疼钱。
“你回来了。”
“恩,回来了。”
斜倚在门旁的她嘻嘻哈哈的,一点也不严肃。瘦削了一点。



承:
“信,收到了没?”
“恩,”
赵日天的工作台上夹着一条便利贴,粉色的少女系便利贴上小巧地写着: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右下没有落款。
这天晚上,赵日天应约而至。
那个小小的女孩正背对着他,摆弄着一口正宗的老北京铜锅。
她穿的是一件水红色的羽绒衣,把平素的身段裹得严严实实,只在袖口处仍是固执地留着三寸水袖的设计,虽是好看,但冷风从袖口灌入确实正好冷的透心凉,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赵日天觉着那臃肿得像一只过冬的兔子,拖着满身肥美的秋膘却保持着身为一只兔子最后的倔强。
贼可爱!
他不禁笑出声来。
张狗剩只是耐心地侍弄着那口小锅,也不回头。锅内汤水蚁沸,一阵冷风携着肉香打着旋钻进赵日天的鼻子。
那香味,他觉得就算是冷也值得了。
听着笑声,她也不曾回头,只是轻道一声:
“来了?”
“恩,来了。”
赵日天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口锅吸引了,锅中丝毫不见肉的踪迹,只闻得肉香扑扑地冲着鼻子的香。
“好香啊。”
“哼,那是。还没好,等着,呆子。”
说着她美滋滋地接着摆弄着那口小锅,开开心心地哼起了小曲。
赵日天听不懂那苏扬地段的方言,但只觉得曲里有着无尽的温柔和扬州三月天的潋滟风光。
听着那江浙一带的小曲,等待着肉锅大快朵颐,更兼美人在侧,赵日天觉得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说来他并不觉得张狗剩是那个顶个的美人,比起那电视上的美人和那高丽的鬼斧神工相去甚远。只是看着她侍弄砂锅时,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
平时的八分容貌,加上十二分的温柔,便不逊于十分人才的美女。
赵日天不觉得看得入了神,张狗剩察觉到赵日天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目光便问:
“呆子,你干嘛盯着我看啊?”
张狗剩也不回答,只是抓着这时间又好好地端详了这难得的女子的温柔。看了好一阵,倒是看得张狗剩不好意思,脸上一阵红晕,便取了那刷肉的长筷子,剑眉倒立,指着赵日天,道
“看什么,看什么看?”
看着她生气了,赵日天这才慢悠悠道。
“不说话还好,一张嘴就不像美女了。”
“你!。。。”
气得她哼哼嗤嗤脸转一边去,不再理会赵日天,拿着筷子在锅里一阵胡搅。
没了那江南小曲,美人嗔怒,赵日天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年末黄浦江上冰冷的温度。他便寻了个话头,像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恩,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啊?”
“怎的,不好看么?”
话里还是没好气,显然是还在生气。但是女人爱美的天性还是没变,她在他面前开心地转了个圈。
赵日天觉得那种美可以称之为帅气。
“好看是好看,但。。。终究是少了点什么。”
“哼,你们男人都是些个喜新厌旧的家伙,我还要天天换着衣服做个衣服架子给你们寻开心啊。”
“再说了,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赵日天被她一阵抢白,不知所措,憋了半天只得道。
“花想衣裳云想容,我觉得女孩子不都是喜欢穿得五颜六色,与众不同的。”
“俗,花里胡哨的。”
她想了想,接着蹲下去侍弄她的菜,然后又说。
“红与黑,喜欢哪个?”
“我倒是喜欢黑色,耐脏,好打理。你肯定是喜欢红色的。”
“哼,那是自然的。”
“为什么啊?”
“古代杀人的状纸上可是用那红色勾了名字,一笔一个,一笔一个,一笔一个。”
万种风情不需跟她人说,便叫他被这温柔的红色杀了也是值了。

“我要找那些个千千万万个面首,”
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想起事来,便跟张狗剩说:
“你听着门响,怎么就认得是我呀?”
“怎的,难道你还认为我邀请了别人?”
张狗剩还闹着变扭,火气味十足。
“不是,我是说你整天在这楼顶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停。”
“为所欲为。”
赵日天吐出了最后一个“为所欲为”,这是他的固执,后接着说“不怕保安不会找你麻烦么?”
张狗剩冷笑一声,道“怎的,他还敢找我麻烦?”
赵日天想了想,确实换着他是保安,只要不捅出篓子怕是也不愿意招惹这混世魔女,就算是透出篓子,怕是这家伙也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他。
可是他转念一想,拿一分钱办一份事,身为学校的保安居然放任这家伙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这是渎职,这是国家的蛀虫,这是可耻的。
“我不去惹着他,他哪有胆子来惹我?”
赵日天心想,果然如此。
“可终归是。。。保安啊。”
赵日天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但仿佛是勾起了张狗剩某些美好的回忆,那冷笑着的脸如同春雪消融一般,满脸的春意盎然,显然是开心极了。
“我问你:你半夜遇着他,他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赵日天想了想平常晚上加班时的情景。办公楼年久失修,尤其是在三楼的厕所,他时不时与老王在厕所门前打个照面,见着他在那吞云吐雾,便想起他那打招呼的特色。
总是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便答道:“他见着人总是先问一句“是人是鬼?””
“这就对了嘛。这个地方按照那些老东西的话来说本来就不干净。我就借了他们的名号吓唬下他,他就不敢找我麻烦了。”
“不是,你还会这些个奇怪的本事啊。”
“那是,本小姐天生丽质难自弃,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不是,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这种东西真的靠谱么?”
赵日天一脸好奇皆崇拜的神色看著张狗剩,在他看来现在什么肉根本比不上张狗剩有魅力。
张狗剩却是不答,端起了架子,等她觉得晾得赵日天差不多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说:
“想学呀,我教你啊。”
“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简单,不用打通任督二脉,不用气沉丹田,包教包会,一听就会,童叟无欺。”
就差一句“10块一本”,听起来满满江湖骗子的贯口在赵日天听来如同金玉良言一般。
“想学啊。”
“想学。”
“想学啊,求我啊。”
“求求你了。”
赵日天的回应倒是吓了张狗剩一跳。她觉得这个男人总要挣扎一番才会向她投降,殊不知这个男人的骨气早被赵主任磨平了。
她贴近了他的耳旁,故作神秘地悄声说道:
“那听好了。”
“恩。”
“红手绿手大白手,红手绿手大白手。”
“完了?”
