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战国雄霸天下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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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A
插画：lack
译者：林珉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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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成功统一伊势志摩的光辉，迎娶信长的妹妹阿市，名符其实坐上织田家家臣第二把交椅。
另一方面，弟弟清辉从贵族当中物色新娘的前景十分艰难。
一切都怪他理想女性乃是动画「魔法少女梅露蒂女皇」里面的小梅露。
千辛万苦找到一名相貌相对类似的贵族千金孝子代替众人入火坑，
顶着「双马尾」发型与清辉正面对决，总算让两人步上红毯。
清辉寻妻骚动结束后好一段时日，永禄八年的五月，大将军义辉不幸战死。
明白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永禄之变，并且美浓与尾张的统治情况似乎未受影响，导致光辉更不知该如何反应。
就光辉而言，更加挂念的是伊贺地方因贫富差距衍生的不稳定情势……
同时在气温逐渐转热的日子间，期待着啤酒最美味的季节到来。
没错，夏天要有啤酒才圆满，适合下酒的小菜更是不可或缺。
新地一家今日亦孜孜不倦地探寻、创造、紧追不舍新口味的下酒菜，在伊势志摩国内奋发自强。
CONTENTS
第一话 怀柔朝廷之对策
第二话 清辉娶妻与永禄之变
第三话 啤酒与水田芥
第四话 上京
第五话 本国寺之变与二度进军畿内地区
第六话 战地餐食与密封瓶料理
第七话 战国乱世的超级女医
第八话 受命讨伐朝仓家
第九话 西装与宝石与照片
第十话 诛惩比叡山
第十一话 策动与河豚
第十二话 小谷城开城与第三位妻子
第十三话 野草与拉面
第十四话 长岛日暮
第十五话 歼灭纪伊之战
第十六话 全家出游与结婚与番薯
第十七话 暴风雨前的宁静
卷末附录 艺术与可乐
第一话 怀柔朝廷之对策
伊贺与纪伊国（注：纪伊国土包含现代日本和歌山县全境及三重县南部）的战役结束之后，担任光辉秘书工作的本多正信无预警地受到光辉的弟弟清辉召唤。
实际上正信对于清辉几乎一无所知。
虽已听说他是个十分优秀的人才，除了一手掌管新地家的财务工作之外，更掌管其他营利买卖、领地内的拓垦工程、利用新技术的生产作业乃至保密防谍的工作。但是从未亲眼目睹他的长相。
大部分家臣对清辉的认识均与正信相去不远。就正信所知，最常见到清辉的应该要属担任领地内政工作的堀尾泰晴及其辅佐山内康丰。
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清辉指名召见正信。
正信本人自然是充满了期待。
期待这般人士会需要自己怎样的帮忙。
「我也差不多该结婚啦，大嫂跟泰晴也越来越啰唆了。」
「那自然是好事。」
清辉始终单身的事实，确实让不少家臣挂心。
希望清辉生下的儿子能自立门户，以分家的立场继续照看新地家的财务工作，顺利维持目前优渥的状况。
毕竟众家臣们也担心自己子孙未来的出路。
「就我所想，娶武家的人当新娘很麻烦的。」
「这确实无法否认。」
虽有多处提出联姻的意愿，倘使与织田家系结合，恐怕形成与光辉对立之立场。
难保织田家不会刻意煽动光辉与清辉两家产生纷争，以便乘隙夺取新地家的财力与技术。
这个念头或许过分疑心，然眼下的时代就是如此。
万事还是小心为上，正信如是想。
此外，假使迎娶家臣的女儿，则增加了外戚专横的风险。
思及此，新娘人选还是暂不考虑武家女儿比较好。正信赞同清辉的意见。
「所以我想找贵族的女儿当新娘。」
「贵族是吗……」
正信认为这个点子不坏，然而新地家的家世实在蹊跷。
尽管门道中的人自有解决之道，仍需要一番准备工作。
「就交给正信你去办了。去拉拢一些贵族。」
「就是说，要臣亲自上京？」
「顺便处理大哥的官位。」
希望乘此机会让光辉正式接下伊势守的官衔，获得该地的正当治理权。
如此一来，自能顺服更多人，免去纷争。
照理而言，伊势国的一国之主乃是伊势国司，此职位本由北畠具教担任。
如今北畠具教预计辞去伊势国司一职，转任其他官职。但也不能直接由光辉接任。
家世背景不明的光辉不能一举坐上伊势国司之位，只得先试着求得伊势守一职。
「奉献朝廷的贡金，还有给协助者的谢礼都准备好了。」
「臣自当致力完成使命。」
正信的仕途还算顺遂，不过若能于此拿出成果，势必能替自己提升不少身为外交官的名声。
正信下定决心要努力一番。
「那么，您属意何等家庭出身的女性？」
「阶级太高的贵族也是难应付，低阶贵族就可以了吧？」
言下之意就是只有贵族血脉本身属于必要。
「可还有其他条件？」
「长相要这样的。」
如是说着，清辉递给正信一幅绘画。
「清辉大人，这是……？」
「我理想的女性。」
纸上呈现的是一名身穿珍稀服饰，顶着特异发型，眼睛大得不寻常的少女。
初次见识的画风令正信深表诧异。这幅正是日前光辉与今日子见了无言以对的「魔法少女梅露蒂女皇」小梅露的插画。
魔法少女梅露蒂女皇来自与当世不同时空历史的遥远未来，是小女生与大朋友最喜爱之魔法少女动画的主角。
「此幅肖像画的画风还真是创新啊……」
风行于超未来的萌系插图令正信与上一次目睹的泰晴同样大感诧异。
至今未曾见过的画风给了正信不小的冲击。
「泰晴本来说要帮我找，但是他太忙了。」
泰晴乃是担任内政工作的首席家臣，随着每次战胜后领地增加，他也忙得不可开交。
实在没有空闲替清辉寻找新娘。
即使从正信的立场来看，泰晴也是十分辛劳。要是继续麻烦他，连正信都会产生罪恶感。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这码事就由正信处理啰。」
「臣必当尽己所能……」
寻找长得像这幅画的贵族女性。此道命令非常为难人，但是现在自己身任光辉的秘书、情报部门的统领，多次以外交官身分遂行使命，已然被视为核心干部之一。
为了报答新地家此般重用之恩情，替主子的弟弟寻找中意的新娘这点小事，正信告诉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世上当真存在这般风情的女性吗？）」
正信暂且不顾内心浮现的疑问，搭乘新地水军提供的船只，朝着界前进。
「是本多正信大人对吧？承蒙新地大人多所关照。」
到达界之后，正信首先拜访界会合众的其中一人，也就是天王寺屋的店主，津田宗及。
传达来意之后，宗及立刻出面会客，拘谨有礼地招呼正信。
「织田将军有令，吩咐在下协助新地大人上任事宜。」
织田家向来与天王寺屋有生意往来。
基于此情面，织田家请托天王寺屋协助光辉的任命事宜。
此乃信长刻意关照身为妹婿且势力壮大至家臣以上、同盟对象以下的光辉。
「就本店立场而言，亦十分荣幸齐力推动新地大人任官。」
中国瓷器拍卖会以来，天王寺屋便与新地家多有商业上的往来。
其中最大宗要属京城至界周边一带境内寺院的干香菇与蜂蜜买卖，以及劣钱交换永乐通宝的委托事业。
借由此事业，天王寺屋作为流通现金的铜钱全都换成了永乐通宝，于市场上交易时建立无可动摇的信用。
既然新地家替天王寺屋带来此等优异评价，只要不是太过刁钻的要求，宗及理当尽力完成。
「一向表达支持的众贵族们以大礼奉之，并上贡金钱给朝廷。如此一来，官职理应能顺利到手。」
「那是再好不过。」
正信原本因为新地家的家世不明，「说不定会搞砸？」而暗自担忧着。
「新地大人的出身不为人知。但是不为人知的话，就有很多想办法的空间。」
宗及貌似早有安排，已委请看好新地家的贵族修改族谱。
「于地方坐拥势力者自称出自名门旁系或其庶子的例子所在多有。实际情况下，既是掌控地方的有力人士，某种程度上大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如此，贵族血脉的需求亦不外乎贵族一门维系生活的来源之一。贵族们也不是只喝空气就能填饱肚子的。」
这个时代，贵族与朝廷的穷困状况实在不堪。
地方的庄园受当地人士剥削而无实质收入，转而致力经营副业的贵族诸侯大有人在。
「本多大人，就由在下安排一起进京参访吧。」
于是正信与名闻天下的大富商宗及同行进京，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两人拜访了几位贵族人士，宗及寒暄着奉上赠礼，对方笑盈盈地欢迎正信。
「新地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的殷勤勇为，我等深所感佩。」
上缴朝廷贡金一万贯，交给负责仲介任官事宜之贵族们的谢礼合计两千贡，全部使用永乐通宝。
对方心情大好也是理所当然。
「从六位上伊势守的上任已定。」（注：日本官阶分成九大级，「从六位」于正六位之下，正七位之上）
「承蒙恩赐。」
编撰族谱，将新地家设定为源氏家族旁系的旁系，阶级略比织田家低一些，替同样大手笔上贡朝廷的信长留了面子。
十分符合贵族作风的周全考量。
刻意将官阶压到低于从五位下，则是基于家世可疑的光辉难以自称贵族之故。
伊势国司一职则预定过段时间再另行任命。由于该当官职本由北畠家代代世袭，需待光辉的官阶逐步提升后上任。至于原本坐任伊势国司一职的北畠具教及其子具房，收了钱的贵族们也自动帮忙安排两父子之后转任更高阶的官职。
「谨待万事顺利进行。」
之后朝廷将会派遣使者前往新地领，代办的贵族如是说明。
「幕府那边真是可惜了。」
保险起见，新地家同时也在足利幕府那方试着打通环节，以期获得守护的官职，不过这方面的行动以失败告终。
因为大将军足利义辉强烈要求新地将伊势还给北畠家。
这等意向连北畠具教与具房父子俩都感到困惑。
他们早以贵族身分于京城备好自宅，手上除了统治伊势时期赚得的资产，还有光辉给的旅费。同时提供京城情势相关情报，换取新地家因应时节的赠礼。这般程度足以雇用几个家臣，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具教创立的剑术道场聚集了众多门生，并且持续与贵族交流，早不再对伊势之地抱有侵略的野心。
实情是，原本的家臣团已然分崩离析，就算回到伊势也无力统治。
所以义辉的这道命令也让北畠亲子颇感为难。
「据闻是对新地大人的名字不甚合意。」
看来大将军挺不开心有人擅自用了他名字里面的字。
纵然将军如此认为，但是光辉与其弟弟清辉生来就是这个名字啦。
而且两个人已经为了将军而放弃了原本的姓氏「足利」。
已经为他让了一大步，还要被人如此抱怨，怎不让人火大。
世人并不晓得光辉两兄弟原本的姓氏，难免无法体谅两人本有的顾虑。但也更让人愤怒于义辉的说词。
「关于此事，就连上总介大人出面交涉也没用。」
基于职务所需，偶尔上京工作的信长亲自向义辉游说，仍无法得到正面回应。
「能蒙受官职已是万幸。」
轻率拿个守护职来作，难保朝廷不会仗恃重恩，提出为难人的要求。
清辉叮嘱过正信，守护职那方面不必过于执着。
「承蒙大人不计较。不过还有另一件也算是棘手的事情……」
贵族所言之另一个案件则是清辉娶妻的任务。
「果然还是很难办吗？」
「不，相信正信大人也了然于心，贵族们的生活多有难处。由于低阶贵族即符合条件，报名者多不胜数。」
也就是说，大家都冀望着超级有钱新地家给娘家的生活支援。
「只不过若要找这般风情的姑娘……」
贵族手里捧着的还是那幅「魔法少女梅露蒂女皇」的小梅露插画。
就连宗及也为这张萌系插画感到十分困惑。
尽管困惑却就此了事，还得多亏宗及是个手腕高明的大商人。
至于贵族们则是早已习惯出手阔气的赞助商提出的奇妙要求。
「至今曾为各式各样的委托折腾心力，但这可是个全新的难题啊。」
贵族如是说着，当着正信的面泄出叹息。
正信亦十分明白其困难之处，然而此乃主上之命。
心里晓得务必想办法解决此难题，同时暗自庆幸清辉不是新地家的家主。
第二话 清辉娶妻与永禄之变
「小女乃是唐桥家次女，名叫孝子。」
清辉提出的天大难题，靠着新地家的财力顺利解决。
可见贵族靠着各种委托仲介事务赚取生活费的功夫也不是盖的。
如今正信的眼前就站着一名十分神似那幅肖像画的女子。
……正信决定这么认为。
若要再继续追究下去，有多少时间都不够。
清辉本人应该也非常明白，要找到与画中人物一模一样的女子根本不可能。
虽非一模一样，好歹氛围应该很接近了。
能迎娶如此美丽的女子为妻，换作正信只有开心的份。
正信本能理解到，果然金钱万能。
「（假如清辉大人有意见，我就去跟今日子夫人打小报告。）」
向来我行我素、独断而行的清辉，唯一无法违抗的对象就是其大嫂今日子。
假如清辉对此人选不中意，请今日子出面解决即可。
这绝不是便宜行事。
只是还有太多其他的事要忙。正信暗自找借口。
「我是新地家的本多正信。孝子姑娘，何以做此发型？」
「听闻未来的丈夫喜欢这样的发型。」
眼前的孝子顶着与肖像画所示之『双马尾』极为相似的发型，不过堂堂贵族千金竟然主动配合此等造型……
正信再次感觉到金钱力量的伟大。
「恕我冒昧，请教孝子姑娘今年贵庚？」
「今年十五岁。有什么问题吗？」
「不，非常好。」
正信离开新地之前，也从清辉那儿听说了肖像画之女性所谓「设定」的相关情报。
简而言之，绘画里的女性似乎是十四岁。
年龄十分相近，只差了一岁。正信直接当作此人选又符合了一个条件。
「待婚礼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后，需要劳驾你前往伊势，可以吗？」
「好的。十分期待见到清辉大人。」
就某个层面而言确实值得期待。那般性格的人应该不容易生腻吧。正信心想。
优秀的能力博得正信的尊敬，容貌实际上也不差。
不过这些评语讲出来都是对主君之弟的不敬，正信不可能说出口，只是忍不住有此看法。
「那么我们就立刻着手进行啰？」
「好的。有劳您了。」
正信定好要支付给唐桥家的聘金及日后资助金的金额，并完成将船上大量劣钱换成永乐通宝的工作。
「（话说回来，贵族真的很穷耶……）」
听闻新地家决定每年支付唐桥家一百贯，唐桥家喜出望外。
在新地家的家臣当中，只有中级指挥官或官吏程度才只领年薪一百贯。目睹为此金额兴奋难耐的贵族，正信真心感觉无言以对。
就连我自己都领这金额十倍以上的年薪啊。
「诚心期待您再度来访。」
结束所有任务的正信由津田宗及送行，与孝子及其嫁妆──虽然少得令人想哭──一起搭船归返新地。
船只未遇上困难，顺利到达新地。紧接着就是清辉与孝子的面对面。
「小女名叫孝子。清辉大人，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孝子，好萌啊～～」
清辉一见到孝子便说出奇妙难解的话，正信决定不去介怀。
清辉能够满意自然是再好不过。
毕竟自己现有的优渥环境也全亏了这位怪人清辉。
没错，人活着都需要割舍一些念头。
结束这次的工作，正信感觉自己又成熟了一些。
「预定于下一个吉日举办婚礼仪式。」
「那个就交给正信处理了。」
负责指挥清辉与孝子之婚礼事宜的也是正信。
近来屡次被赋予重责大任，只是其中亦包含了其他人过于忙碌而把事情推到正信身上的现实因素。
婚礼仪式上除了织田家与松平家派遣的代理人，藤吉郎、一益、利家等人亦亲自出席，场面十分浩大。
仪式顺利结束之后，清辉的生活又恢复至原本足不出户的状态。
「不晓得孝子过得好不好？」
「清辉人又不坏。」
「这我也明白啦。只是……」
面对今日子的担忧，光辉替弟弟挂保证。不过实际上清辉两夫妇确实相处融洽，正信也为此感到放心。
如此一来，相信很快就能生下继承人。其他众多家臣们也都放下心中大石。
只不过正信却没能留意到。
孝子很快与清辉打成一片的原因为何。
「清辉大人，你看这个。」
