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さがら総]变态王子与不笑猫12(5.8 全文完结)


本帖最后由 kuraiyami 于 2018-5-8 14:54 编辑


2年的等待,终于得以相见。
变猫12卷,幸福王子终于能够获得平凡的幸福,月子终于能够露出会心的笑容。
这就够了。

仔细观察了一遍,发现1~5章的标题各取自1~5卷,哎太久没看居然没注意到Orz

3月27日,更新第一章。

4月12日,更新第二章。


4月19日,更新第三章。 马上要去和某对父子谈谈心,一段时间后再见(也许)

5月3日,更新第四章。 快结束了。

5月5日,更新第五章。终于,要迎来结局了。不过,在后记之前还剩最后一点内容。请各位注意一下目录,看看第五章下面还有什么?

5月6日,正文部分完结。除去和某对父子谈心(GoW)花掉的时间,其实就花了1个月→_→人还是会成长的(雾)


舍不得就这么完结了,后记部分留几天再说吧……最后的部分,短短10页,却有着无尽的幸福与对未来的希望,经历了之前的磨难,才发现当一对普通的男女,追寻普通的幸福是多么来之不易。幸福的王子,终于可以获得自己的幸福。



5月8日,全文完结。变猫12正式结束。在最后,补充一下目录的小彩蛋。(注意隐藏章正好10页)


对于整个系列的感言,择日放上。


在此谢谢各位这么多年陪伴变猫,有缘下部作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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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変態王子と笑わない猫
译名:变态王子与不笑猫
作者:さがら総
翻译:kuraiyami
插画:カント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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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和我一起去找野餐的伙伴吧”……于一本杉之丘上再会的我和月子妹妹,为了切实地找回重要的人,以及那无可替代的回忆,牵着彼此的手迈开步伐。依据横寺笔记(著&润色筒隐月子),我们埋头于令人怀念的活动之中,比如在游戏厅里玩,开开学习会,享受卿卿我我的动物时间之类——然而,“月子妹妹,赶紧完成你的每卷必裸日常呀!”“我很愿意”“开玩笑的啦……诶?”——脱意满满!? 大人气清爽系变态青春恋爱物语第12弹!哪怕时过境迁,世界翻新,我也要去寻觅那些未曾改变的事物,最后的旅途,现在即将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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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

回过神来,已是日暮时刻
残阳淡抹,浓青更添几分
一本杉之丘的轮廓,如剪影画般延伸着
与花草渐融一体
宣告新夜的到来。
“月子妹妹,该回去了吧?”
“回哪里去”
“回我们的居所”

“……也是。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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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1.而变态,如今依然—— P.11

2.欢迎,我的朋友 P.31

3.幸福的王子 P.81

4.月光下的失落世界 P.135

5.横寺心中的想法 P.207

0.横寺阳人与筒隐月子 P.247


















本帖最后由 kuraiyami 于 2018-5-19 01:32 编辑


1. 而变态,如今依然——


“如果这样能感觉到幸福的话,我也可以拿学长的脸玩牛头犬游戏吗?”
“晚一点吧。”
“晚一点是什么时候?
“很久以后吧,等筒隐拿回自己的真心,一定会有机会的。”
摘自横寺笔记一卷


本质上讲,读书这种行为和做爱很像。

我要是这样主张,放到最近的话,应该很快就会被骂脑子有病啦,非常失礼啦,赶紧谢罪啦,被政确大棒(注1)暴打一顿啦,在全国一同排斥变态运动的大义名分之下,被推上大炎上嘉年华的风口浪尖之上吧,可我并不是在胡说八道。

注1:政确棒(PC棒),political correctness(政治正确),有一种说法指出,特朗普竞选胜利的理由之一,就是反对“政治正确”,而PC棒就是挥舞着政治正确的大棒的意思。

说认真的,我觉得读书这件事,就是情交的一种。
追逐着平面上的文字,将记载于其中的事物,在自己的大脑中三次元地描绘出来。
无论写手的文章力多么缜密,哪怕信息列举得再怎么细腻,读者所接收的景色一定还是千差万别的。就算读同样一篇只描写一颗鸡蛋的文章,也绝对不可能想象出同样的圆形。
读者可以伴随着特别的快感,亲手创造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作者提供的可能性之卵,同自己固有的想象力相结合,便可以诞生全新的世界。
换句话说,这就是未知生命的诞生仪式。
“所以说呀,月子妹妹”
“是”
“我和你本质上相当于已经连战半天啦!毕竟我们一直在读你写的笔记嘛。做爱!几乎就是做爱!和月子妹妹充满爱的共同作业!”
“你真是个脑子超级有病的变态耶。小心我召开记者见面会告你哦”
“啊啊要生了!要出生了!吸吸呼!啊我现在要产下月子妹妹的卵啦啊啊啊啊噢噢噢噢!”
“看来已经没救了。学长在所有层面上都在小瞧我。必须以正义之名烧到寸草不生为止”
筒隐用糅杂了轻蔑、达观与怜悯的,都没法用画表现出来的冰冷眼神看着我。
具体是怎样一种表情呢,希望各位自行想象一下。读者有多少,不同的月子妹妹就有多少,来生下只属于你的迷你月子吧!
“真是的。真是个百年之恋都能一下子给你浇灭的变态”
筒隐长叹一口气,拍走膝盖上的草站起身来。
她稍微伸伸腰,活动下紧绷的身体,然后瞟了我一眼。
“差不多读完了吗”
“嗯。非常有趣。你的这份心情,我会负起责任地养大的”
“真是个执拗地想造人的变态……”
夏日的夕阳时分,一本杉之丘上刮着舒爽的风。外国的政治家曾说过,幸福的诀窍便是出去野餐。
因此我们才一直坐在这里,悠悠闲闲地读着笔记。仿佛是一场完美野餐的延续。
横寺笔记。
指的是筒隐月子将自己眼中的横寺阳人逐一记下,足足十一卷的笔记。它尽量准确地罗列事实,是一部排除月子妹妹的主观观点、贴近我本人的感情与视角的鸿篇巨著。
……嘛,偶尔还是有些会让人吐槽“这块是不是作者的性癖?”的地方。横寺阳人太爱管女孩子闲事的问题相当严重。

比方说。
首先在初夏时节,我和筒隐怀着各自的烦恼向不笑猫像祈祷,随即被卷入围绕真心话与场面话的麻烦事当中。
“记得你当初还不分昼夜地强行推倒过我吧”
“客观上讲那显然是事故,可就因为大肆添油加醋一番横寺阳人的心理描写之后,读上去才像是仅仅出于卑劣的兽欲而做出的劣行。好一个叙事技巧……”
“真是遗憾。变态学长在推倒我的时候是乐在其中的。这才是正典,这才是事实。一次史料的记载是绝对的”
“……深深感到历史研究的无力”
在两个人奋斗的过程当中,得知了超喜欢动物的大小姐——小豆梓的秘密。虽然我从她身上取回了场面话,但筒隐却把自己真心的笑容送给了姐姐。
那时我就在想,一定要让筒隐再一次露出笑颜。

之后,暑假结束,一场大型台风袭来。
被困在筒隐家古老又宽敞的独户房中后,我与镇坐在仓库中的,筒隐本家本元的猫像相遇了。
“虽然看了裸体也被看裸体,还被卷在席子里过,不过最后能和钢铁小姐——你姐姐搞好关系,真是太好了”
“原来在学长所在国家的语言里”
“嗯?”
“名为搞好关系的事件,是和接吻这种行为捆绑发售的呀。哼。哼哼”
“等,等下,才不是呢!市役所那件事是事故好吧!?钢铁小姐当时也是蒙在鼓里的,所以不算数,不算数!”
“……晚熟的姐姐难得主动出击一次,你这种说法太过分了”
“能不要同时摆出温柔妹妹的脸和气鼓鼓的脸吗!?”
席卷世界的台风,其实是月子妹妹引来的。
筒隐家里只剩我们二人,而通过那份沉积的孤寂,我们学会了如何更好地相处下去。

身为教会圣歌队一员的艾米也不能落下。
她称呼我大哥哥,见到我就会飞扑到我身上,是个如地中海阳光般明媚的女孩。当她嬉笑着登场的同时,我们高中的校园便化为了意大利名胜古迹的样子。
“幸福的王子就是在这座吊着大钟的高高钟楼上,和燕子公主幸福地接吻的吧。可喜可贺,happyend”
“当初真心被逼的有点紧,好在事情圆满收场了”
“是呀。那是为了把坏蛋猫神从小梓身体里赶走对吧。绝对不是出于变态学长的私利私欲对吧。”
“月子妹妹?”
“之前是姐姐,这次是小梓。本来这种情况已经违反了第一位保护法,应该立马逮捕隔离监禁才对的。我只是出于善意,才勉强在最高法院上判你个缓刑,真是走运呢王子大人”
“月子妹妹?我们读的好像不是一本书吧?”
引起这种事态的,并非捣怪南瓜精艾米。
犯人是我——过去的横寺阳人,猫神嗤笑道。
横寺阳人的记忆有如被虫子啃过般,千疮百孔。

和钢铁小姐、副部长玩过双六游戏,也和月子妹妹、小豆梓她们去游乐场玩过。
之后,我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筒隐家的母亲——司阿姨还活着的十年前的世界。回到了年幼聪慧的钢铁小姐,宛如幼兽的月子妹妹,以及虽然幼小却有着坚强的心的我,所在的那个筒隐家中。
然后,横寺阳人重新体验了丧失“回忆”的理由。
“结果,我果然还是喜欢司阿姨呀……”
“不是‘你’,而是‘你也’才对。大家都最喜欢母亲了”
“……嗯,说的也是”
“真正重要的事物,并非留存在脑中,而是心里”
这句留在笔记中的话语,无论对我来说还是对月子妹妹而言,应该同时也是某种愿望吧。

修学旅行去了中部地区的善行寺和兔隐村。
身为田径部下任部长的舞牧麻衣即小麻衣,她的朋友和气小姐,小豆梓,加上我的四人一组,外加跟过来的月子妹妹五个人,形成了稀有的组合。
然后,我一不小心和小麻衣互换了身体。
“愉悦又羞耻的铁板事件!和月子妹妹她们在大浴场大发情!开玩笑啦开玩笑!”
“……太差劲了”
“哎呀,说的是呀,刚才说的话我也觉得——”
“不但没注意到学长交换身体的事情,还被小梓狠狠揍了一顿……我真的太差劲了”
“咦,月子妹妹?”
“明明我才是第一位的,却偏偏又是最笨拙的……”
“月子妹妹的暗黑大门打开了!稳住,稳住”
“我……第一……我……呜……”
经过很多事情后,我和副部长成为了朋友。
不论什么样的家伙,都多多少少怀揣着烦恼,却又依然想尽办法继续前行。这是理所当然的。

圣诞节在小豆梓家过,新年参拜则是在筒隐家附近的神社里度过的。
除了有着奇怪眼神的危险分子缠在我身边之外,这个年末年初过得还算安稳,也就挑战大学考试的钢铁小姐稍微出了点乱子。
“我,我只是,只是偶然在神社碰见学长的。才没有‘缠在你身边’什么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危险分子’指的是你自己啊月子妹妹!?”
“……不是就好。我可是好好成长了的。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也能够自立的。”
“……哦,嗯。对呀。你的确想要改变来着”
自修学旅行以来关系僵硬的月子妹妹和小豆梓,也在不知不觉中重归于好了。
真是太好了。我什么都没做。什么也做不到。
——仿佛不被需要一般。

所以,我变得想要被别人需要了。
从和司阿姨一起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想成为能够帮助他人的英雄。我想要去支持那些在对岸受苦的人。就像幸福的王子那样。
受艾米爸爸引导而生出的黑影,用我的身体,替我解决了所有问题。
“就算不做这些事,学长依旧是学长”
“说的也是”
“就算什么都不做,你一如既往就好”
“说的也是”
“……可是,学长其实并非这么想吧”
“……抱歉”
在马拉松大会上,我和黑影合为一体,然而我和月子妹妹之间,也出现了决定性的龟裂。
并且还有一件事。钢铁小姐开始感冒了。

于是,轮回开始了。
无论重试多少次,钢铁小姐都会倒下,横寺阳人都会选择牺牲自我。借助笔记,只有月子妹妹的记忆保持了下来。
如此残酷的轮回持续了几十次,这期间,孤独的战士尝试着帮助我们,然后失望,诀别,绝望,最后渐渐崩溃。
期望轮回的,是艾米爸爸(和猫神)。
他为了引来对筒隐家而言理想的世界而不断掷出骰子,然而他在第九十九回时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不光艾米小姐,连男人都要强行吃掉,真是个不知收敛情欲的变态耶”
“犯下错误不是这个意思啊……”
“然而野兽般的学长放纵欲望袭击上去可是事实。你是犯罪嫌疑人”
“不是!完全不对好吗!我只是单纯假定猫神是可爱的女孩子,在此基础上,为了采取最为有效的手段,才别无选择地把它凌辱到哭而已好吗”
“无法无天,该判极刑”
和哭花脸的猫神酱进行了一番绅士的交流后,我们再次回到过去。
为了将一切重新来过。

等待我们的是小孩子的肉体。
在给天才幼女钢铁酱和迷你迷你小麻衣的暖洋洋咕噜噜大战争做仲裁,帮刚搬家的小梓和青梅竹马恢复关系的过程中,我几乎忘却了自我。
“真是的。虽然我知道你的意识被自己这副小巧的身躯侵食了,可你还是太闹腾了点啊学长”
“而没有被侵食掉的月子妹妹,则是以坚固的意志,伪装成5岁身5岁脑,好好享受了一把5岁儿生活对吧……?”
“……绝无此事。请出示证据”
“E,evidence?”
“对于sensitive的matter,就应该fact-base,drastic地做commitment才对。这是针对变态学长案子的商业基本”
“听不太懂,不过把变态变成业务的月子妹妹,感觉有点兴奋呀”
“这想法真是失礼。那时学长似乎彻底变成小孩子了,所以我只得不情愿地陪着你做这做那罢了”
“唔,什么锅配什么盖儿……”
——要是能永远像这样亲亲热热下去就好了。
当然,事与愿违。
司阿姨病倒,做医生的小豆爸爸帮了大忙,艾米爸爸也很热心地给我们送礼——
我们得以知晓。
其实根本就没有坏人。
到头来,筒隐家的问题,钢铁小姐生病的原因,整个故事的基干,全都在命不久矣的司阿姨身上。
过于担忧女儿们的未来,以至于祈求绝望而非希望的母亲。
她在最后,为我许下了愿望。
是她,让渴望被他人需要的横寺阳人,让不断剥离自己珠宝首饰的幸福王子,得到了解脱。

然后,世界翻然一新。
一切都被重置。
一路走来的历史,和将要踏上的未来,发生了决定性的分隔。
我得以和最爱的家人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有泡在其他人家中,也没有为真心与体面话烦恼。
和母亲一样为疾病所苦的女孩子,和青梅竹马别离的女孩子,从国外引来惨遭翻弄的女孩子,大家都不在了。
所有人都平稳地生活着,偶尔会为了寻觅内心的空隙而在街上彷徨,为淡梦的残片而感到满足。
在一本杉之丘上,和绑着尾辫的女孩子永远地擦身而过——

本来会是这样。
“不会让你说再见的。才不会让你忘记”
在山丘上仁王立的月子妹妹,顽固地说道。
她把一本日记紧紧地抱在胸前,仿佛那是维系她与世界、以及与某个人的缘一般。我们的回忆,全都浓缩其中。
“可这本横寺笔记,肯定被著述者凭兴趣添油加醋过了!真正的我应该更加绅士些才对!我才不会对小女孩性骚扰呢!”
“哎哟哟。请继续”
“也就是说,按照逻辑而言,妹子被我推倒后,就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已经是出色的女士了对吧。打起自信来!去掉法律的保护!和绅士的我自由地造小孩!”
“是哪个嘴巴说的?是这张嘴么。真是个说话难听的家伙”
我的脸颊被她揪住了。力用得还挺猛。啊啊我超喜欢这种的!
“真是的——”
月子妹妹的叹息,转眼便被吹散了。
一本杉之丘上,晚风拂过。
她标志性的尾发,随着风儿摇曳不止。而那随风轻舞的制服裙摆,则是被她用单手牢牢压住,仿佛在告诫某个看客。
“哎,也许这就是学长吧。学长一直是这样的人,而我也一直‘真是的真是的’说个不停”
她用纤细柔软的手指,抚摸着我那刚刚被她揪过的脸颊。
似是在仔细地确认我的轮廓,以及我的姿形。
她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正从上方盯着坐在地上的我。她的脸凑近过来,仿佛额与额,鼻与鼻,下巴与下巴都要贴到一起。
“吵架、和好,帮助、被帮助,伸出手来、拉近距离,并肩前行、看着同一个地方”
我听到她鼻子的声音。
她似是在细细品味我的气味,以及我的气息。
近在咫尺的筒隐,一副冷淡的表情。而她却又发着撒娇的声音,朝我蹭了过来。
她既像一只见到新鲜事物而不可思议的小猫咪,又像一个为时隔许久又回到手中的宝物而欣喜若狂的小孩子。
“我们也许就是像这样,花了漫长的时间同彼此相处吧”
“……在别的世界里?”
“在确实存在过的世界里”
到处都很小,唯独眼睛很大的女孩。
内心强大而又好强,喜欢顾虑却又我行我素,富有行动力却十分笨拙。可爱无比,令人怜爱。
筒隐月子的一切,我都清楚。

当然。
这些全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和现在的我没有半点关系。上面那些事情,我从未经历过。
然而正如筒隐所说,这些都是确实存在过的。
我的内心告诉我。
重要的东西不在脑中,而在心里——正如过去司阿姨所说的那样。
这是由祈愿而诞生的故事。为了某个重要的人而祈愿的人的故事,我们已经连续读了十几卷了。
一本杉之丘上又刮起了强风。
笔记的书页翻动起来,夹在其中的枯叶不知飞向了何方。月子妹妹将手伸向虚空
“……啊嚏”
却也只留下一小声喷嚏。
回过神来,夕阳业已西沉,淡淡的余晖之中,青色愈来愈浓。如剪影般延伸着的,一本杉之丘的轮廓,渐渐地与花草融为一体,宣告着全新夜晚的到来。
“月子妹妹,差不多回去吧?”
“回哪里呢”
“回我们的居所”
“……也是。我们回去吧”
月子妹妹握住我伸出的手
我们牵着手,依偎着彼此,走下那令人怀念的,夏天的山丘。

读书的时间已经结束。
接下来,我们必须推进现实的时间。
为了一点点地想起,重要的事情,以及重要的人们。




本帖最后由 kuraiyami 于 2018-4-12 21:49 编辑


2.欢迎,我的朋友

“这当然是骗人的!像这样子的实现我完全都不高兴!与其要依赖这么狡猾的方法,那我要像燕子筑巢那样更加踏实的去做!”

摘自横寺笔记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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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说起夏天你能想到什么”
“高远的积雨云,老家神社的祭典,消失在夜空的烟花,曾经喜爱的女孩子的背影,已经回不去的那段日子”
“……怎么搞的,今天这么感伤?”
胖太十分惊讶地问我。
我们沐浴着朝阳,并排骑着自行车去上学。途中经过一个公交站时,我们像洗芋头似的被涌下公交的学生们冲得节节后退。
好久没和小学时就结下孽缘的这家伙一起上学了——真的,感觉很久没这么做了。
“我说啊,你今天晨练没问题么?”
“我在考虑很多事情。昨天的话,额,和朋友两个人熬到很晚”
“男的?还是女的?”
“女孩子”
“哦吼,说的挺轻巧嘛你这色鬼。反正说是朋友,实际上就是在床上大搞特搞的那种朋友呗,你瞒不过我的。嘿,真他妈羡慕你啊!”
胖太一边放声大笑,一边在自行车上煞有介事地扭起腰来。
色鬼→色鬼砰砰→砰砰→胖太,正如他那颇有渊源的外号的变迁所示,他是个会把所有事都往那个方面想的家伙。满头烦恼,期末考试也不好好复习,正被补考的风暴追的哭爹喊娘。
要是听说有能够去除烦恼的神灵的话,他说不定会二话不说地冲上去。
然而,这种东西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一本杉之丘上什么都没有。过去在别的世界中,为了仲裁姐妹吵架而被造出的不笑猫像,在二周目的月子妹妹的精心管控之下,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轮到胖太你了。说道夏天你会想到什么?”
“泳装,透出的胸罩,人体三大凹陷处的积汗!……喂,你这一脸呆样是干毛啊?”
“没啥。我只是……觉得你这回答非常棒罢了”
“哈哈,你这不是废话么!”
所以,没有向猫神许愿的胖太,和以前一样充满了烦恼。
无论今天还是明天,我们的关系一直都会很好。

我们经过人行横道,骑过校门之后,眼前出现了人群。是那种围观街头卖艺的环状人群。
我们下了自行车,走到旁边一看,突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冲出人群,滚到了我们身边。
一个是跳来跳去的,好似毛团的小柴犬。
另一个则是
“汪汪!汪!不能跑的汪!要是干坏事的话被关进鲸鱼的摇篮的汪!汪~!”
一个女孩子。她双手双脚地在地上奔跑,用相同的视角追逐着那只小狗。她就像刚当妈妈的母狗那般拼命,别的东西都不放在眼里吧。也许是为了更加入戏,她头上还戴了对下垂的狗耳朵。
“对汪,停下来汪,乖孩子乖孩子……再等一会儿,汪汪……汪……”
她把调皮的毛球小狗抱到自己平坦的怀中,可不仅没抱住,反而。
“啊啊啊!别瞎闹汪!唔……唔,汪!?”
很快,她就被飞扑而出的毛球带着跟我撞了个满怀。
“汪……”
她仰面倒了下来。
坐在眼冒金星的母狗身上的小狗,却只是一脸不解地歪了歪头,节哀顺变。
“喂喂我说你啊,像个稻草人似的杵在原地是个啥意思。狗子和浪漫都是刹不住车的,你怎么能打搅人家呢我勒个去哟。你他妹的又不是第一次见小豆梓的动物时间是不是撒”
胖太边用独特的口吻说着,边无语地戳了戳我的背。
“小豆梓的动物时间……”
这不可思议的语感,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听过。每天早晨的风景诗,小豆梓的XX时间。好像是作为饲育部,一边尽心尽力照顾那些转校过来的小猫小狗们,一边狠狠地甩掉那些跟她告白的人来着?
我在这个世界亲眼所见的事象,和横寺笔记中所记载的别的世界的事物互相串线,在我脑海中形成了一团混沌。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抓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汪,汪,呜……”
小豆梓在地上摆好鸭子坐,而狗耳朵则耷拉在她蓬乱的头发上。她用下巴蹭蹭我的大腿部位,一边嗷嗷喘着气说道。
“对不起啦,在饲育部的活动中撞到你了。每天早上都那么努力非常了不起对吧。狗狗很可爱对吧”
朝我搭话的过程中,她那直打转的小眼眼也逐渐恢复过来。她抬起头来,视线聚焦在我颜面的中心。
“你,额……是不是哪儿见过——”
“哦,嗯。和你一样二年级的横寺。和你不在一个班……可能在走廊和你擦肩而过过吧”
面对自己组织的语言,我的心头涌上一丝苦涩。就是这样,我和小豆梓的关系仅此而已。在这个世界的过去,未来皆是如此。
她过她的日子,我走我的人生。奇妙猫像结下的奇缘早已不复存在。地球以她应有的样子自转。
小豆梓眨了好几下眼。
“……是吗,额……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
“怎么说呢,就像季节不对的燕子那样……不过……”
她凝视着我的脸——
“不过,嗯,你真是个好人!”
她无邪地笑了,就像对初次见面的人展示亲近感那般。
“……谢谢你。希望饲育部的部员能够增加”
“我才是该谢谢你。横寺同学也要在田径部多多加油哦!”
她雪白的细颈上没有系着项圈,她的身上也并无那种麻烦的场面感。
她的笑容只是单纯的率真,温柔。
如同妖精的宝石那般绚丽夺目。

