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钱进战国雄霸天下 1[台/简]-輕之國度-專註分享的NACG社群

钱进战国雄霸天下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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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A
插画：lack
译者：林珉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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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时值永禄三年，「足利」幕府时代末期。一艘太空船跨越时空到来。
　　此船名为「神奈川号」。原本在遥远的未来时代专营宇宙间的货运事业，
　　然意外闯进宇宙异次元奔流，因而跳跃了时空。
　　船长「足利光辉」为此事态深表绝望，万念俱灰。
　　神奈川号属于宇宙航行专用船只，不仅无法从地球表面进入外太空，更不可能独力带着船员们回到原本的时代。
　　想到自己一分一毫攒下来的私房钱、公司户头里的现金等等都将化为泡影，怎么也振作不起来。
　　反之……「我这才想到；所以我们不用再缴神奈川的贷款啰？」
　　体认到不必再背负沉重贷款压力的单纯现实，光辉内心雀跃不已。立刻转念着手打捞沉船里的宝物转卖求生计。
　　战国时代大发利市！牵扯未来世界之人的群雄割据时代即刻开幕！

　　CONTENTS

　　序　章　　小量货运公司足利运输
　　第一话　　跳跃到战国时代？顺道来趟沉船宝物回收之旅
　　第二话　　声势扶摇直上的大人物织田信长
　　第三话　　清须城内的高价竞标拍卖
　　第四话　　受织田家封臣并获得新下属
　　第五话　　新地领土的实貌
　　闲谈之一　甲级烧酒
　　第六话　　织田信长怎么看都像黑心企业的社长（将军大人）
　　第七话　　织田家众
　　闲谈之二　今日子侧写
　　第八话　　同事的婚礼以及驭枪的又左
　　第九话　　征讨市江岛
　　第十话　　墨俣之战前夜
　　闲谈之三　悠哉的茶会
　　第十一话　征讨墨俣之战
　　闲谈之四　战场的咖哩饭
　　第十二话　光辉要当爸爸了
　　第十三话　着手对付一向宗
　　第十四话　北伊势四十八家
　　第十五话　堀尾泰晴再度微愠
　　第十六话　中途加入的成员个个棘手？
　　闲谈之五　视察桑名郡
　　第十七话　与织田家联姻并邂逅某位人士
　　第十八话　大举进攻！对抗北畠军势
　　闲谈之六　阿市在新地家的生活
　　第十九话　容我一问，你们难道是野生的老虎来着？

　　序章　小量货运公司足利运输

　　「闲闲没事做耶。小光。」
　　「像你这样掉以轻心，遇上宇宙海盗的时候就会反应不过来。」
　　「哇哈哈哈。小光好认真啊。」
　　「你别忘了，这艘『神奈川号』才买十个月左右，还剩下超过二十年的贷款。要是被宇宙海盗给抢走或是打坏了，我们俩可就要破产啦！」

　　时间是遥远的未来。
　　人类经历几次的世界大战，接连挺身抵制地球环境恶化、资源枯竭等非同小可的事端未果，不得不涉足宇宙已有数千年。
　　现有一艘小型太空船正巡航于某个宇宙区域。
　　尽管是小型，船身全长仍有一公里以上。只不过相较于一般的外太空航行专用运输船还是小巧了许多。
　　而这艘船舰仅由一对夫妻加上丈夫的弟弟，三人负责运作。
　　「相信副社长也很明白足利运输的营利状态。例如无论挣了多少钱还是只够支付太空船的贷款。」
　　「都忘了算上这个不可爱的清縻……」
　　「社长。你不该与一介人造人计较可爱。」
　　应答的是与神奈川号同为「贷款标的」之人造人，清縻。
　　『型号A125，新世代三菱公司出品，宇宙历四七八九年版』的人造人，一般惯称为清縻。基本上属于万能型，此外特别擅长太空船的修理、维护、保全等工作。
　　清縻有着年轻英俊的日系外貌，纤瘦身体套着管家风情的西装。
　　据闻研发人为女性，业界盛传此设计出自她的个人喜好。
　　「算上我的部分，贷款还剩下二十二年七个月呢。」
　　「因为你很贵啊……」
　　「毕竟是最新机型。我的贡献也合乎价格。」
　　「这我承认。」
　　清縻莫名露出自傲的模样。不过那也其来有自。就连主人光辉也十分认同他的表现。
　　「再怎么说，单靠小光一个人运作跟保养神奈川号也太辛苦了嘛。」
　　「社长。副社长说得一点没错。时间必须有效率地善用。人造人正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存在的。」
　　「……我承认清縻的能耐。只是有时你当真令人恼火。」
　　「有本事的人造人难免如此。」
　　「都给你讲就好了。」
　　「我正在讲。」
　　「……」
　　现今人类足迹已遍布银河系大半的区域。民间、政府、军方等单位广泛运用太空船执行各式各样的任务，只是普遍缺乏太空船的船员。
　　一般民众只在旅行、搬家或调职时才需要上太空。
　　军方利用太空船处理与其他国家间的纷争、辖区内星球发生的叛乱事件、乃至驱逐海盗等状况。
　　许多国家的政府则时常就国安政策考量而委托国营的运输公司办事。
　　即使如此，整体的运输量仍显不足。因此除了民营的大规模运输公司，通常会另外大量聘雇如光辉一行人组成的小量货运公司。
　　然而依旧弥补不了载运量的空缺。
　　因为实在没什么人愿意从事太空船船员的工作。就运输公司数量而言，比例上十分短缺。
　　原因很简单。太多人顺利创业成了运输公司的社长，却落得被宇宙海盗杀害，或是货物与船只全被抢走导致破产的下场。
　　虽有军方积极举发并驱逐，然而宇宙海盗的数量太多，来不及一一应付。
　　基于此，以宇宙间的工作来说，行星或宇宙殖民地内部的职缺薪水普通但相对安全且稳定，求职者简直挤破了头。
　　更别提那些相对安全的工作也难免人手不足的状况。
　　「在一年前结束的那场『松永事件』中冒了很大风险才赚到这笔头期款。好不容易买到神奈川号，绝对不想被抢走或是被弄坏。」
　　说话的人名叫足利光辉，现年二十岁。正是被唤为小光的男人。
　　他的身分是这艘小型外太空航行专用运输船「神奈川号」的所有权人，兼任小量运输公司「足利运输」的社长，还兼顾神奈川号修理、维护及业务窗口的工作。
　　「小光的船也属于身为老婆的我嘛。加上想要小孩，也得多赚些奶粉钱喽。」
　　这位女性名叫足利今日子。乃是光辉的妻子。
　　与光辉为仅相差一岁的姊弟夫妻，今日子担任公司的副社长，同时肩负保全部长的职责。
　　她原本是军人，年纪尚轻就在退伍前爬到少佐的阶级。
　　专业领域是对付海盗及恐怖分子的特殊战斗。此外还具备指挥一般部队的经验甚至军医的证照。是个超级菁英人士。
　　无论在经历或体能方面均大幅胜过光辉，是名优秀的女性。
　　「大哥、大嫂。帐算出来了。」
　　「清辉。结果如何？」
　　「上星期的工作利润挺不错的。还可以提前偿还一期的贷款。」
　　「小清。这真是好消息。」
　　此时，船上的第三号人物总算现身。
　　该位男性的名字叫作足利清辉，是光辉的弟弟。
　　目前十九岁。一手揽下足利运输的董事加上会计、人事、总务等事务相关工作。
　　「果然还是军方的工作有赚头哩。」
　　「不枉费大哥与大嫂辛苦了四年。」
　　这段时间以来，光辉与今日子成婚，设立足利运输，乃至清辉加入公司等等，有过许多回忆。
　　足利兄弟出身于日本人行星群国家秋津洲联邦。
　　出生于父母均为普通上班族的双薪家庭。两兄弟年幼时，双亲死于意外事故，人生遭逢巨变。
　　葬礼结束后，心怀不轨的亲戚们硬是夺走了父母留下来的所有遗产。
　　兄弟两人不得不一起成为孤儿院的一分子。
　　孤儿院的生活并不坏，只不过院童年满十五岁，完成义务教育之后就必须离院独立。
　　想接受高等教育得花上不少钱。
　　烦恼纠结的结果，两人报名就读国营的太空船船员培育学校。
　　这所学校免学费，并且替取得各种证照的学生安排到适合的太空船上打工。
　　教育学程丰富多样，毕业后的求职也有稳定保障。
　　太空船的船员必须生活在宇宙间，并非受欢迎的职缺。不过就失去双亲且对亲戚们只有怨恨之情的足利兄弟而言，可谓恰恰符合需求。
　　两兄弟本打算毕业后直接进入国营的运输公司上班，却在四年前遇上另一个人生转机。
　　那就是隶属于秋津洲联邦的行星国家「松永」公然反叛的事件。
　　首相松永秀弘乃是首批殖民松永行星的家族末裔，向合众国宣言要独立建国。
　　秋津洲联邦暗自防备的假想敌国──中华联邦貌似与此宣言有所关连，主张支持松永行星独立而打算派出宇宙舰队支援。
　　理所当然地，秋津洲联邦亦派出舰队，双方进入纷争的状态。
　　其实几乎等于战争爆发的情况，不过两国之间缔结过反战条款，只好强硬称之为纷争。
　　于是这场纷争……实质为战争蓄势待发。然而秋津洲联邦这方立刻遇上几个困难点。
　　其一就是载运量的不足。
　　战争需要消耗大量的物资。
　　中华联邦的军舰守在松永行星不远处的情况下，为了避免附近行星的物资流通停摆，军方有必要派员护卫运输船队。
　　同时也免不了派遣正规舰队、陆军与空军的人手。
　　理所当然地形成载运量极度不足的状况。
　　其二，合众国将兵力集中至松永行星恐导致其他区域的宇宙海盗放肆作乱而造成严重损害。
　　考量于此，「战时独航船长制度」因应而生。
　　有意参与的人向政府租赁强化过武器装备的中古运输船，以受雇于政府的船长身分来回航行危险区域运送所需物资，可领得加算风险津贴的优异报酬。
　　光辉当时仍在学便报名参加，一个人操纵中古小型太空船赚到一笔可观财富。
　　前后开了三年的船。期间透过通讯授课补足学校的学分，直到毕业。
　　中间遭遇几次危险的状况，仍胼手胝足地建立这个小公司，赚够钱贷款购买最新型小型太空船。
　　更与如今结为连理的今日子邂逅，两人一起打拼事业、相处甚欢。光辉总觉得自己已经够幸福了。
　　「小光救了我一命，好英勇呢。」
　　「我从来不晓得大哥竟然那么勇敢哩。」
　　「你们两个，就别再提那档事啦。」
　　夫妇两人的来往始于某次光辉开着运输船航行时，偶然碰上一艘受到「中华联邦军派遣来专门破坏通商船只的高速舰队」袭击而动弹不得的驱逐舰。
　　当时准备前往指派地点而搭乘该舰艇的今日子受了伤，待在船上动弹不得。正是光辉帮忙救援时偶然找到了她。
　　实际上，救助驱逐舰并不在光辉这类船长的责任范围内。
　　不过从船只只在水上航行的时代以来，航运界早已养成困难时务必彼此帮忙的精神。
　　在学校习得这般思维的光辉依循道义协助救援行动，而借此脱离困境的今日子则对光辉一见钟情。
　　光辉的容貌只能说是平均之上，不算特别受女性欢迎。
　　反观今日子则是身材姣好，任谁都会多看一眼的美女。
　　就光辉而言，几乎都要怀疑「怎么会喜欢上我这货色？」的条件差距。不过其实今日子同样是孤儿出身，也是因为免学费才就读士官学校。
　　为了避免丑闻，这个时代的军校规定男女分开上课。
　　因此今日子对异性没有多大抵抗力，加上吊桥效应才让今日子一眼就爱上了光辉。
　　虽然邂逅的状况不甚美妙，命运之神似乎还是挺眷顾他们俩。
　　起初双方都为了各自的任务繁忙，却运气不错地能有机会几个月一次凑在一起吃饭或逛街购物。
　　彼此深入了解之后，由于都是孤儿，气味相投。光辉也因为被今日子告白很开心，就这样约会了好几次。
　　开战三年后，介入的中华联邦军舰队全军覆没，加上主谋者松永首相于首相官邸引爆炸弹自杀，松永事件以秋津洲联邦的胜利作结。
　　阴谋让松永行星独立的中华联邦军宇宙舰队所受损失之钜，恐怕需要十年才能恢复战前的水准，甚至还得私下支付高额赔偿以求秘密谈和。
　　秋津洲联邦虽也受到不少损害，好歹还不及中华联邦惨烈。
　　至此，名为纷争的战争终结，光辉借由「战时独航船长制度」获得的受雇船长生活亦就此告终。
　　原本计划报考国营的运输公司，却转念拼搏属于自己的事业，便用赌命赚来的钱创立足利运输公司。
　　从军方退役的今日子也拿存款与退休金投入公司资金，直接与光辉成婚。其后自太空船船员培育学校毕业且已任职于国营运输公司的弟弟清辉也加入，三人齐心协力走到今天。
　　人类作业员三名，人造人一名，船上事务用的各种机器人数百具，兼作公司事务所的新建小型宇宙运输船神奈川号一艘。
　　足利运输公司可谓为典型的小量货运公司。
　　「这个工作结束之后，两个人去趟蜜月之旅如何？还一直拖着呢。」
　　「是有想过，但是我们俩……」
　　「每天都在到处跑嘛。」
　　纵然没涉足观光景点，已经去过很多个行星。
　　平日工作就像在旅行，因此两人举办结婚典礼，却迟迟没有去蜜月旅行。
　　「去了很多地方没错，但跟游览观光胜地还是不一样吧？」
　　「蜜月旅行总有机会去的……」
　　三人如是闲聊着，船内突然响起警报声。
　　「怎么了？」
　　光辉点开手边的终端，荧幕跳出紧急警报的讯息。
　　详细了解一番，报告显示神奈川号航线前方「出现异次元宇宙奔流」。
　　「惨了！都这么近了才发现！」
　　「怎么突然冒出来！」

　　异次元宇宙奔流是一种谜样的自然现象，目前尚未能揭露其生成原因。
　　每年都有许多太空船陷入奔流而不知去向。
　　没人晓得那些太空船是闯进其他次元，还是被带入黑洞，人机全被分解成原子状态。
　　学者们提倡各式各样的假设，然而从未有生还者的情况下，无从证明起。
　　「清縻！立刻改变航向！」
　　「来不及了。向上天祈祷吧。」
　　「你不是人造人吗……」
　　「身为一介人造人，我不信神。不过体贴主人也是我的义务。」
　　面对如此重大危机，人造人清縻不改其从容。
　　「我不用你体贴！快想办法！」
　　「照我计算，神奈川号被带入异次元宇宙奔流的机率为百分之九十九．九九九九九九……再加上十五个九。」
　　「就算这样还是要想办法！」
　　光辉高声一喝，驳斥清縻悲观的论述，连忙切换手动操纵，尝试避开异次元宇宙奔流。
　　「小光，有办法吗？」
　　光辉竭力操纵神奈川号，今日子站在背后担忧地询问。
　　「管他机率有多低，这时候不拼命肯定没得救。我要挣扎到最后一秒！」
　　「不愧是小光。让我更着迷了。」
　　「哼！厉害吧。」
　　听闻今日子如是称赞，光辉心情大好。但未因此放松，手里持续操作面板，尝试回避异次元宇宙奔流的影响。
　　「喂，那边的新婚夫妻。下周要是不能准时下载最新一期的漫画，我会很难过的……」
　　情况极度紧迫的时候就会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事，这似乎也是一种人性。
　　清辉竟于此时计较起恐怕买不到下星期上架之漫画的问题。
　　「就算是我小叔也不得不说，你真没胆识呀……就是这样才会交不到女朋友啦。」
　　「那又何妨！别诋毁我的兴趣啊！至于女朋友，总有一天会遇到理想对象的！」
　　「现实才不像漫画那么好哩……」
　　「你们俩，安静点。」
　　今日子与清辉来回几句无意义的争论，惹得正在焦急操纵神奈川号的光辉出声抱怨。
　　「社长，我试着设想了各种万一，还是无计可施。虽然时间不长，承蒙您照……」
　　「呜哇──！别说不吉利的话！我是不会放弃的！」
　　光辉对清縻的发言置之不理，继续驾驶神奈川号。
　　「小光！」
　　「没事的！肯定有办法避开！」
　　今日子紧紧抱住光辉所坐的驾驶座位椅背。
　　「下个月上架的游戏──怎么办啊──！」
　　体悟自己穷途末路的清辉仓皇失措，胡言乱语。
　　「我的时辰已到。」
　　清縻神色自若地宣言，下一秒神奈川号便陷入异次元宇宙奔流，就此消失在宇宙中。
　　不久后，秋津洲联邦军也向大众发布了宇宙运输船神奈川号暨其三名船员被卷入异次元宇宙奔流的消息。

　　第一话　跳跃到战国时代？顺道来趟沉船宝物回收之旅

　　「好痛……这是哪儿？」
　　「不像天堂，也不像地狱呢。」
　　「或许我们好狗运，只被带到其他宇宙区域？」
　　因船舰闯入异次元宇宙奔流时的激烈震荡而一度失去意识，三人几乎同一时间醒来。
　　「即刻确认现况！」
　　「已确认完成。」
　　太空船的船员在航行途中大部分的时间无所事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仍规定需定期接受类似军事的训练。
　　光辉一行人也不例外，清醒后立刻寻求现况的掌握。而并未失去意识的清縻已初步勘查完毕。
　　「浑身不对劲呐……我们在什么地方？」
　　「据观测结果，这儿是地球。」
　　「地球？人类故乡的星球？」
　　「没错。正是。」
　　发生于西元二八六七年的第七次世界大战中，各方阵营动用了无辐射释放的终端核武，导致地球失去了九成的人口及七成的陆地。此后这个行星就被列为环境保护区。
　　从神奈川号的控制舱往外看去，周围全是海洋。
　　太空船神奈川号如今浮在海上，只有控制舱及一部分的甲板露在海面上。
　　「大哥，我记得地球禁止人类进入耶。得赶快回到外太空，被罚款会要人命的！」
　　清辉说得脸色苍白。
　　由于被定为环境保护行星且列管在案，除了部分监控人员之外，其他人类均不可进入。
　　一旦违反规定就会被课以可观的罚锾。
　　就「恢复地球环境所需」的名目，金额非常庞大。
　　「罚款只会让我们公司的营运更加恶化，还是尽快动身……但是不成啊！神奈川号根本没有离开行星的功能！」
　　光辉记起一个重点；神奈川号乃为外太空航行专用运输船，无法独力冲出大气层。
　　「除非装设特殊火箭推进器……那也不是普通人有办法弄到的设备！」
　　特殊火箭推进器属于军方设备且造价高昂，区区一个小量运输公司不可能轻易获得或购买之。
　　光辉与清辉脑海里的希望一闪即逝。
　　万一当场以非法入侵地球的罪名遭到逮捕，足利运输的资金周转肯定出问题。
　　最糟的情况还可能破产。
　　「事已至此，只好老实通报、请求支援。既然是因为异次元宇宙奔流，或许适用紧急避难条款。」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遵照今日子的意见，光辉尝试发出急难通报，却得不到任何回馈。
　　光辉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距离最近的火星也连不上吗？」
　　「不是连不连得上的问题，感觉更像火星上啥都没有。」
　　「咦？怎么会……」
　　「社长，派遣无人侦查机确认一下这个行星的状况吧。」
　　「也只能这么办……」
　　光辉顺从总是沉着明智的清縻，让神奈川号放出无人侦察机。
　　这组设备乃是松永事件结束，光辉购买神奈川号之后，凑巧在战场遗迹捡到残骸，自行修理而来。
　　理论上属于违法持有，不过以保护自身安全为由而私下备有各式违规设备的太空船并不少见。
　　只要不是高危险性的武器，政府方面也大抵默认不管。
　　「现在的地球应该全被海洋覆盖才是啊？」
　　光辉等人靠着舰内检查打发时间，等了一整天，无人侦查机总算返航。
　　将各种侦查装置收集到的资料理过一遍之后，得到令人诧异的结果。
　　「美洲大陆中间的五大海不见了。只有……这是湖吗？」
　　「欧亚大陆也没这么大吧？」
　　一行人在成为船员之前好歹都上过历史课。
　　现今地球许多大陆和岛屿早因为核武战争而沉没乃是常识。
　　然而根据无人侦查机带回来的影像，眼下的地球却是战前的状态。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能我们进入异次元宇宙奔流跳跃的不是次元，而是时间。」
　　身为一介人造人，或许该说正因为是人造人，清縻冷静提出自己的推测。
　　「穿越时空吗……又不是在演科幻片。」
　　「继续深入调查吧。暂时躲起来为上。」
　　「只能先这样了。」
　　采纳清縻的提议，光辉让神奈川号的船体全部沉到海面下，接着派遣无人侦查机追踪调查。
　　「咱们引以自傲的太空船成了潜水艇……」
　　神奈川号本为适应宇宙的严苛环境所打造，处在地球大气环境之下还能如潜水艇般轻松移动。
　　上浮的话亦可像普通船只于水上航行，不过太空船除了控制舱所在的舰桥外均设计成流线型。
　　也就是说，让船身浮上水面并没多大好处。
　　「要是能用曲速引擎就解决了……」
　　「没有定位减速系统也是不成的，社长。」
　　「你真的很镇定耶。」
　　「我总归是人造人。」
　　面对光辉的挖苦，清縻一样泰然。
　　接连好几天的调查结果令众人诧异。
　　「船只都是木造的……」
　　「房子长得好古老……都没有高楼呢。好像古装剧的场景。」
　　无人侦查机从很高的地方广范围调查，所得情报全都佐证了清縻的推测。一般所谓文明利器的物体遍寻不着。
　　「大概什么年代？」
　　「这个嘛……想是古西元十六世纪前半左右。」
　　清縻如是回答光辉的提问。
　　「那就是细川幕府中期左右？」
　　「确实如此，副社长。」
　　第一代征夷大将军细川胜广开创幕府之后约一个世纪，此时应是由七代将军统治的太平盛世。
　　虽然在历史的课堂学过这些，三个人均想不起七代将军的姓名。
　　「我们都是日系人种，是否应该到日本去？」
　　「好点子。」
　　「大嫂、大哥，我们跟当地的人接触没问题吗？」
　　「咦？会有问题吗？」
　　「我担心可能不小心改变历史。」
　　清辉的发言仿佛科幻小说登场人物的台词。
　　不过这话说得有理。万一被人见到神奈川号的模样，难保不会影响历史演变。
　　「我认为不必烦恼。」
　　「清縻，这话怎么说？」
　　「当我们意外闯入这个时空，这儿已是一个平行世界了。」
　　「你的意思是，既然已成不同的世界。就算未来变了也无所谓？」
　　「正是。再者，难不成三位打算躲在这里过活？」
　　那可真是敬谢不敏，光辉心想。
　　神奈川号还是尽量藏起来比较保险。
　　说不定未来有机会回到原本的世界。
　　那么在机会到访之前，有必要让神奈川号维持正常功能。
　　「嗯……神奈川号让清縻一个人管理好像也无所谓。」
　　「是的。处在行星环境之下，几乎不移动的话，有办法维持几千年。」
　　宇宙舰艇航行几百万光年遇不上修理站的情况可谓家常便饭。因此除了严重损伤之外，靠着人造人与机器人们就能修理与维持运作。
　　大部分的装甲或零件也能仰赖舰内的修理工厂维系功能。
　　至于食物方面，舰内备有自动农园，也能借由人工合成肉类、鱼、蛋等蛋白质。
　　味道略逊于真货，不过合成品可冷冻保存好一段时间，十年、二十年都不至于饿肚子。
　　一般而言，太空船常备大量的物资与二次生产设施，以防万一。
　　即使就外太空航行专用运输船来说，神奈川归属于小型，好歹船身全长也超过一公里。
　　新出厂的船舰自然配备了最新型机材，素质不输大型船。
　　「这样的话，要养育小孩恐怕还是在陆地上来得理想。」
　　「大哥，我也是有打算要讨老婆的……」
　　「融入当地生活好了。就三个人的日子也很孤单。」
　　三人意见一致，这下只剩一个问题点。
　　「生活费要怎么办？」
　　「对耶！秋津洲的新币没用了吧！」
　　清辉从裤袋里拿出皮夹，另外两人亦随之取出钱包。
　　明知不可能用得上，三人仍禁不住数了数金额。
　　「我还有三万五千两百三十一新币。」
　　「我这边是两万四千五百七十八新币哟。」
　　「我有五千一百七十九新币。」
　　「大哥，你这社长当得好穷啊。」
　　所持现金少得可怜，导致光辉被清辉数落。
　　「作为社长这样怎么行啊？其他人不晓得会怎么想哩？」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少啰嗦。还有信用卡啊。而且没着陆根本用不到现金。需要时再领就好啦。」
　　「我想这个世界应该没有银行。就算有，也不能用信用卡购物或是提钱。我们的户头也不存在。」
　　「啊──！户头的钱！」
　　有现金不能用，努力储蓄的钱也提不出来。
　　残酷的现实逼得光辉发出惨叫。
　　「公司的户头，还有我的户头！顶着难做的生意，一点一滴存来的私房钱啊……」
　　长期以来，光辉瞒着老婆今日子，每次努力挤出几百新币存进秘密帐户里头。
　　得知那些资产化为泡影，至今为止的辛劳功亏一篑的令光辉深受打击。
　　「我说，小光。私房钱是怎么回事呢？」
　　「啊！」
　　因承受过大的冲击而说溜了嘴，光辉立刻受到今日子锐利的眼神追问。
　　纵然认为瞒着妻子存私房钱没啥大不了，光辉仍在脑中拼命思考对策，以求逃过原为高阶军官之今日子的盘查。
　　「呃……就是我跟清辉……」
　　「大哥，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喔。」
　　本来盘算以两兄弟的应酬费用为由蒙混过去，可惜就连清辉也不愿承受逼问。
　　他不肯救援光辉。
　　「你这人，帮助大哥这点体贴都没有吗？」
　　「我没办法扛那么大的责任。夫妻的问题你们俩自己解决。」
　　「小光，给我交代清楚哟。」
　　其后近两个钟头，光辉接受今日子关于私房钱帐户的侦讯，身心均受到不少无谓的折磨。

　　「好吧。现在伤心也解决不了问题。」
　　如何没出息终归是社长，光辉立刻重振心神，思索对策。
　　已经失去的东西无法挽回。
　　能够像这样马上想开的性格也是光辉的优点。
　　「这个时代流通的货币是大判跟小判？」（注：日本古时使用的椭圆形金币，依铸造时政策有不同大小，部分会标示价值多少两）
　　「还有银两跟铜钱。」
　　三人对历史的认知颇为暧昧，清縻代为解答。
　　清縻的人工大脑与神奈川号的庞大资料库连结，总能提点出适切的解答。
　　「拿些东西卖钱如何？」
　　为了解决眼前的生活费问题，光辉提议贩卖船内的货物。
　　包括运送途中的物资，船内自备的东西，乃至舰内二次生产的成品。
　　卖出这些东西，应该能换来不小一笔财富。
　　「我觉得一口气把所有东西丢出去卖挺危险的……」
　　「对呀。拿技术性差距过大的东西做生意，会被当权者盯上吧。」
　　「很有可能喔。」
　　倘若受到监控，宝贵的新婚生活也泡汤了。
　　光辉非得谨慎行事才行。
　　「清縻。有没有好点子？」
　　「那么，请各位考虑这个策略。」
　　清縻献上一个不枉其优异性能的美妙计策。
　　三人采纳了清縻的提案，让神奈川号维持潜水状态，航向某个海域。

　　「就从沉没的船只当中取得宝物吧。」
　　「原来如此。肯定能卖不少钱喔。」
　　光辉驾驶神奈川号巡航朝鲜半岛外海、中国大陆外海乃至东南亚海域的船运航线，开始沿途回收宝物。
　　长年泡在海里，绝大部分的东西都成了废物。不过从中收集到的瓷器、铜钱、金、银，最早可追溯到中国北宋、元朝年代。
　　三人重新体认到，古代中国的工艺技术确实十分优秀。
　　虽然未来世界的中华联邦出品之物普遍被认为「大多出自抄袭，只有数量特别多」。
　　「宝物，宝物～」
　　「没有人抢生意的感觉真棒呀。」
　　将原用于宇宙空间移动的操作舱略为改造，光辉与今日子乘坐其中，从海底陆续回收各式宝物。带回舰上由机器人清洗、修理，最后套上防撞击的包材保存在木箱里。
　　这个时代尚未有潜水艇，因此除了浅水大陆棚之外的海域全由光辉等人独占。
　　「古早时代常有船沉没呢，大哥。」
　　「做买卖还得冒生命危险哩。」
　　「其实我们也是赌命在做……」
　　太空船的船员这职业，肇因于意外事故或宇宙海盗的死亡率颇高。
　　人寿保险的保险费率也很高，一般来说很少有人愿意从事。
　　就连不擅长动武的清辉亦有过几次执炮轰炸海盗的经验。
　　神奈川号本身搭载了数门自卫用途的火炮，虽然目前泡在海里无法动用。
　　「还能捞到金子或银子挺不错的。大概是准备来进货用的吧。」
　　贵重金属自古以来价值不减。
　　纵然量不及铜钱，还是收集到了不少。
　　接下来就看中国制古老瓷器能卖到多少价钱。
　　「不只亚洲，干脆巡航全世界吧。」
　　「也好。想必还有很多沉船。」
　　一行人离开亚洲，巡航中东地区、地中海、大西洋、南美洲、北美洲、太平洋等处，最后回到日本近海。
　　期间发现众多沉船，回收大量的金银财宝及艺术品。
　　多亏神奈川号搭载的感应设备能轻松定位出沉船所在。
　　「这半年来捞了不少呢。话说，不觉得这个世界不太一样吗？」
　　约莫半年的时间，一行人航行世界各地海域，从沉船当中回收各式各样有赚头的物品，同时持续收集与日本有关的情报。
　　于是得知一件令人意外的事实。
　　「足利幕府，跟我们同姓氏？」
　　实际的情况似乎与三人所知的日本历史稍有出入。
　　当代所存的并非细川幕府，而是足利幕府。
　　甚至进入末期且颇具衰微之势。
　　「咱们家的幕府真不牢靠啊。」
　　「小光，那些人并不是我们的祖先。」
　　「是这样说没错……」
　　发现与自己同姓氏的人处境落魄，多少感觉难以释怀。
　　虽然光辉没有一点想要出手援助的意思。
　　「幕府衰败，会不会是有过什么动乱？」
　　「如你所说，董事。足利幕府目前是苟延残喘的状况。」
　　光辉等人从沉船中捡拾宝物期间，除了无人侦查机，清縻更派出超小型的虫型侦查机飞往日本境内各地收集资讯。
　　虫型侦查机正类似窃听器进化而来的设备。
　　早先清辉在新秋叶原买来的民生用品，意外立了些功劳。
　　「这种情势之下，做生意安全吗？」
　　「详细来说，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好几个地方在打仗。不过例如一个名叫界的环渠城镇（注：由入水沟渠环绕而成的聚落），由当地有力商人组成的会合众（注：日本室町至安土桃山时代的合议制自治组织，通常横跨各大行业）管理运作。此外还有好几个颇具规模的商业都市，都可以纳入选项。」
　　清縻补充报告，现在是永禄三年（西元一五六○年）七月。
　　「没听过这年号啊。」
　　以神奈川号资料库内的资讯来说，有用与没用程度的差距颇大。
　　日本的历史人物与演变方面，几乎都与现状不相符。
　　技术面或文化发展倒是挺接近的。
　　不可思议的是，中国的历史人物、历史演变与文化则与资料库所载几无差异。
　　「那我们该去界卖卖看打捞起来的中国瓷器吗？」
　　「恐怕没那么好办……」
　　清縻不甚赞同光辉的提议。
　　「对喔，这时代的商业公会好像很难搞。」
　　擅自做起买卖，弄不好可能会被灭口。
　　或者看准一行人搞不清楚状况，一举没收辛苦累积的金银财宝。
　　未来的宇宙世界亦不乏透过奇妙的法律规章、罚金乃至贿赂等名目剥削通商人士的贪官污吏。光辉认为应当小心戒备，今日子与清辉也表示同意。
　　「有没有风气比较自由的都市？」
　　「我想想……尾张的津岛如何？」
　　根据清縻所言，治理尾张半国（注：一国指派两名治理者之下的称呼方法）的诸侯织田信长，曾经以仅三千兵卒力抗统治三河、远江、骏河三国之今川义元派出的两万五千兵力并取得胜利。
　　「说不定是个强者喔。」
　　「小光，我们就去津岛，好吗？」
　　比起徒有势力的对象，不如帮助有未来展望的人士，提早做个人情。三人如此盘算。
　　「大哥，那人感觉很有潜力，顺着他的声势就生意兴隆啦。」
　　「也是有道理。」
　　在原地抱头苦思也没用。
　　三人赶紧让神奈川号航向尾张的津岛地方。

　　第二话　声势扶摇直上的大人物织田信长

　　「喔～挺热闹的嘛。」
　　「充满朝气呢。」
　　「那边有几个人铺草席在卖东西，我们也上工吧。」

　　放弃名为界的大都市，光辉一行人来到尾张国的津岛。
　　担心神奈川号太过醒目，一行人将商品运到小型逃生艇，趁着夜色偷偷登陆。
　　小型逃生艇本为太空用途，同样可于水里移动。
　　但是再没机会升空。
　　「将小艇伪装成这个时代的船只造型如何？」
　　「不如造一艘铁制船吧？体积不用太大，应该有办法做出来。」
　　「起初可能还是木造船保险。这部分晚点再考虑，赶快卖卖看吧。」
　　三人将军方备品的泛用垫布铺开，于上排列带来的中国瓷器。
　　周围其他小贩一概使用草席，不过一行人尚无法取得，只得从签约载运的军需物资当中商借这条垫布。
　　擅自动用载运品严重违反契约，不过东西终究是送不到军队手里了。
　　既然如此，不如有效利用。三人都想得很开。
　　「我这才想到，所以我们不用再缴神奈川号的贷款喽？」
　　察觉无须再缴纳贷款的事实，社长光辉内心雀跃不已。
　　「考量到这一点，我们算是占了不少便宜？」
　　「难说喔。还要看我们在这里怎么生存吧？大哥有何目标？」
　　「简单一句话！悠哉过生活！」
　　听闻光辉的目标，清辉禁不住有些晕眩。
　　「就前阵子陆续收集的许多情报来看，不觉得这世界挺混乱的吗？」
　　同姓氏的足利幕府疲软无力，全国各地战乱四起。
　　至这些战乱平服为止均属于战国时代。
　　「那不是我们可以解决的。现在我只在乎这些中国瓷器能不能卖出去。」
　　从北宋、南宋、元、明等各朝代知名瓷窑作品当中遴选特别讲究的品项摆放。
　　不过其实三人毫无艺术素养，物品的鉴定全仰赖清縻及神奈川号的电脑主机。
　　用神奈川号主机里的资料库做比对，这才能够清楚掌握产地。
　　幸好神奈川号资料库所载之古代中国的朝代名称及瓷器产地，与这世界的史实似无差异，三人为此松了口气。
　　「卖不出去耶……」
　　开始贩卖后约莫一小时，偶尔有客人靠近揶揄。这头道出瓷器的时代及出品工窑的名称便被视为假货，根本做不了生意。
　　「还是该去界做买卖吗？」
　　「到了那边，恐怕会被说是违法，东西全让会合众或卑鄙商人给没收。」
　　「大哥，你这是被害妄想症了吧？」
　　「才不是哩。」
　　光辉身为小量货运公司的社长，对有力商人的警戒心可谓之必然。
　　仅靠单纯的买卖与实力不足以跃身有力商家。
　　偶尔需要与掌权者有所挂勾，甚而成为幕后掌权者，自己决定游戏规则。光辉如此认为。
　　「小光。」
　　「怎么了？今日子。」
　　「我忽然想到，这市场的人明白瓷器的价值吗？」
　　光辉认为此乃重大的盲点。
　　倘若没有人了解中国瓷器的价值，自然做不成生意。
　　「不愧是老婆大人，依旧如此一针见血。」
　　「小光，时间长了，我想大部分人都会发现的。」
　　「今日子，等下去可是没完没了啊。」
　　耗费长达半年的时间巡航各地，全神贯注地打捞整理。仅仅中国瓷器就有数十万件。
　　金银财宝先不论，总该有哪个瓷器能给一些回馈。
　　「例如这个，虽是小东西，却是南宋官窑打造的呢。」
　　「『青瓷特有的精美色调……』懂得鉴赏的人大概会讲类似的话吧。」
　　「要是我们晓得哪种色调算是精美就好喽。」
　　三人如是闲聊着，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好奇抬高眼，发现前方站着一名二十多岁年纪，仪表堂堂的武士。
　　身材纤瘦，貌似敏感多虑。不过从胡须与服装的整洁程度可见其地位之高。
　　身边还站了十数名貌似护卫的武士戒备四周。
　　「（小光，小清，可能是个大客户喔。）」
　　「（看起来就像个了不起的人物。）欢迎光临。」
　　身为足利运输社长的光辉负责接应客人。
　　毕竟平时兼任业务工作，接待得应该是最有模有样。
　　「老板，你这些烧制品全都是真货吗？」
　　「是的。」
　　「用什么方法弄到的？」
　　仪态高尚的年轻武士问道，同时投以锐利的眼神。
　　「不是走私进来的喔。我们跟某个专门从沉船打捞财宝的特殊集团有点关系……」
　　就算表白自己把太空船用做潜水艇打捞而来，也不可能受到采信或理解。于是光辉只传达从沉船打捞而来的部分事实。
　　关于打捞方法则扯谎说是明朝中国沿岸的未开化民族擅长潜入深海找寻有价物品，便从他们手中交易而来这些商品。
　　「明朝还有那样的家伙呀。世界真大呢。」
　　这个时空并不像一行人原本所在世界那样，消息转瞬传遍千百里。
　　没有手段可确认三人所言是否属实，且中国瓷器确实摆在眼前。
　　年轻武士似乎接纳了他们的说法。
　　「还有其他的吗？」
　　「大的今天都没有带过来。」
　　开张第一天，思忖试试水温，不敢带上大型的商品。
　　「这样啊。一个星期后，带到清须来给我看。」
　　语毕，年轻武士挥毫一纸，连同装了金子的小袋递给清辉后迳自离去。
　　「大哥，好像是个高官耶。」
　　「对啊。」
　　「没卖东西就拿到钱。真幸运呢，小光。」
　　「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哩。这封信应该类似进入清须的许可证的功用吧……哇！」
　　「大哥，怎么了？」
　　「那个年轻的武士，就是鼎鼎大名的织田信长喔。」
　　得费劲才能读懂的奔放字迹，信尾署名的地方写着「织田上总介信长」。（注：上总介，治理上总国的官职，仅次于领国亲王的太守职）