「嗯？」
「结合高任翰林学士之唐桥家独门技术及清辉夫君提供的绘图，《茂助攻、一丰受》的战场交合本已经完成啰。」
「我对那方面的故事没啥兴趣，不过技术确实厉害。把这个拿去印刷成册，卖给同道中人的女性可以赚一大笔钱喔。」
「现在正在修改制作适合男性的绘图与故事情节。」
「这样啊。希望这次新刊可以大卖。」
「是的！此外，与清兴配对的人选也让我很犹豫。」
「喔喔，清兴啊。配康丰应该不错吧？」
「那样不会太平淡吗？」
「确实有一点。」
「还是……」
原来孝子内心潜藏着腐女的才能。
由于两人志趣相投，很快就被今日子戏称「夫妻一个样」。
孝子除了身兼清辉之妻、以及未来诞生孩儿的母亲之职外，更将以新地出版的经营者身分，逐渐累积众多客源。
「大嫂，有事想拜托你。」
清辉与孝子过了一阵子和谐的新婚生活，某天向今日子提出请求。
「拜托我？」
「其实我想麻烦你教孝子裁缝。」
「裁缝？」
「孝子是贵族出身，教养方面无可挑剔，不过裁缝方面好像不是很拿手。」
「缝补破掉的衣服还可以。但是仔细回想起来，从我懂事起，唐桥家就没做过新衣服。毕竟和服布料价格不菲。」
「原来如此……」
贵族的穷困实例令今日子大感诧异，然为免表现出来而失礼于孝子，仍努力维持住扑克脸。
「但还是想替丈夫做套新装是吗？小清真是娶到好老婆。」
「这也是原因之一，南蛮语好像叫作『Cosplay』吧。想尽快与夫君穿上故事当中的服装并乐在其中。」
「就是说啊。孝子穿什么都有模有样。」
「夫君你别逗我了。」
「……」
今日子不禁有感。
夫妇相处和睦自然是好事。不过两个本质如此贴近的人有缘结为连理，当中肯定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作祟。
「孝子进步得很快呢。」
「就是说啊。我还比较早开始做呢……」
基于清辉的要求，今日子开始教孝子裁缝。不过孝子的进步速度飞快，很快超越了也一起学习的阿市。
「其实阿市已经进步得很快了……」
仿佛在实践「兴趣最能推动技术」之道理，转眼之间孝子已充分习得裁缝的手艺。
其速度之快更甚堂堂织田信长之妹阿市，这一点最是惊人。
「如此我便能达成夫君的要求。我有拜读过资料，每一套服装都是前所未见的有趣。」
「我想也是……」
今日子暗忖，孝子所见的百分之百是清辉喜欢的漫画或动画角色所穿的服装。但其手艺仍足以缝制普通的衣服，于是打从心里接受了。
「阿市，你在缝运动服？」
「是的。因为哥哥喜欢穿。」
「主上真的很爱运动服呢。」
包含今日子教导的成果，如今阿市亦时常亲手缝制各式服装。
此外更学习料理等才艺。
「阿市好热中喔。」
身为织田家的公主，阿市自小便没有必要学习这类事物。尽管下嫁至超有钱的新地家，还是没有习得的必要。
即使如此，阿市仍认真学习，让今日子感佩在心。
「其实本来就有兴趣，但织田家里不准我碰。」
那还用说，怎么可能让诸侯家的公主缝衣或下厨呢？今日子暗想。
「再者，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来比较快。」
相较于阿市乍看如温驯公主的模样，性格上实与信长同样有些急性子。
因此对于新地家习惯在某种程度上自行处理自身事务的生活方式很是中意。
「今日子，除了运动服，我还尝试了这种衣服喔。」
「真的啊？阿市越来越厉害了……呃，咦？」
阿市正在缝制的衣物正是俗称『学院风外套』的服装。
「阿市，你怎么会想做这个？」
「我听清辉大人说，男性不是『水手服』派就是『学院风外套』派。」
「小清说的话最好只听一半就可以了。」
就知道是清辉搞的鬼，今日子心想。只不过自己也曾让阿市穿上水手服，没资格批评人家。
「不晓得夫君会不会喜欢呢。」
「这点你不必担心。」
没有男生不喜欢制服。就算今日子其实对于男性知识相当匮乏，此话依然是真理。
「今日子，你看这个如何？」
「……」
「呜哇，好像很不得了耶。」
「夫君也很赞赏喔。」
尚在努力缝制新作品的孝子，向今日子与阿市展示其成果。
该作品正是清辉极度喜爱之魔法少女动画主角所穿的小洋装风的服装。
而且非常用心地配合动画里的发型、道具、饰品等等忠实呈现。
「服装之外的物品都是夫君帮我做的。」
「太惊人了。这就是南蛮的服饰啊。」
「是啊……」
今日子有股冲动想去质问清辉，都拿神奈川号有限的设备做什么去了。
阿市以为那是南蛮的服装，然而既是洋装风情，倒不能说是错误。
不过至于魔法棒，今日子心想连南蛮人都会全力否定吧。
「但是这服装不好穿到外头去呢。」
「是呀。用作夫妇之间的娱乐倒是不错。」
再回想起阿市穿上水手服的反应，这个时代的女性们似乎不怎么偏好这类打扮。
再怎么样，都应该仅是作为夫妇之间的消遣，今日子心想。
「今日子说得是。夫君还希望我缝制更多其他的服装。我得努力精进手艺才行了。」
「孝子真有毅力呢……」
其后，尽管只有孝子与清辉两人私下Cosplay取乐，能不能于世间引发流行……倒没有一个人说得准。
时间来到永禄八年（西元一五六五年），织田家在美浓（注：现今日本岐阜县南部一带）与尾张（注：约为现今日本爱知县西部）的开发颇有进展，新地家在伊势志摩（注：现今日本三重县东部的志摩半岛）、伊贺，和纪伊一部分领地的整顿也有所进展。
铺设与拓宽连通织田领与新地领的道路，双方协力进行治水工程，在新田种植、开凿矿山、建设街区方面的工事则互相调配人力支援。
废除所有关卡，增设免税的自由贸易区。
撤销商业公会支配权的自由贸易区政策自然受到既得利益者的抗议，因此转而增发新的执业许可证，提升市场竞争，逐步削弱既存商业公会的势力。
纵然此做法依然受到原有商业公会的抵抗，但基于整体商业规模扩大之效益，并未酿成太大的争议。
交易量逐渐增加，市占率越是递减。这就是信长设下的陷阱。
「接下来若能取得新地家独有的技术可是锦上添花。但这么想是贪心了点……」
美浓、尾张、伊势志摩、纪伊新宫（注：现今日本和歌山县新宫市）、伊贺山田郡境内之道路工程的推进速度可谓飞快。
信长察觉出光辉是为了降低织田家的戒心，刻意派出大军尽速完成境内所有工程。
假使可行，信长还想得到新地家独门的特殊技术。然而现状是火绳枪与大炮的改良方法均已外传至美浓这方，不该要求太多。
就现状而言，织田家已获得最佳的成果。
还以为千辛万苦挣得的安稳日子能持续下去，京城那头却突然发生政变。
五月十九日，去年过世的三好长庆继承者三好义继，偕同三好三人众（三好长逸、三好政康、岩成友通）与松永久通，联军袭击京都二条御所，更讨伐了将军足利义辉。
俗称永禄之变。
就算足利将军家势力衰微的状况众所皆知，家臣大白天堂皇入室讨伐将军的猖狂行径使得畿内地区（注：畿内，古代日本以律令制划分各国的其中一个行政区划）陷入严重混乱。
于是光辉受信长紧急传唤至岐阜。
「吾明白光与义辉公稍有过节，不过事态严重。」
无论何等乱世，足利幕府的屹立有其意义，且代表特定程度的权威。
失去了此一重心，导致眼下畿内彻底失去秩序的情况。
信长言下之意，畿内情势混乱有可能牵连织田家。
「主谋者可是与光有交情的松永弹正？」（注：弹正，纠举弹劾的官职，相当于现代的监察委员）
「其子久通大人的军队也参与了暗杀义辉公的行动。就算弹正不知情，还是该追究责任。不能怪人家怀疑他是幕后策画者。」
那可是一手掌控大和国（注：约当现今日本奈良县）的松永家家主哩。
岂能说是儿子擅自发动军队敷衍了事。
「不管如何，我等无从下手仍属事实。」
关键在于，就算义辉过世，目前对美浓与尾张的统治几无影响。
畿内的失序状况可能于未来波及美浓与尾张地区，然此事态尚未发生之前，织田家并无立场出面干涉。
现下尾张、美浓与伊势志摩地方已有显著的发展。除了未雨绸缪、加紧领地开发之外别无他法。
「只得观察静待情势出现变化。事先储备力量，方能应对任何状况。」
「将军说得是。」
对于两人此番讨论，有个人在旁听得十分不是滋味。
那就是织田家家臣团当中位阶第三的柴田胜家。
其地位仅次于家臣团首席林秀贞、次席佐久间信盛，地位排行第三，下面尚有谱代大名及其他织田家一族。就算光辉坐拥一国之领地，阶级依然低于自己。
然而信长却为了避免家臣团争权失和，让妹妹阿市下嫁已收为义弟的光辉。导致如今光辉成了织田家实质上的第二高位者。
由于十分明白此状态，胜家看光辉非常不顺眼。
虽然最关键原因是光辉抢了胜家一直心仪的阿市。
再加上听闻阿市怀孕的消息，更让胜家不胜愤慨。
「光的忧虑何在？」
「虽然衰败却依然健在的长岛势力。此外还担心伊势方面的变化……」
基于连续三年不间断发生的天谴骚动事件，每每被迫捐款而受压榨至极限的长岛百姓们多有怨怼。
当中弃教并逃往新地领的人数越来越多，然长岛那头另从其他地区要求信徒迁居，维持住特定战力的人口。只不过迁居而来的信徒立刻被要求捐款，导致不平之声迅速蔓延。
然而移居者很快弃教、改信其他宗教甚至逃往新地领的例子有增无减。
即使如此，一向宗仍保持着不可小觑的势力。
针对长岛方面的戒备与削弱势力之行动，光辉未有一日懈怠。
「是担忧伊贺吗？」
「是的……」
新地家透过与六角氏的谈和获得伊贺山田郡，也为治理该地投入大量金钱。
整顿伊贺山田郡与伊势连通的道路，尽可能推动当地发展，却迟迟不见回本的迹象。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其他郡的乡士们一直吵着要我们铺路跟开垦。」
「可想而知那些均是六角家的家臣。」
「确实如此。不过基于前次的动乱，六角家对家臣的统御力颇见低落。」
两年前，永禄六年（西元一五六三年），六角家的重臣后藤贤丰遭家主义治暗杀，死于观音寺城（注：现存于日本滋贺县近江八幡市安土町，为国家指定史迹）。
即是史称观音寺骚动之事件。究其原因众说纷纭，其中最具说服力的论点认为是义治为获得独掌国政的权力而下手除掉父亲义贤向来信赖且重用的贤丰。
无论原因为何，六角家当中最具声望的重臣无预警死在主公手下的事实不改。
六角家的家臣无一不因此事深受打击。更有人转而投效现与六角家敌对相争的浅井家。事实上，本次六角家出兵伊贺，不外乎击破新地家势力以期夺回权威及统御。
「虽然最后结果算是平手……」
「倘使那样仅能论之平手，吾等战事的胜战比例可得多算几倍了。」
新地家无意让自身势力深入南近江，刻意采取不让六角军全面毁灭的战法，透过谈和方式，仅取回山田郡一地作结。
换句话说就是给六角家留了面子。而这一切，所有伊贺国人全看在眼里。
于是国人众彻底斩断对六角家的期望，前仆后继地意图投靠前景大好的新地家。
「此事甚好也，光。伊贺已然在汝掌下。」
「就现况而言，光是治理山田郡就忙不过来了。利害关系的协调也很麻烦……」
倘使伊贺完整进入新地家的直辖管理之下，便能不受限地进行各式工程与开垦作业。
例如针对某条河川的治水工程，假使该地为掌事诸侯的直辖地，工程自当进行得更为顺利。
这个时代的开发之所以困难，通常出自当地领主不愿意接受非本地出身的工人们。否则就是拥有施工地点之土地所有权的地侍不愿配合。或者不得不要求当地居民退居他处。
由于直接关系到自己的生活，某些情况下甚至将采取武力抗争。
此等案例在所多有，因此开发工程总难以维持高效率。
至于伊势志摩方面，新地家采取强势做法，硬将地侍转为薪俸官，夺取其领地。
这些人全数获得原本领地及新地领内的家宅，此外还能保有特定大小的农地，由各家雇用之人手负责管理。
因此新地家能在区内计划性地顺利推动整顿工作，优异成果博得本地居民们的支持，进而落实新地家于当地的统治。
「我们没办法随便接受那些人自私的要求。」
山田郡除外之伊贺地区开发脚步缓慢，本就因于新地家不愿逐一应允乡士们的任性要求。再者，新地家不对伊贺出手也是与六角家谈和的条件之一。
出乎光辉预料的是，他们竟开始主张愿意接受薪俸官的条件。
原为旧山田郡并早期转任薪俸官的人们借由熟悉地情之利，透过情报方面的任务多受重用，薪水越领越多，生活状况转趋优渥。
这些人每日往返原本位于山田郡内的家宅以及新地领内的新屋，路过之处，明显能看见他们身上所穿的和服及手持物品越用越高贵。似乎因此导致山田郡之外的乡士们颇感钦羡。
「可不好当着六角家的面收服其家臣啊。」
那恐怕成为与六角家的战事导火线，此亦为信长所不乐见。
「毕竟我们还有在做生意哩……」
自从连接伊势的道路整顿完毕后，山田郡的白米需求全数仰赖伊势进口，境内田地主要栽种荞麦及稗草，替未来遭遇欠收时期做准备。此外则全面发展林业及经济作物的栽培。
加上境内增设新地家警卫队的屯驻地，士兵们进行山间操兵时期多有消费，市场上现金流通旺盛。
「就结果而言，山田郡可能是伊贺当中最富裕的地方。」
此等发展导致伊贺其他三郡的乡士们蠢蠢欲动。
当中更有人立刻向新地家表达欲归顺之意。
「但是有谈和条件在先，怎么说都不能让他们过来啊。会惹毛六角家的。」
自家在伊贺长年以来的影响力如手中沙一般流逝。
六角家肯定不会开心。
再者，虽已无影响力，然担任守护一职的仁木氏仍健在。
六角家有可能以救援的名义出兵。
「谋杀将军一事的影响，加上观音寺骚动的后遗症，有办法让六角家动兵的理由应该不多才是……」
「应该是南近江吧……」
该地为六角氏的主要根据地，且比叡山寺庙于境内拥有多数领地，是个很难处理的地方。
同样是块不可随便出手的土地。
「将军对伊贺三郡有兴趣吗？」
「不需要。给光吧。」
乍听像是大方割让伊贺的回应，实情是信长硬把难以治理的伊贺地区塞给光辉处理。
「（反正只是嘴上说说，我又没有要出兵……）」
纵然光辉如是想，但现实可没那么简单。
「新地大人，我等已决意为新地大人扬旗举兵。」
永禄八年（西元一五六五年）的收成期结束后，伊贺大部分的乡士们舍弃了权力式微的六角氏，向新地家求降。
既然对方公开表态，即使光辉还有各种顾虑仍只得接纳。
更惨的是，这些乡士全都接受了成为新地家薪俸官的条件。
原本盘算对方拒绝便能以「条件谈不拢，只能遗憾说再见」为借口摆脱，现实却狠狠打碎光辉的希望。
「我对各位的效忠深表期望……」
居住于山间的这群人具备情报工作及扰乱行动之特殊技能。
付钱雇用他们确实有好处，对方也很明白能借此交换新地家帮忙整顿伊贺当地的好处。
乡士们都晓得自己有办法应付具备同样技能的南近江甲贺郡之乡士，也晓得新地家付钱雇用正是看重于此。
「伊贺的开发要有好处可不容易啊……」
即使如此，由富豪新地家主掌的整顿工程进展顺利，连通伊势的交通顺畅，便利性大增。
「新地光辉！织田信长！这两个破坏约定的死老百姓！」
另一方面，硬生生被夺走伊贺统治权的六角家家主义治则对光辉与信长燃起强烈的敌意。
「……基于此，我等不可懈怠领地内的巡逻。」
「我想六角家目前忙着应付浅井家，暂时不会出兵攻打伊贺与伊势……」
「确实如此，然事有万一。同时可对尚未捻熄的反对派施压，这样也好。」
一手统率新地家军队的堀尾吉晴简单向山内一丰说明现况。
已完全掌控住伊势志摩的新地家，利用多到用不完的钱设置了常备军制度。
这些士兵们常时维持随时可出战的状态，让领内居民们不用担心临时受征召，能专心从事农业或渔业等生产活动。
至今为止在村里受人嫌弃的农家次子、三子纷纷志愿入队，借着稳定收入娶妻成家，直接搬进建造于各防卫据点的士兵长屋。（注：长屋即类似现代的集合住宅）
基于早先新地家撤除所有关卡的政策，顺利出现许多以那些常备士兵为主要顾客的商人，领内各地均显得往来热络。
现金流通顺畅，新地领内景气活络。就算由刚崛起的新地家来统治，居民们仍深表支持。
说到底，一般百姓只要有好生活过，主公大人是谁根本无所谓。
「有我们这些专业军人常时备战，勤于巡逻，相信六角家不敢轻举妄动。」
「对六角家而言，新地家肯定让人不舒服的嘛。」
吉晴与一丰早已习惯此环境，不过在其他诸侯看来，全年不分季节都能随时动员几千兵力的新地家可是极大威胁。
「只不过名义为巡逻，还得一边进行道路工程。」
「一丰，此乃今日子夫人所言之工兵训练。」
「很难不觉得只是换个好听的说法……」
「就结果而言，治安能维持住便不是问题。」
两人所指挥的军队今日亦出动执行道路拓宽工程。
士兵们暂时抛开刀、长枪、火绳枪等武器，手持新地家特制的铲子与十字镐，用工地推车搬运多余的砂石，搅成水泥铺设在开通的路径上。人力难以移动的巨大岩石或树干则仰赖保养方便的油压式堆高机与起重机，工程以超越以往的速度进行着。