**

“为什么没有在那儿推倒她?”
“那儿!?哪儿!?”
“我觉得那是和小梓相亲相爱的绝好机会啊”
“我完全不懂你在关注些什么,月子妹妹!”
午休时分,学校的休息台那儿,筒隐在大口大口地吃着便当。这自家制便当足足有三本广辞苑叠一起那么厚。
真不知道,就凭她的小嘴和小学生似的纤瘦身躯,那么多的食物究竟是怎么塞下去的。白日的黑洞妹妹,正一脸淡然地运着筷子,瞟了眼坐在台阶一旁的我。
“小梓和小猫小狗嬉闹的动物时间,是兼顾晨练与部员劝诱的饲育部活动之一。想接近爱笑的小梓的人源源不断,光凭三两句话的关系也不一定能给对面留下印象。”
“嘛,小豆梓也许只会关注小狗狗吧……”
“所以说,万事都要先尝试,否则无从谈起。要是以前的学长,现在早就大胆地上了”
“以前的……哦,你是说笔记里那个世界的事情?”
“没错。无论是初次见面还是再会之时,只要有机可乘就会化作野兽疯狂逼近,把痛哭流涕的我推倒在地撕我衣服强加侵犯”
“我能看到重大的事实误认!”
“可是用这种方式的话,学长理当能够得到更好的世界,以及女孩子的好感度才对”
“这个世界的难易度有这么变态的吗!?”
正确的选项也太难选了吧。
元祖横寺过激派的月子妹妹似乎喜欢粗暴的play,可就稳健派横寺的我而言,我只想和普通的女孩子普通地慢慢拉近关系而已。
进一步说。
不强行拉近关系也是可以的。
只要小豆梓是幸福的就行。
只要曾近在某个世界里所体验过的悲伤不会再次降临在她身上就好。我就能够一直安心下去。
“……学长”
月子妹妹突然停下了手里的筷子。
精打细磨的黑曜石般的眼眸,紧紧瞪住了近在咫尺的我。
“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些什么怪事”
“诶,我没有啊”
“只要自己一个人理解过去的一切就行。没必要把过去强行取回来。就在远处守望小梓的幸福吧。你是不是像这样一个人得出结论了?我可是看得出来的。”
“……没……”
被她说中了。
“能从早安到晚安看着她就行。能录下她从早上洗澡到晚上睡觉的全程就行。你变成了这样的变态了吧?我可是看得出来的”
“不不不!?”
她没说中。
迷侦探月子妹妹,请不要摆出这副自豪的表情好吗。得意洋洋加趾高气昂的样子,额,还挺可爱的就是。
“……我说,我有点搞不明白”
“什么”
“真的有必要抖出以前……别的世界的事情,特意接近现在已经没有心事的女孩子么”
“——学长”
“嗯?”
“啊,张嘴”
“嗯……?”
突然,一个鸡蛋烧就塞到了我的嘴边。
“啊啊”
“嗯!?”
两个,三个。
“啊啊啊啊”
“呜咕!?”
四个五个六个七个……。
这已经不是喂给我吃,而是往能够叫做缝隙的缝隙里强行塞货。住手啊月子妹妹,男孩子的嘴可没法张那么大喔!
在脸贴脸的距离,面无表情的恶魔塞满了我的视线,到最后我已然意识朦胧dead end。
“——喂,你突然怎么了!尝味道的话我刚才不是已经做了吗!?”
差点就窒息死的我,连忙粗粗喘了几口气。
要是在苦的打滚时手边没有那瓶矿泉水,我的冒险恐怕就结束了。
“……这是扇巴掌的代替”
“突然的拷问!”
“学长不行。完全不行。真是个不行不行不行的小孩子”
月子妹妹气鼓鼓地注视着我。
“‘特意接近的必要’这种想法,是绝对要不得的”
“额……”
她那黑曜石般的眼瞳中,除了怒意,还混杂着其他种种复杂的色彩。
“就因为必须要帮忙才呆在别人身边吗。要凭有没有问题来决定交往的人吗。……学长你现在在我身边的理由,难道也是看了笔记之后,就觉得必须和我在一起的义务感吗?”
“这,这”
“只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想搞好关系,只凭这种纯粹的心情就不能接近别人的吗”
很久以前开始,哪怕经历了多次世界轮回,都紧紧抓住我不放的,她那双大眼睛的引力。
而这之中,则翻滚着能够烧尽永劫的宇宙般强烈的热意。
“……学长,我——不,我们。想更加单纯地接近彼此。只是想让最喜欢的人和最喜欢的人能够搞好关系”
她放下便当盒,紧紧拽住我的校服袖子。
回过神来,我的身后被台阶抵住。我明明没有退缩之意,却被她步步紧逼。被她追赶了上来。
“学长你到底是哪边?”
月子妹妹用似是低语,又似祈愿般细微的声音,絮语道。
“你不想和某个人——那个人所喜欢的人普普通通地搞好关系吗”
“我……”
我一时语塞。
本应不曾经历的事情。本应不曾见过的景色。本应不曾触碰的热量。
即便如此,它们依旧留存于我的心中。无形却又无价的东西,在我已被重置的身体当中,静静地颤动。
我曾为了帮助别人而活。活在那个如同奥斯卡瓦尔德所著的《幸福的王子》那般,献出自己的回忆,相信让女孩子不再哭泣是有价值的世界里。
不过——于以前的未来,于曾经的过去,那位我最最喜欢的,替代我母亲的人告诉了我,这是不对的。
“……月子妹妹,对不起”
我代替某个人向她道歉,代替曾经的自己向她道歉。
这孩子也许在很久以前,就对我说过同样的一番话。
“没事”
筒隐摇摇头,稍微眨了眨眼睛。
她低头看向膝盖上的便当盒,说道。
“这也算是我的任性”
“任性?”
“……我想公平地做事。堂堂正正地,按自己喜好地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就好。我不想耍赖,也不想忍耐”
她夹起最后一个鸡蛋烧,边把筷子高高举起
“刚才的不算。对于学妹来说,扇巴掌的惩罚只是很普通的激励而已。并不算那啥”
说着,她“啊”地把吃的送入嘴中。
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着。
她说的道理我不是很懂。
女孩子可真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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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在校门口待机。“眼神不错”“做我们伙伴吧”,有人对我说。他们好像是叫做小豆梓粉丝俱乐部的秘密结社的成员。我决定把我们田径部部长这一优良物件介绍给他们。
七点半,动物时间开始。看着被小狗翻弄的小豆梓,大家和乐融融。今天是趴地加打滚,屁股也惨遭闹腾的小狗们登顶。
休息时间。去小豆梓的班上。找不到她。是在忙饲育部的活动么。问了下她同学,和她关系处的还不错。
休息时间。去社团楼附近看看。找不到人。农艺部的田地边上,有个养弃猫弃狗的笼子。好像连寻亲都负责。真是了不起。
休息时间。再去社团楼附近瞧瞧。找到了。仔细一瞧她睡在笼子里。口水直流。睡相真糟。把她叫醒。她咿呀地大闹一顿。
午休。小豆梓找上门来。低头。谢罪。她说她睡糊涂了。“就像要出产的母汪一样花了不少体力”“抱歉,要是让你再睡会儿的话”“没事,下次要好好让我舒服到最后哦”。四周嘈杂起来。小豆梓吃了一惊。
休息时间。小豆梓找了过来。满脸通红。“刚才不是那个意思啦!”所有人都笑容满面。大家都很懂的。
放学后。去小豆梓的班上。她已经和朋友回去了。
回家。反复读借来的横寺笔记。冥想。安定心灵。提了不少干劲。
一点左右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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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你就这么享受和小梓的交流挑战啊。这样啊。这么顺利真是太好了呢”
“我怎么觉得你的话外之音,是觉得这样很无聊……?”
“你的错觉。我只是觉得之后能挽回就行”
“完全就不是错觉好吗!”
筒隐把头靠在电车车窗上,视线则逃向车内广告。从她若无其事的侧脸中,根本读不出她是何用意。
“小豆梓也记住我的长相了,最近在走廊碰到她她还会朝我笑。总算有种慢慢和她拉近关系的实感了”
“嗯,这件事我也觉得挺好的”
不凑巧,今天是个下雨的周日。
受到筒隐的邀请,我们决定去隔壁镇子玩玩。
当然这同时兼顾着中间报告以及作战会议,然而这可是结下难解之缘的年轻男女,特地约在休息日外出独处呀。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虽然我已经很注意穿着了,但筒隐更加精心打扮了一番。
巧克力色的百褶裙,配上褶边好似奶油的白色外衣。每当电车晃动,她头顶上时髦的帽子就像啃了一口的饼干似的凹陷下去。她仿佛零食店的时尚魔女,特别可爱。
光是坐在她身边,我就心神徜徉。这这这,基本上就是约会啊,约会!感觉以现在的氛围,在这儿跟她亲热甚至推倒她都没问题!有。还是有的。
“普普通通、踏踏实实地努力,无论如何都绝不伤害小豆梓。这样难道不行吗?”
“我可没说这样不行哦。完全没问题。普通。踏实。平凡。用小梓风来说,就是很好很好嗷嗷嗷,人生安定吱吱吱”
“小豆梓会这样说话么……”
“无灾无难,枯燥乏味,呱呱呱呱”
先不管这谜之叫声。
总感觉目前的气氛有哪里不到位。
我不是很明白筒隐到底在拘泥些什么。
是她本人叫我和小豆梓搞好关系的。我非常忠实地履行了她的要求,为什么她却反倒觉得无聊呢。这完全不讲道理啊。
难道她打心底还是不想看到朋友遭变态的毒手?这样就说的通啦!
“说起来,你和小豆梓……小梓是以前开始就很要好的吧?”
“要好……嗯,的确”
筒隐点了点头。
“我、姐姐、小梓和小麻四个人从小就绑定在一起。无论扮家家、捉迷藏、抓鬼还是打雪仗,我们四个都一起玩”
“这样啊。四人一组,么”
在这个世界里,是这么一回事啊。
仍然才气焕发的迷你钢铁小姐,她的妹妹炸毛怪兽月子酱。戴着标志性大蝴蝶结的小豆梓。然后就是调皮的小麻,也就是之后的田径部副部长舞牧麻衣。
加起来四个人。
从小便相识的她们,直到长大都没有断过联系,将儿时的关系一直发展下来。
在当下,这是十分难得的事情。非常棒的一件事情。
因为她们一个人都不落下,将关系一直保持到现在。
“……其实应该再加上一个男孩子的。我们本来应该是五个人”
我装作没听到筒隐低语的这句话。
也许这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话吧。一句必须我们两人共同领会的,无可奈何的自言自语。

在到达目的地前开始减速的电车上,筒隐先我一步地站起身来。
两个人保持沉默之中,筒隐支起脚跟轻轻向后一转,从座位正面凝视着我的脸。也许她是想重振精神吧。
“小梓她,有可能并非完全不记得”
我依旧保持沉默,努力去理解她这句话的含义。
混着电车和轨道的摩擦声,筒隐的声音显得尤为惹耳。
“早上的动物时间,你第一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小梓在离别前对你说了什么,你记不记得”
“额……”
我想了起来。和她那灿烂的笑容一起。
“横寺同学也要在田径部多多加油哦!”
她确实是这么说的。
她在之前的世界里好像没有带着“同学”叫我。光是这样,我就深感我和她的距离变得十分遥远。
“不是这点。学长你之前有告诉过小梓你自己的社团是什么吗?”
“不,并没有……”
我摇摇头。但同级生的社交圈终究还是很窄。
“她有可能看过我在操场活动的场景。也有可能从小麻衣那儿听说过。这没法确定”
“也是。并不能确定小梓的内心。”
电车完全停了下来,车门开启。
筒隐 边好似没有脚步声的猫咪一样敏捷地向前走着,边忽地转过头来邀请我道。
“所以说,必须要去确认一下”

**
我还以为她说了什么意味深长的话。
筒隐走向的是隔壁小镇的和风咖啡厅。从地铁站出来沿着大道走,对面有一栋大型商业大楼,那咖啡厅就在一层。这家遍布全国的店的熟悉店标,仿佛融化在了雨景之中。
大正风格的服务员服装在这个巷子小有人气。这只是家没啥特别的连锁店罢了,并没有半点动物要素。
然而。
“哎呀,小月!你来了呀。然后那个,横寺同学也是”
“为,为什么小豆梓会在这里!?”
在入口迎接我们的,是工作十分勤快的小梓同学。
“你辛苦啦,学长说想进一步了解你,我就把他带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哪里的事。不过,唔,被同年级的人看到自己打工的样子,有点害羞啊……”
小豆梓十分害羞地抱起盘子,偷偷地瞟我几眼。
……有种既视感,又有点不像。
我在违和感与既视感的夹缝中,一时动弹不得。

“……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小豆梓领我们就坐后,我双手撑着脸说道。
坐我对面的月子妹妹,一边将点来的栗子蛋糕送入宇宙胃袋,一边点头道。
“今天想了解下平民的娱乐”
“平民的娱乐……”
这个词感觉在哪儿听过。
我记得在交流挑战的时候,我听说过她家有个当医生的父亲和当编辑的母亲。有双重收入的家庭的确应该比一般家庭来的更加富裕。
不知道是教育方针还是她生来如此。如今的小豆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存在逞大小姐脾气的情况。
既然她并没有用场面话压抑自己的真心,真的有必要教她平民的娱乐方式么?
“我是想要学长你了解一下”
筒隐用叉子柄指向我说道。
“我?”
“学长应该并不了解一般男女是怎么玩耍的。如果能了解些接地气的娱乐方式,说不定就能和小梓关系更好,进一步触及她的内心了”
“后半部分可能没错,可我对前半部分很有异议!就算是我也知道男女间的娱乐方式的!”
“哎哟”
“再说了,就想个玩法而已有那么困难吗。放学后去哪儿玩比较好这种事情,随便点点弹出按钮不就得了”
“我并没有在说《街角棉花糖访问记2》”
筒隐冷冰冰地说道。别在光天化日下随意暴露我爱玩的女子游戏的标题好吗!话说她为什么知道?横寺笔记连这种东西都写,这可是侵犯隐私啊!
“街角棉花糖……?”
端来新点的巧克力蛋糕的小豆梓只听到只言片语,一脸不解地站在桌旁。
“这词儿不听也罢!”
“是么?不太懂,不过感觉这名字听着挺好吃。可以的话能介绍给我吗”
她摸着自己一平如洗的身体,天真无邪地歪着头笑着说。在各种意义上来讲,她和棉花糖游戏都是无缘的,不过她那毫无防备的态度十分的可爱。真想手把手教她各种东西。
“我觉得这种事情一辈子都没必要知道……不过小梓你难道肚子饿了?”
筒隐一边盯着小豆梓抚摸肚子的手,一边慎重且迅速地将巧克力蛋糕消灭掉。没人会跟你抢饭的月子妹妹!
“呜呜,好像真是这样……”
小豆梓垂着眉,难为情起来。
“我之前已经好好吃过午饭了,可一到这个时间就感觉肚子有些饿。像冬眠前的熊那样大吃特吃长胖了也不好,还想着在晚饭之前减减肥……我真的能忍住吗”
“这样的话之后和我们一起约会去吧”
“约,约会?”
筒隐不顾小豆梓(和一旁站起身来的我)的声音
“嗯,非常愉快的约会”
面不改色地立起了一根指头。

**
近年来,以前的游戏厅正加速从我们的镇子上消失。究其原因,既有家用游戏机的技术发展,也有娱乐多样化的关系。
在这种艰难的市场状况下,如今依旧在车站前的黄金地带占有一席之地的游戏厅,反过来说提供了一种规模宏大、别无仅有的娱乐体验。
比方说,抓取全身动作的节奏游戏。
比方说,利用VR设备的沉浸式射击游戏。
比方说,以炫酷的光影与音乐演出为特征的大规模娱乐设施。
等等等等。
“最近的游戏厅原来这么亮丽的啊……”
位于邻镇繁华街的一角,很多拖家带口来玩的这个游戏厅,我并不记得自己来过几次。如滔天洪水般袭来的娱乐设施的压力,令我不禁心生感服。
“咿!哇!嘿呀!?”
小豆梓和大画面中自己的剪影你瞪我我瞪你,随着音乐扭着腰、跳着舞。她在玩最新的节奏游戏。
清楚动人的白色连衣裙宛如天使的翅膀般翩然起舞。随风飘动的发色,便是他们手握的金色号角吧。就连她转身时鞋子的踏声,也好似妖精乐团的断音那般。
嘛。我承认我这是在偏袒她。我就想这么做。
小豆梓和游戏厅的搭配之中,有某种让我非常想应援的事物,某种让我非常想守望的东西。我的内心一直在忐忑不安。
这就是所谓的公私混同么。或者说是分不清现实与异世界的区别了么。我不太清楚。
不过就算抛开我这种不纯的目光。
“哎呀!啊!等等!不对!咿呀!”
可爱的女孩子正笨拙又努力地跳舞呢。世上的绅士淑女们怎么可能不去注意。
她本人也并未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因而不知不觉中围观她的人就形成了一个半圆。
“做,做到了!我做到了小月!你瞧!这是goal嘛!?”
面对戛然而止的音乐和标着“STAGE FAILED”的画面,小豆梓高兴地跳了起来。
“……嗯。你很努力了”
站在机壳一旁的筒隐一脸宠溺地点点头。刚刚轻而易举地perfect clear了比这快好几倍的谱面的事情,她则是只字不提。
月子妹妹基本上是无所不能的。做不到的也就游泳、不贪吃、正确的自我评价、丰满自己的胸部与臀部装甲,以及着眼现实了吧……。做不到的事情还挺多的?
“好痛!?”
“哦呀。脚不听使唤了。可能我还沉浸在音游的余韵中吧。踩。踩。我踩踩踩”
“你明显是瞄准了踩的别这样好吗!?”
我从愤怒的小猫突发的踢踏舞中逃离,靠向小豆梓身旁。
“辛苦了。莫非你经常玩这个游戏?”
“哎嘿嘿,果然看着像这么回事吗是这样吧!我偶尔会陪小月来这儿玩。我觉得我是能做到像飞天的火鸡那样动的!”
汗水沾湿的满面笑容向我袭来。好可爱。
她害羞地做了个V字手势后,我便自然地和她微微举起的手来了个击掌。
嘛,嗯。在我眼里,小豆梓的运动能力也就圣诞炸鸡的水平,这事儿还是跟她保密吧。飞起来之前估计就被吃掉了。

我们远离入口正面的喧嚣,在游戏厅一楼角落的长椅上休息。
我们把所有运动系游戏从头到脚玩了个遍。三个人一起——时隔许久。
空调的舒适凉风,拂去了我们额头上的汗水。
“这样一来消耗了多少卡路里呢……?”
“那当然是大把大把的啦。刚才吃的东西都消失在热力学的彼岸了。”
见小豆梓摩挲着自己的肚子,筒隐十分强烈地点头同意。
这孩子在之前的咖啡厅邀请我们去约会时,首先提出的便是填饱肚子。
“肚子饿了就该吃东西。我们正在长身体嘛。把吃的部分都运动掉的话,不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吗”
对小豆梓来说,这个道理宛如福音。
“小,小月……你真是天才……!”
“不不,这没什么。过度的节食是女性的大敌。让我们多吃多消耗吧”
“好!”
小豆梓脸笑开了花地走出咖啡厅后,便和月子妹妹一起随心所欲地享用了可丽饼、肉馒头以及冰淇淋。
吃饱肚子之后,这才去游戏厅好好运动一番。
……这件事中真正恐怖的,是筒隐的食欲。
说到底,去咖啡厅之前,她已经和我吃过了汉堡肉午餐,在咖啡厅中也吃了栗子蛋糕和巧克力蛋糕,然后又陪小豆梓吃了那么多甜点,她的胃袋仿佛无底洞。
就这样都没有长大,只能说这也是筒隐的神秘之处。横看也好,纵看也罢,她前后的某处特定部位总是保持现状。她的身体简直不受热力学定律的约束。
普通的女孩子要是学小月的话那可就惨咯!肥膘的火鸡可是飞不起来的啊小梓!
当然,我没有勇气说出这番忠告。
“吃很多好吃的,做很多开心的事情,这样就能维持漂亮的身体,简直跟魔法似的!星期日真是好事多多呀!”
对笑的如此灿烂的小公主泼冷水,是个人都不会做的对吧?我想守护这个笑容。我想让她一直纯洁无垢下去。
并且更重要的是。
我和她的关系还没好到能随便插嘴。
刚才我说过,我们三个好久没一起玩了对吧。
其实我说错了。这只是我的个人主观而已,并不客观。
这是第一次。和她一起玩。在这个世界里。
我和小豆梓,只是普通的同级生罢了。
“真好。开心的事情多多的”
站在小豆梓身旁的我,说了句毫不冒犯的话。
“………………”
而小豆梓则是欲言又止地,隔着我注视着筒隐。

**
那之后,我们在长椅上闲聊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已是夕阳时分,太阳正缓缓迈下西空的台阶。
在话题进展到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筒隐突然站起身来。
“……我去摘个花”
“哦,那我也——”
“不,我记得只有一个坑位。能帮忙看下东西吗,对不起”
她斩钉截铁地说罢,便快步走开。
“好的!……洗手间有这么窄的来着?”
幸好她的意图没有被一头雾水的小豆梓发现。
月子妹妹显然是出于某种明确的目的才离席的。嘛,我注意到这点,并不是因为她临走时瞟了我一眼。
而是因为我在前方游戏角色展示板的背后,发现了那条跳来跳去的尾发。
要躲就躲好点啊月子妹妹!你这被小豆梓看得一清二楚好吗!
“对,对了小豆梓。你觉得那啥,你喜欢哪种啊,长的?还是粗的?”
我为了引开旁边那位的注意力,只得随便抛出一个话题。我的沟通能力基本上是从某类动作片前5分钟的杂谈那儿学来的。
“额,我想想……这个不能一概而论。不过比起又浅又短的,还是又长又粗的更舒服些吧”
“诶,诶诶!?”
“当然了,人际关系是不能用时间衡量的。不过有又长又坚固的关系的话,往事什么的肯定更谈得来啦”
“嗯,嗯?”
“我第一次遇到小月是几年前来着……”
小豆梓拖着下巴,天真且真挚地陷入了沉思。又粗又长是在说那啥吧。你喜欢那种是吧。
“小麻她,田径部的舞牧麻衣她啊,是经她的介绍我才见到了筒隐家的二位来着。当时我大概是小学一年级左右,也就是十年前了吧”
“……原来如此,真是很长的关系了”
我露出了微笑。
她们一定是吵过架又和好,理所当然地做着些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断加深着彼此的关系吧。她们从未分隔开过,因此曾经小麻衣在修学旅行时的烦恼,在这个世界上也不复存在了。
所以小豆梓也没必要强行耍小公主脾气了。
“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多到要讲的话可能用光象龟的一生都不够。暑假也好圣诞也好,考试也好生日也好,我们四个人都是开开心心地一起度过的”
普通的女孩子,十分自然地笑着。
“她们都是我宝贵的朋友”
她在游戏厅中,毫不刻意地说出了这番话。
她的姿态,加速了我心中的公私混同,哦不异世界混同。
我不禁将我一直很在意的,一直在心头挂念的问题,问出了口。
“……小豆梓你现在,有很多好朋友吗?”
“嗯,很多!”
她开朗地即答道。
好高兴。真的。光是这样,我就感到了救赎。
我捂着胸口,静静地舒了口气。

“那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豆梓有些忸怩地说道。
“横寺同学你,额……我这话没别的意思啊”
“嗯,继续说吧”
“是不是从小就和小月关系很好啊。那个,我只是纯粹出于好奇心问的……今天,我在店里看你们俩一起来的有点吃惊……”
她在胸前对抵着食指,嘴巴也支支吾吾的,似乎十分难以启齿。
“哦,你想问这个啊。嗯,我想想该怎么说”
我装作在思考的样子。
现在就相当于小月小梓小麻与王的亲密四人组里,突然混入我这么一个异分子。她会提起警惕也没啥奇怪的。
“好好说上话是在不久以前的样子,认识她又像是在很久以前的感觉。借你的话来讲,我和筒隐就是又长又短的关系”
“???”
小豆梓的脑袋上冒出了一堆问号的孩子。真可爱。想让她生更多。
“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不过好厉害呀。小月以前就像野生的河马一样,对男生的警戒心超级强的”
“这样啊,小河马么”
我不禁联想到四脚趴地、张开大嘴地飞奔着赶走靠近者的月子妹妹。好可爱呀。好像故意被她撞倒然后被强行骑脸啊。我在想象小豆梓和月子妹妹时的攻受定位似乎有某种差异?
“所以很新鲜呀。看到小月和横寺同学玩的这么开心,不知为啥我自己也开心起来了。怎么说呢,‘这就是平民普通的玩法呀’的感觉——”
刚说完,小豆梓自己倒先吃了一惊。
我也一脸不解。
“平民?你平常不来这种地方吗”
“诶?不啊,我经常来的。来游戏厅玩本来就是件很平常的事啊……咦,我在说些什么。好奇怪啊。我不是一直都来玩的么”
小豆梓掐了掐自己的脸颊。
“一回想起今天的事情,我总感觉——必须要这么说才行。很奇怪对吧。唔……”
小豆梓的嘴一张一翕的,显得十分苦恼。
终于,她打定决心地抬起头看着我说道。
“我说这话,你可能会觉得奇怪。但你能不笑话我,听我说吗?”
“……嗯”
“之前你找我搭话的时候,我总感觉哪里很奇怪。总觉得我莫非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忘了什么?”
“我并不清楚……可我真的感觉,像是冒失鬼的剑鱼落下的刺哽在我喉咙里一样”
她包住脸颊的手指不知所措地摇摆着。
“今天你和小月来咖啡厅,我看你们俩谈话的时候,这股感觉就更加强烈了。三个人一起来游戏厅玩之后,更上一层。我是不是牵扯到什么狡猾的事情中了呢,在意的不得了……”
她的话含糊不清,毫无根据。
小豆梓说的好像自己都不太相信,话音越来越小。因此,我慢慢地摇头,否定道。
“……这是你的错觉。就算真是这样,这也并非出于恶意不是吗。相信世界的温柔,忘掉一切就好”
对面展示板背后的尾发正晃个不停。冷静下来,躲在背后安分地听着就行,小河马!你想说什么我之后听你讲就是!二次元展示板里的游戏角色都鼓得快像三次元状了!
“不是这样的”
小豆梓忽然把手放了下去。
“……诶?”
“你说的不对,横寺。做得不对的,耍赖的,是我这边。”
她可能没意识到,她正握着我的手。她可能没注意到,她对我的称呼也变了。
“明明应该踏实地、诚实地去做才行,却用了这么糟糕的方法。就像只有自己在撒谎一样——这种事情,特别地,特别地让我揪心”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直率,那么的耀眼。
宛如无暇的宝石,紧紧捕捉着我,放出璀璨的光芒。
是啊。
小豆梓就是这样的女孩。讨厌耍赖,做事愚直而受伤,即便如此依然前行。
无论何时,都像燕子那般帮助幸福的王子。
哪怕满身装饰与欺瞒的王子大人,宝物被剥夺至尽、寒碜不已,她都会陪伴在他身边,直至最后。
“我不想一个人耍赖”
我不想孤身一人。
同样节奏,同种类型的话语,紧紧萦绕在我的耳边。
我胸口一热。游戏厅内含泪的样子,一本杉之丘上穿睡衣的样子,仓库里穿泳装的样子,圣诞时微笑的样子,宛如海啸般席卷了我。
不知不觉中,我的另一只手也举了起来,仿佛是被我和她牵在一起的手拽出来的那般。
“听我说,小豆梓。我有件事必须跟你说……”
干瘪的嘴唇,将一直保留不说的事情,缓缓道出。
“……嗯”
微微翕动的嘴唇,也像做好觉悟似的紧紧抿住。
“我有样东西想让你读一下”
我们都是空虚的。
我们都失去了重要的事物。
世上仿佛只剩下我和她。我们仿佛历经奇缘终成眷属的王子与公主。
我们凝视着彼此。视线与视线间饱含热意。
我们颤抖的双手,仿佛融进了彼此空洞的内心般紧紧相触。
“——喂。你们。在这里干些什么呢”
突然,一阵冷淡的声音插了进来。