赵日天眨巴了眨巴眼睛。
“完了。”
张狗剩一脸认真的神色不容他质疑。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不信你念念。”
说着赵日天抱着狐疑的神色把“红手绿手大白手,红手绿手大白手”反反复复小声地念了几遍。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了那小说中的阴风怒号,百鬼夜行的通天手眼,也没有天地辟易,神鬼莫测的神奇景象。
甚至连一点变强的迹象都没有,于是他盯着张狗剩。
张狗剩一脸严肃。
“信就有。”
“你心不够诚。”
赵日天想了想,觉得自己心确实不够诚,于是他酝酿了一下,使出了堪比背六级单词时的诚心。
“红手绿手大白手,红手绿手大白手。”
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心意是到了,可惜声音小了些,那些好朋友怕是听不见。”
“loudly,crazy,喊出来才有用.”
然后。
“红手绿手大白手!红手绿手大白手!”
一个大男人的嘶吼声在寒风阵阵的天台响起,感天动地,荡气回肠。
把张狗剩笑得直不起腰,像一朵莲不胜夏风的娇羞,放肆地笑着。
“你是不是傻啊。”
“没变化啊。”
赵日天好奇地看着她,她只能无奈地解释道。
“所谓人心多生鬼魅。他问出“是人是鬼”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吓着了嘛,我不过顺水推舟送他一程。他到天台的时候,我就跟在他背后悄悄地念“红手绿手大白手............. ”结果他跑的比兔子还快。到现在,他认为天台有鬼,晚上不敢上来。”
“嘿呀,好怕怕哦。”
说着她又捏着鼻子,阴阳怪气地念了一遍“红手绿手大白手,红手绿手大白手。”
臊得赵日天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然后又是一阵放肆到直不起腰的大笑。
赵日天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流氓,他发誓不再理她。
然后这个誓言维持了五分钟,因为肉熟了。
赵日天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只是把肉放在人鼻子前面晃来晃去这种行为太无耻了,他决定先原谅她一会儿,吃完肉再接着生气。
赵日天吃了一口,感到对面传来的侦询的目光。
“呆子,好吃么?”
“好吃。”
“有多好吃啊 ?”
张狗剩的脸上满满地写满了快夸夸我的表情,赵日天不由觉得这个女孩真是单纯得让他看不懂,又好气又好笑。
“早春食椿,夏季避暑,而秋,冬最美不过羊肉。这锅刷羊肉工料细致,无论是上脑、黄瓜条、三叉、大肥片,都切得薄厚正好。若是切得飞薄,过水即熟,就没那汤料的滋味,入口即化,少了那肉的嚼劲;若是切得太厚,则里面还没熟,外面的羊肉已经老了;唯有这肉切得厚薄正好,熟的时候受热均匀,又染上了汤料的滋味,嚼在口中还有那吃肉的快感,是不可多得。这汤料浓郁,肉味十足,羊肉又切得正好,重要的是对应时节,好吃。”
张狗剩并不想理他,只是接着下肉,淡然说道。
“再夸。”
“这肉老得劲了。”
“得劲”是东北的土话。南方人吃的羊肉,是山羊肉,有膻气,肉瘦,连皮。而口外的羊肥,而少膻味。而这羊肉绝对配得上说是东北口外的顶级羊肉,能得到当地人的认可的羊肉自然是佳品。食味者众,食髓知味者甚少,食髓知味又夸得不留痕迹者更是饕餮中的豪杰。赵日天都不禁佩服起自己来。
“再夸。”
张狗剩挑了挑眉。
“肉还没熟。”
张狗剩莞尔一笑,说道

“恩,有点意思了。”
她笑盈盈地看着赵日天,接着说
“不过再这样下去,这锅肉可就没你的份了。”
赵日天感受到了她的认真,他丝毫不会怀疑对面的那个恶魔会让他看着她吃完剩下的肉。
弦月半缺,月色撩人,美人无情,比月色更撩人是肉香。
赵日天好想吃肉,他决定想想办法。
“你真美。”
赵日天听到“biaji”一声,觉得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碎掉的声音,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她从旁边的盒子里取出两个保温盒。
第一个盒子里装的是饼,芝麻饼。
薄薄的两层皮,一面粘芝麻,他看见张狗剩把饼打开来时,会冒一股滚烫的热气,在冬天的温度中氤氲成一团白雾,那是幸福的热气。
他看见张狗剩在饼的中间可以塞进一大箸子刚刚在锅里过生的刷羊肉,一口咬上去,那是幸福的味道。
赵日天看着张狗剩,有样学样地拿起了饼,当他咬下去的时候忽然觉得所有的屈辱都是值得的。
那是“馋”的滋味,不是“饿”的滋味。
食毕,两人收拾完厨余用具,把锅碗瓢盆扔进那个储物间,再郑重地把“符纸”贴回原样,把那些屠杀了无数生灵的厨具封印起来。
他们坐在栏杆的旁边喝着酸奶等待着分别,天际已然泛白,应该是叫做鱼肚白一样的白色,但是赵日天刚吃过羊,他觉得那应该叫烧饼白,他忽然觉得自己逻辑有些混乱。
他很喜欢这种乳白色的酸酸甜甜的饮品,因为它的标语上写着“酸酸甜甜,初恋的感觉。”
赵日天很想唱歌,但是他真的从小五音不全,唯一会的只有军训时强制要求的“团结就是力量”,但是他想了想觉得很不合时宜。
所以只能陪着她静静地坐着,听她哼哼唧唧,听她唱莲花落,听她唱江南小曲,听她说断桥残雪,听她说那些她的家乡。
说的都是江南的温婉,苏白的软糯。
他只觉得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如此的江南水乡是如何养出如此的刁蛮怪人。
末了,她问。
“呆子,你过年要回去了么?”
“恩,票还没定好,大概等考完就走吧。”
“考完就走,你就不关心一下我么?”
“那么你呢?”