本多正重、渡边守纲、蜂屋贞次、岛清兴，以及日根野弘就的儿子们高吉、吉时、弘正、弘胜等人亦各自率领数百至上千兵力，分别负责治水工程、开垦荒地、整顿街区、乃至建筑长屋等工程。
这些工程在新地家均属于阵地构筑训练的一环，被视为一种军事训练。
『这些都是为了构筑阵地的必要训练。还能同时锻炼士兵的体力，可谓一举两得。而且指挥官还能累积带人的经验，一举三得才对呢。』
听命于今日子，吉晴等人今日亦未有懈怠地带兵进行道路工程。
「最近多了不少来自畿内的难民，开发乃是至急之务。」
基于永禄之变的影响，伊势境内这一阵子也增收了不少难民。
因为伊势之地饿不死人的消息早已传遍畿内地区。
对难民丢着不管，势将拖垮伊势地区的治理状况，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替新居民们开垦新的农地、提供落脚之处、乃至安排职务。
「是错觉吗？南近江跟大和国那头来的人好像特别多啊……」
「肯定是六角家故意安排，想找新地家麻烦吧。」
六角家因伊贺的事情对新地家怀恨在心，然为应付北近江的浅井家而分不开身。
于是刻意将来自山城等处的难民全数引导至伊势，盘算借此令新地家费神。
「据闻大和的松永久秀有寄信给大人表意。」
久秀写给光辉的信里表示『大和现在无余力照顾，还请多多关照』。
「将军大人该不会就是那老头子杀的吧？」
「确实有这样的传闻，不过新地大人尚未掌握确切的事实。再说，大和无法照顾的难民，除了送到伊势来其实别无他法。那些人不会愿意回去畿内的。」
「意思是说寄信告知，聊表诚意是吗？真是个不可小觑的老头子。」
就一丰看来，某个角度而言，久秀的厚脸皮值得佩服。
「他的诚意就那么点笔墨钱啊。想必大人有自己的打算。」
称不上完全没发生状况，不过新地家接收难民的状况还算顺利。
难民们各自分得新开垦的农地，具备一技之长者则就任新地家腾出来的职位，此外也有人领日薪协助开发工作。
老弱妇孺们则协助照顾士兵与劳工们的饮食与清洁等，靠着新地家安排的家事工作，还能混口饭吃。相较于其他同样面临难民问题的地方，状况明显稳定许多。
「顺利安顿好这些难民，肯定能成为新地家的力量。」
「就是说啊。」
迎来新地家这个新主子，伊势之地逐渐转变出崭新的样貌。
例如自己跟吉晴以前都只会耍长枪，如今已然是个指挥众多士兵的武将之一。
「吉晴大人！一丰大人！」
「有什么事？」
「来自龟山城的传令！」
两人一边监工一边谈话的当头，突闻快马传令。
虽然新地军目前分散至伊势各地，主以工程为任务，仍维持着健全的紧急联络机制。
除了新地之外，为方便治理伊势全境，另于铃鹿郡（注：相当于现在日本三重县龟山市）的龟山城设置本阵。阵内备有伊势志摩的详尽地图，放置棋子作为标记，随时掌握每一位武将的所在地、率领士兵人数及任务内容。
本阵基本由日根野弘就与不破光治驻守，光辉与今日子则定期从新地过来视察。
平时弘就依照计划下令指示各部队的行动，光治则负责调派需要物资等后勤工作。
于龟山城内执行政务的堀尾泰晴欲告知下一个施工地点或预定开垦的地区时，便会派遣传令兵，并由熟悉当地之人员陪同前往传达。
因此本阵人来人往，总是很热闹。受命驻守此处的弘就与光治也都待得很愉快。
『以往待在斋藤家从未有过此等经验。今日子夫人的想法真是出众。』
设置指令室的做法在未来并不稀罕。但在这个时代可是史无前例。
『今日子夫人还说，后勤工作乃是维持精勇军势不可或缺。老实说，要替分散至如此大范围的军队进行补给绝非易事，但是维持好后勤，军队的行动自能顺利。』
『后勤所需之粮食充裕也是一个强项。』
『一般而言都在当地抢夺收集。幸好我等新地军禁止此等作为。多亏于此，伊势的居民们均深表信服。』
今日子全面禁止军队掠夺当地资源，并非仅出于纯粹的正义感。
更因为今日子明白，面对一个掠夺自己故乡的新主子，百姓不可能衷心支持。
『纵然如此，正常来说物资都是不够用的，所以才不得不从当地下手。』
服务于斋藤家期间，两人亦曾于战时命士兵于当地抢夺物资。若说不得已也确实是不得不为之。然而光是有此念头，就已经输给新地家了。弘就与光治深刻理解到这一点。
『方便打扰一下吗？弘就、光治。』
『泰晴公，请说。』
担任内政工作的堀尾泰晴临时拜访指令室。
『我替主公与今日子夫人前来传令。有个村庄发生状况了。』
『怎样的状况？』
『田地未公报上缴，佃农私自占有水源。更为维持其犯行藏匿前北畠家家臣甚至聘其为保镖。真没想到有人会如此斗胆。』
伊势志摩的居民基本上均对新地家的统治表示支持，不过偶尔还是会出现这样的人。
目前政策上，水源由新地家统一管理，以期在平时甚至需要进行大规模工程时，百姓们都能稳定且平等地获得水源供给。除了降税，无自有田地的居民还能优先分配到新开垦的田地。
新地家让居民们不必上战场，可以专致务农。相对地严厉处罚私占水源、田地私有不报的行为。
把军队派往伊势各地也是为了应付这类违法行为。
『话说回来，地形都还没摸透的村庄，还真有办法发现私田哩。』
『伊贺国人常在领内各地活动。应该是那些人发现的吧。』
实际上，这回发现私占水源与藏匿旧北畠家家臣并雇为保镖一事，确实是伊贺人士发现的，私田则透过清辉与清縻回报得知，因为目前仍利用无人侦察机持续于伊势上空飞行巡逻。
『我们开的条件这么爽还搞飞机。这时代也有这种人喔。』
『董事，这田确实藏得巧妙哩。』
『不过还是逃不过可以低空飞行的小型无人侦察机法眼啰。』
无论田地藏在何等偏僻、人的足迹难以到达之处，依然躲不过无人侦查机的巡逻。
此情报很快透过光辉与今日，传达到泰晴这头。
『地点在这里……』
泰晴于指令室内的巨大地图上点出村庄所在之处，正好在吉晴与一丰的军队进行道路工程的不远处。
代表两人及其军队的棋子就在地图上附近。
『通报令公子他们是最快的。来人！』
『是！』
弘就迅速写好令状，连同标记好村庄位置的地图交给传令兵。
传令兵急忙策马赶路，前往吉晴与一丰的阵地。
「这村庄看来毫无特别之处。」
「试问有哪个村庄一眼即显得可疑的？」
接到弘就的命令，两人立刻造访出状况的村庄，不过当地诚然是个普通村庄的风情。
「村长在吗？」
军队无预警出现，村民们诧异地停下手边的农事，满怀忧虑似的望着吉晴一行人。
「欢迎欢迎，承蒙新地大人的两位家臣来访，深感荣幸。」
貌似村长的人物搓掌现身，看起来没有一丝慌张之情。若非吉晴等人已掌握事实，肯定不会察觉他的违法行为。
纵然貌似诚恳顺从，此地村长及其一族实则私底下擅自垄断水源，借水费名义私自向村民课税并中饱私囊，甚至偷藏田地，规避应上缴给新地家的税金。
私田暂且不论，收取水费肯定让村民们苦不堪言。然而村长及其一族还藏匿了意图夺回伊势的前北畠家家臣，雇用这些人当保镖，村民们敢怒而不敢言。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私占水源、隐瞒田地、藏匿前北畠家家臣。人证物证齐全。倘使认罪可以考虑从轻量刑。」
一丰直接向村长表明来意。目前新地领内的土地所有权人之确认统计以及应纳税额的计算均未完成，假使现在提出修正申报，还可以不追究。
关于垄断水源、收取水费方面，只要全数退还村民们缴纳的钱即可不问罪。
「您在说什么呢。小的怎么可能……」
「你决定装傻到底是吗？我们没空跟你闲耗。已经握有证据才跑这一趟。应该就是这片森林后面的……」
泰晴发给一丰的信件里亦附上标记私田位置的地图。
伊势志摩全境的详细地图早已探勘、测量并绘制完成，于此情况下，村长无从狡辩。
一丰带上几十名士兵穿过村庄后方的森林，踏上山中区域，正想前往地图所载之私田所在地，此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群恶徒挡住去路。
乍看像是武士，不过经历一场败仗又失去了可依靠的主家，服装与全身各处脏污不堪。
看来这票人就是前北畠家家臣无误。
「再往前什么都没有喔。」
「对啊对啊，早点收队吧。」
「趁你们还没遭殃的时候。」
面对前北畠家家臣操着宛如乡野流氓的台词，一丰回顾过去的自己，一边深感人落魄之后的状况还真是惨不忍睹。
相信这些人担任北畠家家臣的时候也是有模有样。只不过如今沦落至担任企图逃税之村长的保镖。
「新地家早就掌握了你们的行踪。倒是没想到你们会自投罗网。」
一丰出言宣战，吉晴亦摆手作讯并架着长枪站在前方助阵。
「不如放弃挣扎，到新地家找个官做吧？」
「说什么鬼话！夺走我们历代祖先传下来的土地还这么大口气！」
「没错！把我们的土地还来！」
新地家没有一个家臣受封领地。
虽以现金支付薪水替代，然而为此做法感到不满甚至群起反抗的人意外地多。
「我觉得薪俸官也不错啊，还是能拥有一些土地嘛。」
吉晴与一丰起初也不甚习惯，然而适应之后便发现领钱还比较轻松。
本怀着好意尝试说服前北畠家臣们，可惜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哼！你们不过是奸商新地家养的狗罢了！」
「你们丢光了武士的脸！」
眼前的恶徒们对吉晴与一丰的说词充耳不闻，纷纷拔出武器，不愿就范。
「要把伊势还给北畠家？还在作这种白日梦的你们问题才大吧？」
「再说，沦落到替私藏田地的村长当保镖，才真是有损武士颜面吧？」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啦──！」
前北畠家的家臣们群起发动攻击，认为只要杀死这两个人就赢了。
然而却在靠近两位指挥官之前，就被来自周围的大量箭支给戳成刺猬。
吉晴与一丰早在之前便安排好弓箭手待命。
恶徒们没能动新地士兵们一根汗毛，就这样趴倒在地。
「卑鄙小人……」
唯一尚存一息的前北畠家家臣，出言批判吉晴与一丰不堪为武士模范。
「失礼啦。要尽量避免人员牺牲──此乃今日子夫人的命令。」
「夫人吩咐我们只能在必要时亲自动手。」
今日子叮嘱过吉晴与一丰，随时随地都要怀着身为指挥官的自觉行动。
若在战时还算是不可抗力，类似这种任务绝不可上前单挑。
「一丰，尸体让士兵们回收吧。」
「也好。」
听闻一丰的命令，士兵们将受讨伐的前北畠家家臣们的尸体堆上台车。
预定于稍后运至附近的寺庙，支付供养费请庙方代为火葬。
「接下来呢……」
将村长的保镖全部处理掉之后，吉晴呼唤远远观察着这头的村长。
「有劳你提出私田的修正申报，以及将非法收取的水费退还给村民们。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遵命！那是当然！」
眼见自己凭仗的前北畠家家臣们一举丧命，村长大受打击，当场五体投地向吉晴与一丰请罪。
「我想你应该明白，你已经被列入新地家的重点观察名单。若是胆敢再犯，你就等着斩首，家人全都得去当劳工啰。」
「小的绝对不敢了！」
村长的额头贴上地面，惶恐谢罪。
「其他人都听清楚来！新地家的税制为公四民六！不需要参战，农闲期的征工有日薪领还有饭吃！没有田地可耕种的人可以向新地家申请新田或者请求工作的斡旋！还有！逃税及反抗者绝对严厉惩处！」
「「「「「「「「「「是！」」」」」」」」」」
为观察村长情况聚集而来的村民们，听闻吉晴宏亮的吼声，一同低头应声。
「水源也由新地家公平分配。假使出现私用的情形，纵然是一村之长，务必立刻诉请新地家解决。还有，下次再犯绝对会丢了脑袋喔！」
「遵命……」
吉晴的威胁貌似奏了效，在那之后，村长一直都奉公守法。
新地家有技巧的善用糖果与鞭子，顺利加强伊贺、部分纪伊乃至伊势志摩的统治。
＊＊＊
「新地大人，请教此为何物？」
「正确来说是用垂下式养殖牡蛎的道具。也能用来养殖青海苔。」
「牡蛎与青海苔吗？」
「听说安艺那边已经有在养殖牡蛎了喔。」（注：安艺国约在现今日本广岛县西部）
「初次听闻，受教了。」
光辉也是透过往来境内的商人们闲聊而得知，与食物相关的内容记得特别清楚。
「除了安艺之外，伊势志摩也有不少地方适合养殖牡蛎。例如的矢湾或英虞湾。」（注：的矢湾位于日本三重县伊势半岛东侧，英虞湾则位于半岛南端）
家臣们于伊势志摩各地努力工作期间，光辉搭乘九鬼澄隆掌舵的船只巡航过整个伊势沿岸。
该船只载着于神奈川号上制造的养殖工具，预定提供给渔民们养殖牡蛎。
「相较于安艺的养殖方法，用这个效率更高，牡蛎也会长得比较大喔。」
安艺地区的牡蛎养殖方法是将小石头排列在潮间带，静待牡蛎自然附着其上并成长至理想大小再行采收。
光辉试图推广的则是未来的行星「新三重」上广泛运用的竹筏垂下式养殖法。
此方法利用浮在海面上的筏式竹棚，将装有蚵苗的笼子垂吊于下，待长成后采收。
搭配于潮间带竖立竹枝或细树枝收集蚵苗的插枝法。
当然还有其他不同的可行养殖方法，这部分资料齐全，打算届时交由渔师们自行研究。
「伊势志摩的海域乃是海产丰富的宝库。除了桑名特产的蛤蜊之外，能够捕获各式各样的海鲜。沿岸状况还很适合养殖牡蛎。不作产业发展就太可惜了。做好渔业资源保护并推展稳定渔获量，自然不怕价格浮动过大，渔民们也能获得稳定的生活。难得澄隆回乡了，务必好好指导他们喔。」
「咦？由我来吗？」
澄隆下意识地回问光辉。
因为眼下的自己全心投入，忙着扩大新地水军的规模。
「等我说服九鬼主家的家主，渔民应该会比较听话吧。别担心，一段时间而已。水军这边的事交给其他人处理就好啦。」
「这样好吗？」
「说到志摩就不能忘记龙虾啊。跟蛤蜊一样，记得好好指导渔民别滥捕喔。」
「遵命……」
主公亲自下的命令怎能违抗。澄隆就此接下志摩地区之渔民们的渔业指导工作。
「九鬼当家，今日来访有何贵事？」
与前次战役澄隆率领水军与分队拿下志摩时相同，当地居民们十分欢迎本地名家出身的澄隆回乡。
澄隆虽无领主身分，然已在志摩建有别邸，渔民们至今仍对九鬼家的年轻少东深表顺服。
「听说咱家大人要派人来志摩带领我们改善生活状况耶。」
「喔喔！那真是好消息。」
「我听人说过喔。桑名的渔师们靠养殖蛤蜊过得不错呢。」
志摩的渔民当中也有人知晓新地管辖下的桑名的发展状况。
「咱们也要有好日子过了吗？」
「说是会告诉我们必要的知识，还会分发初期需要的工具。我们好好发挥在本地多年的捕鱼经验，肯定能赚大钱。」
光辉与澄隆一行人开始在志摩的英虞湾周边指导新的青海苔与牡蛎养殖方法，以及捕捞龙虾。
「小的虾子要放回海里。」
「大人，这样太可惜了吧？」
「小虾子价钱不好。要等长肥一点再抓！」
「为什么不能在产卵期捕捞？」
「不让它们好好繁殖，龙虾的数量就会减少。还有，刚产过卵的龙虾肉瘦且口感较差，所以繁殖期刚过的龙虾也不好吃。」
「原来如此。」
听闻光辉的说明，渔民们豁然开朗。
「（大人怎么会对龙虾的生态如此熟悉啊？）」
于此同时，澄隆则对光辉拥有如此渊博的龙虾相关知识而大为不可思议。
「您的意思是，遵守规则的组织吗？」
「没错。」
对照发展蛤蜊渔业的做法，建立类似渔业公会机能的组织，设定开放捕渔的地点与期间，同时负责教授龙虾的料理方法。
「我有需要参加吗？」
「那当然。由我这个九鬼家家主的主公发话，大家才会乖乖听从啊。」
「原来如此。」
除了志摩之外，光辉与澄隆接连前往领地内各大港口，陆续带领当地渔业发展，提升各地居民的生活水准，因此成功获得压倒性的支持。
「在我等忙于工程期间，大人跑到海上干啥去了？」
「稳定渔民的生活并拓展税金来源，顺便让我们有机会吃到美味的海鲜大餐。」
「后半部才是您的主要目的吧？」
已经十分熟悉光辉乃至新地一家人的泰晴对光辉投以质疑的眼光。
「怎么会呢。对了，泰晴。我带了岩牡蛎跟龙虾回来喔。我们一起享用残酷烧吧。」
「残酷烧？这料理名称听来真是了不得。」
所谓的残酷烧就是把活的龙虾或海鲜直接放到炭火上烤熟的料理。
很久以前，光辉与今日子曾在约会时于『新三重』行星尝过一次。
「超级好吃的喔。」
「大人？」
「还有酒可以配。」
「那臣就不客气了。」
面对貌似旨在游乐的光辉，忙碌的泰晴不厌其烦地抱怨，不过光辉早已听惯，很有技巧地利用龙虾与岩牡蛎带过。
第三话 啤酒与水田芥
「「「「「干杯！」」」」」
平时忙于整顿伊势志摩的光辉等人，今天全家人聚在一起享受家庭晚宴。
光辉、清辉、今日子、阿市、孝子等人尽情享用料理与美酒，长女爱姬与长男太郎则个别由今日子与阿市喂食副食品。
「原来要让小孩子吃这样的食物啊。我现在才晓得。」