　　「立刻让我见识见识你们手上最好的中国瓷器吧。」
　　遵照约定，光辉等人一周后来到清须城内，展示备好的瓷器。
　　事前的运送费了不小的工夫。
　　不能派遣机动车辆搬运，只得让神奈川号的舰内工厂生产台车，另从清须城下的驿站雇马拉车。
　　对方似乎收过织田信长要求协助的传令，商人们眉开眼笑地带着马儿们加入队伍。
　　『小老板，你这车怎么弄来的？』
　　目睹铝制悬架、弹簧及橡胶轮胎组成的台车，驿站商人兴致勃勃地问道。
　　不怕艰困路况，摇晃程度小，马也拉得比较轻松。加上方便载卸货物的设计，肯定让商人也想要一台。
　　『是从南蛮（注：日本古时指称最早期有人入国做生意的葡萄牙与西班牙）进口来的。』
　　『原来是南蛮的东西。肯定很贵吧？』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只要说是外国制，特别是明或南蛮的东西，再奇特都能接受。
　　一行人顺利将中国瓷器运进城内，很快来到向织田信长当面展示的日子。
　　「今日召集了几个客人。」
　　现场除了织田信长及其家臣们，尚有多位做商人或茶人（注：精通茶道之人）风情打扮的人士列席。
　　「你怎么看？都是真货吗？」
　　织田信长询问群众当中尤其具备鉴定家气质的一位老人。
　　「上总介大人，请稍候……」
　　接下来一段时间，老人陆续鉴定场上大量的各式中国瓷器。
　　「（小光，他就像『开运鉴定团』的中山老师呢。）」
　　今日子于光辉耳边嗫嚅道。
　　光辉也觉得老人确实很像秋津洲联邦的宝物鉴定节目里出现的骨董商。
　　「如何？」
　　「全是真货……奇妙的是，如何得手如此珍品？」
　　「都来自沉船上的货物，或许有些是献给他国掌权者的贡品或回赠物品。」
　　「原来如此。有其道理。」
　　「所以，究竟如何？」
　　会是性格急躁之人吗？
　　仅闻织田信长催促老人。
　　「最早可至唐代的越州窑青瓷，尚有宋代的汝窑、官窑、定窑、耀州窑、越州窑、龙泉窑、景德镇窑出品之物。此外，南宋的官窑，元青花瓷与龙泉窑作品，乃至明的永乐至成化、弘治、正德时期，几乎囊括了所有知名瓷窑的艺品。」
　　「价值呢？」
　　「上总介大人可否听说过足利义辉大公手里的『马蝗绊』（注：龙泉窑青花瓷碗）？」
　　「听过。也晓得它的来头。」
　　据传足利义政（注：第八代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则为第十三代）惕其有了裂缝，转送回明朝欲请求更换。然而另一头表明无法再打造出足以媲美的珍品，仅用铁制夹钉补强后退还。此一插曲替马蝗绊附加了不少名气与价值。
　　「这当中不少作品足与马蝗绊匹比。纵有不如者，依然均堪称名品。」
　　老人鉴定的结果连织田信长都不禁表露诧异之情。
　　家臣们的惊愕自是不在话下，商人们个个眼神发亮。
　　八成是在盘算该如何在主公眼下买进这些宝物。
　　「那你们打算卖我多少银子？」
　　「「「……」」」
　　织田信长的问题让光辉等人陷入沉默。
　　一行人这才想到，光顾着费心清理及修补瓷器长年泡盐水得来的损伤。虽然掌握住瓷器的年代与产地，却忘了调查市场价格。
　　「（清辉，这个时代的基本货币单位是文，对吧？）」
　　「（大哥，要从这么初阶开始检讨吗？）」
　　「（你也没比我清楚多少啦！）」
　　当代的货币以一千文为一贯，钱币来源基本仰赖中国进口，同时混用各地公、私铸造的铜钱使用。这些之前已稍有认识。
　　不过对于一文钱的具体价值，光辉可是一头雾水。
　　「（一文钱相当于一百新币？）」
　　「（大哥。如果照这样算，这个青瓷茶碗要卖多少钱？）」
　　清辉指着一个稍早老人盛赞与马蝗绊平分秋色的茶碗（注：茶道用来装热水的碗型器具，非吃饭时使用）。
　　「（一亿新币的话……大概一千贯吧？但是我在新闻看过国宝级的名品价值几十亿新币耶。）」
　　愈是检讨，益加摸不透合理的定价。
　　定个一百文似乎无妨，定个一亿文好像也不奇怪。
　　「（今日子有概念吗？）」
　　「（小光，我没有审美观的呀。）」
　　「（清辉呢？）」
　　「（咱们家代代都是小老百姓，别期待我懂啊。）」
　　「（也是嘛……）」
　　三人交头接耳好一下子，感觉以织田信长为首，在场众人的视线刺得好痛。
　　或许都在暗自叨念着：『快点告诉我们呀！』
　　「（既然说不出个价钱……）用竞标决定如何呢？」
　　决定售价太麻烦了，于是光辉宣告透过拍卖贩售。
　　「竞标是什么玩意儿？」
　　「想要的人提出愿意支付的金额，最高价者购得物品的手法。」
　　见织田信长似乎不晓得何谓拍卖，光辉简单说明。
　　「原来如此，这个有意思。客人越多越好吧。我允许你们一个月后在清须城下举办竞标。」
　　织田信长讲话总是高高在上。不过人家乃是主公大人，没得计较。
　　再者，意外被扔到这里之前，也见过不少口气猖狂的政治家、高官或大企业老板。光辉回想着。
　　「承蒙恩赐。」
　　中国瓷器展示会就此顺利闭幕。
　　照理就此撤退亦无妨，但一行人考虑到织田信长的面子，送给自称喜好茶道的他几个天目茶碗（注：源自产茶地天目山一带寺院所用之茶具，涂上天目釉烧成的陶制茶碗）。商人们则各自分送一个质地较差的盘子或茶碗充作参考样品。
　　质地虽差，仍是能卖上好几贯价钱的品项，众人欣喜过望地离去。
　　「太好啦！赶快筹钱买个痛快！」
　　「找朋友来会让价格上涨，但是难免消息走漏……还是主动跟他们说，做个人情好。」
　　为了迎接一个月后的拍卖会，商人们貌似各有所思。
　　「大哥。拍卖会真是个好点子。」
　　「有一个月的时间，再多收集一些吧。」
　　「好耶。让清縻留守，我们到附近搜索。」
　　三人来回三个星期远航中国沿岸，获取更多宝物。剩下一周的时间准备拍卖会事宜。

　　紧接着到来的永禄三年（西元一五六○年）八月。
　　留名青史的盛大拍卖会于清须城下开幕。

　　第三话　清须城内的高价竞标拍卖

　　「呵呵，大人物齐聚一堂。」
　　「喔？是这样的吗。」
　　「光，你不认识界的会合众？」
　　「没有当面见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
　　「真有你的风格。」
　　回头一想才发现彼此未曾互报名号，织田信长与光辉等人便互相自我介绍。尔后信长便喊光辉作「光」。
　　三人为了准备拍卖会转居至清须城下，期间得知这位主公大人经常给家臣取些诸如「下巴」或是「猴子」等诡异小名来称呼。
　　比起被喊作猴子，只被省略称作「光」名号，光辉觉得还过得去。
　　此外，今日子正常唤为「今日子」，清辉则被叫作「清」。
　　姓氏方面，自称足利恐招致误会，目前一概宣称没有姓氏。
　　三人认为横竖不是武士，没有姓氏应该无妨。
　　「田中与四郎、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几乎到齐了。」
　　信长补充道，其他诸如在伊势国的山田、太秦、博多、酒田等地执掌自治权的有力商人，乃至全国各地知名大商人等等均有多数人列席。
　　「你看那个男人。」
　　「那位武士吗？」
　　「那男人就是松永弹正。」（注：弹正，纠举弹劾的官职，相当于现代的监察委员）
　　于畿内地区（注：畿内，古代日本以律令制划分各国的其中一个行政区划）坐拥极大势力之三好长庆的心腹大臣，松永弹正久秀也莅临一行人的拍卖会。
　　「根据传言，松永弹正以嗜趣者闻名。」
　　「嗜趣者……」
　　并非异常偏好女色，而是狂热投入兴趣的人。当代大多用此名号指称茶道狂。
　　「所以亲自出马寻找可以用于茶道的瓷器？」
　　「那想必是其一，不过他侍奉的三好家在畿内的势力非比一般。也可能受三好家乃至其家臣所托而来。听说他很懂得品鉴。」
　　位居高官，或许需要一些堪作奖励或回赠的好东西。
　　光辉暗自如此解释。
　　「了不得！不愧是主公！」
　　光辉率直称颂信长的情报收集能力。
　　「这不算什么的。」
　　听见非雇臣的光辉对主公的尊称及赞美，信长感觉也不坏。
　　「差不多该开始了。」
　　「我就在旁见习。」
　　信长不参加本次拍卖。
　　考虑到拍卖所得势必要拿一部分交贡，光辉早与信长谈定，改为送他中意的瓷器与财宝代替。
　　「诸位，打开钱箱，尽量买吧！」
　　理所当然的，卖得越多，信长将获得的瓷器与财宝也越多。
　　主公衷心期望拍卖会大有斩获。
　　「第一项拍卖品，出自元代！青花唐草纹盘！」
　　拍卖会即刻起跑，场内气氛高昂。
　　众人争先恐后想标得瓷器，把价钱猛烈地往上抬。
　　「一百贯！」
　　「一百五十贯！」
　　「两百贯！」
　　「两百一十贯！」
　　「这么好的东西，恐怕再没机会遇上！两百五十贯！」
　　甚至有参加者毫不在乎地拿数百贯买一个壶或是一个大盘子，负责管理竞标金的清辉，眼前的串钱急速堆叠起来。
　　很多人拿金或银支付。考量到方便搬运，反而比付铜钱的人要多。
　　「都没人用文作单位加价耶，大嫂。」
　　「有钱人的钱简直像花不完呢……」
　　特别是界的会合众成员田中与四郎、今井宗久、津田宗及等人，遇上看中的东西就砸大钱强标稀有品。
　　松永弹正久秀也善用有限的资金及自身优越的眼光，以满意的价格买了几样。
　　拍卖会上的竞标多少需要一些心理战，身为优秀武士的久秀似乎更常取胜。
　　据闻他负责统治大和国，而诸侯们依据收入需支付人事费等不小的经费。
　　没有办法如会合众那般洒钱。
　　「请问……可否打个商量……」
　　拍卖会期间，同样的要求经常出现。
　　用来支付购买金额的铜钱照理应为中国明朝制造的永乐通宝。
　　日本自平安时代起便无自行铸造流通钱币，十分仰赖向明大量进口而来，质地优良的永乐通宝。然而相较于需求，供给量明显不足。因此经历数百年使用变得坑坑巴巴之宋代古钱，或是劣质私铸钱币仍大规模流通。
　　劣质的钱币包括没有汉字刻印，掺杂不纯物质，徒有铜钱形状的铜块，甚至连裂成半块的也有人用。
　　这类钱币被贬称为劣钱，受到嫌恶。待遇最差的地区甚至得用七枚～十枚才能换得一枚永乐通宝的价值。
　　「可以用劣钱支付其中一些标金吗？」
　　一名商人满怀愧疚似地如是说，一边抬出大量的劣钱抵付部分竞标金。
　　「劣钱的话，七枚换算一枚永乐通宝喔。」
　　「感激不尽！」
　　标得明代青瓷水盆的商人喜出望外地交付包含劣钱的通货，接下商品。
　　「听见了吗？他们愿意收劣钱！」
　　会场躁动不已。
　　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场合都不承认劣钱。
　　甚至时常因此发生砍杀事件。
　　而光辉等人表明无条件接受，于是参加者们支付了大量的劣钱。
　　钱山也随之越堆越高。
　　「这么多劣钱，不伤脑筋吗？」
　　「还收了很多永乐通宝嘛。」
　　见光辉等人无异议地收下劣钱，信长表示不解。
　　「既然本人无所谓……我无话可说。」
　　拍卖会持续了整整三天，祭出的中国瓷器均以超越预想的高价卖出。
　　「下一个！金线装饰的水壶！北宋时代作品！」
　　除瓷器外也打捞到诸如此类的用品，同样上台竞标，卖得好价格。
　　战国时代的拍卖会，直到落幕那一刻均盛况空前。

　　第四话　受织田家封臣并获得新下属

　　「仔细看起来，铜钱的品质真差呢。」
　　结束拍卖会，三人带着钜额的铜钱回到潜水匿踪的神奈川号，检视得来的大批铜币。
　　「形状也都歪七扭八……这么老旧还在用，真不简单。」
　　连普遍被视为优质钱币的永乐通宝，今日子也不甚认同。
　　事实上当代尚无银行组织，无法陆续更换新钱沿用。本来质地优良的永乐通宝亦有部分出现文字磨损或缺角的状况。
　　「铸造技术也有差别嘛。」
　　「劣钱就更惨了。」
　　铜含量低、一碰就剥落、只剩一半、缺角、连标字都没有、小片、形状不整齐。
　　这些国内各地私下铸造的钱币当中，甚至还能发现消失已久、北宋乃至唐代出产之物。
　　纵然当时质地优良，使用年代实在太久，已经生锈或是文字磨损至难以辨识。
　　「可以理解为何大家不想收。小光，这些钱币该怎么处理？」
　　「必杀技！卑劣的炼金术！」
　　「不过，实际动手的是我。」
　　清辉出示一张纸给两夫妻看。
　　上头画着利用电脑模拟出来的永乐通宝设计图。
　　「分析之后发现铜钱的成分是铜、锡与铅的合金喔。只是国内私铸的铜钱，铜的比例比较高。」
　　「记得日本锡产得满少的嘛。」
　　除了历史演变与出现的重要人士不同，这个时代的日本与三人的认知并无太大出入。
　　而日本锡矿产量稀少这点亦同步。
　　「铅有毒略过不用，另外混入其他材料，希望成色不会出差错。」
　　清辉透过神奈川号的舰内工厂熔解劣钱，推敲成分比例之后，着手铸造永乐通宝。
　　很快打造出精美的成品。用的是超未来技术，成功可谓理所当然。
　　钱币太新唯恐招致疑虑，追加利用能让物品老化的技术，将质感降到足以让当代人们判定为优良永乐通宝的程度。
　　「虽说是劣钱，每七枚至少能打造出五枚永乐通宝。这算赚翻了吧？」
　　熔解劣钱所需能源来自神奈川号自有的核融合反应炉，不必负担多余燃料费。
　　而核融合反应炉以水为原料，有海水即可从中分解出来，成本低廉。
　　「尽量收集劣钱喽。另外将军有找，得去打声招呼。」
　　贩卖自海底打捞出的中国瓷器与宝物所得利润，接着透过用劣钱重铸永乐通宝的工程，光辉一行人霎时跃身为富贵人家的一员。

　　「光，我给你封地。」
　　拍卖会过后三天，光辉一行人受信长传唤，突然就成了织田家的家臣。
　　听起来似乎不存在「我不需要」的选项。
　　不愧是道地封建时代的主公大人。
　　我行我素，完全没把光辉等人的意愿考虑在内。
　　「承蒙恩赐。」
　　倘若不依，只怕因冒犯罪名即刻处斩。既然有地可拿，光辉便老实道谢。
　　公司规模虽小，光辉毕竟是社长兼任业务，还懂得识时务。
　　「地点是这里。」
　　照信长吩咐造访当地一看，由尾张（注：约为现今日本爱知县西部）的海东郡、庄内河延续至新河、日光河围在中间的这块领地，全区覆满湿地与潮间带地形。
　　人口为零……更正，今天起为三人。
　　「就我看，那位主公大人八成讨厌社长。」
　　「这么不留情的话，你说得真顺口啊。」
　　不含在人口里的人造人清縻毫无惧色地评判分封领地给光辉的信长。
　　不怕命丧刀下的清縻，张口所言果然别有境界。
　　「小光，你有什么打算？」
　　「试着开垦喽。」
　　空想解决不了问题。
　　正好资金充裕，一行人着手拓荒。
　　或许信长本就如此盘算。
　　「大哥，何必大半夜偷偷摸摸的……」
　　「神奈川号跟重型机械不能被瞧见啊。」
　　起初尝试正规手法拿不出效益，于是在夜里动员机器人们填埋湿地或进行河道治水工程。
　　同时出动重型机具，善用堆在神奈川号上的水泥等适当材料建设水土。
　　打造堤防遏止河川泛滥或洪水灾害，开垦出来的土地加设渠道网络以期用作农田灌溉。
　　「小光，这一带涨潮时会被淹没，土地盐分比较高呢。会不会影响作物的生长？」
　　「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手上还有最新技术的土壤改良剂，现在播大麦种恰好迎接将至的冬季。
　　「运送货物里面有基因改良而成的『除盐』种子可用。不过收成下来的东西应该咸到没法吃。」
　　此时播种，冬季期间生长，刚好赶在翻土时节之前收成。该种子本就时常被运用在刚开垦过后，蕴含大量盐分的农地。
　　「竟连那种东西都有。」
　　「本来军方下的单就是秋津洲联邦重点拓荒的行星需要之物资。收获来的大麦抽取盐分之后可以作成肥料。」
　　领地动工开发一个月后。
　　开垦、治水、农田及灌溉渠道等大规模工程几已完工。
　　对照神奈川号主机资料，三人原本所在的世界史记载这一区同样经过填地开发。
　　据载分别被命名为福田新田（注：新田，全新开垦而来的农田）、福田前新田、茶屋新田、茶屋后新田、七岛新田、小川新田、藤高新田、藤高前新田等名称。古早年代没有重型机械，可以想像拓荒经历万分辛劳。
　　「大哥，干嘛弄这么多新田出来？」
　　「农业乃立国之本！」
　　说起来好听，单靠农业并不足够。目前藤高前新田南方的填地及铺设水泥的工程、港口仓库与周遭街区、具备沿海防卫设施的城池兼住所均在建设当中。
　　不过这些工程仍主要仰赖机器人们夜里的努力。
　　「神奈川号不能上浮，至少要让小型舱能停靠。」
　　神奈川号乃为全长超过一公里的大船，普通规模的港口无法容纳。
　　于是让神奈川号在伊势湾海底待命，一行人则利用小型逃生艇往返地面与船上。
　　「工程监督与保全可以交给清縻他们处理……」
　　「要去跟邻居打招呼吗？不过，姓氏该怎么办？」
　　光辉等人原本的姓氏为足利，不方便于此时代坦白。
　　今日子提出这个问题点。
　　「我想到了！就用今日子婚前的旧姓。我改当入赘女婿。」
　　「我的旧姓……那就新地喽。」
　　「我们的领地是全新开发出来的土地，挺适合的。我也加入新地家族一起努力。」
　　这一秒开始，三人以新地这个姓氏自称，并将开垦好的领地也更名为新地。

　　「事情就是这样，还请多多指教。」
　　光辉一行人立刻动身前往与新地相邻的村庄，拜访治理当地的武士或坐拥该领地的望族。
　　「已从上总介大人捎来的谕令得知。土地相邻，今后彼此多关照。」
　　虽说原为无人居住利用，充满湿地、潮间带及海域的领地，原本担心会在开垦完成后受人刁难甚至强夺土地，幸好没人有此要求。
　　「因为东西送得好？」
　　或许因为自己带上了盐及中国瓷器作为伴手礼的关系，光辉如是想。
　　要说真心话，只是不想莫名起纷争而遭信长处分。
　　「我觉得更该担心的是织田家以外的邻居。」
　　难得机会坐拥了领地，还得忧虑人口稀少而防卫力量不足的问题。
　　于是清辉趁着空档，派遣无人侦查机飞往各处收集有用情报。
　　调查结果显示，以邻近的海西郡市江岛（注：现今日本爱知县弥富市一带）为根据地的服部左京进（注：一行政区中分为左京与右京，各自掌管行政、司法、警政且无下属的独立官职），也就是服部友贞似乎为敌对立场。
　　同年稍早的桶狭间之战当中，服部加入今川阵营与信长对峙，目前双方依旧对立。
　　服部友贞与统管全东海地区（注：现今仍使用的区域称呼，包含爱知县、岐阜县、三重县及静冈县）本愿寺信徒的愿证寺素有交情。基于此背景当上伊势长岛城的城代（注：职称，日本中世起由诸侯指派家臣于城主不在时代为管理）。
　　借一向宗（注：现代亦称净土真宗）的院家（注：出身皇室或贵族血统的僧侣）之威势，不受任何诸侯支配，气焰高涨。
　　「所谓的破戒僧，不管哪个世界都有呢。」
　　就算涉足宇宙，人类世界当中仍不乏此类宗教与权力、财力的纠葛。
　　纵然一向宗本质偏向俗世道，光辉等人亦不感到意外。
　　生于超未来时代，某个角度来说，一行人的宗教观早已不再纯粹。
　　「保持警戒，暂时别太刺激对方……」
　　「更该担心的是人手不足呀。」
　　「那确实是个问题。」
　　只有三个人怎么说都很勉强。
　　例如防卫方面，让机器人加载武装值勤是个办法，但是这么一来将影响神奈川号的运作及其他工作的进度。有必要增雇人手并适当教育。
　　「武官与文官都不可或缺呢。」
　　身为社长，光辉十分明白既已扩张的组织规模势必需要更多人手的道理。
　　「麻烦清辉跟清縻留守。」
　　「大哥，你要去哪儿？」
　　「跟将军要人。」
　　几天后，光辉与今日子在清须城与信长会面。
　　「你需要人手？」
　　「恳请将军推举。」
　　「真不知该说你谦虚还是狂妄。」
　　听闻光辉的请求，信长露出苦笑。
　　以商人身分大张旗鼓做了场大生意，突然被要求转行当武士也一声不吭。如今却又老实说自己没门路，直接上门要求信长推荐人才。
　　「浪人也无妨？」
　　「是的。没关系。」
　　依旧是个让人摸不透的男人，信长暗想。
　　所行之事不同凡响，却不因此夸耀自傲。
　　或许因为他这份特质，让自己莫名想让这男人试试武士的工作。授予的领地还是那般贫乏的湿地与潮间带组成之地区。
　　信长感觉，这家伙应该有办法处理。
　　再者，就算他为织田家带来大量财富与珍品，一下子封给他太丰饶的地方，难保那些历代世袭的家臣不会口出刁难。
　　「去年被我打败的信贤手下一批人还在。不介意的话可以带走。」
　　听说目前分别隐居在有亲戚关系的家臣府上。
　　继续藏匿下去没有用处，又无法期待骤失主上的这些人能忠心为自己效劳。
　　既然如此，不如暂时转到一个怪人麾下工作，累积经验亦好。
　　之后再看情况由织田家正式封官也无所谓。
　　这就是信长的如意算盘。
　　「我会让他们带上谕令去找你。」
　　人手问题总算有了眉目，光辉与今日子安心返回新地。
　　一个星期后，五十人上下的集团现身当地。
　　「恕我冒昧，新地大人的领地……」
　　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原本只有湿地、潮间带与海水的地方出现广阔新田，弯曲的河川化身笔直河道，更具备高耸河堤及连通灌溉沟渠的引水口。
　　南方的沿海新区划中，类似岩石的材料搭造起来的漂亮港口、巨大仓库、坚固的大房舍与住屋、貌似难以攻破的城池全数完工。
　　「这儿不久前还什么都没有……」
　　「将军说这地方给我当领地，于是努力开垦过一番。话说回来，你们是……？」
　　「上总介大人吩咐我们侍奉新地公。」
　　作为代表，一名中年男性回答光辉。
　　「我叫作堀尾泰晴。」
　　泰晴本为尾张国上四郡的守护代（注：代理「守护」一职的官员）织田信贤手下之大臣，随着主君战败、信长统一尾张，便与主君的家族及同派人士一起成了浪人。
　　「上总介大人明言道，若不愿臣服流放主公及强夺领地的祸首，就来侍奉新地大人。」
　　「原来如此。那好。」
　　光辉心里踏实许多，立刻向众人介绍今日子与弟弟清辉。
　　泰晴亦逐一介绍同行而来的人们。
　　「我弟弟方泰，我儿子吉晴跟氏光。」
　　一行人当中，泰晴的长男吉晴尤其强悍出众。
　　虽然打了败仗，在与信长一战期间取得最多功劳的可能就是他。
　　「其他都是以往共事的伙伴，这对兄弟的父亲山内盛丰早先与我一起在信贤公身边服侍。」
　　三男一丰与四男康丰的面容显得稚气未脱。
　　「父亲与兄长们战死沙场，一丰只得紧急接任山内家的家主。战争刚结束，族人流离各地。本可由我辅佐，无奈自己家里也是处境艰难……」
　　「一丰阁下几岁？」
　　「年方十五。」
　　这点年纪就得背负一家子的责任，光辉认为这是自己办不到的事情。
　　更何况十五岁乃是虚岁计算，实际只有十四岁。
　　「不能确定命运怎样安排，总之我们有缘。愿意跟着我的话，我保证尽最大努力回馈你们。」
　　「承蒙恩赐。」
　　「必当鞠躬尽瘁以报！」
　　于此，堀尾家与山内家便成了新地家的家臣。

　　第五话　新地领土的实貌

　　「泰晴，工作还习惯吗？」
　　「大致上……不过，这儿恐是最前线。」
　　「因为隔壁住了一个借一向宗之名作威作福、操行不良的和尚嘛。」
　　堀尾家与山内家上任新地领土后一个星期。
　　命名为新地城的城池内，光辉与泰晴正在行政室里商讨。
　　不枉前身担任岩仓织田氏（注：世袭尾张守护代一职的家系，另称伊势守家）大臣，泰晴十分熟练用人的技巧。
　　于是光辉安排清縻以谒者（注：传达命令的近侍）身分处理机密事项，领地的内政及绝大部分的协调外交工作则连同代官职一起交到泰晴手里。
　　能够脱离浪人身分，就任新地家陪臣的重要地位，泰晴似乎也颇感欣喜。
　　执行起工作可是干劲十足。
　　至于他的儿子们与山内两兄弟则与其他残党、同样受信长推荐而来的浪人暨其门生共同组成常设军队，每天接受训练、戒备领地，空档时间亦一起接受教育。
　　众人都把家人给找来，于是光辉替堀尾家及山内家分配了大房舍，其他残党人士与其家人则各自租赁足够空间的住屋。这些人与其他大族不同，未被授予领地。
　　这是因为农地的土壤盐分尚未清除，目前只能种植基因改良的大麦。加上请托信长代为招募愿意移居至此之农家次男甚至三男的安排尚在等待结果。现在将土地分配下去，短时间内也无法产生税收。
　　不仅如此，农业指导及开发效率仍需改进，领地事务全靠现金支付。
　　毕竟一行人坐拥大量自己铸造的永乐通宝，不必担心钱的问题。
　　堀尾家年奉五百贯，山内家则为三百贯。
　　个人受雇的士兵们同样用现金支付薪水，由泰晴的长男吉晴负责统管并锻炼。
　　更甚于这些士兵之上的最高军权代表就是光辉的妻子，今日子。
　　『夫人，恕我失礼直言，一介女子何能胜任教育我等之职？』
　　吉晴起初出言不逊，然而在被今日子徒手制伏之后亦认同了长官的实力。
　　时任特殊部队的指挥官，官拜少佐，就读士官学校期间成绩优异，甚至具备军医证照。今日子可是新地家三位成员当中最为出色，宛如动画角色一般的人物。
　　吉晴架着训练用的长枪与今日子对峙，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被今日子徒手压制在地，宣告败北。
　　不仅技艺过人，今日子甚至在松永事件期间多次冒死建立功绩。
　　面对今日子训练时与平日大相迳庭的气魄，吉晴以下众人亦不再反抗。
　　『大嫂确实能力优秀。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结婚前怎会没人要……』
　　清辉说得不客气了些，不过她与光辉兄弟俩同为孤儿是实情，也为了争取普通的生活而选择就读士官学校。
　　专心一志为生活奔波，在邂逅光辉以前，一辈子没在孤儿院或任务执行期间之外的场合与男性谈过话。于此背景下让光辉拯救自己脱离险境，立刻有如刚破蛋的小鸡，无条件地对光辉产生恋慕之情。
　　『其实你很羡慕吧？今日子确实是个美人嘛。』
　　『我认为她很美，不过疗愈系的可爱女孩才是我的菜。』
　　『谁管你要啥菜啊……』
　　闲话不多谈，总之今日子出席领地警卫队的训练活动。
　　本为军方的菁英士官，除基本锻炼外，更进一步教导近代化的用兵方法、补给、侦查等相关概念。一段时间下来，吉晴与一丰等人变得衷心尊敬今日子。

　　「最近常有间谍混进来喔。」
　　为避免土地划分相关的纷争，新地北部邻接其他村落或领地的边境上早已设置了栅栏，间谍并非从那头出现。
　　而是利用小船趁夜从海岸登陆。
　　「想必有很多事都让人好奇吧。不过，反正间谍进来就不可能出去，也无法把情报传递到外头。」
　　有太多行事内容必须保密，入侵领地的间谍一个不放过，全由清縻以极机密途径解决并回报。
　　「清縻，让你这样讲起来特别恐怖啊。不过，Spy……不对，间谍本当处死……」
　　「『史拜』这词，臣第一次听说呢。」
　　「这是南蛮的用词。」
　　「原来如此。大人真是博学多闻。」
　　夜里的保全私下安排机器人参与，闯入的间谍立刻会被红外线夜视装置侦查到且迅速受到逮捕，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结束人生。
　　而那些人的尸骸全都成了海里鱼儿们的饲料。
　　「全都是服部左京进安排来的吧。」
　　这头已经处理掉三十个人以上，对方却无任何表示。
　　当然服部左京进也没痴呆到主动上门询问：『派去你们那里的间谍全失踪了，你们有头绪吗？』
　　服部左京进坐镇之重要据点，海西郡市江岛境内的鯏浦地方，木曾川水位多变且洪流猛烈。根据历史记载，约莫数十年后将筑起坚固的防洪堤。
　　随着堤防完工，也会开始拓垦新田。
　　虽不确定这个世界是否将同样进展，总归不会在短期内着手施工。
　　「说不准哪天会要我们盖座一向宗的寺庙哩。」
　　「请容我拒绝。」
　　倘若那般引狼入室，难保寺里的和尚不会煽动领地居民或家臣，从新地内部发动叛乱。
　　身为古老时代的人，泰晴心怀虔诚。但更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官职。
　　「暂时只能靠做买卖挣钱啦。」
　　一向宗势力范围之一的长岛（注：现今日本三重县长岛町一带）隔壁就是属于天皇领地的桑名（注：约当现今日本三重县桑名市），境内能够自由做生意。
　　光辉决定带上许多僧人可能愿意砸大钱购买的东西，到那儿贩卖。
　　「您已有盘算？」
　　「差不多吧。」
　　首先，一行人手中还保留着大量的中国瓷器。
　　另外，船舰内的自家果园及花圃基于授粉需要而养殖蜜蜂，能够采撷蜂蜜。
　　最终手段就是人工栽培的香菇。
　　据闻这时代的香菇比松茸还要贵。
　　原因在于以前的人为了生火需要，定期到野外拾取细枝，森林或林地的土壤干净很多，松茸生长环境良好而多产。
　　相较之下，香菇多被出口到中国，人工栽培的技术要到近代才逐渐稳定。
　　听说古早是将发酵的生鱼塞进树干裂缝，自然放置于山中环境，有长出来即是成功。就这点程度。
　　成功培育便能带来可观的财富，失败则是一文不值。宛如一种赌博。
　　理所当然的，行情居高不下。
　　于是光辉早已计划好在神奈川号舰上，以及紧邻新地城那座非相关人士不可靠近的巨大仓库里进行太空包栽培。
　　利用太阳能板及蓄电池稳固电力供应，严格管理以保持适当的温度与湿度。同时进行品种改良，随时都能采收厚实又鲜美的香菇。
　　要贩卖时则计划事先加工成干香菇。
　　「有香菇啊。原来您还经手这么高价的物品。」
　　光辉一行人本为商人，泰晴等人很自然地认为他们都是从其他地方弄来这些商品。
　　「我们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啊……但拒绝不了将军的意思……」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假使真如我所闻，织田将军大人乃是性情多变之人。」
　　就泰晴的立场来看，信长本是他的敌人，对他不抱持正面印象。
　　主公一家被击垮，自己失去原有的地位与领地，有此心态亦是无可厚非。
　　「本来是商人……虽然现在还是在做买卖，将来恐怕得打仗了。」
　　服部左京进掌管的海西郡也在尾张境内，他却顽固地持续抗拒信长的统治。
　　倘若哪天引发了内战，光辉一行人肯定脱不了身。
　　「我们领地挺小的呀……白米产量也只能靠开垦出来那一丁点儿的田。这么一来就得多赚点钱扩大军备、养活更多士兵才行。军政、补给、人事方面的工作都要拜托泰晴你努力喽。」
　　「那自是不在话下。只是尽管这把年纪还仰赖夫人多方指导，深感惶恐。」
　　今日子曾任优秀军官，那方面的知识非常渊博。
　　不过泰晴先前在尾张半国守护代底下担任大臣也不是混假的。
　　受过指导就能参考并善用至自己的工作上，他无疑有此能力。
　　「训练跟教育双管齐下的状况，不只泰晴，掌管正规部队的方泰跟吉晴负担也满重的吧。不过一丰跟氏光年纪还小，康丰根本还是个少年。」
　　由于聘雇条件丰厚，申请官职的人可不少。
　　但是其中有些明显是服部左京进安排进来的人，选考颇为费时。
　　一丰因为年纪尚轻，基于未来就任的储备干部之故，分外用心教导。
　　「最好能多几个指挥官。有没有认识的？」
　　「臣所知大部分的人已经都在上总介大人手下了……」
　　泰晴如是表明自己没有可推荐的人选。
　　「大将军目前还在热烈作战中嘛。」
　　谈到信长的动向，早先经历桶狭间一战，成功取回被今川家夺走的领地。凯旋清须立刻遇上光辉一行人，借由举办中国瓷器拍卖会分得佣金及大量宝物。
　　多亏于此，信长只用感谢状加上金钱与中国瓷器便解决了打赏家臣的烦恼。
　　此外，美浓（注：现今日本岐阜县南部一带）的斋藤义龙于桶狭间一役期间，认定织田军无力应付并趁隙派兵南下。然而总大将义龙却未与这批军势同行，于同战役中败给大展雄风的信长军，造成莫大的损失。
　　「上总介大人应有企图进攻美浓。根据传闻，义龙犯病，身体欠佳。」
　　消息可以一路传到新地这边，要不义龙果真受重伤，否则便是欺敌之计。
　　从斋藤军前次的落败来看，光辉认为前者较有可能。
　　「就算将军动身进攻美浓，我等也不能离开这里。」
　　「确实如此。还得小心服部那和尚嘛。」
　　倘若出兵声援而导致新地城池被占领，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再说，合计两百五十六名的兵力能有啥作用？」
　　「纵然大家都是精英，素养很高……」
　　假使不幸战死沙场，将支付抚恤金且另行安排职位以维持家属的生活。
　　倘有儿子或弟弟则优先雇用接任。
　　既已提出前述条件，希望如此一来能让士兵们不会临阵逃脱。
　　「就是啊，该怎么办才好哩……」
　　对光辉一行人而言，眼下最需要担心的敌人就是一向宗的院家──服部左京进暨其党羽。

　　闲谈之一　甲级烧酒

　　「大哥，如何？」
　　「嗯……很像零用钱不够用的父亲夜里小啜的那个『熊五郎』的味道。」
　　「呃，那还用说，就是跟那个熊五郎一样的东西嘛。」
　　以新地为根据地发展的光辉等人各司其职。
　　原则上不抛头露面的清辉和清縻共同掌管新地城内、紧邻城池之限制进入区域乃至神奈川号的大小事务，并负责制造各式物品……包含私铸永乐通宝，也可以说是做些堪称营私的勾当。
　　此外亦职掌新地家的财政工作。
　　清辉成天窝在新地城内或神奈川号上研究制造各种东西。这回他呈报给光辉的则是人工合成的烧酒。
　　这是以在光辉等人原本的世界里早已被普遍运用的生质酒精为原料。
　　技术面已很纯熟，神奈川号舰上自备相关作业机器，造酒原料的纤维素（注：多醣有机化合物）则就近利用附近的草木。
　　另外架设太阳能板提供能源，不过这是此时代的人无法理解之概念。
　　『驱邪用的。』
　　光辉等人如是表示之后，众人便不再对新地城池及大型仓库屋顶上的大板子保持关注了。
　　太阳能板承受阳光而发出耀眼光芒，仿佛真能赶跑灾厄，大家自然轻易接受此说词。
　　不仅如此，草木粹出纤维素之后的残骸更另行加工为肥料。
　　本为医疗用途的消毒酒精而研发，将成品的酒精浓度稀释至百分之四十左右便成了大众口味的烧酒。
　　成品同时能用来制作梅酒等水果酒类的纯蒸馏酒，亦可用做沙瓦或调酒的材料。
　　所谓的「熊五郎」则是秋津洲联邦知名造酒厂推出的其中一种商品。
　　透过超市特卖会等各式场合受到广泛消费者青睐，深受庶民偏爱。
　　四公升的宝特瓶装卖到未税一千五百新币以下就是划算的价格。
　　「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只是酒精跟水，直接喝可能满呛的。」
　　「说得也是……」
　　不像专业制造出来的烧酒，缺乏特定风味。反之很适合与其他饮料混合饮用。
　　「但我不会想喝耶。」
　　「我也是啊。」
　　光辉、清辉与今日子都没有喝酒的习惯。
　　并非不胜酒力，单纯对酒没特别喜好。
　　「有办法大量生产吗？」
　　「只要给我材料的草木就没问题。」
　　纵然必要材料的草木遍地皆是，却没有人手帮忙收集。
　　清辉言下之意，倘若统治体系能再健全一些，批发购买割好的草木就有办法量产。
　　那也是新地领（注：「领」为日本中世纪使用的行政区划）的统治上轨道之后的事了。
　　现阶段来说，只要能备足照顾受伤士兵所需的消毒用酒精就行。
　　「得等人够了再说喽。」
　　报告完毕的清辉将装了烧酒的素烧（注：通常指称未上釉的陶器）大壶留在原地，迳自离开行政室。
　　清辉才刚离开，泰晴随后抱着大量文件踏进房内。
　　「大人，那个陶壶装了什么？」
　　泰晴对摆在光辉桌上的素烧陶壶感到好奇。
　　清辉想着熊五郎制作的酒，因此容量也是四公升。
　　放在行政室桌上如此突兀，难怪泰晴会介意。
　　「清辉送来他弄到的酒。」
　　「喔喔，是酒啊……」
　　酒在这个时代可是贵重物品。
　　毕竟酿酒以谷物为原料（注：制酒需要富含醣类的农作物），没有多余的谷物自然无法造酒。
　　农业技术尚未进步的古早时代，谷物难有机会生产过剩。酒的总体生产量与未来相比少得可怜。
　　知名酒窖大多设于先进开发的畿内地区，而主要担任造酒的单位自是能收集到大量金钱与谷物的寺院。此道理普世皆同。
　　就像西洋的修道院也常有制造红酒或啤酒的历史。
　　日本将大寺院制造的酒称作僧坊酒，普遍视为高级酒。目前业已出品清酒，虽然尚属小量。
　　「好喝吗？」
　　泰晴对酒表示兴趣。
　　就算原本高居前岩仓织田家大臣一职，恐怕还是没机会品尝真正的好酒。
　　平时能喝到的不出酒精成分稀薄、带有渣滓的浊酒（注：用米发酵，未经过滤或蒸馏的酒）。
　　「应该不怎么好喝吧。」
　　「此话怎讲？」
　　「酒精成分是够，但是没啥味道或香气。」
　　比起依照正式程序酿造的酒，人工合成的酒几乎没有味道。
　　光辉如是说明，向泰晴表达不怎么推荐的意思。
　　「要试试味道吗？」
　　「好的。如果方便的话。」
　　光辉从大壶把酒斟进茶碗，递给泰晴。另一头立刻尝了起来。
　　不曾体验过的强烈酒味呛了泰晴好大一口。
　　「一次别喝太多。酒精成分很高。」
　　「这个确实很浓。」
　　这个时代想必没有几个人尝过酒精浓度超过百分之四十的酒。
　　炽烈的酒味让泰晴深感惊愕。
　　确实如光辉所言，感觉不到味道。不过强烈的刺激令人生瘾。
　　「假使混着水喝倒是还可以……」
　　利用生质燃料制成，严格来说根本不算是酒。不过制造过程十分留意卫生品管，成分也同样是纤维素。
　　喝了对健康无害……不过浓度颇高，恐怕还是得小心酒精中毒的危险。
　　「想要的话可以给你，不过喝太多伤身体，也可能酒精中毒。记得适当稀释之后再喝喔。」
　　「臣能要吗？」
　　「就当作是奖励泰晴的工作成果。」
　　光辉操着主上气魄的语调，将大壶装的烧酒赐给泰晴。
　　其实光辉早就想试试这么猖狂的口气。
　　「遵命！承蒙恩赐。」
　　在光辉几个人眼里只是人工制造的便宜酒，依照原本所处之未来世界的法律区分也不过是甲级烧酒程度。但泰晴还是满怀感恩地抱着酒壶离去。
　　「能够每天喝到酒真是太美妙了！」
　　得赠烧酒的泰晴，每天以水稀释享受夜里的啜饮时光。
　　于是其他家臣也随之……
　　「大人！倘有赐与我等奖赏之机，恳请赏赐同样的酒！」
　　「我也想要那种酒！父亲把那壶酒当宝藏了起来，连亲生儿子的我都不让喝！」
　　在新地领内正式着手开始酿酒之前，光用甲级烧酒就解决了所有奖赏的需求。