“大概比你走得早些吧。”
“文科就是轻松,不还是我走得晚么,最后受伤的不还是我。”
“工科生苦点不是应该的。”
说罢,她话锋一转。
“赵日天,你几年没回去了?”
“我当然是年年回去啊。”
“张狗剩,你几年没回去了?”
“别叫我名字。”
“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么?”
赵日天歪了歪嘴,他偷偷地瞥了张狗剩一眼,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斜靠在栏杆上。他决定做一个很man的举动,她请他吃肉,他借她一个肩膀不过分吧。他鼓起勇气决定挪得近些,听见她的咕噜声又大了些。
“大概很久了吧。”
“要不回去看看。”
她不回答,赵日天再转头过去看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靠在栏杆上睡着了,红红的印子印在她的脸上。
他只能尴尬地挪回来。因为太尴尬了,所以他庆幸她睡着了。
当然她的梦呓很有意思,当然美少女睡觉的时候也是不会打呼噜,磨牙,和哼哼的。
“I jump, u jump?”
“u jump, I jump.”or“u jump,I will not jump with u.”前者的爱情贵的比海洋之心还要沉重,后者只要做梦就好了。但是,这样直接会不会太残忍。
So
“of course!”
他像传说中的王子一往情深地对她说,至少给她一个好梦,赵日天觉得自己像温柔的海洋一样包容一切。
“你是当然会跳还是当然不会跳?”
他觉得这妮子根本没睡。
“太聪明的女孩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她一定睡着了。
“赵日天。”
“恩。”
“你欠我一只羊。”
“恩。”
赵日天觉得她讲的一定是梦话,他决定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好让她睡得安稳些。
。。。。。。
不堪回首月明中,又是禽兽不如的一晚。
大概是因为酸奶从不醉人吧。
一样的雾霾侵蚀的早上,一样的散发着荷尔蒙净化着空气的晨练爱好者。
一样地跟她在食堂门口道了别。
赵日天想了想,郑重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一月三日,欠羊一只。”
便回宿舍睡下了。
作为食物的幸福不外乎被人吃掉,作为料理人最大的幸福不外乎被人称赞。
“”
“我们的情人不过是”
“因为话不是出于真心,所以就显得格外动听。”
“要是落到实处,这些水晶楼阁,风花雪月怕是只能做了那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财迷油盐酱醋茶。”
“”
“嘻嘻,不过接着说。”
她的眸子很亮,眼见他在看着她,便又掉过头去。过了半晌,才悄悄道。
“我很喜欢。”
“你很喜欢有什么用?”
“你!赵日天,你给我注意你的态度。”
“好好好,今天你最大。”
赵日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惹她生气。但是一见到她剑眉倒竖,咬牙切齿的样子,所有的原则又都不见了。

“你怎”




本帖最后由 a499148871 于 2018-2-28 15:55 编辑


赵日天忽然又记起那事来,便与张狗剩说了:他负责的混凝土项目结束兼着校庆九十大典,赵主任在天香楼设宴招待诸人。只是把赵主任黑了两份钱,却把这两件事并做一件事给做了的一节给略去。请她后天做自己的陪客一同去那天香楼赴宴。
“不去。”张狗剩本洗着碗筷,听着就放了下来,嘟着小嘴脸转过一边去,如抽刀断水似的决绝,丝毫没有给赵日天一分面子的意思。
赵日天被晾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傻傻地盯着她,眼里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
张狗剩看着他不肯放弃就幽幽地叹了口气,说:
“你知道我不喜欢热闹的,又怎邀我一起去那地方?”
“难不成是没有女伴,才肯邀我这无依无靠,任人欺负的小女子同去。”
“要是想要我去被人看笑话,你直说就是了,犯不着这么大工夫。”
说着说着像是更显委屈,居然掩面哭了起来。
赵日天看着她像是真的生气,更兼听着那抽泣声更是又心疼,又吓得战战兢兢地站着不敢动,双手在跨前摆来摆去的,整个脸涨得跟猪肝色一样的紫红,整个人呆着不知所措。想要辩解或是出言宽慰,却又怕再惹得她更生气,只得把话在嘴里过了几个囫囵,过了许久才憋出几个字来。
“你,平时待我好.”
“天香楼的菜好吃。”
“有肉吃,我就想着带你一块去。”
赵日天想了又想,挠了挠头,又补上了一句。
“这大概就叫借花献佛吧。”
听着他的解释,那边的抽泣声却还是不断,听得赵日天一片感慨,埋怨自己不该把这事提出来。让她个神仙般的人物去接着那些俗世的烦恼,搅得他比自己受了委屈还难受,只得道。
“那不去就是了,我陪你在这。”
夜深露重,赵日天想要去添柴,把灶火烧的旺些,驱寒去冷,却又怕惹得她生气,蹲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扎个马步半蹲着。
好在没过多久,听着她轻声问道。
“我不去,你就不去么?”
“恩,不去。”
“请我吃肉?”
“恩。”
“不看我笑话?”
“谁笑话你,我就揍他。”
她听着这话总算肯转过脸来。赵日天瞅着那脸上哪有泪痕,尽是嘻嘻哈哈的笑意,感情刚才她全是在拿赵日天找乐子。
赵日天本觉着自己十分生气,但看着那笑脸又觉得气就消了七分,再听见她的声音气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得摇头晃脑地怨天尤地,恨自己太轻信于人。
“得了吧,就你那弱鸡似的胳臂,怕是连只鹅都打不过,还揍他。羞不羞啊?”
“读书人最是无用!”
又是一阵挖苦,赵日天只得装作没听见,把时间,地点与她细细说了,她却嫌麻烦不肯记。
好在天香楼离学校不远,最后只得敲定后天下午四点在校园门口两人接头,然后一并去那天香楼。
她想了一想,又说。
“要不要定一个接头暗号啊。”
“就我们两个。”他道。“或许还有一个同学一起去。”
“那就很有必要了,万一你走丢了就麻烦了。”
赵日天觉得哭笑不得,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走丢。转念想想,觉着她的小孩儿心性儿觉着不是什么大事,便由她去了。
“帘卷西风。”
她想了想,远眺着寂静的校园,思考了一会,说道。
“有暗香盈袖。”
“帘卷西风后边不是应该是人比黄花瘦么?”