**

我回头一看。
“你们俩关系这么好。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没听说”
站在那里的,是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小麻衣。
一旁,不中用小间谍月子妹妹,慌慌张张地双手环抱着小麻衣的腰肢。看来月子妹妹试图阻止小麻衣的急袭,却根本没能阻碍她的势头。看来她离成为真正的小河马还有段时日。
“关,关系好……”
小豆梓害羞地,更准确来说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们这。啥意思。想干什么”
小麻衣那眯到极限的双眼,向我刺来尖锐又迅猛的视线。
“想干什么?”
小豆梓惊讶地看了眼小麻衣,又瞟了我一眼,然后低头打量了下自己。
我们的一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她另一只手搁在我的胸前,而我的另一只手则几乎要按在她的胸上。
我们的距离非常近,连她的睫毛有几根都数的清楚。我们手掌也挨的很近,连猛烈的心跳声都听的真切。说直白些,我的手都能透过连衣裙感受到她胸部柔软的触感,就是这么个地步。
“…………”
小豆梓宛如宝石的眼眸又一次定在了我身上,眨巴了几下,然后。
“咿呀啊啊啊啊啊!?不,不是这样的小麻!?这是,那啥,不是这样的,咿呀啊啊啊!?”
她就像弹簧吓人箱那样向后猛地一仰,摔了个大跤。
她蹲在长椅旁,头、手肘、膝盖和屁股缩成一团地哭了起来。看来公主的魔法已经解开了。
“切,横寺。看你干的好事”
小麻衣赶到小豆梓身旁,支住她的后背,将我伸过去的手别开。虽然我也不是没有责任,可主要都是怪你那个眼神好吗!
“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情。真是片刻不能马虎。”
她站起身来护住朋友,把带着的田径部上衣披在小豆梓肩上。配上小豆梓穿着连衣裙抽泣的样子,这情景怎么看都是猥亵事后、警察来收场的案件。救救我啊,这种时候的律师保险!
“就算是为了小豆梓的名誉,也请让我声明这是误会!”
面对在梦里见过不少次的情况,虽然希望渺茫,我还是试了试自我辩护。
“我们只是很正经地谈事情,绝对不是在干什么下流的事情。虽然听上去可能没啥说服力就是!”
“嗯,没问题,这我明白”
孰料小麻衣竟耸了耸肩说道。
“我们在一个社团。我知道。你没那个打算”
“哦,哦哦?你能明白吗?”
“反正。你是打算把小月和小梓当踏板,直取本丸里的部长呗。想在下期竞选之前讨部长欢心对不对。你这权欲的化身。你这肤浅的竞争社会的象征。你这只把别人当踏板的神经病”
“你这毫无根据的邪论我真是服了!
拿手指着我的小麻衣,完全置我的抗议于不顾。
对,这女孩是有这样的一面。
是因为我们在一个社团,都想当下任社长么。在这个世界线她也对我抱有某种敌意。无论社团里还是社团外,她像今天这样对我冷淡无比,已经是日常便饭了。
“你是和谁一起来的?哦,我们部的后辈?”
对面抓娃娃机那块,有好几个在社团见过的人在边玩边闹。理所当然的,我们田径部不是那种自由时间都要严格管控的暗黑社团。
“哼。了解后辈也是学姐的职责。”
小麻衣得意地首肯道。
别看她平时总是面色冷淡,其实我们副部长相当喜欢照顾人的。特别在女性部员当中,她的声望极高。我也好想和她搞好关系啊。说真的。
“……摆出学姐样子的小麻,感觉好新鲜呐”
她的旁边,从脑袋、手肘、膝盖和屁股的疼痛中恢复,总算站起身来的小豆梓,边擦着眼角的泪水边微笑着说道。看她披着上衣的样子,活像一个学妹。
总之,这样一来青梅竹马四人组就聚集了三个了。
“……我说啊”
“我拒绝。我用不着尽这个情面”
我刚向她搭话,她就果断拒绝了我。我还什么都没拜托呢!
“不过机会难得,不如我们大家一起玩如何?”
月子妹妹,助攻的漂亮!她望着我的眼神非常cute,好想在晚上的比赛中让她沐浴我激烈的shoot。
“拜托了小麻衣,在这儿碰上也是某种缘分嘛!”
“居然……叫我小麻衣……”
小麻衣就像剥掉外壳的蜗牛一样全身颤抖起来。
“嗯。怎么了小麻衣?状态不好吗小麻衣?小麻衣打起精神呀小麻衣”
“别,别用这种叫法叫我……!”
她睁大双眼,捂住了脸颊。从指头的缝隙间,可以依稀看到她脸上泛起了几分红晕。
话说回来,我这么叫她,是从过去的未来那次修学旅行开始的,也就是说我现在是第一次这么叫她。这样就害羞的小麻衣真可爱。正当我想把小麻衣的小麻麻给麻衣麻衣掉时。
“宰了你啊”
我就被她一把抓住胸前拽了起来。哎呀,她非常生气耶。
“被你。这么亲昵地叫唤的道理。完全一丝一毫都没有”
“知道啦知道啦饶命(give)饶命(give)给我你的爱(giveme love)!”
我猛拍她的手背,总算是放我一马。一个称呼就这么生气,小麻衣难道是那个日子?
“真糟。真是不愉快”
她死瞪了我一眼后,突然闭上了眼睛。
“好难受。……真是的……”
全身无力地靠到一旁的墙壁上了。哎呀呀,莫非她真的来那啥了?抱歉了。下流的玩笑一旦成真,事情就非常尴尬了。
“小麻你没事吧!?先坐一下!”
“我去买饮料。宝矿力可以吗?”
“……不。不用了。我还得。去照料后辈们……”
小麻衣被慌张的小豆梓和筒隐包围着,虚弱地挥了挥手。她呼吸急促,垂着头,看上去是感冒的初期症状。
她都这个样子了,我不能坐视不管。
“哦这样的话,我会负责照看田径部的部员们的。小麻衣……不对副部长就交给你们俩了可以吗?”
说着,我向月子妹妹递了个眼神。
——抱歉,今天就此解散吧。约会才到一半真对不住。
——状况紧急,没办法的。记得还有下次!
她返回来的眼神非常的强烈。月子妹妹使眼色的功夫还是不到位呀。这点学了她姐姐吧。
“小豆梓的家离这儿很近吧?要是她状况实在不好,要么送到你家休息,要么就去医院吧”
“嗯……对不起啦,难得你邀请我的”
“没事,你们这边更重要”
我对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豆梓摇了摇头。
“那副部长。这边就由我负责了,你就静养吧。学校里再见”
我朝她打了招呼后,她倏地抬起头来。
“——谢了。横寺。这边就交给我啦。再见再也不见”
还朝我吐了个舌头。
她摆着爽朗到不行的表情,在只有我看得到的角度无赖地笑了笑。
明显是一如既往的她。舌头的血色很不错。
而这也只是一瞬的事。
“……小梓小月。我可能还要会儿。才能恢复过来。”
她立马低下头去,瘫到小豆梓和筒隐的身上。她环抱着两人,一步都不愿意挪开。
“啧……”
被她摆了一道。
看来她是打算装作不舒服以把我支走。我被狡猾似狐狸的小麻衣套路了。要是对小麻衣最强决战武器和气狸猫小姐在的话就好啦。
事到如今我也不好挑明,只好朝后辈们走去。
真没办法。今晚就妄想把小狐狸绑起来煲汤榨汁吧。白天受多少罪,晚上就让你还多少。这才叫无敌的精神力!


**

只不过。
我在想——为什么呢。
横寺阳人,为什么会这么惹小麻衣讨厌呢?
原来世界那个满口变态发言的我暂且不提,我在这个世界又没跟猫神许愿,也没干任何坏事啊。
这不是对普通同学,社团伙伴的态度。根本没有和解的余地。
这样一来又回到从前了。这个世界仍然这么不完全。
就算真心和场面话的事情解决了。
大家依旧没法得到幸福。


**

“……说着玩的”
想到这儿,我不禁笑了出来。
青梅竹马间深深的羁绊,我这个局外者是明白不了的。
仅此而已。
我只要认清自己新加入者的立场,一点点地和她们亲近的话,就一定会弄明白的。
我还是在这个新世界中,一步步地和她们回到过去的关系吧。俗话说,味增和女孩子的内衣都是旧的更好!
我耸了耸肩,不打算继续深究下去。




本帖最后由 kuraiyami 于 2018-4-19 22:51 编辑


3.幸福的王子



“这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不过身处这片风景之中,就让我回想起那些睡不着的深夜。所以”
和妹妹在老宅院相依为命的她,没有看着我,而是透过生锈的铁栅栏遥望远方。
“——所以我心想,也许眼前的这世界,是我自己内心的愿望。”

摘自横寺笔记三卷




蝉鸣声变得扎耳起来。
早间新闻里,穿着短袖的天气预报大姐姐,兴致勃勃地发表着对连日来高温天气的无奈。整个列岛都火烧火燎。
“把Y代入X中——我看看,这样Z就自个儿算出来了?这什么鬼,哎呀我去哎呀我去……”
懒懒散散、满身是汗的胖太,双眼无神地说起胡话。他的面前,是一笔未动的补考试卷。
如今,在热如蒸笼的学校里,我和胖太两个人正凑在一起补习数学。
我们的担当老师胡须不倒翁,把学生软禁在连个风扇都没有的火炉教室里,自个儿却一头钻进空调房优哉游哉。说是把题目做完就能走,好一个善待地球、善待教师、不管学生死活的自助式补习。告他儿童虐待说不定都能有胜诉的希望。
“……我说啊横寺。把我们宝贵的青春浪费在这种毫无卵用的事情上真的好吗?我们不是有更应该去做的事么”
“什么事啊?”
“具体我就不晓得啦。可是,可是肯定有别的什么才对。再不济我也是堂堂大和男儿,这世上一定有舍我其谁的事,以及需要我去完成的事情……!”
胖太就像觉醒了使命的信徒,高高吊起眉梢。
可我看他双手伸向空中,十分细致地揉着些什么,估计他又在想些下流的事情。
“再说了,光一个X、Y,我啥都想象不出来耶。就我而言,我喜闻乐见、经常用的字母也就E、F那块……话说横寺,你最近是不是和舞牧处的不错?”
“我先不管你是靠人体的哪个部位联想到小麻衣的,你从哪儿听说的?”
“哎哟哟,你还想装傻?这套我可是不吃不吃(1)的哦。毕竟有游戏厅的目击情报——喂?你去哪儿啊?”
注1:前面也出现过的特殊说法。这里”その手は桑名の焼き蛤”,就是その手はくわない+桑名(くわな)の焼き蛤
“去哪儿?去胡须不倒翁那儿。交卷子”
“哈?诶?……你别告诉我你做完了啊?”
“嗯,虽然不知道都做对没”
补考范围都有提前通知,我也不是没有做相应对策。我之前还邀请胖太去学习会的。他要是去了就好了。
我边说边走,走到教室门口时,我回头一看,发现胖太站了起来。
他吃惊得跟个金鱼似的。
“我去,之前那事儿居然是来真格的……我还以为你又想叫我陪你一起玩女孩子游戏,就想着算了……诶,你这啥情况?难道真的有现实中的女孩子手把手脚把脚腰把腰地教你学习么!?”
“嘛,嗯。脚和腰倒没锻炼到”
“喂喂喂,这种事你早说啊!两人独处的学习会的延续就是那啥撒?立马抛掉学习会的名义,亲亲密密你侬我侬,登上大人的阶梯对吧,真他妈羡慕你啊卧槽!”
“并没有这种事情。就是普通的学习啦。我不懂的地方请教她,她不懂的地方我教她,就这”
“不不不,你嘴上这么说”
“实际上就是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都。很遗憾对吧。对我来说是这样,说不定对另外某位来说也是。”
“……这样么。这我是真的……吃了个大惊啊(2)”
注2:びっくり下谷の広徳寺、びっくりした+下谷(したや)の広徳寺
胖太惊讶不已之余,慢慢地坐回了位置。
他用他那粗糙的手掌撑着下巴,视线则定格在自己张开的另一只手上。他叹息着说道。
“该怎么说呢。讲真的。你变了很多啊”
“变了?哪儿变了?我现在也超喜欢我的宝贝收藏品,既不打工也不学习。晚上光顾着跟屏幕里的女孩子们开运动会了”
“是呀。你这一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笨有笨相,变态得有个变态样”
“我才不想被色鬼砰砰这么说呢”
“……你从不久前开始,偶尔就会突然露出开悟似的表情。我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些啥,可不知不觉间,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他看了看刚才为止一直揉着某种架空事物的手心,又看了看我,困扰地笑了。
“身为小屁孩时就和你在一起的孽缘,总感觉有点——寂寞的慌呀”
“……胖太……”
谁都有对自己而言的青梅竹马。就像筒隐有小豆梓和小麻衣那样,我横寺阳人也有。知道过去的我,也最能发觉我身上变化的人。
正午时分,一阵酷热的风吹过。
被风吹掉的试卷们飞舞在教室中。纸的洪流,将我俩分隔于岸的两端。
“……哎呀呀呀,真是说了些不合身份的话呐”
我的青梅竹马朝我招了招手,从远处为我送行。
“你今天就先回去吧。我还要花上不少时间呐。我必须去思考。X的去向,Y的居所,还有别的很多事情也是”

**

我刚走出校门,电话就响了。
铃声是“Hushlittle baby”,是鹅妈妈童谣中的一首。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没换过,只为一个人而设的特殊来电提示。虽然我这么做,也被某人抗议过“你说谁又little又baby啊,真没礼貌”。
“嗯,事情刚处理完。我这就过去”
我回应了电话那头又静又小又幼的声音后,乘上了家反方向的公交。
我有两件事没有跟胖太坦白。
一是学习会并非只有两人。
二是学习会现在还在继续。

**
筒隐家的地盘大得惊人。
从最近的公交站下车后,光是看一眼右手边绵延的厚重石墙的长度,就能深切地体会到这一点。
不过事实上,当你穿过大名宅邸般的大门,走在通往主屋的铺石路,踏上古色古香的水泥地,通过绵延曲折的走廊,欣赏沿路众多的房间和中庭的景色,穿过能放得下十个洗衣机那么宽敞的脱衣所,然后打开浴室的门后,你会切身感受到,现实凌驾了你的想象。
“……诶,哎呀!?我怎么自然而然就来澡堂了呢!”
“哪里自然而然了”
“事已至此,没办法了月子妹妹。和我一起互相搓澡如何?”
“哪里没办法了”
筒隐的视线冷彻心扉。
学习会的发起者是她,而学习会的举办地则是这里,筒隐家。
本来应该是她在玄关迎接我,把我领到大家聚集好的大客厅处的。
可我不知为何,一踏入筒隐家,就觉得应该先去澡堂触发一下全裸事件才对。这该叫做附带条件呢还是别的什么呢。
“这就叫做巴甫洛夫的狗(3)吧?”
注3:巴甫洛夫的狗,著名条件反射实验,(高中生物内容吧)。
“真是只尝了犯罪行为甜头的废狗学长”
“我才没那么享受好吧!话说自从到了这个世界,我还一次都没见着月子妹妹的全裸呢!这事可不得了。你必须完成预定目标才行!”
“这我倒很乐意就是”
“我说笑的啦,预定目标啥的……喂,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很乐意’?诶?你这话我有点听不懂啊?先脱一件看看?”
“可是”
“行了行了,快脱!别说多的先脱!这里那里都给我脱!”
“学长”
“只脱下面!边遮眼自拍发到SNS上边脱!”
“你后面”
“作出腼腆又焦急的样子脱!仰望我凑在我身上脱!”
“站着我姐姐”
“我活着真是太对不起了!”
我在脱衣所竞技场中,完成了一套直体后空翻两周接回转三周接扭转侧翻接土下座的动作。这套动作估计超越了月面空翻,留下了前无古人的高艺术分吧。
看在这份历史性荣誉的面子上,我内心期待着,会不会实际上她姐姐并不在呢,能不能采用害羞的月子妹妹虚张声势说呢?然后抬头一看。
“怎么了横寺。你甚是愉悦的声音都传到走廊上了”
果然,真正的姐姐大人在脱衣所门口摆出了仁王立。
再见了地球,你好啊月面。

**
“我打扰了你们难得的谈心?尽管继续呗”
钢铁小姐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那是宛如慈悲为怀的弥勒菩萨般古拙的笑容(4)。而它的真相,则是扑杀邪鬼的怒发冲冠的武神,毗沙门天王。
注4:archaic smile,希腊初期雕像所特有的表情,嘴唇两端微向上翘,犹如面带微笑。亦指见于中国六朝时代和日本飞鸟时代佛像的同样表情。
“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从你拽住我的月子的衣服下摆开始”
“完全out现行犯!可是请等一下。事情可以从多方面去看。难道不能说,其实是你妹妹那下流的裙摆拽住了我的手?”
“原来如此我不懂。我是不懂,不过你们闹得挺开心的嘛,是不是?”
“不不不这是你的误解。在闹腾不起来这个层面上,moon child小姐的身体可谓无出其右”
“别废话了。能加上我一个吗”
钢铁小姐凑近的手掌。我的肩膀被她拍住。前方已无路可逃。
我知道这个展开!还好我读了横寺笔记!这之后我会跟钢铁小姐来场拼上性命的捉迷藏,穿过露天走廊后,发现那个耸立的仓库。我躲到观音门的里侧,然后在浓密的黑暗中,和巨大的猫像再会!
身为现役田径部部员,我做好了随时在通往天国的跑道上起跑的准备,等待着名为怒号的发令枪。
“——嘛,话说回来。要是过来接你们俩的我都回去晚了,剩下的人会更担心的。这事的继续,就等大家都安定下来再说罢”
“继续?”
“嗯。在学习会结束之后,大家一起慢慢来”
然而,她却说出了让我难以置信的话语。今天能算上姐姐两个人一起脱!?还能再来一份!?筒隐姐妹盖饭,令人期待高涨。
“不,我,我可不会被你骗到!你肯定是想趁我跳进澡堂往里喷毒气,想把我干掉对吧!?”
“你在说些什么。若是月子自身的愿望,我便只有支持”
“……姐姐你才是,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月子妹妹插了句嘴。
“说什么……当然是横寺会陪你练习儿童福利俱乐部的夏季公演啊?”
“嗯,哦,嗯?”
“我听说演出节目是三只小猪,刚才那下我就看出来了,横寺你是演狼的,而月子是演小猪的对吧”
钢铁小姐理所当然般地说道。
话说回来,月子妹妹的确加入了儿童福利俱乐部。我听说她经常会带着连环话剧与戏剧,去访问儿童馆来着。
“对,对对对就是这样!她们到了夏天可受欢迎了超忙的!练习还是很重要的,虽说冒昧,但请我也出一份力!”
“果然。这次的脚本看来非常刺激,不过没事,如今的孩子们可是接触了难以想象般泛滥的娱乐的。这种程度的描写,不如说反而提高了坏角的真实性。月子的努力得到回报就好……”
边点头边品评的钢铁小姐,她的侧脸果然依旧挂着一定的微笑。其中并无半点恶鬼罗刹之影,有的只是身为年长者的落落大方。
“……部长只要涉及到妹妹的事情,就会露出这么好的表情呢”
“突然说些什么。此般恭维不讲也罢”
她那略带羞涩的笑容,给人她只是个年长女孩的感觉。
我也许是从笔记中看到了幻影。因为过去是这样,所以这个世界一定也会发生相同事情的幻影。
不过真是多亏你才得救啊月子妹妹。
我带着“多亏你平时热心于社团活动”的感谢之意看向月子妹妹。
“小猪。我是小猪……又这样么……”
然而月子妹妹却摆出一副无法释然的表情。这事并不重要哦,小河马!
“嘿呀!”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便吃到了猛烈的挖侧腹河马攻击。
可能这也算上刚才我说她身体堆不起来的惩罚吧。对人身攻击决不轻恕女孩的被动技能“自动制裁”,要是能以某种形式用于维护世界和平就好了。
“怎,怎么了横寺,怎么突然就颓丧了”
“也许是被坏虫子咬了吧。比起这种事情,姐姐。刚才的事情如果不是演技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唔?怎么回事?”
“学长不是在演狼,而是单纯是个变态,真的打算把我扒光的话”
“……什么?”
钢铁小姐一瞬间眯起了眼睛。
等等等等你在说些什么啊月子妹妹!你就这么想实现我和钢铁小姐的心跳惊慌捉迷藏事件么!?
就算你是被害者,也有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啊!果然还是算了!全都是我的错。真是范例般的自作自受呀。
“这样啊……确实,不能排除排练戏剧的过程中,可能催生预料之外情欲的危险性。毕竟月子是世界第一可爱啊”
“这种话就别讲啦”
“唔姆……。横寺是单纯陪月子排练戏剧呢,还是在排练过程中催生兽欲而逼近月子呢。当比较二者的可能性时,自然可以无视掉后者”
“你说什么?”
我刚想咏唱辞世的俳句,可筒隐姐妹的对话却朝着我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了。
我不是犯人?WHY?我虽然是犯人却很在意!
“逻辑性地思考便会明白。这并非怀疑月子的可爱程度,或者相信横寺的诚实这种次元的话题。因为十四世纪的哲学家、神学家奥卡姆的威廉曾提出这么一个原理。推论事实时,必须基于尽可能简洁的假说所构成的理论。不能胡乱增加假说。”
钢铁小姐滔滔不绝地拨动着她的巧舌。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奥卡姆剃刀”(5)是吧。嗯嗯。哦。嘛。
注5:奥卡姆剃刀原理,也即简单有效原理。总结来说,即是“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说实话,我不太懂她在说些什么……。总之我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姐姐你太惯着学长了”
对着撅起小嘴的月子妹妹
“嘛嘛,就这样算了吧。我知道你其实也乐在其中的。这里就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继续开我们的学习会好吗”
钢铁小姐边轻轻推了推她的背,边朝我使了个眼色。
“好啦,横寺你也是。大家已经久等了”
她是在邀请我一起走。
她的笑容很有大人味。

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的。
知道很多复杂的词语,非常擅长处理调停一些麻烦的纠纷。她凭借她的机巧顺利克服了社团间的操场分配以及社团栋战争等问题,不但作为睿智之王君临整个田径部,甚至受到其他社团的成员们的一致推崇。
就连她今天在家里穿着居家服的身姿,也洋溢着智慧的力量。
没错。
她和笔记里记载的,过去的废柴小姐已经不一样了。
年幼时的钢铁小姐,散发着无人可比的才气。
她之所以走上歪路,是因为要照顾母亲而放弃学习的,如同誓言般的诅咒。
在这个一切愿望都已重置,我没有住在筒隐家的世界中。
钢铁小姐保持着她那聪敏的头脑,一天天地茁壮成长。
当然不难想象,这其中也有读了横寺笔记后,月子妹妹那因果逆转般的英才教育的原因。
相必十分困难吧。我也想被妹系女孩施加各种斯巴达教育呀。一边被她鄙夷责骂,一边被她的小脚丫踩踏,受到连最重要的部位都被她又踩又戳的惩罚,啊这个性癖要觉醒啦!
“学长总是会把惩罚和褒奖的界限弄混耶”
“……月子妹妹也总是随意踏过我的脑补与实际发言的界线,不是么?”
“对本人不当又不正的二次使用决不能姑息。与清纯又纯洁的官方方针相背的思想必须彻底取缔”
“如此蛮横的权力监督官!为了团结一致地表达抗议,还是赶紧脑补许许多多月子妹妹淫乱的样子然后发到网上分享吧!”
“真是个极其恶劣的权利侵害者学长。……学长明明是个如此变态的人。为什么姐姐会”
三个人走在走廊上时,筒隐十分生气地嘟着嘴抱怨道。看来她对走在前方的钢铁越前守(6)名垂青史的名裁判非常不满。
注6:大冈忠相,江户时期著名奉行,以“大冈越前”之名广为人知。
“消消气啦,你姐姐说的对。之后的事情等我俩独处的时候再说吧。到时候我们都一丝不挂地把一切都展示给对方,向前更进一步如何”
“哎……讨厌,你真是个令人没辙的变态学长”
月子妹妹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扇了下我的手。
她哼地别开她的小下巴,以无言、达观、冷淡混合在一起的态度走在我的身旁。

——然而。
在我的眼里,她这个样子,让人觉得。
她看上去意外的没没没没没那么抵触。
要是我逼近逼近逼近到底的话,裸体事件说不不不不不定能发生。
要是我下跪拼命恳求她的话,说不不不不不定真能和她跨越那条线。
为什么呢。
也许她也被过去的笔记影响到了。也许她看到了和我一样的幻影。
比方说,“既然过去发生了,那在这个世界里一样地被看到裸体也是无可奈何的”这样的幻影。
这感觉有点——不。
怎样都好。嗯。想太多了。
下流的月子妹妹最棒了。
话说也有可能单纯是我的眼睛太肮脏了。这个说法的可能性反倒还高些?这就叫奥卡姆的全裸原理。不能随意增加变态的数量。

**

闲话休提。
我是来参加学习会的。
筒隐家的大客厅中,等候着剩下的老面孔,也就是小豆梓和小麻衣。
“下个问题。小梓。回答”
“放马过来!这类问题我可拿手了!”
她俩都穿着便服。小豆梓穿着一如既往的缎带连衣裙,背后则好似单点饰品般地搭配着一个大草帽。小麻衣则是开肩针织衫配上露出大腿的牛仔短裤,显得十分随意。
她俩在茶几前铺上坐垫,正肩靠肩地坐着一起看习题集呢。
“那关于标注线三。李徵7所讲的‘懦弱的自尊心和尊大的羞耻心’。具体是指什么?”
“额,我想想……。虽然老虎被称为森林的王者,但其实并不怎么擅长狩猎吧。又不像猎豹跑得那么快……。因此才会催生复杂的自尊心和羞耻心吧?”
“……下一题。标注线四。李徵为何又说出了自嘲的话语?”
“哎呀,连着来?这个……可能是因为,即便如此自己已经成为老虎了吧。他应该是考虑到再骄傲下去,就会对不起还是人类的袁惨吧。真善良!”
“………………标注线五。李徵最后在月下咆哮是因为什么”
“他好帅呀!这一幕仿佛跃然纸上!我喜欢!”
注7: 李徵和袁惨,出自中岛敦所著《山月记》。以唐代《宣室志》为素材,描述生性倨傲的诗人李徵在自尊心与自卑心不断交相冲突的矛盾下,终于化身为虎的过程及其因果。袁惨为李徵旧友。
“……………………”
“怎样怎样,怎么样?我答对了吗,答对了吗!?”
“小梓。国语的阅读题只能回答从原文中能读取到的东西。不是回答你阅读时的感受”
“诶,诶,可是,老虎好强,好帅,好喜欢……”
“……所以说不是这样啦”
“小麻你不是这样吗?你和我想的不一样吗……?”
“…………不。我和你一样。可是……”
“哎嘿嘿。太好啦!好闺蜜!”
“……嗯……”
请允许我郑重修改刚才的发言。
小豆梓和小麻衣,看上去在互相出题,其实是在疯狂秀恩爱。学习的时候有必要把手牵在一起吗。学习的时候有必要肩靠的那么近吗。
“小梓。部长她们估计快回来了。先分开一下”
“???”
“别摆出‘你在说啥我不懂’的表情。快保持距离”
“我不愿意哦?”
“啥,‘不愿意’?”
“我们是铁闺蜜嘛。关系好就应该贴在一起不是吗”
“呜……”
小麻衣难得垂下了眉梢,接受了小豆梓的蹭脸颊攻势。
看上去弱不禁风,其实能够天真无邪地疯狂撒娇、攻势不断的小豆梓,和看上去面无表情,其实十分禁不起一部分女孩子攻势的小麻衣。
这不是范例的乘法么。你们干脆交往算了。
说到底我们早就进了大客厅,已经在她俩身后观察半天了,她俩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二人世界也太浓厚了。
真想变成观赏植物,将这分甜腻的氛围永远守望下去……我正这么想时
“怎么样。有进展吗”
堂堂正正地介入正在亲亲热热的二人中间,不愧是我们的钢铁小姐。
“呀!部长!不是的!”
小麻衣一下子就僵住了。她整个人直接滑下坐垫,满脸慌张地摇头不止。就像被正妻发现偷情现场的小三一样。这怎么看都只像百合修罗场耶。
“……怎么了吗?”
一脸呆萌的小豆梓,似乎并没有因为被发现而羞耻的意识。倒不如说,她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吧。这也许是距离感的差异吧。
然后她看到了我,便笑开了花地问道。
“哦,横寺!补习怎么样了?”
“多亏你们,感觉稳了。你们给我画的重点正好考到了。小豆梓是明天吧?现代文的补考。”
“没错。照这个感觉明天肯定能考到跟天马一样高的分数!”
没错,照这个感觉你明天肯定能把国语老师气哭!
“不过,我还是更担心后天的英语……。横寺,你能教我吗?”
她麻利地准备好参考书,然后慢慢朝我挪了过来。好像只讨食的企鹅呀。
“当然没问题。你哪块不放心?作文还是听力?”
“……好。累。肚子饿了”
在榻榻米上摆出大字的小麻衣身旁,月子妹妹静静地坐了下来。她递出了一杯新的麦茶。
“辛苦你了。稍微休息一下吗”
刚才跑去厨房的她,端来的盘子里已经备好了五人份的茶点与麦茶、甚至还备好了冰凉的毛巾。
“拿好,这是学长的份”
“哇谢谢你啦!这个巧克力曲奇难道是你做的那个?”
“没错没错。请尽管吃”
“好厉害啊。这种事情我完全做不到的,真心敬佩你哦”
她就是这么擅长招待别人的孩子。将来想娶她当妻子。
“……这种事情,小菜一碟的啦”
她侧过头去,用指头盘弄着自己的尾发。这是她心情好的表现。
“只要掌握诀窍就很好做的。学长要是有个能在身旁教你的人,肯定没问题”
“真的吗?我也能做到?那下次”
“……这个。非常好吃。小梓你也吃点。今天就学到这儿吧”
小麻衣麻溜地在茶几前坐好,把手伸向了曲奇。
“可是横寺才刚来不是嘛。感觉有点对不住他”
这种时候都在为我考虑的小豆梓,其实眼睛却在不停地往茶点那儿瞟。她是个对自己诚实,不会说谎的孩子。将来想把她当女儿养。
“我已经把期末考试的债还完了,不用着急的其实。比起我,部长才是”
我把水递给钢铁小姐,而她则是摇了摇头。
“大家就尽情休息。我会用适合自己的步调继续钻研的,无需担心。这就叫考试学习,非一日之劳”
“可是,我们在你旁边这么懒懒散散的,总感觉对不起你……”
“呵呵。横寺真是个本性温柔的男人啊。若是这样,我想想,那你就在我累的时候帮我揉揉肩吧”
这位在茶几前凛然正坐的考生,哪怕腰杆挺得笔直,对我的微笑依然十分柔和。这是个刚柔并济、处事沉稳的年上大姐姐。将来想让她当情人。
“揉个肩而已,我随时都行。就社团活动来看,部长不像是容易僵硬的体质啊”
“哦呀这样么。要不要试上一试?”
“诶,真的可以吗……”
“……我有件事!非常想和部长商量!关于暑假中的练习!”
小麻衣强行把我们俩隔开了。