阿市十分佩服今日子照顾幼儿的熟练举动。
虽不外乎于读过育儿相关书籍的现学现卖，不过今日子本身亦通晓医术。
假如自己的孩子生病时能够迅速且正确的处理也很不错。阿市如是想。
毕竟在这个时代，幼儿早夭的情况一点儿也不希罕。
「夫君，小孩子好可爱喔。」
「就是说啊，孝子。」
正逢新婚期的清辉、孝子贤伉俪望着爱姬与太郎闲谈。
「如果孝子怀孕了，就由我来当你的主治医师。」
「今日子，那真是万分感谢。」
听闻今日子志愿担任主治医生，孝子开口道谢。
「最好生个可爱的女孩子，可以尽情扮装耶。」
「拜托你不要……」
清辉实在缺乏这个世界的常识。
与其说缺乏，有些时候是根本不在意。
不仅没有生男儿继承家业的念头，想到女儿则只有让她扮装的想法，着实让今日子无言。
「应该还是小梅露的装扮优先。不晓得有没有小孩子能穿的～」
「假如产下女儿，我会亲手缝制的。」
「（这两夫妻还真是一个样……）」
即使两人只在自己人面前进行这类谈话，面对想让女儿Cosplay的弟弟以及欣喜提供协助的弟媳，就连光辉也不禁傻住。
「小梅露？可是南蛮人士？」
「差不多。」
「听说上次孝子穿的衣服也是来自南蛮。原来那就是小梅露的装扮呀。」
就连清辉也不好意思对阿市明说小梅露是动画人物。
清辉选择谎称其为外国的女性。此说词同时基于另一个考量，那就是当代的人恐怕没办法理解何谓动画。
加上小梅露这个角色的容貌与此时代的人相差过大，确实可以说是外国人。
至少人物设定上就不是纯种日本人。
「爱跟太郎是不是想睡了？」
将吃完副食品的两个孩子带到隔壁房间哄睡，继续进行五人的宴会。
「那就再次干杯！」
「「「「「干杯！」」」」」
今晚的主菜使用木曾川捕获之香鱼及鳗鱼。
香鱼做成盐烧及天妇罗，鳗鱼则做成沾酱盖饭。另外配上以船型容器塞满龙虾、鲷鱼等各式伊势当地海鲜生鱼片，以及刚养殖出来的青海苔与牡蛎料理。菜色十分丰富。
几个人用来干杯的饮品则是自家酿造的啤酒。
酿造所需材料的啤酒花才刚开始规模栽种，室外农地尚无收成。现在众人喝的啤酒使用神奈川号之自动农园生产的材料酿制。
新地领内预计于明年开始规模酿造啤酒。
日本酒、烧酒、味醂的酿造工程已经起步，最近才刚刚产出第一批试造品。
待完成试作品的评比之后，就预定正式开始制造。
「阿市，啤酒味道如何？」
「好苦喔。」
「孝子觉得呢？」
「我没有喝过酒，这个很好喝呢。」
二十岁之后才能喝酒的规定始于近代。
于当代已算是成人的阿市在干杯口号之后啜饮啤酒，因其苦味而皱起脸。
年龄比阿市还小的孝子则在初次品茗便喝得津津有味。
看来孝子很有成为爱酒者的潜力。
「习惯之后才会觉得这苦得别有滋味。现在你还是先喝这个吧。」
光辉交给阿市一个装有柳橙汁的玻璃杯。
「这个好喝。」
甘甜的果汁令阿市大为满足。
「我也想尝看看。」
「这给你。」
「我在老家只喝过温水或普通的水，甜甜的饮料感觉好奢侈喔。」
眼见孝子喝什么都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光辉与今日子不禁自觉窥见贵族社会的黑暗面。
因为两人原本想像的贵族，过的是十分奢华的生活。
虽已从正信那儿听过实际的情况，不过现实与想像差距之大，两人还没能习惯。
「饭后甜点准备了牡丹饼。」（注：和果子的一种，用红豆泥包住麻糬而成）
牡丹饼在光辉等人原本所在之超未来世界乃是『新三重』行星的名产，据闻最早就是伊势当地的特产品。于是今日子、阿市与孝子一起尝试手工制作。
「真美味。」
牡丹饼是个拥有不可思议之魅力的甜点。由红豆馅与麻糬构成，十分单纯，但是不论光辉、清辉还是今日子，每次因公途经「新三重」行星附近时，总会忍不住跑去买一些回家。三人暗自回忆着。
其他让三人不得不买的甜点还包括观光行星「新京都」才有的八桥、「新北海道」行星贩卖的猫舌饼。
「今日子，我们做得很成功呢。」
「就是说呀，阿市。」
「能够这般大手笔使用砂糖真像作梦一般。」
「「「「……」」」」
在场除了孝子以外的四个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这一夜，五人一齐享用了丰富的料理、美味的酒饮以及手工甜点。却在之后没多久，无预警收到信长的来信。
「将军有事吩咐我吗？」
光辉展开信件阅读，信中如是写道。
「『光，汝有所误解。欲求伊势志摩之开发，创造特产品实无大碍。然其作为特产品之资格尚需精准评定。光遗漏此一重要步骤』……这啥？」
依照内容推测，言下之意是要光辉给信长送一份试吃品。
「夫君，非常对不起……」
阿市满脸愧疚地向光辉道歉。
就她的角度而言，自己不过是为免除兄长无谓的担忧而定期寄信报告现况，没想到信长竟会因此要求酒饮与食物。
「也不是说送就能送的啊……」
啤酒必须冰镇，海鲜类容易腐坏且活体运送又有其困难。
当中最没问题的应该只有龙虾了吧。在不接收到任何光线的情况下，用厚布与谷壳保温，还能活个一周左右。冷藏反而会死掉。而且这个时代的龙虾也常被用在有钱或有势家中的喜宴料理。
鳗鱼的话应该可以就近于岐阜周边捕获。基于保鲜期的限制，没办法料理好再送过去。
光辉回信说明难处，信长再度来信。
「『想办法做到是光的工作』……最好是。」
信长的任性说词依旧让光辉困扰到脸颊抽动。并且再次深感信长果然具备黑心企业老板的性质。
光辉最后决定用冷藏箱保冷装运食材跟啤酒，于清须招待餐饮及酒饮。
林秀贞与佐久间信盛表示反对，认为基于主君之威信，不该随意离开居城岐阜甚至劳驾至清须。不过基本上我行我素的信长一点儿也不在意。
信长火速前往清须，大快朵颐香鱼、鳗鱼、伊势海产、啤酒以及牡丹饼。
「龙虾生鱼片鲜甜得无可挑剔哩。」
「将军，待会儿请将龙虾头浸入味噌汤尝尝。不需要其他高汤就很好吃了。」
信长特别中意的是龙虾生鱼片。浸泡龙虾头与龙虾螯的味噌汤也让他非常满意。不厌其烦地剥壳享用。
「接着再加点青海苔。」
于志摩采收后立刻风干处理的青海苔，加入味噌汤后，立刻飘散出鲜香。
「味道与香气的飨宴！吾甚是满意！」
光辉一行人的招待让信长心满意足。
临时受命的宴会依然尽全力应对。这对原本身为小型企业之社长的光辉而言，已是铭刻于本能之下的行动力。
「多希望将军可以再稳重一些……」
「为预防万一，警备方面让人很伤脑筋哩。」
林秀贞与佐久间信盛嘴上反对，却还是涎皮赖脸地跟着信长过来，痛快享用料理酒饮毫不客气。
此外，柴田胜家则未参与此行。
看光辉不顺眼的他自然不愿意参加光辉主办的宴会。
这点彼此是半斤八两，讨厌胜家的光辉也压根儿不想替他准备食物。
「吾并不好酒，然这啤酒烈性低，尝起来恰恰好。清凉的啤酒与盐烤香鱼真是绝配。」
尽情享用过大餐后，信长带着青海苔、全鱼干、干烧牡蛎、味噌渍鱼，盐渍内脏、牡丹饼等大量伴手礼归返岐阜。
「小心点搬啊！别让它死了。」
信长当然也没忘记带上志摩特产的龙虾。让龙虾躺在铺好谷壳的大箱子，由随从们小心照看。深怕让龙虾死掉而遭殃的随从们小心翼翼地将龙虾的箱子固定在马背上。
为了尽早将海鲜运回岐阜，随从们必须马不停蹄地奔驰。
随从们训练马术的目的想必不在此，但这也是主公的命令。
几个随从的模样不禁让光辉联想到超未来世界的企业里，为上司莫名其妙的命令而苦不堪言的年轻人。
「光！干得好！速速返回岐阜！」
信长为了尽快再次品尝龙虾，急忙策马前往岐阜。
「希望下回别再出这种状况了……」
「谁要将军老是临时决定事情……」
分别时，秀贞与信盛如是抱怨，但依然厚脸皮地拿好自己那份伴手礼。
不仅如此……
「新地光辉那臭小子！就晓得送东西讨好将军！终究是粗鄙的商人！武士就应该靠着功勋获得主公的认同！」
位于岐阜的柴田宅邸内，胜家高声责难光辉。
＊＊＊
「小光，木下兄又送当季礼盒来啰。」
「藤吉郎真的很细心耶。」
新地光辉在织田家之中立场甚是复杂。
有人为此看光辉不顺眼，但也有彼此交好的对象。
诸如木下藤吉郎、前田利家、泷川一益、丹羽长秀等等，另外与村井贞胜也发展至见面会寒暄几句的交情。
光辉感觉与担任文官事务且性格温和的贞胜颇谈得来。
而光辉与这些人总在每个季节互赠礼品。
已当上墨俣领主的藤吉郎，作为新地家季节礼品的回哩，这回寄来了『蘘荷』。据闻是墨俣一带普遍栽种的食用植物。（注：蘘荷属姜科，花蕾可食。在日本常清炒或搭配凉面线冷食）
「放进味噌汤肯定好吃。」
「当作调味料、醋渍或者炸成天妇罗也都很美味呢。」
今日子与阿市立刻着手料理，上桌后大受好评。
今日子写下新的蘘荷食谱，回信给宁宁作为谢礼。
由于平时少有机会见面，今日子与藤吉郎的老婆宁宁、利家之妻阿松，乃至长秀与一益的妻子们常以书信连络。
『简直就像女子聚会（笑）呢，大嫂。』
清辉如是发言乍听没有不当之处，不过仍被今日子听出言外之意而又吃了一记裸绞。
「藤吉郎公也给今日子写了封信呢。」
「咦？给我的吗？」
今日子展读藤吉郎寄来的信件，里面写着如此要求。
「『希望有冬季蔬菜可供领民们食用』……」
虽具医师资格，然今日子事务繁忙，不可能替所有人看病。但仍不忘指点家臣与居民们维持健全饮食以期减少身体不适的状况。
藤吉郎曾好学地听过今日子的指导，明白定期摄取蔬菜类有益健康。不过冬令时难免有所匮乏。
加上听过今日子说，单靠腌渍物将导致摄取过多盐分而影响健康状况，因而烦恼着能否有其他取得蔬菜的途径。信内大致如是说明。
「木下兄很关心老百姓呢。」
大概因为他自己就是农民出身。
为了改善领内居民们各种层面的生活状况而十分努力。
「冬季的蔬菜呀……这个如何？」
光辉最先提出的提案乃是纪伊半岛境内各处自然生长的明日草。
一般主要食用其茎叶。
带股特有的气味，但能料理成天妇罗、奶油拌炒、凉拌、甜咸煮，还可以泡茶喝。
而且栽种简单，新地领内亦有系统栽培。
「大哥，藤吉郎兄住的墨俣那边比较冷，不好种吧？」
「这样啊。」
明日草喜温，耐不住寒，恐怕不适合栽种。光辉这才回想起来。
「这个比较合适吧。」
清辉推荐的是豆瓣菜，就是俗称的水田芥。
这个时代的日本似乎未有此物种，它长在神奈川号的自家农园里。
严格来说清辉根本没想栽种，不知觉间它就自己长出来了。
或许是与其他种子混在一起入土了。
「水田芥的话就不怕冷啰。对身体也好。」
据信水田芥有稳定血压并促进脂肪燃烧的效果。
料理方式更是丰富多样。沙拉、凉拌、凉拌芝麻、天妇罗、腌渍、味噌汤配料等等，用途很多。
「墨俣附近邻接长良川，供水也不用担心。」
水田芥的半水栖习性适合水耕。
而且叶子生长旺盛，几乎全年都能享用也是一大优势。
「我就给藤吉郎兄送点种子，顺便附上栽种方法跟食谱吧。」
几天后，水田芥的种子送到墨俣城内的藤吉郎手上。
「这蔬菜真方便啊。新地兄与今日子夫人真不是盖的。立刻发给大家栽种。」
那之后，墨俣境内的水田芥消费大幅提升。
加上栽种简单，不仅止于织田家的领地，水田芥普及于全国各地。
借此，人们在冬天同样能吃到蔬菜，多少有助于促进世人们的健康。
只不过，其后因水田芥过度增殖，而使光辉因将其引进日本，而受到部分历史学者的责难。
第四话 上京
「愿借助织田公之力，将三好三人众逐出京城。」
永禄九年（西元一五六六年）秋天，足利义辉的弟弟一乘院觉庆带着几名幕府臣子到访岐阜。
足利幕府第十三代将军义辉受到暗杀之后，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联手拥立义辉的堂弟足利义荣即位，建立傀儡政权。同时认为觉庆会碍事而欲暗杀之。
觉庆侥幸逃过一劫，前来请求信长协助他正式取得征夷大将军之名分。
信长接受了他的请托。
听说觉庆一行人早先向朝仓义景提过同样要求，只是被那头给拒绝了。
纵然光辉内心认为「足利将军家根本没戏唱了吧」，不过好歹曾任小企业的公司社长，十分识时务地绝对不泄漏真心话。
「至于新地公的名分，觉庆大人恩准您以伊势志摩守护的立场跟随织田公上京。」
既然信长已承诺请托，身为家臣的光辉自无理由拒绝。
再者，虽没特别想要，好歹能赚到一个伊势志摩守护的职位。于是光辉一边想着又要亏钱了，一边回到新地着手召集军队。
确定获得信长与光辉的支持，一乘院觉庆便还俗改名为义秋。（注：根据足利将军家的惯例，继承者之外的子嗣都必须出家，一乘院觉庆则是于一乘院出家而获得的法号）
义秋前往岐阜求援时，众多幕府臣子均跟随而来。
部分只求拯救义秋脱离三好三人众的恶行而随其逃亡，更多的是在义辉被谋杀后逃跑，期待恢复权势的人。
尽管当初名为细川藤孝的才子也曾想要光辉加入，光辉对他实在没有好印象。
就光辉的感觉，就算细川藤孝身为幕府臣子等于出身名门，也不必采取那般高高在上的态度。
『光，全得仰赖汝啰。』
『将军，伊势志摩守护一职可是一定要给我的喔。』
信长基于体贴，同时也促请泰晴同行。于是新地军偕同织田家举奉义秋，动身上京。
其中，已与织田家缔结同盟关系的浅井长政亦带兵同行。
两军会合之后，火速拿下昨日还是敌人，今日已成三好三人众之友的六角家居城观音寺城，紧接着歼灭南近江地区的诸多望族并降伏残留党羽。
对浅井家而言，六角家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经历一场奋战，我方军队逐一讨伐、降伏多数当地望族，打下许多城池。
「就凭区区的浅井家！不过是仗着信长当靠山，狐假虎威！」
失去根据地的六角义贤、义治、义定乃至其他族人，带着部分家臣逃进甲贺郡，试图反抗织田军。
南近江乃是六角家历代的重要腹地，那些人以为能够靠着全面性的游击战对抗。
家族史上亦曾有祖先同样落败潜身甲贺郡，之后又重夺威望的例子，简单来说就是六角家习惯的套路。
只不过六角家三人一到达甲贺郡就被新地军捕个正着。
「太遗憾了。新地军采取个别行动，自己穿越伊贺过来啦。」
决定上京期间，信长效仿光辉怀柔伊贺地区的做法，把甲贺五十三家收为直属于织田家的忍者军团。
绝大部分的人都成了织田家的雇员，搬迁到美浓的深山居住。
滞留当地的人则由甲贺郡乡士出身且效忠足利义秋的和田惟政负责指挥。
早在六角父子逃亡之前，甲贺郡已彻底降伏于织田家。
「取其首级！」
不给信长说情的空间，义秋立马下令斩首六角父子三人。
就义秋而言，想是很难原谅一票人私通讨伐自己兄长的三好义继、三好三人众、松永久秀等人，更千方百计阻止自己上京的作为。
义秋语气激动地对信长下令。
「这是上头的命令，你们就觉悟吧。」
纵然信长认为这几个人还有用，赦免也无妨。既然义秋不愿意原谅，也没办法了。
六角家父子尸首分离，其头颅后以「叛国者」之罪名，于京城公开示众。
「加紧脚步。」
刚拿下甲贺郡的新地家一万大军紧接着前来会合，与织田、浅井联军一起前往山城国（注：约为现今日本京都府南部一带）。
新地军以总将光辉为首，本多正信与正重两兄弟、堀尾方泰、日根野弘就两父子以及岛清兴等人随行。
清辉基于他不变的茧居性质，今日子的第三个孩子以及阿市的第一个孩子均临盆在即，三人并未同行。
「光，见过浅井长政公。」
「我叫新地光辉。」
「敝人正是浅井长政。新地公伊势霸者的名号早有耳闻。」
光辉出身不明，却与弟弟联手于短时间内彻底掌握伊势志摩，于是世人给了他这样的称号。
厨二病的清辉听到可能会很开心，光辉个人其实不甚中意。
因为被那样称呼明明就很羞耻嘛。
「全亏家臣们的帮忙。我就是个好捧的上司。」
「伊势的霸者还很谦虚哩。」
面对年纪相近且态度温驯的这个年轻人，光辉很快对长政抱有好印象。
「很快就会与光互为连襟了。」
信长已打定主意让自己的妹妹嫁给长政。
长政今年二十一岁，阿市的妹妹乃夫则芳龄十五。
信长似乎觉得年龄差距也恰好适合。
「今后就让汝等尽力帮助大舅子吧。」
「「遵命！」」
「那么，也该进京了。」
于是织田、新地、浅井三家总计七万人军势动身前往山城国。
为全面应付三好与松永联合军队的动向，尽量聚集可动员的士兵，留守于近江与山城之间待命。
其人数约四万八千，数量不算多，然主要目的为防守，加上士兵熟悉当地环境之优势应能应付。这是信长的判断。
「纵然无法借助家康公率领之三河众力量，还能仰赖两位可靠妹婿。上吧！」
借由信长的号令，三好、松永军与织田、新地、浅井联军正面交锋。
织田方猛烈进攻，三好方则维持守势，同时持续削弱织田军的力量，盘算让敌人知难而退。
「信长公！我等可有胜算？」
「请安心，义秋公。」