　　第六话　织田信长怎么看都像黑心企业的社长（将军大人）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里臭得不得了？」
　　「那还用说。这儿可是运用硝石丘法的仓库啊。」
　　再几个星期将进入永禄四年（西元一五六一年）的这个时候，光辉与清辉站在新地领港区的一栋巨大仓库里谈话。
　　仓库内部飘散俗称『农村的香水』（注：田舎の香水，混和了牲畜粪尿堆肥的味道）的浓烈味道。
　　「硝石丘法……没问题吗？」
　　「资料库里面记载了详细做法。失败的话就让舰内工厂合成喽。」
　　硝石丘法乃是火药原料之硝石的一种方法。
　　混合土壤、草叶及粪尿，大量堆在小屋里。其后还需多次追加排泄物。
　　持续几年就能产出可撷取硝石的土堆……资料库是这么说的。
　　不过被清辉这么一质疑，才想到：『利用神奈川号舰内工厂直接生产火药不是更好吗？』
　　「神奈川号的生产工厂已经制程满档。有办法的话就尽量在别的地方制造东西。」
　　除此之外，也得考虑周遭人的眼光。
　　「这确实是个问题。」
　　光辉等人不缺资金，追加雇用大量人力，进行各式各样的工程。
　　新地领内建造出来的渔港生产渔获，向长岛或桑名方面交换粪尿，在巨大仓库里堆出好几个硝石丘，借此制造火药。
　　同时聘用专人负责管理仓库，现下应该正在外头清点进货的粪尿。
　　考虑到需要长时间忍受臭味因而提出优渥的薪水，前来应征的人数之多让光辉跟清辉都大感惊讶。
　　不仅如此，新地家给的钱币都是高品质的永乐通宝。
　　世间难免有武士或商人仗着自己强力的后台，支付租金或费用时拿劣钱充数。因此基于前述做法，新地家的信用在短时间内提升不少。
　　功臣的永乐通宝绝大多数从神奈川号的舰内工厂私铸而来，只不过现世还没有能识破真相的技术或高人。
　　「连枪械都来了……」
　　为防万一，三人都戴着戒指型的雷射枪。其他武器或装备则配合这个时代的等级。
　　让神奈川号量产枪械也是个方法，不过这样做恐怕引起诸多麻烦事。目前仅生产警卫队所需及备用分量的火绳枪。
　　数量为五百把。枪托、瞄器、肩挂用的皮革背带、乃至枪口装置（注：现代使用上最基本为防火帽或消音器）及各式零件均采用统一形式。枪枝目前都在警卫队手上，用于训练。
　　为求保险亦保留了加装刺刀的设计，以备于没有子弹或火药时维持战斗能力。
　　利用硝石丘法的制造才刚起头，初步先透过化学合成备齐必要分量的火药。
　　就光辉个人而言，比较希望优先生产粮食及其他民生必需品。不过处于战乱之世不得不为之。于是一举大量生产以求短时间内不必多次占用生产效能。
　　面对家臣那头则一律告知火药是从海外进口来的。
　　制作弹丸所需原料的铅来自用铜钱重铸永乐通宝过程中的副产物。
　　警卫队员众都没有击发枪枝的经验，这部分由今日子专责指导，光辉偶尔也会参与协助。
　　纵然光辉看起来就不像个牵扯动武之事的料，不过整整三年（以战时船长身分）的从军经历也不是混假的。
　　期间经历对抗佯装海贼之中华联邦士兵的枪战。某次受敌方伪装巡洋舰追杀时，一边逃跑一边放出运送货物里的水雷，巧计大破敌方攻势。
　　该次功绩还让光辉获颁勋章。回忆至此，光辉莫名想着：『说到这个，那个勋章不晓得流落到哪儿去了？』
　　至于今日子，更是身怀丰富实战经验，多次冒死且成功存活。
　　最缺乏相关经验的就只有从国营运输企业跳槽到足利运输公司的清辉。
　　不过太空船船员的工作环境本就充满危险。
　　为了能应付海盗出现的情况，规定均需通过基本的训练课程。因此清辉并非完全不会打仗。
　　过往也曾对人射击。
　　太空船员的工作危险又仿佛黑道行事的部分亦为一般人感到嫌恶的理由之一。
　　这份评判，光辉并不否认。
　　宇宙海盗从不手下留情。
　　他们在抢夺船只或者船上货物时，遇上的船员不是直接杀掉，就是抓起来当人质好向公司等单位勒索赎金。甚至有人被卖到未开化的行星上为奴。
　　女性船员受海盗侵犯，接着被卖去违法淫寨的案例也层出不穷。
　　准此，正常家庭长大的都不会愿意让女儿去当太空船的船员。
　　那也难怪。
　　不过，太空船的船员也不打算默默承受灾害。
　　不乏利用太空船加装的武力设备成功反击海盗的例子。
　　更有甚者，反过来强行登艇并夺取对方船只。
　　于此情况下，船员杀害宇宙海盗将被视为正当防卫而不问罪。
　　反之宇宙海盗几乎都判死刑，因为这样对军方来说比较省事。
　　虽不乏一部分的人权团体为宇宙海盗们的人权喧闹不休，一般舆论大抵无视于他们的抗议。
　　单看足利运输公司的经历，清辉加入不久便与宇宙海盗交过手，那回今日子大显身手，反过来夺取了海盗船。
　　当时清辉亦持枪杀死海盗。
　　火绳枪与雷射枪的用法不同。然据今日子所言，只要充分练习，掌握到诀窍之后，就连从未接触过火绳枪的人也能在一分钟内击发三次。
　　用和纸将火药与子弹包成火药筒，连同收纳弹筒的弹药带一起配给下去。遇上火绳枪练习日，众人一天要射出好几百发。
　　『大人，如此耗费火药无妨吗？』
　　『吉晴你们能精进技术比较重要。火药还很多。』
　　在这个时代，火药非常昂贵。
　　吉晴为一整天连续击发火绳枪而感到惶恐，光辉却表明熟练度更加重要。
　　『（真是个不得了的人呀。）』
　　不仅止于吉晴，家臣当中没有一个人因为光辉等人不是武士就鄙视他们。
　　吉晴等人本来只懂武艺，在此有机会接受其他领域的各种教育，生活水准亦大幅提升。
　　「我也配枪好了。虽然只有偶尔让大嫂教教击发跟突刺的技巧。幸好咱家的将军没捎来征兵令呢。」
　　「就跟你说不成了。」
　　信长目前正在努力与尾张及美浓之间的地方望族或当地武士集团进行协调，同时整顿尾张国内的各项领地事务。
　　由于不缺钱，也雇用农闲期的农民之类的进行开垦与治水工程，乃至城池及堡垒的统整、废除或修缮。
　　「也不能让大嫂过分勉强啊。」
　　昨天才得知今日子怀孕的事实，除了光辉，家臣们亦是喜出望外。
　　『新地家后继有人啦！值得庆贺！』
　　泰晴代表家臣表达祝贺之意。倘若新地家血脉断绝，他们将再度成为浪人。
　　所以知道今日子怀孕，多少觉得松了口气。
　　「我有嘱咐今日子别太操劳。」
　　「有用吗？你忘了大嫂什么个性？」
　　「没问题啦……大概……」
　　怀着孩子的今日子改成坐在椅子上，继续锻炼士兵。
　　方泰、吉晴、氏光、一丰均愈趋上手，而康丰学习能力强，几年后肯定能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武官。
　　「那我差不多该回行政室了……」
　　「小光！小清！不好了！」
　　此时今日子突然跑着靠近。
　　「喂！孕妇不要用跑的！」
　　「可是，将军大人下令要我们带兵过去。」
　　「「什么──！」」
　　光辉与清辉此时有了个念头。
　　说不定，织田信长其实是个有如黑心企业经营者的人。

　　「大哥，我依样画葫芦了一番。你觉得如何？」
　　「这铠甲……好轻喔。」
　　光辉正在试穿清辉做出来的当代风情铠甲。
　　材料使用轻量化的超合金，坚固却轻巧。
　　根据清辉的解说，似乎能挡下近距离的枪击伤害。
　　「如果没铠甲保护的地方中弹，当然只能上西天喽。」
　　「那还用说。头盔的设计不会太夸张吗？」
　　「这个时代的头盔差不多都是这种感觉啊，资料库写的……我就照做了。」
　　火枪才刚出现在历史上，一般尚未有狙击敌方指挥官的念头。
　　战争乃是武士的主场，必须向周遭人揭示其活跃表现以获得嘉奖。
　　此乃当代的常识，因此光辉的铠甲也顺势成了如此抢眼的模样。
　　「这么显眼，好像很容易被狙击呢。」
　　身为未来世界专业军人的今日子，难以接受指挥官做这等夸张的打扮。
　　此心态已接近职业病，不能怪她。
　　「反正我又不会上前线。」
　　「嗯，小光还是别露面的好。」
　　「喔──今日子都这么说了。」
　　今日子应该无法想像光辉站在前线，挥舞刀剑长枪大展身手的画面吧。很像性格不算乐观的今日子会有的发言。
　　「我连出阵都不想哩。」
　　很遗憾地，清辉亦毫无那方面的才能。
　　本来就不擅长户外活动的清辉宣言打死不上战场。
　　不过今日子跟光辉对清辉没有一丝期待，他的希望轻易实现了。
　　「所以呢，麻烦你帮吉晴跟一丰安排装备喔。」
　　「对嘛，跟手下人抢功劳的不是好上司哟。」
　　「大哥也没厉害到可以抢别人功劳就是了。」
　　「清辉，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基于总大将光辉的安全考量，同样给予主将们超合金制成的铠甲。
　　『又轻又坚固哩。』
　　『感谢大人赐予如此上等的装备。』
　　不过这个时代的武士依旧满脑子在战场上抢镜的念头。
　　他们自行将原本铠甲上的各式装饰移到新装甲。
　　「小光，一路平安喔。」
　　「我是不会乱来的。你也要小心。」
　　「服部和尚吗？如果他出兵进犯，我会采取围城战法扫射对抗。」
　　「听来没问题……泰晴，拜托你留守了。」
　　「放心交给臣。」
　　于是光辉便以新地军总大将身分率兵出征。

　　「光，多亏你来了！」
　　光辉心不甘情不愿地带兵到达清须，信长操着高亢音调招呼。
　　「需要留些人防备服部那个和尚吧？」
　　「是的。」
　　新地家的军势约为百名，领主光辉身为总大将，副将堀尾方泰。堀尾吉晴担任先锋，山内一丰也参与队伍，替初阵添力。
　　「没有你说的那么少人。全军配备种子岛吗？」（注：种子岛为日本九州南端外的小岛，火绳枪最早自此传入，因此另以地名昵称）
　　「靠着一点门路弄到的。」
　　信长对于新地军的百位士兵均持有火枪一事感到惊讶。
　　「光貌似在海外也很有办法喔。那么，这场战……」
　　事情最早要追溯到去年信长大破织田信贤军的时候。
　　与信长为堂兄弟关系的织田信清亦出兵协助作战，两人却于战后因分配信贤旧有领地的争执而转为对立。
　　信清出兵攻下信长支配领域的乐田城，信长这才策画反击。
　　「光，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别说笑了，将军老爱为难人。」
　　「真像光会说的话。」
　　听闻光辉与一般武士大相迳庭的遣词，信长莞尔一笑。不过信长确实衷心信任他。
　　光辉未有指挥军队的经验，只能全部委托方泰等人。
　　于是全军听令前往被抢走的乐田城，试图重新夺回掌控权。
　　「上啊──！」
　　随着信长如常音调高亢的号令，双方互放箭雨。
　　新地军也带着三十把弓，一齐陆续射出箭支。
　　有人被箭射中，一边尖叫一边在地上打滚。甚至有人被刺中致命伤，不再动弹。战场恐怖的光景在光辉眼前上演。
　　「大人初次上阵，真亏您能如此冷静。」
　　方泰佩服光辉处之泰然的模样，光辉则暗想自己不过是没有真实感而傻住了。
　　「开始进攻！」
　　新地军的先锋吉晴带着一丰手下武艺最为优秀的二十名左右士兵冲向乐田城。
　　「第一名就是我，新地家家臣堀尾吉晴啦！」
　　吉晴拿下初阵的第一杀，紧接着第二波攻击，达成以首席之姿占据敌人城池之功绩。
　　一丰也立刻跟上，成功取得武将人头。
　　两个钟头左右便攻破乐田城，信长心情大好地检视成果。
　　「光的家臣十分能干。」
　　「承蒙将军介绍厉害的家臣。虽然我完全不行。」
　　光辉的实际作为仅止于挂着总大将头衔，高高在上似的呆站着。
　　其他全都仰赖家臣努力。
　　「不，你把士兵跟装备整顿得很好。值得嘉赏。」
　　「是！承蒙体惜！」
　　光辉与手下吉晴、一丰等一票家臣都受到赞赏，还以为这下能够圆满结束却天不从人愿。
　　「继续进攻！势让信清不能再起！」
　　基于信长的决定，战事仍持续。
　　理所当然地，光辉没有权利拒绝。
　　『人家本来打算尽快回去今日子身边的……』纵然光辉内心如此咕哝，总公司社长的意志不可违抗。光辉等人继续执行军事行动。
　　现值冬季，恰好为农闲期，加上坐拥大笔财富的信长大方打赏，家臣与士兵们全都意气勃发。
　　不过抢劫或对妇孺施暴之行为基本上不可为。
　　依照这个时代的惯例其实无法彻底禁止，不过信长很不喜欢自己取得的领地受到糟蹋。
　　于是信长改以金钱奖励果敢奋斗的士兵或家臣。
　　反之，违背其令者则毫不留情地处决。
　　为了鼓励士兵们的德行，光辉也跟着用金钱奖赏立功者。
　　「差不多要收尾了吧？」
　　或许是撒钱策略奏效。
　　约一个月之后，织田信清的支配领域只剩下犬山城。
　　期间信长以偏高的价格向信清领地内的村庄购买军需粮食，也可以说领地居民早已抛弃了原本的主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恐怕不分时空都通用。
　　「信清，不用期待义龙的援军。他不会来的。」
　　斋藤军几个月前才打败仗，蒙受不小的损失。主公义龙身体状况不好之传言的真实度也越来越高。
　　包含这些原因，斋藤家的援军连个影子都没有。
　　「你没有希望了！觉悟吧，信清！」
　　一旦信清不在了，信长等于统治了将近整个尾张地区。
　　或许基于此等期待，信长下令攻击的声音洪亮。
　　节节败退的信清兵力大减且士气低迷，没多少时间，犬山城便告陷落。
　　「找出信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家人及核心家臣逐一被捕或被砍杀，关键的信清却迟迟不见踪影。
　　可不能让他跑去躲起来计划复仇，信长下令寻找。
　　「茂助，有眉目吗？」
　　「没有。想不透他能去哪儿。」
　　新地军也帮忙搜索犬山城周遭，仍未发现织田信清逃亡的踪迹。
　　顺带一提，光辉喊的茂助就是吉晴。
　　因为大家都这么喊他，光辉从善如流。
　　「已经跑掉了吗？」
　　「有这么多人一起找。肯定有谁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一丰如是说的瞬间，传来一阵草丛晃动与叶片摩擦的声响。
　　战地英雄们以为是山猪而转头一望，看见找了好久，貌似目标织田信清的人。
　　「抓住他！」
　　寡不敌众，信清立刻受到拦截。接着被架到信长跟前。
　　「有遗言吗？」
　　信长没有马上割破信清的喉咙。
　　或许因为自己的姊姊下嫁信清因而有所顾虑。
　　「没有。大势已去，如此而已。」
　　「我会留一些东西让你饿不死。」
　　出乎意料地，信长放了信清一条生路。
　　失去大部分领地的信清更名为犬山铁斋隐居起来，年幼的长男信益亦改姓津田。
　　尔后，信清也就是犬山铁斋名列织田家麾下，再没有反抗。

　　第七话　织田家众

　　「战争结束得比预期快上许多。感谢诸位的奋斗。干杯！」
　　「「「「「「「「「干杯！」」」」」」」」」
　　降伏织田信清，尾张的冬季大战随之闭幕。
　　或许很快将有另一场作战，不过这就只有信长晓得了。
　　信长因旗开得胜而心情大好，领头举杯展开庆功宴，织田家的强悍大将们多数列席。
　　「光，干得好！」
　　新地家虽为新手，光辉却被安排在中央区块的上座而非位居末席。直接从信长手里接下酒杯。
　　成功活捉织田信清、方泰有效率地指挥新地军队、吉晴第一个攻入敌城并取三位将领首级、一丰也不逊于吉晴，夺下一个大将首级。这些优异过人的功绩反映出光辉在信长宴会上的座位阶级。
　　「承蒙赞赏。」
　　过度谦逊恐将引来资深将领们的嫌恶，光辉老实道谢，执起酒壶绕行各席替人斟酒。
　　光辉从最上座开始依序斟酒招呼……
　　「期待你今后符合身分的贡献喔！」
　　第一个是位名叫林秀贞的中年男性。
　　在织田家重要臣子里具备领头地位，或许看不顺眼新来的年轻人打乱阶级。
　　口气颇为高高在上貌。
　　「你就是新地？听说你手里有很多好的中国瓷器？」
　　第二位依旧是个大叔，名为佐久间信盛。这个人应该也跟林秀贞差不多地位。
　　乍看不像坏人，却莫名飘散出计较且贪心的气息。
　　「下回也要拿出不输这次的表现喔！」
　　第三个人叫作柴田胜家，蓄着大胡子的中年男性。
　　非常擅长打仗，本次战役当中也表现优异。
　　与外表相符的体育系性格，很照顾手下人因而颇受推崇。
　　不过光辉认为这样的人跟自己合不来。
　　若要比喻起来，这人就像是运动社团里技术高强的学长，受尽后进的崇拜眼光。
　　然而万一出现比自己更优秀的学弟便会产生忌妒之心。光辉看他就像这种类型的人。
　　「新地阁下，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第四位敬酒的丹羽长秀则是名二十多岁左右的男性。
　　这人也很擅长打仗，深受信长信赖。
　　待人处事圆滑且沟通能力良好，跟所有人维持着良好的关系。
　　「新地阁下。多多指教。」
　　第五个面对的大叔名为泷川一益。
　　此人亦为优秀战士，织田家臣当中把火绳枪驾驭得最好的一个。
　　据知他从核心圈外被提拔进来，也没对光辉摆出跋扈的态度。
　　「新地家的种子岛队令人望尘莫及。好像还自行改良过。」
　　一益貌似很懂火炮，对新地军队持有的火绳枪深表兴致。
　　「确实，海外好像也都这么改良使用。」
　　「原来如此。南蛮可是火枪的起源嘛。」
　　两人开了话匣子，接着得知一益似乎也偏爱茶道。
　　光辉手里的众多珍贵器皿让他颇为钦羡。
　　「哪天等我升职，也想收集更多那样的好东西。」
　　「不嫌弃的话随时都可以借用，改天来跟我一起开个茶会如何？」
　　「务必让我参加。新地阁下也涉猎茶道吗？」
　　「我妻子比我更懂就是了……」
　　就读士官学校时期便缺乏异性交流的今日子，当时的兴趣就是插花与茶道。
　　两方面均取得学艺证书，近年光辉与清辉也常跟她学习。如今甚至开始指导家臣。
　　光辉随之想起，清辉初次与今日子见面，听闻她的嗜好大喊：『真不搭调！』随后立刻被她撂倒在地的美妙回忆。
　　「真是位出色的夫人。」
　　两人谈了许久，很快建立了感情。
　　其后光辉还跟多位家臣短暂聊天，结识了另一位仅次于一益，意气相投的朋友。
　　「吾乃普请奉行（注：武士官职的一种，居于旗本之下，职责类似近卫兵）木下藤吉郎。恳请多多指导关照。」
　　光辉最后招呼的是位居末席，身材矮小，年约二十多岁的男性。
　　此人同为缺乏身分背景的家臣，从底层努力爬到奉行一职。
　　「新地大人您……」
　　「木下兄，别叫我大人。我们都是织田家的家臣……我还是新人哩。」
　　「这样啊。那也请唤我为藤吉郎。」
　　同为诸臣之中的新面孔，除了丹羽长秀与泷川一益之外，两人都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不仅如此，攀谈之后发现藤吉郎话题丰富，常让光辉听得入神。
　　并且十分投入地倾听光辉的谈话，让光辉很快将藤吉郎视如故友。
　　「藤吉郎也来参加我的茶会吧。」
　　「不会打扰吗？」
　　「我也才刚开始学，没关系的。」
　　庆功宴后一个星期。光辉借用清须某个商家的自有茶室举办茶会。
　　离乡出征的新地军只有一丰与几名护卫留下，其余归返领地。今日子则从领地带着茶具等物品到访清须。
　　「内人今日子负责指导，我们就一起熟悉吧。」
　　光辉、一益、藤吉郎及与其同行的弟弟小一郎各自正座，由拜师未来的里千家师范并受颁证书的今日子实际演练茶道的基本规矩礼法，一边进行解说。
　　「我叫作木下小一郎。」
　　「我出身百姓，家臣就只有弟弟小一郎一个人。可否也让他学学？」
　　「多一个人也是一样，无所谓。」
　　「感谢新地兄宽宏大量。小一郎也快道谢呀。」
　　「感激不尽。从未有人如此善待我们两兄弟，由衷喜悦。」
　　即使藤吉郎与小一郎凭借的是自身实力，那些家世背景良好且出身上士的家臣难免看他们不顺眼。
　　绝对不可能敞开胸怀教他们茶道。
　　「大概就是这样。接着自己试试看吧。」
　　今日子大略说明一番，接着以亭主（注：茶会中的招待人）立场正式进行茶会。
　　享用面前招待的和果子，旋转茶碗啜饮今日子所泡的茶，接着品评手里的茶具。
　　「这是高丽青瓷吗？」
　　具备特定程度知识的一益正确说出茶碗的来头。
　　「没错。从沉船打捞而来。」
　　「连清须赫赫有名的商家都争先恐后地想出借场地给新地，真了不起。」
　　自从移阵至新地后，光辉改变了做生意的手法。
　　打捞而来的中国瓷器方面，将期待值较差的物品低价卖给清须及津岛（注：约当现今日本爱知县西部）的商人，商人转卖之后所得利润取部分上缴给织田家。
　　另外继续进行劣钱交换永乐通宝的业务。
　　织田家带来的劣钱以四比一的汇率兑换永乐通宝。
　　平时通常以六～七枚折抵一枚永乐通宝的汇率收钱，因此织田家的人单是找光辉换钱就能获得利润。
　　光辉这头镕铸四枚劣钱至少能转得两枚半的永乐通宝，其实没有损失。
　　在这些买卖当中负责仲介并赚取手续费的商家眼里，光辉可是无可取代的大客户。偶尔要求使用场地，对方没理由拒绝。
　　「以后可以不时办个茶会。」
　　「好主意。」
　　「我也会努力学习茶道的。你也是吧？小一郎。」
　　「是。」
　　尔后光辉定期举办茶会，直到举办茶会需要信长许可的规定为止。期间光辉借此结交了不少知己。

　　闲谈之二　今日子侧写

　　「夫人，就快到清须了。」
　　「哇～。好久没跟其他人一起参与茶会了。」

　　『我想在清须跟熟识的几位织田家家臣一起喝茶。麻烦你来指导。』
　　收到丈夫如是信息，今日子便带着茶道用具出发前往清须。
　　「嘿嘿嘿。给我站住。」
　　幸好安全起见带了几名精挑细选的护卫。看来这个时代的治安果然不怎么样。
　　今日子一行人途经人烟稀少的地方，立刻就被一群绝非善类的人拦截。
　　「夫人，请退下。」
　　「嘿！是夫人耶！可以捞到赎金喔！」
　　「赚到啦，头头！」
　　为数八名，胡渣凌乱，衣衫脏污，任谁看了都像是山贼或强盗。
　　得知今日子身分非一般，一行人以为可以大捞一笔而得意大笑。
　　「这儿离清须没有多远啊……」
　　虽然信长总是那等态度，好歹仍是个体恤庶民的好主公，也很积极取缔这类恶徒。
　　或许主要为了保全通商途径，总之清须与津岛周遭的治安一向维持得不错。
　　整治成效佳，领地居民们对信长的评价也很好。
　　这回恐怕纯为运气不佳才遇上盗贼团阻碍去路。
　　今日子一行人主从合计五人，单就人数来看确实势单力薄。
　　「没教养的一群家伙……而且很臭……」
　　『每天至少要洗一次澡吧』，今日子思索着这般没道理的要求。
　　这个时代极少有人天天入浴。
　　「很敢讲啊！这么有自信不会落入我们手里……喂！这女人好大只！」
　　这也是当代与未来的差别之一。
　　盗贼团中，身材最高挑的大概一百七十公分，约莫一百五十公分高的人占多数。
　　实际体现了这个时代的平均身高。
　　顺带一提，今日子身高一百七十七公分。
　　丈夫光辉有一百八十二，小叔清辉也有一百八十一公分高。
　　几人的身材在原本未来时代并不格外突出，到了这个时代就成了大只佬、大块婆。
　　「用大只形容女性太失礼了吧！」
　　「可是真的很魁梧啊。女人长得这么高大，肯定没人要……」
　　「不是可以交换赎金吗？」
　　「说归说，本来打算收到钱就把你卖掉！」
　　看来眼前的家伙们乃是不折不扣的恶人。
　　众人勾着嘴角，笑评今日子的价值。
　　「现在还能卖给南蛮人吧？那些人不是也很高大？」
　　「但是我看她比南蛮人还大只喔。」
　　这个时代就连欧洲人的平均身高也还没长进。
　　虽然比日本人高大，能高过今日子的还是不多。
　　「算了，只要能卖都无所谓。南蛮人喜好特殊，说不定会愿意买这大只女。」
　　「也是喔。但是不会太老吗？」
　　「什么？年轻貌美如我，你们还说老？给我交代清楚！」
　　被评为身材高大只能不情愿地承认，指称「老」可就难以接受。
　　自己才二十二岁而已呀！今日子高声反驳。
　　「不是超过二十了嘛！说你老哪里不对？」
　　「就是啊！老婆娘闭嘴！」
　　这点亦是现在与未来的常识差距。当代女性超过二十岁就会被认为人老珠黄。
　　所以今日子无疑符合老女人的标准。
　　「听说南蛮人看起来比实际老态。年纪大一点无所谓吧？」
　　「随便啦。赶快抓起来，弄到赎金之后卖掉就结啦。」
　　盗贼团当着今日子的面屡屡出言不逊。
　　旁若无人的态度让今日子的愤怒指数不断攀升。
　　「你们几个先退下。还有那个……」
　　「遵命！」
　　负责护卫工作的四名士兵遵照今日子的命令往后退，其中一名士兵则将平日拿在手里的金属制长棒状物体递给今日子。
　　「区区一个女人，拿根棍子就想抵抗我们！」
　　「你是脑子坏掉啦！」
　　眼见独自挺身面对袭击的今日子，强盗们一同哄笑出声。
　　「要是误伤要害而丧命就抱歉喽。」
　　「是你逼我们的。全部杀掉，拿走行李。」
　　盗贼团纷纷拔出武器，抢先向今日子发动攻势。
　　然而几个大男人招式扑空不说，侧身的同时，躯干遭受金属棒敲击，纷纷因剧烈痛楚而躺地翻滚。
　　被击中腹部的人断了肋骨，头部受击的人则当场失去意识。
　　至于只是昏倒抑或死亡则尚不知晓。
　　「头部受到遭致昏倒的重击很容易死掉的哟。不用刀刃打人也需要技术呢。」
　　「臭婆娘！」
　　最后一位尚未负伤的强盗高举日本刀试图敲断今日子手里的长棍。
　　毕竟是量产的粗制品，无法期待它有多锐利。
　　然而今日子所持的金属棒乃以特殊合金制成。
　　两刃相接，断的反而是强盗的刀。
　　「咿呀──！」
　　失去武器的强盗正想逃跑，却先被打中腹部，落得倒地的下场。
　　至此，八名盗贼全让今日子一个人给收拾掉了。

　　「依旧如此英勇呢。」
　　「大伙儿，全绑起来。」
　　「是！」
　　退到后方的士兵们拿出携带的绳子逐一绑缚盗贼团成员。
　　为何身为护卫的他们没有参与打斗呢？
　　除了遵循今日子的命令之外，只因为他们十分明了。
　　这点阵仗的盗贼团根本不是今日子的对手。
　　「把他们带到清须的奉行所。」（注：类似衙门的单位）
　　「那样最妥当不过。把他们堆在台车上。」
　　世事无常，盗贼团的人们就在清须被送交奉行所，依法处刑。
　　失去意识的成员当中，有三个人已然辞世，但完全没受到质疑。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自我防卫过度的概念。
　　「今日子，你没受伤吧？世事没有绝对，千万别逞强。」
　　「小光真温柔。」
　　听闻今日子路途上的事故始末，光辉表达担忧，今日子则为此感到欣喜。
　　与平日无异的夫妻相处光景却让在旁一同聆听的藤吉郎与一益深感惊愕。
　　诧异于新地家夫人的英勇过人之处，以及她的身高。
　　「（其实不失为一个美人胚子，但比我还高……）」
　　「（新地真辛苦。要是招惹别的女人恐将丢了小命吧？）」
　　别说是一益或藤吉郎等人，就连信长也没把今日子当作异性看待。结果来到这个时空，今日子还是吸引不了光辉以外的男性。

　　第八话　同事的婚礼以及驭枪的又左

　　季节来到初春，时值永禄四年（西元一五六一年）。
　　开发领地、任用及教育家臣、训练暨强化常设军队、打捞沉船上的货物、各种买卖及铜钱交换业务等等，光辉一行人的日子分外繁忙。
　　为了去除新开垦农田的盐分而种植的除盐大麦长得很好。进入夏天就能收成，届时预定将土地分配给募集而来的农民们，正式开始稻米的种植。
　　同时定期于清须的商家场地举办茶会，一益、藤吉郎、小一郎等人亦慢慢熟悉茶道。
　　期间，藤吉郎向光辉请托了一件事。

　　「新地兄，小弟有一事商量……」
　　「是指参加婚宴的事情嘛？我会跟今日子一起出席。」
　　「恭候驾临。」
　　藤吉郎近日将与浅野长胜的养女暨杉原定利的女儿宁宁成婚，盛情邀约光辉参与祝贺筵席。
　　还不曾体验过夫妇连袂出席婚宴场合，今日子也满心期待。
　　近来两人一有空档便苦思挑选贺礼。
　　「很感谢你们两夫妇一起来。其实此外还想请你临时雇用某个人。」
　　「某人？」
　　「是的。我另外介绍你们认识。」
　　接受藤吉郎这等请愿的几天后，很快来到他与宁宁婚宴的日子。
　　双方身分并不高，宴席不讲究形式，光辉与今日子放松心情参与。
　　「新地兄，今日承蒙你的光临。」
　　「妻子宁宁在此请安。感激两位昂贵的赠礼。」
　　宁宁为贺礼向光辉与今日子道谢。
　　两夫妻烦恼许久，最终决定赠送金子、中上价位的天目茶碗与茶道器具一整套，再加上其他夫妇可以一起使用的生活用品等。
　　「也感谢泷川兄劳驾莅临。」
　　「不用见外。我跟藤吉郎可是今日子夫人的同门弟子哩。」
　　基于一起学习茶道的交情，一益也带着妻子参与盛宴。
　　「藤吉郎，你打算替又左做安排？」
　　「是的。过了这些时候，我想主公应该会愿意开恩……」
　　一益嘴里说的又左指的是前田又左卫门利家。（注：卫门乃一武士官职，后来衍伸为一种通称，史实上前田利家曾经自称又左卫门）
　　早先从信长的随从一路晋升到赤母衣众（注：母衣众为负责往来本阵与前线的精锐武士队，身穿显眼颜色的名誉服装）头头的地位。却在桶狭间战争前一年，与信长同父异母的弟弟，担任同朋众（注：具备技艺，于将军身边安排杂物与娱乐的人）的拾阿弥起了争执，斩杀对方之后畏罪弃职逃亡。
　　利家被迫过着浪人的生活，但仍私下参与桶狭间一战并拿下三个将领首级。前阵子的织田信清讨伐战役当中亦建立辉煌战功。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还是要看主公的意思。」
　　「他跟阿松夫人的女儿才刚出生，所以想请新地兄帮帮忙……」
　　藤吉郎与前田利家似乎颇有交情。
　　如今低头请求光辉拯救好友脱离贫苦的浪人生活。
　　「我无所谓喔。」
　　「当真！那真是太感激了。」
　　「这位又左兄有没有特别厉害的地方？」
　　「他擅长使枪，之前主公给了他『驭枪的又左』称号。」
　　「那就暂时雇用他教导家臣们用长枪的技巧，可以吧？」
　　此番商讨之后，光辉招待利家与其妻阿松、女儿幸姬来到新地。
　　「将有段时间劳您关照。此恩难忘。」
　　还没变成浪人之前，其反骨性格便广为人知，素有冲动爱闹事之评价。或许因为吃过一阵子苦，目前光辉所见的利家像是个端正好礼的青年。
　　「想委托你教咱们家臣用枪。」
　　「明白了。」
　　于此，前田利家受命担任新地家的临时枪术指南。
　　工作内容则是指导家臣与警卫队的成员们操使长枪。
　　报酬为当日给付，每天工作结束后更参与警卫队的一般训练。
　　「下一个！射击训练！」
　　「茂助兄，我也方便参加吗？」
　　有机会在枪术指南时段结束后参加警卫队训练让利家很开心。
　　训练依照今日子所建构之特定流程而极具效率，能够学到许多。
　　不过利家依然对参与火绳枪射击训练一事有所忌讳，因而开口向担任警卫队队长的吉晴再次确认。
　　「大人交代过，只要你愿意即可自由参加。」
　　「就算种子岛是租来的，但我听说弹丸跟火药很贵……」
　　自己甚至不是新地家的正式臣子，是否不该经手如此高价的物品。利家有此担忧。
　　「大人说过无所谓了。你就放心参加吧。」
　　「十分感激。那我就不客气了。」
　　目睹新地军毫不手软地耗用大量高价火药以进行射击训练，利家瞠目结舌。
　　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一天便操作击发种子岛数百次。
　　长期持续此等高密集度训练，新地家火绳枪队的技术突飞猛进，这也让利家惊讶。
　　没过几天，发现自己的技巧亦在不知觉间提升不少。
　　「毕竟经历如此大量训练，似乎无须意外。」
　　信长向来积极购买枪枝，然而没有多少机会实际运用。
　　火绳枪队的整顿停滞不前，技术迟迟不见提升。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火药成本过高影响射击训练的频率。
　　大多时候训练到填弹与瞄准动作，接着在未点燃火绳的情况下扣扳机便走完流程。
　　反观新地家的训练却要求实际瞄准目标并击发。
　　同时将马匹安排在时常爆出巨响的训练场地旁，一般害怕猛烈声响的马儿也慢慢习惯。
　　马本为胆小的生物。新地家却有数十匹马不会被火枪吓到，利家认为这很了不起。
　　「能够适应火枪击发声响的马儿很宝贵。目前还在大批购买哩。」
　　新地家砸下重金大量收购马匹。
　　『不觉得这马有点小吗？』
　　『日本这时代的马好像差不多就这样喽。』
　　最让安排买马的光辉与清辉感到惊讶的就是日本马儿的迷你程度。
　　不如以往在古装剧里所见，当代的马匹其实比原本所认识的迷你马还小。
　　『要从外国走私……或者说，进口吗？』
　　『虽然矮小了点，听说日本马不挑食而且耐力十足。或许可以善加组合，创造出更好用的马。』
　　『这部分就需要研究一番了。』
　　光辉与清辉决定尽快着手改良马儿的品种。
　　「旁边就住个强敌啊……」
　　坐镇新地领土西边，津岛南方的市江岛鯏浦地方的服部左京进还在跟信长作对。
　　目前还不敢与信长全面开战而暂时安分，但是貌似对新地领短期内急速开发颇为介怀，不断派遣间谍趁夜搭乘小船潜入。
　　利家业已目睹过警卫队在夜间抓到间谍并当场处死的光景。
　　「天晓得之后会有什么行动……」
　　新地的开发已有稳定成效，新地家目前准备攻略北部的蟹江城（注：现存于日本爱知县海部郡蟹江町）。
　　治理当地的服部左京进正在重建蟹江城，剩没多少时间就能完工。
　　利家从光辉那儿听说，计划趁这段空档进攻夺城。
　　「若到开战之时，吾当为主公参战上阵……」
　　再没多久又将开战，利家暗自有此预感。

　　「新地军！出阵！」
　　刚进入转耕麦子的收割期之时，光辉发动军势。
　　规模为五百人。
　　人数不算多但全为常设军队，无一不是经历短期间严格训练的精兵。
　　众人未有疑虑或怨言，踏上通往蟹江城的路途。
　　「难道要打仗了？」
　　途中经过同为服部左京进势力范畴的村落，村民预期灾害而心惊胆战。
　　唯恐走错一步，整个村庄就会遭受眼前大军的蹂躏。
　　然而实际发生的事情颠覆居民们的预想。
　　「倘有多余的白米或麦子，可照双倍的市场价格买下。味噌也要。」
　　「双倍价钱买？」
　　「没错。钱我们多得是。」
　　光辉展示大量串钱，而且还全是永乐通宝。农民们便争先恐后地拿出多余的粮食。
　　「这些是要用来做咱们的军粮。还需要人帮忙搬运。」
　　「是要征兵吗？」
　　村长战战兢兢地询问光辉。
　　即将面临繁忙的收成期，村长担心让军队瓜分了人手。
　　「照工作时间每天领钱还附伙食，可否帮忙找几个人来？」
　　「立刻安排！」
　　每个聚落派出数名年轻人，拉着载运台车现身，着手搬运新地军购买的粮食。
　　从军的话敬谢不敏，单纯用劳力换取报酬就欣喜参与。
　　「假使夺得蟹江城，赶走服部左京进，日光川以东的地区就全都纳入尾张守护（注：官职名称）的织田上总介大人手下。顺利达成的话，今年的年贡减半。麻烦你公告下去。」
　　「此言不假？」
　　「当然。预定接收此地的新地光辉保证不食言。」
　　「新地大人？那个传说中的大富豪？」
　　新地家短时间内完成鸟不生蛋的湿地区域开发计划，更整顿出如此规模的配枪军队。
　　就连消息不怎么灵通的农民们也能立刻判断投靠哪边比较有好处。
　　「此外，取得此地的主导权后，预定执行日光川的治水工程。」
　　「吾等需要义务劳动？」
　　当年税金减半却得做白工可就得不偿失。村长的脸笼罩阴霾。
　　「不是，将支付日薪并准备饭菜。有空的人还请尽量配合。希望可以趁着农闲期募集到更多人手。别忘了，这份公告让越多人知道越好。」
　　为求聚集更多劳动力，光辉请托村长代为转达至其他聚落。
　　「遵命。」
　　于此之后，蟹江一带的居民绝大多数不再站在服部左京进那边。