……嘛。
我想大家也隐约觉察到了。
小麻衣目前一次都没有跟我对过话,一次都没有跟我对上眼,甚至每次都想把我说的话题带跑。
她一个人超努力的。虽然做的是没啥意义的事情。
说到底这个在筒隐家开的学习会,是这群幼驯染从初中就开始了的。
每当定期考试时她们就会聚在一起,带好笔记本一同学习。
像刚才那样总是卡在某些奇妙的地方、常年红灯的小豆梓。不认真记笔记的小麻衣。看准考试方向提早复习的钢铁小姐。能从高年级手里得到去年考试题的月子妹妹。
她们四人就这样取长补短,同时培养着学力和关系。
然后,就是被月子妹妹邀请,从前几天开始突然加入的我了。
小麻衣应该是有什么想法,从之前在游戏厅的邂逅来看,这简直一目了然。
“……速速退散……速速退散……”
我能间断性地听到某种富有敌意的声音。是没能成佛的幽灵怪物吗?这已经露骨到其他人都会关心照顾我的程度。
其实我并没有感到不快。她应该是想拼死守护她的圣域。这没办法啦。还有,虽然和目前的事没啥关系,不过我听说男女之间吵的越狠,晚上就越来劲!将来想和她当s开头的朋友。
“…………唔”
看着完全没法友好相处的我俩,月子妹妹嘟囔了一声。
她正坐着,把手贴在鬓角处。是她擅长的一休姿势。俄尔,她刷拉地睁开眼睛讲道。
“一直这样下去也挺无聊。要不我们玩玩游戏吧”
“游戏?可以啊,玩什么?”
“抽鬼牌有点太单纯了。玩大贫民怎么样”
她说出了很久以前好像听过的——不,是最近好像读过的话语。

**
以前,在另一个世界里。
暑假结束时,一场袭来的台风夺走了我的家,我则被困在筒隐家中。
那时,害怕孤单的月子妹妹,只是希望能和别人一起,在自己古老而又宽敞的家中玩扑克牌。
在那之后我们也一起玩过不少次——不过像今天这样凑够这么多人一起玩同一个游戏,是名副其实的头一回。
第十战。
“大家都交换好了吧。那么我们进行下一局”
跨着走廊与房间围坐在一起的四人当中,坐在壁龛一侧的筒隐,声音洪亮地说道。她的发牌手艺有如局头般娴熟无比。
从前就擅长所有游戏的月子妹妹,在玩扑克牌游戏时更是可谓无敌。她以精湛的手牌管理技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盘踞大富翁的位置。
“我有点不太喜欢大贫民这游戏。为什么大家都是人类,却要像猴山里的猴子一样分三六九等呢……”
筒隐身旁是小豆梓。
她歪着一头柔顺的栗色秀发,轻飘飘呆萌萌地更换着手牌。
不过这女孩的父亲是位有名的医生,母亲是著名杂志的编辑。虽说教育方针很完备,不过属性上而言基本上算个大小姐了吧。类似主导法国革命的是资产阶级这种感觉?
“让横寺当贫民。当贫民。当贫民……”
一边念咒一边出牌的,是我的天敌小麻衣。
“就算是小月的请求,让我和这家伙一起玩什么的”
她一开始十分不情不愿。不过
“大贫民是一款出色的游戏。可以合法地贬低、蔑视变t……不好的人,让其拜倒在地哦”
“贬低。蔑视。拜倒”
“怎么说,要不要来一局。这也算是为了搞清楚二位的地位高低嘛”
“搞清楚地位……”
在月子妹妹的怂恿下,她果断中了招。小月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当大富翁的?
总而言之,小麻衣抢占了我左方的位置,在逆时针的顺序下不断在我之前出完手牌,专心于将我打落到最后一名。不仅连续地使用打5飞,甚至还毫不吝啬地打王与8切牌(8),这已经是阿拉伯王族的玩法了。

注8:日本的大贫民游戏,牌的大小顺序是3~2,游戏流程和斗地主类似,只是多了些规则。比如出了4个相同牌时,叫做“革命”,此时牌的大小顺序逆转(王不受影响)。每回合大贫民需要向大富翁进贡(交出手中最大的那张牌)。日本的大贫民有许多地方规则,比如打5飞,就是上家出了5之后就跳过下家的出牌阶段;而8切牌则是出的牌中包含8时,可以直接成为主导者,不用理会牌堆出牌。

简单来说,这个大贫民游戏。
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是大富豪。正如我艰辛的人生缩影。
“我又输了……”
她们三个按顺序出完了牌,我却握着海量的手牌在榻榻米上垂头丧气。感觉状态就是不来啊。果然不玩输一局就脱一件衣服之类的游戏就不行啊。等能脱的衣服都脱光了,接下来就在ADV部分继续好了。
“我看看。是时候加我一个了吧”
是钢铁小姐。她夹着几本参考书,不知不觉地就从茶几那儿跑到走廊这边来看情况了。
“热烈欢迎!可这些书是……?”
“哦哦。无须在意。这也是治学的一环”
钢铁小姐坐在了我的右侧。
她端然正坐,在膝盖上摊开参考书和笔记,右手握着笔。左手则是拿着月子妹妹发给她的牌。
“那个,部长?”
“听好了横寺。人类的大脑皮质分右脑和左脑两部分。它们的神经在延髓附近交叉,大脑右半球管左半身,而左半球管右半身”
“哦”
“对考生而言,掌管逻辑思考的左脑当然十分重要,可是在几何学问题方面,也不能怠慢对担当艺术创造性思维的右脑的训练”
“哦”
“因此我以绘画的形式享受左眼所见的卡牌游戏,同时逻辑性地解决右眼所见的考试问题。这样我的左脑与右脑就同时活性化了对吧?”
“等等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她是学的太狠,想开些玩笑吗?可钢铁小姐却摆出无比认真的表情。
她好像是真的想用右半身学习,左半身玩大贫民。为什么她这个样子了都没人管管。
“我觉得同时还是只做一件事比较好……对吧?”
我为了寻求制止而朝周围看去。
“又能看到部长的。闻名世界的左右分离同时文理学习。对吧!”
副部长以崇敬的目光送上了掌声。我说你在说些什么啊?这啥啥闻名的说法,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诶。
“兔子的视角很广,基本上可以三百六十度地,把自己周围的东西全都看清对吧。右眼和左眼看不同东西的训练,相当于采用了动物的视野,说不定能和生物的学习挂钩呢”
小豆梓哈哈一笑。不要说些乍看有关其实毫无联系的话好吗!
“小时候的姐姐一心只有学习。能像这样陪我们一起玩,就给了我‘人是能改变,我能够改变她’的安心感”
筒隐一边盯着我一边搓起了手。这是在寻找下位牺牲者的邪恶科学家的姿势么。实验体有拒绝权吗。
……是吗。原来这是件挺普通的事情么……。
入乡随俗,和筒隐相交便能成为月子。我决定闭上嘴巴,接受这个场合的常识。然而。
“革命8切牌,革命打5飞,对子。哎呀我出完了”
“王,王,三个二,三个A,三个K”
“手里有两组皇家同花顺”
钢铁小姐以她的豪运钢腕卷走了一切。这已经不是强弱这个层面的事情了。我们玩的就不是一个游戏。这叫一人扑克吧?
而输个不停的众人则是。
“不愧是部长。嗯!无论玩什么都是王者。嗯!”
“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百兽之王般的赢法呀。我都快入迷啦!”
“下次也能拿到好牌就好了。我要洗牌咯。确实这块有两个王……唔唔,有了,那再塞个这个……”
满脸微笑地守望着她。她们的笑容并非堆笑。硬说的话,就是月子妹妹那随心所欲极不自然的发牌吧。这是个大问题。
拜职业发牌员所赐,在钢铁小姐出完牌之前都没人能出牌的,可每我感觉经历一次这种完败,周围的笑容就更增几分——原来如此。
这可能是在为钢铁小姐调节心情吧。
为了面对严苛的大学考试,这里要让考生赢个痛快。她们是取得了这种共识了吧。真是个温柔的世界。
“那么横寺。再把你的手牌给我吧”
“恳请笑纳!”
固定大贫民的我也不由露出了笑容,麻利地交出了手牌。
您要几张都行。两张三张四张都可以,不然我把我的一切都交给您吧!请让我幸福哦。
“好了。这个情况下的最优解是什么呢。根据切比雪夫不等式,概率函数是收敛的,据此判断其他人手牌的期望值的话……”
我舍弃防御展示手牌之后,钢铁小姐则是认真思考应该交换哪张牌。百兽之王哪怕捕兔也要倾尽全力,钢铁之王在玩游戏时也是全力全开。还有我不懂你在说些啥啊钢铁小姐。这游戏就单纯地拿走最强的牌不行吗?
“嗯……就拿个A,不,能用来革命的K……”
她摇晃的指头终于碰上了我的牌,而牌则掉到了附近的榻榻米上。
“啊,对不起”
“不我失敬了。这是我的不对”
在我伸手去捡之前,钢铁小姐就低下了身子,把掉下来的牌捡了起来。
不——捡这个形容有些不太恰当。
她是用嘴把牌叼了起来。
嘴里含着印有国王图案的牌的钢铁小姐,配上她俊秀的面容,活像一头从事送报纸业务的大型狮子。
“部,部长?你在做什么……”
“问我做什么。我刚才应该告诉过你。我左手忙于拿好手牌捕捉图像信息,右手已被参考书占满。因此只能使用空闲的口部了。”
她理所当然般地回答道。
“唔?”
而卡牌,则理所当然地从她张开的口中掉了下来。这头大型狮子,说不定并不聪明。
“这可真是失敬。横寺,在那儿呆着别动”
她眯起凛然的眼眸,测算着距离。
她的视线前方,是掉落的卡牌——更具体来说,是掉在盘腿坐着的我的身体正中央的K。
“放下手牌会很失礼的。会给你添点麻烦的,横寺,给我忍住”
她猛吸一口气,又弯下腰来。
急速潜航,目标锁定我下腹部一点。
“部长!?左手不行的话至少现在能用下右手了吧!?”
“千里堤防溃于蚁穴。就算是细枝末节之事,也不可随意打破规矩。右边学习,左边游戏。只有忠实遵守这种做法,才能挺过考试的竞争”
“呜完全的考试战士!”
多么出色的觉悟,真想分一点给某个世界线的某人。虽然很出色!可她用脸颊刮蹭的某部位也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姆,啊呜啊呜……姆姆,这家伙,看不出来还挺有弹力的……硬度也不安定,很不好取呀……”
“等下等下,请等等!?总感觉地方不对啊!”
这不是卡牌里的K,而是我那沉睡中的柔软的king好吗!
钢铁小姐朝上方看着我。
她用左手手背把长发拨到耳朵后方,埋在我下腹部的脸也重复着上下运动。平时都是一副清爽的表情,只在现在一脸狼狈地鼓起脸颊努力去动的年长女性。
这怎么看都是送报纸的吧。想到别的东西的请去反省。我会反省的。(这里是什么梗,有谁知道请告诉我)
“是吗,不对么?”
钢铁小姐总算是停止了动作。是的呀不对呀。
“仔细一想,嘴巴应该也只能用左半部分才对。不愧是横寺,多谢你正确指出了我的松懈之处。感觉有些困难,不过很有做的价值。艰难困苦才能使我迈向更高峰……”
她笨拙地挪着嘴,朝凸起的king再度发起攻击。甘甜的吐息与嘴唇的触感,全都招呼上我那难以启齿的部位。
“啊啊啊,不行,真的不行啊部长!”
“没什么不行的。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应该就能起来了……”
“那个东西是不可以起来的!”
原来如此,我懂了。
这人是个脑子灵光的笨蛋对吧!王虽然看上去变聪明了,其实果然还是那个钢铁小姐!废柴的本质毫未动摇!
“可恶……区区横寺……”
另一方,在我另一边火冒三丈的小麻衣,气得连敲榻榻米。就是这样,赶紧帮我阻止你那亲爱的学姐吧?
“已经够了。部长。适可而止吧。不然我不行了。真的”
“可是,这样下去游戏可没法开始。不知道是不是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硬是取不出来。”
“那么。我来取。我要取了!”
背后冒着熊熊烈火的小狐狸,高声宣言道。她以低到她的大胸都要蹭到榻榻米的身位,一头滑进了我的下腹部。她咔嚓咔嚓地磨着牙,紧急参加了这场送报纸游戏。
“喂,很疼的,别用牙齿啊!?”
“啰嗦。要求真多。你喜欢这样的么”
“对对,慢慢来。这样我很快就——喂不对吧!?”
为什么你也要用嘴巴取啊!你应该是能用手的吧小麻衣!冷静下来,好好珍惜自己啊!
“唔,这是我的不注意,我的牌才是”
“给部长太浪费了。嗯。嘎呜!”
“那谁先拿到这张牌谁就算赢……哈呜”
“就是扯。也要让你出来。赶紧出来啊。嘎呜”
“啊呜啊呜,别着急,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嘎呜嘎呜。出来呀。快出来。赶紧给我出来。先在我的嘴里出来”
田径部组合友好地推挤着脸颊,展开了你含我咬大竞争。不行了真的要出来了,我硬邦邦的king要被你们俩的力量革命掉了!
…………。
……。
之后的事情,因为大人的缘由,就不能记载在此了。五个人一起玩的游戏还在继续就是了。请各位在小薄本里自行补完吧。
正如月子妹妹所讲。
“大贫民这游戏可厉害了。能合法地让人拜倒在地哦”
大贫民这游戏真是厉害。合不合法我就不知道了。


**

小月和小梓负责今天的晚饭,在她们做好之前,我决定出去透个气,让大脑和身体的某部位冷静下来。
现在已是黄昏时分。无边无际的筒隐家深处的深处,星星点点的球状路灯的映照下,昏暗的走廊的前方。越是想找寻尽头,越是发现路没有终点。
走出主屋后,屋外是一条露天走廊。
我沿着这条夕阳浸染的路,走着走着,碰上了一面坚硬的水泥墙。
“这是——”
这是仓库。还相当大。
无论长宽都跟一般家庭的无法相提并论,高度甚至胜过三层高的一户建。仓库上面似乎有扇紧闭的窗子,可隔得太远看不太清。
这风格好似时代剧中出现的大名宅邸的宝物库——要是从前的话,一定会得到此般评价吧。
现在就不同了。
这里应该长年都未被使用。灰泥墙早已褪色,整体上显得又脏又破旧。牢固的观音门已然生锈,连能不能张开一厘米都值得怀疑。
比起故意封存,这更像是自然而然地被遗弃。
哪怕这之中有什么在—有谁在。
在这个世界里,她的使命早就已经结束了吧。
伴随着被光阴所遗弃的静寂,筒隐家的仓库伫立于斜阳之中。
“——你来仓库有事吗?”
“!?”
一瞬间。
我回头一看,那里站着一位身着和服、一头黑色长发的——还以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钢铁小姐。
当然,她并没有穿着和服。
她和刚才一样,穿着充满智慧之力的衣服,双手抱着胸。
“并,并没有什么事。我是想着你家真大呀,就随便散散步而已”
“这样么?我从后面看着,怎么觉得你是径直朝这儿走的”
“你一直尾行我吗!?”
“开玩笑的”
钢铁小姐眯着眼笑了。
“我从房门那儿看到你了。还以为你是想在吃饭前打发下时间,你却走得毫不迷茫。我很感兴趣你这是想去哪里”
“你一直在跟踪我啊!?”
你这根本没在开玩笑好吗。钢铁小姐口中的玩笑,和我认为的玩笑似乎不太一样耶!
“我错啦。别生气嘛。我知道我应该跟你打声招呼的。可我一直过着一成不变的埋头苦学的日子,因此多年不曾有过的恶作剧心理便发作了”
从小便聪慧过人的少女,有些退缩地向我道歉。
看来你含我咬大竞争并没有分在恶作剧这一类。这是经由英才教育、无菌培养的天才废柴小姐,那过剩且过激的战斗精神催生的悲剧……。
不赶快找个人教她这方面的知识的话,那以后会出大事的。赶在她被坏蛋变态扒光之前,就让我来出一份力吧!
“如你所见,筒隐家十分陈旧,也没什么玩乐之所。我曾觉得我所在之地只剩无趣……直到你的到来,让我感受到了某种新鲜的东西”
她缓缓从我身旁走过,用手掌摸了摸仓库的外漆。一些脆弱的土块剥落下来。
“仔细这么一看,这个建筑物还真有些不可思议。若是封存了古书或是文物的话姑且不论,长时间放置不管的话又太占地方”
“……你不怎么来这边吗?”
“嗯,很久没来了。上次是几年前来着。年末大扫除的时候,这一片一直是归我妹妹管的”
这一定是月子妹妹主张的。
以清爽的目光十分稀奇地打量着仓库的钢铁小姐,又将目光投向了观音门。
哪怕知道这扇门没有钥匙是一定打不开的,我仍然不动声色地走到门口,拦住了她的视线。
“要是觉得没有必要,那就这样也好”
“嗯?”
“这说明部长已经足够充实与满足了。没有必要再去索取些别的什么了”
“说的是啊……”
钢铁小姐试图去看我身体背后的门,不一会儿便闭上双眼,放弃了这么做。
我的对面,正是筒隐家的主屋。刚才我们几个一同度过欢乐时光的大客厅,就在房檐的下方。
“我十分的满足。我不缺任何的东西。身体康健,人际关系丰富,未来一片光明。我有溺爱我的妹妹,亲爱的友人,敬爱我的学妹,我们四个人长久以来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然而钢铁小姐并未回头看向和平的大客厅。
“这个世界对我而言非常方便——太方便了”
她闭着眼睛,用手抵住自己的喉咙,说道。
“我曾经半夜醒来,感受到一阵奇妙的不安。我现在究竟是醒来,还是在睡梦中的一刹那。黑暗之中,很难分辨人是身处现实还是虚幻。明明别的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才对”
“……你是睡糊涂啦!在温暖的被窝中闭上眼睛,这种错觉很快就会消失的”
“我知道的。我很清楚”
“既然这样……”
“只是,哪怕这不合常理。我依旧偶尔会想。我是不是一直在做梦呢。会不会有一天,这个温柔的魔法会如泡沫般破灭,而我则不得不面对现实呢”
她那血色上佳的喉咙,那不会干咳的喉咙,被手掌抵着,淡淡地编织着话语。
笼罩在薄暮间的走廊,充盈着日落后残余的光辉。于光中瞑目的钢铁小姐,那长长的睫毛,散发着宛如永恒黄金(magic hour)般的光芒。
这片风景实在过于美丽。和封存在仓库中的浓密的黑暗相比,它确实有些美丽过头了。
“…………”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如同某种紧急警告。刺耳的电子音响彻四周。
我并未理会这铃声,而是抬头望向天空。
一只鸟儿,正在火烧云下飞翔。它为了迎接黑夜,正飞往自己某处的鸟巢。回到它应在之处。回到它应在之所。
“呐,横寺。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看到了些我看不到的东西?”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没什么深刻的理由。只是,我想想。硬要说的话……因为月子吧”
“你妹妹?”
“你突然和月子关系这么好。我的妹妹绝对不是那种善于同男人相处的类型。不如说她一直在极力的回避。可上个月左右,她却把你拉到了我们的圈子里。就像之前排练的时候那样,她如此地对你卸下心防。她一定还和你交谈了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钢铁小姐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的目光锐利而智慧,却又那么的柔和。
“横寺。这次要好好告诉我。你究竟来这里找什么的?”
我们四目相望。
在被人忘却的仓库前面。在已然失去的神灵面前。
在美不胜收的黄昏之中。在光辉璀璨的黄金之间。
“……不,那个——真的,没啥,就是些无聊琐事……”
“唔。没事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做好了听的准备”
筒隐家的继承者,正静静等待着我的回答。
太合时宜的世界,不合时宜的真相。
“——我,我们,为了——”
为了救你,为了解开筒隐家短命的诅咒。
或者说——为了一个家族的故事。
我们经历了漫长的斗争。
在我按住干得生疼的喉咙,如患了顽疾般不断地干咳,勉强能够继续说下去时。
“姆。你们在这里啊”
出现了一只从主屋里露面的小猫咪。
她一只手举着手机,非常不满地嘟着嘴。
我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奏响的铃声,是“Hash little baby”。是仅为一人而设的特殊来电音。
“姐姐和学长突然人就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顺着声音找到这里可费劲了”
穿着黑猫围裙叉着腰的月子妹妹,就跟新婚妻子一样可爱。她瞟了眼仓库后说道。
“……你们二位在这里干什么?”
“哦,没什么。散会步,顺便聊聊天罢了。不过你都来找我们了,说明?”
听到试探,我小小的妻子(预定)重重地点了点头。
“饭做好了。今天吃寿喜烧”
“唔唔唔。这可够劲!吃的肉越多就越聪明!”
钢铁小姐说着听来一点也不智慧的话,笑开了花。
“赶紧去吃晚饭吧。……横寺,我说了些奇怪的话。忘了吧”
我一瞬间舒了口气。
而心情大好,走路一蹦一跳的大姐姐,则无论过了多久都像个孩子。
**
“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月子妹妹把我们带回主屋后,偷偷在我耳边问道。
“要是我打扰到你们,请让我道歉”
“那算是重要的事情吗。额。也许算是吧”
“果然。终于到了把学长其实是个擅长脱衣大贫民、最喜欢女孩子裸体的变态的事实告诉姐姐的时候了么”
“这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况且一点也不重要好吗!?”
“唔。谈了比这还重要的事情么”
穿着黑猫围裙,一脸困惑的月子妹妹。好可爱。想让她穿上裸体围裙侍奉我,然后把她裙子撕碎狠狠推倒作为回报!
“喜欢裸体的变态星人……”
筒隐用手护住围裙裙摆,紧紧盯着我看。抱歉啦,我喜欢裸体是不争的事实啦!可我认为动不动就一丝不挂的裸体星人小姐也该负一部分责任才对呀!?
“没有的。完全没这回事。我是个一直被变态学长的毒牙毒害的被害者。请尽管和姐姐继续交谈或者在牢里打长工去吧”
“等下等下!没什么后续了!我也不会去监狱里干活的!”
我一把拉住想要继续往前走的月子。
“可你们难道真的没有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不,谈了。我当时话有些梗住了,幸亏你来了”
筒隐露出了真心过意不去的表情,因此我也认真地否定了她。
她在我们说话的当口出现,是纯粹的偶然。是这样的吧。月子妹妹希望我们跟过去一样亲密。她根本没有特意打断我们说话的必要。
“那么你有没有收获呢”
“谁知道呢……”
面对筒隐含糊的提问,我同样暧昧地予以回答。
小豆梓也好,钢铁小姐也好。
她们都在取回些什么。
我不清楚这能不能用“收获”一词来形容。
“……路还很漫长呀”
“不过就我而言,这次玩得很尽兴,可以说成功了”
“那样就好吗?”
“这样就好”
“钢铁小姐和小麻衣自顾自地闹腾起来小豆梓步步紧逼小麻衣小麻衣又火上浇油让我悲鸣不止的,那个大贫民?”
“真的太棒了”
非常强烈的肯定。她甚至满足地喘起粗气。诶,欸嘿……。
关于月子妹妹的成功与失败的基准一如既往成谜这件事。可能她看到了我看不见的东西吧!
嘛,不过,肯定是这么回事。
每个人都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能看到钢铁小姐看不见的事物,月子妹妹能看到我看不见的事物,而某人则能看到月子妹妹看不见的事物。
若是引用横寺笔记中令人怀念的话语来说——
我们身处同一世界的彼此身旁。
可这并不代表我们百分百能在同样坐标以同样视线望着同样风景生活在一起。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在同一世界中身处彼此身旁,绝不重合,偶尔相偎而行,就这么生活下去。
“……虽远尤近。因为遥远才令人期待。我们还能像这样变的亲密吗”
我既不期颐,也不失望,只是淡淡问道。
“一定没问题的。我们要取回失去的东西”
月子妹妹坚定地摇了摇头。
“是么……”
我边走在走廊上,边透过中庭抬头看向夜空。
今宵乃满月。浑圆的月亮公公慢吞吞地从围墙对面升了起来。
无云的夜空。
这个世界里,台风是不会来的。
我的家不会消失。猫像不会作乱。洪水不会发生。夏天很快就将结束。谁都不会哭泣,平安无事的世界。可即便如此,这个世界依然能在和平之中,实现某人的愿望。
可能是因为某人想着同样的事情,想着同样的风景吧。
“扑克牌”
月子妹妹静静地说道。
“能够达成约定,真是太好了”
“……嗯”
“我的愿望也一定能够实现”
“……嗯”
“下次你就等着每出一张牌就脱一件衣服的脱衣大贫民吧”
“……嗯!?实质无伤通关游戏不可能!真是个变态学妹!?”
我们走在同一个走廊里,绝不重合,偶尔步调一致地并肩而行。
在月光的辉映下,能看到无形之物的筒隐那标致的侧脸,令人百看不厌。
**
之后,回过头来想。
我当初应该更加认真地思考,月子妹妹的愿望的含义。
风暴来临的迟了些。