义秋及其随侍之家臣团与南近江地区征募而来的士兵会合成两百人左右的小队，但未参加战斗，仅留守于信长所在之本阵。
原为僧侣的义秋不谙战事，对于自己直接牵扯战争的状况似乎颇感忧虑。
他尖声询问信长。
「（实无将军之器量。）」
即将成为征夷大将军，也就是武家大首领的人，竟然为这点程度的状况悬心吊胆。
信长暗自判定义秋实在不比前一代的义辉优秀。
「战况！」
「是！目前我军占优势。」
信长简短询问，率领赤母衣众的前田利家简洁回应。
利家十分明白信长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回答。
「关键在左翼……」
信长望向新地军负责的左翼战线。
新地军主要对抗的是以大和国为据点的松永久秀之军势。
「还在耍猴戏哩。」
其实松永久秀老早降伏于织田这方。
基于跟光辉之间合意的中国瓷器交易，久秀主动向信长投降。
并且献上名茶具九十九发茄子（注：史载战国第一茶具，目前收藏于日本静嘉堂文库美术馆），信长已认可久秀的投效以及大和一国的平安。
「貌似盛大决战，实际上胜败底定。」
面对八千兵力的松永军，新地军稀稀落落地以大炮扔掷空包弹或者射出训练用的假箭。另一方的作为也是大同小异。
新地军以余力对布阵在久秀隔壁的岩成友通军队发射强烈的炮击和弓箭。
我方人数本占优势，加上松永军叛离，三好军根本毫无胜算。
三好军的损伤逐步增加，决胜的一手则由松永军反叛攻击岩成军。
「胆敢造反！弹正！」
「此乃乱世之事机，切勿见怪，友通公。」
双方战力差距扩大，三好军终究承受不住同时来自正面与左侧的夹击而致军势崩溃，越来越多国人众脱离战线。
「撤退！」
三好义继下令主军势撤退。
三好三人众的军队亦随之跟进，信长则下令进一步追击。
「该讨伐时不可放过。」
「信长公，眼下不必勉强，何不优先进京？」
「此举可及尔后之安定。」
面对不熟悉战争之道理的义秋，信长暗自奚落之。
不懂无妨，好歹别插嘴。信长是这么想的。
「追击尚可顺道平定山城。」
三好义继投降后，纳入松永军的织田军势执拗追赶搭船败逃的三好三人众，直入四国，连续拿下畿内的各大要塞。
归返山城国之后，信长任命木下藤吉郎负责清扫与整顿京城，并献金于朝廷，推举改名为义昭的义秋作为足利幕府第十五代将军。
「信长公诚如再造父母啊！」
义昭为此成果大感欣喜，本欲命其继承管领（注：当代仅次于将军，统辖内政的最高辅佐官职，类似现代行政部长）之斯波家家主地位，或者就任管领代、副将军之职。然信长一口拒绝，仅保留和泉一国与界的统治权，让新任家臣明智光秀留在京都后便迳自回岐阜去了。
「弘就，咱们就回去伊势吧。」
「也好。虽然肯定很快又得进京……」
顺利把义昭推上将军之位，然而事情并未就此了结。
毕竟三好三人众随时有可能带上根据地阿波、赞岐（注：现今日本德岛县至香川县东部之赞岐市范围）的士兵踏入畿内。
本次轻易降伏之摄津国（注：约当现代日本大阪中北部至兵库县东南一带）为首的几个地方，国人众本身势力雄厚，可能随时因应状况而改变立场。
简单而言，不可掉以轻心。
「长政，吾暂时返回岐阜。倘使事态有变则有劳应对。」
「放心交由臣来办。」
随着信长凯旋岐阜，光辉也带着自家军队回到伊势。
「虽汝仗势讨伐北畠伊势国司而起，基于寡人的宽宏大量，仍表认同。」
吁请伊势志摩守护一职而拜见义昭时听到的这句话，就是让光辉想赶快回家的原因。
「杀害吾兄之叛国罪状之重大本应受斩首刑，念信长公之请托特赦之。切得反省，为寡人殚精竭力。」
投降的松永久秀面对的也是这等态度，于是两人双双怨声载道，立刻准备归国。
「那个白痴将军！」
「竟连何事只能意会不能言谈都分辨不出来！」
本有交情，加上同时对义昭产生厌恶感，离开之际两人已成同志。
自此之后，光辉与久秀便逐渐成了不时一起举办茶会的忘年之交。
第五话 本国寺之变与二度进军畿内地区
「（那个臭将军怎么不早点翘辫子啊……）」
时值永禄十年（西元一五六七年）一月。
大雪纷飞之下，光辉率领军队前往京城。
多亏连接新地、伊势、伊贺、甲贺等地的道路均已完工，移动速度很快。然而一踏入南近江，大雪天候加上该地尚有六角家党羽潜伏的备战意识而进度不佳。
至于光辉个人则觉得万一赶不上也无妨。
因为他早有拥立其他人说不定还比义昭来得好之念头。
「今日子跟阿市都才刚生下惹人疼爱的女儿，为啥我非得去瞻仰混帐将军的尊容不可啊……」
「大人，那等言词不该在外声张。」
随侍在旁的正信大惊失色地劝告光辉。
要是被谁听到此发言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假如我没赶上害大将军死掉，也算情有可原吧？」
「大人，这话千万不能说。」
「治理伊贺已经够我们忙了耶。」
六角家既已灭绝，织田家便将统治权交给新地家。
然而伊贺乃是位居深山的穷乡僻壤，能捞到的好处不多，弄不好还只会造成额外负担。
信长的领地主要集中在南近江一带，便正式将伊贺的统治权委托给表现优异且已是坐拥一国的重臣光辉。
『承蒙恩赐。』
光辉一边想着可能要亏大钱了，一边着手整顿连通伊贺上野、甲贺、信乐、大津、龟山等地的道路。
除此之外，更接受松永久秀的请托，铺设连接伊势与大和的道路。
提升大和与伊势之间的交通便利性，推进大和的经济发展，以求消除当地灭门望族之残存党羽抵抗主政者的状况。这是久秀的盘算。
如果领内居民都站在松永家这边，就算那些党羽意图反叛也聚集不到人手。
而农民起义或士族造反活动募集不到人手的情况，在伊势可是屡见不鲜，久秀也想仿效之。
『松永久秀搞不好在打伊势的主意。』
『他要是敢打过来，我们就把他赶回去。』
尽管日根野弘就说得有些恶劣，不过光辉认为那个「重用名闻天下之三好长庆，难对付的老头子」不会做出这么莽撞的事情。
纵然仍有必要多所留意，但也不必如义昭那般事事起疑。
「话说回来，那个混帐将军还活着吧？」
新地家的军队正穿过整治中的道路前往京城。
在得知信长等人的大军离开义昭身边之后，四国的三好三人众立刻从四国登陆，吸收才刚被制伏之摄津、河内、和泉等地的望族势力，攻打义昭设作暂时之居城的本国寺。
信长任命守护摄津的池田胜正、伊丹亲兴、三好义继等人不遗余力的对抗，侥幸侵入山城国的敌军为数不多。接着借由留守京城之明智光秀的奋战，加上浅井长政迅速派遣援军助阵，待光辉到达京城时，战事早已结束。
「伊势守大人，您也没赶上啊？」
与光辉差不多时间到达的久秀上前搭话。
「南近江那边的路都还没有铺好嘛。」
虽然信长不手软地洒钱奖励工人们，依然需要一段时日才能竣工。
光辉这边也派出人手帮忙，但考量到新地领内未竟的开发工作，能提供的有限。
艰难的路途导致新地军在甲贺郡至大津城为止这段路程耗费超乎预想的时间。
「而且又下雪。」
当代全球气候进入小冰河期，冬天气候寒冷且降雪量惊人。
对于大军的移动多有妨碍。
「春天融雪之后也请关照通往大和的路线喔。我这边也会安排人整顿大和国内的道路。」
深谋远虑的老头子久秀目前挺老实地忙于整顿刚平定下来的大和国。
但他身为战国诸侯的事实不改，依然不可掉以轻心。
「这不是大哥吗。」
两个人聊了几句，早先于防守战大展身手的浅井长政上前寒暄。
长政迎娶了信长的妹妹，便将年龄较长的光辉称呼作兄长。
「长政大人，耳闻你立了大功。」
「大哥与松永大人到得很早嘛。听说你们都在大力整顿道路？」
「我们也是白跑一趟，根本没赶上……」
「今后才是关键啊，新地兄。我们也一样没赶到。」
为应付京城面临的危机，信长安排部分兵力作为先遣队出发。
属于先遣队之一的木下军也刚安顿好，藤吉郎随之前来招呼。
「气候严寒，木下公带兵行军也辛苦了。你身边这位是……？」
「这位是担任我副手的竹中重治公。非常优秀，给我不少帮助。」
竹中重治皮肤白皙，是个外貌颇为女性化的年轻人。
虽然现在类似藤吉郎之家臣，形式上双方同为织田家的家臣。
因此藤吉郎对重治说话时亦维持礼貌遣词。
「敝人竹中重治。久仰各位大名。」
竹中重治谨慎有礼地向光辉等人打招呼。
「本次浅井大人除外的我等均未能参与。不过想必大将军没打算就此收手。」
「又要去打摄津啦……」
遭受三好方面的攻击便降伏于三好，织田大军入侵便降服于这方。
又不能把当地人全杀光，被逼得每每攻打同一个地方实在很麻烦。
于此时代，武士们的忠诚心本来就这么点程度。光辉只是忍不住暗自发牢骚「将军怎么不自己去讨伐就好了」。
遗憾的是，目前义昭手下没有像样的兵力，根本没办法亲自征讨。
「陛下有令，这次有几人未能及时救援，尚可以平定摄津等地将功折过。」
负责前来传话的使者恰好是自己没好感的细川藤孝，导致光辉加倍火大。
在光辉眼里，藤孝只像仗势义昭命令，狐假虎威。
打从心底觉得你算哪根葱啊。
「伊势守大人厌恶藤孝大人吗？他其实也只是奉命行事。」
久秀似乎与藤孝素有交情而挺身替藤孝辩解，光辉依然无法对义昭那两主仆产生好感。
因为光辉的想法是∶『都怪你们两个不像样，我们才会这么辛苦！』
「这回务必取回三好三人众的首级！」
隔天，连信长野亲自带上诸大将与手下大军现身京城。与义昭打过招呼后，立刻进军摄津。
『信长公，今晚我等举歌夜宴，一起过来。』
然而于此时机，义昭却在乎幕府方面的交流胜过打仗，甚至强迫信长参与宴会。这让信长着实不开心了一阵子。
只是为了不让周遭人们嗅到两人不和的迹象而产生麻烦，信长将此心态秘而不宣。
「上啊！」
已经是第二次征讨摄津，信长这回毫不留情。
坐镇高槻城（注：不完整的遗迹存留于日本大阪府高槻市的城迹公园）的入江春景投降后立刻遭受处刑，其它国人众则多数受信长讨伐或者舍弃自家城池与领地逃亡。
信长下令全军紧咬再次逃跑的三好三人众，总算挟持住三人当中最具领导地位的长老三好长逸。
「上啊！」
能够追上长逸全亏木下藤吉郎与竹中重治仔细研究附近的地图，预测其逃亡路线并安排埋伏的精采谋略。
长逸的家臣板东信秀、竹鼻清范、若槻光保乃至江户备中守等人陆续战死。长逸本人最后则丧命于加入木下家麾下尚无多少时日的仙石秀久手里。
「藤吉郎立了大功啊。我们也得拿下几个要人首级！」
由信长册封东美浓作为领地的泷川一益亦参与此场战事。
他成功逮住三好三人众之一岩成友通的军队，与丹羽长秀、前田利家的军势协力对抗。亲手拿下友通首级的则是出身一益家族，同时担任家臣的前田利益。
他是前田利家兄长利久的义子，亲生父亲为泷川家的人。义父利久失去前田家家主地位并流亡之后，利益便回归泷川家族。
据闻这纯为权宜的做法，不过目前还没人晓得他是否有意回去前田家。
「这样就只剩一个人了。」
基于信长的命令，织田与浅井联合军势执拗地追杀三好一族及其重臣。
要是再让他们逃回四国，肯定会迅速整顿之后再度攻打畿内地区。
「大人，前方有军队。」
「应该是敌军吧。」
光辉亦亲自率领部分军队追赶，遭遇敌军才发现其指挥官是个令人意外的人物。
「竟然是斋藤龙兴……」
斋藤龙兴一行人于稻叶山城陷落后逃往长岛，如今又踏入畿内，正面迎战新地军。
「弘就，你要对上老东家了耶。」
「确实让人多有感慨，不过就算作他们的内应也不会有好下场。」
已过世之长井道利的儿子们也在龙兴身边。那几个人都把道利征战病死的事怪在弘就身上而心怀怨恨。
因此弘就早有预想，落到他们手里势必没好下场。
「我早已是新地家的家臣。就尽快解决他们吧。」
斋藤兵力来源包含不少浪人武士与农民，在人数、精兵程度、枪械数量方面均不及新地军。
「早就看穿你们想埋伏。用一波攻击拿下！」
利用火绳枪的远距离攻击削减兵力与士气，接着由岛清兴指挥的精锐部队直入斋藤军阵线。
虽然让龙兴给逃了，至少成功拿下道利三个儿子当中，赖次与时利的首级。
新地军继续追击，不料却遇上强敌。
原本在织田麾下担任池田胜正手下家臣的荒木村重、中川清秀、高山友照及右近父子等人率领的联合军势挡在眼前。
「有够强的……」
几个人似乎均为优秀的武将，新地军虽在士兵人数上占了优势，战况依然陷入胶着。
为求提升行军速度，新地军并未携带大炮。只准备了连接竹干而成的盾牌以期抵挡摄津国人众的枪击攻势，打算善用地利，采取尽量降低我方损伤的战法。
不过新地军于战时接连不断发射子弹或箭矢的最大特征依然健在。
新地军这头几乎毫无损伤，反观摄津国人众军势承受此等执拗攻势，死伤不断增加，最后抢在阵线崩溃前巧妙退兵。
「被他们跑掉啦……」
不仅限于摄津，战场扩散至河内与和泉。
若以整体战况而论，织田方面的军队讨伐了多数敌方三好一族、家臣乃至麾下国人众，并且拿下其城池。
柴田胜家成功讨伐三好三人众仅存的三好政康之后，即刻追赶三好政胜、三好康长、篠原自遁、安宅信康、细川真之等大将及其族人与强势家臣。
加上其他家臣与士兵的严重损失，势力与三好三人众平起平坐的篠原长房见状后与信长谈和，自动退守四国。
失去数不清的族人与重臣，想必三好家短期内无法再动畿内地区的歪脑筋。
只不过，畿内地区仍有反抗织田家的国人众与宗教势力蠢蠢欲动，要想平定全境还得花上不少时间。
第六话 战地餐食与密封瓶料理
「仗也打完了。好想赶快回家喔。」
「就是说啊。好想念家里的老婆跟小鬼头们。」
很遗憾，不，庆幸的是……，三好三人众讨伐足利义昭的行动以失败告终。
倒楣……不，幸运的是，援军及时赶到，加上信长亲自出马，率领大军进京抗战，反过来将三好三人众的头颅昭示于京城。
不久之后，那些头颅全数退还给与织田方谈和的三好家宰，篠原长房。三好家元气大伤，只得逃回四国。
征讨三好三人众的战事顺利结束，织田军势目前分别驻屯于畿内各地。
各武将率领的军队原本预定于战后归返各自领地，但无法违抗信长的命令。
士兵们阵守各自岗位，静待主公的进一步命令。
战事拖得越久，士兵压力也越大。然而这场仗禁止掳掠城镇，等于夺走士兵们发泄压力的其中一个手段。
规定与信长推举足利义昭上京时相同，违反者当场斩首。
当代军法当中俗称『一钱斩』的死罪，这回亦严格执行。
不过单方面压制士兵们恐怕引发更强烈的反弹，于是信长安排士兵们轮休。
同时发放津贴作为奖励，且安排时间让士兵能去找女人，或在返乡前替家人买些礼物。
即使如此，长期滞留之军营里的士兵终究还是百无聊赖。
除了休假以外，只有放饭时间最值得期待。然而身处战地，可安排的菜色极为有限。
不过好像只有新地军的状况是例外……
「太好啦，差不多该放饭啦。」
听见自己肚子咕噜叫，光辉瞄向放在一旁的时钟，正巧来到正午时分。
「畿内的平定大致告了一个段落，臣想尽快回去伊势。」
「原本有意顺便观光，不过到处都被蹂躏得乱七八糟。方泰说得对，应该还是伊势比较舒服。」
在光辉的想像里，京城就该像未来重现再建的观光行星「新京都」那样。
然而经历永禄之变的战乱影响，京城内的情况仍是一片混沌，根本不适合观光。
「将军大人受到暗杀当时，三好军着实大闹了一场。」
「很爱搞飞机耶。都怪他们，害我不得不照顾那家伙（义昭）。」
新地军在京城郊外扎营，光辉、方泰、弘就、清兴等核心人士就在阵地内同桌用餐。
今天的菜色包括五谷饭、海带味噌汤、味噌渍鲈鱼、干燥萝卜丝、炖煮高野豆腐、腌渍芜菁等。
附带一提，上至指挥官下至士兵，战事期间全军都吃一样的东西。
假如想吃别的东西，就得自掏腰包向经过阵地附近的行商人购买。
「大人，饭菜已送到。」
新地军设有专职炊事的部队，由这些人负责料理全军的餐食。
此做法能有效率地使用燃料与食材，更能节省时间。
炊事部队即使于非战时也是百般忙碌，打仗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考量到光辉及众指挥官被人下毒的风险，只有身世清白且手艺高强的人能够被编入此部队，并领取高于普通士兵的薪水。
基本上设定为专业技能职位，炊事部队指挥官的职责包括掌控预算，于战场当地取得适合的食材。
要是指挥官卷款潜逃可就大事不妙啦。
此外，对自己的技术或指挥能力没把握的人，透过后勤或炊事工作，同样有机会出头天。
加入炊事部队，一边练习手艺一边存钱，离职之后自己开间小店做生意。新地家点明此出路后，不少人积极参与，也让整体料理品质提升不少。
「大人，之前您赏赐过的密封瓶料理。拿来战时使用或许能提升餐点品质喔。」
用餐期间，清兴提议将密封瓶料理用于战场餐食。
以往曾受光辉赠作奖励，尝过之后为其美味而大受感动。
若要形容清兴有多么感动，从他把内容物吃得干干净净之后还把空瓶当宝物收藏起来这等行为便可知一二。