“所谓的暗号就是要与众不同么,要是谁都答得出哪叫什么暗号。”
说着张狗剩又白了他一眼,赵日天觉得很头疼。
转眼间,天际又是接近了鱼肚白的颜色,赵日天这才觉着又跟她在这天台上过了禽兽不如的一夜,肚里除了酸奶什么没也吃,料想她也是,便跟她说。
“要不我们去食堂吃点早餐再散吧。”
估计是闹腾了一夜,这时张狗剩也安静了下来。
“好。”
秋天的校园不像冬天那样烟雾缭绕,飘飘似仙境,但那薄雾似的白色仍横亘在校园的腰间不肯散去。他们从办公楼出来的时间很早,张狗剩不想说话,赵日天也陪着她沉默,只听得远远的环卫工人的大扫帚划过枯叶“刷刷”的声音。走在落满枯叶的碎石路上,脚下踩碎枯叶和知了褪下的枯壳发出的声音显得那么清晰,就像近在耳边一样,破裂的声音。他们之间的沉默不是那种无话可说的沉默,而是因为脑内空无一物,可以放松身心,不用费尽心思去讨好人家,也不用去讨好自己的沉默。
所以也就不必再说。
在这淡淡的雾霾中,走在这条走过无数次的碎石路就好像迷失在那挪威的森林,绕着绕着,走着走着,像是永远看不到尽头似的。
但终归是
“到了。”
“恩。”
“你先去占位置吧。”
“好。”
时间很早,平常拥挤的食堂显得很空旷,只有靠窗的位置坐着几位早起的勤奋的学生,在“loudly,crazy”地读着各种不同的语言,赵日天听出来的有“英语,日语,德语,法语,和苏白”,苏白赵日天是听不懂的,不过那吊着嗓子跟唱着小曲似的声线他很熟悉,赵日天笑了笑。贩卖早餐的窗口只开了一半,白白的蒸汽在玻璃的隔窗氤氲出一层白雾,昏黄的灯光照着刚出炉的餐点,照赵日天心里热乎乎的,这对饿了一晚上的赵日天很有诱惑力。
他点好了自己的餐点,又想了一想,对阿姨说:
“每样都来一份吧。”
于是,他就滑稽地拿着两手满满的塑料袋回到了张狗剩的身边。
“怎么买这么多啊,吃不完啊。”
“你先挑呗,我饿了,能吃。”
然后张狗剩就吮吸着豆奶,看着赵日天傻了吧唧似的把剩下的两人份早餐全吃了。
“饱了?”
“撑了。”
赵日天看着她的黑眼圈说。
“你又不饿,干嘛还要跟我一起来嘛?”
“君子邀约,怎能辜负佳意?”
“要我说你就是存心消遣我的。”
张狗剩却不接话,话锋一转。
“困了。”
“散了。”
“散了。”
走到食堂门口,两人准备分别,他看见张狗剩回过头来。
“想要我穿什么样的衣服?”
“随你开心。”
“哦。”
XXXXXXXXXXXXXXXXX
星期天,下午,3点 55分,赵日天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镁铝,交个朋友撒。”
“小蛆蛆,朝这边看一下咧。”
“小姐姐,加下微信呗。”
。。。。。。。。。
因为,他印象中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可以是那个唱着”like a virgin”故作成熟的轻浮少女,可以是渔舟唱晚,低头弄莲的采莲女,也可以是低吟浅唱,识书弄曲的小家碧玉,但无论如何,他都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不可能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张狗剩。
人靠衣装。
平时随意散落在肩头的头发被好好地扎在头顶,斜斜地插着一根翠绿色的簪子,眉心处夸张地画着梅花妆,一身大红色的霓裳羽衣随着她的动作而起舞,整个人像是传说中那因为不服武则天的懿旨而被谪居洛阳的牡丹一样开着。
赵日天以前觉得盛唐凤仪不过是他人胡诌的作物,若是真有人那么打扮,一定是做作至极,令人作呕。但在她身上却显得一切都自然至极。以天山明月为眼睛,以曲江诗酒为风骨,以霓裳羽衣为华裳。长安,却是她的灵魂。
因为她配得上,那些夸张的繁文缛节,夸张的头饰妆容她配得上,所以那些东西都成了陪衬,为了成就那盛唐的女王。
此时她正被路人包围着,显然干扰了校园门口正常的交通秩序,被众人包围着的她却不为所动,只是在人缝中瞧见赵日天的到来几位欢喜。
对着被路人包围着的她问出了那句暗号。
“帘卷西风?”
“有暗香盈袖。”
对上了暗号的她很高兴,更是顺便旋舞一周表示喜悦,方才站定。赵日天愣了愣神觉得那眉眼和搞怪的神情极为熟悉。周围的口哨声,轻浮的起哄声此起彼伏,赵日天不禁又是一阵头疼。
“怎么样,好看么?”
看着他来了,她毫不在意围观的人群,又是一个旋舞,层层次次的衣服像是孔雀开屏一般展示着她的绝代风华,周围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在这风华的中心她开心地看着他笑着。
眼看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门外甚至已经有人拿出了长枪短炮。
赵日天感觉一阵头疼。
“这也。。。”
“这也太好看了,对吧~”
“太招摇了吧。。。不过是去吃顿饭而已。”
赵日天在思考在如何不伤害这个小姑娘脆弱的内心的前提下让她换下那身招摇的衣服。
“不成。”
“为什么啊?”
“闲聊有闲聊的着装,工作有工作的着装,睡觉有睡觉的着装,品茗有品茗的着装。”
说完打量着西装革履的赵日天,来回瞧了几圈,说了句“勉强合格。”言外之意就是,“你不是说是盛宴么,那盛宴就得有盛宴的着装。”
这是赵日天唯一一件能穿出门的行头,想当初拿出两个月工资买下时那是一阵肉疼,在她看来却是堪堪合格,那平时不就是跟烂衣敝履一般。
赵日天决定想想办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穿着这一身去那赴宴。
“要不,换身衣服吧。”
“不好看么?”