　　「大人，看来蟹江城还在重建中。」
　　队伍行军至蟹江城下，发现城池尚在进行扩建工程。
　　恐怕是想以此为据点，向信长掌控的津岛施加压力。
　　据闻服部左京进私下与美浓的斋藤义龙联手策画此计，对方带来增援的兵力却不多。
　　调查结果显示服部士兵约仅两百名左右，其他都是从附近被招来义务劳动的农民。
　　「得想个办法，只让服部左京进的手下离开。」
　　「大人有何妙计？」
　　「这个嘛……」
　　光辉向吉晴说明本次作战计划大要。
　　吉晴依照光辉的指示，派五百大军前进，负责运送粮食的后勤队伍则于后方远处待命。
　　「敌军来袭！织田的军队！」
　　理所当然地，此阵仗令蟹江城内的服部士兵慌了手脚，赶忙向主公报告。
　　「军队来袭？哪儿的人？」
　　「照方向看来，推测是新地家。」
　　「那家伙！」
　　毫无预警出现于那片湿地并建立据点，还杀了这头派遣的几十名间谍。
　　对服部左京进来说，光辉无疑是亟欲拔除的心头刺。
　　「全军应战！」
　　「兵力相差太多了吧？」
　　「我方军力应该与之匹敌，甚至凌驾才是吧。」
　　「除了吾等以外均是征兵而来的人，唯恐战力不足……」
　　其中一名家臣向服部左京进表达自己的看法。
　　「那就擅用优势，打围城战！」
　　城池的建筑工程即将竣工，采取围城策略应该没那么容易落败。
　　服部左京进如是推测，却在下一秒听闻轰天巨响。
　　「是种子岛！」
　　听到五百枪枝齐发的声响，被迫服役的百姓们皆因恐惧而忘情奔逃。
　　虽然光辉下令士兵仅止于空发，对于不曾体验如此大量击发巨响的农民们仍十分有效。
　　「混帐！不准逃！」
　　服部左京进大声威吓逃窜的农民却没能制止任何一个人，战场上很快只剩他的家臣等自己的手下人。
　　「一百七十四名如何对付五百大军……」
　　再考虑到敌军所持的火枪数量。
　　服部左京进绝非无能，但仍立刻明白难以取胜。迅速下令撤退，抛弃蟹江城。
　　「大人，展开追击吧！」
　　「一丰，别忘了注意事项。」
　　「是。『只有』服部左京进不可讨伐。」
　　一丰重复光辉的命令内容以做确认。
　　「没错。其他人想杀光都随你。」
　　「明白了！大伙儿，上！」
　　「一丰！看谁立的功劳多！」
　　一丰与吉晴都在种子岛齐发之后迅速持枪展开追击。
　　利用射击削减敌兵数量，撤退中的服部军大抵背对战场，因此一个一个成了新地军的枪下亡魂。
　　两位青年站上最前线骁勇抗战。
　　亡命的服部士兵遭受新地军锲而不舍的追击，服部左京进失去麾下所有一百五十七名士兵，最终身无长物地游泳逃到日光川对岸。
　　征募而来的农民百姓全数逃逸，丧命的一百五十七人全都来自服部一族及其党羽。
　　「情势如此发展下去，唯恐市江岛无法保全……」
　　服部左京进在失去众多家臣与手下后，转而死守市江岛，未再有任何积极动作。

　　第九话　征讨市江岛

　　「光，你征讨蟹江城有功。我把蟹江周边都给你。」
　　「承蒙恩赐。」
　　拿下蟹江城后一个星期，信长自津岛南下而来，替光辉加封领地。
　　包含去年讨伐织田信清一役的功绩，蟹江、户田乃至春田一带全都成了新地家的领地。（注：户田与春田之地方称呼现仍用于地址表记，均在日本爱知县名古屋市中川区内并紧邻海部郡的蟹江町）
　　眼下堀尾泰晴带着十几名辅佐，殚精竭虑地试图掌握新领地的现况。
　　承蒙主公授与土地之后，得先确认该当土地之所有权人并向其收取税金。此乃领地主人的职责之一。
　　若不这么做，得到再多领地也增加不了收入。
　　不同于现代社会，这时代的掌权者收取税金更不容易。
　　负责辅助泰晴的内政官提拔自原本泰晴介绍进来当官的人，以及从警卫队内挑选适任人选而来。
　　当中亦包括山内康丰。
　　康丰认为文官的路比较适合自己，于是志愿转职以专心投入耕耘文职。
　　此外兼任清辉的辅佐，帮忙处理财政相关的工作。
　　「接着就是市江岛啦。」
　　「是的。」
　　「仰赖你了。」
　　信长惜字如金似的说完两句话，留下奖赏的金子与日本刀便回清须去了。
　　下一步计划趁着播种时期进攻美浓。
　　资本雄厚才有可能实现，也很有信长作风的决定。
　　另外，一益与藤吉郎亦将参与此战。
　　「小光，预计什么时候打市江岛呀？」
　　今日子已然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以领主正妻的身分关心光辉用兵的时节。
　　光辉也正想听听今日子的建议，立刻找她讨论。
　　「领地的整顿差不多完成一个阶段，最快会在今年稻米收成之后。」
　　开发获颁之新领地、扩大家臣团队、征募新兵。此外考量到这一带泛滥情况频繁，还得安排日光川与新川的整治工程。
　　预计新地家在短时间内无法出兵。
　　「今日子你怀着小孩，千万别乱来呀。」
　　「知道了啦。小光很爱操心耶。」
　　结婚即将届满两年的这对夫妻有了后代。
　　纵然光辉常要今日子切勿操劳，她却觉得稍微运动无妨而持续带领警卫队训练。
　　就光辉而言，最是担心哪天今日子会说要跟去战场。
　　「大伙儿开心得要命，大喊着『新地家后继有人啦！』之类的呢。」
　　就在此时，凑巧回来休息的清辉接了话。
　　掌管新地家公帐与私帐的清辉扬言：『我绝对不上战场！』大部分时间都关在行政室里。
　　除外就是跟清縻一起在神奈川号的舰内工厂品检制造出来的东西。
　　清縻统率几十具机器人，坐镇停泊在伊势湾（注：现今日本爱知县海部郡海岸线外的港湾，木曾川及庄内川均于此入海）外海海底深处的神奈川号内，进行最小程度的管理工作，夜间运送舰上生产的物品，同时协助清辉。
　　「拿下市江岛就能转移据点了呢。」
　　尽管位于后世弥富一带的市江岛乃为独立岛屿，就光辉等人所知的未来，该当区域早因遭受核武攻击而沉没。尔后进行填海埋地，开垦出新田并设置工业区。
　　由于可建构出规模更胜新地现有之广阔港口，故预定攻略并把据点转到该地。
　　「胚芽米都发下去了吧？」
　　「嗯。今年应该会丰收。」
　　光辉发配给领地居民们育苗用的米在未来本作饲料用途。
　　最大特征在于种植简单且能大量收成。
　　虽然味道不那么好，还是比这个时代普遍的米美味许多。
　　大麦亦选用容易栽培的品种。
　　美味程度跟米一样，对光辉等人来说都是普普通通。
　　平日透过料理方式改变风味食用，遇上祝贺或喜事则拿神奈川号舰内农园种植的米麦做主食。
　　「小光，记得先想好小孩的名字哟。」
　　「一定要配合这时代取个乳名吗？」
　　「小光，我不要太突出的名字喔！」
　　「那还用说，我会想个正常称呼啦。」
　　因为主公信长就给自己儿子取了诡异的名号，只有这点绝对不能仿效。光辉心想。
　　诸如奇妙丸、茶筅丸之流，光辉真的很难苟同。
　　「得赶在秋天之前做好准备才行……」

　　季节进入秋季，新地领地内的整顿与军备成长稳定进展。
　　作物丰收，农民们也眉开眼笑。
　　「比起服部大人，还是跟着新地大人好哩。」
　　「就是。税也课得少。稻米产量丰富，还给我们稻种。」
　　「听说大麦种子也有得拿喔。」
　　「最好服部大人永远别再回来。」
　　「听说新地大人出动兵马，说不定早翘辫子喽？」
　　当世之下，农民不一定衷心服从武士的统治。
　　一旦出现具备更多有利条件的领主，前任领主被嫌得一无是处并不稀罕。
　　「现在也看不到一向宗的信徒啦。」
　　「最近新来的那位上人应该不会是一向宗吧？」
　　光辉等人持续戒备一向宗势力可能的反击，然至今为止尚无动静。
　　蟹江地区的居民本因生活困苦才受一向宗蛊惑。转入新地势力之下后便几乎无人再受一向宗唆使。
　　仅有的一小撮人士也都被警卫队处理掉，同时邀请一般僧人移居蟹江替代。
　　僧侣们倾听居民们的烦恼，协助办理葬仪或祭拜礼事。晚上还抽空教农民们识字，逐步获得领地居民的信任。
　　大多数的居民均改入其他宗派，一向宗的影响力彻底自领地内消失。
　　由于服部家早先仗势一向宗的威风，引发居民们的反感。如今出现一个有力与其对抗的新地家，众人可以毫不犹豫改信他教。
　　偶尔出现步行传教僧，亦无人有意倾听。
　　目前亦着手建造寺院相关建筑物，计划供受邀驻居蟹江的僧侣们生活。
　　院方不持有军队与武器，领地亦仅限自给自足程度的大小。此外由新地家支付奉禄。
　　就寺院立场而言，有稳定且充足的资金进行传道活动，没理由反抗。形成双方得利的局面。
　　「听说会有新的僧侣过来喔。」
　　「好像也会在市江岛盖新寺院。」
　　「服部大人只能躲去长岛了。」
　　「应该吧。反正我们不会再遇到，都无所谓啦。」
　　收割期结束后，光辉派遣大规模军力。
　　说是大规模其实就一千名左右，而聚集服部左京进手下固守市江岛的不到五百人。
　　原因在于前次蟹江城一战的惨败。
　　战死的一百五十余人大多为服部家族、家臣暨其家人、市江岛当地武士集团与同族的党羽。
　　失去众多指挥官阶级的人，加上农村的征兵成果也不理想，虽然正值农闲期。
　　这也因为农村居民早已看透服部左京进的能耐。
　　当代农民们可没单纯且愚蠢到去跟随几无赢面的人找死。
　　「服部左京进长年与将军作对，很有可能逃去长岛等待机会东山再起……」
　　泷川一益也带着五百名程度的军队前来助阵。
　　「市江岛毕竟是四面环海的岛屿。不难想像服部可能准备船只，打算透过海战杀出一条生路。不过看这样子……」
　　新地家已将水军军备准备周全。
　　利用船只载运警卫队登陆目的地，便能随之展开阵式。
　　配合此计策而准备了几艘新造的两栖战舰，吉晴等人也受命参与操船的特别训练。
　　「茂助兄，待在新地家学到不少东西哩。」
　　「我跟一丰原本只会耍枪，也参加了很多种训练。」
　　吉晴与一丰站在新地家的船上谈话。
　　「我也一样。不过操船确实不简单，幸好有九鬼众来帮忙。」
　　新地家的临时雇臣利家跟着加入，眺望正在操纵船只的九鬼众如是说。
　　九鬼众本是统治志摩（注：现今日本三重县东部的志摩半岛）的国人（注：日本古代的地方豪族），后遭其他国人借助伊势北畠家的力量压迫而失去领地。
　　这些人原本计划夺回领地才找上信长，正巧光辉需要熟悉行船的人才，便请信长派遣他们过来。
　　「又左公说得是。尤其还有那艘船……」
　　眼前除了多艘量产船只之外，更有一艘用作新地军移动本阵的西班牙盖伦帆船（注：具备双层甲板的大型帆船）。
　　「新地大人是否提过那船的来头？」
　　「没多说。似乎是从南蛮海盗那儿抢来的……」
　　实情是一行人前往东南亚打捞沉船货物期间，每次发现触礁后被扔在原地的船只，当场做好紧急处理，接着就会拖回神奈川号仔细修理。
　　其他诸如卡拉维尔帆船（注：大型三桅帆船）、阿拉伯帆船、关船（注：日本中型军用船）等等应有尽有。
　　这些全是利用神奈川号的设备打捞拖回，并重新整修过的沉没或触礁的废弃船。不过缺乏操纵的人手，绝大部分只能塞在港口停泊区。
　　从中挑选最巨大的盖伦帆船，交给熟稔船务的九鬼众操纵。
　　培育水军需要不少年月，此乃新地家未来需要达成的课题。
　　「依我看，服部和尚这下应该是玩完了。」
　　「就是啊。」
　　利家与吉晴仰望盖伦帆船的雄伟姿态如是说。
　　「要让这么大一艘船航行海峡还真不容易哩。」
　　巨大盖伦帆船之上，统率九鬼众的九鬼嘉隆一边下达操船指令，一边与光辉搭话。
　　既为专业水手，不能说不会开。但是南蛮的船确实比较不习惯，嘉隆心想。
　　「有船却没人能开，很伤脑筋啊。」
　　「辛苦了。话说回来，这船真是气势逼人呀。」
　　明白死守市江岛也没胜算的服部左京进亦派船队出阵，却见巨大的盖伦帆船耸立在前，暂时只敢沉默对峙。
　　想是认为正面抵抗毫无胜算。
　　「发射！」
　　两军短时间相互对峙之后，新地水军的众船只大举发动枪击。
　　虽然命中率比在陆地上低，新地家倒是不需要节省火药。
　　击发的数量够多自然会命中，开枪的声响亦震碎敌军士气。
　　全军依照指示优先瞄准负责指挥之人士，失去领头上司的农民兵们陆续将船开回岛上，各自奔逃。
　　基于追击逃跑船只的禁止令，服部军的牺牲者并不多，但是留在海上的船也越来越少。
　　「撤退长岛！」
　　领悟到战败现实的服部左京进带着家人、家臣及党羽们逃亡至长岛。
　　新地家便在未出现太大损害的情况下，成功占领了市江岛。

　　第十话　墨俣之战前夜

　　「动作快！尽量填！这一带全部都要填起来！」
　　从服部左京进手里夺得市江岛后，光辉立刻展开大规模的造地工程以供建立新据点。
　　附近一带利用数条河川上游冲刷下来的沙土造出岛屿，用作生活空间。
　　如此形成的土地易遭水患。
　　因而接续勘查河川流向，安排缩减河道或筑堤工程，乃至挖掘集水区或蓄水池。
　　收集砂石填埋浅滩或潮间带区域的工程亦同步加紧进行。
　　夜里仰赖清縻等人操作重型机械赶工，白天则由招募而来的人们施工。
　　为了创造出光辉等人透过资料库所查到，约当于核武战争之前，尚未沉没之弥富市与飞鸟村的广阔土地，大量人工日夜辛劳。
　　幸好薪水高且附伙食，募集到非常多人手来赶工。
　　以劣钱交换永乐通宝的生意筹资，借以秤重购买填地所需的砂石，工程进展迅速。
　　当中亦有来自长岛的间谍混入，不过只要一停手就会被警卫队发现且立刻革职，整体工程进度不受影响。
　　就算他们有机会回报，也只晓得这边连续填地、治水工程顺利、新地一家将在港口城镇建设完成之后迁移据点至此之类的状况。
　　盘算煽动居民反叛也没用，因为他们都对新领主的统治很满意。
　　近来越来越常出现间谍暗中调查却被市江岛的居民抓起来送交官府的案例，对服部家来说又是另一道打击。
　　幸亏长岛还有隶属一向宗的愿证寺，逃亡过去的服部左京进还能拿到长岛城代理城主的职位。
　　至于他对新地家的外交政策；由于光辉目前已在长岛与桑名一带与僧侣们建立起中国瓷器、干香菇、蜂蜜等买卖关系，对经济方面有所助益。因此那头也没打算出手干涉。
　　只要不主动侵扰服部势力范围的长岛或桑名，对方目前应是无心徒增纷争。
　　「大人，新地家的规模越来越大了。」
　　「是啊。这都要感谢泰晴。毕竟我们不是武士出身，很多人因为这样不愿意跟着我们。」
　　「哪儿的话。臣才要感谢您不嫌弃，提拔臣脱离亡君没落的境地。」
　　掌管新地家内政工作的堀尾泰晴探视工地状况，一边与主公光辉交谈。
　　想到自己随着前主君岩仓织田氏灭亡而失去立足之地，又借着新地家的聘用跃身为大臣。人生真是难以预测，泰晴如是有感。
　　弟弟方泰亦于警卫队负责领地的军政事务，儿子吉晴与氏光均任正规部队的指挥官。
　　以往共事之山内盛丰的儿子一丰同样当上指挥官，一丰的弟弟则与自己一起协助新地清辉处理财政工作。
　　山内兄弟年纪尚轻，再精进个几年必能光荣重振山内一门，肯定很高兴。
　　泰晴肩扛的责任增加，不过待遇也跟着提升。
　　手下人数迅速膨胀，管理与教育都很费力。看在薪水上涨的份上倒是无妨。
　　年事已高的自己接着该考虑的便是继任者的问题。
　　推测应该会由康丰接掌，倒是不必担心。
　　就是遗憾自己的儿子们没那资质继承。
　　不过他们能在战场上发挥同等的效益，只能说人各有各的路。
　　「可惜又左兄与九鬼兄没能留下。」
　　「他们本来就是将军的家臣嘛。没得勉强。」
　　侵攻市江岛一战，前田利家一人抢下取得三名将领首级的功绩。
　　光辉奖励金子与茶道器具，信长则念其大功而重新任命他为赤母衣众。就此荣归织田家。
　　利家对光辉心怀感谢，夫妇连袂向光辉当面道谢后便启程返回织田家。
　　九鬼嘉隆也获得差不多的待遇，不过族内有几个人留在新地领当官。
　　这些人想方设法募集人手，替新地家整顿水军。
　　原本空置的船只大部分遵照信长命令，外借给了九鬼众。
　　织田家为攻略美浓忙得分不开身，脑筋还没动到伊势志摩这边。
　　交战时机成熟之前先利用那些船只做生意或替人戒备海域赚钱，并依照契约缴纳船舰租金给新地家。
　　双方谈好有空档时就来新地家教导行船知识，并承诺依照比例减免租金。想必对方也乐于前来指导，光辉如此盘算。
　　「想再增加点人手哩。」
　　「一直有持续募集，不过……」
　　无可避免地，依然不乏部分嫌弃新地家非武士出身的人。
　　这点实在无能为力，光辉心想。
　　「市江岛的人也一样想法吧。」
　　纵然未见对新任统治者的反抗意识，有不少家庭在收到官职人选的要求后，只交出家里的三男甚至同住的叔父来敷衍了事。
　　「虽然我也做了相当程度的报复。」
　　「那些人肯定没想到会变这样吧……」
　　新地家采行的制度拔除了当地武士之类的原本中间统治阶层的权力。
　　只有这样势必招致反感，简单来说是转为单纯领薪受雇于新地家的系统。
　　原本统治的村庄农民可在通过新地家审核后成为该土地的所有人，往后缴付相对税金。
　　居民们不必再看地方武士的脸色。假使有武士强硬收取税金，向上通报就会派遣警卫队逮捕之。
　　不愿走上领固定薪水的武士上班族之路的家门，则一举落至土财主等级。
　　那些人当然还是得缴税，实际上与一般农民同阶级。
　　除了当事人之外，不再有人与自己同仇敌忾反抗新地家的统治，孤立无援。
　　话说回来，等他们看见那些敷衍奉上人力的家族有薪水拿、获得良好教育。越来越多人累积了比本家更多财富。或许就会愿意谋求官职。
　　「臣本来也觉得不好受领土地。习惯之后确实比较好过日子。」
　　官员不必自己持养军队，只需在作战时依据原本身分担任指挥官，率领新地家雇养的士兵。
　　对士兵来说同样有好处。需要的装备、备品乃至军粮等等，由新地家代表大批购买，价格便宜。
　　「之前请教过新地大人，一次购买大量就能打折云云。」
　　「这部分就要靠交涉手腕喽。」
　　除了这个因素，实际上主要因为大多数物品生产自神奈川号。
　　当然这不能向泰晴点明。
　　「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估计工程可能需要耗费数年才能完成。不过一旦完工，填埋完毕的市江岛暨飞鸟地区将成为新地家的重要据点。
　　「计划进行顺利。但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求增强兵力与训练的推进，或许多少需要一些实战经验。而服部左京进恐怕短期内不会来犯。」
　　服部一门与其众家臣多数战死沙场，要想进攻新地领土，势必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恢复元气。
　　「这问题我来想办法。」
　　「有办法吗？」
　　「嗯。有的。」
　　光辉的回答令泰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藤吉郎，好久不见。」
　　「新地兄派军支援让小弟信心大增。」
　　光辉所想累积实战经验的办法便是帮忙织田家攻略美浓。
　　信长不缺资本，常时维持特定数量的兵力在双方势力交界区域进行渗透，逐一将斋藤家那方的地方武士势力拉拢到织田家。
　　斋藤家亦出兵应对，可惜斋藤义龙于日前宣告病亡。
　　于是年仅十四岁的龙兴继任。纪念性的初次上阵就是带兵替斋藤家夺回「投奔织田家的地方武士势力」的掌控权。
　　基于双方兵力差距，该场战役由斋藤家取胜，但却失去日比野清实与长井卫安两位大臣。对龙兴来说，初次上阵的成果并不那么值得庆贺。
　　反观织田军虽告落败仍无太大损害，待斋藤军收队离开，再度派人离间地方武士势力。
　　情势发展至此，斋藤家前次出兵等于毫无意义。
　　「又左兄跟泷川兄都大显身手喔。」
　　「真是好消息。」
　　利家果敢讨伐了誉称为『猎头六兵卫』的猛将足立六兵卫，一益拿下长井卫安的功绩更是锦上添花。
　　「所以这回我也该奋发努力。」
　　于此情况下，藤吉郎想到的计划便是在美浓的墨俣盖一座付城。（注：除了本城之外用作重要据点的城池）
　　「尽快于该地盖好付城，就能牵制西美浓的三人众（注：日本战国时代美浓斋藤手下的稻叶良通、安藤守就、氏家直元），同时离间稻叶山城（注：位于现今日本岐阜县岐阜市，信长统治后改名岐阜城）方面的关系。虽然这是主公的意思……」
　　付城的建造乃是当时作战的基本。
　　能在对手的势力范围内搅乱军情，逐步拉拢周遭的村落或地方武士团。
　　「这个策略是将军给藤吉郎下的命令吗？」
　　「那倒不是。本来是要让权六大人负责的……」
　　纵然藤吉郎如今已站到独自统率一只小军队的立场，还是不敢无视于诸位大臣而擅自执行信长的计划。
　　据闻预定由权六，也就是柴田胜家带上三千兵力执行。
　　「计划有办法达成吗？」
　　「端看做法如何。」
　　嗯，说是这样说没错。光辉暗想。
　　「援军？不需要！」
　　柴田胜家领头的墨俣付城计划即将展开。
　　藤吉郎与光辉基于情面向胜家表示出兵意愿，却被拒绝得不留余地。
　　胜家对自己拥有的武力极具信心，在他眼里，不屑于出身农民的藤吉郎以及出身商人的光辉伸出援手。
　　胜家对藤吉郎看不顺眼，也跟着讨厌与藤吉郎颇有交情的光辉。
　　「新地兄，都怪我连累你。」
　　「不必介意。经过这次，我也不想跟他好了。」
　　基本上非体育系性情的光辉，受不了横冲直撞且热情过度的胜家。
　　或许评论得有点过分，不过讨厌他人的理由大抵不出这类。
　　「既然不需要支援了，去跟一益打个招呼吧。新领地就在附近嘛。」
　　「也好。」
　　藤吉郎与光辉拜访一益的领地，才发现他忙得不可开交。
　　为替入侵美浓助势而获颁领地虽是好事，新领地的收税、管理乃至培养兵力的工作可不简单。
　　得清楚掌握生产状况，选定需要纳税的人，接着如实收取。
　　倘若办不到，获得的领地如同画在纸上的大饼，看得到吃不到。
　　「是藤吉郎跟新地啊。我现在特别忙……可以向你们商借人手吗？」
　　或许听来野蛮，不过决定领地内高阶支配者的要素，通常全看当事人有多少力量或武力。
　　木下军与新地军合计八百人，尤其新地士兵全军配备火绳枪。
　　一益带着家臣们巡视领地一圈，众人老实遵从泷川家的领导。
　　仿佛被胁迫似的感觉值得同情，但好歹不是侵略谋取，这样已经算很好了。光辉如是想。
　　「新地、藤吉郎，多亏你们帮忙。」
　　胜家作战期间，两人就在一益领地帮忙办事打发时间。今天则三人一起举办茶会。
　　采取户外形式，尚有各家家臣一同列席。
　　为了不被对方瞧不起，光辉特地找来素有教养的吉晴与一丰。
　　「多亏你们，下次出征就能拿出像样的兵力。帮了大忙。居民们也都很满意。」
　　「一益兄见外了，我们都什么交情啦。」
　　光辉用现金向外围地区收购供给士兵们需求的粮食。
　　一听说新地军一律使用永乐通宝付帐，不仅一益领地内，连斋藤家那边的百姓与地方武士亦连忙贡献食物。
　　同时透过一益允许，于境内开放劣钱交换永乐通宝的服务，提升了不少利润。
　　不过利润提升这件事，就算是好朋友，也不得不对藤吉郎与一益保密。
　　「话说回来，权六大人那边不晓得怎么样了？」
　　「我想他应该不会失败啦。」
　　有胆摆出那么大的架子拒绝援军，应该没问题。光辉如此回答一益。
　　然而没过多久，传出胜家建筑付城计划失败并撤离当地的消息。
　　据传在建设途中遭遇斋藤军进犯，胜家大举应战。木材等诸多工程材料均在战时烧毁殆尽。
　　军力而言是斋藤军的损失比较大。不过没能盖起付城就算是败北。
　　「权六大人搞错优先顺序啦。」
　　「新地兄，此话怎讲？」
　　「照情况说应该以盖好付城为第一优先，不该跟他打。」
　　「原来如此。确实有理。」
　　听闻光辉的意见，藤吉郎表示同感。
　　纵能稍微削减敌方的兵力，对整体战况却无任何影响。
　　「听说佐久间大人将接手挑战。」
　　一益接着告知下一任挑战者为佐久间信盛之情报。
　　「佐久间大人应该就不会出差错了吧？」
　　作战技巧属于中上，并且一般认为他很聪明。于是光辉认为他应能成事。
　　「希望他能顺利执行。」
　　遗憾的是一益的愿望很快落空，佐久间信盛又没能盖好付城。
　　追加传来信长因此大为光火的报告。
　　「这回要换泷川兄上场吗？」
　　「领地事务都还没上轨道呢。」
　　面对藤吉郎的询问，一益回答自己尚不足以胜任。
　　毕竟此地正位于织田家与斋藤家势力范围夹击之处。
　　斋藤家随时可能来犯，一益不可任意瓜分军势。
　　「泷川兄，是否有其他人志愿参加？」
　　「权六大人跟佐久间大人连续失手的情况下，假如志愿参与且达成目标，恐怕遭致那两个人的怨恨。因为没人敢接手，主公大人气得不得了。」
　　针对藤吉郎的追问，一益老实道出所知情报。
　　「这样的话，已经被权六大人讨厌的我恰好适任。我立刻前去拜见将军。」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藤吉郎立刻将军队委托给弟弟小一郎管理，动身前往信长所在的清须。
　　藤吉郎挺身而出的结果，得到信长的允许『可以的话你就试试』。
　　「权六大人好像不太高兴，还说：『一只野猴子哪可能做到！』结果就被将军大骂：『失败了还敢那么大口气！』。假如成功，将军就会把墨俣城连同周遭的土地都封给我喔。究竟农民之子能否坐上城主之位，尽全力一搏喽！」
　　于是木下藤吉郎着手执行建设墨俣付城的计划。

　　闲谈之三　悠哉的茶会

　　「哎呀──可真热呀。泷川兄。」
　　「今天确实异常炎热哩。藤吉郎。」
　　某个夏日，众人聚集在清须商家出借的庵堂举办茶会，不过这天的气候暑气逼人。
　　因此以光辉为首，今日子、藤吉郎、小一郎、一益等等，没人有意愿进行茶会。
　　单是用釜烧开热水就让大家敬而远之。
　　「新地大人，我来这里的路上甚至见到一位老人承受过度暑气而失神。」
　　小一郎表示来途时惊见有人中暑昏倒。
　　纵然这个时代属于小冰河期，仍不乏如此猛烈炎热的日子。
　　光辉望向自己携带的温度计，上头显示当下气温为三十三度。
　　「新地兄，那是何物？」
　　藤吉郎对温度计感到好奇而询问光辉。
　　「测量热度的仪器。」
　　「这样啊。南蛮还真多方便的东西。上回婚宴贺礼所送的时钟也是。」
　　藤吉郎兴致勃勃地凝视着温度计。
　　虽然已在成婚时收过时钟，他似乎觉得温度计的厉害程度堪与之匹敌。
　　「没记错的话，还上贡了一个给将军吧？」
　　「是的。」
　　「将军从以前就受不了暑气。以往时常外出玩水，不过以现在地位恐怕没那么自由。」
　　光辉与今日子从一益那里听闻许多信长以前的事情。
　　乳名吉法师，时常做着不符合织田家长男身分的打扮在领地内到处游玩。诸如坐在马背上亲手摘下柿子大口啃食，跳进河里游泳还把顺道抓来的鱼当场烤来吃，与家臣或农民的孩子们玩相扑云云。感觉信长幼年过着十分野性的生活。
　　「（就有如本来是小混混的人继承家里公司，秉持成果主义壮大公司营运……毕竟他能力很强嘛。）」
　　不晓得是否正确，光辉个人如此评价信长。
　　说起来，信长本身也因其年少轻狂导致的放纵行为吃了些苦头。
　　认为品行端正的弟弟信胜才是适任织田家家主的声浪猛然卷起，甚而引发谋反行动，信长一度宽纵，最终仍不得不讨伐信胜。
　　据说弟弟信胜那次的反叛，目前首席家老林秀贞及排行第三的家老柴田胜家均有参与。
　　眼下似乎已认同信长的实力而心悦诚服。因此光辉自行解释，胜家乃基于此背景，拼命想为信长效命因而那般热度逼人。
　　即使如此，依旧认为胜家是个讨厌的家伙。
　　至于秀贞，光辉没什么想法。
　　虽为了不起的人物，给光辉的印象却很薄弱。
　　「说不准将军眼下正在死命瞪着温度计。」
　　既然不能纵情前往河边游玩，八成只能让随从拿大圆扇帮忙扇凉。
　　「调整一下宗旨吧。虽说本来就不是正式的茶会。」
　　负责指导的今日子停下烧水的动作，把从新地带来的点心及饮料分给大家。
　　漂亮的玻璃杯盛装沁凉的冰红茶，点心则有水羊羹（注：水量较多、口感淡爽的羊羹）、蜂蜜蛋糕、布丁、葛饼（注：葛粉制成的点心，类似凉糕），而且全都事先冰过。
　　今日子将这些东西装在具备冷藏功能的箱子带到这儿。
　　此外，这些点心全是今日子亲手做的。
　　缺乏异性缘却多才多艺，也很擅长料理与点心制作。
　　「这些全是今日子夫人做的吗？真贤慧。不仅见都没见过，还非常美味。」
　　「不只好吃，还凉凉的。热天吃这个乃是无上的享受。」
　　「仿佛能将体内的热气赶跑哩。」
　　这天的茶会就此正式中止，不过藤吉郎、小一郎与一益享用清凉的红茶与点心而大为满足。
　　于是一个星期之后……
　　「又是一个炎热的日子呀。」
　　这天的热度前所未见。
　　温度计指针比向三十五度，可谓为酷暑。
　　勉为其难地照计划进行茶会，众人喝了热茶立刻大汗淋漓。
　　「今日子，我听说过在这种热死人的天气喝热茶反而会觉得凉快，根本是骗人的吧。」
　　「小光，还是要看程度而定哟。」
　　「可恶的古人，乱说一通！」
　　今日的天候热得让人不禁如是迁怒。
　　「太热啦！我要弄刨冰！」
　　热到恼怒的光辉从带来的冷冻箱里取出冰块，用一起带来的刨冰器做起刨冰。
　　属于家庭用的机型，设计成企鹅造型给人凉爽的联想。
　　机器是以前在大卖场买来的便宜货。
　　「今日子想吃什么口味？」
　　「我想吃草莓的。」
　　「那我吃芒果好了……」
　　淋到刨冰上的糖浆并非人工合成，而是今日子从神奈川号的自动农园采收水果，熬制成的新鲜糖浆。
　　除了草莓，更齐备哈密瓜、柠檬、芒果、凤梨等多种口味的糖浆。
　　「藤吉郎要什么味道？」
　　「新地兄，真的可以吗？」
　　藤吉郎会如此顾虑也是其来有自。
　　这个时代不存在冷冻库这种东西。要想吃冰只能在冬天取冰存放地窖。
　　可以想见不是庶民能够尝到的东西。除非特别有权或有钱，否则不可能在夏天吃到冰。
　　「是我们招待的，就别见外了。」
　　「万分感激。如此高级的东西，生平第一次品尝。话说回来，这糖蜜的颜色真特殊。」
　　藤吉郎盯着刨冰用的糖浆，似乎难以决定。
　　「都是不同水果的味道哟。」
　　「那么，请给我这种叫作凤梨的果蜜。」
　　藤吉郎要了凤梨，小一郎选择柠檬，一益则挑了哈密瓜的糖浆。众人一同享用刨冰。
　　「甘甜且冰凉，真美味。」
　　「热天吃这个最棒了。」
　　「真是一大享受啊。」
　　虽然天气酷热，多亏有刨冰，这天的茶会总算是顺利结束。
　　接着数周后。
　　「虽然比上回好一些，还是很热啊。」
　　一益望向温度计发现显示三十一度，一脸生厌的模样。
　　「今天准备了不一样的茶点。」
　　今日子将茶会惯例提供的自制点心换成了『抹茶冰淇淋』。
　　做了充足份量，放在冷冻箱里带过来。
　　「没见过这种点心哩。」
　　小一郎十分好奇地凝视着盛在玻璃小盘上的抹茶冰淇淋。
　　「今日子夫人，这也是凉爽的点心吗？」
　　「是的，很好吃哟。我想其他地方的茶会应该见不到。不过茶道注重一期一会（注：每一次相会的当下都很珍贵，无法重来）的精神，对彼此的诚恳招待才是喝茶的精髓嘛。」
　　今日子面不改色地嫖窃某位伟人的说词，一边为众人端上抹茶冰淇淋。
　　「这确实美味。」
　　「很有意思的体验。」
　　「加了抹茶的凉点真是不简单。」
　　抹茶冰淇淋获得极高评价，藤吉郎等人开心地品尝。
　　「让人停不下来的美味呀。」
　　「请用。」
　　今日子奉上另一份抹茶冰淇淋，藤吉郎正想大快朵颐之时，忽然感觉到某人的视线。
　　介怀着环望四周，发现有人自庵堂的墙角缝隙窥视。
　　藤吉郎欲看清来人而仔细凝望，原来竟是自己的主公信长。
　　「将军！」
　　「你在吃的东西好像颇美味喔。」
　　信长表情不怎么愉悦地问向藤吉郎。
　　「这不过是茶会的点心罢了……」
　　借口搪塞信长的同时，藤吉郎亦未停止享用的动作。
　　看来藤吉郎他当真很喜欢抹茶冰淇淋。
　　「猴子，尚属下位意欲学习教养的态度值得称许，不过……」
　　「不过什么呢？将军。」
　　「如此有意思的场合也该唤上吾啊！一益也是！为何默不作声？」
　　信长口出刁难，令藤吉郎与一益无言以对。
　　『同事邀请我参加茶会，将军要不要一起来呀？』试问世上有哪位家臣愿向自己主公如此提议？
　　身为主召的光辉开口还情有可原。受邀的藤吉郎或一益擅自招待他人，岂不对光辉非常失礼？
　　再试想光辉的立场，主公突然莅临自己举办的茶会，那该多惨烈。
　　「不仅吃了凉爽点心，上回酷暑之日还吃冰！何故瞒着吾？」
　　「（因为上司在场会紧张啊。）」
　　光辉自是不能老实回答，仅保持沉默。同时心有所感。
　　没想到织田信长这号人物还满贪吃的嘛。
　　「话说回来，将军怎么晓得上次跟上上次茶点吃什么？」
　　「一益跟五郎左说的时候让吾所闻！」
　　一益曾在闲聊间对五郎左，也就是丹羽长秀提过茶会的事。
　　据闻当时长秀深表钦羡，看来信长偷听到那段对话。
　　「（将军干嘛气成这样？）」
　　「（对了！将军喜好甜食！）」
　　一益向光辉耳语信长不胜酒力但非常喜欢甜食的情报。
　　只不过这情报来得真是慢了几步。
　　正烦恼如何处理信长的怒气，今日子伸出援手。
　　「将军是否愿意赏光？」
　　「也好。吾对茶道素有心得。就替汝等看看规矩如何。」
　　受今日子邀请参加茶会，信长心情立刻转好，跨进庵堂，开始审视光辉等人的茶道技术。
　　「除了今日子以外都还不成气候。」
　　可见超未来的里千家师范的认证，就信长看来已十分够格。
　　信长称颂今日子的礼仪作法。
　　「将军，请用茶点。」
　　「原来是加了抹茶的冷点。不仅甜入心，抹茶的余韵让嘴里十分清爽。」
　　由于信长加入指导茶道，光辉一行人极度紧绷，再也尝不出抹茶的味道。
　　信长反倒是喜出望外，续了三份抹茶冰淇淋。今日子另外准备能保存较久的点心也被信长打包走。
　　「虽无法次次出席，吾就偶尔来关照光的茶会吧。」
　　光辉所举办的明明是社团活动形式的茶会，主公信长扬言叨扰还一派高高在上。
　　准此，尔后好一段时间，光辉等人在茶会上时常紧张得食不知味。

　　「今天的点心叫作『冰沙』？口感与冰淇淋不大相同，同样美味。」
　　此外，丹羽长秀也透过一益的介绍成为茶会的一员。
　　长秀自然地加入茶会，光辉等人亦毫无抗拒地接受，全亏长秀高段的沟通技巧。
　　「哎，真让人悔恨至今都没参与到。今日子夫人，请再给我一份冰沙。」
　　后来信长下令将茶会改成需事先通过他本人的允许，不过光辉、藤吉郎、一益与长秀均顺利获得信长允诺。