本帖最后由 kuraiyami 于 2018-5-3 17:03 编辑


4.月光下的失落世界



“……喂,阳人。『爱美天使是比天使更加无敌的天使。』”
“咦?”
“给我写一百遍。现在马上写。”
“为、为什么啊!”
“不然我就将衣服撕个破烂在你家门前放声大哭再打电话报警——”
“爱美天使是比天使更加无敌的天使!”
——摘自横寺笔记四卷



八月的末尾,新学期那令人忧郁的脚步声已近在耳边。
上午份的田径部活动结束,我换完衣服走出社团室后,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一只,两只,三只……”
声音是从社团楼的背后传来的。在好几个人的喧闹声中,一个女孩子抽泣的声音显得尤为惹耳。
“七只,八只,九……呜呜,少了一只……”
实录现代番町皿屋敷1!这是啥好吓人!
1: 番町皿屋敷,日本著名怪谈。讲一个叫阿菊的女佣不慎打碎主人宝贵的十个一套的盘子中的一个,被切掉一个手指后投井自尽,在井底会传出她“一个,两个,三个……”的数盘子声,数到九后会从头数。

话说,因为数丢掉的盘子而闻名、叫作阿菊的幽灵,在学会里有一个很有力的说法是,她其实是个细致勤奋又可爱的女仆。古典落语里也讲到,她积极向客人献媚、富有服务精神。
怪谈好可怕,不光要被女仆幽灵诅咒附身,还得负起责任让她淋上一身白浊状的成佛液,担当起别的责任啥的,这种怪谈真可怕。
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但作为绅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是可爱的女孩子,我都不论种族地大欢迎,务必让我见上一面!
我冲上去一看,原来是饲育部的饲育小屋区域。
田径部的几个人一脸难办地抱着胸,互相讨论的中央处。
“这种事情,比把熊猫全身涂黑还过分……”
是抽泣不止的小豆梓。
“怎,怎么了?”
我慌忙凑过去,其他人马上告诉了我缘由。
夹在社团楼背后的墙壁和包围学校占地的围栏之间,没什么人经过的饲育小屋的一角。
养兔子的笼子开了一个大口子。
就像被野兽咬过一样,毫不留情。
害怕的小兔子们都缩在小屋的角落,垂着耳朵聚在一起。
拴在附近电线杆上、代替看门狗的小狗狗也痛感自己没能负起保护它们的责任,团起尾巴垂着头。
“……无论怎么数都少一只。我非常珍惜的母兔弥次。她是逃掉了吗。还是被别人带走了呢”
作为饲育部员,在暑假里也热心于社团活动的小豆梓,据说是第一发现人。
她一定是仿佛被雷劈了一样震惊吧。
“要是真的真的想要的话,只要好好跟我说,我说不定能给你配好笼子饲料指甲剪梳毛套,加上饲养手册,像鸳鸯夫妇分财产一样地送给你啊……”
她边哭鼻子边说出的动物语,比往常更加悲剧性。她都想到最喜欢的鸳鸯离婚这种事情了,可以说很严重。这属于小豆梓检定的初级问题。
“请一定,一定要平安无事啊。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做。真的什么都会做的,你快回来呀……”
饲育部那只一向精神的看门狗,今天也不叫唤了,显得十分消沉。因此,现场只有小豆梓的声音。
她的这份心痛,早已溢于言表。说认真的,作为一个人,我绝对不能放任她不管。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打起,精——”
我刚想碰她耷拉着的肩膀。
“——哼”
我的手便被弹开了。
堵在我和小豆梓之间的,是我们田径部的副部长小麻衣。她是个在社团活动里始终阻止我和部长接触的防火墙女孩。
“打起。精神来”
她一边搂住小梓的肩,一边用魄力满满的眼神阻止我说话。今天也是敌意足足。
“小,小麻……”
小豆梓把哭花的脸朝小麻衣的胸口蹭去,呼吸稍微缓和了些。小梓柔顺的长发和小麻丰满的胸部缠在一起。今天也是百合花盛开。
……不过嘛,如果这样就能不哭,那就足够了。女孩子的笑容才是最棒的。之后我也来逼迫一下小麻衣,把脸压在她的波涛上吧。
我相信着未来而朝别处看去时。
“——这是什么?”
我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和兔子小屋接地的,社团楼的地基部分。
混凝土砌块上画着一幅很小的画。
很有特色的长靴形半岛图,七层高的时钟塔。
然后有好几个跳舞的人偶(Pulcinella)
奇异的意大利风绘画,被人用蜡笔画在了上面。
乍一看似乎是小孩子的恶作剧,然而这是——
“犯罪声明……?”
考虑到被破坏的兔子小屋,我只能想到这点。
也就是说,这并非单纯的事故。是有人以明确的意志破坏了兔子小屋。
可是——是谁干的,目的又是什么?
事情一下子就附上了奇妙的色彩。消失的兔子。谜之暗号。各人错综的思绪。隐藏在十年前的悲伤真相是——。
我不是自夸,我可爱读本格推理了!
“搜查的基本是踏实的现场调研。首先去找目击证言。从操场那边来看,这边是死角,看不太清楚对吧。附近农艺部田里的人说不定看到过可疑人影……”
“横寺。你别做些多余的事。别想些有的没的”
我刚想用灰色的脑细胞2推理,尖锐的话语便朝我投了过来。(注2:这里neta赫尔克里·波洛,为阿加莎·克里斯蒂所著系列侦探小说中的主角
“你说‘多余’,我又不是……”
“犯人是谁。已经搞清楚了”
名侦探小麻衣得意洋洋地说道。
难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吗!真厉害啊福尔摩斯君。今天算你赢了。可一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莫里亚蒂教授,把你逼上绝路,扒个精光,做成贝克街的下流跳舞人偶的……。
推理剧这种剧情真的好吗?仔细一想,我只玩过那种解开一件谜题就脱掉女孩子一件衣服的游戏耶。

**

我们首先立好了方针,现场的人分头在学校内外找那只丢了的兔子。
现役田径部员们因为跑得快而负责远距离的搜查。只要以我们的团队协作,索敌范围再大都不成问题。
“弥次!快出来!不会弄疼你的!”
我在住宅街里一个人边到处跑边叫唤,拐过某个十字路口时,我突然一波急刹车。
儿童公园的正中间,攀登架的顶端。
有个伸开双臂的人影。
“…………呜”
她的双马尾在风中招展,而她则是以打量我的目光,在远方的高处仁王立着。
这是个真正的小学生,也许。
可她的这份姿态却毫无现实感。
她鲜艳的发色,仿佛抛洒着地中海灿烂的阳光。她的两个发结处系着魅力十足的缎带,宛如上帝的赠礼。她那露肩露腋的带襟连衣裙,令她散发着和日本人完全不同的可爱气息。
而最值得一提的是——她戴着假面。
是个长着牙和角的、黑红色的鬼面。
假面的背后,有一双机灵的眼眸正睥睨着我。
“怎,怎么了?”
在我仿佛被吸引到公园后的下个瞬间。
“唔————呀————吼————!”
鬼假面大吼一声,从攀登架上纵身一跃。而她蹬完横杆的脚尖,则是。
“……唔!?”
“呜呜呜咿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
在空中尽情地来了波体转两周屈身一周转。
非常漂亮的月面宙返。给谁看都会给10分满分的那种。在她这个年纪的话。
时代在进步,技术更在革新。在身为杂技下跪第一人的我看来,她这种跳法不过儿戏。
“——啊哒哒哒哒哒!”
“……呜尼尼尼尼尼!?”
同样作为体操选手,我必须保护新生力量。
吃了估重30公斤左右的跳踢后还能站着的,也就受过训练的职业摔跤手或者受过训练的职业萝莉控而已了吧。
拜此所赐我勉强站住,成功接住了那孩子。果然训练是很重要的。大家也要以职业为目标多多锻炼哦!
“没事吧?”
我刚想把怀里的女孩子脸上的面具摘掉,我的手就被拍开了。
“……唔!”
“哎呀,你有哪儿痛吗?大哥哥我可是专业玩医生游戏的,放心把身体交给我吧!我会好好触诊的!”
“呜——!”
我献身性地提出要给鬼假面看病,可她却越发闹得凶。
她在我怀里翻来覆去,转个身把连衣裙翻了起来,倒挂着从我手中溜了出来。
“——天知地知,人知!”
然后,她就像个英雄似的摆出仁王立。
“你的恶行,我知!”
唰地把指尖对准了我。
而面具背后,她那黄玉系的机灵眼眸里则摇曳着熊熊怒意。
“……我的恶行?”
是什么呢。
是现在还偶尔和筒隐去野餐造孩子吗。是和姐姐单独玩用嘴巴的那种大贫民吗。是在和小梓在游戏厅约会的时候纯洁地守望她吗。能想到的事情太多我都没头绪啦。
“别跟我装傻啦!你这个恶棍!”
鬼假面用她的小脚丫狠狠跺了几下地面。公园的土壤非常喜悦地波动着。我也好想当那块地呀。
“——嗯?”
我打算滑到她的凉鞋和土地之间的缝隙中,刚一蹲下。
我便看见攀登架的脚底下放着一个小小的茶色纸袋。
这袋子正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里面应该是装着什么东西。比方说是什么小动物之类——
“啊!不能出来!”
发觉了我的视线后,鬼假面立刻扑过去挡住了袋子。
而这之间,我瞟到一撮白色的毛,感觉应该是兔子的。
“——……”
一瞬间,我们俩哑口无言。
“额……我有很多事想问你欸”
“我这儿才没有呢!”
“不不不,这又是什么”
“咕噜噜噜噜!”
鬼假面嘴巴嘟囔着些什么,迅速地翻过身去。
然后抱起装着兔子的袋子撒腿就往公园出口跑去。
——我会让你跑吗!
我立马蹬腿就跑。堂堂现役田径部员不能让她小瞧了。
“给我等会”
“我才不等!呜—呀—吼!”
小跳的假面后面跟着大跳的我,可她娇小的身体躲来躲去,结果我被她绊倒,即便如此我也拼命伸出手去,然后指头便勾到了什么。
“拜托了!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拼尽全力总算抓在手中的,是连衣裙的裙边里面的,布片的触感。
“……哎呀?”
我顺势趴在了地上,仰头看去。
“呜喵!”
被我拉住的鬼假面女孩也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连衣裙被掀起很多,而我手指勾住的内裤则滑到了她的脚跟。
天空和大地的相遇之处。
被脱下的布料背后,血色丰盈的禁断果实露出了它的面容。
“………………哈?————哈!?”
她脱下面具后的脸庞,好似火烧般的染上了浓红。
她颤抖的嘴唇一张一翕。
“咿呀啊啊啊啊啊!?”
娇小的女孩子发出的洪亮悲鸣,响彻在平和的住宅街中。各家各户都一齐打开了窗户。
别说现役田径部员了,我都可能当不了现役高中生了耶?

**

“艾米天使是比天使还温柔的天使!”
“再说一遍”
“艾米天使是比天使还温柔的天使!”
“再说一遍”
“艾米天使是比天使还温柔的天使!”
“还差三万遍”
“艾米天使是比天使还温柔的天使!……三万遍!?我会死的!”
“我都忍住不让你社会性死亡了,起码肉体上给我去死吧!”
“比天使还温柔的恶魔!”
我在公园长椅上正坐,转生成了不断赞颂这无法付诸法律手段的温情处分的诵经机器。
我身旁坐着整理好凌乱的连衣裙、穿好内裤、鼓起脸颊的女孩子。
鬼假面女孩,又名艾玛努艾拉波尔拉萝拉。
她是个从遥远的意大利而来,说着一口流利日语的双语女孩。
“哎,我真心觉得对不起你耶。我在袭击女孩子的时候向来是全力全开自己负责的,这次居然沦落到靠幸运色狼事件。就算外界有需求卖肉插画的巨大意志,还是太丢脸了……”
“……你到底是在对什么东西道歉啊?”
艾米满脸狐疑地眯起眼睛,却又接着说道。
“不过嘛是我先跳过来的。就算扯平了吧”
她十分不情愿地把身子向后仰到极限,允许我解除正坐姿势。真是个温柔可爱的大天使!
“我们之间闹了误会。我听到弥次的叫唤声,所以把你当成了可疑的兔子小偷”
“这样啊。对不起了”
“没事。我也怀疑了你。抱歉啦,还有谢谢你找到它”
“你清楚就好!哼!”
艾米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还很率直的可爱天使!
她抱在她那起伏不定的胸前的,是附近菜店使用的纸袋。她从里面拿出胡萝卜,喂给膝盖上的兔子吃。
“我在学校旁边正谈话呢,突然传来很大的动静。我吓了一跳。过去一看,发现一只兔子从围栏的缺口跑到了路上。我就想着去追它!”
“帮大忙了……。这样一个女孩子可能就不用再哭了”
我想到小豆梓喜上眉梢的样子,顿时长舒一口气。我才刚用聊天软件告诉她兔子找到了,信息栏立马便被狂喜乱舞的贴图淹没。直到现在手机还在震动。冷静下来啊小梓!
“不愧是出色的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
艾米一脸不解。
她身旁放着鬼假面。
“这个节分时候用的面具挺像的,又有点区别。我好像见过”
我把它翻过来,里侧写着版权者的名字。
这是来自周日早上播放的,在小女孩里人气很高的变身魔法少女动画。在夏季和冬季的展示场活动中大受大龄大哥哥们欢迎的,在另外一个意义上人气很高的动画。
“你是演这种英雄入戏太深了吧?”
“哈,哈!?别说这么令人害羞的话行吗!”
艾米满脸通红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这只是爸爸在神社的祭典里买回来的东西而已。说是戴上它就能变身。那个人很喜欢这类。我才不信这种事情,也不是那种年纪了。不过嘛,姑且,试,试一下的话又不花钱……?”
她语速超快地嘟囔着。都像那样从攀登架上来了发飞踢,再怎么找借口都没用咯。正如这孩子所说,她还是这个年纪。孩子气爆棚。
我很理解艾米这种激动的心情。作为一个绅士,我一定要好好支持她。艾米碳,加油!
“……你的眼神好恶心。读经再追加五万年”
“别突然摆出大人的脸呀!?”
“你才是表情别这么下流好吗!”
她猛地戳了戳我的脸颊。她的小手手暖暖的好舒服!
“再用点力!用全力!把脚用上都行!”
“还蹬鼻子上脸了!?你这坏蛋,既然这样——让我来收拾你!”
“哇鬼假面登场啦!等候多时了!看上去好强诶头疼了呀”
“吃我一记必杀,唔—呀—吼!嘿呀嘿呀!怎么样不行了吧!”
“啊这种踩法很棒。很好很不错。你瞧我的魔法棒都这么大了!”
“咿呀!?”
我和活蹦乱跳的艾米妹妹十分健全地嬉闹了一会儿后。
“——跟我适可而止!”
“啊好疼!?”
“别太得寸进尺了!你这个臭南瓜!”
吃了一记正拳的我总算回过神来。
这孩子会在触及底线的时候提醒我,真是令人放心耶。不仅能让我做到极限,还会好好踩刹车。事实上她是能陪我最久的那个?将来想让她当我妈妈。不应该是我让她当妈妈才对!
“你根本就没恢复正常好吗!警察叔叔快过来!”
“等下等下,绝对不能报警!我可是正义的摸摸侠2哦!Yes艾米酱,魔法棒棒击掌!”
注2:这里是おまわりさんおさわりまん的文字游戏。
“你想用什么碰哪里啊!?这已经突破了好坏的程度了吧!”
艾米终于忍不住从长椅逃走,和我拉开了隔着一个沙坑的距离。
她仔细端详着我,慎重地思考着表达方式,然后
“难道说,我只是假设一下啊,你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辛辣!可我无法否定!”
“可是很奇怪啊。我们——”
她又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番。似是在确认些什么。
然后她有些难以启齿地,不过仍然清晰地说道。
“……嗯,我们是刚才第一次见面的对吧。是对彼此一无所知的陌生人对吧。可你为什么和我这么亲近?”
言语的刀刃朝我捅来。
她那幼小甘甜宛如软糖的眼眸中,只蕴含着纯粹的疑问。

**

“不对吗?难道我们以前见过?”
见我闭嘴不语,艾米便有些失落地耷拉着肩。看她做出这么不好意思的动作,也就证明了她说的是真话。
“……不,正如你所说,我们是初次见面”
“那就是说,你对初次见面的女孩子都会不踩刹车地逼近咯。不论何时何处对谁,都会做这种交通事故般的交流吗?”
“其实并没有这回事……”
我叹了口气。
我面前的女孩十分口无遮拦。
她一定是十分率真地长大的吧。既不拐弯抹角,也不装乖宝宝。她就是个诚实阳光,偶尔会做梦的少女。
爸爸是日本民俗学专业的大学教授,妈妈是某个公司的秘书。她这次逗留日本,听说是碰上她爸爸讲演的机会,放的暑假。
她一直都过得很幸福。她一直和家人住在温馨的住所,从未因神灵的咒语而被引到异国土地上。
既没有不习惯教会的圣歌队而大哭大闹,也没有被奇怪的神灵凭依、随意使唤。
她的过去没有瑕疵,她的未来也很开阔。
这孩子的人生,还是像现在这样好。
我明知如此——
“我们曾经,一定是兄妹吧”
却依旧忍不住说出了口。
“……哈?”
“我在这个世上没有妹妹,这个世界的你也对我没有印象。不过,怎么说呢,在类似前世的地方,我们的关系特别的好”
“……‘前世’是……”
“你喜欢像祭典那样闹腾的地方,也超级喜欢cosplay。你为很多事情烦恼、受苦,被很多事情耍的团团转。然后,即便如此,你依然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又哭又笑相互扑水,对彼此恶口相向,总是欢闹不停的疑似兄妹。
这样的关系一定存在于某处。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无济于事。它根本没法再次取回——说到底在这个世界里这种关系本就不复存在。
话说回来,艾米一直都哑然地凝视着我。
“——恶心”
就用一句话总结了我的说法。
这个感想非常率直且准确呢!敏锐又聪慧,她学校里的成绩一定很好!
“完全不明所以。是电波么”
“……嗯。我知道的。我不该说的”
“我完全听不懂。这种事情完全没法接受。……不啊,冷静下来一想,我觉得你也不是认真说的吧……”
她打心底厌恶地啧了啧舌。
没办法。变态这种东西,就是诞生于女孩子的厌恶和恐怖中,成长在不安和怀疑里,而在狂热和欢喜中消散的呀。
这份咋舌也是让我某个调皮部位大大成长的营养剂呀!
“…………哎”
艾米端详端详我的脸,厌烦地抱着胸说道。
“在那个世界里,我很亲近你吗?”
“也许吧。至少我是喜欢你的。要是你也喜欢我就好了”
“我是怎么称呼你的”
“我想想啊……”
我干巴巴地低语道。仿佛要将无比珍重的梦想碎片放弃掉一般。
“……哼”
艾米又叹了口气,叼住发筋,把弄乱的双马尾绑到比刚才更高的位置。
她双手包住自己的脸颊,用力地揉了揉,“啊,啊”地练习了下发音,然后。
“阳人大哥哥?”
嘻嘻地笑了。
“……诶?”
“艾米想再跟大哥哥亲近耶!”
她歪了歪头,凑到我的胸前,轻轻地用脸颊蹭了蹭我。
“所以,不要——摆出这副快要哭的脸好吗”
“……艾米……”
“艾米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不过,你要是伤心,我会难过的。大大地打起精神好吗,阳人大哥哥?”
她的微笑十分笨拙。
动作很生硬,软糖般的眼睛中也摇曳着困惑,仔细一看她的嘴角也是僵硬的,整个笑容都十分人为、不自然的很。
而正因如此,这才是百分百的笑法。
能够冷静思考的孩子,却仍然为了我做出了笑容。
只为这一瞬而诞生的,为了这个世界的,完全完美无缺的笑容。温柔的女孩子的,最为温柔的笑容。
“——谢谢你,我很精神的”
“太好啦!”
我笑出来,艾米也笑了。
“咿嘻嘻,阳人大哥哥!”
“唔嘿嘿,艾米Q娃酱!”
“咿嘻嘻……咦?”
“唔嘿嘿,嘿嘿……”
“你趁机都在做些什么喵!?别摸奇怪的地方喵!?”
然后我就被她胖揍一顿。我哭了。
哎呀,她这顿揍得是真的毫不留情,不给脸面。这是对熟识的年上的胖揍。痛苦且难过,疼痛且甜蜜的胖揍。能够将我千疮百孔的心灵之洞填上些许的胖揍。
……所以我才稍微哭了出来。
真的只是稍微哦。

**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我抱着弥次,边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边问。
“那个暗号(pulcinella)吗?”
艾米得意地昂起头。
“哼哼,那个可是意大利拿坡里的名产哦!我画的很努力,想的更努力!每个人偶都对应一个平假名,然后我让单词结尾的人偶举旗子!还有还有,我还做了些原创的改编!”
“哦嗯这些没事的我之后再听你讲”
“呜……”
她十分失落。毕竟作者努力埋下的暗号和伏笔之类,对读者而言就十分无所谓的啦……真没办法。
“意大利的标记和跳舞人偶都是艾米画的吧。这是想表达‘快去找兔子吧’的英雄签名的代替嘛?”
“就是这样。没有找犯人的必要啦。因为——犯人就在旁边”
破坏兔子小屋的犯人,就是饲育部养的狗。
就是那只像是感受到责任似地卷起尾巴的小狗。
看来是绳子没绑紧,它乱跑乱闹,结果把小屋弄坏了。也就是说这是内部犯罪。
“不是什么看门犬,就是只废狗嘛……”
不过,把那种每天早上都会来一波动物时间的笨狗们拿去看门,饲育部也应该负一部分责任才对吧?
撞见现场的艾米,用蜡笔暗号记下“我去找逃走的兔子了”的宣言,比我们先一步保护了弥次。
到这为止都没问题。
“可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在攀登架上面认定我是坏蛋的”
既然目击了破坏兔子小屋的犯人……说错,犯狗,那就没道理认为还有别的偷兔贼。听到高喊弥次的高中生的声音,应该会认为他是在找兔子的饲育部员才对啊。
“你为什么——会突然袭击我这个毫无罪过的人呢”
艾米短短地叹了口气。
“你一脸得意地说些什么呢?你的余罪肯定还有一大堆好吗”
“你别一脸认真好吗!经过锲而不舍的交涉,全案件以和谈告终!”
“你这一摸再摸的混蛋南瓜……”
她很不服气地整了整已经没有皱褶的连衣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
“这是……照片?”
“我本来是在散步的。代替正在工作的爸爸找人来着”
她展示给我的,是一张家族照片。
在古式日本宅邸的中庭,背靠着池塘,四个人拍的照片。
用白色缎带绑着马尾辫的聪慧少女,戴着向日葵发夹的寡言幼女,爽朗笑着的少年,以及面无表情的女性。
“……欸?”
我倒吸一口气。这来的太过突然。
因为这是我们的照片。
年幼的横寺阳人和筒隐月子与筑紫,还有司阿姨。
四个人用四个人的风格笑着,看向镜头。
这应该是用速照相机拍下的,为了纪念日常一天的幸福的一张照片。可以在横寺笔记十卷中找到。
“为什么你会拿着……”
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它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中?
“不,这样啊,是这么回事么……?”
踏上全新的未来——司阿姨重置掉所有的愿望,是在拍下这张照片之后的事情。既然它在历史转换点之前存在,那在这个时间轴中,拍下这张照片的事实便留下来了么。
“……原来,并非全都消失了啊”
虚实紊乱间,在斑点般模糊的记忆之中,随着实感一起觉醒的,是一份乡愁。
艾米虽然一脸奇怪地看着捂住胸口的我,却依旧十分珍重地拿着照片的两端,将它高高举起。
“这是我爸爸妈妈重要恩人的照片。我还没出生的时代的。在我来日本的时候,他们把这张分给了我”
“这样啊。都过了这么久啊……”
“爸爸他们一直在说,再去日本的时候真想和她们再见一面啊。这些孩子们应该已经上高中了,要是在这附近上学说不定能找到,所以就先叫我过来找了。我问了好几个像高中生的人了”
艾米的声音突然消沉起来。
“然后——他们告诉我,这张照片里拍下了不能拍出来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不能拍出来的人。
这话非常不详。
这不就像闹鬼似的么。不应该在照片里的,不应该拍出来的人却映出来的灵异照片。
幽灵是谁?
“我看到真人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
“嘿?”
“就算初次见面,就算比照片里的要长大很多。这个人,就是那个‘不能拍出来’的人”
她示意举起来的照片中幼小的横寺阳人,向面前的我投来尖锐的视线。
她的眼神不带半点玩笑。她用不带感情色彩的目光打量着我。
原来我是幽灵么。这是什么情况。好可怕的怪谈。遭受因果报应,被粗鲁的男人们用白浊的成佛液浇一身觉醒新性癖之类的怪谈好可怕哦!
“本来他们还忠告我不要说出来的。他们十分害怕,表情也很骇人。他们还说要是不遵守约定的话,我也会遭遇很糟糕的事情”
“……哦?”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我就觉得干脆好好退治掉他得了。呀,不是的,我才不是因为想变身才做这种孩子气的事情的……”
带着鬼面具、想当魔法少女的女孩子,扭扭捏捏地说了一堆借口后,紧紧地抿起嘴说道。
“——呐。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撒。这种话是谁跟你讲的?”
我刚用干瘪的声音回答,艾米便立马从我身边飞奔而走。
“嘟噜噜噜噜!”
边念叨着拟声词,边转过身去。
就像是——被那群人看到自己打破约定的样子一般。
“……艾米?”
我呆然地目送跑走的鬼假面离去,慢慢转过头来。
回过神来,学校的西门附近。
站着两个人。
“弥次,你没事吧!?”
“真慢。给我早点回来”
挥手不止的小豆梓,和不开心地抱着胸的小麻衣在等着我。

**

小麻衣说要通知那些在学校里找兔子还没回来的后辈们散伙,便一只手拿着手机往操场走去。
“马上。我绝对马上就回来。别趁两个人独处。就做些。奇怪的事情”
“不会做啦。再说了,奇怪的事情是什么事呀?”
“伤害小梓的事情。还有其他的一切事情。话说横寺。你先回去。回到天上去。归化到外太阳系天体那去”
“你说法太过分了吧!”
“你要敢做什么怪事。我就叫你现场把我穿着的袜子吃光。给我高兴到颤抖吧你个神经病”
“这不是你自己的特殊性癖吗!?你才更加神经病好吧!?”
连离别的时候都要固执地打预防针。
说到底,虽然田径部员因为跑得快被分配到远方,话是这么说。可真正被赶到学校外面的就只有我一个耶。她那想尽力让我远离小豆梓的精心画策可见一斑……。
“真好呀,你们俩关系真不错!”
微笑着的小豆梓,似乎能看到我所看不到的东西。这要能算做关系好的话,那我和你就是世上最恩爱的新婚夫妇了。
“话说,刚才你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跟谁一起走来着?是你朋友?”
“额,嗯……是我以前的朋友,吧。初次见面的”
“这什么意思嘛”
小豆梓又柔和地笑了。
过去,成了别的世界的艾米的心理阴影的女孩,现在正一脸不解地眺望着大道的方向。
然后她把目光转向社团楼背后。
“……话说回来。这次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结束”
小豆梓突然绷紧了柔和的表情。
她把弥次放回修复好的兔子小屋后,慢慢蹲下身来。
“犯人居然出自内部……都闹出那么大动静,必须跟大家道歉才行”
她开起一个人的反省会。
不过准确来说,参加这场反省会的不止她一个。
在正坐于地面的饲育部员小姐面前,那只胡闹的小狗正并着腿乖乖坐好。
“听好了?我不是要责备不听话的孩子。就像狸猫以诓骗人类为生一样,又闹又跳才是你的工作对吧。可是,可是呢。吓唬别人或者对别人撒谎是绝对不行的。不然你就会落得咔嚓咔嚓山3的狸猫的下场哦?”
注3:日本童话。一只狸猫被老爷爷逮住,趁老爷爷外出诓骗老奶奶并打死了她。然后三只兔子给老奶奶报仇,最后把狸猫沉入海底淹死。
她热情洋溢地训话的样子,充满了对小狗狗的浓浓爱意。她一定能成为一个好母亲。
然而莫奈何,小豆梓老师的动物说教连人类都很难听懂。
更别提对方是只废狗了。
“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吗?”
——汪!
“呀!?你为啥突然钻过来啊!?我在跟你谈认真的!……啊,不能进到这种地方来,坏孩子迟早要变成切掉舌头的麻雀啦!”
变成这番情景也是自然之事。
小梓按照惯例被小狗征服,慌张地手舞足蹈。你笑我笑太阳公公也笑,今天天气真好。
可喜可贺!