“好看。”
“你说的随我就好,那好看我就喜欢。”
“好看到不想让太多人看到。”
“满分,不怕你骄傲。”
赵日天觉得她穿这身衣服出来就是为了寻他开心的。
十五分钟后,穿着桃夭色的便装的她再次出现在赵日天面前,跟平常一般如那江南的采莲女的温婉,从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地在他面前长出来一般,只是嘟着嘴好像很不开心,好不容易出的一场风头被赵日天搅了极为不高兴。
赵日天看着她,觉得这女孩真是顽劣至极,又觉得好笑。
“你不要这样天天不高兴的,再这样我就要叫你“不高兴”了。”
“那倒是合适,“没头脑”。”
说完,又低着头地陪在赵日天身边踢着路边的石子取乐。
重要的人物是不会太早出场的,“富帅”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4点20分,校园门口汇聚的人群刚刚散去,在述说着那突如其来的一场盛唐凤仪的惊艳。
正好他们要等的人也到了,他们等的是一个人。
但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多了一个人。
因为他的名字叫做“富帅”,公子风流倜傥,怎能没有美人相伴。
“富帅”并不是他的真名,只是因为他的特点实在是太明显了,所以名讳便没了作用。
“富”,富的故事有很多。有吕不韦奇货可居,一字千金的故事,有沈万三与皇帝对半铸城的故事,有虬髯客散尽家财,远走海外为李靖买下天下的故事。
而“富帅”的故事却是另一则故事。相传,司马相如以一曲凤求凰勾引了大地主卓王孙的女儿私奔的故事是狗头人逆袭龙骑士的范本。可他听过之后却哂笑不止,有人问其何故?
答曰:吾三日借财,三日生财,三日聚财,大丈夫儿女情长连十日都忍不得,怎成大事?何不去做那低斟浅唱,填词弄曲的伎俩,却去误了人家女儿终身。
至于帅字就更简单了。同x大学精英云集,豪杰无数。有好事者于bbs中出一联求解,说来也简单,只三字。
“佳公子”
有人对曰:
“赵富帅”
这答案在那bbs的首页挂了整整一月无人敢应,这便成了他的佳名。
好事者总是喜欢干那狗尾续貂的事,觉得那“赵”字不雅,想以“高”字替之,后来这人就不见了。
见着本人,张狗剩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他真的不高,“旱地拔葱”,赵富帅就是那葱。
四人一见,赵富贵也是那阅女无数的人士,更兼张狗剩隐了姿色,在她携来的女伴的比较下,略一打眼,只觉得张狗剩最多算三月初稍上的一抹新绿,也不上前殷勤,只是对赵日天寒暄道:
“赵兄倒是好本事,短短数月不见又新添了几分姿色。”
那“又”字也着重了几分,眉眼之间却是盯着张狗剩,不住的揶揄打趣之意,还没等得赵日天体味到话外之意却又调转话题。
“刚才随她在裁春阁取了几套衣服,却听闻错过了校园门口的一趟盛唐凤仪,实在是可惜,可惜啊。”
说罢不顾身旁女子的神色,又是垂头又是唉声叹气的,旁人不知的还以为他错过了一场天大的富贵。赵日天知道其中端倪,不敢多言,张狗剩自然更是不屑。
见无人答话,赵富贵又打了个哈哈,自言自语道“校园之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奇女子,可惜,可惜。”
四人这算是见过面了,便一同到那天香楼去。
一路上二女兼是沉默,赵日天不善言辞,只听着赵富贵一人逼逼叨叨,叨叨逼逼,把那天香楼的风土人情,人情世故捡着些有趣的说了个遍。那真是,口若悬河,一人一口气不带喘地唱完了四人的曲目,在外人看来也是十分热闹。赵日天也是钦佩不已,平日里觉得赵富贵虚名在外,今儿见了人,听了那谈吐除了个子矮确实是盛名之下,金玉其中,暗恨自己没那般好的口才,要是能学得那一两分也不至于平素总是惹得张狗剩生气。
“说到都市传说,我这倒有一则趣闻,与两位小姐乐上一乐。讲的是一个算命人。”
“赵兄还信这个。”
赵日天问道。
“我原本是不信的,但这些年青的女人家总是说起,我觉着看看也无妨就去看了看。按理说科学社会,现代都市,这样坑蒙拐骗的人早该绝迹了。但是我说的这个人却是个顶个的有趣,在那市中心的“银座”附近出没。你若去得早了,也是见不着的,她只在子时左右出没。”
“子时是指?”
赵富贵携的那位女子问道,显然是对这些都市传说极感兴趣。
“我的错,我的错,也就是11点到次日1点左右。”
“再说那人的摊子确实有不俗之处。她也不招呼客人,更是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只一画像遮了面目去。或以那歌声揽客,或幼女,或御姐,无所不能,转换处更不留一丝痕迹,众皆称奇。有好事者揭了那帷幕去,也瞧不得那人的真面目,但见方寸之地中,唯一人,一话筒尔,众皆拜服。”
“像这般弦歌问客倒是风雅。”
赵日天道。
“那是,我也觉得奇怪,使了些手段,堪堪见得侧面。”
“怎样,定是美若天仙吧?”
赵日天“诶哦。”一声惨叫,见着那擦得油光发亮的皮鞋上有一只小小的脚印。
“贤弟怎么了?”