听说清兴的妻子在家里拿玻璃瓶用作花瓶。
「应该能提升，可是密封瓶很重耶。」
而且还多了一道开罐的手续。
万一前往战场的路途险峻难行，运送上颇为费事。
其实光辉还觉得空瓶无处丢也很麻烦，不过这是只有身为未来世界之人的光辉才会有的念头。
在清兴等人眼里，玻璃瓶不会是垃圾。
「也对，我没想过运送的费神之处。」
不仅如此，大量生产势必需要建设工厂，此举同样费时费工。
密封瓶所需材料，也就是玻璃的生产机制尚未稳定，专职人手亦多在教育途中而短缺。
早先以养成工艺品用途之玻璃产业为优先，目前没有多余人手能专注生产密封瓶料理用的玻璃瓶。
基于前述的理由，虽在建设罐头工厂时已顺便开始小规模生产玻璃瓶，不过目前仅足够供给新地家使用或者送礼用途。
随军运送之保质期长的食材大多利用盐渍、味噌腌渍、风干成品、烟熏、发酵等手法处理过。
如此一来便不需要为保存温度的控管而伤脑筋。
「清兴，瞧瞧别人家的军队。我军已是极度享受。」
「确实如此。在新地家待久了，感觉常识都变了。」
清兴一脸愧疚地向出声指摘的方泰道歉。
清兴刚刚才忆起，自己还在筒井家的时候，战时的餐点最豪华不出干燥过的饭配烤味噌。相较之下，如今确实过得非常奢华。
「我们几个以前过的日子都差不多啦。」
方泰向清兴强调，新地军以外的情况均相去不远。
「就连主上见到新地军的菜色亦是大感诧异。」
战场上的餐食现状就连织田家亦非例外，因此信长在见过新地军的情况后便决心仿效。
不过在建立后勤体制的同时，织田信长依旧秉持不准士兵搜刮村庄的原则，实乃名副其实的贤明君主。
虽然表面上只是不时从光辉这儿敲诈美食而已。
「战场的饭菜确实好吃，但还是想回新地去呢。」
不晓得是不是弘就一语成谶，总之此后没多久，光辉等人便收到归国命令。
新地军即刻准备回程。
整理好行李，准备全军一同出发前往新地城。
「大人，您那是密封瓶料理吗？」
正在打包自身物品的清兴，偶然在光辉的行李中瞥见密封瓶。
其实光辉一直偷偷藏着，虽然只是试作品。
深怕独自享用似乎有失公允，因此都收在箱子里。
关于替瓶子维持密闭效能的封口方式，旋转式金属盖目前只能靠神奈川号舰内的设备生产。想用软木塞，材料却又难以入手。
于是转而采用日本境内较为普遍之栓皮栎的树皮，加工之后代替软木塞功能。
基本需求让瓶子密封至第一次开启即可，此做法已足够应付。
内容物用掉一半而想二度封盖收藏可能产生卫生方面的疑虑，所以光辉都没开过手里的密封瓶。
光辉私藏的密封瓶料理包括了竹笋、山菜、水煮菇类、西式腌渍蔬菜，枇杷、木莓、石榴、桃子、大黄瓜、杏桃、葡萄等食材则经过糖熬处理，各式甘露煮、盐渍物、油渍或辣渍生鱼，肉类则采用味噌腌渍或者加工成泥状。
由于都是试作成品，种类丰富，口味全都出自清辉个人的兴趣。
「我都忘了，清辉要我试吃的。」
「不过这点数量不够分给士兵。」
只够装满一个大木箱的分量无法平均分配给一万名的新地士兵，清兴也担心「让特定人士品尝恐怕不公平」。
光辉平时不太计较这类状况，只是眼下毕竟仍处于战时，实在不好自己人独自享用。
「已预定于动身前邀请藤吉郎大人他们开宴，不如在那时使用吧？」
光辉既为织田家的家臣，不时与交好的同事们吃吃喝喝打关系（冷门说法）亦是必须。
身在阵地之中，本预定招待酒饮搭配朴素的下酒菜。假如以试吃名义祭出密封瓶料理，大家应该都会很开心。
「嗯，就这么办。」
光辉认为将特殊料理用于招待筵席上算是够堂皇的用途了。
「哇───参加新地大人的宴会总能见到好东西哩。」
虽然办在撤营前夕，藤吉郎、一益、长秀、利家等人均列席光辉主召之宴会。村井贞胜也说这回恰好有空闲便跟了过来。
使用密封瓶料理构成的宴会菜色让藤吉郎大为惊喜。
新地家的密封瓶料理以开盖后必须一次吃完为前提，因此味道没有弄得太重。
由新地家当中手艺数一数二的炊事兵负责调理，替宴会准备了丰富菜色。
「用南蛮出产的玻璃作成容器保存食材，原来这就是密封瓶料理。」
「缺点在于它的重量，还有玻璃很贵的问题吧。」
大快朵颐美味料理的同时，一益与长秀讨论到密封瓶料理的缺点。
「密封是为了延长内容物的保存期限。既然如此，改用陶器盛装再密封加盖是否可行？」
「喔！对耶！陶器也可以通嘛！」
光辉太熟悉罐头与密封瓶，从没想过要用陶制品作为保存食物的容器。
类似的东西只在很久以前，于「新和歌山」行星的名产店见过一次，是用陶壶盛装的腌渍梅子。
「密封效果不佳易使里面的食材腐坏，或许该用大量的盐、醋或酒腌渍处理。」
少量的话还能轻松生产，若想让军队使用，包含运送问题，依旧有许多困难之处。
这点实在该花点时间解决才行。光辉心想。
「话说回来，没有饭可吃吗？」
尽情享受了酒与小菜之后，藤吉郎还是想吃米饭。
「有啊。」
光辉吩咐下去，负责上菜的年轻炊事兵很快替所有客人端出白饭与味噌汤。
「酒后还有白米饭加味噌汤。简直一大享受。」
在场者平时只吃糙米或杂粮，见到白米饭均是喜出望外。
新地家随时想吃都能尝到。不过就这个时代的状况而言，就算是坐拥领地的高位武士也只在特殊情况下才能吃到白米。
反观新地家则是基于健康考量才基本食用白米混合各式杂粮的「十六谷饭」。
『咦────！这样做太浪费珍贵的白米啦！』
不过清辉的妻子孝子则对此等做法十分不满。
孝子似乎为难得有机会品尝白米饭却偏要混入其他杂粮而感不平。此乃光辉等人与当代人们的价值观之差异。
「还有特选菜色喔。」
光辉紧接着又拿出好几个密封瓶。
内容物包括鲑鱼片、酱油渍鲑鱼卵、盐腌花枝、盐渍海胆与蟹黄味噌。
「放到白饭上面一起吃最是美味喔。」
「竟然还有鲑鱼，真不得了。」
目睹当代被视为高级品的鲑鱼，贞胜十分开心。
花枝与海胆均能于伊势当地捕得，鲑鱼与螃蟹就只能派船到虾夷（注：日本北海道的古称）与爱奴人（注：北海道一带原住民）交易取得。
由于今日子爱吃鲑鱼，光辉便为了妻子安排新地水军准备船只，出航交易。
『打造一艘具备鲑鱼与螃蟹加工设备之船只……这是哪门子的突发奇想。』
光辉扬言能将鲑鱼与螃蟹加工成密封瓶料理的大型船今后还能用作后勤粮船，硬是要求订制，让九鬼澄隆深感疑惑。
这艘船与负责进行其他物产交易的船只同行，再配上护卫船，构成定期来往虾夷的交易船团。
新地家金额给得大方，爱奴人也十分乐意提供许多虾夷特产。
除此之外，新地家也派船前往琉球与吕宋岛方面进行交易。
做生意可以赚钱，又能兼顾船员训练，诚属一石二鸟之计。
船员能从买卖利润当中抽得远洋津贴之优异条件也替新地水军延揽了不少人才。
新地家这头用来交换的物品包括米、琉球的砂糖、中国瓷器、制造产业刚起步的玻璃制品或弹珠球，最终还有私铸的永乐通宝。
爱奴部族的掌权者们同样欢迎货币交易。因为方便用来奖励下属，或与其他生意往来的对象进行交易。
货币文化因此逐渐深入爱奴人的社会。
「白饭放上鲑鱼片与酱油渍鲑鱼卵，接着淋上虾夷产昆布熬成的高汤，就能享用鲑鱼亲子茶泡饭啰。」
「原来如此。同时用上鲑鱼及鲑鱼卵，所以叫作亲子茶泡饭啊。名称与味道都很优秀。」
藤吉郎大为赞许的鲑鱼亲子茶泡饭乃是今日子最爱吃的食物。
新地家开始与虾夷交易就是为了让今日子随时能吃到喜爱的料理。
不仅如此，新地家更主动教导爱奴人人工孵化鲑鱼以及放生小鱼的概念，以免对方为了做生意而导致滥捕。
「简直是无上的美味！」
「无可比拟的享受。」
「真想让阿松也尝尝。」
「新地大人，今日承蒙您的热情招待，万分感激。」
宴会于一片赞赏声中落幕，剩余的糖渍水果则给藤吉郎等人当伴手礼带走。
「宁宁与母亲肯定会很开心。感激不尽。」
众人都打算将糖渍水果带回去给家人吃，谨慎小心地收进行李。
「密封瓶料理应该很好卖，但是得先解决玻璃瓶的制造问题。」
光辉领着新地军踏上归途时，心里想着务必花些时间处理此事。
「大人，主上来信。」
「有何要事呢？」
光辉回到新地城后几天，听正信报告刚收到来自信长的书信。
光辉立刻开封阅读。
「『光，听闻汝与贞胜、猴子等人共享一场美食飨宴啊。战事已结束之际，作乐无妨。然未念及吾之参与乃是唯感不可思议之处』……咦？又来了？」
公司同事的聚餐场合，没人会想到找老板来。
不明白此道理的大老板信长再度来信抱怨，实在让光辉困扰。
「『为此发怒过于幼稚，实非吾之作风。仅命汝速速献上宴会使用之密封瓶料理便既往不咎』……最好是。」
无预警受主公命令，光辉还是乖乖准备种类丰富的密封瓶料理，运送至岐阜。
「搬运确实不太方便。然瓶子尚可用作他途。这个糖水渍桃子真是人间美味。」
各式各样的密封瓶料理当中，信长最喜欢的竟是糖渍桃子。
食用后留下的众多空瓶则被二度利用于盛装味噌与盐渍梅子，或者如岛家一般拿来插花。
「小光，你看这个。」
「这是……鲱鱼子？」
「对呀。我教爱奴那边的人怎么盐渍，再请他们寄过来的。」
与爱奴部族建立起买卖关系的新地家以其用也用不完的钱大量进口鲱鱼子。
这个时代的京城市场已能找到鲱鱼子，只是因为保存不易与流通困难，仅限于风干制品。
干燥过的鲱鱼子泡水需要将近一个星期才能调理，十分费事，于是爱吃鲱鱼子的今日子自己着手开发高盐保存的方法。
为了免去冷藏手续，先用大量盐巴腌渍鲱鱼子，接着放入桶子，最后倒满饱和盐水以求抑制细菌繁殖。
食用前仍需去盐手续，不过这部分仅需一天或两天的时间便足够，比起风干鲱鱼子简单许多。
桶子采塑胶制以防止盐水外漏。高盐保存所需的大量盐巴则由新地家供应给爱奴人。
爱奴部族方面借此以低价获得大量盐巴，海产加工品卖回给新地家又能赚取金钱与白米，百益而无一害。双方很快建立良好交易关系。
「鲱鱼子喔。这东西让人忍不住一吃再吃呢。」
「小清也爱吃鲱鱼子嘛。」
「脆脆的口感最棒了，越吃越顺口。」
负责提供塑胶桶的清辉跟着现身，望着大量的鲱鱼子，双眼发光。
说起来，清辉比今日子还要爱吃鲱鱼子。
「孝子喜欢吃鲱鱼子吗？」
「没有尝过呢。只听说有人念此物之珍贵，特地上贡给前任将军义辉公。但没有傻子会想上贡东西给唐桥家。」
谁要老家就是个贫穷的低阶贵族嘛。孝子面带笑容补充道。
附带一提，新地家成员们将义辉称呼为前代将军，乃因于织田家并未公开认同第十四代将军义荣之故。
这么说来，义荣早在织田家与三好家打得火热期间悄悄病死，在新地家族当中几乎没有存在感。
「你可以尽管吃。」
疼爱孝子的清辉要妻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多谢夫君。」
今日子、阿市、孝子三人立刻动手替鲱鱼子去盐。
「不可以用清水泡，对吗？」
「没错。泡清水盐分去得快，但可能导致只有表面附近的盐分脱离，食材吸水过量，而且盐分去除得太彻底又会让鲱鱼子变苦。所以用薄盐水多花点时间浸泡才是最好。而且还是比泡开干鲱鱼子快多了。」
「今日子真是博学多闻。」
阿市为今日子的丰富料理知识深表佩服。
「竟然拿盐水去盐，新地家的人就是不一样。我听说盐巴很贵呢。」
孝子透过另一个角度，认为新地家如此随意使用价格不算便宜的盐巴实在不简单。
「我家就没办法这样……」
实际上只要有面海的空间，任何地点都能制作盐巴。当代盐巴的高价源自于流通成本与结晶化之手续，也就是必须焚烧有限资源的树木来制盐。
倘使不懂节制地任意砍伐树木来烤盐，林木资源很快就会被耗尽。
没有新地家这般庞大能源，制作成本自然昂贵。
新地家为了同时提供更多工作机会，普遍采用扬滨式制盐（注：将海水浇淋在海砂上经日晒去除水分形成盐泥，再加入海水将盐泥调成卤水，经长时间熬煮蒸发水分便得到海盐），焚烧时所需的燃料则与烧洗澡水同样利用太阳能板产生的电力提供。
「泡过几个小时就可以剥掉鲱鱼子的薄皮。」
「为何不一开始就剥除？」
「那样的话，鱼卵片可能会在浸泡期间断裂。而且泡过盐水的皮也比较容易剥。」
「原来是这样。」
阿市与孝子一边听今日子说明，动手剥去鲱鱼子的薄皮。
「之后大概再泡个一天盐水，中间要不时试味道。」
「真美味。虽然还有点咸。」
「看来得等它多释放些盐分出来。」
三人一起尝了几次味道，经过大约一天的时间，鲱鱼子顺利去盐。
「首先直接品尝原味。」
「口感真棒。」
「突然想再吃一片呢。」
「非常美味。」
「这辈子第一次品尝鲱鱼子，是种容易上瘾的美味呢。」
光辉一行人津津有味地大啖刚去盐的鲱鱼子。
「话说回来，光这样吃没意思，动手作成其他料理吧。」
仔细去除多余水分，泡进高汤或酱油调味。或者做成山葵渍及松前渍（注：日本北海道古来特有的腌渍保存食物的方法）享用。好一段期间内，光辉等人尽情享用了各式鲱鱼子料理。
「试了这么多菜色还是有剩耶。」
「那就当礼物送人吧。反正盐渍法能在常温下维持很久。」
由于没有冰箱，手续上特别加强盐的浓度，可以保存将近一年。光辉便遵照今日子的建议，把其他鲱鱼子转送给许多人。
「日日忙得晕头转向，能品尝如此美味的食物真是不错。」
「父亲，我们在岩仓织田家可都没吃过鲱鱼子这种东西呢。」
堀尾父子俩就着鲱鱼子对饮。
「大哥作为武将，也在新地家闯出一番成绩。是该早点娶亲，生个继承人。」
「现在工作很忙啊……」
「这是什么话呢！大哥！想想我们两兄弟如此拼命是为了什么？不正是为了振兴山内家，以报去世的父亲与兄长们吗！」
「我晓得啦！你跟着堀尾大人之后，变得越来越啰嗦了耶。」
「诚如今日子夫人所言，这叫作职业病。重要的是，大哥再不娶亲，恐怕山内本家就……」
「最坏的打算还可以让康丰的儿子继承啊。你别考虑我，自己先娶妻无妨。」
「这种事要讲顺序的。大哥要先成亲。」
「你何时变得如此顽固啦？难得今日子夫人送来珍贵的鲱鱼子，何不用心品尝？」
「根据今日子夫人的说明，鲱鱼子是由许多小颗粒的鲱鱼后代组合而成的。颜色为金，是象征多子多孙的吉祥物。」
「原来如此。好吃就行啦。」
「请大哥多吃一些，祈求后代枝叶繁茂。」
山内兄弟一起品尝母亲与妹妹联手调理的鲱鱼子料理，不过一丰于席间受弟弟康丰催促婚事而有些手足无措。
「确实美味。」
「弘就兄可否尝过鲱鱼子？」
「不。美浓可没有渔港呀。假如到越前去或许有机会买到。正信兄才是，你出身的三河面海，应该有产吧？」
「或许有吧。不过我在三河的时候，身分跟普通百姓没多大差别。」
「最多是偶尔吃吃干鱼片吧。那已经是很久才能遇到一次的享受。」
弘就与正信、正重两兄弟也同样为了鲱鱼子的美味初体验而感动。
「三河受今川家掌控，骏府派来的那些代官用年贡名义把鲱鱼子都拿走了。我们只能耕田过活，十分贫困。」
「想想那段回忆，这儿的生活确实优渥。早没理由吸引我回三河去了。」
「就算已经弃教，基于曾任一向宗家臣的背景，松平大人也很难替我们安排吧。」
守纲、贞次、教明则围坐品酒配鲱鱼子，一边回忆三河时代的贫困日子。
「事到如今没有理由回老东家。我跟弘就兄都无家可归啦。」
即使如此，几个人眼下仍享受着不错的生活。人生的变化真是难以预测呢。光治大啖着鲱鱼子，一边如此下结论。
新地家的众家臣们同样对分来的鲱鱼子甚是满意。
只不过，还是有人没享受到这份恩惠。
「藤吉郎，你也收到了？」
「是啊。宁宁与母亲都说好吃。」
「那东西的咸味恰恰好，很下酒哩。」
今日子也没忘记把鲱鱼子分给织田家的人们。
藤吉郎、利家、一益正闲聊着回想其美味。
「主上也收到一份。不过听说是吃不过瘾，又下令要新地家多送一份过去。」
同样获赠鲱鱼子的长秀加入对话，供出信长要求今日子追赠的情报。
「就某个意义上非常不得了。」
虽是信长一贯的作风，藤吉郎依然忍不住对自身主公的胆识──绝对没有认为是厚颜无耻──深感诧异。
「在讨论新地家的礼物吗？我也有收到喔。林大人、佐久间大人，连刚加入的明智大人也都获赠了。」
最后连贞胜也加入讨论，一票人继续讨论新地家分送的鲱鱼子。
「林大人与佐久间大人也收到啦。」
「今日子夫人就是如此周到的女性。」
贞胜向藤吉郎强调，依今日子性格肯定不会有所遗漏。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你是指亲父吧？」
只有一个人被排除在今日子的赠礼名单之外。
此人物便是柴田胜家，利家代替贞胜发言补充。
「权六大人啊……」
「亲父不喜欢这类交流嘛。想是今日子夫人也理解这点。」
与爱妻交情甚笃的今日子，受胜家疼爱的自己。利家尽力替双方辩解，以求公平。
「又左兄，照权六公的个性，就算收到也只会退货。你不必介意。」
「我也是这么认为……亲父还可能一边退货一边发怒哩。」