所谓还没结束的,是与民俗不同的现代国语的艰深之处。
“为什么啊……我无论怎么教它都听不懂……”
饲育部员小姐抱着膝盖,似乎被自己的无力深深打击到了。
就旁观者而言这一幕其实挺赏心悦目的,所以也不用太在意吧。和小狗的嬉闹也算是保养了诸位绅士的眼睛。纯洁的可爱与天然的可爱组合在一起,实乃最强无敌大正义!
我把这个想法比较含蓄地告诉小豆梓后,她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是凭爱好养的倒还好。可这好歹也是个正式的社团活动啊。和你的田径部一样”
“哦,也是……”
“就跟你们没有更新记录就会懊恼一样,我们如果没做出成果也会感到痛苦的。我们明明是靠‘通过爱护动物学习健全的共生关系’这一主题得到了学校认可的。这下就像光在龙宫城里闲逛的乌龟一样了”
天然纯洁而又一丝不苟,本性还十分率直,这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大正义小豆梓正因为有着大正义,所以才会感受到强烈的责任感。
“其实我也不想每天早上在校门口像那样闹腾的。我其实是想好好管教好它们,让大家重新思考人与动物的关系的。结果只能以别的形式展现出来,我真像个笨蛋一样……”
抽泣中的小豆梓的侧脸,与我混浊记忆中的东西慢慢混杂在了一起。
在的士里,在一本杉之丘上,穿着睡衣大哭不止的她。
围绕着真心话与场面话而受到伤害的,重要的女孩子。对幸福王子而言,是像小燕子般陪伴自己到最后的,温柔的女孩子。
“我是不是没有好好正视那群孩子们呢。还是说我其实就不适合养动物呢……”
这样下去最喜欢动物的小豆同学就会面临个性崩坏的危机!
而我,现在的这个我。
就必须做些什么了!
“我知道了。小豆梓,我有个好主意”
“……好主意?”
“——汪!”
高亢的一声叫唤。
我把右手放到小豆梓的大腿上。然后当场跪地,做出搭手的姿势。
“我来当你的狗!”
我就跟选手宣言似地高声宣布。我牵起小豆梓的手,又“汪!”了一声。
“你就把我看作一条废狗,多多斥责我就好了!然后习得调教的ABC,再反馈给真正的小狗就好!”
我很擅长这个的。因为我的身体记得嘛!又怀念又高兴,真想赶紧变成傲娇大小姐的宠物呀汪!
“额……那个……”
小豆梓顿时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后。
“这,这种事情,我不太明白,很困扰的……”
她回以我十分正常的反应。咦这就怪了!?
……不过奇怪的是我这边就是。小豆梓不奇怪我可就头疼了。
“总之,你就随便编些‘你,你是笨蛋吗!’、‘变态变态快去死!’、‘种马,禽兽,发情期!’之类的粗口,然后让我跟盲目的羊一样对你惟命是从就行”
“那个。把一个没做错事的人骂得跟欺诈鹊一样,我觉得不太好吧……”
“嗯你说的没错!”
“尤其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对你做这么粗暴的事情”
她盘弄着手指,仰望着我。哦大天使小豆艾拉。
真是个好孩子呀,这可头疼咯!
……话说其实是我在让她困扰。把本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件强塞到她身上。
“谢谢你。这个提案就当它不存在吧。全忘了吧。我就先回去了。回到天上。回到奥尔德星云对岸的自由浮游行星里……”
老兵不死,只会和远昔的回忆一同消散罢了。正当我做好孤身去银河彷徨的决心而站起身时,我的裤子便被人拉住了。
“……我,我说……”
小豆梓宝石般的眼瞳里带着一层忸怩。
“你为了我努力考虑的心意,我十分的高兴。真的哦”
“哦,嗯,我知道的。没帮上你的忙真抱歉了。我再去想点别的”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
感觉她十分难以启齿似的,欲言又止。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
她下定决心般的开口说道。
“……反,反过来怎么样”
“反过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那个,也就是……你来当,主人。我来当,你的。宠,宠物……”
“诶,欸欸?”
继续说呀?详细地说下去呀?
“也没什么说下去的了。那个……额……哇,哇……”

——哇,哇呜?

发出一声细弱得仿佛消失在风中的鸣叫,小豆梓目光湿润地仰头看着我。她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狗,直到轻轻拽住我裤子的指尖为止都在颤抖。
“……”
超越限度的可爱,有时也是一种致命的暴力。
在这实在无可言喻的情景面前,无论语言还是呼吸,甚至连心脏的跳动都不知所踪。这时,小豆梓满脸通红地低下头说道。
“对,对不起,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那个,忘掉吧……回家,我要回家,回那个空空荡荡的老家……”
大眼睛滴流滴流,汗水哗啦哗啦。头顶上蒸汽唰唰直冒,就像个热源。
看到和慢慢熔解的地面融为一体,快要落到羞耻的黏稠地幔当中的小豆汪,我强有力地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我觉得挺好的!
“声,声音太大啦!?”
“赶紧开始训练吧!上了哦小梓!”
“汪,汪!?”
“手!”
“汪呜!”
“转圈!”
“嘎呜!”
“拜拜!”
“呀,呀呜!?”
“再来一回拜拜!赶紧拜拜!小梓的拜拜!”
“啊,啊呜,汪,呜……”
重复做了好多遍。搭我的右手,然后搭左手,搭膝盖,然后在地上打了三圈滚,然后跪立拜拜。
“Great!great小狗!你是小狗狗!作为你的主人,看着看着就知道调教效果会很不错哦!”
“汪,汪汪……汪……”
作为奖励,我摸了摸小豆汪的头,而她则满脸通红地叫了起来。
她用头蹭着我的手掌,跪立的身体左右摇摆。
她柔顺的秀发上面,一对狗耳朵也十分高兴地摇晃着。
她绝对真的长出耳朵了。我绝对没有看错。我还看到了写着用拙劣的平假名拼成的“HengSizi”的项圈。我甚至看到了从裙子里伸出来的尾巴。这估计插进去了吧。
——叮咚叮咚,叮咚咚咚咚……。
有幻视当然也有幻听。
在兔子小屋的角落,那个由恶作剧而画出来的意大利时钟塔。从那令人怀念的,和神大人顶上决战的尖塔顶端。
宛如结婚典礼的高潮时分般,传来祝福之钟大合唱的阵阵声响。
我们一人与一只,完美地结为连理。
“虽,虽然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
掌心里的小豆汪汪一边十分努力地接受着我的抚摸。
“不,不过,感觉也,也很不错……汪……”
一边眯着眼睛低语着,绽放出鲜花般的笑容。
就这样,动物公主终于把属于自己的幸福掌握在了手中。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这样就算把小豆梓调教好了吗?
这莫不是单纯地在动物时间的基础上加入了别的方向的动物性,变成了大人的动物时间了么。饲育部这个单词一下子就有了晚上的含义。今后的社团活动真的没问题吗。不知道呀。我还是个孩子不知道呀。
不过,不论如何。
“……好开心啊”
我小声说了一句。
没错,我也是很开心的。
可能和小豆梓一样地开心。
小豆梓就是小豆梓。我们就是我们。无论哪个世界,无论有怎样的回忆,无论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会和过去一样亲密相处。
我感觉取回了什么东西,若有所悟地笑了。

我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恐怖的事象到底暗示了些什么。

**

“做怪事的!坏孩子!在哪里!”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什么气息,小麻衣旋即飞奔而来。
然而为时已晚。
现代御伽草子的陷阱,说错完成就摆在她的眼前。见到迎来结局的我俩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小梓过激派立马垂头丧气。
“……做了。什么……”
“小,小麻!?这个不是的,完全不是那回事哦!?”
紧紧抱住我的腿,尾巴摇个不停的小梓总算是慌了神,顿时汗如雨下。
“是,是那个,对,巷子里流行的动物疗法!小麻也来一起试试吧!?”
“没有。这种疗法。没有的”
一刀两断。您所言极是。
跪在地上的小麻衣十分凶狠地瞪向了我。
“横寺。我都那样强调了。你这家伙”
“我得回家做作业了。那之后就交给年轻的二位了……”
感觉快要被嫉妒之火给烧光了,我决定以尽可能的速度退散。
新款动物疗法之后,是不是还有魔法少女第二季疗法等待着我呢。
我专门绕了远路去找了一下,然而并没有艾米的人影和动静,直接行踪不明了。
而相对的。
我家附近躺着一个巨大的三角形饭团。
“哦,来得正好”
那东西缓缓转过身来,面朝着我。
“嗯……这不是胖太么?你在干什么?”
看着像饭团的其实是他的背囊。背囊塞得满满当当,比背着的人个头都还要大得多。
“啥都没干。现在还没。一切都是之后才开始”
做好出行准备的胖太朝我挥了挥手。
“我想出去涨点见闻。休学申请也成功提交了,我这段时间就要去世界各处游历咯”
“为,为什么这么突然?”
“因为补考没过……”
“你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吧!”
“嘛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在那之后我考虑了很久。考虑被你甩开得越来越远的我,究竟能做到些什么”
在暑假开头,我们一起接受补习的时候,胖太曾经遥望着远方眯起眼睛说过。
“该怎么说呢。讲真的。你变了很多啊”
而现在的胖太,露出和当时一样的表情说道。
“‘我想为了世界做些什么’,我完全没有说这种大话的意思。我其实是想为了自己做些什么。不然就会被孽缘抛下呀”
“胖太……”
“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东西不亲身经历是不会懂的”
他朝远方望去,眯起的眼睛因为眩光而眯得更紧。
在每家每户都跟多米诺骨牌似地向前延伸的道路前方,向山的对岸进发的太阳,仿佛在邀请他似的散发着光芒。
背着巨大背囊的熟悉背影,比平时显得更加伟岸。
……曾经,在另一个世界里。
有过同样一片光景。
是在作为田径部暂定部员鼻子翘到天上的我,看到努力参加慈善俱乐部活动的胖太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我,从胖太的背影中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胖太可能也从我身上的某处感受到了焦虑吧。他也因此想要成长。我希望是这样。
我们是男性友人,而男性友人就是这样的。
“嘿嘿。别这副表情嘛。追梦的男儿漂泊流浪,身后亲爱的人儿请不要阻拦……大概就这感觉吧”
“嘛,我倒完全没有阻止你的意思”
“真是薄情呀你这混蛋”
胖太呵呵笑着,用拳头轻轻顶了顶我的肩膀。
像挚友一样,轻巧,却又有些用力。
“嘛,这也不是今生的告别。我就想着要给斩也斩不断的孽缘尽一下仁义罢了——拜了,兄弟。再见啦,横寺阳人”
他举起一只手,迎着夕阳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我一直挥着手目送他的背影。
在这突然的辞别后向我袭来的,是震惊、寂寞、喜悦。
以及——一阵无比强烈的既视感。
就算道中不同,到最后胖太所到达的精神面貌依旧是既定的。
他终究会乘上小艇,在每年过年之际寄给我所在地的明信片吧。他终究会栩栩如生地向我描述他在异国他乡为了世界、为了别人而活动的样子吧。
我有这种感觉。

**

吃完饭后,在横寺家走廊那儿手机响了。
是little baby酱的来电铃声。
“学长,我听说了”
听她的声音非常兴奋,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那种特别想找个人告诉的好消息么。
“你终于把小梓当宠物了吧”
“bad news!”
女孩子的社交网络里不存在保密机能的。我不找借口了。我突然想找个在牢里的说话对象了!
“裁判长大人,请让我先申明一下。小豆梓只是顺着形势而已,责任全都在我一个人身上……”
“是嘛。你很有责任感、漂亮地完成了工作。再接再厉哦”
“……诶?”
我还以为她是因为怒火中烧而说了段小月式的反讽,结果她的语调却并没有变化。
“你不,生气吗?”
“我有什么该生气的地方吗?”
她打心底的没有头绪。
她似乎真的是把这当作好消息才跟我打的电话。
和玩大贫民的时候一样。她本来无比严苛的对变态防护罩现在漏洞百出呀。
“你们二位结成了所期望的关系,我这个外人可没法说三道四。这是宪法所保障的当然的权利”
“本邦的宪法里有这一条么……”
“小梓她可高兴了哦。她说,最喜欢的动物向自己撒娇的时候,以及自己身为一个动物向最喜欢的人撒娇的时候,她才感受到了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她还说,她肚子深处女孩子的部分也躁动不安”
“她这样说了!?”
“不,她没这么说。这是我的想象”
“你这捏造嘛!完全就是捏造!”
“我是知道的。这种事情我很了解”
她严肃地宣称道。熟悉自己朋友肚子里头的情况,我感觉是不是有点不妥啊?内心的自由和胎内的自由都被随意侵犯的小梓,将来又在何方呀。
“……小麻衣可是气鼓鼓的哦。我说你啊,自己朋友被做了些奇怪的事情,你就不会反感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原谅你了。我都叱责过几遍了。被变态逼迫是犯罪吗?是犯罪呀”
“哦,嗯。也是呢。我就知道”
“只不过,水是会流回原处的”
筒隐淡淡地说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能违抗大自然的法则”
“……是这样啊”
她真是通情达理。通情达理过头了。
仿佛这股水流是她本人引导的一般。
我刚和小豆梓恢复交流的时候,筒隐感到无聊的理由,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以当社比而言,我对待小豆梓的方式十分的绅士。在小豆梓面前,我想尽量作为一个普通人。
而现在,筒隐肯定兴奋不已。
为横寺阳人终于成为变态这一点。
无论她口头怎么否定,她都有意识或是无意识地期望着目前这个状态。这可真不得了。
果然奥卡姆是全裸的,月子妹妹也是全裸的嘛。裸体的王,裸体的月子妹妹!赶紧来场全裸游行吧!让我们一丝不挂地往来通行吧!
……不不不对不对。这和我的性癖没关系吧。没关系的。这种幸福事件还是留到小薄本里吧。
不是这样的,我必须认真考虑这件事情不可了。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扭曲了。
“然后按姐姐的说法……,学长”
“…………”
“学长。学长。你在听吗”
“……哦,哦哦,抱歉,我在想些事情……你在说什么来着”
“真是的。在说姐姐申请学校的事情。她说她在考虑考马萨诸诸……不对,马萨诸塞工科大学,不过最近也把国内大学纳入了考虑。所以她想让学长帮她看一下现代国语”
“可以是可以……。我来教她学习真的好吗?”
“当然可以了。姐姐也是这么期望的。学长应该很擅长帮别人复习考试才是”
“……在别的世界里?”
“在确实存在过的世界里”
她十分顽固地纠正道。如同重要的言灵。
我们之间的这种来回已经进行过多次了。
“大家全都回到过去那样就好了”
“……会全都相同么。”
“绝对会的。我相信未来”
开朗地说罢,筒隐“啊”地一声讲道。
“姐姐在叫我了。今晚能看到很多流星,所以叫我一起看。学长如果有兴趣的话也请过来。先失陪了”
在通话结束的那一刻,我有一种听到话筒那头某人在咳嗽的错觉。

**
我根本没有闲心去仰望夜空。
我在自己没开灯的房间里,埋头苦读笔记。
为了今后,我从月子妹妹那儿借来的,横寺笔记全11卷。
最近我都没怎么认真读过。
每当我被不妙的预感驱使着去通读文字时,都会跟受到追击似的发出呻吟。
一模一样。的的确确。
实在是太相似了。
“这样子,不就相当于再来一遍么……”
当然细节部分有差异。可大体的流向是共通的。
去咖啡厅、游戏厅,大家一起在筒隐家打牌,听到意大利的钟声等等。每个事件的结局都和过去如出一辙。
——水是会流回原处的。
筒隐是这么说的。
以前看过的电影里,讲到过世界是具有“修正力”机能的。
哪怕再怎么改篡历史,本应改变的命运都会慢慢回归原样。就如同修了水利工程的海岸,每当迎来满月时都会试图回到原型而泛滥一样。
而为了取回某物而以各自的方法挣扎的我们,则更是如此。
摆脱大小姐脾气的小豆梓正慢慢小狗化,本质上是废柴的聪慧钢铁小姐正向着大学考试迈进,温柔的艾米被我们盘弄,进入腊月之后会迎来修学旅行,旅行之后是圣诞聚会。初詣去神社,而月子妹妹的生日则由大家一起庆祝。
对对,从胖太那儿收到明信片的事情,在横寺笔记第八卷写到过。
我一边读芥川龙之介的《齿轮》,一边稍感消沉。
喜剧会悲剧性地复演,而悲剧则会喜剧性地落幕。
一切都如早已定好的预言所示那般。
然后——。
我们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来已经远去的诅咒又无情地侵入我们的脚底。
不久,家里的门铃响了。
如同宣告安宁世界之终结的,默示录的号角。
从昏暗的玄关那儿,传来呼唤我的声音。
**
门外站着全身散发着敌意的同级生。
“给我滚出去”
“——诶……”
“从这条街上。收拾好东西立马”
单刀直入,冷冰冰的一记直拳。
“你在这里就是添堵”
见我几乎神情恍惚地呆站在玄关,小麻衣很不高兴地双手抱胸。暗褐色的无袖衬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很难认知到她的存在。小麦色的肩膀和手臂,就如同死神的镰刀那般。
“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伤的。绝对又会”
“‘又会’么。这样啊。果然又会变成一样的么……”
“……你终于想起来了。么”
小麻衣一瞬间瞪圆了眼睛,静静地低下了头。
我不确定,用“想起来了”去描述未来的事情是否合适。不过在“我读了横寺笔记后想起来了”这个层面上来说也许是正确的。因为那就类似与神圣的预言书。
不过为什么小麻衣能认知到这一点?
难道清楚地知晓别的世界的历史的,不止我和月子妹妹两个人吗。
“我说你啊,有没有从筒隐那儿看过笔记?”
“笔记。你是说小月偶尔会写的日记么”
“日记。嗯。也有这种说法吧”
“我不会看别人的日记。这很恶趣味。我只是从一开始就记得罢了”
她干脆地说道。理所当然般地说道。
这种事情有可能吗?消失的世界的种种事情,不靠笔记之类的外部记忆装置真的能记得?能做到基本只有神灵吧。
“你到底记得到什么程度……”
“全部”
“那,部长她,那个——倒下的事情也?”
“当然了。我打倒部长的事情也”
“诶?”
“怎么了”
她一脸疑惑,冷冰冰地反问我道。
“不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部长不是生病了么?”
“不。部长她很健康。是我更强。所以我才把她揍趴下了。仅此而已。她没有让着我”
“为什么要揍趴别人啊……”
“因为不干就会被揍趴”
“哪里的蛮族!?”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竟有如此不人道的事情。小麻衣太恐怖了。她究竟是在跟什么做战斗啊……。
“可不应该这样啊。我觉得部长也大概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接受了才对。所以才会一直那么平静,除了咳嗽之外从不把她痛苦的样子展现给我们……”
“不不并没有这种事情。部长就是个鼻涕鬼。哇哇大哭的。是我弄哭她的。是我赢了。我一次都没输过”
“你讨厌部长吗!?”
我不禁喊出声来。
小麻衣惊诧地瞪着我。
“你从刚才开始到底在说些什么呀。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才不是没办法好吧!?你都对病人干了些什么!?”
“因为嘛。这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在我了解部长本身的情况之前就发生了”
“不对的。这是未来终将发生的事情。在我得知部长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之后”
“‘未来’?这算什么。别说些不吉利的话”
嗯?嗯嗯嗯?
感觉从刚才开始,话题就有点没对上欸。
“呐。我们来稍微整理一下吧。你是在谈什么事情……?”
“都说了是过去的事情。我把部长胖揍一顿”
小麻衣挥了挥她那小麦色的手臂。
而这时我终于——
“哦,哦哦!噼里啪啦咕噜咕噜大战争”
真正地想了起来。
噼里啪啦咕噜咕噜大战争。叫嚷着“黄口小儿”“权之介”之类的年幼筒隐筑紫,和大骂“笨蛋笨蛋”的年幼舞牧麻衣之间,那永无止境的打斗。
这样的话,的确就能用“想起来了”去形容了。
大概十年以前。用横寺笔记来说就是十卷左右。刚刚见面的两人,经常扭打在一起的场景,渐渐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就这个世界的历史而言,是距今很远的过去的事情。
就别的世界的历史而言,是距今很远的未来的事情。
是两个世界共通的,在司阿姨重置一切之前发生的事情。
**
“我以前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尊敬部长”
小麻衣面无表情地捋起了头发。后面结成的马尾辫状的头发,沿着她的指尖流下。
“就是个烦人的家伙。我的眼中钉。顶多算个竞争对手。我过去是这么想的。就是个干架的对手罢了。可几年以前,我在体育祭上看到了部长大活跃的场景。那时我第一次觉得她好帅气。所以”
……所以才憧憬着钢铁小姐,把原本的短发留长了。
从过去的吵架朋友,转变成真正的崇敬对象,这个过程中肯定有很多纯洁百合花盛开和各种ktkr的事件。然而这并非本书主旨,很遗憾只能割爱了。
不论如何,小麻衣一直都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情。这个世界而言的过去。大家一同嬉闹的那个过去。
整个时间轴都不一样,也难怪话题会错开了。果然小麻衣也无从得知别的世界的未来嘛。
我感觉有些扫兴,呆呆地看了会儿飘扬的马尾辫后。
“……话说。向艾米鼓吹‘这张照片里拍下了不能拍出来的人’的,就是你吧?”
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说她知道破坏兔子小屋的犯人是谁,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小麻衣是在和艾米谈话的过程中,一同目击了现场的。
“我不知道你是作何打算,不过用毫无根据的东西威胁毫不相关的孩子,你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我用责备的口气说罢,小麻衣愤然地耸起肩讲道。
“真啰嗦笨蛋。我有根据的”
“横寺阳人不能存在的理由?什么根据?”
“是你。先背叛的”
“我,背叛了……?”
“对”
虽然在黑夜中看不清她到底有多生气。
可小麻衣映在我家玄关灯之下的脸颊,是有稍微鼓起来的。
“我们以前明明一起玩得那么开心的。结果高中再会之后你却全都给忘了。一个人活得那么开心,都没想过要记起我们。你这现代人的权化。人情淡漠的缩图。践踏别人回忆的神经病”
就连似曾相识的粗口,都没有平日的锐气。
“小麻衣……”
“别用!……这个叫法”
小麻衣刚想抬起音调,最后还是小声地说了出来。
“小梓她们要是随便接近你,又会被抛弃掉的。会受伤的。所以你滚出去。趁关系还没有更亲密前”
“我说啊,小麻衣”
“要我说多少遍。所以说这个称呼”
“因为这是以前的称呼,所以不愿意?”
“……………”
舞牧麻衣像是被说中似的,紧紧抿住了嘴。
在这个世界里,我第一次叫这女孩“小麻衣”,是在十年前和她初次相遇的时候。
我把经常吵架的她和钢铁小姐分开,还让她和曾经的朋友小豆梓和好。
曾经有一段时期,我们一起忘情于捉迷藏啦捉鬼之类的游戏。
在正面司阿姨的问题之前的,温柔的缓期。欢乐洋溢,幸福无比。大家都在欢笑,和大家一同欢笑,和大家一同生活的,幸福的庭院。
“明明。都那样玩过来的。……明明。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她并没有发无名火,也并非无意义地敌视我。
舞牧麻衣,其实在闹别扭。
为了我把她忘掉的事情,一直在闹。
别看这姑娘看上去这样——其实她在人际关系方面非常纤细的。
“明明说好了就算去别的小学也要一辈子当好朋友,拉过好多好多次钩的——”
以前,在别的世界的修学旅行中。
从坐在神社石阶上的女孩子那儿听来的话语,从笔记中静静地冒出。
“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络。也许是我不擅长建立深层次的关系吧。也许不一直处在一个世界中就没法做朋友吧。回忆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那时的小麻衣,也是想着失去的青梅竹马小豆梓而失落不已。
在这个世界中,小麻和小梓的分离被阻止了。然而,青梅竹马的丧失却仍然发生了。之前一直五个人一起玩的,不再在筒隐家出现的那个男孩子。
小麻衣为了不再让我和小豆梓她们建立很深的关系,为了不再发生被忘却这种事情,才尽力让我远离她的青梅竹马们。
而这些全都是为了欺骗自己的欺瞒。
因为,害怕再次建立关系,就连过去的照片都那么忌讳——真正受到伤害的。
不是别人,正是舞牧麻衣自己吧。
“……抱歉。抱歉了,小麻衣”
“笨蛋。别说了。别随便道歉”
“嗯。不过还是抱歉。让你伤心了,是我不对”
我低下头去,而小麻衣又有些生气地鼓起了脸。
“别太自以为是了。这事都无所谓的。我怎么可能会悲伤。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不喜欢。不是喜欢,而是更加……”
“哈?”
“最喜欢……!?”
“……你是笨蛋吗。讨厌。作为一个人最讨厌你了”
“作为人类讨厌……。也就是说作为一个男性喜欢咯!?”
“笨蛋么。你这笨蛋。作为男性啥的。我怎么可能以这种目光看待朋友”
“嗯。也是。我们是朋友呢。在小麻衣的心中,一直。谢谢你小麻衣。我也最喜欢你了!”
“……笨蛋!你这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丢掉词汇力大吵大闹的闹别扭小麻衣,和曾经那个背着闪闪发光的双背带书包的她,特别的相似。
**
“你到底在谈些什么”
大闹一阵之后,小麻衣十分疲惫地长叹一口气。
“刚才。未来咋的部长咋的。感觉很奇怪”
我们夹着同一根电线杆,背靠着背,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着。
“我误会了。我没管你那边,自顾自地把我这边的事情说下去了好像”
“哪边的事情。讲给我听”
“唔,这可能不应该讲给小麻衣,哦不,舞牧同学听吧……”
“哼哼哼”
在一声遗憾的呻吟和一阵做作的沉默之后。
“……小麻衣”
“嗯?”
“就行啦”
电线杆对面,传来一句平淡的许可。
“谢谢你小麻衣!我的小麻衣!朋友小麻衣!”
“真啰嗦笨蛋。闭嘴”
我笑了出来,而小麻衣则是装作生气地咋舌不止。就像搞好关系的仪式一般。
“我说——”
所以,我想把相应的回报给她。
将围绕着一份笔记两份历史三人家庭的,那个混乱不堪的世界的事情,慢慢地向她挑明。
针对我究竟是在说些什么,究竟——在恐惧着些什么的事情。
“……就是这样。我觉得会不会又变得和过去一样了”
说完漫长而复杂的故事后,小麻衣一直沉默不语。
莫非是因为太无聊而睡着了?就算是夏天,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露出这么没有防备的样子是不好的!保护工作就交给我啦!安保朋友(Security Friend),简称带“s”的朋友!
“——……嘿咻”
我绕道电线杆的另一侧,结果撞上一个像藏狐一样眯起眼睛的人。哇好厉害。明显是无语到不行的表情耶。
“哎呀,我知道我说的话太离奇了你可能不相信……”
“我信”
“诶”
“‘诶’是什么意思。真没礼貌”
仔细一看,小麻衣眯起来的双眸,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感情。就像将巨大的铅坠沉入水底的泉水一般,内部蕴涵着某种静谧。
“因为司阿姨。有说过的”
“……欸……?”
司阿姨,对小麻衣?何时,何地?
“十年前。在你不再去筒隐家之后”
她娓娓道来。
将事实以事实的形式传达出来。即便如此,话语间仍然夹杂着藏不住的感伤。
就这样,小麻衣讲述了只有她知道的世界的事情。
**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听完初恋最后留下的叮嘱,我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自己去想”
十分冷淡的答复。
而这大概并不是说她会撒手不管。
“在你说的那个世界里。我和部长的问题,以及其他的一切都没有牵扯。明明这样。结果你只在合适的时候才依靠我”
“小麻衣,你这是又……?”
“我才没闹别扭。笨蛋”
正闹脾气的小麻衣露骨地别过头去,然后绷紧表情说道。
“……其实。我觉得像这样商量。也是不太好的”
“为,为什么?”
“就像你说的。所有在笔记中登场的人物。他们的行动都会被‘修正’成和别的世界里相同的样子。我迟早有一天也会和你第二次失和而分开。不是吗?”
“……有可能”
在初冬的修学旅行变得亲密的我们,迟早也会在隆冬的滑雪场迎来别离。
只要有一次接近,我们两人间就必定会出现鸿沟。
“我们俩像这样谈话本身,可能就是已经受到修正的证明。要是在更久之前扯上关系的话。就可能做出不同的行动了。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法从笔记的预言中逃离了。我什么都做不到——”
“——等等。你刚才,说啥了?”
我向她一逼近,她惊讶地眨了几下眼睛。
“生气了么。可这就是事实。无论做什么也好”
“这之前!更久之前,怎么着!?”
“……知道的话。不同的行动……”
“小麻衣,就是这个!杀手锏就在这里!不愧是舞动的名侦探!”
我仿佛看到那只叼着joker的小狐狸,情不自禁地将眼前的好友紧紧抱住。
从最开始就一直存在的违和感。我感觉我总算把它的真面目切实地抓在了手中。这份实感,还挺有肉感十分暖和呢!
“哈。呜。诶。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从我的怀中,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就胸部那块轻轻贴着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
我带上小麻衣的一份,在她的耳边大声地说道。
“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呜。……我……”
“做?不行?可以?哪边!?”
“………………放开……我……”
“说!?嗯!我会说的!我的作战,不,我们的目标!”
“……你这。笨蛋。大笨蛋……”
小麻衣应该是赞同了我,她的肩膀丝毫未动。
我一边听着她代替回答的细微吐息,一边仰头看向电线杆的顶端。
月子妹妹新闻台说过,今晚是观测流星群的机会。
我能清楚地看见,在存在了数亿年的夜之华盖中,有一颗流星划过。
在月光遥不可及的地方闪耀,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消散之物啊。
我高高举起了拳头,仿佛要将它们握在手中。