　　第十一话　征讨墨俣之战

　　「新地兄、又左兄，感谢两位的协助。」
　　「无需介怀。还没回归织田家前，承蒙藤吉郎引荐才免去了阿松的贫困日子。我不仅从中建立功绩，还学到如何使用火绳枪哩。」
　　木下藤吉郎出品之建筑墨俣付城计划即将开跑。
　　为报答彼此的友谊，光辉出手协助，信长更贴心地允许与藤吉郎交情甚笃的前田利家参与。
　　他带着自家手下以及信长的马回众（注：马军护卫，由直臣组成之最忠诚部队）当中意欲立功的几个人前来助阵。
　　「人数是够了，不过藤吉郎有胜算吗？」
　　「自是有把握才敢报名。我还找了另一个帮手，就与小弟一同去会会吧。」
　　藤吉郎领着几个计划核心人物造访专做木曾川流域船运生意之蜂须贺正胜的大宅。
　　「小六，我来找你帮忙了。」
　　「没想到藤吉郎当真成为独统一军的大将，太惊讶了。」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小六。」
　　「说好了就不反悔。我等蜂须贺党今天起就是藤吉郎的家臣。」
　　被藤吉郎唤作小六的正胜所统率之蜂须贺党以船运为业，属于没有领地的地方武士集团。
　　不依附于织田家或斋藤家之下的独立势力，一旦织田家拿下美浓，状况必逢巨变。
　　藤吉郎在侍奉信长之前，替蜂须贺党工作时曾与正胜打赌，假使自己成了领主就要正胜担任自己的家臣。
　　「我会遵守诺言，当藤吉郎的家臣。但你要我做什么？」
　　「在墨俣盖一座城！」
　　应付来自斋藤家的妨碍，于墨俣之地建造城池。
　　听闻藤吉郎的提案，正胜瞠目结舌。
　　「就我所见所闻，柴田胜家与佐久间信盛接连失败。」
　　「这回我有计策，足以成事。」
　　藤吉郎怀着自信满满的态度向正胜解说计划内容。
　　「倘若顺利执行或许能成功。不过材料哪儿来？」
　　「这就是需要动脑的地方。小六，有新地兄帮忙就免担忧啦。」
　　「喔喔！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新地大人呀！」
　　于清须举办大规模拍卖会且以该当功绩获封新地为领地，甚至击败服部左京进、夺得其领地等等情报均已传进正胜耳里。
　　「确实有机会能成功。」
　　「小六，不止有机会，是务必让它成功。」
　　之后的几天时间，光辉等人做好准备工作，紧接着执行墨俣筑城计划。
　　「只有三天时间！加快手脚！」
　　正胜带领的蜂须贺党以木曾川的船运业为生。
　　墨俣坐落于木曾川支流，长良川的西岸。首先由蜂须贺党成员搭船趁着夜色偷偷登陆，尽快将筑城所需物资搬运定位。同一时间另经由陆路运送物资。
　　不仅如此，更从上游处进行砍伐，让所需木材顺流而下。
　　「何为建造付城不可或缺？那就是防御力。」
　　准此，除了利家与光辉所携兵力以外的所有人手，全力在城池预定地面长良川方向建设城墙以期阻挡敌军进犯。
　　「藤吉郎……不对，大人。此表土好生奇特。」
　　「小六，那是新地兄捐赠的。」
　　光辉为藤吉郎的计划提供了超速干水泥。
　　事先设计并裁割好木框，运到现场组装，完成后倒入超速干水泥。
　　适度安插铁制骨架，完成一道坚固难摧的城墙。
　　预计由城墙围在内部的区域也盖好了一票人居住需要的小屋，建筑棚楼（注：加盖在城墙顶端外侧用来保护守城士兵）用的结构材也都运送齐全。
　　总而言之务必争取时间，所有人齐心专注进行各自的工作。
　　「似乎可以依照预定进度完工。」
　　「不过呀，小六，恐怕还是得先打上一场守城战。」
　　这头付城盖得再快，斋藤军也不会坐视不管。
　　肯定会朝这边发动攻击。
　　务必将其击退，墨俣付城的设立才真正踏实。
　　「接下来还要把附近一带弄到木下家手下。」
　　「原来如此。」
　　待天明之后，驻守稻叶山的斋藤军势必将察觉这头的异状。
　　但是没有那么容易立刻集合到必要数量的兵力前来抗敌。
　　因而将建设时限设定为三天。
　　隔天早晨。
　　「动手吧！晚上就能领到大笔薪水！大家努力！」
　　木下军与蜂须贺军奋力建造付城，光辉与利家则带人于前方挖掘壕沟。
　　另外与长良川连接即可转化为入水壕沟，不过这部分可以之后再考量。
　　眼下只要足够阻挡骑兵队的冲刺攻击即可。
　　墨俣周边的农民亦多数参与壕沟工程。
　　众人都想来赚光辉提供的优渥日薪。
　　此外也有不少人闻风而来，拿劣钱交换永乐通宝或者搬运粮食卖给军队。
　　一行人以付城的建材为优先，原先仅准备最低限度份量的粮食，本就打算从当地入手。
　　惯例以永乐通宝支付高于一般行情的价格购买，因此迅速备齐大量军粮。
　　「新地兄，看来能撑上好一段时日。」
　　「确实。」
　　估算将于两天后击败来袭的斋藤军，其后滞留当地，将周遭村落纳为自家领地管理。
　　「为达成该目标，首先需要关键一胜。」
　　墨俣付城动工三天，站在棚楼上守望的士兵察觉斋藤军逼近的迹象。
　　「有三千吗？」
　　「报告新地大人，应该有四千。」
　　反观新地军、木下军与蜂须贺党合计约一千五百人。
　　人数不到对方一半，不过防御作用的城墙已完工，应有办法与之抗衡。
　　「不可纵容敌人擅自建筑付城！打下来！」
　　斋藤军兵力四千，总大将为斋藤龙兴的祖父道三之弟弟长井道利，列名斋藤家六大家老之一的日根野弘就及不破光治则担任副将辅佐战事。
　　道利一声令下，斋藤全军发动攻击，却很快被光辉与利家带人挖出的壕沟给阻挡了去路。
　　「准备木板让马通过！」
　　道利下令于壕沟上放置木板，因此暂时停滞原地的斋藤军遭遇另一桩悲剧。
　　大量的箭支与弹丸自墨俣付城内射出，众多士兵随之倒地不起。
　　骑在马背上的指挥官亦受到狙击，数个部队陷入指挥系统混乱的状况。
　　「镇定下来！枪击很快会停！」
　　斋藤军也有火枪。
　　所以十分明白其弱势之处。
　　那就是射击准备时间长，加上火药昂贵，攻势维持不了多久。
　　然而事与愿违，枪声迟迟未有停歇。
　　不仅如此，瞄准精度极高。
　　就至今为止所知，火枪的命中率马马虎虎，顶多借助其击发巨响恫吓敌军。此等常识却硬生生被颠覆。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死在火枪下……」
　　阵线立刻瓦解，死伤者越来越多，而枪声仍不止息。
　　新地军祭出猛烈攻势，预料外的惨状令道利深受打击。
　　即使如此亦不可临阵脱逃，道利重新振奋决心。
　　「继续攻击！」
　　斋藤军的墨俣城攻击计划持续进行然不见成效，只有牺牲者不断增加。
　　期间，部分国人以及当地武士开始退离战场。
　　这些人手下兵力均由平日务农的农民们组成。
　　人员死伤过多将导致领地的生产力下降，他们害怕这等影响因而举兵撤退。
　　「混帐！谁准你们脱队！」
　　道利手持军统团扇于马背上嘶吼，下一秒，很不走运地有发子弹击中他的腹部。
　　以相对距离来看摆明纯属偶然，不过斋藤全军的指挥因此一口气乱了套。
　　「长井大人！不行了！收队！」
　　明白无法再战，副将日根野弘就及不破光治懊悔似的下达撤退命令。
　　听闻指令的士兵们脚步飞快地远离墨俣城。期间子弹与箭支仍无情射中敌背，造成更多人丧命。
　　不仅如此……
　　「终于轮到我上场啦。」
　　利家埋伏于城外的兵力袭向阵线已然崩解且试图撤兵的斋藤军，施予致命一击。
　　加入利家阵势的马回众也高声应和，阵线凌乱的斋藤军无力抵挡，全军崩溃四散。
　　「就那么点人！」
　　纵然想要反击，但是日根野弘就及不破光治一边保护着受伤的道利，还得指挥自家手下并带队撤退，无力顾及其他。
　　利家军队的埋伏替敌方追加更多损伤，斋藤军最后撤退时已折损超过一千名士兵。
　　「赢了！」
　　「高呼我军的胜利！」
　　「斋藤军跑光了！」
　　借由藤吉郎、光辉、利家三人之号令，全军齐声欢呼。于墨俣之地建设付城的计划获得一大成功。
　　此城扎实截断稻叶山与西美浓的联系，而受信长分封此地的木下藤吉郎亦借此着手拉拢西美浓方面的众多望族。

　　闲谈之四　战场的咖哩饭

　　「好香啊。」
　　「是咖哩！有咖哩吃了！」

　　顺利击退围攻墨俣城之斋藤军的隔天，木下军尚在进行筑城工程，新地军的士兵们闻到四周飘散的味道而喜出望外。
　　因为他们晓得待会儿放饭就能吃到最喜爱的咖哩饭。
　　于此时代，制作咖哩所需的辛香料十分昂贵。
　　部分更属于药品用途，没那么容易取得。
　　新地军队分设专职治疗伤兵的救护部队以及负责准备餐饭的炊事部队。
　　救护部队现正忙于治疗我方受伤士兵，炊事部队则为战胜后的大军准备丰盛料理。
　　基于光辉的管理方针，新地军提供给士兵的餐食一向不马虎。不过外出征战期间无法那般要求。
　　因此至少要在胜仗之后提供美味的食物。
　　士兵们将因而振奋作战士气，存活下来才能享用战胜后的美食。
　　当中最受新地军士兵们欢迎的菜色就是咖哩饭。
　　「今天加了很多猪肉熬煮喔。」
　　「好期待呀。」
　　得知新地军惯例于征战当地收购食材的消息，不乏自己狩猎前来换取金钱的人。
　　使用的是兽肉而非鸟肉，难免有人基于宗教理由而忌讳。不过光辉并不计较，除非出生特别高贵背景，一般人普遍有在食用。
　　加上咖哩味道香浓，新地军当中没有一个人为此感到抗拒。
　　「肉比我想的还多耶。」
　　诚可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附近民众为了赚外快，不仅止于猪只，还有许多人带来鹿、兔子、野鸟、鸭子等等。
　　「多出来的肉另外做成别的菜色吧。」
　　除了咖哩饭之外，炊事部队也用味噌抹肉烧烤，或与蔬菜一起放进用味噌调味的汤汁里熬煮。
　　实际上，炊事部队的工作准则全由今日子独力订定。
　　同时替他们备好方便快速料理多人数食材的调理工具。
　　「感觉好好吃喔。」
　　「真是一大享受。」
　　不止新地军，前田军、木下军亦分得多样菜色，其中咖哩饭简直佳评如潮。
　　「这个香味与辣味让人胃口大开。」
　　「传言果真不假，新地军连军队伙食都如此奢侈……」
　　藤吉郎愉悦地享用咖哩饭，走马上任木下家家臣不久的蜂须贺正胜则为新地家的富贵之势感到震惊。
　　「新地兄，不好意思让你招待了。」
　　注重礼节的前田利家为自家士兵连同受到款待一事向光辉道谢。
　　「我们打了场胜仗，这种时候就该大家一起开心享用。」
　　「多谢。将军那边的回报就包在我身上。」
　　前田军与马回众名义上为织田本家派遣的支援军队，用完这餐就得立刻返回尾张。
　　利家也有义务亲自向信长报告墨俣一役的成果。
　　「毋庸置疑的一场精彩胜战。相信将军会很满意。」
　　吃饱喝足之后，利家向光辉与藤吉郎打过招呼便动身回尾张去了。
　　守城兵力随之减弱，多少有些忧虑。不过敌方才刚吃了那么大一场败仗。
　　藤吉郎估计斋藤军短时间内不会出兵。
　　指挥全军继续施工强化墨俣城，业已派小一郎前往巡访周遭村落与地方武士宅邸。
　　自然是为了乘胜追击，宣扬织田军之全面胜利同时收拢民心。
　　顺利得到那些人的支持，才能落实木下家在墨俣一带的领主地位。
　　「相信会有人愿意站到我们这边，应该没问题。」
　　新地军全力投入协助墨俣城的防御及建设工程，三天之后收到信长发出的书函。
　　藤吉郎拆封阅读，上面写着信长将亲自造访墨俣视察。
　　「将军何必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身为主公大人竟然打算跑来前线地带，光辉为信长之作为感到惊愕。
　　像这样的情况，该说信长行动力很强，还是莽撞蛮勇呢？实在很难下定论。
　　「犹记桶狭间一战，将军于前阵领头作战，亲手砍杀敌兵；统一尾张之战事期间亦经常站在最前线。可是……」
　　「藤吉郎，可是什么？」
　　「书函里面提到餐点希望准备咖哩饭。说不准将军误将咖哩饭当作战场菜色之类的……」
　　没想到贵为主上，竟因为想吃咖哩饭而冒险涉足最前线……
　　就连对信长敬爱有加的藤吉郎似乎也难以想像此等情境。

　　「猴子！墨俣城盖得如何？」
　　「一切顺利。业已着手拢络周遭望族及地方武士。」
　　「那就好！光！援助有功！」
　　收到书函的隔天，信长便带着少数护卫现身墨俣城，言简意赅地慰劳藤吉郎与光辉。
　　算起来应在发出书函后便即刻动身自清须出发。
　　「（将军，你到底是有多想吃咖哩饭……）」
　　信长说话一向不啰嗦。
　　或许因为自己脑筋好，一向偏好能够理解他简短发言并察觉其言外之意的家臣。
　　藤吉郎、一益、长秀等人都是因此颇得信长喜好。
　　利家虽然没那么伶俐，但对信长十分诚实与忠心。
　　初识状似只懂武艺，实际上具备将所学融会贯通的能力。
　　因此博得信长喜爱，虽为家中四男仍受命就任前田家的家主。
　　「已经替将军准备好餐点。」
　　「光，干得好！吾也饿了，赶快端上来吧。」
　　至于光辉，信长则依然不甚理解。
　　具备优于常人的能力，夫妻连袂在海外闯荡，有过丰富经验这点也很突出。
　　武士的工作似乎做得不错，也对信长效忠。并且态度坦率，不像同类人常犯令人生厌之谄媚毛病，所以信长如此倚重。
　　「今天为将军准备了这样的菜色……」
　　其实光辉随军带了少量神奈川号生产的食材。这回用面包粉裹猪肉油炸，奉上豪华的炸猪排咖哩。
　　考量营养均衡方面，另外准备了炖煮的竹笋、干香菇、芋头、山菜，加了蔬菜与鸭肉的味噌汤，乃至用味噌腌过的烤鱼等等，利用现有食材安排出像样的全餐。
　　主上大人前来视察，总不好当真只端出咖哩饭招待。
　　「这个名为咖哩的料理甚是美味。上面炸过的肉也很好吃。吾特喜欢香菇。炖菜的味道也不错。值得称许。」
　　信长胃口大开，还多要了一份咖哩饭，将所有菜色吃得干干净净。
　　「光，来些点心。」
　　正常来说，武士极少于战场准备点心，此命令实属无理要求。不过对新地军而言却不是什么难事。
　　「居于战场，只能提供这种程度的……」
　　冰淇淋之类的终究有困难，光辉替信长送上用木棒缠绕的水饴（注：正常制法与原理同麦芽糖，只是原料改成发芽米）。
　　借由神奈川号的设备人工合成，同样常在战后分发给士兵们。用意在于补充糖分，解除疲劳。
　　接续以往透过生质燃料技术的合成酒制造，清辉对于能进行人工光合成的新植物，建设了重要区划。
　　虽在未来已属落后技术，仅须水与二氧化碳就能合成醣类，花不了多大工夫。此来就备齐了供给士兵酒精与糖分的充足来源。
　　不仅如此，光是固定发配这两样东西，就能让新地军的士气特别高昂。
　　「可以放松享用的感觉真不错，吾中意！」
　　吃光水饴的信长又向光辉要了一整壶装的水饴。骑着马儿飒爽归返清须。滞留期间仅约一个钟头。

　　「藤吉郎，咱们家的将军……」
　　「从以前即是那副模样。林公或是已故的平手公时常接应不暇。」
　　「那还用说，织田一门的当家带那么点人就跑来前线，不吓死才怪。」
　　「将军总是起了念头便立刻行动。随行的护卫也很辛苦。」
　　「也该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吧……」
　　「确实让人担忧。不过我等苦口婆心也是无谓。」
　　虽然光辉仍惊讶于信长的强大行动力，对藤吉郎来说已是习以为常的状况。
　　「将军较为性急，待上半个时辰已经出乎预料。想必非常喜爱咖哩饭。」
　　如是讨论着的两人手里都还捧着装了武士刀与金子的袋子。想当然尔是拿下墨俣的奖励，而非请将军吃咖哩的答礼……吧。

　　第十二话　光辉要当爸爸了

　　「藤吉郎，抱歉我先离开了。」
　　「今日子夫人临盆在即，还请尽快回府。承蒙新地兄大力协助，小弟总算能当上城主。之后由我们自己努力。」
　　墨俣之地的付城建设工程竣工后数日，光辉动身返回新地。
　　因为收到估计怀孕的今日子将要临盆的通报。
　　两人交谈地点的周遭正在进行墨俣城正式改建与强化的工程。
　　盖好付城且大败斋藤军的辉煌功绩让藤吉郎获封墨俣一带的领地。
　　为落实其治权，另外动工将墨俣改建成正式的城池。
　　蜂须贺党成员们负责监工，借由长良川运送建筑材料，部分人手更直接参与施工。
　　小一郎则巡访各地告知附近村庄，该地已成木下家领地的消息。
　　他率领军队拜访各个聚落、地方武士与村长，同时进行课税方式的谈判乃至确认战时可提供之人力数量。
　　小一郎似乎颇为擅长这类周旋情事，工作起来如鱼得水。
　　光辉认为，小一郎之于木下家，正有如清辉之于新地家的角色。
　　虽然相较于一步不离新地领土的清辉，小一郎具备压倒性的行动力。
　　「藤吉郎应该也很想念宁宁夫人吧？」
　　「确实挂念，但是墨俣状况稳定必为优先……」
　　墨俣城必须防范斋藤家发动反击，处于随时可能落入他人之手的风险。
　　不适合安排家中妻小居住。
　　「泷川兄也在持续扩大领土，自当加紧努力。」
　　织田家近来连战连胜，势力渗透了大部分的美浓。
　　倘若顺利发展下去，美浓不用多久便将全境纳入织田家的统治。
　　「包含邻居的问题，也是该回去。」
　　「长岛是个棘手的地方嘛。」
　　表面上没有一丝动静，天晓得服部左京进是否在盘算些什么。
　　光辉认为还是先回家一趟为上。
　　「新地兄，感谢。有机会还想一起努力，又左兄也一起。」
　　「就是呀。」
　　先前利家为了上报信长关于墨俣的战况，早一步归返清须。
　　只是万万没想到后来信长马上亲身前来视察。
　　「新地兄──谢谢你──」
　　藤吉郎挥手高呼，替踏出墨俣欲返回清须的光辉等人送行，直到看不见队伍踪影才停下手。
　　而光辉一行人急急忙忙地到达新地，泰晴等人上前迎接。
　　「大人，夫人马上就要临盆啦！」
　　「那怎么得了！今日子！」
　　「小光，欢迎回来。」
　　今日子顶着一个大肚子依旧如常向光辉打招呼。
　　她至今仍一贯称呼光辉为小光。
　　起初泰晴等人，尤其是有了年纪的家臣为此面露疑惧。如今众人已习惯成自然，不再有人介意。
　　毕竟一手掌管新地所有资金的幕后掌权者清辉也被喊作『小清』。
　　再者，今日子的技艺在新地家首屈一指，吉晴与一丰都望尘莫及。
　　茶道、花道、医术、礼仪规矩、料理、裁缝等等，万事难不倒她。深究真心话，不少人认为今日子才是新地家最厉害的才人。
　　「感觉还好吗？预产期都到了。」
　　「预产期只不过是估算，晚个几天很正常啦……啊，好臭……」
　　「啊，果然。」
　　光辉嗅闻自己的上臂，确认身上的汗臭味。
　　「胡渣也乱七八糟的。」
　　「在战场哪有闲情逸致顾到打扮……」
　　「你先洗澡，换套干净衣服吧？」
　　「我会的。」
　　在墨俣期间忙于战争、工程乃至接待信长，没空悠哉泡澡或仔细刮胡子。
　　除了臭味问题，长时间盖着头盔的头皮以及隐藏在铠甲之下的身体部位都痒得受不了。
　　「总不能让宝宝见到父亲不卫生的样子嘛。就泡个澡吧。」
　　光辉在屋里设置的浴室洗净身躯，换上一般的服装。

　　与光辉同行出征的士兵们也在回家前先到练兵场旁边的大澡堂泡澡放松。
　　「茂助兄，新地家的练兵场还附设澡堂着实贴心。」
　　「而且随时都可以来。」
　　「但是这样柴火挺花钱的吧……」
　　「新地家果然有钱到难以想像喔……」
　　对当代的人来说，泡澡并非易事。
　　难怪吉晴与一丰会为此等大手笔而惊叹。
　　利用太阳能板转化而来的电力加热巨大浴池的水，兼顾保温与消毒功能。泡澡水二十四小时过滤，隶属于警卫队的人随时可以使用。
　　轮替夜班警卫工作的人常在清晨泡过澡后才回家。
　　这也是新地军士兵享有的特权之一。

　　「总算舒服一点啦。」
　　洗完澡的光辉换上一般的服装再度现身今日子眼前。
　　「所以呢？还没感觉吗？」
　　遗憾的是，泡澡的镇静效果不佳。
　　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出生，光辉担心得手足无措。
　　当事人的妻子今日子本为医生，反倒是依旧一派泰然。
　　「阵痛是开始了，不过还很弱。」
　　「产婆人呢？」
　　「已经安排好了应该没问题……啊，应该要开始了……」
　　「产婆！快来呀！」
　　「没事啦。」
　　明明是第一次生产，今日子却冷静地指派人去找产婆。
　　「主上，不好意思，您很碍事。」
　　「咦？我碍事？」
　　「要临盆的夫人比谁都还冷静，为何大人您如此狼狈？劳驾您到外面等去。」
　　只会慌张失措的光辉被超过七十岁的产婆嫌为碍事，被赶出房间。
　　让产婆评为碍手碍脚的光辉威严尽失。

　　「大哥，别再抖脚了，很吵。」
　　「会吗？」
　　「简直像施工现场。」
　　邻接分娩室的等待室里，光辉与清辉两人独坐其中，焦急等候今日子生产。
　　就算清辉开口指摘，光辉仍停不下抖脚的动作。
　　「相信大嫂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咻』地生出小孩啦。」
　　「哪能这么放心。」
　　要是有什么意外该怎么办？光辉脸上笼罩阴霾。
　　「没问题的啦。大哥都要当爸爸了，稳重点吧。上过战场的人还这么胆小。比起那个，不是应该先确认开发状况吗？」
　　「等会儿再……算了，我现在听你说。」
　　光辉决定听清辉报告，以求分散注意力。
　　「填埋工程进展顺利。新造的土地需要不少时间才能稳固。不过从神奈川号上找到了地质安定剂，应该可以缩短一些。」
　　「那不是军方委托运送的东西吗？」
　　「反正没办法退货啦。况且有材料就能生产出来，拿来用无所谓啦。」
　　洒钱收集来的砂石与地质安定剂混合，倒入超速干水泥制成的模框，接着用来堆叠填埋。
　　留在模内的海水则在夜里偷偷用马达抽掉。
　　「确实需要尽快掌握足够的用地。」
　　利用此手法填埋出来的土地个别划分为农地、住宅用地、商业用地乃至工业用地等区划。
　　「成立硝石小屋、香菇栽培工厂、制铁所，另外招募专业人手，预计再做一个专门烧制物品的窑。也想尽快开始制造酒、味噌跟酱油。神奈川号的食品制造工厂里有大量米曲菌样本，可以直接拿来增产。可以尝试的事情越来越多。领地变大，我的行动范围也增加喽。」
　　「不是应该先改良你足不出户的毛病吗……」
　　光辉的弟弟清辉乃是彻头彻尾的茧居族性质。
　　当初选择成为宇宙船船员的理由，除了生活考量，更重要的是环境符合当事人性格的缘故。
　　清辉成天躲在船里，休假时则专心投入自己的兴趣。
　　头脑聪慧，会计与财务方面的知识丰富。只是常被今日子训斥：『偶尔也该出去外面走走！』
　　「就是因为大嫂吩咐过，所以我偶尔会在领地内晃晃。」
　　不过仅限于新地一家的屋宅、填埋建设中的新区域以及清縻与机器人们负责管理的重要区划。
　　因为清辉天生就是个茧居族。
　　「新地家平时不露脸的幕后宰相，挺不错的称号。」
　　不仅如此，还罹患轻微的中二病。
　　「大哥是最上面的主公，我是幕后的宰相，表面上的内政首相则是泰晴。放心吧，我会用心教导继承人康丰。」
　　「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
　　康丰年纪尚轻，难保不会被清辉给洗脑。
　　光辉衷心祈祷康丰平安无事。
　　「还有啊，这个时代的流行图样跟我不搭嘎，书法也乱到看不懂。这些未来都会宣导修正。」
　　清辉如是说着，手里摊开一本装订整齐的书。
　　「咦？这是《源氏物语》？」
　　书内文字以木版印刷，搭配的图样来自神奈川号的资料库……不对，应该是从清辉喜欢的小说或动画相关资料里偷来的。
　　书中插图经过电脑编辑，服装符合故事背景的年代，不过却变成由萌角风情的女性以及花美男风格的男性演绎《源氏物语》的故事。
　　「还印了《伊势物语》喔。困难点在于量产很花时间。也得解决人手跟领地的问题。大哥，快点并吞长岛跟桑名啦。」
　　「就为了这种理由吗！」
　　说归说，那方面确实需要想办法，否则无法涉足伊势。
　　光辉暗自决心要拿下长岛与桑名。
　　先不论桑名，至少长岛那边还非得再削弱一些势力才行。
　　「呜哇──！呜哇──！」
　　「咦？好快！」
　　「大哥，不是就跟你说了吗。」
　　清辉预测正确，仅约一个小时，今日子便顺利产下女婴。

　　「好可爱哟。就叫她『爱』吧，是『爱姬』哟。」

　　「光辉难得有这么好的品味。」
　　「哼。我偶尔也是能表现出超群的品味好吗？」
　　光辉搂着刚出生的女儿，左思右想一番之后发表他决定好的名字。
　　「不是生男的啊……」
　　泰晴在旁深表遗憾，于此时代实属难免。
　　倘若没有继承人，堀尾家就有可能失去新地家大臣的地位。
　　「还会再生的，别担心。」
　　「说得也是。照夫人的状况，似乎能再生个十人。」
　　「应该办得到吧。」
　　「还请大人务必努力。」
　　「害我都有压力了……」
　　光辉怎么也没想到会让一个年过四十的欧吉桑施压，要求多生几个孩子。
　　「话说回来，大人与夫人进展顺利，那么清辉大人何时娶亲呢？」
　　「「咦？」」
　　泰晴唐突的质问让光辉与今日子面面相觑，同时高声表示诧异。
　　「清辉喔……」
　　虽然头脑很优秀，却因茧居族性质而有些宅气。时常听他如此描述理想中的对象：
　　『适合双马尾发型的巨乳美少女！就像「魔法少女梅露蒂女皇」里面小梅露那样的人。』
　　『小清，你听我说。现实中并没有那样的女生。』
　　『哈哈哈，这玩笑开得不错。仔细找一定有的啦。世界如此之大，对吧大嫂？』
　　『这人没救啦。』
　　很久之前今日子曾好言相劝，遗憾未能奏效。
　　光辉身为兄长，自然也问过清辉喜欢怎样的女性。
　　万万没料到得来的答案竟是小女孩与大朋友最喜欢的晨间动画女主角。原本认为理想与现实应该分别而论，便没对弟弟多说什么。
　　再者，光辉认为当代恐怕绝对找不到那样的女性。
　　「（这个时代有女生绑双马尾的吗？）以清辉的个性来看，想逼他基于策略联盟与人通婚大概是白搭。」
　　「没那么容易讨好吗……」
　　就泰晴的观念，结婚本是双方家庭的联系，难以体会挑剔女性外貌的想法。不过他也明白强逼的方式起不了什么作用。
　　泰晴忆起自己早先一度想让光辉迎娶小妾，今日子表示『跟我合得来最好』而未有抗拒。反倒是光辉本人一句『不需要』果断拒绝。
　　所谓武家的常识恐怕无法套用到这两兄弟身上。
　　「大概类似这种感觉的女性。」
　　当事人清辉将画了理想对象模样的纸张交给了泰晴。
　　说是画像，其实是清辉参考手边资料画出来的「魔法少女梅露蒂女皇」小梅露的插画。
　　难以计测之世代鸿沟带来的文化冲击，让泰晴凝视图纸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从没见过这位绘师的作品……笔触颇具特征……」
　　泰晴目睹超未来的萌图，大受冲击，几乎无言以对。
　　「是我亲手画的喔。」
　　「正道除外简直万能……」
　　说实话，清辉真有绘画的天分。
　　最早以漫画家为志向，然因经济方面的考量而放弃。尔后工作繁忙，仅只一次跟同好们一起参加了新同人志即卖会并推出同人志。
　　「臣会试着寻找看看……」
　　假使泰晴还是岩仓织田家的大臣，不会揽下如此乱来的命令。
　　不过他在成为新地家大臣之后，借由生物本能察知环境的变化，因此将那纸绘画收进怀里。
　　这份觉察并不困难。毕竟如今的地位与经济状况均与以往大相迳庭。
　　「或许主公家的小姐们有符合条件的。」
　　「贵族千金吗？好萌喔。」
　　「那是再好不过。」
　　好不容易盼到主君的后代出生。
　　泰晴紧接着产生以清辉之子创设新地分家的使命感，开始为寻找新娘子人选而奔走。

　　第十三话　着手对付一向宗

　　「清縻，动手吧。」
　　「看我点燃熊熊大火。」
　　「嘿呀──！脏东西就是要消毒啦──！」（注：出自《北斗神拳》沙乌萨手下的广传名句）
　　「我有股莫名的寒意……」
　　「你这家伙……不会看一下气氛配合吗……」
　　「我只是机器人，办不到。」

　　为求拓展势力范围，新地家开始侵袭伊势长岛。当然不会只因为清辉强烈要求的关系。
　　统掌伊势、尾张、美浓境内一向宗寺院暨众多信徒的愿证寺就在此地。
　　长岛本身位于木曾川、揖斐川、长良川河口交会，土地由长年砂石堆积而成，周遭围着防洪堤防，外围势力不容易涉入，因而形成一向宗的自治领地。
　　许多国人本身亦是信徒。僧侣们配备武器，与武士没多大差别。
　　世间普遍认为和尚只会念经、训诫、主持葬礼或祭礼等等。不过这个时代的寺院不外乎是种武力集团。
　　不惜利用武力对付敌对之他派宗系或势力，更利用佛祖之名驱使信徒们狂热投身战斗，恐怕比国人或诸侯还要恶劣。
　　光辉等人原本存在的时代亦不乏教义与行为均令人质疑的新兴宗教。
　　试图回归基本教义而回身成为恐怖分子的也大有人在。
　　因此对于拔除宗教势力的行动，光辉未有踌躇。
　　不过闹大了形成正面纷争还是很棘手，所以才这样偷偷干坏事。
　　「『天谴作战』开始！」
　　「命名好随意喔。」
　　「清縻有啥必要挑剔这种细节啊……」
　　「自然因为我是个非常优秀的人造人。」
　　「都给你讲就好了……」
　　「我正在讲。」
　　光辉终究是挖苦不到清縻的。
　　夜色之下，光辉、清縻与其他机器人拿逃生艇当作小型潜水艇，搭乘来到长岛，启动某个装置。
　　该装置利用蓄电池获得动力，能产生视觉与听觉上规模壮烈的雷击。
　　「小炸一下就好。」
　　「社长，不是应该保持安静吗？」
　　「你超没幽默感……」
　　「谁要我是人造人。」
　　光辉按下装置的开关，瞬时产生剧烈的雷鸣声，照亮隶属愿证寺的分院建筑。
　　突如其来的轰声雷动，附近的信徒们纷纷起身，语带不安。
　　天空不见云雾却骤然在寺内打下猛雷，感觉非常不吉祥。
　　「希望别发生什么坏事。」
　　「寺院何来如此不祥之兆……」
　　当代普遍未理解自然现象产生的原因。
　　聚集到寺院的信徒们望着屋檐上连续落雷，口气愈加忧虑。
　　紧接着，寺院屋顶冒出火花，火势立刻熊熊燃起，猛烈延烧。
　　「快灭火！」
　　寺内的僧侣们命令信徒们灭火，然而火势猛烈不可挡，眼看已即将烧毁整座建筑。
　　因为清縻早就带人在屋顶洒下易燃的药品。
　　「怎会发生这种事？突然打雷起火，寺院就被烧光了耶。」
　　「该不会做了什么遭天谴的事吧？」
　　当代理所当然似的普遍认同所谓的迷信。
　　目睹寺院莫名其妙起火，信徒们便认为『恐怕是一向宗做了某事引发天谴』。
　　火势终至烧光整座寺院才停歇。
　　「火总算消失了。」
　　住在附近的信徒们受僧侣们命令协助灭火，其中一人从灰烬当中有了发现。
　　「这是……？」
　　该名信徒找到一块烧焦的石板，上头刻着『天谴一向宗耽溺世俗之气』。
　　「别被小把戏给耍了！」
　　僧侣们连忙当场收走石板，不过乱事并未就此停止。
　　一个星期内，长岛及其周边地区的一向宗寺院乃至道场陆续遭到落雷袭击且被烧个精光。
　　一向宗方面公开说明必有外贼作乱，可惜他们找不着证据。
　　发生火灾的寺院灰烬之中全都出现写有『天谴一向宗耽溺世俗之气』字句的石板，长岛一带尚未遭逢事故的只剩下愿证寺。
　　不仅如此，忠于信仰的人们亦遭遇不幸。
　　信徒们私有的田地或园地焚烧出直径一公尺的大圈，烧毁痕迹之中同样留有『天谴一向宗耽溺世俗之气』字样的石板。
　　一向宗方面连忙派人四处回收石板，这等行为反招致信徒们的质疑。
　　因为回收的行动等于向一般信徒们宣告，石板以及上面所写的内容对一向宗不利才试图隐瞒。
　　「到底是谁搞的鬼？」
　　「肯定是新地家的混帐！」
　　重要僧侣及有力信徒聚集的筵席上，长岛城城代服部左京进独自大吼。
　　他高声主张这一连串的骚动全是那可恨的新地家所为。
　　「服部大人被他们抢走领地想是愤恨难免，但是缺乏证据，况且新地家也没出手干涉长岛。」
　　在长岛附近一带抓到的可疑人物没有一个来自新地家。
　　而且所有人都是误抓，与火灾毫无关联。
　　再者，许多目击情报均表示火灾源自雷击。
　　没人见到现场有形迹可疑之人。
　　「是新地那些家伙偷偷搞的！」
　　「服部大人，您先冷静。」
　　针对新地家，一向宗采取井水不犯河水的政策。
　　在新地的领地内步行传道，无人愿意倾听，绝大部分的信徒也都改信新地家找来的临济宗。
　　然而，一向宗同时与他们维系着干香菇、蜂蜜与中国瓷器的买卖关系，甚至经常收集劣钱跟他们交换永乐通宝。
　　位于摄津石山的一向宗总寺给过指示，切勿随意探究对方底细。
　　最关键的是，没有证据证明寺院及田地发生的一连串火灾乃新地家所为。
　　那么多僧侣及信徒们都亲眼目睹落雷引发火苗的光景。
　　从没听过有人能操控雷电。
　　「先不讨论谁是犯人。必须先计划重盖寺院跟道场。」
　　「木材该怎么弄？」
　　「只能买了。」
　　「资金吃紧啊。」
　　被火烧掉的寺院多不胜数。
　　收集如此大量的木材很不容易，更怕商人乘机哄抬价格。
　　「还是必须加紧重建。」
　　『天谴一向宗耽溺世俗之气』字样之石板的回收工作进行得太慢。
　　谣言已遍及长岛暨其周边地区，民众的信仰心受到动摇。
　　「为了消除信徒们的忧虑，绝对需要尽快盖好寺院与道场。」
　　重新盖好寺院与道场就能让信徒们放下心。基于此等理由，一向宗着手重建烧毁的寺院。
　　这个计划需要大量的木材。
　　长岛本身受到多条河川包围，自然有许多人因此得利。
　　「小六，听说你最近都忙着搬树干喔。」
　　「待主公大人拿下美浓，我等恐怕饭碗不保。有钱赚的时候就要努力赚。」
　　已当上木下藤吉郎家臣的蜂须贺正胜，透过从长良川上游运送木材到长岛的生意获取惊人的利润。
　　这笔收入则对墨俣城的强化工程有所助益。
　　「要盖得比之前更坚固，别再败给什么天谴的把戏。」
　　耽溺世俗之气的一向宗僧侣们计划将寺院盖得更加豪华雄伟，以期安定信徒们的心。
　　理所当然地，实际负担均落到一般信徒身上。
　　「哪付得起那么多奉金？」
　　「我们还要不要吃饭啊……」
　　「虽然咱家生意多亏一向宗安排，这样就说商人赚得多所以要捐更多，太没道理了……」
　　一般信徒们的负担增加，又不能公开表达怨言，众人对一向宗的不满默默累积了起来。
　　「如此威严雄伟的寺院肯定不怕天谴啦！」
　　虽是紧急工程依旧花上一年左右的时间，不过遭逢火灾的寺院总算重建完成。
　　僧侣们为竣工而大感欣喜，然而不到一个月，再度遭受谜样雷击而一把火烧尽。
　　这回依然在灰烬之中找到『天谴一向宗耽溺世俗之气』字样的石板，一向宗也为与之抗衡，追加建设更宏伟的寺院。逐步失去经济能力与信徒们的信赖。
　　「大人……臣明白您十分疼惜爱姬小姐，然身为新地家家主实在不该照顾孩子。还请顾虑周遭人的眼光。」
　　「当个史上第一个照顾小孩的诸侯也不错啊。」
　　「只会被看作一位软弱的家主。求您住手！」
　　主导这番恶状的犯人正背着刚出生的女儿爱姬，坐在行政室内撰写文书，一边听泰晴怒骂。

　　「臣妾是木下藤吉郎的妻子，名叫宁宁。婚宴时承蒙您高贵的贺礼，更在美浓时处处关照外子，万分感谢。」
　　一向宗为火烧寺院的骚动而奔波之时，某位女性前来拜访新地。
　　那就是木下藤吉郎的妻子宁宁。
　　她正打算从清须的武家长屋（注：日本战国时代的一种单层建筑之集合住宅）搬到大致强化完成的墨俣城，在远行前特地前来道谢。
　　「多礼了。今天就放松待着吧。」
　　前来迎接光辉等人均为宁宁意外年轻而感到惊讶。
　　纵然这在当代并不稀罕，宁宁年仅十四、五岁便以藤吉郎妻子的身分支持着他。
　　「既然是年轻女孩，就由同为女性的今日子负责招待吧。」
　　「那样也不错哟。」
　　「就是说啊，同为女性。虽然年纪差了一大把。」
　　「才没差那么多哩！」
　　「噗哇！」
　　又多嘴说出无谓话语的清辉遭受今日子弹额头惩罚，痛得按着头怪叫。
　　宁宁貌似很紧张，于是光辉与清辉简单招呼之后就交由今日子接待。
　　今日子泡了红茶，祭出自己做的饼干与蛋糕。还亲手做饭招待，两个女生聊了许多话题。
　　宁宁抱着诞生不久的爱姬，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原来南蛮有如此美味的点心。今日子夫人似乎在海外颇有成就……」
　　「宁宁，我老公跟木下兄服侍同个主公又是同辈，你别喊我夫人。」
　　「好的！今日子。」
　　不过第一次见面，宁宁已彻底被今日子给迷住。
　　身高一百七十七公分，长发也十分细心保养。
　　除了女性普遍的嗜好，更精通武艺，还能指挥军队。知识渊博且健谈。再听闻今日子懂得医术，不禁涌现尊敬之情。
　　「我也想成为今日子一般的人。」
　　「我劝你还是别……弃权！我弃权！」
　　眼见宁宁对今日子深感憧憬，清辉又想说出失礼的话，这回遭受裸绞（注：一种摔角技）制裁。
　　「今日子，怎么了吗？」
　　「没事。小清觉得脖子不太舒服，我帮他治疗。」
　　「今日子真厉害。」
　　单纯如宁宁，立刻信了今日子的谎言。