「那么一来双方都没好处。这样反而好。」
藤吉郎的发言成功安抚了利家。然而主角胜家却独自生着闷气。
因为胜家其实暗自期待着品尝鲱鱼子的美味。
「故意把我排除在外，好大的胆子！从商起家的就是这副德性！」
没能收到鲱鱼子赠礼的胜家，在家臣面前勃发怒火。
「臣以为大人不好此道？」
平时算是个好主公，只是与新地家有关的事总让他变貌。
一边想着此乃胜家少数的缺点之一，该当家臣努力尝试安抚。
「那还用说！不入流的贿赂我一定全数退还！然而这次是给所有核心家臣送礼，唯独漏掉我柴田胜家简直是一种侮辱！」
引发胜家冲天怒火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不甘愿只有自己受藐视。
今日子的丈夫光辉一向看胜家不顺眼，认为自己尚有其他家臣支持，就算与织田家排行第三的胜家交恶也无所谓。
就算给胜家送礼也加不了分，纯粹浪费钱的行为。不如把这份预算用到其他人的礼物上。
光辉内心可是切割得一清二楚。
「非武家出身的人就是不得体！」
胜家对新地家的好感度已经降到不能再降，不过原本就没多少分数，光辉与今日子丝毫不介意。
此外，还有另一个人也因为不受新地家重视而心怀怨恨。
「鲱鱼子吗？真让人期待啊。」
借由织田信长的力量，顺利坐上足利幕府第十五代将军之位的义昭也爱吃鲱鱼子。
至于他喜欢上鲱鱼子的由来如下。
义昭起先向越前朝仓家寻求上京的援助，吃了闭门羹。
其次拜托信长后成功进京获职。得知此消息的朝仓家送来几样物品聊表谢罪之意。礼品当中包括了鲱鱼子的干制品，义昭一尝就爱上其口味。
听到新地家发送大量鲱鱼子的传言后，义昭一直满心期待自己收到礼物的那一天。
「（大将军，那一天绝对不会到来的……）」
留在京城负责辅助兼监视义昭的明智光秀，眼见义昭独自窃喜，内心偷偷叹息。
因为他很明白光辉根本讨厌义昭。
再者，光辉也没理由随便给义昭上贡。
『新地家擅自讨好幕府将军是否心怀不轨？』要是让信长如此起疑，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此一来，由信长给义昭送上鲱鱼子就能免除矛盾。然而别说是转送了，信长连新地家送来的追加赠礼都自己吃光光。
就信长的角度而言，没必要刻意转送鲱鱼子给义昭。理所当然地，信长并非从不上贡义昭，只不过送的是其他东西。由于义昭一度为僧侣身分，信长总是挑选诸如干香菇等较无腥臭味的特产。可惜信长的体贴于这次的情况当中毫无作用。
「常听陛下与贵族们谈论鲱鱼子口感绝佳。寡人十分认同。纵然京城也能买到鲱鱼子，实在太贵了。」
足利幕府目前的经济状况负担不起，因此义昭满心期待着新地家送来鲱鱼子。
「（大将军，鲱鱼子不会来的。）」
聪慧的光秀早已看透。
光辉向义昭低头纯粹看在信长持态拥护的份上，内心一点儿也不认同将军家的权威。
所以肯定不想白费金钱替义昭准备礼物。
于此同时，新地家则认同朝廷的权威，上贡了不小的金额。
「（新地大人认同朝廷的权威，却一点没把足利幕府看在眼里。织田大人凭借着实力抬头，其家臣有此念头也不奇怪。）」
「光秀，是不是很值得期待呀？」
「嗯……」
光秀眼下的立场十分复杂。是幕府臣子，也是织田家的家臣。
因此不能对义昭失礼，就算今后有可能受信长提拔仍不改自己隶属织田家资历尚浅的事实。两边难做人的情况让光秀多所劳心。
「据那些贵族们所言，新地家的鲱鱼子经过盐渍处理，仔细去盐之后，咸度恰当且口感绝佳。啊啊，怎么还没送到呢。」
「（惨了！因为太好吃，忍不住跟家人一起吃完了。）」
事到如今，光秀才开始后悔自己挡不住美味的诱惑，已与家人一同将今日子送来的鲱鱼子全数享用殆尽。
这下也不能拿自己那份诓作新地家的礼物转送给义昭。
「（不对。倘使我擅做决定，主上可要怪罪于我了……）」
面对衷心期盼着鲱鱼子的义昭，光秀独自懊恼。
义昭终究没能等到新地家的赠礼，导致他更加讨厌光辉，只是不好贬抑信长的心腹家臣。于是双方的交谊毫无改善。
第七话 战国乱世的超级女医
永禄十年（西元一五六七年）四月。
结束于畿内对抗三好派一战，光辉回到了新地。
打仗难免有牺牲，不过还在可接受范围内，领地征募新士兵的活动亦未曾中断，应当不会造成问题。
借由此次织田联合军队的精采胜利，织田家的领地拓展至南近江、山城、大和、摄津、河内乃至和泉等广阔区域。
信长似乎正忙于整顿诸多新领地。
光辉则受信长赏赐感谢状、太刀、书画及金钱以慰此战之功劳。
其他众多将领如长政等人也都获颁奖励。
至于义昭那个家伙也收复山城国为幕府领地，立刻着手相关政务。
对其执政能力尚无把握，不过光辉认为好歹该能处理政治吧。
假使足利幕府具备足够的权威与协调能力，就能替信长与光辉省去不少麻烦。
然而说实话，光辉不对义昭抱有多大期待。
「我想到了。女儿的名字就取作伊织跟茶茶吧。」
光辉决定将今日子的第二个女儿取名为伊织，阿市生下的长女则唤作茶茶。
伊织乃是今日子的提案，茶茶则是由阿市主动提出。
光辉也想了几个候补方案，可惜都不讨今日子欢心，全数被撤销。
『小光这次不行！』
『取名字好难……』
目睹身为新地家家主却无能替女儿取一个响亮的好名字，阿市也学会不去惊讶。
倘使身在织田家绝对见不到此等状况，但来到新地家之后已见怪不怪。
眼见两个女儿都很健康，光辉一行人深表安心。而今天家里来了访客。
「今日子，藤吉郎夫君外遇了！」
木下藤吉郎的妻子宁宁造访新地。
宁宁对今日子心怀仰慕，平时固定通信，偶尔直接拜访新地，与今日子喝茶闲谈。
墨俣与新地的距离不算近。宁宁替外出打仗的丈夫藤吉郎善尽墨俣代理城主之责，一有空闲便乘马前来新地。
受到今日子的感化，宁宁自己学了马术。
「虽然也该怪我还没能生个孩子……」
未能替藤吉郎怀有一子的状况让宁宁深感烦恼。
纵然藤吉郎表面上从未抱怨过宁宁，难保他不会出于想要孩子的动机而跑去找别的女人。
「藤吉郎真有两下子。」
想像藤吉郎有别的女人却不见任何外遇迹象，光辉独自感到佩服。
想要仿效的心情不是没有，可惜自己大概很快就会被今日子拆穿。而且说归说，光辉对今日子与阿市以外的女性没太大兴趣。
「你还有心情佩服他啊！」
「虽然不会照办，正常男人都会在心底偷偷羡慕的。」
「男人都一个样……」
听闻光辉的真心话，今日子禁不住给自己丈夫一个白眼。
「小清该不会也这样吧？」
「我哪晓得？不过那小俩口天天都很开心的样子啊。」
清辉的妻子孝子善用其出身贵族的优秀教养，替丈夫清辉的工作带来不少贡献。
『关于这次的新刊，尝试把义经与弁庆设为女性如何？赖朝可以设定成乍看惹人厌，其实是傲娇性格的女性。』
『我觉得清兴攻，茂助受的霸王硬上弓系战场交合本应该不错。』
每当空闲时间，两夫妇便专注投入制作新刊的工作。
不过今日子刚确认过孝子已于稍早怀有身孕，家臣们均同感庆贺。
曾被孝子放进新刊的吉晴、清兴、一丰等人虽一脸不快，然面对主公的弟媳，实在不好抱怨。
『何故以我等作为著书的题材？』
『成为断袖之癖的故事题材实在是……』
『我等虽为武士，身分也没那么高阶啊。』
关于断袖之癖，新地家基本上并未特别禁止。
就算同性取向较强烈的人在工作之余私下谈恋爱，新地家无意干涉。
上司强迫部下与自己发生那类关系的状况则是唯一例外。这类举止将以性骚扰罪名处刑。
光辉与清辉本无这方面的癖好，倘使想用这种方法讨好两兄弟，别说出人头地了，反而只会替自己扣分。因此新地家底下的断袖社会发展得十分低调。
也就是说，孝子制作的书籍内容纯属故事情节。
再者，孝子的书迷几乎全是女性。
『没有一个女子会厌恶此道！』
此乃孝子的说词。
实际上，就连今日子与阿市也都默默期待着孝子每一次的发刊。
「原来孝子也有了身孕……看来我恐怕要被世间讽为石女了……」
难得藤吉郎当上城主，自己却不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宁宁的烦恼非同小可，今日子极力安抚。
「今日子，你帮她做检查如何？」
「我对妇科没多少研究，不晓得行不行耶。」
「没问题的啦。今日子那么厉害。」
今日子本为治疗伤者的专业外科医师，妇科非她专攻。
毕竟军队里不会出现孕妇，也算是理所当然。
多亏于此，新地军有能力建立专门负责治疗伤兵的部队，这些人均以武士身分领取年薪。
依照新地家的做法，具备特殊技能者即使技术尚浅仍有机会出头天，而治疗兵或军医即是其中一条路。
这些人均以今日子所撰写之员工手册为基准，接受严格训练。
「与其让奇怪的男性医生看，我宁可让今日子检查。」
「明白了。我试试吧。」
今日子立刻替宁宁诊察。
举凡问诊、触诊，甚至偷偷使用小型医疗仪器作检查。
今日子将检查数据带到神奈川号输入，经过一夜的分析，得到检查结果。
理所当然地，分析过程没有让宁宁知道。
「嗯────照目前状况恐怕无法怀孕呢……」
「怎么会……」
得知今日子检查的结论，宁宁大失所望。
「不过动个小手术就没事了。」
「我愿意接受手术！」
为了生孩子，宁宁决定动手术。
「手术花不了多少时间，也不必在肚子开个大洞。但是需要谨慎精密的手法，先让我练习一阵子吧。」
根据今日子的诊断，宁宁的症状乃是「排卵障碍」。
而宁宁的状况仅需于患部进行极小范围切除即可解决。
无须一般的手术刀，透过极小型摄影机与遥控操作小型电刀进行切除。
需要时间不超过一小时，却是场亟需技术的手术。今日子对光辉如是说明。
「假如是外科手术，下刀稍微偏离一点也无所谓的。」
「喂！」
这么说着实过分了，光辉忍不住斥喝今日子。
幸亏神奈川号上有设备可提供练习。今日子充分练习之后，将接受全身麻醉的宁宁偷偷运到神奈川号，三十分钟左右便完成手术，带宁宁回城。
「手术顺利完成。静养三天就没事了。」
「万分感谢。」
今日子还用了促进手术伤口愈合的细胞修复剂，其实只需一天即可。然为求保险起见，替宁宁延长了静养时间。
「今日子，这次谢谢你了。」
「无特殊情况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了。加油喔。」
「嗯！我要生个健康精神的宝宝！」
启程回墨俣的早上，宁宁再三道谢，于今日子的送行之下离去。
几个月后，收到宁宁来信，内容写着她顺利怀孕了。
「嗯，我的才能简直让人害怕。」
「了不起。明明专攻外科的。」
「毕竟还是手术嘛。幸好基本手法与外科差不多。」
经历过空窗期加上非专业领域，依然顺利完成复杂手术。光辉为今日子的表现深感佩服。
「在战场失去手或脚的状况最轻松了，截肢就结了。」
「你还切得真随意啊。」
「神经接合与修复太困难啦。接上最新型义肢反而更容易恢复原本的行动。」
未来的普遍做法便是在截肢后于该部位接上义手或义足。
多亏其高度性能，患者能恢复正常感觉，操控与使用上都方便。偶尔能见到装着义手或义足的军人。
不过神奈川号的载运货品里没有义肢，舰上设备亦无法生产此类特殊医疗用品。
况且这个时代原本就不存在截肢以外的处理方式。
「幸好我还能好手好脚地过日子。」
光辉已经颇为熟悉这个时代的战场情况，大将的工作也不外乎于从本阵发出命令，至今未曾遇过特别危险的事态。
光辉本身也不擅长亲自动手或与人对峙，自然乐于接受此做法。
时光飞逝，永禄十年（西元一五六七年）的夏天脚步已逐渐远离。秋天收获工作告一段落之时，光辉又被召唤至京城。
「竟有这等事。今日子医术了得。」
「确实。」
得知宁宁怀孕，藤吉郎将此消息上报给信长。
或许让人感到意外，信长其实十分体贴女性。
早先不时去信安慰苦恼于未能得子的宁宁，这回藤吉郎也是应宁宁的要求特地向信长报告怀孕的消息。
「为了即将出生的后代，猴子也得努力啊。话说回来，今日子的技术确实高明……」
「主上，难道您身体微恙？」
眼见信长当着自己的面陷入沉思，藤吉郎担忧地询问。
暗忖他是否罹患需要优秀医生解决的疾病。
「不打紧，只是牙齿抽痛。」
信长不好饮酒，然特别爱吃甜食。
打从以前便经常吃甜的东西，接受光辉等几位家臣之后，频率有增无减。
不时收到上贡的甜品，其中大部分都进了信长的嘴。
可以想见，信长八成是蛀牙了。
「不如请今日子夫人替您看看吧？」
「牙齿痛影响判断力。确实当尽快让今日子诊察。」
信长做好决定，今日子随后前往岐阜城进行牙齿健检。
「差点忘了今日子还会看牙齿。」
「深入一点的事情就没办法了。」
原则上今日子拿过牙医证照，然而经验不算丰富。
以军队的状况而言，士兵蛀牙徒增麻烦，严格来说今日子主要负责预防蛀牙宣导与定期检查的工作。
军方本身预算匮乏，几乎可说是将牙医的工作硬塞给医科背景的今日子处理。
「你之前也替我弄好蛀牙啦。」
「那是因为小光当船员的时候老是不去看牙齿，而且舰内就有精密设备的关系。我这个菜鸟才有办法治好。而且你那时蛀牙的情况也没多严重。」
太空船的船员航行宇宙的期间很难有机会另外找医生。
因此大多数舰艇上均备有基本必需的检查器具与自动治疗装置。
神奈川号亦不例外，今日子便曾用来替光辉治疗过龋齿。
「话说这时代的人都不刷牙的……」
「我见过有人拿着奇怪的木棒摩擦牙齿。好像是用盐巴代替牙膏的功能。」
当代人刷牙时一般使用俗称房杨枝的木棒去除口中的食物残渣，并利用盐巴按摩牙龈，透过此等方式预防蛀牙。
然而此非普遍的习惯。
经济困难的百姓根本没有多余的预算购买房杨枝。
一般仅限于用木棒清掉食物残渣或者用水漱口。
至于新地家则全面使用马毛制造的牙刷。
说来讽刺，现况下很难取得制造尼龙的原料石油，用来制作牙刷的反而是于未来被视为高级品的马毛。
除此之外，新地家更备有天然原料制造的齿间刷以及牙粉。
多出来的部分还拿出去贩售，在介意蛀牙与口臭的消费者之间可是人气商品。
虽有计划提升生产量，目前设备与人员均不齐全，加上还有其他更优先事项要处理，目前类似商品罕见于新地家以外之处。
「谁叫主上爱吃甜的呢……不晓得他有没有刷牙的习惯。」
「天晓得。」
光辉又不是医生，没理由特地提醒主公要刷牙。
这事只能交给今日子去办了。
「恐怕需要拔牙喔。」
到访岐阜城的今日子立刻检查信长的牙齿，并讶异于主公蛀牙情况之严重。
虽然大多为初期蛀牙，仍有几颗牙蛀蚀情况特别严重。今日子判断这些牙齿必须拔除。
「非拔不可？」
「是的。恶化至此已无法治疗。放着会引发牙周病。」
「牙周病？吾第一次听到。」
「一种牙龈的疾病。」
今日子向信长仔细说明牙周病的状况。
「留在嘴里的食物残渣化为齿垢，没有彻底清除就会变成牙结石，附着在牙齿表面，导致牙龈发炎甚至破坏细胞组织。像这样，稍微施压就会出血。」
今日子透过镜子让信长观察检查过程，手持探针轻戳已有发炎症状的牙龈部位，立刻看到血液流出。
「假使放着不管，就算没蛀牙，牙齿也会脱落。」
「砸么会（怎么会）！拿样格花喔就唔呵夯贺矮合（那样的话吾就无法享受美食了）？」
无法享受美食……
这对信长而言可是一大灾难。
「还不只这样喔。」
罹患牙周病而未积极治疗，牙周细菌毒素可能透过血液进入全身，造成心肌梗塞、颜面神经痛、类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今日子进一步说明。
「暗速盖科了（万事拜托了）！」
「我会替您治疗，之后还得好好保养喔。」
「额黑格（吾会的）！遗亘（一定）！」
「那我先做处理。」
今日子早备好牙医器具而来，首先拔去难以治疗的龋齿。
预先施打麻醉，信长也不怕痛，很快就顺利拔掉了。
接着使用高速手机磨削尚不需拔除的牙齿蛀蚀部位，抹上补牙材。
早期蛀牙的处理方式亦同。磨掉蛀蚀部分、抹上补牙材即完工。
未来时代的龋齿治疗大多不出这些手续，经验尚浅的今日子也应付自如。
最后刮除牙齿表面的结石。
耗费几个小时结束所有治疗，张嘴很长一段时间的信长总算放松下来。
「这样就都解决了？」
「治疗结束了。接着请您熟记正确的刷牙方式。」
今日子交出一套新地家惯用的马毛牙刷、齿间刷及牙粉。仿佛在教导幼稚园儿童一般，仔细说明刷牙的方法。
「很花时间啊。」
「阿市都有仔细刷牙喔。」
原则上偏性急的信长嫌刷牙麻烦，不过听见妹妹阿市都乖乖照做，便放弃挣扎，继续练习。
「每餐饭后都要做一遍。」
「啥！还是太费事了吧？」
「您要这么想是您的自由。不过若继续缺牙，恐怕只能制作假牙……」
「能用做的牙齿代替吗？那很好啊！」
「但是用假牙吃东西就不好吃啰。」
「呜！那可不成……」
「既然如此，请您用心刷牙。」