本帖最后由 kuraiyami 于 2018-5-5 17:21 编辑


5.横寺心中的想法




“但、但是这么一来,你、你怎么办呢……?”
“虽然会觉得有点寂寞,不过我不在乎以前的事情啦。最重要的是,因为眼前有个在哭的女生嘛。看到司阿姨在哭,我才会这么觉得。我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任何事情,绝对不再让女生哭泣。绝对不会,我在心里发誓过。”

——摘自横寺笔记第五卷






“这还真是,相当规模盛大的庆祝耶”
九月第一个周日。
做完儿童福利俱乐部的工作回家的月子妹妹,有些惊讶地说道。
“我听说要开生日会,没想到是这个程度。早告诉我的话,我也可以帮帮忙呀”
“哎呀,不能打扰你的社团活动嘛。本来都很麻烦你了”
我在中庭边上朝她作了个揖。
今天的任务,便是拜借筒隐家宽阔无比的庭园和大客厅,举办一场盛大的聚会。
我事先征询过考生,这样做会不会麻烦到她。
“有事庆祝是件很好的事。我也抽时间参加吧。我会使用左右视野分担制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钢铁小姐以成熟的笑容支持了我。她比太平洋还要宽广的心胸,应当受到更大的评价。
拜此所赐,现在家里的庭院,盛大地装饰着折纸环啦、手绘的蜡笔画之类的东西。这是艾米花一晚上做好的。
“像这样装饰,我并不讨厌!”
最喜欢热闹祭典的这孩子,一听我说要把她带到那个照片里恩人的家去,便二话不说地跟了过来。
她应该是在日本之旅中很空闲吧。
“我在这边完全没什么熟人。要是好好嬉闹一番,能增加几个朋友的话那就万万岁了。拜托你了”
“哦,没事……我才是要拜托你了”
被很有礼貌地低头致意的艾米带动,月子妹妹也上下摇晃着她的尾发。对面向她嘻嘻一笑,而她也回了个笨拙的笑容。
看到两个小个子用相同的目光交流着,我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安宁感。为我能不能回到正经的性癖而感到一抹不安。
“阳人大哥哥准备也辛苦啦!”
“我什么都没做啦。是艾米帮了我大忙”
“不是的,大哥哥一直很努力。大哥哥偶尔让大哥哥休息一下也挺好的!”
“……是吗?谢谢了,艾米酱真温柔耶。让大哥哥休息会怎么样呀?”
“在一两天之内把这次的设营费用打到指定银行账户听到没”
艾米一下子就一脸严肃地说道。
哦,要是大哥哥补正没了之后就会变成这样是吧?真是吝啬呀。
“我要一辈子都当艾米酱的大哥哥!”
“咦嘻嘻,真是个爱撒娇的大哥哥!……别再缠着妹妹了行吗!”
假装离家出走的艾米酱,真的是很体贴。代价就用我魔法棒里射出的魔法来支付哦!
“……我说,学长”
筒隐扯了扯我的袖子。不是这样的月子妹妹,这个魔法一点都不坏的!就算是坏的,那也是只含着真心的纯粹的东西!
“所有变态的说法都一样。不。我不是谈这个”
她清了清嗓子,重整了下态势。
我朝两边扫视了一番,便看见在走廊那边摆料理的小麻衣,和很努力地帮忙的小豆梓。
“我听说是学长、小麻的熟人的生日。看来并不是小艾米耶。这位熟人是谁呢”
“是月子妹妹也认得的人哦”
“也就是说——”
正当筒隐歪头思索之时,我的背后被人轻轻地拍了拍。
“哎哟?”
我回头一看
“哈喽哈喽~。阳人君还好吗~?谢谢你叫上我~”
那里站着晃荡着长长袖子,带着柔和笑容的同级生。
这女孩虽然看着很悠闲,其实特别地像一个腹黑无比的狸猫,总有种被她迷惑的感觉。
我在内心里叫她和气小姐。
“小麻衣也是~。今天谢谢了谢谢了”
“嗯。谢谢你能来”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互相挥着手致意的。小麻衣和和气小姐。虽然平日经常看到她俩友好相处的样子——然而并不能称得上两人一组的特殊关系。
可能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小麻衣是有青梅竹马的,所以曾经和小麻衣关系很好的她,也总保持着退后一步的距离。
“……哦哦。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筒隐看着和气小姐接近小麻衣和小豆梓的样子,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这次是以庆祝生日的形式,来拉近那位和小麻的关系对吧。为了让她俩重归于好”
如果按照笔记里的历史,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谈到小麻衣的人生,和气小姐曾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然而——
“要是能这样就好了。不过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吧。和气小姐也是今天的客人,是庆祝主宾的那边”
“唔姆姆?”
筒隐顿时迷惑不解了。她开始掰起自己的小手指数了起来。
过生日的不是她,不是她姐姐,不是小梓和小麻,不是艾米。也不是和气小姐,也不是胖太,当然也不是我。
“我想不到其他的人啊……。难道是艾米小姐的父亲?”
“不是不是。抱歉我介绍迟了。应该要到了”
听到响彻在庭园里的门铃声,我们朝正门走去。
在门口站着的,是一位黑色长发的女孩子。
“——你好。额,是初次见面吧”
“这位是我的姐姐。她叫横寺四叶”
“弟弟一直承蒙你关照了!”
在低头行礼的姐姐面前。
“………………欸”
筒隐那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我姐姐从小就身子弱,一直在休学。现在虽然身体好了,但朋友特别少。所以希望大家能一起为她庆祝生日”
“…………哈……”
“阳君,她这不是很困扰嘛”
姐姐苦笑道。
“抱歉打扰到你啦。虽然名义上是我的生日会,不过先忘掉这些,我们就一起度过喧喧闹闹开开心心的一天就好了。今天请多多指教!”
“哦,没事,这是当然的……”
月子妹妹慢了一拍,生硬地点了点头。
分析一下她这个动作,那就是。
“居然在这种时候来个新角色……?”
露骨地显露了这一困惑的感情。她是个想法都写在脸上的孩子。


**


横寺四叶最喜欢拍照片和欣赏照片了。
这点好像在横寺笔记的哪里提到过。有空的人可以去找找。还在笔记里植入了“威利在哪里”一样的小游戏,不愧是我们的月子妹妹。
不过,在病床上的娱乐也只有这些了吧。
她的这个兴趣一直延续到现在,正因如此,这世上拥有最多横寺阳人的照片的,不是我也不是我爸妈,而是我的姐姐。
“谢谢各位的礼物。我非常高兴。作为回报,我将从我的宝贝收藏中拿出弟弟的珍品照片,献给各位”
就算如此,随便把别人的照片到处散布真的好么!
“……唔姆?只要是这个相片集里的,无论挑哪张都行是吗?”
“嗯。请自由选取”
“这张,七岁左右的,抱着西瓜笑的,戴着草帽的可爱少年也可以……?”
用右眼和右手学习中的钢铁小姐,一边用娱乐用的左眼和左手品味着相片集,一边吞了口唾沫。
“当然了。可以的话再来张晒得漆黑穿着小背心儿哭鼻子的照片,还有睡午觉露肚脐的照片之类的,凑齐小学暑假一套如何”
“啊哇哇,这可真是寡廉鲜耻!公权力的手要伸过来了!决不能让它们流到这个世间!我必须负起责任把它们保护起来!”
钢铁小姐前倾着身体,双手紧紧抱住相片集。忘记学习的考生的明天该怎么办。
在她旁边。
“额,不是以前的照片,而是最近的照片可以看看吗?”
小豆梓以从未见过的认真神情盯住了我的照片。
“穿着初中校服的样子,和现在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耶。就像换了衣服的北阿尔卑斯的雷鸟一样,感觉特别新鲜呢”
“你很有眼光嘛。他这个时候喜欢侧着身子耍帅,是特别可爱的一段时期。他在体育祭的压卷项目四百米接力中,漂亮冲线斩获第一时,穿着体操服摆出胜利手势的照片我也很推荐哦”
“诶,哇,真的好帅气……!”
“你猜怎么着,现在购买还附赠林间学校时的泳裤照片,只要这个价!”
“我去把彩龟维克多给当掉!来个一百张!”
别当掉啊!多珍惜一点你的宠物啊!别把姐姐的玩笑当真掏钱包啊!
“…………”
而在后面的小麻衣则是一声不吭地把幼人君三岁换尿布照片系列往口袋里狂塞,能塞多少塞多少。就是这种地方啊小麻衣。
“这是什么奇怪的文化……”
聪慧的艾米酱一脸无语地叹了口气。
“因为照片里封存着珍贵的回忆。里面蕴含着人的一生”
姐姐莞尔一笑。
“你不也是想知道你爸妈年轻时的样子,还有照片里恩人的情况,才来到这片土地的吗。照片里可是有不可思议的魔力的”
“为,为什么你会清楚到这个地步……是魔法么?你是魔法少女么?”
艾米十分惊诧,不过很抱歉,你的情况是我告诉给她的。所以我实际上是魔法少女咯?第二季的主角就是我横寺了!
总之我和姐姐关系很好,我平日里就把我的交友关系告诉给她了。所以就算是初次见面她也不觉得陌生——这是姐姐本人的说辞。
“照片真的是个好东西。非常的,非常的好。它能够向各位展示阳君的人生。虽然说代替父母说这句话有些不合身份,不过我家的弟弟,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姐姐深深地行了个礼。
这句话,由从小到最近,只要是横寺阳人的照片都网罗无余的大商人来讲,听着十分有说服力。
“唔……虽然不是很懂。姑且就先拿走一张吧……”
说着,艾米便拿走一张前几天刚拍的日常照片。连我们的良心,有可能当我妈妈的女孩子都沦陷了。筒隐家要被诡异的照片经济给支配了啊……。
不过嘛,这其实也行。
照片里铭刻着回忆。的确如此。
至今为止,我都只是想去了解别人的事情。
而如果我的过去能传达给重要的人们,那这一定是件非常健全的事。
只不过,我很担心大量散播的照片会让横寺阳人的市场价暴跌,她们都不愿意关注我的本体了!
就这样,横寺四叶一下子就融入了现场,party就此开幕。
端来的食物和饮料一瞬间就被耗光,话题四处乱飞,结果同时多发性的事件便四处勃发。
比方说小麻衣和四叶她们,用庭园里的石块玩起了冰壶游戏。胜者居然可以拿到我穿过的袜子作为礼物!我可没有同意好吗!
在目标圈以内,负责摩擦地面的艾米和和气小姐正拿着洗涤刷,开着作战会议。
“她们应该会瞄准这块石头!”
“是呢~”
“所以我们应该用力擦,打出曲线来比较好吗?”
“我觉得可以~”
“呜,总感觉好随便”
艾米对搭档的回应很不满意地嘟起了嘴。和气小姐就是以这份悠闲为卖点的。我觉得她是有冲击奥运的潜力的。
“你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不啊。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和气小姐眨了眨眼睛。
“我看你一直在看那个人”
艾米手指的方向,是和我家姐姐谈话,甚至还握起手的小麻衣。那两个人各自都有特殊的性癖,所以我不怎么想把她俩放到一起……。
不过,每个人的日程调整,以及和筒隐家的交涉之类的事情,小麻衣都帮了很多忙,所以我必须好好谢谢她。
“……嗯。我看了吗~。我可能是看了吧~。关系那么好真好呀”
“姐姐和她关系也很好的!”
“虽说是这样~。嗯。虽然是这样……”
有点愁眉苦脸的和气小姐,咯吱咯吱地动起手指来。
“应该说我一看到小麻衣,心头就有一股躁动呢。还是说,应该还有一种和这不一样的,更加不违和的感触才对呢……”
“感触?”
“嗯。用语言表达还是不清楚啊~”
和气小姐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
动作颇大的双手,一把抓住了艾米的肩头。
“……怎么了?为什么要跑到我背后去?”
“这是~。为了这么做哦?”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和气小姐把手直接伸进后领完全没有防备的连衣裙当中。不顾艾米的悲鸣,毫不留情地把她幼嫩的各处都揉了个遍。
“住手,住,住手啊……!”
一开始还疯闹的艾米酱,渐渐地伸直了腿,就像某个受惩罚后的神灵一样一脸神魂颠倒。好厉害。这技术非常了得。我来世要当和气小姐!
“……嗯~,这种也行吧~。换个胃口~”
和气小姐一脸和气地低语着,微微一笑。这是发现新猎物的野兽的表情。说是野兽,嘛其实就是狸猫啦。
能够提醒规劝客人们的暴行狼藉的,成熟的钢铁小姐已经不在了。
要说为什么。
“唔唔,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呵呵呵,大个子的猫咪,好可爱好可爱……乖乖”
“……唔姆姆……”
因为她已经被小豆梓按倒在那边的走廊了。
喝了一杯小麻带来的果汁就昏天黑地的小梓,摆出了难得一见的女豹姿势。她一心只想着骑在钢铁小姐身上。
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过去阻止她。
“打,打住——我已经心有所属了……呜啊!?”
小梓竟亲了上去。哇。
“你呀,仔细这么一看,睫毛好长耶。我好羡慕……”
“等,你刚才,干啥!?你的手是啥意思!?”
“乖乖,要听话哟。我现在就让你回归野生哦……?”
“回哪儿!?我要回归到哪片原野!?”
“哦呵呵呵呵……”
面对动摇得七上八下的钢铁小姐,她贴得越来越近。
原来小梓她啊,是那种一旦不清醒就会发动猛攻的女孩子呢。为了将来的参考再多继续点呀?顺便之后我俩再单独谈谈吧?
这时,大门口又来了新的客人。
“嗨哟,宴会现场就在这儿吧?”
“胖太!你来了呀!”
“是哟。要是无视掉这么热闹的祭典,那可就损了东京都民的名声咯。何况这次你难得拜托我不是么”
我没抱希望地联系了他,没想到他还留在日本。能赶上真是太好了。
“可是……这些女孩子是?”
我的老相识双手一边挽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孩子。看上去好似和钞票浴一起刊载在杂志内侧的,怪异的广告照片一样。
胖太打了个响指。
“哎呀,你听我说哟横寺。我正踏上名为邻站之旅的路途,结果咧,闻者落泪的催泪大冒险就这么开始了哟”
“那啥子,在电车上被奇怪大叔缠上的时候,他朝我们搭话了还是怎么的?”
“与其找奇怪的大叔,奇怪的同年人不是更好撒?”
“要拯救世界,就先从触手可及之处开始。高举‘给正(ma)经的妇(f)女以真(i)实的爱(a)’——取头文字后通称‘mafia俱乐部’的大旗!”
穿插着女孩子们的帮腔,胖太口若悬河。虽然有很多想吐槽的地方,不过他那俗气的背影的确看上去闪闪发光。他一定是真的以他的方式完成了冒险吧。就像我也有自己的战斗一样。
……就这样,他漂亮地入手了能从自己喜欢用的EF字母联想到的妹子。这不是最强的勇者么。
两位辣妹风的妹子环视了一圈party会场后,一齐耸了耸肩说道。
“我们就是闲得慌才跟过来的耶?”
“要是打扰你们了,要不我们去别的地儿?”
她们意外地挺讲礼貌。虽然她们报上的“井森(imori,日语里也是蝾螈)”啦“八森(yamori,日语里也是壁虎)”之类的名字,听上去挺像爬虫类或者两栖类的,不过她俩的本性怎样都好啦。胖太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热烈欢迎的。
“稍微玩一下,之后俺会接着和她们一同出去旅行的。再怎么不济我也是大和男儿,为了我相信的世界,我无论何时无论到哪儿都会战斗的”
随着白皮辣妹和黑皮辣妹的伴奏,胖太咯咯大笑起来。只要能看到挚友满足的样子,我也就满足了。请一定要幸福。

……就像这样。
庭园的各处又慢慢形成了全新的交流形式。
将构筑至今的交游记录全都废掉,过去从未交流过的人和人之间,也以自己的意志重新构建起复杂奇异的人际关系。
这是一场违背神圣的预言,违背唯一神的旨意,倒退而又亵渎的聚会。这是一片一切都荒诞无稽,完全不可收拾的光景,宛如那所多玛与蛾摩拉(1)。
注1:所多玛与蛾摩拉,圣经中的两个城市,首次出现在《希伯来圣经》。因为城里的居民不遵守上帝戒律,充斥着罪恶,被上帝毁灭。后来成为罪恶之城的代名词。
看着这样一番场景。
“……太过分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筒隐,不禁絮语道。
“这太乱七八糟了。大家都太乱七八糟了……”
她一个人呆在庭园的一角,远离着那片喧嚣,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孩子,甚至都没有对刚才的横寺照片大展览会出手。因为经济意识很强的月子妹妹,是利用被证实为实体资产的阳人君本体的自给自足派嘛,情有可原。
我悄悄站到她的身旁。
“……你不喜欢这种喧嚣吗?”
“我并不是不喜欢。可是应该有个限度啊”
“是吗。我觉得筒隐也是个想闹就闹的女孩呀。所以你真正讨厌的”
我做了个深呼吸,看着她的脸。
一同走下山丘的女孩子。唯一一个在不同的世界中,和我拥有相同记忆的女孩子。
我缓缓地,向这位绝无仅有的同伴开口问道。
“你真正讨厌的。是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做没有写在笔记里的事情,对吧?”
“——欸?”
筒隐仿佛被戳中要害一般地眨了眨眼睛。

**

“我一直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和月子妹妹,于高中二年级的七月份,在一本杉之丘下再会了。
她之前应该一直闷闷不乐气气呼呼地等待着我的到来吧。真的非常抱歉。就算再怎么道歉也无济于事。我如果早点爬上那个山丘,应该就有合法地和背着小学生书包的月子妹妹亲密接触的机会了。真是悔的我肠子都青了!
不过——
“你为什么不找任何人商量呢?”
“……商量是指什么”
“笔记的事啊。在和我去野餐之前,还有比这跟早之前,你就让大家把笔记读了不就好了”
在我告诉小麻衣之前,她对横寺笔记的内容一无所知。不止小麻衣。小豆梓和钢铁小姐也是。
怀着对模糊过去的不安,以及对朦胧未来的预兆,稀里糊涂地活到了现在。
在夜色中,小麻衣曾经说过。
“要是我早点知道的话,也许就能采取不同的行动了”
正是如此。
青梅竹马四人组之间,应该一开始就共享笔记才比较好。至于信不信里面的内容,或者想不想回到原来的样子那就另说了。
如果这样做,我们也许在到达现在的岁数之前,就在别的地方再会,以不同的形式进行交流了。
比起企图从零开始重筑我和她们的联系,直接共享前提要方便得多。
“话是,这么说……”
筒隐不知所措地抿住了嘴,很快摇了摇头。
“这不是我有意为之的。不知为何,我完全漏掉了去找人商量的想法。……我说的是真的”
“嗯。我明白的”
我不觉得她是为了独占什么才故意把笔记的事情藏起来的。
无论是让小梓当宠物汪汪,还是把姐姐贬为啃啃狮子,她都以令人恐怖的宽容予以放过了。在绝对月子妹妹王治史上,这算是对变态而言最为稳健的一段统治时期了吧?让我们把这个和平的时代命名为月子和平(Pax Tsukikona)(2),作为恋爱喜剧史上的模范事例吧。
注2:Pax Romana,指罗马帝国从BC27到AD2之间的一段和平统治时期(罗马和平)
……所以。
她只是,真的想不出来罢了。
因为,筒隐月子除了靠我——横寺阳人的双手和她们搞好关系之外,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我们两人所走过的,笔记里所记载的,就只有这一条道路而已。
“所以,你才会像今天这样,对自己从没见过的聚会的开展,对自己从未知晓的人际关系的构建,产生了拒绝感。你无意识地对事情大幅偏离轨道的可能性,感到了恐惧”
“你是为了这个,为了让我知道这个,才把大家叫来的么”
筒隐孤零零地说道。
她伴随着话语静静吐露的呼气声,听得十分清楚。
仿佛只有我们所处的地方,从聚会的喧嚣中割离而出一般。
“……不只是为了你。这是为了我们”
为了触发笔记里没写到的事件,我拜托我姐姐,让大家闹腾起来。
如果水会流回原处的话,那就改变陆地本身。如果陆地试图回归原样的话,那就将行星本身弄得一团糟就好。就算月球的重力会进行矫正,也不可能干涉所有天体的运行。
“为什么……”
月子妹妹又呼出了柔弱的吐息。
她想拉我的袖子,却终究没有抓住,而是紧紧握住自己空空如也的小拳头。
她大大的眼眸,似是在向我倾诉般注视着我。
“学长才是,为什么这么讨厌笔记呢。难道你不相信大家和好如初、光明而又幸福的未来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月子妹妹。我是真的相信我们的未来的。……不相信的是你才对”
“我……?”
瞬间,黑曜石的眼瞳大大地动摇了。
她依旧紧紧地盯着我,然后拒绝接受似的连连摇头。
筒隐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她在心底应该理解所有事情。她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然而,正因如此。
我必须说出口。扮黑脸是男孩子的领分。
“你并不相信未来。你真正相信的——是过去吧?”
筒隐一直都是这样。
她一直在强调笔记里记载着的,不是别的世界,而是确实存在过的世界。
她并非是在等待这个世界即将发生的事情。
而是在不断追逐过去世界已经发生的事情。
这和不认同这个历史的正当性,是一个意思——
“你是在无视司阿姨曾经为我们所做的事情哦”
“……和我的母亲完全没有关系”
筒隐简短地说道。她的语气有几分尖锐。
她就像踩到友军地雷的士兵一样,紧紧拽住我的衣服边缘,妨碍我的动作,以及我之后的话语。
“抱歉。可是,司阿姨的愿望是”
“所以说,和这没有关系。拿母亲说事太狡猾了。这做法太狡猾了”
她的语气愈发尖锐起来。
“这种事情。我其实早就明白了。你以为我和学长一起相处了多久——你以为我反复读了多少遍笔记啊”
然后,她的声音尖锐过头了。
尖到都在颤抖了。
“母亲的事情我是最了解的。她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她是个温柔的母亲。可她已经不在了。读了笔记,她又走了。我的母亲,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撒手而去”
在这十年之间,一直反刍着横寺笔记里写下的事情活下来的筒隐,她的内心里可是积攒着这个世界全部,外加十一卷份的漫长回忆,以及那份物哀和寂寞。
“……所以你才想取回过去?”
“不是的。这种事,我”
筒隐反射性地大声说道。
然后,她立马捂住了嘴,仿佛要忍住不把什么话语从颤抖的喉咙中吐出般,大大地吸了口气。
她充满恨意地紧紧拉住我的衣服边缘。
“我只是觉得,笔记里写的事情很棒而已。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要是能和那一样就好了”
然后,只要不断做和里面写的相同的事情。
那么之后上映的景色,就一定是一样的。
我们已经经历过错综复杂的轮回了。时空溯行也习以为常了。也许这样可以像无穷无尽的梅比乌斯环一样,在同样的地点不断重复。也许在无数次的重复中,可能会得到更好的结果。
和最喜欢的大家手牵手,最重要的人们都能露出笑容。
没人消失,没人牺牲的世界。
和温柔的母亲一同度过的日子,也有可能存在于某处。
“可是啊,月子妹妹”
我从面前的女孩子那里背过视线。
“这并非司阿姨所期望的呀。你也是很清楚的”
“——!”
我将她心里最清楚的,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语,说了出来。
“虽然她是你的母亲,也是你最爱的人。但对于在家里失去容身之处的我来说,她也是我母亲的替代呀。不只是我。她还照顾了大家。……对吧”
我朝一旁看去。
一个女孩子像是要遮住大家的视线般,一声不响地当作墙壁站在那里。
“…………”
小麻衣以十分不悦的目光迎接了我的视线。
抱歉啦。让朋友扮这个没好处的黑脸。
“……哼”
她平淡地叹了口气,看向自己青梅竹马的脚边。
“过去。十年前。我听司阿姨说过”