　　隔天早晨，宁宁直到欲离开新地前往墨俣城的最后一秒，都还兴奋地与今日子交谈。
　　不过一天的时间，今日子似乎颇得宁宁好感。
　　「大嫂还是这么受女性欢迎喔……」
　　今日子出生就是孤儿，进入军方士官学校就读后与男女情事无缘，便全心投入学业并习得各式各样的技艺。
　　一般而言属于让人难以接近的类型，不过身材高挑，体态姣好可比模特儿，人长得又美，反而因此广受女性欢迎。
　　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比男学生会长还要多。
　　「虽然男性方面『只有』大哥愿意理，女生却都超喜欢你的耶，大嫂。」
　　宁宁离开之后，第三次出言不逊的清辉被默默燃起怒火的今日子裸绞至失去意识。

　　「今日子是个了不起的人。」
　　「这样啊。那太好了，宁宁。」
　　宁宁到达墨俣城便向藤吉郎报告自己有依礼前往新地家道谢。
　　不过谈论的内容全是叙述光辉之妻今日子有多棒。
　　「你对她丈夫新地兄有何印象？」
　　「呃……感觉是个温柔的人。」
　　「这样啊……」
　　宁宁特地前往道谢却对光辉没啥印象，藤吉郎不禁由衷地同情起光辉。

　　第十四话　北伊势四十八家

　　「水灾的状况如何？」
　　「新地领内多少有受灾的情况，不过很快就能恢复。待河川的工程完工，必能降低灾害影响。」
　　永禄五年（西元一五六二年）的夏天，降雨量特别多，导致河川泛滥。
　　积极进行治水工程的新地领内灾情不多，不过泛滥的木曾川只有东岸盖了堤防，上游的津岛一带属信长治理也无从下手。
　　不能擅自动工，却也因此导致下游遭河水泛滥之灾。
　　「长岛与木曾川西岸受害颇甚。」
　　泰晴向光辉报告洪水灾情严重的地方。
　　「也就是说，作物产量会降低。」
　　「是的。不过长岛那边忙于重建寺院，加上买卖关系尚存，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地进犯新地……」
　　光辉对长岛一向宗的捣乱，泰晴并不知情。
　　似乎因而采信了民间谣传「一向宗因其知欲不戒而受上天落雷惩罚」的说法。
　　报告的语调略显沉重，似乎对一向宗没有好印象。
　　「更需要担心的是北伊势四十八家。」
　　所谓四十八家貌似是个总称，简单来说就是势力割据北伊势的众多国人。
　　伊势中南部由伊势国司北畠家掌控，于员弁郡握有独立势力的梅户氏则有领封南近江的六角氏赞助而与之抗衡。符合此群雄割据时代风情的势力分布让情况显得十分棘手。
　　「员弁跟桑名的国人聚集在一起，似乎有所密谋。」
　　「必需特别留意了……」

　　季节转入秋天，来到收获的时节。
　　虽然领地不甚广阔，经历品种改良的种籽产出四倍的收成效益，新地领内一片大丰收。
　　「新的主公大人万万岁。」
　　新地领的农民们欣喜万分地收割稻米并缴税。
　　依照规定只能留下自家食用份量，其他都要卖给新地家。不过收购价格属于一般行情，农民们并无怨言。
　　新地家将这些米带到行情较好的地区转卖，或保存起来防范饥荒时期。
　　休耕转作的大麦也预定透过同样系统回收至新地家。
　　「北伊势除了洪水灾害外，且夏季时气温偏凉。国人们因收获量差强人意而蠢蠢欲动。」
　　这种情况导致的战争并非企图夺取领地。
　　战胜之后确实将受封领地，真正目的其实是侵入敌方领地抢夺粮食。
　　既然粮食不足，就必须从别人那儿抢。
　　放任不管就会有人饿死，倒不如战死赌个机会。
　　纵然被夺走粮食那方也会有人饿死，总比自己饿死好。
　　诚可谓之为末法时期。（注：佛教用语，指正法式微的时期）
　　「北伊势国人众打算收成完毕后立刻大规模动员。似乎已备好船只。目标想必是新地领乃至津岛周边。」
　　「那就让警卫队全军出动对付。哪能允许他们践踏辛苦开发的土地。」
　　「要向主公大人请求援军吗？」
　　「我来寄信。」
　　擅自派遣大军出动恐让主公信长感到疑惑。
　　因此光辉寄信事先将北伊势国人众的动向通报给信长。
　　顺便向信长申请援军。
　　「竟然说『光自己想办法』……」
　　信长在回信里表示不会安排援军，命令光辉独力解决此事。
　　更表明了如能反过来攻入北伊势，领地随便光辉拿。
　　「主上单是攻略美浓便忙得不可开交。」
　　进入农闲期，信长加强对美浓的攻势。
　　借由墨俣之地的介入切断两地联系。西美浓势力强大的稻叶良通、氏家直元与安藤守就都交给木下藤吉郎应付。并安排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等人支援派兵，阻挡来自稻叶山方面的攻击。
　　一益也独自率领军队动身入侵东美浓。
　　攻击目标则是苗木城（注：位于现今日本岐阜县中津川市）以及远山氏所在的岩村城（注：位于现今日本岐阜县惠那市岩村町）。
　　这方面的行动则由丹羽长秀及森可成等人带兵参与。
　　「既然随便我拿，那就想点法子喽……」

　　之后经过半个月的今天，木曾川河面出现众多船只。
　　船只本身大多从桑名等地招募而来，如今甲板上站着许多士兵。
　　北伊势国人的联合军队已然派出大军，试图登上木曾川东岸并掠夺粮食。
　　「那群人怎有如此团结力？」
　　队伍包括一向宗的同伙、六角氏的赞助对象、自成一门的势力乃至北畠家的亲戚。
　　从北畠家收了养子的长野工藤家担任名义上的总大将，整体阵线略嫌松散。
　　擅自登陆，尽情掠夺。
　　看来对方如此盘算，不过坐拥近万人兵力，对只有三千士兵的新地家来说着实不好对付。
　　「用人数压制！过河就有粮食拿了！」
　　过继养子总大将长野具藤高声喝令。既知无法条理行军，只好用粮食当诱饵，尽量鼓舞全军士气。
　　假如今天面对的是一般对手，这招或许还有用。
　　「大人下令采取远距离战法，尽力减少敌方人数。」
　　「确实有理。」
　　统率正规部队的堀尾吉晴也算准敌方不会马上出兵而让部下事先准备好种子岛。
　　「此外还有大炮部队。第一次上阵，能有成果吗？」
　　营内另外备有青铜制的大炮。
　　大炮放在铝制台车上搬运，弹药备有一般子弹及布料包住小铅球、铁钉、小石头制成的霰弹两种。
　　「用散弹削减敌方人数！发射！」
　　随着吉晴之号令，从大炮射出的散弹不必计较命中率，优异的是广范围伤害效果。
　　霰弹爆开打伤许多士兵，敌军死伤者持续增加。
　　「子弹跟火药都还很多，尽量发射！」
　　北伊势国人众拿出弓箭应战，新地军这方亦开始出现死伤者。不过双方火力差距过大，敌方所受损害压倒性地大。
　　「他们简直有用不完的火药！跟事前说的不一样！」
　　长野具藤目睹新地军高密度的枪击兼炮击，站在船上大动肝火。
　　「那个臭小子！胆敢诓骗我！」
　　决心投入本次战事的其中一个理由便是长岛城代服部左京进的建言。
　　他对具藤说，新地家经历与服部家的战役，用光了火药的库存。现在进攻肯定能取胜。
　　还扬言那般外行人诸侯带出来的士兵，随便一打就会落荒而逃。
　　「混帐东西！诱拐我们当靶消耗新地家的火药，想乘机夺回自己的领地吧！」
　　发现自己受骗的具藤暴跳如雷，不过此乃战国乱世，被骗的一方可谓活该。
　　再者，战事已然开幕。
　　若不想办法战胜，具藤就等着让人看笑话了。
　　即使就此撤退亦改变不了领地粮食不足的困境。
　　「将军！」
　　「何事？」
　　「新地家的水军出现！」
　　三艘吃水不深的船只从木曾川河口溯游而上。
　　形似小型的关船，只是表面全面铺设金属板。
　　「压扁他们！」
　　虽然不是要实际践踏，总之新地水军的船只发出连续枪击，并朝北伊势国人众所搭乘的船只投掷陶壶。
　　陶壶破裂的同时，内部盛装的液体起火，瞬间将船只包覆在火海之中。
　　北伊势国人众的士兵们慌忙逃离船舰，多数无法抵抗木曾川的激流而遭溺毙。
　　身分越高的人则因身穿笨重铠甲而更快溺死。
　　众多兵将无力游到岸边，中途就成了河底亡魂。
　　「新地家何来水军？」
　　「恐怕是九鬼众的帮手。」
　　本以志摩地区为根据地的九鬼众目前被赶出故乡，藏匿在织田家。
　　那些人前来协助「织田家家臣的新地军」并不值得诧异，家臣如是向具藤说明。
　　「呃啊……撤退！」
　　既已失去多位领主及重要家臣的国人军势开始收队。
　　或者该说败逃比较贴切。
　　由于军队大部分由农民组成，一旦失去将领，士兵很快各自鸟兽散。
　　意欲替主公报仇而留在战场的人寥寥可数。
　　「还有人不肯放弃。」
　　「别管了！」
　　本次无非是利害关系恰好一致才联军攻打，以往多所敌对，没必要费心救助。
　　具藤命令下属抛弃其他国人众。
　　「不对……善加利用情势，说不准还能抢到势力衰弱一方的领地喔？」
　　毕竟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有那么一瞬间，具藤脑海中描绘着光明的未来。
　　可惜那份幻想没维持多久。
　　「呜！」
　　「将军！」
　　九鬼众火枪兵击发的子弹射穿具藤的额头，伊势国司北畠具教的次子具藤当场结束其短暂的生涯。
　　具藤战死的消息传开，木曾川河面上，北伊势国人众的阵线随之瓦解，终究未能登上东岸，抱憾撤退。
　　牺牲者的人数难以计算。
　　新地军确认到约莫三千五百具尸体，但还有更多数被冲走。
　　这头仅损失一百二十八名士兵，两百二十七人受伤。
　　战事虽以全面胜利收场，光辉却对吉晴道出此等真实的感想。
　　「花了那么多心思锻炼起来的！死了一百二十八个好心痛啊！」
　　「一直有持续募集与训练士兵，还请放心。」
　　一丰出声安慰慨叹自军损失的光辉。
　　结束战后处理工作，动员所有可能人力，凑足两千五百名士兵的新地军攻进员弁郡、桑名郡以及朝明郡（注：位于现今日本三重县）。
　　遭受攻击的国人众这头早在木曾川会战期间失去多位家主与强力家臣。有人携家带眷全族亡命，有人投降，有人抗战到底而惨遭灭门。北伊势四十八家其中大半均就此从历史上消失。

　　「大人！您怎么连朝明郡都打了？试想新地家突然增加三郡领地得花多少力气整顿？人手！人手哪儿来？」
　　性格敦厚的泰晴一反常态对光辉猛发脾气。幸亏有国人与地方武士族人同意领薪受雇于新地家，并追加调度聘雇不久还在培训当中的文官帮忙。新地家的领地因而大举扩张。
　　「新地大人确实是位贤良的主公。」
　　「就是啊，不会逼我们打仗，劳动领日薪，税金低廉。今年收成不佳还发粮食给我们哩。」
　　北伊势四十八家长达数百年的统治，随着新领主气魄登场而画下句点。

　　第十五话　堀尾泰晴再度微愠

　　新地家吸收北伊势三郡的领地，差不多整顿完成之时已来到永禄六年（西元一五六三年）的春天。
　　新领地的开发颇有成效。
　　于新领地内的揖斐川西岸及员弁川进行治水工程，同时着手开垦新田。
　　目前依旧保留侵扰长岛的行动，并趁着那头忙于重建寺院的空档推进对桑名地区的掌控。
　　此地境内设有强势商家管理的港口自治区，名为『十乐之津』。光辉并未出面干预其运作。
　　基于早先建立的买卖关系与兑换铜钱的交易，对方没太大反抗，默认新地家于桑名地区的治权。
　　纵然境内尚存多数一向宗信徒，新地家反向操作，积极保全其他教派的一般寺院。
　　包含天谴火灾事件的影响，一向宗信徒人数自然逐步减少，越来越多人改信他教。
　　新地家且以金钱护航那些不具备武力与广大领地的寺院。
　　严禁不同教派之间的武力斗争，另外准备场地让产生纠纷时可以公开议论。
　　『既为寺院就该以教义互论。』
　　立下了这样的准则。
　　虽然伊势暨尾张国内的一向宗势力渐趋式微，摄津石山的总寺对新地家却没表示任何意见。
　　这是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新地家积极压迫一向宗。
　　尽管当地偶有争执，然而彼此交易得来之利益相对重要，因而未做任何声明。
　　「今年大概都要忙于整顿新领地了。」
　　「还得张罗人手。」
　　「这部分我会想办法。」
　　来自灭门或没落之北势四十八家的残存族人，因出身分家或非嫡长子而遭冷落之人等等，都被找来领内当官。
　　「在咱家出头天就能向本家争一口气。有这种感觉吧。」
　　仅以金钱雇用的系统或许让他们感到疑惑，不过当真无法接受的人根本也不会接受官职，目前并未产生实质问题。
　　偶有意欲夺回领土而煽动群众起义的情况，大部分时候聚集不了多少人，最终被警卫队给制伏。
　　毕竟新地家向来注重农民权益，更为增加粮食产量而积极开垦。主要兵力来源的农民们大抵无意参与反叛。
　　「不过今年偷窃种籽的案例层出不穷。」
　　犯人似乎打算窃取品种改良米，带回自己领地种植以求提升收成量。
　　虽然抓到了不少人，肯定还有漏网之鱼。
　　「有需要加强戒备。」
　　「确实。」
　　不过严格说来并无多大损失。
　　因为那些品种改良米全数属于F1种子（注：植物杂交产生之种子长出来的第一子代）。
　　当次种植可发挥最大效益，倘若取其收获后的胚芽米继续栽种，每回收成的作物将愈趋接近原始品种。
　　只有新地家有办法年年种植品种改良米，理论上受害不大。
　　诸如小麦、小米、稗草、荞麦等作物亦被广范围种植于不适合栽种稻米的土地，同样不怕被偷。
　　随着领地的拓展，专门栽培种籽的田地也持续扩大。
　　「治理方面当尽力而为。至于兵力的增强……」
　　「有必要尽量增加，加紧培训了。」
　　虽经由前次战役增获北伊势三郡的领地，形成敌对的势力也随之增加。
　　包括坐镇中伊势铃鹿郡（注：位于现今日本三重县内）的关氏，六角氏一族分支的佐佐木氏亦虎视眈眈。
　　六角氏一族正在畿内地区与三好长庆战得不可开交，但仍未放弃北伊势地区。
　　有必要多加留意戒备。
　　「水军也需要强化。」
　　虽然有船却缺乏操船人手。
　　至今仰赖九鬼众派人协助，不过那头已跟九鬼嘉隆分道扬镳。
　　其实嘉隆本为三男，而九鬼家家主则是他哥哥的儿子澄隆。
　　嘉隆本居于辅佐侄子之立场，然而随其势力壮大，导致澄隆的地位逐渐傀儡化。
　　九鬼众内部亦分裂成嘉隆派与澄隆派，不乐见此情况的信长出面裁夺。
　　基于一些苦衷决定留在织田家的嘉隆自行独立，澄隆则转任新地家负责统率水军。
　　名正言顺的家主反成了家臣的家臣，这点也只能请澄隆忍耐。
　　自幼受尽苦难的澄隆接受此提案，澄隆派的家臣亦追随主公来到新地家。
　　双方决定好聚好散，两家在船员训练等方面仍维持交流。
　　嘉隆能够独立似乎也落得轻松，还向信长与光辉致谢。
　　他本以为倘若就此发展下去，难保有天不得不亲手解决澄隆。
　　「夫人，您身怀六甲，恐怕不适合乘船……」
　　眼下澄隆正在伊势湾指挥船只进行训练。
　　不过他毕竟资历尚浅。
　　目前由族内的年长者们辅佐。
　　澄隆十分努力，务求独当一面。基于其爱操劳的性格，看着今日子乘船参加训练不禁担忧起她的安危。
　　因为今日子的肚子里怀着第二个小孩。
　　众人期盼这回能生出嫡长子，澄隆深怕有任何差错，根本无法专心。
　　「没事啦。已经进入安定期了。」
　　「话不是这么说，万一怎么了……」
　　「各位赶快学会怎么使用磁铁跟罗盘喔。」
　　「会的！」
　　九鬼澄隆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成长为统率新地水军的优秀家臣。

　　时间来到永禄六年（西元一五六三年）的秋天，新地领又迎向丰收。
　　其他地区的收获与往年无异，虽然没人为抢夺粮食来犯……
　　「不过依然决定正式出兵抢夺北伊势的样子。」
　　「想是以为时机正好吧……」
　　收成期结束，以铃鹿郡为据点的关氏、掌控河曲郡（注：与铃鹿郡同为现今日本三重县铃鹿市范围）的神户氏为首，率领附近地区的国人众发动攻势。
　　人数为七千人上下。
　　吉晴等人带着辛苦培养出来的五千余名警卫队士兵迎战。
　　人数上居于弱势，不过考虑到火绳枪的装备数量，以及全军都是种子队员且长期接受严格训练，我方依然占优势。光辉如是说服自己。
　　若不这么想，谁还愿意打仗啊。
　　「小光，我终于可以初次上阵了。」
　　「虽然我个人不太乐见……」
　　新地家的本阵这回有全副武装的今日子坐镇。
　　今日子已于收成前平安产下嫡长子太郎，觉得无妨便跟了过来。
　　堀尾方泰站在夫妻俩身旁，表情莫名不悦。
　　毕竟这个时代的男性为求作战顺利，战前大多不碰女人。
　　无奈对象是主上的妻子而无法多言，实力方面又比光辉强大许多。
　　就连号称新地家警卫队最厉害的泰晴也绝对赢不了今日子。
　　「战术还是一样吗？」
　　「因为远距离作战比较不容易有士兵牺牲。」
　　不仅止于新地军，当代战役普遍如是。
　　今日子读过资料记载当代战争的伤亡有七成来自弓箭、火枪及投石器。
　　非必要时不会有人让士兵只拿长枪或武士刀互砍。
　　新地家大半士兵都负责瞄准并以枪炮攻击敌人，搭配弹药包能在一分钟内击发四次。
　　加上我方弹药充足，至今于战事死亡的敌军有一半以上都死在枪炮之下。
　　「我再怎么勇猛也不会拿着枪杀进敌阵。」
　　「恳求您千万别那么做。」
　　方泰几乎湿润着眼眶请求。
　　因为今日子很有可能做出那种事。
　　「那就开始喽。所有人就定位！」
　　随着光辉的号令，新地军排出整齐阵式。敌方紧接着突击，两军开始交战。

　　「对方人数虽少但个个是菁英。」
　　「阵形非常整齐。」
　　带兵进攻新地领的关氏家主盛信，以及神户氏家主具盛均待在阵营里。
　　彼此的上一代曾为北伊势的土地而多所争执，具盛也想趁这次机会向世人宣告两家关系已有改善，如今能同心协力。
　　「种子岛装备数量也不少。」
　　「不过那也逼近其限度。」
　　盛信为了这场战事先仔细收集过情报。
　　「连续与服部左京进及北势四十八家打仗，新地家的弹药肯定即将见底。更何况火药那么贵。」
　　「原来如此。问题在于实情是否当真如此。」
　　「没发现新地家收购了硝石的情报。所以应该快用完了。」
　　「这么说来，那些种子岛纯粹威吓作用？」
　　「想必是。抢过来就是我们赢了。」
　　占领北伊势，储备力量后还能夺取北畠家的领地。
　　如此一来，自己取代北畠家成为伊势国司的梦想便不再是空谈。
　　盛信的内心燃起这般野心。
　　理所当然地，具盛同样有此盘算。
　　不久的将来，或许彼此必须互为对峙，争夺伊势的霸权。不过眼下还是抛弃无谓的异心，聚集力量对付新地军为上。
　　两人都将集中力放到眼前的新地军。
　　遗憾的是，战况大幅偏离两人的预测。
　　而且还是朝坏的方向。
　　「盛信兄，种子岛的射击攻势毫无停歇之迹象……」
　　新地军连续击发火绳枪，导致大量我方人员尚未接近敌方前线便告战死。
　　好几百名士兵遭受枪击而倒地不起。
　　火枪的命中率之高，超越两人原本的认知，牺牲的人数也让他们背脊微微发凉。
　　「再撑一会儿就行。」
　　不过盛信依旧推测这等状况不会持续太久。
　　只要等新地军弹药用罄。
　　「差不多是时候用光弹药存货了。」
　　然而其后的新地军仍无停止枪击的迹象，好不容易有士兵逼近，另一头又祭出长枪与刀剑应付。
　　倘若能在近战取胜还无妨，偏偏收到的全是我方人员战死的回报。
　　「究竟是怎么回事？」
　　具盛开口逼问盛信，同时间一旁传来猛烈爆炸声。
　　新地士兵推着装载大炮的台车，从伊势国众军的侧面发射散弹。
　　这波攻势令本阵陷入严重混乱。
　　众多士兵满身是血倒地。
　　「盛信兄！」
　　「暂时撤退，整顿军队！」
　　再怎么说都是称霸中伊势的两大家臣。
　　两人绝非无能，发出撤退命令后跳上马背。
　　「退到龟山城附近再反击！」
　　「好策略。」
　　可惜的是两人被吉晴与一丰给追上而丢了脑袋。
　　经历此战，关氏与神户氏两大家族殒殁，更多国人众降伏于新地家甚至惨遭灭门。不过一个月左右时间，新地家一口气并吞了三重郡、铃鹿郡、河曲郡、庵芸郡、安浓郡（注：均位于现今日本三重县境内）这五个郡。

　　「大人！您又一次拿了五个郡！可曾试想过臣子们的辛酸？」
　　光辉再度被内政负责人泰晴骂了个臭头。
　　尽管如此，泰晴依旧含泪成功整治了五个郡。

　　第十六话　中途加入的成员个个棘手？

　　新地家成功阻挡关氏与神户氏进犯甚至反过来歼灭全军，将伊势中北部都握在手里之时，美浓方面的战况亦起了变化。
　　木下藤吉郎成功拉拢西美浓诸位大将投奔织田家，泷川一益与丹羽长秀的东美浓进攻行动亦随着岩村城与苗木城开城而趋近尾声。
　　期间信长亲自率领的军队牵制住稻叶山的斋藤军，北美浓的国人们得知斋藤家情势不利便不再派出援军。
　　紧接着，木下藤吉郎借由当地猎人指引，从后门入侵稻叶山城。
　　拿下该城池之后，织田家总算掌控了整个美浓。
　　信长立刻将根据地移至稻叶山且将该地命名为岐阜。接着下令丹羽长秀、佐久间信盛、池田恒兴、森可成等人进攻美浓北部，一行人出师告捷。
　　「藤吉郎夺得最高功绩追封墨俣一带领地，一益兄则当上岩村城城主负责对付武田家。」
　　收到两位好友的来信，光辉衷心祝贺他们坐上城主之位。
　　虽为外戚及农民出身仍具备相当实力，光辉认为有此成果乃是理所当然。
　　「权六大人不太甘愿啊……那人就这德行……」
　　柴田胜家无疑是织田家首屈一指的猛将，内政方面亦多有贡献。
　　而像他这类型的人则常有善妒之倾向。
　　以前藤吉郎与光辉的地位明显比自己低，必须尊称自己为大人。如今只被唤为「权六大人」。
　　恐怕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胜家也没愚蠢到当面向主公信长抗议。
　　「又左兄的领地也增加啦。值得庆贺。」
　　「大人，抱歉打扰您的兴致……」
　　信件还没有读完，泰晴开了口。
　　泰晴眼下正为整顿伊势中北部而忙得不可开交。
　　「有状况吗？」
　　「忙碌还不构成问题，不过有事想请大人定夺。关于最近申请官职的人们……」
　　由于新地家领地大规模扩张，需要紧急补充家臣团队。
　　基于持续的培训课程，低阶与中阶官员人数稳定增加。然而关键的干部等级人员仍显不足。此状况必须尽快应对。
　　「有人报名就来跟我面试。」
　　光辉如是说，泰晴便安排应征者依序进入行政室。
　　保险起见也商请一丰带上几名警卫队的高手担任护卫，但没想到第一位应征者就大有来头。
　　原斋藤家的重臣，日根野弘就。
　　据闻弟弟盛就、儿子高吉、吉时、弘正、弘胜乃至其他族人，还有家臣暨其家人都跟着过来。大批人马现身新地领。
　　「不去替将军效劳吗？」
　　「我有我的矜持。」
　　弘就从斋藤道三在位时便为美浓服务，且在义龙掌权时升任重臣。
　　与西美浓的三人众并称斋藤六大家老，早先多次大败织田家的军队。
　　「你对我也没啥好印象吧？」
　　当初以副将之姿带领斋藤军作战以期夺回墨俣，由于主将长井道利腹部中枪而昏迷，弘就不得不一边保护主将，一边领军撤退。
　　「着实吃了场败仗，难免有怨。不过我其实与长井大人素来不甚协调……」
　　彼此同为辅佐年轻家主龙兴的大臣且都有了些年纪，表面上也该维持互助的关系，因此缘故才帮助受伤的道利带兵撤退。
　　「那之后长井大人卧床不起，于稻叶山城开城前夕病死。说实话，未有太多悲伤情绪……」
　　光辉多少可以理解那等感受。
　　对于故人理应心怀吊谒之意，但还是很难为不喜欢的人感到悲伤。
　　「若说恨意，打仗输给新地大人虽有不甘，仍不足以构成怨恨。」
　　光辉认为这个心态非常关键。
　　能力绝对可以胜任。
　　毕竟他长年待在斋藤龙兴身边处理政务。
　　但既然内心有疙瘩，再怎么优秀也不该雇用为手下。
　　「我对信长有恨实属当然，因为他捣灭主公一门，一直以来坐镇斋藤家且效命龙兴大人的付出都成了枉然。但是报复信长没那么容易，便盘算与其作对。等信长发现『那个可恨的日根野』在自己家臣手下受到重用，或许会跟我一样心有不甘。」
　　光辉自认非常没有看人的眼光。
　　但是弘就看起来万分诚恳，不像在说谎。
　　「再者，您或许知晓龙兴大人流亡至长岛的消息……」
　　失去稻叶山的龙兴搭船沿长良川而下，逃至长岛。
　　弘就一度考虑追随，情况却在长井道利的儿子道胜、赖次、时利加入流亡长岛队伍后全变了样。
　　「我与不破光治因长井大人负伤惨败而被怨恨。」
　　假使去了长岛，就得看那几位为首之斋藤家族人的脸色过日子。
　　最坏恐将于打仗时派出去当用过即丢的挡箭牌，弘就如是说。
　　「这样啊。咱们通常不计较以往资历，并且依照能力增加薪俸。不过我们严惩任何形式的反叛。你就先从泰晴的辅佐做起吧。」
　　「明白了。」
　　光辉决定雇用弘就为首的日根野一族。弟弟盛就担任弘就的副手，四个儿子则到警卫队支援吉晴等人。
　　「下一个呢？」
　　「方才弘就提到的不破光治。」
　　「跟他一起逃过来的？」
　　「不，两个人分开造访。」
　　接着被引见进来的不破光治同样对斋藤家尽忠至最后一秒，却落得领地被攻陷，不得不携家带眷逃亡的下场。
　　「虽知空谈道义无法生存，仍想替斋藤家守护稻叶山城到底。尽管最终失去了一切，要我服侍织田家还是难免纠葛……」
　　「所以就来织田家家臣这儿谋官啦？」
　　「听闻此地欠缺人手的缘故。」
　　光治事先得知新地家肇因于领地急速扩张而人手不足的消息。
　　「聘雇条件跟弘就一样。先跟着泰晴做。」
　　「承蒙您不嫌弃。」
　　新地领的内政事务自这一天起便由泰晴领头，日根野弘就及不破光治担任左右手的结构来执行。
　　「接下来的这群人，最让臣拿不定主意。」
　　泰晴接着引导踏入房内的人们均来自三河。
　　「大人晓得三河的乱事吗？」
　　「就一向宗起兵叛乱那桩嘛。」
　　结束桶狭间之战，织田信长与原属今川义元麾下的三河松平家家主元康缔结同盟关系。
　　松平元康离开今川家自立门户，尝试平定三河地区却突然碰了钉子。
　　元康为求加强掌控，计划取消三河国（注：约当现今日本爱知县东部一带）内之本证寺、上宫寺、胜鬘寺的自掌权，因而引发一向宗举兵反叛。一向宗的家臣联合原本就对元康持反对意见的国人众，发起形成危害国体的内乱。
　　这些就是光辉所知三河一向一揆（注：一向宗民变）的概要。
　　「这些人于该场内战落败，逃出三河亡命至此……」
　　光辉可以理解泰晴难以认同的心境。
　　留下那些人，难保不是养虎为患。
　　「既然远道而来，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泰晴出声传唤，接着进来了五个人。
　　名叫本多正信与本多正重的二十多岁两兄弟，在三河享有『枪半藏』之称的渡边守纲，于桶狭间一役担任今川军将领大有表现的蜂屋贞次，最后则是默默无名的岸教明。
　　「状况我已经听说过了。你们不用跟去长岛吗？」
　　尽管表面上维持商业等方面的交流，新地家与一向宗在台面下仍是关系紧张。
　　稍有见地之人均能察觉此状况，不惜反抗主公而参与起义的这些人有何理由来新地家寻求官职？
　　这是光辉最想了解的部分。
　　「长岛那头舍弃了我们。」
　　介绍自己名为本多正信的人代表发言。
　　貌似一行人当中最是聪明且善言之人。
　　「我等反叛松平大人，投效一向宗作战。战败后离开三河，踏上流亡的路途。远走长岛寻求安身之地却饱受冷落……」
　　长岛地区遭逢重建寺院又每每因天谴火灾烧毁的恶境循环，没人有闲钱。
　　虽然一向宗内部高层没发现，已有民众开始警觉而深表不满。
　　「我们也曾到长岛城代服部左京进那儿请求官职。然而……」
　　没想到对方态度蛮横，扬言：『做长工的话勉强帮你们安排！』
　　可以想见服部那边也没多余资源，只能勉强关照亲戚与家臣。
　　「已经想不透我等为一向宗效命打仗的意义何在。」
　　失去至今的俸禄与领地，两手空空离开三河，一向宗又对自己置之不理。
　　除了求助于新地家已无路可走。
　　「还得照顾家人，着实不好继续流浪……」
　　据闻一些人跟着流亡，也有一些人还躲在三河的亲戚家里。
　　岸教明亦表示，长此以往恐怕全族灭亡。
　　「虽然我想你们应该可以理解，最近服部那帮人又开始派间谍过来……」
　　言下之意，间谍身分查明将即刻处刑，倘若有意卧底最好还是作罢。
　　「起初没办法给你们太多薪水，之后会看你们表现调薪。」
　　「「「「「承蒙大人恩典！」」」」」
　　虽然各自有需要戒备之处，光辉终归是雇用了斋藤家与松平家的旧家臣。
　　刚开始先以研习的目的替众人安排各种工作，最终选定知性派的本多正信担任光辉的秘书，岸教明负责辅助泰晴，本多正重、渡边守纲、蜂屋贞次则于其后成为独统一军的指挥官。

　　闲谈之五　视察桑名郡

　　「既然桑名都并过来了。」
　　「大人言下之意是……？」
　　「去视察看看喽。」

　　随着伊势八郡一举纳入领地，殚精竭力整顿的泰晴成了新地家第一忙碌之人。好在日根野弘就与不破光治就任辅佐，总算能稍事放松。
　　没有愧对曾在掌管美浓一国之斋藤家担任大臣的资历，泰晴带着两人替新领地慢慢架构起扎实的治理系统。
　　于此期间，光辉莫名嚷嚷着要去桑名。
　　命令本身并无奇妙之处。
　　新任领主公开巡视并非坏事，泰晴极具效率地处理事务工作，准备陪同主公前往桑名。
　　「啊，我也去。」
　　「人家也想去。」
　　最稀奇的是，平时一步不离新地的清辉与今日子纷纷表示同行视察之意愿。
　　「（桑名确实有其重要性。不过三人同行着实稀罕。桑名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难道是只有那三个人有办法做的惊人生意？
　　泰晴一边臆测许多，一边跟随光辉等人前往视察。
　　「这儿就是桑名啊……要是可以把港口再弄大一点，加上周遭的都市计划该多好。」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考量到蛤蛎的生存问题，不能为了开发破坏环境。」
　　「您说的是蛤蛎吗？」
　　「没错，就是蛤蛎。」
　　泰晴记得蛤蛎是一种可从海里捕捉到的贝类。
　　很可惜泰晴没有吃过。
　　「大人，蛤蛎有何问题？」
　　「如果大规模开发，蛤蛎有可能灭绝。开垦要多花点心思。分寸不好拿捏……」
　　其后光辉的表现，连泰晴看了都觉得充满精力。
　　陆续会见桑名地区的强势商人，告知新地家的统治方针，甚至亲自拜访桑名的渔夫。
　　「要设禁捞期？」
　　「为了长远而稳定的蛤蛎收获量，必须有此安排。」
　　光辉向渔夫们耐心说明蛤蛎的生态以及资源控管的重要性。
　　那个模样仿佛正牌的学者。
　　「产卵时期避免捕捉，小型贝壳放生回海里，还要限制渔获量。不是捕越多就越好。一次捕了太多，价钱马上就会下跌。」
　　光辉更向渔夫们说明，今后将把蛤蛎栖息的潮间带定为环境保护区，制定盗捕的罚则，并且创立渔业公会确实执行这些新政策。
　　「复杂的说明到此为止。立刻拿蛤蛎来卖给我吧。」
　　光辉一行人于桑名购买蛤蛎，回到新地用炭炉生火，着手烧烤。
　　「蛤蛎得先吐过沙才能吃。」
　　利用回程途中的时间让蛤蛎吐沙，一到达新地立刻把蛤蛎放到炭炉的铁网上烤。
　　烤到蛤蛎开壳，淋上些许酱油与味噌后继续加热。
　　烧烤蛤蛎的香味很快传遍周遭。
　　连同酒与味醂，前阵子已着手培育能够建构设备并制造酱油与味噌的专业人士。不过目前尚未正式产出酱油与味噌。
　　一行人所用的调味料均由神奈川号所生产。
　　「大哥，好像很好吃耶。」
　　「小光，小清，我还做了很多菜喔。」
　　这回带了大量蛤蛎，今日子也拿来料理成其他菜色。
　　蛤蛎饭、蛤蛎清汤、酒蒸蛤蛎乃至蔬菜炒蛤蛎。由于分量充足，也盛给几位主要家臣享用。
　　「确实无比美味。」
　　泰晴平日十分辛劳，蛤蛎的鲜美滋味加倍入心。
　　吉晴与一丰也一起用炭炉享受烤蛤蛎的乐趣。
　　「新人还来打扰真不好意思。」
　　日根野弘就、不破光治、本多正信、本多正重、岸教明、渡边守纲、蜂屋贞次等人均在现场大啖蛤蛎料理。
　　「桑名去过了，接着就是志摩喽。」
　　「大人，您这是……」
　　伊势中北部的并吞源自于敌军主动进攻，我方反击取胜，且为了防止对方再犯，趁势夺取因军队出征而防御薄弱的主要根据地。别无其他理由。
　　如今光辉却要积极攻打志摩。
　　「是为了九鬼吗？」
　　泰晴猜测可能出于体贴目前统率新地水军之九鬼澄隆的心思。
　　就算志摩地区落入新地家的掌控，也没可能分封给澄隆。
　　不过届时势必将在志摩建设新地水军基地，除了新地家发配的屋宅之外，光辉从不管束家臣用自己的俸禄另外建造别墅。
　　如此一来，澄隆为首的九鬼众自有机会衣锦还乡。
　　「那只是原因之一。重点还是龙虾。」
　　「咦？您说……龙虾？」
　　「没错。就是龙虾。」
　　光辉推测志摩应有龙虾这种特产。
　　泰晴也听说过龙虾。
　　极度珍稀而昂贵，以往用来上贡朝廷的高级品。
　　「龙虾的主要产地就在志摩啊。此外应该还有适合养殖牡蛎与珍珠，以及能捕到鲍鱼、鲷鱼、鲣鱼的水域。」
　　光辉强力希望拿下志摩并于当地拉拔这些产业。
　　光辉与清辉还偷偷盘算着，鲣鱼捕获量稳定之后即可追加建设柴鱼片工厂。
　　「听起来很不错。」
　　「臣也赞成大人的提议。」
　　大部分的家臣均拥护光辉的计划。
　　新地家领地内的收入提升，家臣们亦将随之富足。
　　再想到有机会像今日这般得尝美食自然无异议。
　　「明白了。臣立刻着手准备。」
　　泰晴基本上持赞同态度。
　　虽然又得增加工作量，既有日根野弘就与不破光治帮忙，并非百分之百办不到。
　　就只有一个念头令泰晴难以释怀。
　　「（难不成非得要有某种特产食物，大人才会有干劲吗？）」
　　询问本人则过于越矩，泰晴只能放在心里。同时忠实地筹画彻底平定伊势志摩地区的计策。

　　第十七话　与织田家联姻并邂逅某位人士

　　「接下来如何是好？」
　　永禄六年（西元一五六三年）冬天，已合并整个美浓的织田信长愁眉不展。
　　若要问起他为何苦恼，则是关于他一时兴起提拔成武士的新地光辉。
　　执掌多样买卖生意，资本雄厚，坐拥部分西尾张及伊势八郡的土地。
　　代为夺取长年公然反抗信长之服部左京进的领地，将割据北伊势地区的四十八家暨伊势当地望族陆续拉下历史舞台。如今连长岛的势力亦因天谴动乱而遭受严重打击。
　　人类无法控制落雷，所以信长并不认为新地光辉与此事有关连。然而不得不说时势总是站在他那边。眼下新地光辉的势力已然超越仅掌握南伊势五郡的国司北畠家。这么下去，有天伊势志摩将全部落入新地家手中。
　　然后他就成了坐拥广阔土地的大领主。
　　既已出现危险征兆，尽快讨伐之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然而新地光辉替织田家带来莫大的利益。
　　织田家的家臣亦多数与他素有交情。
　　更何况新地家拥有受过严格训练的常备军与大量火绳枪与大炮，且弹药储备量丰富。
　　倘若全面开战，难保织田家败北，甚而让伊势地区成为难以攻破的敌阵。
　　再说信长本身并不讨厌光辉及其手足、妻子。
　　光辉也很认同信长这位主公，忠实替他服务。
　　从织田家家主的立场来看，新地光辉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然而信长个人并不愿如此认为。
　　反而觉得，只要自己心意不变，他应该不会反叛。
　　信长莫名有此感受。
　　「如此一来……」
　　就要考虑接下来的计划。
　　既已并吞美浓，应当连同尾张加紧推进两国发展，增加国力同时提升织田家势力。
　　此外只能祈祷奇妙丸继承织田家之后仍可维持统治权。
　　让新地家继续担任掌管伊势志摩且隶属于织田家的诸侯立场，情况较为单纯。
　　至于北畠家方面，新地家为商人出身，理当没有不敢歼灭知名望族的包袱。
　　毕竟至今因他而毁灭或者失去领地的名门望族也是多不胜数。
　　织田家本身也驱逐了前任守护斯波家才抢得尾张。
　　自家原本不过是担任守护代之主家以下的分家。
　　看看岳父斋藤道三的下场自能明白。此乃弱肉强食的时代。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将军有事烦心吗？」
　　信长独自烦恼之时，村井贞胜现身在旁。
　　是他看准其优秀行政手腕而多所倚重的男人。
　　「你认为呢？」
　　「或许了无新意，臣认为通婚是个方法。」
　　信长为贞胜的灵活思绪深表欣赏。
　　短短一句话便已察觉到自己苦恼所在。
　　「还得考虑与浅井家的联系。待时机成熟就会安排阿市嫁给长政。光那边如何处理？」
　　浅井家以北近江为根据地，与坐拥越前（注：越前国范围约当现代日本福井县附近一带）的朝仓家已有同盟关系。
　　信长担心两家联手进攻美浓。
　　纵然越前地区单是抵制加贺的一向宗势力已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世事没有绝对。
　　理应提前有所戒备。
　　「守卫北近江同时应付与六角家之纷争已让浅井家焦头烂额。持平同盟关系应当足够，不需要让阿市小姐下嫁。」
　　趁现在加强关系就能在越前朝仓家跟前筑起稳固的防波堤，信长本如此盘算。
　　「应当利用婚姻关系将新地家拉进本家圈内。」
　　「可是那头有今日子在喔。」
　　美丽且贤慧的女人，让新地光辉深感自傲的正牌妻子。
　　犹豫是否不该仗主君之名分，让织田家的千金介入抢夺正妻地位。
　　难保光辉不会因此感到不快甚而起兵反抗。
　　但是身为主公的信长更不能接受妹妹阿市当个小妾，这关系到织田家的面子。
　　正因如此，政治联姻并不容易处理。
　　「让弟弟清辉迎娶似乎也有困难。」
　　毕竟清辉并非新地家的家主。
　　万一让人说嘴「织田家阴谋让清辉与阿市生下的孩子担任新地家下任家主」，可就不好了。
　　如此一来可能使双方关系恶化。
　　但仍有必要向世间强调织田家居于上位。
　　织田家家主的妹妹只能嫁给新地家的家主或其嫡长子，否则没有意义。
　　「臣也多有犹豫，不过尝试交涉亦无妨。」
　　「尝试吗……」
　　「如此说或有心机，不过正妻首先生下的男孩才是嫡长子。」
　　「光已经有了太郎。」
　　正是不久前今日子刚产下的男孩。
　　也就是说，太郎已是织田家认可的新地家继承人。
　　如此一来，或许能够免去新地家方面的疑虑。
　　「照臣至今所见，与新地公商量经常能获得好结果。」
　　从不武断行事的贞胜不讨厌性质相近的光辉，甚至给予不错的评价。
　　「说得也是，就问问吧。」
　　顺从贞胜的建议，信长开始为了与新地家联姻而奔走。