赵富贵关心地问道。
“滑了,滑了,脚上不吃劲,滑了一跤。”
赵日天答道,却不敢再说。
“贤弟热爱工作也要多多锻炼身体才是啊。”
五分钟路程不算远,说话间便到。赵日天跟赵富贵已经情同同性兄弟一般,那女子也嘤嘤通了姓名“红红”。只有张狗剩在一旁不为所动,也不答话,只是跟在赵日天身后。赵富贵觉着没趣也不去招惹。
“好香啊。”
那“红红”一声娇声却是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话语之间,正是到了那天香楼处。
同x大学立学于闹市之中,取的就是那闹中取静的求学之意。而这毗邻大学的天香楼则是那闹市中的闹。
开楼迎客,迎来唱送的是不是那些个国色天香的迎宾小姐,而是一尊青铜色的大鼎。鼎下炉火正旺,鼎内红油翻滚,显然正是在熬着这满锅的红油。香气像是活着似的,扑杀众人般疯狂地涌进众人的鼻腔,一股辛辣却又暖人心魄的香在这寒秋中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鼎。”
张狗剩说。
赵日天觉得那并不是什么新奇物件,便出口道。
“不就一个鼎么,我们家也有。”
赵富贵见着众人称奇的样子,有心卖弄便笑道:
“这鼎可不是寻常物件。料想贤弟说的鼎是“鼎锅”,平常百姓家烹饪做饭的物件。“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以讹传讹传得久了只怕连真物都无人识的,可这鼎怕不是贤弟说的那“鼎”。古代这鼎可是国之重器,所谓的“钟鸣鼎食”之家,“食”同“祀”,意在烹制美食,以飨先人。这鼎便是同那钟一般祭祀用的重器,非权势滔天者怕是连拿都不敢拿,这店家敢把这家伙立在门口当牌面,倒是狂得很。”
赵日天听着一阵脸红,只恨地上没条缝能让自己钻进去,又转头过去看着张狗剩没注意自己的丑态,才放下心来。
赵富帅也不愿赵日天难堪,替他圆了过去:“如今社会主义国家,贤弟倒是接地气,这鼎本就是封禁主义的享乐产物,贤弟还是不知的好。”
说着又是抽抽鼻子,闻着那香味接着道:“红油混着茶油,小磨香油一并煎熬,香气逼人却不呛鼻,闻着就让人精神,用来迎来送往再合适不过。用这正宗的红油供奉牌匾,倒也是对得起这正宗的川菜招牌。”
一路上都不曾开口的张狗剩轻轻开口道:
“赵公子倒是生的好鼻子啊。”
赵富帅听着那声音,觉着说不出的温婉可人,不禁多看了她两眼,越看越觉着这女子看着让人舒服,便认真地回礼道
“姑娘赏脸。”
旁人不知,赵日天是最知道张狗剩的脾性,话里“赵富帅是狗”的意思他很快地破译了出来,想着张狗剩如此护着他很高兴,但思前想后觉着说出来不合适,只得在一旁偷着乐。
张狗剩讨了个没趣,也就站在一旁不再作声。
只见那那漆了朱漆的三层门次第排开,显然是请君入瓮之意,众人自然是欣然而入。入了门才觉得此楼内有洞天,一路上雕梁画栋,廊腰缦回不消说,更是安静得连外边的鸣笛,聒噪一并消失不见,成了极静的存在。也不知在那迷宫似的天香楼绕了几圈,峰回路转的尽头,绣着一幅“猛虎下山”的屏风,仿佛活着一般。绕了那屏风过去,才见着“导师”一群人早已在大厅候着众人,到场者无一不是各个学院的持牛耳者,而那秃了半截的赵主任恰是其中为首者,见四人到来殷切地上前问候,与之一一问候,握手并亲切致意:“同志们辛苦了。”
众人都恐惧那油腻的双手避之不及,却又苦于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借口,只能生生受了那苦。只有张狗剩轮到她时欠身道了个万福礼,躲了赵主任那油腻的双手去。想这平时他人做来无比别扭的礼数在这朱漆的古时大厅中由她做来却是极为合适,也叫人挑不出刺来。赵富帅不由地又高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女子如有着数不清的秘密一般,叫人越看越入迷,在这旧制的宫殿中似那江南水红的菱角一般讨人喜欢,比起自己身边的“红红”更是胜了千倍,便存了心地想要结交张狗剩。
旁边一个小厮早以候了半天,见赵主任说了声“人齐了”,俨然是训练有素的老手,便上前道。
“二爷,今儿您包场了,除了那“天”字房得按规矩给人候着外,其他位置您随着挑。”
“那你给推荐一下。”
““玄”字房风景独好,早就给您备下了。”
“那就“玄”字房。”
“得嘞。”
得了令的小厮便领着一群人进了往那玄字房去了。
门口各有两支落地柱灯,灯罩状如卧莲,是一块淡黄的云英整块雕成,在烛光下显得流光宛转,精巧绝伦。其他的陈设,亦是极尽奢华,令人咋舌,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竟只是一个饭店。
众人在小厮的引导下分次坐定,赵日天张狗剩自然紧挨着坐在下席,赵主任位居首席,而那赵富帅携女伴坐在赵主任右侧,赵富帅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按此坐定,暗自心道:眼光好毒辣的小厮。
众人分次坐定后,那小厮也不急着上菜,先是上了热腾腾的毛巾和黄铜盆盛着的菊花水,谄笑道。
“诸位爷远道而来,净净手才好用餐。”
众人暗道:这小厮果然是一把好手,亲切周到而有分寸,便领了好意把赵主任留下的油腻细细地洗去。
等众人洗漱完毕,小厮将器物撤去,然后在席间退后一步,站定,开始斟茶,也不炫技,只是左右开弓,嘴上也不闲着,天南地北,闲里家常见把诸位的喜好忌口问的轻轻楚楚,便算是点好了菜。
赵日天不懂茶,但闻着那茶香精神一震,看着那碧玉似的茶汤觉得肯定是好茶,赶紧喝了几口,又偷偷地看了看张狗剩,见她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便悄悄地给她使眼色。
“不好喝么?”
“好喝么?”
张狗剩没好气地回应。
“挺好喝的啊。”
赵日天挠了挠头。
“龙井味寡,我不喜欢。”
“你说这是龙井?”
“上好的雨前龙井,今年的新春茶。”
赵日天赶忙多喝了几口,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茶喝得干干净净,才又道。
“味道是挺淡的,我也不喜欢。”
张狗剩觉得怎么会有这么没品位的流氓,悄悄地苦笑不得,又觉着不妥便收起了笑意。却不料这一切被赵富帅看在眼里,“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过了一会儿,又感觉赵日天在悄悄地踢她,便看了过去。
“那个,他们不用点菜么?”
“已经点好了。刚才的小厮不是已经问过你了?”