**

玩捉迷藏啦打架啦,当时就融入筒隐家的小麻衣她,一直在呆呆地等待着减少的那个玩伴。
“那家伙。为什么不来了。他是讨厌我们了吗”
她是个比所有人都在意朋友的消失的孩子。
司阿姨对闹别扭的小麻衣说道。
“不是这样,不是这么回事。阳人他啊,是去找寻自己的人生了”
“人生?”
“他那变得一团糟,被搞得一团糟的,自己的人生。他必须去重新修复。和生母、和姐姐那已然断绝的关系。面对自己真正的家人。在重新得到这一切之前,他不会再回来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是笨蛋吗?”
小麻衣摇了摇头。对待大人都那么直率,既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主要还是缺点。
司阿姨苦笑着,把手搁在小麻衣的头上。
“也就是说。别在意,别管他。顺其自然就行了”
“自然”
“迟早还会和他结缘吧。在再会的时候,向他抱怨几句吧”
“……可是。要是再也见不到他的话。我会讨厌起这种自然的”
“不会这样的”
司阿姨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缓缓说道。
“只要你还记得他,那家伙一定会出现的。没有人,没有什么东西,是会从世界消失的”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司阿姨用手贴着话音里充满不安的,小麻衣的脸颊。
“人在被忘却的时候才会真的死去。只要能记得,就一定还存在于某处。……一定,会在某处”
司阿姨看着她的眼睛,微微地笑了。
在这之后不久,司阿姨便离开了人世。


**


“我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筒隐说,我们应该取回些什么。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完全相同。失去的东西就是永远地失去了。
因为——
“并没有什么,非要取回不可的东西啊”
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非要解决的问题。没有被囚禁的公主。也没有邪恶的龙。
并没有英雄出场的机会。
“并没有什么非要做某事的必要。正如你以前什么时候说过的那样。什么都不做就好”
我是普通的高中生,过着我平凡的人生。超人般的能力,停止时间的魔法,牺牲自己帮助别人的强大,我都不需要。
只要记得就好了。重要的事情,以及重要的人们。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非要做的事情了。
因为,这就是。
令这个世界成立的,唯一的约定。
无比温柔的、我最喜欢的司阿姨的,愿望本身。

“我说啊,月子妹妹。这个世界里也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我发现了许多许多新鲜的东西哦”
我重新看向面前的女孩。
“有一个温柔到会治愈初次见面的男孩子的伤痕的女孩,有一个将回忆无比珍重地藏在心中的女孩。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意外地也很不错嘛”
月子妹妹大大的眼眶里,泪水已经张起了一层膜。
而它立马便充盈起来,破开而出,从眼角流了下来。堤防只要破了一次,之后只是一瞬间。大量的眼泪连绵不断地划过了她的面颊。
“跟这事情,没关系,你耍赖……”
她胡乱地用手背擦着脸颊,强行藏起根本无法掩藏的眼泪,就像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子,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她就像个孩子。不对。事实上就是这样吧。筒隐月子的本质,就是个一只手拿着肉包子吃、会去依靠传言中的猫像的,十分孩子气的女孩子。
女孩子也有必须哭出来的时候。
我们会变的。变成普通的男孩子和普通的女孩子。
“只是,也有不变的事物。我们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在彼此身边”
“很狡猾的。这种话,这种——”
“在十一卷份的笔记中也是,可能在这之后也是”
然后,现在也是。
我一直,都会在你的身边哦。
“学长你,一直,一直,都会说些,狡猾的话……”
月子妹妹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
我轻轻抱住坐在地上的她的肩头,而她则用手掌擦着脸,在我的怀里哭的更厉害了。
呜哇,呜哇哇哇——。
她纵情地哭了出来。也许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未曾变过。她就是个爱哭鬼,爱害怕,很笨拙,很容易失落的,普通的女孩。
普通的女孩子,是有普通的表情的。
能够将无处可去的感情,以正确的形式反映出来的表情。
这也是只有这个世界才有的东西啊。我一边抚摸着筒隐的后背,一边呆呆地想着。


**


“那个,我有件事情不太明白……”
“唔姆。尽管说来听听”
见到像上课问问题一样举起手的小豆梓,钢铁小姐闭上眼睛答道。
“在玩那种衣服会脱掉的挠痒痒游戏的时候,有两个人像笨拙的企鹅一样一齐掉进了中庭的池塘里”
“是艾玛努艾拉她们吧”
“有人为了从一个喝了果汁后变得奇怪的人那儿逃离,就把一整壶水都泼到那人身上”
“是我们俩吧”
“……真的很对不起。我向麒麟之神发誓,绝对不会再碰果汁了……”
从野性状态中取回理性的小豆梓很难为情地缩着头。
“可是,为什么小月和其他人也一起来泡澡了呢?”
环视四周。
这里是筒隐家的大澡堂。
就这么从聚会会场过来的女孩们,以只围着一条浴巾的样子相聚一堂。
“……因为我被弄得大哭一场”
筒隐有些闹别扭地低语着,在浴池里擦了擦脸。
“被,被弄哭了?”
小豆梓朝钢铁小姐瞟了一眼。
泡在浴池里的钢铁小姐依旧闭着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当然我也很在意。但我不会随便刨根问底”
“小月……”
“我相信我的妹妹,而我也同样相信我的后辈。偶尔也会因为某些摩擦而哭出来吧。因为我们活着呀”
作为年长者,她的声音十分沉稳。
她的身旁。
“抱歉啦,连我也来泡了”
横寺四叶一边用木桶舀水,一边柔和地接着说道。
“希望能做一些之前从没做过的事情……弟弟是这么拜托我的”
“欸?”
“就我个人而言,能和这么多朋友一起泡澡,我也挺憧憬的。这种事不也挺好吗?”
“唔姆……也是,说的也是”
朋友很多的小豆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今天各种事情,真的谢谢各位了。能够这么闹腾一场,我真的很开心。可以的话,今后也这么玩吧”
“小菜一碟啦!”
艾米笑着,从浴池中打出自己擅长的水枪。
四叶被淋了一身,呵呵地笑了起来。
四处水流横飞,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女孩子特有的柔和水汽,或者说氛围,令人炫目般地闪耀在澡堂当中。
“话说回来,我有件事情不太清楚啊”
这个充满着梦与希望与温暖的空间。
“——说到底,我的阳君,现在有在和别人交往吗?”
因为四叶的一句话,一瞬间便冻住了。
“额……”
大家摇曳着视线,最后慢慢都集中在了一个地方。
“交往,是指什么”
在视线的中心,筒隐孤零零地低语道。
“……”
大家一同思考了一会儿后。
“握,握手之类的!”
小豆梓红着脸说道。
“一起跑步之类的吧……”
钢铁小姐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揉揉~”
从脱衣所那儿传来和气小姐的声音。同时,小麻衣的尖叫声也响了起来。
其他人都已经泡了好一会儿澡了,可这俩甚至还没露面。至于在脱衣所究竟发生了怎样的百合夜宴,那就只有神才知道了。
“……已经说不出在这之上的词汇了,这就是我们的极限了吧”
艾米顿悟似的说道。这是当中最为聪慧的声音了。
“哎……”
筒隐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要度过普通的人生,就必须要进行普通的交往。可说到底,接下来应该怎样交往才好呢”
她一边戳着浮在浴池上的小鸭子,一边接着说。
“是不是应该真的造孩子比较好呢……”
“‘真的’是什么意思!?”
钢铁小姐唰地睁开了眼睛。
“至今为止做的都是假的造孩子野餐呀”
“‘假的’又是什么鬼啊!?”
钢铁小姐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月子的小孩啥的,噢噢噢,噢噢……这绝对确实超棒又可爱……”
她慌忙咽回一瞬间要流出来的口水。
“万一有什么不纯洁的行为,我就必须亲手杀掉我所信赖的后辈了……月子要孩子还太早……不,可a……啊哇哇哇!”
从菩萨到修罗的表情七变化。
“在意的话你问本人就行了”
长时间呆在脱衣所的小麻衣,不知为何淌着大量的汗,到现在才出现在澡堂中。
“问横寺么。可我应该怎么开口才好啊”
“这份担心是多余的”
小麻衣嗖地移动了视线。
“因为对卸下重担的友人的犒劳。和对把麻烦推给我的人的复仇。我一并做了”
“小麻?你在看哪里啊?”
小豆梓顺着小麻衣的视线,看向了澡堂的一角。
澡盆不自然地堆积起来,形成了一坐为了掩藏什么的人工山头。
她朝它的一角伸出手去,将澡盆山弄崩。
“………………嘿……”
然后,和躲在里面的我对上了眼。
……嘛,就是这样。
我从一开始就被小麻衣绑了起来,在你们踏进澡堂之前,就被监禁在这澡堂的一角了。
可是,不是这样的。只是月子妹妹和小豆梓的话倒不一定,可大家聚在一起的入浴场景,正如姐姐所说,是我从未经历过的事情。更别提我至始至终都在现场目击了一切。
这是没有尽头的乐园,是我终于抵达的全新纪元。是我完成以前没做过的事情的活动一环。
也就是说,我并没有私利私欲。我是为了这个世界,以断肠之思念,偶然一声不吭掩盖气息地将宝贵的裸体镜头铭刻在我的视野中而已!
“……欸……”
和我隔得最近,与我四目相对的的小梓,眼睛遛起了圈儿。
她看看我,看看四周,看看自己,然后脑袋上便砰地冒出了蒸汽。真可爱。
“见识到了吧。活该”
小麻衣用浴巾牢靠地保护着自个儿。不是很懂这孩子“活该”的基准,不过她是我朋友,这肯定是她给我的杀必死吧。
“根据奥卡姆的剃刀,横寺哟。你莫非是色狼……”
聪慧的钢铁小姐打开了真理的大门。没错我就是色狼。机会难得请把你妹妹给我吧!
“……哎。真是个H的大哥哥!”
艾米无语地叹了口气,躲到了四叶的身后。你可能还没注意到,这位大姐姐也是个相当糟糕的家伙哦。艾米酱快逃哟?

然后——
“真是的。学长果然是个变态耶”
筒隐无可奈何地低语着,笑了出来。
就像是在新世界当中,找到了未曾变化的东西一样。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好似一只小猫。


**


哦,我并没有被原谅。
我可是受了罄竹难书般的残虐蹂躏式惩罚呀。月子和平(Pax Tsukikona)的终焉!在最终卷依旧难逃收监的横寺的未来又在何方!




本帖最后由 kuraiyami 于 2018-5-6 10:33 编辑


0. 横寺阳人与筒隐月子


清晨的一本杉之丘上,升起了一缕青烟。
“……要是带个白薯过来就好了”
“现在离烤白薯的季节,还有一点早吧”
“不优先食物的月子妹妹……这怎么可能。还好吗?哪儿不舒服吗?难道是今天吃多了?”
“你这什么意思啊。真是失礼”
我们肩并肩地仰望着天空,无意识地守望着烟儿升腾的去向。
向着澄澈的苍穹缓缓升腾的烟儿下方,火焰正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这是把好几本笔记烧掉的火堆。
这个行为,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不过,真的没事吗?”
我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后,筒隐点了点头。
“……没事的。因为重要的事情,我全都记得”
“是嘛……”
“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学长在这个世上犯下的一切恶行罪业全都已经永久保存,刻在我的脑内存储空间了”
“是嘛!?”
月子妹妹的眼神是认真的。好可怕。必须抓紧时间,赶紧把物理性的证据全都抹消掉才行吧?
十一卷分量的文字堆土崩瓦解,化为灰烬。我们呆然望着这一切,暂时在同一片地方驻足。
“……嗯”
回过神来,我的肩头感受到了几分重量。
是筒隐稍稍朝我靠了过来。十分笨拙,而又胆战心惊。
我则是放松了肩部的力量,接纳了这份细微的感触。
“那边也是。一直都那个样子不太好吧……”
说着,她的视线从升腾的烟,彷徨到了远方连绵的房顶。
我稍微想了想,明白了她是在说仓库的事。
因为刻意让钢铁小姐远离那里,才从筒隐家的历史中慢慢被忘却的仓库。那是在等待着腐朽的,被排斥的神灵少女沉眠的场所。
“也许我太想去控制历史,结果让她寂寞了”
“嗯……”
“要是开放仓库的话,那个人会露出笑容吗”
月子妹妹用了“那个人”这种模糊的代词。
仿佛在混淆人和神灵的界限一般。
猫神的成立,也一定是这样的吧。从纯粹的祈祷开始,被拜托保佑家族的祖灵逐渐聚集了真正的信仰,最后甚至造出了偶像。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对她做了多么过分的,
——小孩子就别考虑那么复杂的事了,笨~蛋
“…………?”
我的思考被打断,不禁抬起头来。
筒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感觉,我听到了声音。
态度粗鲁,也很笨拙,又十分温柔的母亲的笑声。
“月子妹妹?”
“怎么了吗”
“哦,没啥……”
她可能没有听见。
“没什么事啦”,我摇了摇头后,深呼吸了一口。
仿佛要将现场的所有呼吸,将某人的气息全都吸入胸中一般。
“仓库的话,就这样也挺好吧”
“……学长?”
“不用强行改变所有东西也行。顺其自然就好”
“是这样吗……?”
我轻轻戳了戳疑惑不解的筒隐的手肘,用目光示意她。
生长在山丘顶端的一本杉,已经在此矗立很久了。还记得它树龄几年的人,可能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了吧。
然而,在它的根部——
能看到一颗嫩绿的新芽。
在柔和的风中微动,和杂草混在一起,紧靠着一本杉,彰显着新鲜生命的存在。
“我是这么想的,月子妹妹”
“嗯”
“神灵正因为是神灵,才是神灵”
“同义反复吗……”
筒隐用为难的表情说着复杂的词。比起同义反复,我更喜欢在口感软绵的素人片子里登场的女孩子哟,喂好疼的我开玩笑啦别给我增加肘部关节呀!
“正因为神灵能做到人类做不到的事情,才叫神灵呀。她也不一定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嘛。她还有可能多几个朋友不是嘛”
“……哈啊”
“要是能微笑就好啦”
我如此祈祷道。并非许愿,而是单纯地祈祷。
希望能够一直露出笑容。我和你,还有你们。
“唔唔唔……”
筒隐又一副为难的样子嘟囔着,蹲下身子,用小小的指尖拨弄拨弄新芽。
她可能确实没有看到。
当然,我也并没有看到就是了。
重要的东西,总是双眼所看不见的东西。并非留在脑中,而是留在心里。
就算我们这边无法看见,她们那边也一定会注视着我们。
因为——她们是你和我的神灵呀。
我相信着这一点。

**


一本杉之丘上刮起一阵强风。
火堆的烟开始摇摆,从一本杉上飘落的树叶,也乘着气流飞向了远方。月子妹妹像是要为它们送行般地举起一只手遮着阳光,向上看去。
“……阿嚏”
然后,像是被呛到一样地打了个喷嚏。
回过神来,失去夜晚露水的淡淡痕迹的大地之上,已然蒸腾起青草那新鲜的热气。一本杉的轮廓雄伟地伸展开来,在大地上刻上浓厚的一笔,宣告着朝气蓬勃的新一天的来临。
“月子妹妹,是时候回去了吧?”
“回哪里呢”
“不清楚,总之就回某处”
“……说的也是。大家都在等着我们”
月子妹妹握住了我伸出的手。
我们牵着手,依偎着彼此,走在筒隐家的山丘上。
所有的故事都有完结的一天。
可哪怕没有不会终结的故事,也一定有还未被讲到的故事。
这是一篇漫长的终章,同时也是接下来漫长故事的序章。是未被记载在笔记的简介和目录中的,崭新的篇章。
我们的人生还在继续。在这之后也会继续下去。
即使不知道前方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
全新的世界会展开全新的道路,哪怕无人讲述,我们也会继续走下去。
“我能够给你幸福吗”
“唔姆姆”
听到我若无其事的低语,筒隐稍作思考地抬起下巴。
“在此之前。学长你现在幸福吗?”
“……谁知道呢?”
我并没怎么考虑过我是否幸福这件事。幸福是分给他人的,绝不是自己感受的东西——奥斯卡王尔德曾经这么说过。
“这样的话——”
筒隐伸出她空出来的手,触摸了我。
我的脸被她揪住,下个瞬间。
“たてたてよこよこまるかいてちょん”(注:这是玩牛头犬游戏,扯对方脸时会说的话。没法翻译就保留原文了)
“啊呜呜哇!?”
这是纵横无尽般的,恶魔似的动作。一波蛮不讲理的牛头犬游戏。我的脸就跟刚捣好的年糕一样被拉得老长。为啥呀!?
“谁知道呢,为什么呢。才不告诉你”(注:对照第一卷,月子说过,“如果这样能感觉到幸福的话,我也可以拿学长的脸玩牛头犬游戏吗?”,不言自明。完美的首尾呼应,谢谢相乐总)
月子妹妹装傻似的歪了歪头。
然后她牵住我的手,翩翩起舞地行走在山丘之上。
“我会让学长幸福的。学长也一定能让我幸福的”
“……嗯”
被她带着,我也配合起她的步伐。
我们一同从吹拂着舒适微风的舞台上走下,如同野餐的延续般,一蹦&一跳。
月子妹妹用她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凝视着我

“就像这样,大家一起变得幸福吧?”

露出了完全完美无缺的,灿烂的笑容。
(完)



本帖最后由 kuraiyami 于 2018-5-8 14:49 编辑


后记




真的让各位久等了……!
真的很对不起久等的诸位。真的。
本卷是整个系列的终章,虽然我也苦恼是不是应该只写一整卷亲亲热热,能够永远持续下去的轻松故事,但想着让物语好好完结才合乎情理,因此就写成了这种形式。对担当提出那么多任性要求真的十分抱歉。
爽朗王子,也即《变态王子与不笑猫。》,是一部描绘了名为幸福王子的英雄,以及小猫、燕子、公主和魔法使等存在的故事。
他和她和他们应该讲述的故事,到此暂时告一段落。
话虽如此,我已经跟担当氏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想找个时机写一篇在恋爱喜剧时空中,和各女主的结婚典礼啦,婚前旅行啦,新婚家庭之类,嬉嬉闹闹亲亲热热满载的幸福短篇集什么的。就跟在演职人员表里放映的,本篇后的额外部分一个感觉。
我特别喜欢那种电影的余韵。

以下是谢辞。
世界之神监督老师。不但细致地吸收领会了文章的每个细节,甚至轻而易举地画出凌驾原文之上的插画,这八年之间我每天都萌到在地上打滚。从彩插中光线的使用到最后一幕为止,这一卷也最棒了。变猫的一切都是靠的监督老师。我转世一定会化为仙鹤,花上一生为您织布以表谢意。
担任漫画化的お米軒老师,山田老师。您二位能将以独白见长、明显是文字媒介特化的本作品,那么完美出色地漫画化掉,我一直都十分感谢感叹。大家都好可爱,我超开心的!我转世一定会化为神龟,花上千年万年为您二位歌功颂德。
还有就是漫画最终卷第八卷也在同时发售中!漫画那边是以自个儿的方式收尾的,希望各位读者务必买一本到手上,和小说比较一下,我会十分感激的。
担当的大类先生,一直以来谢谢您了。若是没有您那纵横无尽的超级工作狂模式,以及偶尔会给我的温柔糖点,我是不可能走到最后这一步的。没有担当您的出版工程,我根本没法想象。我下次会转生成一个正经人的。
前担当的岩浅先生。感谢您一步一脚印地将变猫这部作品培育起来。我老是拖欠原稿真的很抱歉!我相信我会转生为速笔作家的。
能够宽容我的任性的设计担当musicagographics,对重要的设定比我还认真校验的校正,以走钢丝般的时间表完成校对工作的万木部长以及编辑部的各位,出版关系的各位,光是交流就令人十分愉快的,以铃木监督打头的各位动画staff,非常感谢你们。在转生之前我想先谢谢你们。
在变猫诞生后第一个读的H君,陪我取材的M君,要是读到了这篇文章,谢谢您们了。

然后,最后是陪伴这部作品到最后的各位读者。
想到已经追逐这部作品这么多年,眼泪就不禁流了出来。我真想挨个直接当面道谢。要是本系列的各位角色,在将来能承蒙各位想起来的话,那就太好了。
还有就是,和本卷同日发售的《被学生逼迫是犯罪吗? 第一堂课》新系列已经刊行发售。这是个被可爱温柔品行端正的学生稍微缠上的,关于人生跌落低谷的私塾讲师的真实故事。
这个也很有趣的。读了肯定没损失的,请各位务必一读。


最后。
Henteikan变态!(真的谢谢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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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是担任插绘的监督。
终于完结了呢……感慨颇深。
又开心,又可爱,偶尔又揪心的本系列,真的是我非常重要的一部作品。即使是在我稍微休息的那段时间里,这部作品也一直是我的心头要事之一。
和这部作品相关的所有变态,以及读到这里的所有变态们,十分感谢。
就算用猫神的力量回到10年之前,也让我们依旧相遇吧。
故事虽然告一段落了,不过要是有什么别的机会能够再次和这部作品相会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再见啦!





庆祝变猫12完结,非常期待之后能够真的看到相乐总所说的短篇集!




咦?错别字是什么情况




硬说应该是差两卷才对吧()()()()
不过我当初也是伤心的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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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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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13288544738 騎士
感谢翻译,辛苦了

4 年前 0 回復

Brokensmile 平民
最终,还是结束了呢,看到开头的时候就该想到结尾不一定尽如人意,果然还是会流泪啊……

4 年前 0 回復

ssaa1122 勳爵
竟然已经完结了 ! !!  

5 年前 0 回復

飙飈 騎士
有生之年这个居然完结了!感谢翻译大大

5 年前 0 回復

sasakureuk 王爵
有原版的资源吗,想看生肉的

5 年前 0 回復

brian1055 平民
overoveroveroveroveroverover

5 年前 0 回復

mimi3117 騎士
月子賽高!
又一本回憶完結了

5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所以到最后还是月子笑道了最后啊

5 年前 0 回復

a2801551754 騎士
没想到还能找到

5 年前 0 回復

revive5292 子爵
虽然是官配不意外但还是觉得没意思啊,有没有人能介绍些到最后让人大跌眼镜的cp的小说?

5 年前 0 回復

涸辙之鲋 侯爵
好久没来了,居然已经玩腻了。不容易啊,撒花撒花!回头想起来还差一卷作者就驾鹤西去的零使,我就想一口淤血喷出去

5 年前 0 回復

咲夜的黑猫 平民
月子才是正宫呢,其他怪兽速速退散吧。
感谢大佬的翻译,圆了变猫。
还是想吐槽下相乐总,太坑了啊!
这么能“脱”!

5 年前 0 回復

我是你心中黑暗 平民
感谢翻译,希望我以后也能翻译

5 年前 0 回復

Rhynaly_Roscoe 平民
终于完结了,辛苦了大佬。

6 年前 0 回復

453974158 伯爵
本帖最后由 453974158 于 2018-9-4 17:02 编辑


感谢翻译,大佬辛苦了。

请问我可以将制作好的本卷epub文件发布在轻国吗?
宝矿力还行,楼主也是二五仔?

6 年前 0 回復

凛冽 子爵
这个系列已经好久没看了,今天无意中才发现已经完结了。
这个系列之初还是非常喜欢的,不过发现越是喜欢的系列,往往坚持不到底 — 正是因为个人非常喜欢小豆子,当意识到终究不会走小豆子线的时候才越发地不想往下继续读 ...
燕子和王子的故事里,王子为了自己的理念失去了一切,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恰恰害了最爱自己的人。
虽然不笑猫最终似乎是个Happy Ending,但我总忍不住从反面思考这个问题 — 如果王子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市民们也没有忘恩负义,那么王子还会那么在意为了他而牺牲的燕子吗?如果燕子最后侥幸熬过了寒冷的冬天,王子又能否意识到燕子对他的付出呢?然而,对于事先不知道自己能否熬过冬天的燕子来说,使得她成功熬过冬天的这份侥幸又凭什么削弱她的付出呢?
诚然,少年漫画总是能让主角克服困难,最后带来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是我总无法对无数个可能的世界线中自以为能拯救世界的王子和没能熬过那个冬天的燕子释怀。

6 年前 0 回復

hikiblack 伯爵
又看了一遍,其实遗憾还是有很多的,但总体而言还是算不错的结局了(只是可惜了敲可爱的小豆梓)。不知道短篇集会不会存在呢,期待~~~

6 年前 0 回復

Lava 伯爵
每一部完结都好揪心

6 年前 0 回復

wedding8448 平民
终于完结了吗.....

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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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raiyami 王爵
春の海ひねもすのたりのたり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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