　　「（新地光辉报导。现场气氛差得不得了……虽然仅限于一部分人……）」
　　不久之前，信长传唤光辉并告知要让妹妹阿市下嫁于他。
　　由于家里已有了今日子一个太太，光辉面露难色，信长强调织田家认定今日子所生的太郎才是嫡长子。
　　『作为交换条件，要让我女儿与太郎订下婚约。』
　　接着又说要让信长两年前出生的女儿冬姬与新地家长男太郎订婚。
　　织田家打算利用双重婚姻关系拉拢新地家。
　　『拒绝不了吧……』
　　对这方面不甚计较的今日子没有反对。
　　光辉迎娶侧室的事就此定了下来。
　　此乃一行人原本所处时代没可能发生的事。
　　纵然有钱人金屋藏娇的情况并不稀罕。
　　不过新入门的老婆是信长的妹妹，这下子信长就成了光辉的大舅子。
　　基于这些背景，一旦谈定，双方即刻着手准备婚事。
　　准备武家的婚事并不容易，幸好有村井贞胜及不破光治负责处理。
　　上任没多久即受提拔担任如此重要的工作，不破光治大感欣喜。
　　『再接揽别的工作，臣只能殉职以报。』
　　不过其实是永远忙不完的男人，堀尾泰晴举荐他负责。
　　选定婚礼吉日，会场却不在新据点岐阜而是清须。
　　『婚礼仪式席上还招待了三河的元康。』
　　信长还亲自邀请三河松平家家主元康参与这场婚宴。
　　三河的一向宗起义渐趋平息，然未完全降伏。
　　不过除了介绍妹婿给元康认识之外，似乎打算当面商谈信长女儿德姬与元康嫡长男竹千代的婚约。
　　『竟然找了松平家……』
　　光辉手下雇用了曾经拥护一向宗参与民变的松平家旧家臣，所以不太情愿与元康打上照面。
　　因为害怕被人当面说三道四。

　　很快来到婚礼当天。
　　前一天，吉晴与日根野弘就的四个儿子领队的近卫军，护送光辉提早到达清须。
　　「不晓得新娘子什么模样呢。」
　　今日子随队而来，貌似对要成为光辉老婆的阿市十分有兴趣。
　　「说不定是个美少女。」
　　织田家的人多数长得美形，没理由突然冒个特异种出来。光辉心想。
　　纵然信长就光辉看来仿佛当过小混混，好歹外貌一派贵公子风情。
　　不过光辉多少感觉好奇。
　　摆明了是政治联姻，让人说嫁就嫁的阿市不晓得作何感想？
　　甚至思索不能说出口的问题：万一政治联姻来了个丑女，大家都是怎么处理的啊？
　　「武家的人还真难当……」
　　「小光现在也是武家人喔。」
　　「啊！这么说也对喔！」
　　这不外乎是为了生存。
　　纯粹不得不为之，光辉与今日子均看得豁达。
　　毕竟更不愿因为势力过大而惨招诛杀。
　　「今日子，可以想见你多有疑虑，承蒙包容。」
　　典礼开始之前，信长仅由数名随从陪同，特地向今日子致歉。
　　关于此番婚事，信长似乎由衷觉得对不住今日子。
　　虽然只在私底下，依旧坦率道了歉。
　　「我也很期待的哟。好奇阿市是个怎样的女孩。」
　　「你如是说令吾备感安心。阿市有劳你关照。」
　　信长平时老爱出些强人所难的点子，却十分体贴家里的女人。
　　甚至低头请托今日子照顾妹妹。
　　但也可能纯粹出于「目睹小混混疼爱猫咪的样子而认定对方是好人」之心理现象。这念头光辉只得保密。
　　「彼此难免有些苦衷，不过阿市妹妹是无辜的。我也想与她好好相处。」
　　「那样最好。」
　　信长脸上浮现安心的表情。
　　因为今日子亲昵地喊阿市为『妹妹』。
　　可见她已将阿市视为自己的家人。
　　「光，好好照顾阿市。」
　　「将军请放心。」
　　之后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套着不习惯的婚礼服装，经历漫长仪式。期间环望四周，还见到落座上位的柴田胜家怒瞪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表情仿佛嗑了某种不得了的药，随时都有可能拿刀乱挥。
　　恐怕四目相交会引发那头的攻势，光辉连忙别开视线。
　　「（也是可以明白他的心情啦……）」
　　家臣资历尚浅的光辉即将迎娶主公信长百般疼爱的妹妹。
　　胜家肯定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他家臣也不乏怀抱同样心态之人。
　　只不过没人表现得如胜家那般明显，全写在脸上。
　　「（喔喔，发现美少女！）」

　　今天才初次见面的阿市，与哥哥信长有着同样的白皙肌肤与端正五官。
　　年方十六，端庄美貌拿到光辉原本所在的时代依然是个美少女。
　　新娘在典礼期间只能默默低着头，不过美少女做什么动作依然是美少女。光辉如是想。
　　理所当然的，武家的婚礼仪式十分冗长。
　　花了两天时间总算结束，接着才是洞房花烛夜。
　　说来挺没情趣，不过两人成为实质上的夫妇且生下小孩才是双方家庭最期望的事情。
　　基于政治背景的通婚，也没有「先试着交往看看」的空间。
　　『小光，加油喔。』
　　两个孩子的妈一派轻松地替即将入洞房的光辉打气。
　　『如果今日子是男的，现在大概早是当代无双的武将了……』
　　信长从旁目睹今日子的态度，也禁不住诧异之情。
　　「臣妾名叫阿市。」
　　「我叫新地光辉。」
　　光辉与女性来往的经验仅限于今日子，而且又是女方先有了意思，所以光辉根本不懂得如何对待女孩子。
　　而弟弟清辉至今仍以动画女主角为理想女性类型，就不必多所论述了。
　　听见阿市的招呼，光辉照着平日的习惯，跟着弯腰行礼。
　　「臣妾放心了。」
　　「咦？放什么心？我知道自己不是很可靠……」
　　「家里见到的总是如权六那般勇猛豪爽的人，偏偏臣妾难以习惯……」
　　当武士的人难免都是那个样子，只不过她的哥哥信长除了骁勇善战也很注重仪态，平时打扮十分整洁。
　　而光辉来自未来，习惯穿得整齐干净。让阿市找到光辉与自己兄长相似的共通点。不过要是让光辉本人晓得，势必引来一阵辩驳。
　　光辉恐怕会说，我才没混过流氓哩！
　　「咱家就是老婆跟弟弟习性比较特殊，大家都是好人。今后请多多指教。」
　　「也请你多多关照。」
　　顺利度过洞房之夜，光辉正式成为信长的妹婿。
　　典礼告终，前来参与的家臣门归返领地，回到各自岗位。
　　织田家整合了全美浓，如今需要加紧强化管理体系乃至开发新领地，工作永远做不完。
　　解散前，光辉与一益、藤吉郎、利家、长秀等人聚在一起聊天。
　　「有幸迎娶阿市作为夫人，新地兄简直羡煞人了。」
　　拥有出众美貌的阿市在织田家之中颇具人气。
　　如今光辉娶走众人憧憬的公主，想必不仅止于藤吉郎，许多家臣均深感羡慕。
　　「今日子夫人亦是貌美如花，左搂右抱吗。」
　　利家出声附和藤吉郎。可惜今日子人美却长得太高。
　　光辉本身还高过今日子，不曾介意过。然而这个时代恐怕没多少人愿意娶那般身高的女子。
　　只有身高与光辉差不多的利家勉强能与今日子相配，不过利家的妻子阿松与今日子属于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遗憾的是，今日子并不合利家喜好。
　　「亲父生气了吗。」
　　利家对胜家颇为仰慕，亲昵地尊称为「亲父」。似乎依然认为胜家的表现有些过分了。
　　「谁要新地家是新人嘛。」
　　就历代世袭宰相的胜家而言，光辉认为忌妒之心在所难免。
　　「不是的。除了那个之外，其实权六大人一直很中意阿市小姐。」
　　「呃……权六大人不是超过四十岁了吗？」
　　照一益所言，并非考虑自己小孩的婚事，而是胜家本身对阿市有好感。
　　只是双方年龄差距几乎可当父女，这让光辉颇感意外。
　　没想到那个欧吉桑竟然会是萝莉控。
　　「那难怪权六大人不愉快了。」
　　「下次见面我会小心别被谋杀。」
　　「权六大人不会做到那个程度吧。」
　　纵然一益这么认为，包含胜家外表给人的压迫感，光辉越来越觉得自己跟那个人果真合不来。
　　「话说回来，大家最近都忙喔？」
　　「木下家追加墨俣一带的领地，大将军也下令暂时专心整治领地。幸好有半兵卫公前来效力。那方面的能力也很优秀，便让他帮忙我。」
　　藤吉郎提及的半兵卫名叫竹中重治，乃是坐拥西美浓领地的当地望族。
　　身为西美浓三人众之一安藤守就的女婿，织田军攻打美浓期间贡献了不少策略，数度让美浓这方获得阶段性的胜利。
　　半兵卫在织田家正式掌控美浓之后投降，保有原本领地并转任藤吉郎的副手。
　　「泷川家这边也追封了东美浓领地，不过当地还有远山家在。」
　　关于那块地，信长有所失算。
　　势力扎根于东美浓的远山氏其实亦与织田家有血缘关系。
　　信长本预期远山家目睹斋藤家势力衰退将自动前来投靠，然而那头却与武田家素有联系，仗势采取独立态势。
　　不得已派出一益与丹羽长秀联军击破。拿下岩村城后，远山家存活的部分族人转任我方家臣，但仍有其他远山家的党羽在东美浓地区蠢蠢欲动。
　　「还得小心防范武田家。很难办的呀。这么说来，又左也忙吧？」
　　「我紧急受命继承了前田家……」
　　包含攻打美浓期间的功劳，利家重获赤母衣众领队的头衔。
　　然而过没多久，又收到信长命令他代替兄长利久继任前田家的家主。
　　表面上的理由是信长考量利久体弱多病，唯恐难以落实家主的工作。
　　实际上说不定是体贴自己一手拉拔且忠心耿耿的利家，才将继承权安排给他。
　　「突然有此变革，利久公怎么说？」
　　「带着一家老小赶忙离开了。」
　　众多家臣随队离去。一位家臣奥村永福甚至挟持前田家领地内的荒子城（注：现存于日本名古屋市中川区），紧闭城门不肯移交，大闹了一番。
　　奥村永福直到信长亲笔书令送达，这才退离城池。
　　「一下子少了很多人，而且我还得兼顾赤母衣众领队的工作……」
　　利家如是说。或许他才是现场最为忙碌的一个。
　　事态紧急，恐怕要有分身始能应付。
　　「永福避走着实损失重大……」
　　据闻他武艺优秀，处理内政的手腕高明，利家十分期待他成为新世代的重要干部，却为贯彻对利久之忠义而沦落为浪人。利家衷心希望他能尽快回来。
　　「如果他来到伊势，我会跟他说的。」
　　「有劳了。」
　　利家很有规矩地向光辉致谢。
　　「我获得郡上八幡城（注：位于现今日本岐阜县郡上市八幡町）周边作为领地。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稳定下来。」
　　万事处理得当的男人，丹羽长秀获封郡上郡领地，目前尚为新领地多所费心。
　　关键点似乎在于如何应付地方上的望族及当地武士。
　　虽然光辉认为优秀如长秀，必有办法解决。
　　五人聊了一阵，光辉接着受信长传唤。
　　光辉带着今日子与阿市谒见主公，发现现场还有另一位青年。
　　体态略为丰满，身高普通，不过貌似颇为正直的男性。
　　「这位乃是三河的松平家康公。其实很久以前便打过照面。」
　　信长引介松平家康与光辉彼此认识。松平公似乎从元康改名为家康了。
　　两人年幼时期，还被唤作吉法师与竹千代的时候曾经玩在一起。信长对光辉如是说明。
　　「在下名为松平家康。久仰新地公大名。」
　　「我叫新地光辉。」
　　待彼此自我介绍后，信长继续说下去。
　　「织田家治理尾张与美浓，松平家则固守三河地区，双方认可彼此领地的治权，承诺联手对付武田家。为求加强两家关系，讨论要让德姬与竹千代订立婚约。」
　　竹千代乃是家康长男的名号。
　　光辉察觉到，假使信长的女儿与家康的儿子通婚，代表家康实际上将与光辉站上同等立场。虽表明以对等关系结盟，织田家在领地规模方面已大幅超越松平家。
　　「因而受邀信长大人妹妹与新地公的婚宴，也恰好有机会商讨此事。」
　　「原来如此。不过……」
　　反正很快就会曝光，光辉干脆主动提及雇用本多正信一行人之事。
　　「他们都在新地公那儿？」
　　「是的。听说他们去过长岛，但没有被搭理……」
　　光辉追加解释，五人脱离一向宗信仰，如今已成为临济宗的专属赞助。
　　「事情就是这样。假使要让他们回去三河我也无所谓。」
　　「还请新地公别介意。纵然就快要平定，一向一揆离间家臣团招致重大损伤的事实不会改变。」
　　家康本身希望他们能够复职，然而此乃个人见地，可惜家臣们彼此仍有心结。
　　「对没有参与起义的家臣们而言，就算有我赦免，势必很难尽释前嫌而接受一度反叛的人们回到原本的岗位。当初双方彼此对峙因而失去挚友或家人的大有人在。」
　　再怎么想返乡，恐怕还是需要很长一段冷静期。
　　因此家康希望光辉不必多所介怀。
　　「有你这样的意见，我就放心了。」
　　光辉暗自佩服家康的宽容肚量。
　　婚礼已结束，期间处理完多项事务的家康向信长与光辉谦恭招呼后便返回三河。想是急着替一向一揆的讨伐行动收尾。
　　「除非有谁过来捣乱，短期内首要开发与整顿尾张与美浓。还得储备军力以防外围来袭。」
　　光辉一行人回到新地之后，信长转身继续替战乱后的岐阜城劳心费力，积极展开整顿城池暨其城下街区、振兴商业活动、开垦农地乃至治水等工作。

　　第十八话　大举进攻！对抗北畠军势

　　「伊势中北部的领内整治，增强军备，连新地这边都还在开发当中。根本没时间跟阿市培养感情……」
　　「对方或许认为，目前新地家在伊势中北部的控制力稍显不足，加上当地众多望族没落，因此有机会渔翁得利？」
　　「道理我是明白。不过北畠家身为名门怎么像患了狂犬病？那些家伙烧坏脑袋了吧？」
　　「抓到机会便努力扩张版图，此乃普遍现象。对方或许也没把资历尚浅的新地家放在眼里……」
　　「再说，我们出兵攻打北伊势跟中伊势，不都是因为北畠家坐在伊势国司位置上却没好好管理当地望族的关系吗？」
　　「当今太多守护或者国主没能善加控管麾下领地。能够镇住南伊势，恐怕已经好过美浓的土歧家以及尾张的斯波家……」
　　「所以就无预警燃起统一伊势的野心了？」
　　「毕竟新地家已经帮那头排除掉所有障碍。想必觉得此乃难得的好机会。」
　　「竟然想渔翁得利……那群混帐，肯定让你们后悔！」
　　光辉当着泰晴的面喊出粗鲁遣词表达决心。
　　于是办完与阿市的婚礼，刚回新地不久的光辉又紧急出兵。
　　因为坐镇南伊势五郡的伊势国司北畠家于此时无预警入侵新地领土，时机之恰好仿佛刻意妨碍光辉与阿市的新婚生活。
　　「竭尽全力对抗北畠家！全军上阵！」
　　「大人，既然如此，干脆一统整个伊势吧。」
　　光辉几乎动员所有军队与之对抗。
　　于此地分出胜负才能最具效率地阻挡北畠家深入。
　　近来多次自人数众多的敌人手里取得胜利，吉晴与一丰等人亦士气高昂，欲创下更多战功。
　　「这次也要取胜！」
　　「「「「「上啊──！」」」」」
　　熬过至今长期严格训练的士兵们同样激昂慷慨。
　　「泰晴，麻烦你留守了。」
　　「遵命。臣自当尽力而为。」
　　领内仅留下泰晴镇守，这回连辅佐不破光治与日根野弘就都跟着出阵。
　　弘就的四个儿子个别安排指挥官工作，旧三河人士的本多正重、渡边守纲、蜂屋贞次也同样待遇。
　　本多正信则维持秘书工作，待在光辉身边。岸教明则协助堀尾方泰维护警卫队后勤工作。
　　军备方面早已准备齐全，不过由于起兵慢了一步，已有部分北畠军跨进新地军的势力范围。
　　「小光，记得加强与间谍人员的联络体系，才不会下次又发生同样状况。」
　　「怪我自己以为北畠家不会那么快攻过来。不该轻敌。」
　　北畠军状似沿途掠夺，逃难的居民目前都安全留在新地军这边。
　　两人都认为，神奈川号的装备再好，不能善加运用也没有意义。
　　「这点我会诚心反省。不过他们掠夺自己打算取得的领地又是何等念头？」
　　「八成是勉强追加太多士兵。壮大到自己带的军粮都不够吃了。」
　　正信立刻回答光辉的疑问。
　　「咱们家没问题吧？」
　　「是。乱事者即刻处刑。」
　　在这个时代，进攻他处领地的军队横行掠夺乃是常态。
　　不过新地家原则上禁止此等行为。
　　既已透过优渥待遇把持住将领士兵的道德态度，一旦违反军纪绝不轻饶。此乃新地家一贯的政策。
　　对今日子而言，军队接受充足训练且维持纪律可谓理所当然之事，她的带领也以此为目标。
　　同时期待透过占领后的统治状况赢得居民们的支持。
　　「怎么不多想想再出兵……明年再来也可以啊……」
　　「再等上一年，伊势中北部的统治体系将有某种程度的稳固。臣推测伊势国司有此想法。」
　　正信的意见说服了光辉。
　　担任伊势国司的北畠家可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虽然光辉来自不同历史衍生的未来，所以没啥感觉。
　　事先收集情报仔细研究过，光辉只觉得：『那又如何？』
　　「北畠家要毁灭了吗……一大望族将从世上消失。末世要来临喽？」
　　「果真如此吗？」
　　听闻光辉的发言，独力指挥一队士兵的弘就丢出另一个问句回应。
　　「美浓斋藤家篡位而抢走名门土歧家的国土。织田家也同样从斯波家手中夺得一国。纵然不常见，也不过是偶尔发生的普通状况。」
　　曾经侍奉斋藤家又亲眼见证斋藤家陨殁。在弘就眼里，管他是否名门望族，该灭亡的时候就会灭亡。
　　「新地家总有一天也可能灭亡。」
　　「弘就兄，注意遣词。」
　　弘就不留情的毒舌引来正信脸色发青指正。
　　正式进入光辉手下任职的弘就能力优异，只不过多见叛逆态度，或者该说性格有些扭曲，偶尔语出惊人。
　　「也是其中一种可能的未来。只能祈祷我在世期间不会演变成那样。」
　　「那样一来，臣与小犬们也能安心。」
　　「再说，名门望族有那么简单就灭亡吗？」
　　光辉总觉得，乍看灭门但是紧接着有人出面自称该族后代并中兴家道的例子并不稀罕才对。
　　只不过，就算顺利重振一门，关键后代实际的血缘关联恐怕值得商榷。
　　「望族的名声毕竟有利用价值。」
　　如此讨论的期间，双方已整顿好阵形，仅需一声号令即可开战。
　　率领全军于野外正面对峙，只要打赢这场就能轻松掌握伊势。双方抱持着同样念头。
　　「北畠具教似乎怨恨着大人。」
　　「想替儿子报仇吧。」
　　早就明白的事，光辉并未感到沮丧。
　　以往受新地军讨伐的长野具藤乃是具教家的次子。憎恨谋害亲生儿子的凶手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光辉亦非乖乖让人报仇的滥好人。
　　「这场大战关系到新地家能否统一伊势志摩。期待大家的好表现。」
　　相对于北畠军的九千军势，新地军士兵六千。
　　人数上北畠家处于优势，然而部分貌似勉强凑来的，同时还有军粮等困难点。
　　枪炮的装备数量也跟新地军相差颇大。
　　「今日子，你有想法吗？」
　　「对方人数比较多，不过既然需要掠夺，表示军粮不太够。敌方应该希望快速解决，随时都可能发动攻击。」
　　「原来如此。」
　　今日子曾任军官，于战术方面最有见地。新地军的动向大多以她的指示为准则。
　　跟光辉讨论战术只会得到可有可无的答案，问话与回话双方都会觉得尴尬。
　　确实光辉也曾隶属军方并有过实战经验，但是并未受过正规的士官教育。
　　所谓术业有专攻，因此军队指挥还是仰赖前菁英士官的今日子。
　　「尽可能远距离减少敌方人数是最理想的。」
　　「弓箭子弹都不缺，就大手笔扔出去喽。」
　　夫妇俩的对话听来毫无身处战场的紧张感。众将领们以为是光辉胆识过人，纷纷感到不可思议。
　　贯彻远距离作战的战术几乎已成了新地军必备的作战步骤。
　　「全军配置完成。」
　　「辛苦了。」
　　遵照今日子的命令，新地军赶在敌军逼近之前转移至熟悉的阵形。

　　「炮击！」
　　「发射！」

　　光辉与今日子齐声下令，同时发出枪击与炮击。
　　接连不断的枪响与固定频率的炮声震撼四周。
　　新地军的将领士兵们毫无保留地发挥平日训练的成果。
　　新地军的战法十分单纯。
　　装备神奈川号大量生产的火枪与大炮，从远距离削弱敌方军势。
　　此战法旨在尽量降低我方的死伤。毕竟每一位士兵均耗费许多金钱与时间才培育出来，不可轻易失去。
　　就新地家的状况而言，士兵的训练费用高过武器弹药的成本。
　　重要据点的新地原本鸟不生蛋，从募集人手阶段就得花钱。
　　「（说到底还是人事成本最高嘛……）」
　　虽属于小量运输，曾任社长的光辉特有的思考角度。
　　「咱们家的士兵大部分还在训练途中，不太能应付近距离作战。」
　　「虽然个人或小规模部队来看不乏精英……」
　　「北畠家历史悠久，家臣团想必十分团结。虽然跟其他望族率领的军队配合得不是很好，主线军队实力坚强，不可轻忽。如果对方强势逼近，我方阵线有可能崩溃。」
　　「嗯，这点臣不否认。」
　　新地军成军时间不长，自然没得要求。
　　弘就则对今日子的战略头脑大感诧异。
　　此等思绪对于曾任斋藤家大臣的弘就来说算是常识，然而据闻今日子出身商人，没想到她如此熟稔军事指挥。
　　「（原来新地家最会打仗的是今日子夫人……）」
　　「所以就从远处打倒敌人吧。」
　　「那是最佳计策。」
　　纵然待遇优渥而士气高昂，终究是受雇没多少时日的士兵。
　　假使战情陷入劣势，难保不会为求自保而逃离战场。
　　基于此等考量，可行之战法受到局限。
　　精细运用个别部队埋伏、夜袭，或者采用复杂阵形及战术，是无论如何密集训练、增强火力也不免花上许多时间的原因。
　　『又不是在演电影，用简单手法打赢战争才是最好的。以小搏大取胜的情况只有观众看了最高兴。哪有办法连续打赢那么多场危险的仗。』
　　新地军秉持简单战法的做法，来自熟悉战术的今日子的带领。
　　「可恶！哪来那么多箭矢跟石头！」
　　「对方连大炮都有！」
　　新地军配备的弓与投石器均经过改良，而且仿佛怎么射都射不完。
　　北畠军这方的死伤逐渐增加。
　　「士兵们，继续逼近！」
　　北畠家的武将设乐义教下令士兵们尽量补足前线，然而对那些农民们来说简直强人所难。
　　恐怕连一般士兵也没几个有勇气主动踏入枪林弹雨之中。
　　「这样根本是要我们……」
　　「军令不可违！」
　　设乐义教坐在马背上挥刀威吓下属违令者斩，随后遭数发子弹狙击，满身是血倒地。
　　「咿呀──！设乐将军他──！」
　　「开溜啦！」
　　负责命令自己的指挥官阵亡，士兵们颇受震惊。
　　双方开始交战之后，北畠家的武将都像这样陆续受到狙击。
　　『骑马的人，还有套着豪华铠甲的人优先狙击。』
　　今日子事先指示持枪射击的士兵们集中攻击敌方的武将或指挥官。
　　这个时代的军队若无指挥官身先士卒，无法督促士兵们行动。
　　大部分军力来自战时征募的农民，想到自己死了将使家人难以生活，基本上不愿鲁莽行事。
　　尽量避开危险的前线，站在后面高喊助势，打赢时扒走阵亡敌兵身上的装备，到达占领土地时为了掠夺才站到前导部队。既然领主大人有令，以活命为前提假装卖力；底层士兵大多数都抱持这等念头。
　　反正没有薪饷津贴，不幸战死沙场，家人也领不到抚恤年金。
　　很少人愿意为了武士拼死投入战争。
　　「新地军竟然刻意瞄准将领！啧！」
　　北畠武将鬼头通方好不容易进入能肉眼看到新地军本阵的距离，即刻额头中枪而亡。
　　这回只用一发子弹就解决了一位武将，费力来到新地军本阵跟前的军队却成一盘散沙。
　　「今日子夫人，干得漂亮。」
　　「只要好好训练，火绳枪还是很准的嘛。」
　　「会吗？我就瞄不准。」
　　「恐怕是技术问题……」
　　弘就如常地没在对光辉客气。
　　精准狙击拿下鬼头通方的正是今日子本人。
　　光辉的枪击则只划过了空气，不知是否该谓之为理所当然。
　　「大人……您还是到旁边纳凉吧。」
　　「弘就，我还是有贡献到制造弹幕的部分。」
　　「您说的是……」
　　场上并非人人都能像今日子这么顺利，有时安排几十位士兵持枪瞄准同一位武将。
　　如此一来命中率不高然总有机会打中几发。偏离目标的子弹则有更高的机会伤害到武将身旁的随扈或士兵。
　　士兵大多尚在训练途中，无法要求命中率，只能以数量弥补精度。
　　不过士兵好歹经历实弹演练，加上有能力一次准备如此大量的枪炮。正是新地军于战事上的强项。
　　「吉田将军到哪儿去了？」
　　「倒楣被炮弹炸成好几块啦！」
　　不仅止于前线部队，铜制大炮的炮弹落进为递补崩溃四散的队伍而往前推进的北畠主导部队当中炸开。
　　大炮通常不会命中个体目标，时运不济的武将吉田是重，偏偏被炮弹给砸中，就这样散成好几个部分。
　　负责号令的武将当场阵亡，手下士兵难以保持镇定，早已无心继续推进。
　　「瞄准的地点真不错。」
　　「差点就让他们补上前线部队了。」
　　弘就立刻看穿今日子的目的，且再度折服于她的谋略。
　　「啊，大人乖乖坐着就好。」
　　接着提醒装饰用的光辉老实待着。
　　「弘就，我怎么感觉你很不给我面子啊？」
　　「小光，总大将就该威风坐镇啊。」
　　「今日子说的我就照办。」
　　虽然嘴上不留情，眼见光辉在战场上毫无惧色，弘就依然暗自佩服。
　　若非如此，怕是早就离开新地家，甚或投奔北畠军去了。

　　「都干什么吃的！我方人数占压倒性优势。想办法带入近距离作战！」
　　本身也是剑术高手的北畠家家主具教为战友们的迟钝表现大为光火，下令全军尽量靠近新地军阵线。
　　可惜被对方夺得先机，一部分的新地军杀开前线，阻挡军势移动。
　　近来多数优秀武将来到新地军效力，目前已能安排出几个专门负责近战突击的队伍。
　　率领这些部队的武将则以三河出身的几位为主力。
　　「具教的首级我要了！」
　　「这套甲胄又轻又坚固耶。」
　　「长枪也用了没见过的材料。」
　　本多正重、渡边守纲、蜂屋贞次三位指派火枪队负责北畠军中线，自己则带队从左右两边进攻。
　　身穿神奈川号所制造，兼具防火枪弹与刀刃机能的超合金制轻量化铠甲，手持同样材料制成的长枪与日本刀。三人不枉其武艺高强的称誉，灵活运用崭新的武器，陆续拿下将领首级。
　　新地军的突击队伍人数虽少但尽揽精锐，人多势众的北畠军却单方面受到压制。
　　「正重，小心！」
　　「糟了！」
　　同样名列猛将的本多正信之弟正重，稍有分神而遭敌方武将持长枪刺杀。
　　然而铠甲采用的合金材料发挥威能，反而弄断了敌将手里的长枪。
　　此现象让正重也大吃一惊。
　　不过他很快恢复专注，快手斩杀因失去长枪尖端而显得慌张的敌方武将。
　　「这铠甲真不得了。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想那些没用。想是新地家私传技术，不可能告诉我们。就算知道了，我们也没本事打造出来。」
　　贞次回应正重的疑问，并且建议正重应当专注于战场上的表现，尽量缔造功绩为上。
　　「你说得对。话说回来，我们真是跟到一个不得了的家势啊。」
　　「没错。守纲的部队已经上阵了，我们可不能漏气。」
　　「来吧！」
　　仿佛彼此竞争似地，正重与贞次的部队同时展开激烈突击，让北畠军方面出现非比寻常的死伤。

　　「射击攻势何故不停歇……」
　　具教产生的疑问与不久前阵亡的次子长野具藤同步了。
　　新地军怎么有办法使用那般大量的昂贵火药？
　　加上新地军那头数名骁勇善战的武将讨伐我方主力将领的报告连续传来，理应擅长的近身战也没发挥效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新地家不过是凑巧遇上好时运而突然拓展的势力，能力不足以统治伊势一国。
　　夺取北伊势已臻其限度，我方主动进攻理当轻松得胜。
　　具教原本如此推测才决定出兵，如今北畠军即将落败的现实摆在眼前。
　　「敌人瞄准阵线薄弱之处突袭了！」
　　「父亲，我方阵亡与受伤的士兵不断增加，新地军却几乎毫发无伤。且有众多士兵逃跑，根本无法打仗。」
　　「到底是怎么搞的？」
　　听闻长男具房的战况报告，具教涨红了脸怒吼。
　　然而无论音量再大也改善不了陷入绝境的战况。
　　反而令身边家臣们备感萎靡。
　　「甚有国人开始脱离战线。」
　　一见战况不妙，地方武士与国人纷纷领兵撤退。聚集如此大军亦是徒劳。
　　这个时代愿意为主公殉职效忠的例子可是稀罕到值得记载至史书呢。
　　「父亲，再这样下去恐怕……」
　　「撤退！」
　　只不过，眼下想要撤退才是难上加难。
　　新地军兵力几无损伤，况且这而还是新地家的领土。
　　对方毫不留情地追击，试图将北畠军赶出领地。
　　越来越多国人众脱离战线，阵亡与投降的士兵人数渐趋上升。北畠军军力加速衰退。
　　「他们又发动攻势了？」
　　「父亲，前线来报，伯父战死。」
　　「具政也失手了？」
　　雪上加霜的是，担任北畠分家木造家家主的亲生弟弟木造具政暨其长男长政双双阵亡的消息。

　　「啧！原来是大将老弟跟他儿子！」
　　「同样功劳不小。下一波势必取得具教首级！」
　　拿下木造父子的是本多正重与蜂屋贞次。
　　虽满身是血，不过两人都没有受伤。
　　全是敌人负伤喷出的血，反映出两人手刃敌兵的惊人数量。

　　「没想到连他都挂了……」
　　与自己血缘相连的手足，且为一名勇猛战将的具政阵亡的消息让具教深受打击。
　　于此同时，陆续回传多位家臣与亲戚战死的报告。
　　长此以往，军势恐怕一厥不振。
　　「回到大河内城守城对抗……那儿地处要冲，谅新地军也打不下来……」
　　具教决定率兵退守有天下要冲之称的大河内城。
　　然而由于新地军紧追不舍的攻击，顺利入城的兵力薄弱。五千新地大军将城池团团包围。
　　「我等北畠军全无转机！咱们的家臣都在干什么！」
　　逃进大河内城的具教跳过自己的表现，高声批判家臣们的失当。而同一时间，光辉等人所在的主导部队遭受奇袭。

　　「小光，我让人传令下去，请正重的部队转来护卫主导部队喔？」
　　「这是为了什么？」
　　新地军主力部队包围大河内城的行动进展顺利，于稍微后方处摆阵的主要阵营里，今日子如是建言。
　　名义上光辉身为总大将，形式上算是建言。不过考量到今日子的能力，说出来几乎等于确定执行。
　　光辉亦未质疑，老实照办。
　　「新地军还有许多课题要解决。」
　　「经过一段时日自有转机。」
　　「弘就、今日子，你们在说什么？」
　　「就是说，我军士兵的熟练度还不够。」
　　依据今日子所言，新地军的训练程度与实战经验仍有不足之处。
　　「团队战术与使用种子岛和大炮的作战已在水准之上。包围大河内城的命令也执行得颇为彻底。不过，由于近来连战连胜，获得各种形式的奖赏，导致大家光顾着前方战况。」
　　「最好可以提升与后方主导部队的照应。命令从下达到执行的动向有些迟缓。」
　　新地军祭出连续攻势，一边逐步包围住大河内城，却拉开了与后方主导部队之间的距离。
　　主导部队不过两百余人，况且眼下移动的路途上视野不佳。
　　「敌军大受挫败，如今保全住的兵力不多。纵然相信我方追击不会出差错……不过毕竟北畠军比较熟悉这里的地形……」
　　「咦？你的意思是说……」
　　光辉理解到弘就的言外之意。
　　「我们所在的主要部队有可能遭受偷袭？」
　　「正是如此。」
　　「这地形的风险很高。总之先让全军戒备。」
　　今日子正想进一步发出命令之时，一小队敌方兵力突然从小路旁的树林现身。
　　这些敌兵藏身躲过新地军前线的攻势，于此地按兵不动，总算等到新地军主要部队这个重要猎物。
　　「当地的人就是这样最让人讨厌！」
　　光辉大叫的同时，主要部队的士兵与发动奇袭的北畠军队展开交战。
　　部队所在地点空间狭窄且视野受限，加上无预警受到攻击，无法使用火枪。所有士兵均手持日本刀或长枪应战。
　　「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连战连胜的纪录导致得意忘形了吧……」
　　今日子也跟着执起惯用的金属棍棒将数名士兵打到站不起来，弘就亦拔刀手刃敌兵。
　　「……我该帮忙吗？」
　　「援军马上会到。小光老实待着就好。」
　　「大人，您的责任就是无论何时都凛然坐镇。」
　　两人言外之意都是『你参与行动反而会碍事，不如一边纳凉去』。
　　光辉在武斗或格斗技方面一窍不通，于此场面毫无用处。于是乖乖听话，留在原地动也不动。
　　基于对自己能力的了解，光辉也没那自信高喊『我也是有点办法的！』自己冲上前作战。
　　「人数虽少，还真不好对付。」
　　「看起来好像有柳生家的人编入队伍。」
　　「弘就，柳生家的人很厉害吗？」
　　弘就忙于应敌，已无暇回答光辉的问题。
　　能够躲过新地大军追击的规模，不过几十名的敌兵。
　　拥有两百位士兵的新地军理应能迅速铲除，却预料外地陷入苦战。
　　对方现已失去约二十位士兵，反观新地军却折损了超过五十名。看来是个高手云集的队伍。
　　「不妙！」
　　苟延残喘的敌人不畏惧牺牲，果敢冲进主要部队核心，刻意制造出混战状况。
　　接着一个年轻人闪过忙于应付混战的今日子与弘就身边，来到光辉跟前。
　　「……报上名来。」
　　「柳生严胜！」
　　「（就是弘就说很厉害的柳生！）」
　　眼前的年轻人看起来就像是位高强的剑士。
　　架刀动作没有一点可乘之机，仿佛在等光辉视线稍有飘移即刻斩杀。
　　「可惜！你还嫩得很！」
　　「放肆！」
　　光辉眼下能做的事情只有尽量争取时间。
　　有个几分钟便够，届时今日子就能从年轻人后方击败他。
　　「（假使我自己反抗，别说命中，恐怕会被反杀吧……）」
　　纵然身上还套着超合金制得铠甲，万一刀尖划过外露部位甚至戳进缝隙之间，那也没有意义。
　　平时携带的戒指型雷射枪也不在身上，恰好依照清縻建议送回去定期检验。
　　现在光辉手指上的戒指乃是与今日子成对的婚戒。
　　如此一来便无办法抵挡柳生出的招。好几个不幸的状况重叠在光辉身上。
　　「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新地超霹雳无敌流的奥义。」
　　「新地超霹雳无敌流！从没听过那种流派！」
　　那自然不在话下，因为是光辉适才随便编出来的名号。
　　总之不能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仓皇，制造诧异情况拖延时间。至于命名品味的问题，事已至此无从挑剔。
　　「这就是知者恒知的究极奥义！」
　　光辉拔出腰间装饰用的武士刀，模仿以前闲来没事看时代剧时，里头人物用过的圆月杀法，举刀缓慢在身前空中画圆。
　　「（这个貌似没有意义的动作有古怪？）」
　　举动纯粹虚张声势，不过严胜精通剑术，反而过于深究而心怀戒备。
　　方才光辉所言『知者恒知』的话语也是个陷阱，如今宛如锁链一般限制住严胜的行动。
　　正因严胜对自己的操剑技术颇有自信，任由『知者』的字眼引导他擅自以为有必要理解光辉奇妙的架式。
　　「喝啊──！天雷呼吸！」
　　「呼吸？」
　　「我等流派的究极之处在于呼吸法。」
　　一心想争取更多时间，光辉继续胡扯。
　　点子全都来自清辉广泛涉猎的漫画、动画、游戏等等。
　　例如套着少少布料的服装、顶着男人风情之名号的美少女剑士与武将卖弄作战，最终一起站到共同的大敌跟前与之对峙的那段故事。清辉边看边大叫『○○是我老婆！』使得今日子在旁翻白眼的记忆，谁想得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呼──呜────呼喔。」
　　「……」
　　「哈啊────呼────」
　　拖时间作战进行中，光辉接着用诡异的换气声耍弄严胜。
　　「天雷呼吸乃是中国明朝隐居秘境的仙人……」
　　「竟是来自大陆的密技！」
　　当代的明朝可谓世界先进国家。光辉不过稍微提及，纯朴的严胜轻易上当，马上采信胡诌的流派以及信口雌黄的呼吸法均来自明朝大陆。
　　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或许是极度可笑的一幕。假使不这么做，任由严胜果断出招的话，光辉马上就没命了。
　　光辉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拼命。
　　「哈啊──这样就蓄足气了。现在就让你见识！究极奥义『天雷龙虎猛飞翔』！」
　　「……」
　　对光辉的胡说八道深信不疑的严胜，摆足了架式准备应付根本不存在的『天雷龙虎猛飞翔』。
　　然而下一秒，严胜就像断线的人偶一般瘫倒在地。
　　光辉的拖延战术成功，前来救援的今日子从严胜后方一举打飞了他的意识。
　　「小光满会撑的嘛。」
　　「呼，年轻人就是单纯。」
　　「呃……就臣看来与您没差多少年纪……」
　　多亏今日子与弘就的优异表现，以及正重滑垒赶上的援军，敌兵全被斩杀抑或降伏。
　　敌方奇袭部队存活人数包括重伤者区区三十名左右。
　　新地主要部队当中也只有一半程度没有受伤，可见确实经历了一场激烈战斗。
　　至于被今日子瞬间夺走意识的严胜则在昏迷期间受到五花大绑。