“他只是问我有什么忌口的。”
“我记得你喜欢吃羊肉,我想点那个。”
张狗剩略去后半句没接那茬,接着说,“这就对了,这叫客随主便,你等着吃就是了。”
等着上菜的时候诸人无聊,“红红”便不适时宜地吵着要赵富帅把那则都市异闻讲下去,赵富贵也是极为享受这众星拱月的感受,便把前文草草说了,却不接着众人感兴趣的那人的面目往下说去,单是说起了那人的姓名。
“像这般在江湖上讨生活的人往往都是匿了姓氏,怕以名示人。”
说罢饮了一口茶,饶有趣味地看着张狗剩,把众人的目光往她身上带。张狗剩不答话迎着众人的目光也不畏惧,只是淡淡地点了一口茶,把那目光带了过去。赵富贵觉得无趣,又接着往下说:
“单名一个yuan字。”
“命卜之事,本来就虚无缥缈用一个“缘”字倒也算得上称职。”
说着,赵富贵再饮一口茶,放罢茶碗,他脸上浮现出苦笑,他实在想不出这茶有什么好喝的?
“我原本也是这般认为的,直到我看见她的侧脸。”
“那可爱的画像之下本是引人心生向往,可怎想却是一张大马脸,面目可憎,脸长耳大,生得真的跟人似的,想必是一只老猿精,修炼得了人形来这人间妖言惑众。”
“那yuan字怕是要写作“猿猴”的“猿”字。”说着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装作猿猴一般发出奸笑声,引得一阵哄笑。
宾主尽兴间,那小厮快步走向赵主任,轻声耳语,便听见赵主任一声令下。“上菜吧。”
小厮得了令,轻轻一抚掌,唱道:“上菜!”
先不见菜,而是一条生铁铸造的蛟龙由两位精壮的汉子抬上桌来,细看之下才发现是生铁铸造看着重得异常,落在桌上却是只在茶杯中震起微微的涟漪,实在是举重若轻,训练有素。
众人惊骇间,小厮上前摆弄了几个开关,就见那龙嘴之中竟是喷出火来,龙身之中暗含水道。
又是
赵富帅解释说:“”
万香楼的菜概用中小盘,菜仅盖满碟心,与湘菜馆之长箸大盘迥异其趣。或病其量过小,殊不知美食者不必是饕餮客。
抗战期间,与之同名的东兴楼被日寇盘据为队部。胜利后我返回故都。据闻东兴楼移帅府园营业,访问之后大失所望。盖已名存实亡,无复当年手艺。菜用大盘,粗劣庸俗。
菜为美色,又怎少的美酒。上的是那绍兴的陈年花雕。待用小锤敲去封泥之后,见着那带着霉绿色的酒瓶中只剩半瓶,酒香顺着瓶口溢出,只是闻闻就已经醉的人乐不思蜀。
像赵主任这类不识数的人,抓着那小厮的衣口便问:“这酒为何只剩半瓶,怕不是你贪图美酒偷了去?”
那小厮也不恼,客客气气使了暗劲躲了去,又是一抱拳行礼道:“小的该死。这古酒原浆经那天地蒸馏,开瓶便是只剩得不多,越是年代久远越是醉人。”又道:“二爷贵人事多,这等琐事自然是我这等吓人代劳,小的该死。”
一席话是把酒的典故说的透透彻彻,把锅拦在了自己身上,又给足了赵主任面子。赵主任自然是就坡下驴,道一声“倒酒”把这事抹了过去。只见那酒从瓶口倒出似蜜糖一般金黄透亮,在空气中黏成一条金黄色的丝线,倒完后果然只剩那瓶大小的三,四分的分量,如那小厮说的一般,是足年的好酒。赵主任像是狗看着肉骨头似的盯着那酒,看着赵主任那嗜酒如命的劲头,小厮这次学乖了,抢先道:
“二爷,这年份原浆可不能直接喝啊。”
“这是为什么?”
赵主任盯着那酒眼睛都不带转的。
“这原浆在地下放得久了,味是足了,可那天长地久毕竟是沾了几分阴气,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不干净不卫生,得煮着喝。”
说着便拿了那盛酒的壶子要走。
再哪使得,赵主任本就是那雁过拔毛的主人,进了嘴的骨头哪能往外吐。想了想,忍痛跺了跺脚,说:
”就在这煮,怕你小子偷了我酒去。”
小厮苦笑不得,应了声,便放了酒去隔壁的房间取了那煮酒的物件回来。
“今年新酿的青梅酒也熟的正好。青梅酒味淡,用来佐这浓得化不开的原浆是极好的物件。”
说着便当着众人煮起酒来,老酒陈年的芬芳经那新酒的冲劲一激,满屋都是那醉人的香气,米香和梅香混做一团,煮的似人间仙境一般。那小厮末了还取了几颗熟得乌黑发亮的梅子做底,一壶酒只是煮的赵主任心里如那猫爪子挠似的痒,不如死了痛快。
那赵主任猛一口下去,竟是直接醉了过去。
赵富帅道:“把这酒留给赵主任吧。”
要是他醒来见这酒少了一分一毫怕是比偷了他的命还要难受。
众人并不是那嗜酒之人也就依了赵富帅的意见,吩咐小厮上菜,兼另外上些不那般醉人的酒。
这宴席端的是华丽无比,曲水流觞,那川菜中的美食也如那洛阳水席一般流水般从桌席之上流过,赵主任不在,赵富帅也不做作,先折了那头筹,众人才动筷子。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众人皆吃的尽兴。
单只张狗剩只是每样菜先过一过眼,只挑那颜色,香味对的上眼的挑上一筷子,不如意的就让那菜顺着曲水流觞循环往复,不再碰,不似其他人狼吞虎咽的恶鬼模样。
赵日天看着张狗剩,就悄悄地跟她说:
“怎么,吃的不习惯么?”
“你觉得好吃么?”
“本来是好吃的,看着你不吃了我也觉得不好吃了。”
“跟哪儿学的油嘴滑舌。”
张狗剩轻咳了一口。
赵日天却是再说.
“原来是挺好吃的,吃着吃着就觉得不好吃了。”
又补上一句:
“更觉得比不上你做的万分之一。”
“包括那烤焦的红薯?”
“。。。。。那还是这里的肉好吃。”
张狗剩不由地轻笑出声,那笑在烟雾蒸腾之中如那水乡的一抹绿色,只叫那香辣,酒臭都淡了几分。
赵富帅觉得女子怎么能笑的那么好看,再一看自己旁边的“红红”吃的满面红光,脂粉堆砌起的美色又脱落了几分,更是觉得张狗剩美得不可方物,只恨那小厮是没长眼的东西把他们两分了个对位的座位。
他想了想也不顾他人眼色,便朗声道:“姑娘觉得这菜色如何?”桌上能称作姑娘年纪的人不过两人,俨然是对着张狗剩而说。
张狗剩却是不答。
赵富帅也不嫌尴尬强笑道:“这川菜倒是有两种境界:
转头向赵日天殷勤问道:
“赵兄可曾吃好?”