　　「弘就，柳生到底什么来头？」
　　「柳生家尽管是大和国（注：约当现今日本奈良县）的望族，家族中许多精通剑术之人。现任家主宗严公同样以高超剑术而广为人知。」
　　弘就替光辉与今日子解说柳生家的状态。
　　「大和的望族干嘛跑来打伊势？」
　　「为了高额谢礼，测试自军能力；另外北畠具教公亦心醉于剑术，与许多剑术家颇有深交，也可能透过这层关系请求协助。」
　　力求聚集更多兵力的北畠家与柳生家签订了佣兵契约。
　　差不多就是这样来的吧，光辉暗自做结。
　　「这回真是惊险呀。」
　　「胜利又将催生新的傲气。」
　　「这点我会加到军训里面与全军分享的。小光也做得很好喔。」
　　「哼哼哼！瞎掰我最会了。」
　　「又是新地超霹雳无敌流，又是天雷呼吸，还有什么天雷龙虎猛飞翔。真亏您能临阵想出这些。」
　　「好说好说。弘就，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只要听过一次就不太会忘记。不过这些名号有何由来？」
　　「随便说说的……」
　　再怎样也不能明讲取自清辉超级喜爱的萌系动画设定，光辉只能在弘就面前勉力维持自信的态度。
　　「只是好奇哪来这般羞耻到如何也忘不掉的名称……」
　　「弘就，你就不能老实夸奖一下吗？」
　　「臣是在夸奖没错呀。真是太有独创性了。」
　　弘就性格乖僻因而刻意用这种方式表达，实际上对于光辉为求生存而采用虚张声势策略的如此适应性感到些许尊敬之情。
　　「（倘若龙兴大人能有此特质，或许斋藤家不需走上灭亡之路。那对父子都一样，只晓得善良正直的主公实在行不通。我的选择没有错。）」
　　弘就打从心底认同光辉身为主公之价值一事，或许是这一连串奇袭带来的少数收获之一。

　　「什么！新地超霹雳无敌流是假的？」
　　「正常人都会怀疑吧。」
　　被抓拿成为俘虏的柳生严胜，醒转后听闻光辉告知真相后激愤难耐。
　　「何等卑劣的谎言！」
　　「没能看穿那是谎言，表示你的心不够成熟！懵懂的心只会养出懵懂的剑！」
　　「呜呜……」
　　柳生家存活的党羽们以「今后不再帮助北畠家」为交换条件，重获自由并归返大和国。
　　被剑术的剑字都不会写的光辉糊弄了一番，心有不甘的严胜化悲愤为力量，尔后创立了柳生新阴流，培育众多门生。
　　不过那还是很久以后的事。
　　而这回北畠军唯一的精采奋战，没能传回给坚守大河内城的具教。

　　＊＊＊

　　「就这点人数想要包围地处要冲的大河内城，简直笑破人家肚皮！还得担心军粮的问题。就来看看那些家伙哪时忍不住撤退。」
　　暂且忘却于野战大败的丢人事实，具教俯视新地军势大笑讥讽。
　　然而经过一个月，接着又一个月，新地军都没有撤退。
　　甚至同时派遣其他军队前往平定具教掌控的南伊势五郡，三个月之后，具教的势力范畴仅剩大河内城。
　　志摩国方面则有初次上阵的九鬼澄隆率领新地水军乘船登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下。
　　「何故不撤退……」
　　新地军原地包围城池已有三个月，却不见军粮短缺抑或规律松散的现象产生。
　　「无妨，大河内城储备充足粮食。要撑一年还是两年都没问题！」
　　基于前次惨烈败战，退入大河内城的兵力薄弱，不过城里尚有许多忠于北畠家的族人乃至家臣。
　　一般而言，攻城这方需要敌方好几倍的兵力，勉强进攻将造成严重损失。
　　新地家属于新兴势力，士兵人数又少，不会贸然行事。
　　若非如此，早该动兵打进来了。具教如此踏实心境，继续守城。
　　「新地军拿下南伊势跟志摩，乍看气焰高涨。只要等他们耗光军粮而退兵，我等轻易就能抢回来。咱家可是统治了这片土地超过两百年哩。」
　　具教的想法并无错误。
　　毕竟攻打敌方领地，以及实际掌控夺得之领地可是两码子事。
　　等新地军撤离，无论居民抑或望族均将重新依凭北畠家。
　　比起来路不明的新地家，名门北畠家较值得信任，此乃人之常情。
　　这次的败仗着实损失惨重，花个几年时间储备力量再向新地家报复，重新统一伊势之地就行了。具教怀抱此等心态。

　　而参透具教这等心思的今日子早已安排了对策。
　　「嘻嘻嘻，确实没打算用军队攻城。诚如孙子所言，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围住大河内城的新地军，对上持续守城的北畠军。
　　某一天，北畠军士兵前往探查新地军营的情况，遇上用餐时间。
　　「敌人真能撑喔。」
　　「其实有点担心家里，但是这里饭菜太美味。好困扰啊。」
　　「你说的我懂。」
　　「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光是味噌汤能续碗就够幸福啦。今天还加了小蛤蜊喔。」
　　「故乡村庄里可不常有机会尝到这样的饭菜。」
　　新地士兵轮流用餐，且提及之菜色及份量在在令北畠军的士兵们深感诧异。
　　北畠军在粮食方面虽有余裕，然考量于长期守城战，餐点一向朴实。
　　因而羡慕起新地军的餐食。
　　此外，具教家一族及部分武将享有较好的菜色。这般差别待遇更扩大北畠士兵们的不满之情。
　　无论哪个时代，人对食物的执念都是很可怕的。
　　「哪儿来的炭炉？」
　　「新地大人说是要加菜送来的。」
　　「喔喔，看起来真不错。整片的竹筴鱼……」
　　「风干小卷也很好吃喔。」
　　「伊势的海鲜特别美味呢。」
　　「就是说啊。」
　　新地军的士兵们持续大啖好料给大河内城的敌兵们流口水。
　　这天，新地军的采购负责人洒钱向渔村收购片好的竹筴鱼，小卷则在抹盐风干一夜之后分发下去，由士兵们轮流用炭炉烧烤食用。
　　众多士兵使用炭炉烤竹筴鱼跟小卷，香气陆续飘过大河内城墙。
　　「原来是用香味进攻。」
　　「面对人数众多的军队，这个方法很有效哟。」
　　「总没办法分发相同的东西给所有士兵嘛。」
　　本多正信听闻今日子的说明，也认同与其持劣势正面抗战，先行拉垮敌军士气确实有效益。
　　「炫耀鬼！一群混帐！真想杀了他们！」
　　「别啦！小心被打成蜂巢。」
　　纵然有人献计用餐时间正是奇袭的好机会，实际上新地军轮班用餐，另有部队专职把风。
　　一旦有人试图偷袭而开门出城将立刻受枪林弹雨袭击，甚至反过来给敌人机会闯进城里。
　　因此士兵们只能每天呆望着新地军士兵尽享各式菜色。
　　偶尔自城内手持弓箭或少数种子岛狙击，不过那些士兵早在守城战初期便反被枪杀。
　　「今日子夫人，这个叫作望远镜的长筒当真能看很远呢。」
　　「假如城内出现任何可疑举动，立刻朝目标发射铅弹。」
　　新地军派人二十四小时轮班监视大河内城，稍有动作就会引来子弹。
　　负责监视的士兵们全数配备望远镜，能够掌握敌方所有细微征兆。
　　「猪肉腌渍过味噌竟然如此美味。」
　　「这应该是鲭鱼吧？口味不错。」
　　「茄子沾味噌烧烤也很好吃喔。都想配酒了。」
　　「没当班的时候再说吧。勤务中喝酒会受罚的。」
　　「我知道啦。好期待下次休息喔。」
　　「听说打赢这场仗，将军会给所有人发酒喔。」
　　「等不及啦。」
　　士兵们于炭炉放上肉、鱼、蔬菜，烤热当作配菜，连着白饭与味噌汤一同享用。
　　味噌加热后产生的香气于大河内城扩散开来，守城部队的士气进一步被削弱。
　　「把我们当猴子耍！用弓箭射死那些家伙！」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肯定会先被枪杀。」
　　勃然大怒的具教正想下令以弓箭袭击新地军，家臣们一致反对。
　　就算走运射出箭支亦将受到几十倍的回报，没有士兵愿意动手。
　　试问有谁愿意主动给人射成蜂巢？
　　「就只能忍耐了吗……被新地家抢走的南伊势跟志摩那边怎么样了？」
　　「这部分未能掌握到详细情况……」
　　新地军将城池包围得密不透风，无法派人出城前往该地收集情报。
　　更重要的是不想减少守城的人力。
　　大河内城失守等于北畠家的毁灭。
　　这桩事实严重束缚住具教的行动。
　　「我们彻底与外界隔离了……」

　　无从得知外界状况的日子经过三个月之际，众多老弱妇孺现身城下，朝大河内城喊话。
　　「出间村的吾作在吗──？已经没希望了，快出城吧！妻子小孩都很担心你喔──！」
　　「老爸！」
　　「爹！」
　　伊势地区的制服与掌控工作几近完成，新地军为了鼓励更多城内农民脱战，找来各自的家人进行喊话。
　　「我得照顾我妈！我要回去村里！」
　　「没办法啦。」
　　「我要去找新地将军投降，回到故乡。」
　　「混帐！逃兵者一律斩首！」
　　指挥士兵的将领们以斩首威胁，然而试图叛逃的人太多，根本无法防范。
　　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漏夜逃出大河内城，与前来迎接的家人会合，一同归返乡里。
　　「说过一律斩首了！」
　　更糟糕的是，一名武将为杀鸡儆猴而下令处刑尝试脱逃的士兵。
　　「谁忍受得了啊！」
　　「我才不要跟你们一起灭亡！」
　　处斩士兵的武将于睡眠中惨遭暗杀，包含犯人，多数士兵随后离开城池。
　　大河内城最终仅存北畠家同门族人以及少数家臣。
　　「父亲，士兵几乎都走光了。假使长此以往……」
　　「我还有办法！」
　　「父亲，敢问是怎样的办法？」
　　「听说新地光辉不擅长使剑。就由我以伊势一国为赌注，堂堂正正向他提出决斗！」
　　「父亲……」
　　具房不认为光辉愿意于此情况下接受决斗。然而穷途末路的具教情绪激昂，感觉口出反驳就会被处刑。
　　「就是这个了。送文书给新地光辉。」
　　精神面大受压迫的具教拟文要求与光辉一对一决斗。
　　「收到回信了。」
　　具房递上一纸。并未预期对方有反应，不过书信寄到就得交给具教过目。
　　「开什么玩笑！」
　　读过内容的具教激动地用力把信扔到地上。
　　介意信件内容的具房拾起纸张，上面如是写着。
　　「『不要哩。放屁噗──』……」
　　极度低俗的表现几乎让具房当场腿软。具教那头则是越想越气不过，拔出爱用的日本刀，朝着城外大声怒吼。
　　「平民出身的野种竟敢对继承名门村上源氏血脉之人如此无礼──！」
　　「父亲！请您冷静点！」
　　眼见具教高举日本刀，朝着城外光辉的推测位置连续大吼，具房与几名家臣赶忙上前压制。
　　放任具教如此胡闹下去恐将因新地军的狙击手而丧命。
　　「今日子夫人，好像有个人非常生气……」
　　不间断利用望远镜监视大河内城的士兵向今日子回报有人挥刀暴动。
　　「需要狙击吗？」
　　「我来吧。那个人杀不得。」
　　今日子使用神奈川号几天前刚试作出来的狙击用火绳枪瞄准暴乱的具教。
　　这发瞄得十分准确，子弹打中具教高举的爱刀，前端三分之一长度的刀刃应声断开。
　　「怎么会……」
　　「父亲，您没事吧？」
　　「我没事……」
　　此番狙击仿佛扬言『就你这点货色，只要这方愿意随时可以干掉你』。具教的意志随着爱用的日本刀一起折损。
　　霎时停止吼叫，随后宛如失了魂般冷静不动。
　　「新地家何故留我们不灭？」
　　「不明白。」
　　北畠一族如今已无退路。
　　当具教与具房两父子做好灭门的心理准备之时，新地军派遣的信使现身大河内城。
　　「在下名叫本多正信。特前来商议开城。」
　　此计并非出自于光辉突如其来的佛心，而是为了让伊势志摩的居民们彻底明白北畠家在败得体无完肤之后降伏于新地家的事实。
　　「我就听听你的条件吧。」
　　本有觉悟切腹自尽的两人，听闻正信道出令人意外的条件。

　　倘若北畠一门连同意欲跟随的家臣离开伊势志摩即可留住性命。
　　允许携带私有财物。
　　同意条件的话将支付旅费。
　　北畠一门从此不可踏入伊势志摩一步，不再抱持夺领之野心。
　　未经许可擅入伊势国内则无条件处斩。
　　双方以上述内容交换誓词，彼此各持一封为证。

　　「接受这份提议，否则全族切腹。」
　　听完正信的说明，具教即刻应允。
　　具教理解到，投降条件如此宽容乃是为了提醒，此际以名门之姿接受平民出身新地家的宽纵甚至搬迁的协助，假使尔后又想回归伊势志摩作乱，北畠家的名誉恐将一落千丈。
　　同时表示新地家有自信阻挡北畠家今后试图抢回伊势志摩的阴谋。
　　届时新地家狠心灭门亦不必承受舆论的苛责。
　　反观具教的立场，因违反约定招致北畠家的毁灭，将成为千古罪人受后世责难。这点最让具教无法接受。
　　『还有一个原因是，也差不多该累积世间对新地家的评价了。』
　　『既为一国之主，确实该有点名声。』
　　正信出发谈判之前，光辉曾如此倾诉此计的深层用意。

　　「能够保全一族已经足够。带所有人回京找房子住吧。」
　　大河内城无伤开城，具教领着族人及愿意跟随的家臣搬迁至京城。
　　「这份盘缠……竟然给了一万贯……幸好没有选择彻底抗战……」
　　北畠家捞着允许携带的私人财物以及新地家发配的一万贯旅费，于京城张罗一间大宅。具教开设剑术道场指导门生使剑，与京城的贵族们多有交流，过着安稳的生活。
　　身为贵族的北畠家留存了下来，而身为伊势国司的北畠家则就此消失在历史舞台上。

　　闲谈之六　阿市在新地家的生活

　　受到北畠军入侵新地领的影响，光辉与阿市的新婚生活延迟了三个月才开始。
　　不过阿市并未因此感到失望。
　　反而在听闻新地军将主动攻击的北畠家赶出伊势志摩，以战乱之世罕见的人道与和平方式拿下大河内城的举动，深深佩服光辉的高强手腕。
　　光辉将战场剩余的事项托给家臣们处理，先行返回新地，总算能开启两人的新婚生活。
　　「……夫君？」
　　早晨醒转时，发现同床的光辉不在身边。
　　阿市离开被窝寻找丈夫身影。
　　光辉等人使用羽毛被，来自神奈川号的客用物品。
　　早先预期能让交付高额契约的贵客留宿，因而准备颇为高级的羽毛被。
　　可惜最终没能招待到贵客，棉被直到现在才开封。
　　不晓得此般背景的阿市只觉得棉被又轻又暖，十分中意。
　　心想就连织田家都没有如此高档的东西。
　　「夫君这么早就外出了？」
　　哥哥信长也时常大清早起身，带着随从出门跑马抑或练习弓箭与枪炮。
　　因此阿市以为光辉亦勤于练习，虽然看起来不像擅长武艺的样子。
　　「睡不着了。」
　　彻底清醒的阿市踏出房间，外头已有侍女待命。
　　「夫君去哪儿了？」
　　「大人正在与今日子夫人锻炼身体。」
　　「这样啊。我想去看看。」
　　阿市晓得今日子每天固定晨练，只是没想到光辉刚归返新地就跑去参与。
　　「奴婢替您带路。」
　　「有劳了。」
　　阿市跟随侍女来到新地城池的外环地区，撞见正在慢跑的光辉与今日子。
　　「早啊，阿市妹妹。」
　　「阿市早安。」
　　「夫君、今日子，两位早。」
　　短短期间内，今日子与阿市已培养出不错的感情。
　　今日子昵称阿市为妹妹，阿市称呼今日子时也略过尊称。
　　起初循礼喊她为夫人，今日子即刻表示希望省略。
　　「夫君也来锻炼身体呀。」
　　「跑跑步还可以。」
　　太空船的船员基本建议定期做体能训练。以往的习惯早已铭刻在体内。加上与北畠家作战时遭逢危境，也想提升一下逃跑的速度。
　　清辉本来就讨厌运动，自然没有现身参与。
　　清辉本身运动神经普通，如今又不再担任太空船船员，因此自发性地疏于锻炼。
　　「我颇是意外。」
　　「会吗？其实小光体力跟耐力都不错哟。」
　　光辉的运动神经与肌力属于一般，用火枪与刺枪的技术在平均之上，而体力与耐力则是非常优秀。这是今日子对光辉的评价。
　　若非如此，势必耐不住长期的军事行动。纵然纯为装饰用的总大将。
　　「昨晚应该也表现得不差吧？」
　　同为女性的今日子问起前一天夜里的情事，阿市霎时烧红了脸。
　　虽然语带调侃，实际上乃是生小孩必经之过程。没有小孩的话，阿市身为妻子的面子也挂不住。
　　因此今日子安排更多日子让光辉与阿市同寝。
　　「怎么不见清辉大人的踪影？」
　　「小清不运动的。」
　　如是回答的今日子一脸厌倦。若论实情，清辉不练身体的理由除了嫌麻烦，也因为他时常熬夜，无法早起。
　　「运……动？」
　　「这是南蛮的说法，就是锻炼的意思。」
　　「今日子连外国的语言都懂呀。」
　　今日子曾是高阶军官，饱学英语、中文、西班牙语、法语及德语。
　　光辉则只能说一些些英语跟中文。
　　再者未来有自动翻译机，也没需要强迫自己学。
　　「不过清辉大人掌管新地家的财政，武艺说来确实非必要。」
　　「阿市妹妹真体贴。」
　　阿市替无法早起的清辉说话的温柔心思让今日子感动。
　　「喔，对了。新的寝具感觉如何？」
　　今日子特别替两人张罗了低反弹床垫、床单、能够减轻颈椎、脖子、头部负担的枕头以及高级羽毛被，好奇阿市的使用感想。
　　「睡起来非常舒服哟。」
　　「那就好。」

　　光辉与今日子结束晨练，冲澡过后前往餐厅准备用早餐。
　　初见淋浴设备的阿市备感惊奇，不过每次流汗就得大费周章泡澡确实麻烦，因此认为此乃优秀发明。
　　此外使用过叫作洗发精的一种清洁发丝用液体肥皂，还有能够调整头发状态的润丝精，亲身感受到令人惊喜的效果。
　　「早……」
　　「小清，今天这么早哇。」
　　见到清辉难得赶上早餐时间，已经坐在餐厅里等候。今日子出声招呼。
　　「大嫂，你听我说。因为想不出新刊的点子才提早就寝的。」
　　「新刊喔……」
　　「我现在正在制作登场人物全部换成女性的《太平记》。」
　　「小清，所有人都是女的还有意思吗？」
　　「很萌耶。」
　　《太平记》的登场人物全换作女性，还有萌之类的话语听得阿市一头雾水。
　　在阿市眼里，清辉是个至今未曾遇过的怪人类型。
　　『阿市，要吃巧克力吗？』
　　实际交谈后了解到清辉是个性格温和体贴的好人。只不过嗜好与志趣过于偏颇而难以融入。
　　「「「「我开动了。」」」」
　　四人到齐后开始用餐。
　　菜色包括掺了小麦与杂粮的白饭、海带豆腐味噌汤、片竹筴鱼、川烫水菜佐柴鱼酱油、温泉蛋、纳豆、渍菜、炖菜等等。阿市感觉十分豪华，但在新地家则是一般菜色。
　　下嫁之后的阿市配合新地家学着食用鸡蛋或兽肉，感觉都很美味。
　　饮食方面，不时可以见到南蛮或明朝料理轮番上桌，下午茶时间吃的点心也用上昂贵的砂糖作为材料。
　　就阿市的感觉，新地家食物的精致与高级程度远胜于织田家。
　　「今日子，我是否也该练练身子？」
　　「也是喔。多多锻炼腿部跟腰背，生产时会比较顺利。当然还是要有限度。」
　　既然如此就该尝试。阿市心想。
　　自小周遭不乏女性因生产而丧命，或者产后失调导致早死的例子。
　　加上今日子尚有医学背景，还是顺从她的建议为上。
　　「生小孩也需要体力嘛。我帮你设计训练内容。」
　　「谢谢你。」
　　经历这段对话，隔天起，阿市也加入了晨间锻炼的行列。
　　内容为短程慢跑与肌力训练，另外搭配伸展操。
　　「这点程度的锻炼就够吗？」
　　「当然是跟警卫队的训练不能比啦。不用每天，一个星期做三天就很有效果。话说回来，这身很适合你耶。」
　　「是吗？」
　　今日子赠送一套专用运动服给阿市，今天立刻穿来参加。
　　「的确很合适。很像练社团的女孩。」
　　依旧苦恼于新刊点子的清辉晃来看热闹，觉得阿市身穿运动服的样貌很萌。
　　「『社团』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类似进行同样锻炼的人聚在一起的场合。」
　　听闻清辉如是说明，阿市联想到哥哥信长与年轻家臣或随从们进行相扑的光景。
　　「话说回来，紧身运动短裤呢？」
　　「那又是什么？」
　　「小清，给我回去想你的新刊，或是做正事去──！」
　　今日子强硬的语调让清辉吓得连滚带爬回去自己的行政室。
　　这等光景让阿市直觉明白绝对不能深究何谓『紧身运动短裤』。
　　「那么棒的模特儿使人灵感涌现呀。命运多舛的北畠显家就拿阿市作参考吧。」
　　虽然一时冲动惹来今日子的怒骂，清辉总算顺利完成全女性角色版本的《太平记》。
　　尔后待印刷技术成熟，此书印刷订本卖向民间各地。问世起初基于『为何登场人物全是女性』之意见而广受批判。直到清辉死后好一段年月，此作才开始获得正面评价。

　　「『新地家有太多让人惊讶的事情。夫君与今日子均百般照顾』……」
　　阿市出嫁三个月后，信长阅读妹妹寄来的书信解除了忧虑。
　　并且……
　　「喔喔……这睡床真舒适。恐怕早晨离不开被窝了。」
　　阿市送来的寝具套组睡来自在安适，信长大为欣喜。
　　在未来时购买的羽毛被已无存货，信长收到的是清辉及清縻利用神奈川号设备量产而来的物品之一。
　　部分知情者时常感觉清辉成天进行些奇怪的创作活动，其实他也有乖乖工作。
　　「还有这套叫作运动服的衣裳，锻炼时穿恰恰好。」
　　除了羽毛被，阿市更送上信长专属的运动服。
　　今日子操作电动裁缝机绣字，一次准备好几套送到信长手里。
　　「真不错！明天锻炼就能穿了。」
　　隔天早晨，信长起床后立刻换上运动服，跳上马背开始每天必行的跑马。
　　「喔喔！动作如此激烈亦不感觉负担。确实方便！」
　　晨间练马时段结束，接着照行程练习木刀与长枪的基本动作以及拉弓射靶。
　　「对所有动作的阻力都很小。运动服仿佛万能的服装！」
　　再隔天，信长穿运动服尝试火枪射击训练。
　　「肩膀部位总会沾上煤粉，运动服的脏污不甚明显这点值得夸奖。」
　　透过各种状况确定其方便性与舒适性，尔后信长清早骑马奔驰或锻炼武艺时总是穿着运动服。

　　「慢着。既然运动服有好几套，那么窝在城里时也能穿……还有还有，睡觉时也可以吧！」
　　信长穿着运动服的时间逐渐拉长。
　　与访客会面时仍作正式且整齐打扮，却暗自盘算着有没有可能连会客时都穿运动服。
　　于是，习惯一有念头马上行动的信长提笔写信给妹妹。
　　「『阿市，吾有一念头。是否有礼事用的运动服？尚请代问，可能的话请光制作』，这样就完美啦。」
　　「一点都不完美！无论穿起来再怎么舒适，万事皆不可过度！」
　　倘若信长成天只穿运动服，还是会引发诸多问题。
　　信长此番作为激怒了正妻浓姬，其后规定信长只能在睡觉及锻炼时穿着运动服。

　　＊＊＊

　　「嘻嘻嘻……紧身运动短裤计划失败，但我还有锦囊妙计！」
　　想让阿市穿上紧身运动短裤的计划受今日子妨碍而泡汤，清辉脑中可还有其他点子。
　　清縻被迫协助这桩阴谋……严格说来仅为单纯计划，禁不住嫌弃清辉。
　　因为清縻是个十分重视效率的人造人。
　　「还有那么多开发计划要忙，铺设一座没特别需求的网球场意义何在？」
　　「还真有意义喔。有个自用的网球场，岂不是替咱们新地家创造名门气息？」
　　「这个时代没人会玩网球，私以为此计划毫无意义。」
　　「为了后世着想嘛。」
　　不能违抗清辉的命令，清縻不太情愿地动工铺设网球场。
　　待球场竣工，清辉挂着开朗过度的笑容向阿市报告。

　　「……网球？」
　　「比单纯跑步有意思多了，运动的效率也高。可以请大嫂教你怎么打。」
　　「感激不尽。」
　　单纯如阿市，对于清辉的野心毫无所觉，衷心向替自己建造网球场的年长小叔道谢。
　　「今日子，你晓得何谓『网球』吗？」
　　「竟然做了个网球场……也罢。」
　　今日子未对清辉表达怨言，既有球场，即刻转身准备道具。
　　「嘻嘻嘻，一如我所计划！新角色可以参考阿市妹妹的网球装打扮了！」
　　一切都是为了新刊。
　　清辉忠于自身欲望的态度直接了当，接着天天等待着目睹阿市套上网球装站上球场的光景。

　　今天终于让清辉给等到了。
　　「都怪小清……害我不得不翻出单身时期的行李……球拍只有两把，暂时就这样也无妨吧？」
　　由于神奈川号生产线满档，今日子翻出婚前购买的网球道具使用。
　　「网球，让人期待呢。」
　　「打起来很有意思哟。」
　　清辉将视线集中到网球场上出现的两道身影，很快感到失望。
　　「哪有这种蠢事！」
　　因为两个好姊妹穿着习惯的运动服就要开打。
　　「慢着！大嫂！网球装呢？」
　　期待阿市迷你裙装扮的清辉气呼呼地逼近今日子。
　　「那种东西哪是说有就有的。又没人会做。」
　　「咦？大嫂没有吗？」
　　「只有我自己的，不合阿市的尺寸。反正穿运动服也能打网球嘛。」
　　「什么嘛──！」
　　清辉的妙计依旧以失败告终。
　　但是他可不会轻易放弃。

　　「清縻，我觉得新地家需要一座泳池……」
　　「很遗憾，计划吃紧了。打造泳池的材料都能替士兵们做个大澡堂啦。」
　　泳池的建造太过费事，清縻这回果断拒绝。虽然此挫折应无影响，总之其后好一段时日，清辉陷入了创作低潮期。

　　第十九话　容我一问，你们难道是野生的老虎来着？

　　「夫君，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哇！」
　　光辉成功统一伊势志摩，凯旋回到新地领之时，新婚妻子阿市特来迎接，一身打扮却让光辉大吃一惊。
　　「（怎会是水手服？）」
　　想必是今日子亲手缝制。
　　做着水手服装扮的阿市主动向光辉表示。
　　「听今日子说，这身就是南蛮最流行的服装呢。」
　　不用说，这是则天大的谎言。
　　每当需要蒙混未来物品的由来时，指称为南蛮物品，大部分的人都不疑有他。
　　毕竟这个时代的日本人前往海外旅行……而且还是欧洲地区的机会微乎其微。
　　「合适吗？」
　　「非常合适哟。」
　　此话可是一点不假。
　　这等模样的女高中生走在街上不是会被搭讪，就是被艺能经纪公司相中。
　　「我也非常喜欢，不过裙子不够长，只能在室内穿。」
　　今日子缝制的这套水手服裙摆很短，忠实呈现未来的标准。
　　于此世道，确实不好穿着迷你裙水手服到外面抛头露脸。
　　「那就当作家居服穿吧。」
　　「也好。」
　　见阿市笑得灿烂，光辉开始觉得老婆不只一个亦非坏事。
　　「今日子已经准备好饭菜等候喽。我也边做边学了一些。」
　　一般而言不会让诸侯家的千金下厨。不过今日子不在意那些忌讳，阿市似乎也因为未曾体验过而颇具兴致。
　　今日子好像还教了她许多其他的事。
　　「今天有什么好菜？」
　　「据说是明朝的料理。『麻婆豆腐』有点辣，但是很好吃呢。」
　　「是我最喜欢的菜。」
　　光辉与阿市并肩穿过几乎完工的新地城，进入内房。
　　这座内房更往深处的区划被称为「内院」，只有光辉、今日子、清辉、清縻暨其手下的机器人军团允许进入。许多人想尽办法欲一探究竟，至今尚无人成功。

　　「伊贺是指伊势旁边，深山里的那个地方？」
　　「没错，就是那个伊贺。」
　　永禄七年（西元一五六四年）的夏天，光辉尚为整顿统一不久的伊势志摩地区而忙碌，秘书本多正信提出一份报告。
　　「伊贺的一些乡士想来拜访大人。」
　　据正信所言，伊贺守护仁木氏力量薄弱，当地称为乡士的地方武士割据四方，处于六角家及北畠家的间接掌控之下。
　　北畠家企图直接掌管伊贺地区，六角家亦曾以伊贺为进军据点攻打北伊势。
　　伊贺本身乃是居于山中的贫困令制国。
　　居民们常在山里奔波，脚力绝佳且能在严苛地形轻巧移动。
　　具备此等特殊能力的居民们受雇于各方诸侯担任情报工作。
　　新地家同样一举聘雇几十位人员。
　　「如果只是拜访，我也没有理由拒绝。」
　　「那臣立刻着手安排。」
　　几天后，于伊贺之地坐拥领地的地方武士们造访新地。
　　「喔喔！新地家真有办法，打造出如此规模的城池。」
　　「难怪可以一掌打走那个北畠家。」
　　地方武士目睹即将竣工的新地城、港口乃至城下街区之雄伟，个个瞠目结舌。
　　正信安排家臣们领着这些人进入新地城。
　　「我等特来请愿追随伊势志摩新任统治者新地大人。」
　　一行人带来于山中捕获及采收的各种产物作为见面礼，希望进入新地家任官。
　　乡士们通常采取独立自决的态势。然而当地紧邻六角家与北畠家势力，不少人依附其下。
　　由于北畠家自诸侯身分退位，于是便想转而投效新地家。
　　「辛苦你们远道而来。我很期待诸位的表现。」
　　嘴上说期待，目前只能顺势而行。
　　伊势志摩的开发事务堆积如山。假如稍有差池而让六角家觉得不对劲，恐怕引发纷争。
　　伊势境内尚存权力式微但苟延残喘于长岛的一向宗势力，更邻接数个他方军势。
　　图谋与伊贺乡士们的关系能够形成应付六角家的防波堤，光辉特意准备中国瓷器与其他特产回礼。
　　「「「承蒙大人恩典！」」」
　　伊贺方面这样就算打好基础。还得考虑其他问题。
　　首先便是纪伊国方面。（注：纪伊国土包含现代日本和歌山县全境及三重县南部）
　　此地高野山、根来寺、熊野三山等寺院势力雄厚，当国守护畠山氏的掌控权有限。
　　众多势力当中，由匹敌佣兵能力的僧兵或民兵集团构成的根来众与杂贺众拥有大量的火枪。
　　目前尚无出兵伊势的迹象，反观以纪伊新宫（注：现今日本和歌山县新宫市）为根据地的堀内党及熊野水军，态度就不一样了。
　　他们虎视眈眈，紧盯着隶属于志摩，早先被新地军打下的三木城等地。
　　此外，大和国亦是情势混乱。
　　曾经现身光辉初次举办之中国瓷器拍卖会的松永久秀正于当地推展军势。
　　先前久秀遭受当地国人众的强烈抵抗而多次战败。从光辉这头买下中国瓷器之后，久秀派人进行鉴定、开立鉴定书并装箱转卖。透过这份兼职挣得大量资金，接着转作支援打仗费用，如今战况据于优势。
　　反抗的国人众绝大多数落得惨遭灭门或者丢弃领地流亡的下场。
　　估计将在明年彻底平定大和。而主将松永久秀其实定期与光辉通信。
　　书信内容包括互赠中国瓷器的致谢话语，据地大和的松永家与坐镇伊势志摩的新地家应当建立正面关系，甚或逃离大和的国人众暨其家人与家臣恐将造成这头一些困扰深感抱歉云云。
　　关于最后一条，新地家聘用其中一部分人，补足缺乏的人手。
　　十市家、筒井家、越智家、箸尾家等不是灭亡即是投降，失去领地且沦落为浪人的都来到伊势。
　　其中最让光辉感觉挖到宝的便是名为岛清兴的年轻人。
　　于今日子订定之新人教育期间便崭露头角，点名提拔为指挥官。
　　「伊势志摩的整顿及警卫队的强化都很顺利。阿市可爱，今日子漂亮，孩子们也都很健康。若能就此平安无事……」
　　说不准该怪光辉一语成谶？
　　永禄七年（西元一五六四年）秋天，刚结束收成工作，伊贺境内起了动乱。
　　追随新地家的伊贺乡士有十几位，领地都在山田郡。
　　该当领地内多为山地，缺乏可供稻作或农作之地。
　　于是收集山间野外能采集到的产物以及自己栽培的药草，前来交换伊势生产的白米或小麦。
　　基于附属领主的关系，交换汇率方面有给些折扣。
　　借由交换累积些许资本，着手研发适合带到伊势贩卖的特产品。一边「顺道」攻击隔壁追随六角家之乡士们的地盘。
　　「怎会搞成那样？」
　　听闻正信此等报告，光辉感到焦头烂额。
　　有了一些闲钱就动手攻打邻居以期扩张势力范围。
　　或许在这时代属于正常心态，光辉仍忍不住碎念为何不自律一些。
　　因为此状况并非归咎于伊贺国人众彼此间的纷争就能了事。
　　「我等领地被抢走，如今只能仰赖新地大人的雄威。」
　　依照伊贺风俗，小孩子吵架时常由父母出面解决。
　　服从新地家的伊贺乡士并不多，其他多数均投靠至六角家麾下。
　　受到攻击的地方武士向六角家请求援军，亲近新地家一派的国人众的领地山田郡就此落入六角军手中。
　　对方群起抵抗，甚至反过来抢走他们领地。
　　「（除了山还是山的领地，换作我才不要哩……）」
　　六角军以及六角派的地方武士们有趁势往南移动的迹象，光辉只得出动警卫队。
　　计算出兵费用发现明摆着亏损。
　　「方泰，别太深入。」
　　「万一大获全胜我可就麻烦了……」
　　早已习惯薪水收现金的堀尾方泰，在听光辉说『如果你要的话，就把山田郡给你』之后果断回绝。
　　实际收入微薄，摆明了是张坏签。
　　「不如我们先取得优势，谈判时只替山田郡争取权利就好？」
　　「那或许是个好方法。话说回来，六角家何故出兵？」
　　「估计想试试水温。」
　　正信解答方泰的疑问。
　　「现在的六角家忙于应付三好家以及浅井家。所以只想事先测试新地家的实力。」
　　假如新地家实力坚强，便在适当时机提出谈和，六角家退回守备近江西北方面。
　　倘若新地家不堪一击，就留在北伊势培养势力，以期对付三好家及浅井家。
　　就正信的分析，此等意图十分明白。
　　「就为那点理由逼我花那么多钱打仗……」
　　「大人，我想应能顺利讲和。」
　　「拜托你了，方泰。」
　　方泰率领五千名士兵，与六角暨伊贺国人众联军交战。采取尽量避免我方死伤为原则，逐步削弱敌方兵力的战法。
　　一步一步慢慢推进，维持对手阵线不崩溃的程度。
　　起手之后一个星期的夜里，遭受预料外损害而手足无措的六角军派来信使，双方谈定山田郡恢复原本立场，附属于新地家，六角暨伊贺国人众的联军撤兵离开。
　　「感谢新地大人代为取回领地。」
　　「不客气！因为山田郡应当归属新地家！」
　　为防范当地再度发生战乱，山田郡纳入新地家管理，原本的国人众全数转任家臣。
　　这些家臣们其后又帮新地家生出许多未来的情资人才。

　　「岛左近清兴，本次作战有功，赏赐奖金五百贯。」
　　「承蒙恩赐。」
　　实际上，新地家同时应付着另一道军势。
　　以纪伊新宫为根据地的堀内党及熊野水军终究出兵攻打觊觎已久的志摩三木城，出手时机仿佛在呼应六角军。
　　新地军击败敌人，反过来占领新宫，堀内党宣告灭亡。
　　岛清兴于这场战役当中讨伐堀内党家主堀内氏善有功，光辉拿出现金追加特别奖赏。
　　其他还赏赐了日本刀、中国瓷器等物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家怎么那么爱打仗啊。」
　　「熊野水军听到能恢复至今为止的权力便无心作乱，不失为一桩好事。实际收入维持水平便别无怨言。」
　　堀内党的领地全数纳入新地家，熊野新宫方面则多亏正信前往交涉，并未形成敌对状态。
　　伊贺山田郡境内尚有多事需要善后，目前暂时默许放任。
　　「领地变大，又要加紧开发了。」
　　既无地缘或血缘优势，想要圆融支配新领地，势必需要制造明确的好处。
　　正因新地家给予的保障扎实，顺利吸收地方武士等中间统治层转任家臣，因而成功落实伊势志摩地区的支配力。
　　「明年总该没事了吧？应该可以开发兼训练，安稳度过一年喽？」
　　「臣无法保证。」
　　面对光辉的提问，正信满脸歉疚地回答。
　　「哪有这样的……难道我只能请求上天……？」
　　光辉一边叹气，一边下令执行新增领地之各项开发事务。
　　「大人……最痛苦的应该是臣才对吧……」
　　不仅工作满档，领地多次不定期增加。不过泰晴也只能再度投入新领地的整治工作，面对比谁都还要忙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