赵日天灿灿道:
“吃好了是吃好了。”
赵富帅也不等他再说,便抢白道:
一是贱:“吃川菜的多是体力劳动的客家人,喜食“重油盐辣”的食物。招牌菜就是那“辣子鸡”,“回锅肉”之类的菜。””
“想必姑娘是看不上眼的。”
听着赵富帅这一番言论,其他人均是停杯投箸,知道是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二则是贵:人皆道:川中菜式多辣,殊不知这“开水白菜”避重就轻,从那茫茫多的辣椒中杀出,才是得了川菜中的头筹,白菜谐音“百财”,这道“开水白菜”水清而味至。不知道姑娘是否看得上这场富贵?”
说罢,那小厮也是机灵,从水道上单取了“开水白菜”一菜置于张狗剩面前,行的是那“以菜问人”的伎俩,只等着张狗剩的一声“好”字。
张狗剩也不品菜,只是淡淡道:
“可。”
赵富帅闻言大喜,却又听着。
“我是说这菜色尚可,可这人呐,怕是要不得的。”
说着又转向赵日天,笑意盈盈地问道。
“赵公子”,用力地在“公子”二字上多使了几分力。
“你觉得这菜怎么样?”
赵日天显然是还没回过神来,直到脚上才来那熟悉的小脚的触感,又看着张狗剩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才回过神来。
“还可以,跟食堂大妈的早餐差不多。”
听着这回答,张狗剩像是极为高兴,转头便一字不差地对赵富帅复述道
“我的看法跟赵公子是一样的。”
“跟食堂大妈的早餐差不多。”
“你!”“你!”
两声呵斥声同时响起,一声自然是来自怒极了的赵公子,另一声则是来自门口。
只见一位精壮的中年厨师满身披挂地站在门口,对着二人怒目而视。
小厮介绍道“这是我家大厨兼老板,赵先生。”
周围也有人帮衬道:“赵先生向来厨艺了得,为人风雅,不要跟小辈一般见识。”
有人不知其来历也,也有人低声解释道。
这人平时就好名声,承接宴席之余总要与客人高谈阔论,以显示自己非那单纯的生意人。适逢盛典,少不得要附庸风雅,兼听他人对自家的手艺阿谀奉承一番。
张狗剩觉得简直是通了姓赵的马蜂窝,倒霉至极。
赵富帅也乐得不用自己出手,开始做起了那坐观钓鱼台的行当。
那厨师倒是个简单,脾气暴躁冷哼一声,道:
“我这店虽然也算不得什么百年老字号,也算是在川菜中有一席之地,也不曾亏待各位,诸位有什么不满的不妨当面直说。”
“他干的。”
张狗剩向来是不嫌事大的主,指着赵富帅说道,显然是挑拨离间的功力到了极致,只恨双方不能立刻打起来。
“是赵公子他骂你家菜贱。”
宴席之上众人届时沉默,赵富帅也是涵养极好,笑而不语。
那厨子只是要抓着软柿子捏,也不答话,转向二人发难。
“我听见的可是这位姓赵的和姑娘对我家的菜不满,与那食堂的大锅菜相提并论。”
“这肉也不如我吃过的好吃。”
赵日天憨憨地作答,指向那宴席中的羊肉汤。
“肉味不浓,汤也不够鲜。”
把那厨子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吊够了十个小时,肉也是上乘货色,自以为说上一句“食之本味”也不过分。”
赵日天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看向张狗剩。
“食之本味。”
听着这话,张狗剩又是一阵冷笑。
“清代大美食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记述,“大抵一席佳肴,司厨之功居四,买办之功居六。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赵富帅也是一拱手道。周遭又是一片“赵公子知识渊博”的恭维声,让张狗剩只觉得这些人都不需要鼻子,眼睛,只需要一根舌头会“舔”就能活下去。
“买办居功其七不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那好原料确实做不出好菜。”
那厨子听着这话气消了些,接着听下去只是血压拉满。
“要我说司厨者拿着这六分的原料,做不出那十二的分的美味,本身就是侮辱了原料。”
言外之意只是这一卓的好菜多是买办的功劳,厨子本是狗尾续貂的恶人、
“食之本味更是可笑,切个肉,拿个锅坐水煮了也配称作厨子么?谁上谁都行。还原汁原味,真是无耻之极。”
“古人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你可曾真心在这菜上下了功夫。”
“汤肉分作,花两份的料成一道菜。不惜工本,双倍的功夫成菜一道,用了真心,自然是胜过这菜千千万的。”
“更何况你这鲁菜的厨子做起那川菜来,我说一句废物,你又敢还嘴么?”
说的那厨子冷汗涔涔,却强道。赵富帅起初只觉得张狗剩好看得紧,现在又觉得见识,眼色非同凡人,是与他天造地设的一对人,不禁鼓起掌来,道一声“姑娘好本事。”众人也回过味来,纷纷叫好,不是那墙头草,更像是那滚风草,没风都能使得好一手鹞子翻身。
“”
“”
“”
那赵主任正是悠悠地从美酒中醒了过来,
这正是凑齐了三方评委,开始出菜。
说着手上菜刀一甩,刀刃没入桌内三寸,白亮白亮的刀刃颤动不止,
“既然你这么说,那定是手上功夫了得,还请不吝赐教。”
张狗剩也不起身:
“你是不是傻呀,冤有头债有主。是他说的。”
“我评价冰箱好不好使还要会制冷么?”
“”
“”
“呆子,你也觉得我是那无理取闹的人么?”
“。。。。。。”
赵日天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你要也这样认为我的,那我就不活了。”
张狗剩说着就作势要从栏杆上跳下去。
“我的小祖宗,你要怎么开心怎么来,我只怕我”
“”
“呆子,你觉得好么?”
“总觉得不是滋味。”
“your turn。”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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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499148871 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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