「明白。」
失去牙齿，便会失去品尝食物美味的乐趣。
听闻今日子此般威胁，此后信长养成仔细刷牙的好习惯。就连上战场时也不忘带着牙刷组。
不消多久，家臣们也随之仿效，织田家家臣罹患龋齿的机率逐步降低。
＊＊＊
「咦？」
「大人又失手啦？」
「你很多嘴耶，弘就。自己打得好就这样。」
「我一点也不厉害。是大人太差了。」
「随便啦。反正今日子可以连我的份一起抓。」
伊势的治理情况顺利上轨道，核心家臣们今日共同参与猎鸭活动。
曾经担任社长的光辉替社员（家臣）安排慰劳联谊活动的美意，包下伊势境内一个常有鸭群出没的池子举办活动。
家臣们手持弓箭，光辉与今日子则拿着狩猎用弹弓。
弹弓的杀伤力强大，可惜橡胶材料不容易取得，目前仅限几把试作品，且尚未确定提供给警卫队使用。
光辉操作弹弓多次瞄准鸭子击发，截至目前为止还没能捕获一只猎物。
导致自己被用弓箭射下三只鸭子的弘就瞧不起，幸好今日子已经抓到十只以上的鸭子。
「我跟今日子的战机平均起来有五只。赢过弘就了。」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算法。」
光辉与弘就时常此般抬杠，其他家臣如今已是见怪不怪。
公开与正式场合下，弘就谨守分寸，工作也做得很好。所以光辉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反而积极回嘴。
其他家臣倒是暗自觉得「实在做不到弘就那样」。
「弘就，多抓一点啊。还可以给家里人加菜。」
「包在我身上。可惜大人大概是办不到。」
众人这天状况绝佳，捕获许多鸭子。
「结果大人还是两手空空嘛。」
「这东西故障了吧？」
光辉抱怨试作的弹弓应该是劣质品。
「使用同样工具的今日子夫人可是满载而归喔……」
「喔！该来清理鸭子啦。」
光辉当作没听见弘就的吐槽，与其他人一起处理鸭子。
清除内脏后放血，过热水方便拔毛，接着去骨，把肉切成几个大块。
以鸭骨熬制高汤底，作成鸭锅招待。众人用啤酒干杯后便津津有味地享用美味鸭肉。
「以前偶尔能猎到鸭，不过最多就是当场烤来吃。但在新地家总有机会品尝到珍馐佳肴。新的这种叫作『啤酒』的酒饮也很好喝。」
已有五分醉意的弘就与其他家臣，均大大赞赏鸭锅与啤酒的美味。
「我还准备了这个唷。」
今日子接着端出烤鸭肉串招待众家臣。
品项包括胸肉、大葱、尾骨肉、软骨、肉丸、鸭心、砂囊、鸭肝、鸭皮等等。
新地家平时常用鸡的部位制作串烧料理，今天难得能用鸭子料理。
可自由选择沾酱汁或盐巴享用，在座的人各自选择偏好的口味大快朵颐。
「这个真好吃！」
「搭配啤酒非常对味。」
众人尽享沁入心脾的美味鸭料理及啤酒，剩下的鸭肉亦由家臣们平分带回。
「感觉精神大振，明天又能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啦。」
「好想赶快把这肉带回去料理成串烧享用。盐巴的话咱们家就有了。」
「要是能买到啤酒就更好了。」
家臣手提战利品，各自归返自家领地。
新地家主办的慰劳联谊活动圆满结束，家臣们致力投入工作的决心亦趋强烈，期待着下次品尝珍稀料理的机会。
「夫君，今日子，欢迎回来。」
「大哥，鸭子有背葱吗？」
「成果如何呢？」
到达新地后，阿市、清辉与孝子纷纷出来迎接。
看来三个人都很介意打猎的成果。
「大丰收喔。」
「大哥你吗？」
「新地家整体的成果而言。」
清辉无预警地直戳痛处，光辉只得强调这回猎鸭行动就整体而言乃是大获成功。
「也就是说，大哥的成果可有可无？」
「这把弹弓作坏了啦。中止采用。」
「反正也弄不到橡胶，是无所谓啦……」
新地家军队确定不装备弹弓仅出于光辉的迁怒。
未来弹弓将成为十分普及的狩猎工具，不过那还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明天的菜色就是鸭肉料理啰。」
今日子提议隔天晚餐就用手里的鸭肉制作。
「好主意。哥哥以前常猎鸭，我也满爱吃的。」
据阿市所言，信长年轻时经常带着一票家臣外出猎鸭。
并且时常料理给阿市享用。
「主上都是怎么料理鸭肉的？」
「去掉羽毛之后整只烧烤。」
「预料中的答案，不过还真豪爽啊……咱们家做法不同。」
「好期待唷。我也来帮忙。」
阿市貌似十分期待鸭料理。
「孝子吃鸭肉吗？」
「可以的。无所谓喜不喜欢。唐桥家根本没机会享受到。」
「除了这个原因，我听说贵族不太喜欢吃兽肉呢？」
「鸭子算是鸟类嘛。不是四足就没问题。」
所谓的四足正是猪或鹿等用四脚行走的动物，也就是兽类。
这个时代不少身分高贵的人避讳吃兽肉。
虽然眼前这位孝子姑娘入门后，任何食物都吃得津津有味，应该不成问题。保险起见，今日子还是先询问她能不能吃鸭肉。
「不少地方基于宗教戒律禁止食用。实际上大家还是偷偷品尝。就连僧侣们也利用般若汤之美名喝酒嘛。况且我已是新地家的人，理当入境随俗。」
看来完全没问题。
隔天傍晚，今日子、阿市、孝子三人着手料理鸭肉。
「整只下去吗？」
「烧烤全鸭可是经典呢。」
狩猎活动现场没有烤箱无法制作这道料理，新地大宅里有大型烤炉就没问题了。
首先在整只鸭的表面涂满辛香料，肚子里塞满香气浓郁的蔬菜，进炉烧烤。
此外更准备了新地家常吃的串烧、炙烤鸭肉、凉鸭肉、棒棒鸡风味鸭等多样化菜色，摆出一桌飨宴。
「孝子，全鸭烤得如何了？」
「整体出现漂亮的颜色，令人垂涎三尺。」
烧烤全鸭也在最后顺利完成，凑齐了今晚的鸭肉大餐。
今日子立刻动刀替刚出炉的烧烤全鸭切片。
「先片成类似这个样子，然后沾酱汁吃。」
「太享受了。」
面对满桌的鸭肉料理，孝子脸上已然浮现幸福的表情。
这餐也不忘祭出啤酒，众人举杯正要喊口号干杯开动时，一丰突然冲了进来。
「大人！糟糕了！」
「怎么了吗？伊势搞革命了？」
「不，并无反叛或敌人入侵的迹象。是主上来了！」
「都不用先说一声的喔……」
信长如今的身分实在不应该随便乱晃。
欲拜访家臣时，务必事先联络告知。
可是信长却无预警现身自家领地，光辉一行人自是饱受惊吓。
「光，吾凑巧经过附近。暗算时间上汝等肯定又在偷吃美食，就过来看看。」
「是……」
这么一闹，林秀贞与佐久间信盛又要给脸色看了。光辉如是暗想。
亲身受到责备的乃是信长，倘使本人不介意，光辉也无从置喙。
「喔喔！鸭料理！看起来真不错！」
「您也一起上座吧？」
光辉没立场不给信长吃，只能邀请信长共桌。
主动盛装片好的鸭肉，添上酱汁，递到信长眼前。
冰冷的啤酒灌进替信长追加准备的玻璃杯里。
「吾以为鸭子只适合拔毛烤来吃。此般料理也不错。且与啤酒十分搭调。」
信长搭配着啤酒，大快朵颐陆续送上的料理。当中特别喜爱的则是串烧。
「难以言喻……这道串在竹签上的鸭肉与啤酒相辅相成。盐味很不错，然吾还是中意酱汁多些。例如鳗鱼，也是沾了酱汁的蒲烧口味特别棒。」
信长衷心享受鸭料理与啤酒。还打包了剩下的串烧。
「甚是遗憾，尚有要事在身。否则吾还想住下来，品尝各种美食。光，干得好！再会！」
把外带的串烧交给身旁随从拿着，信长姿态飒爽地离开新地。
「啊───唉。林公与佐久间公又要发火啦。」
「土田御前夫人恐怕也会不开心吧。」（注：土田御前，织田信长的生母）
即使如此，信长大概还是不会学乖。不仅止于光辉，在场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主上，时辰已到尚不见归返，我等甚是担忧啊。」
「正是，万一有状况，我等该如何是好！」
不出光辉的预测，比预定时刻迟了许多才到达岐阜的信长，照惯例地又被林秀贞与佐久间信盛叨念。
「在光那儿吃顿饭罢了，实属多虑。」
「可是！纵然是在新地公的居城，亦不该轻率食用未试毒的菜肴……」
「想当然尔，新地公绝无此等企图。然事有万一。」
不晓得该不该说是意料外，秀贞与信盛都认为光辉不会毒杀信长。
但仍强调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要身为织田家家主的信长稳重行事为上。
「吾与光还有在场的人共享同样的食物，怎么可能有毒！汝等胆敢指称阿市替吾盛的饭有毒！」
「不，我等绝对不是在怀疑阿市小姐……」
「只希望主上避免草率的行动……」
遭信长斥喝，两人手足无措起来。
「纯属汝等过度的烦忧。想是没吃饱吧。这个赏你们。」
信长将一部分的串烧赏赐给两位家臣。
「据言经过些许烧烤加热更是美味。吃完早点睡吧。吾休息了！」
语毕，信长迳自往深处走，像在表明他不想再听的意志。
「主上这毛病真是……」
「再过段时日，不晓得能否变得稳重点？」
两位家臣如是交换心得，拿加热过的串烧当下酒菜，对坐晚酌。
信长的作风让在身边侍奉的家臣们特别伤脑筋。
隔天还得早起，两人决定喝点小酒，早早休息。
「太好吃了……」
「简直不可思议。与酒甚是搭调。」
两人于就寝前的一小段时光，尽情享受了串烧配酒的美味。
第八话 受命讨伐朝仓家
「听说新地那边又送出季节礼品啦。」
「是的，陛下。」
「令人期待啊。」
时值弘治三年（西元一五五七年）。后奈良天皇驾崩后，正亲町天皇继位。然而即位典礼整整延迟了三年，直到朝廷获得毛利元就的贡金方盛大举办。
一如前任后奈良天皇，以及再前一任天皇的情况，这个时代的天皇与贵族总是经济状况总是吃紧，无一例外。
如今朝廷获得各地战国诸侯乃至本愿寺法王显如为交换官位而贡献的金钱，并借由织田信长协助上京、收复税地，财政方面已大有改善。
不仅如此，织田信长的妹婿之一，统治伊势志摩的新地光辉更是接连不断地送来贡金与各式当令礼品。
礼品内容在年末时尤其丰富。
因应新年习俗必要之麻糬为首，干香菇、鲱鱼子、昆布、干龙虾、新卷鲑、鲑鱼卵、鳕鱼子、芋头、百合根、慈菇、黑豆、鲸鱼肉、干烤牡蛎、鸭、砂糖、蜂蜜、淀粉糖浆，食材丰富多样。（注：新卷鲑专门指称鲑鱼去除内脏后盐渍而成的食物，日本自江户时代后期开始形成过年以此相赠的风俗。作为料理名称，至今仍有使用）
将大量食材交给御膳房料理，众人一起热闹庆祝新年。
新地家送礼毫不手软，正亲町天皇与众多贵族们均大为欢喜。
除了定期定量贡献金钱，偶尔还会送来珍稀宝物或者知名的中国瓷器。
甚至收过绢制服装、装了羽毛的棉被以及诸多好用的日常生活物品。
羽毛被轻柔又保温，就连正亲町天皇也深深着迷。
「新地尊王之志可圈可点。」
提供了这么多好处，且不曾提出过分的要求。
最多是为了求得官位，稍微修改了族谱。
实际上，窜改族谱以获得官位的情况并不算稀罕。
例如三河的松平家……自称为新田氏家系、德川氏旁系的说词也是让人半信半疑。不过身家充满疑团的诸侯在所多有，不算是多大的问题。
只要能够确实治理自属领地即可。还能照顾到穷困的皇族与贵族。
有钱才好办事，幸亏有新地光辉的大额贡金，改名为德川家康的松平也贡献了一些。
这些人为朝廷贡献良多，自当表达感谢之意。
许多贵族势必也能认同。
当然还是私心寄望获得更多好处。
『贵族与皇室要人们真好打发～』
『同样摆在市场上卖，价格可是天差地远哩。大量生产的薄利多销，跟皇室御用的高级品，两边都可以大赚特赚喔。』
要说私心，新地家也不例外。可谓半斤八两。
新地兄弟也没傻到免费送人一堆东西又没顺道捞点油水。
「目前上贡的人还是不够。」
太多武士自傲于名门血统，却在家道中落、生活贫困之后便忘却了尊王之心意。
虽然还是有很多人在意家世，然就正亲町天皇的看法，贵族与皇族应当有足够的气度，容许大量朝廷臣子当中混入几个出身无名之人才是。
当然比例上还是该有个底限。
「可有办法让新地成为殿上人？」（注：有资格进入天皇居所值班之人）
天皇认为有必要亲自会见新地光辉，面对面表达感谢之意。
若想实现，得先赋予入殿资格，也就是品级五位以上的官位。
「然而此人血统不纯正……」
「既然如此，就替他镀金吧。」
找一位家世高贵的女性下嫁，赋予此人贵族姻亲身分，自能升殿。
正亲町天皇自认是个绝佳的点子。
「陛下是指新地家？」
「他还是织田的家臣兼妹婿。织田亦是功绩显著，一道提升品级与官职吧。派人去新地那边说一声，有必要迎娶贵族女儿以求升殿。」
「好主意。」
赞成此提议的贵族们均愿意让自己的女儿下嫁新地家。
因为单是一笔聘金就能重振家中颓圮的财务状况。
不仅如此，婚后每年的生活资助金以及应景礼品更是让人期待。
「新地公的弟弟已经娶了唐桥家的女儿。」
「既然如此，应不排斥贵族女性。事情好办。」
「只要不影响正室为首、信长公妹妹为次的位序，应当可行。」
在本人不在场且不知情的情况下，光辉的升殿与迎娶第三位妻子之事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手腕高强的贵族早已先跟信长谈妥，等到光辉得知此事，已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只能迎娶新妻。
「三条西家喔。」
「那可是位阶很高的大臣世家。」
「那么高贵的人要把女儿嫁到我们家？是吃到脏东西了吗？」
「哪可能啊！……虽然现今陛下与贵族们穷到可能真会说服自己臭掉的东西还能吃，结果吃坏肚子。」
「那些人到底为什么那么穷啊？」
就光辉的想像，皇族与贵族就是名流。却在实际上京，目睹实况之后发现那纯属自己的幻想。
第一次见到贵族大宅，光辉还以为那是鬼屋哩。
「吾更想知道。但是穷归穷，那些人可不傻……」
主公与家臣，联手上演极其失敬失礼且毫无意义的对话。
因为光辉被叫来岐阜，这才晓得已经决定好要让三条西家的女儿嫁进新地家一事。
获得通知之时，光辉早无抗拒的权力……照理不该如此，然而这次要是拒绝将给主公信长带来麻烦，此事便成了难违的君令。
「为了让光成为殿上人，擅自连吾的位阶都升了。没理由拒绝。」
其手腕之高明让光辉有了「贵族都是一群老谋深算的家伙」之感。
说起光辉积极送钱与礼物给朝廷的行为，只因为光辉一行人于未来隶属之秋津洲联邦也有皇室，宛如云上之人的姿态，广受国民们的推崇。于是光辉也想在这个时代送钱给皇室，摆摆帅气的架子。
至于食材与其他物品的成本则视为行销广告支出。
借着天子殿下也曾食用的卖点，新地生产的食品与物品在市场上均被视为特级品。
「说到升殿，仪式礼法很复杂吧？」
「吾之前也是大吃苦头哩。光也该学学！」
被信长这么一说，光辉不敢有意见。
心里盘算着上神奈川号搜寻参考资料。
纵然信长平时表现略显顽皮，对于必要的教养礼仪的学习却从不怠惰。于是身为部下的光辉也没理由不学习。
此外只能祈祷其与商业礼仪多有共通之处。
再怎么说光辉以前也是负责业务的，基本商业礼仪都难不倒他。
莫名多了许多必须学习的工作，但在光辉眼里，就像是透过织田家股份有限公司的社内研修学习干部所需技能。
「此事的讨论至此结束。还有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大主公那边吗？」
「没错。正是那位大主公。」
将军的位子都还没坐热，义昭已然化身为一个极其妄自尊大的男人。
自己既为君临日本的征夷大将军，诸侯们理应前来谒见。于是行文全国各大小诸侯表意。
「状似无人乐意应允。」
东北各地的诸侯在各方面多有竞争，无暇上京。
关东的北条家正忙于应付割据关东各地的野心诸侯。
上杉家与武田家互相打得不可开交，没空。
今川家正遭受三河改姓德川之松平家的猛烈攻势，不可能进京。
毛利家也为了与尼子家及大友家的纷争而抽不开身。
四国那边有个交恶的三好家，当地其他诸侯迟迟未表态。
目前唯一还在拓展势力的只有长宗我部家，当然也是百般繁忙。
九州的龙造寺家与岛津家则忙于对抗大友家的干涉。
所有人毫无例外地全忙着打仗，似乎没人安排进京行程。
就算光辉有收到义昭的书信，大概抵死也不会去吧。
因为跑这一趟一点好处都没有。
「越前的朝仓家呢？」
「隔壁的加贺一向宗蠢蠢欲动，没办法。」
放任情况就此发展下去，义昭恐将感觉自己征夷大将军之名受到侮辱甚而火冒三丈。
实际上大家应该都瞧不起他没错，只是没人有勇气明说。
光辉也不想没事找事做去跟义昭讲这个。
假使发怒一场即告收尾还无妨，空有自尊的义昭偏偏琢磨了无聊事，派遣使者前往岐阜。而且还没先与受命担任京都所司代（注：作为幕府在京都的代表之职位）的明智光秀打声招呼。
「大将军有令，讨伐抗拒上京的朝仓家。」
担任使者的又是光辉最看不顺眼的细川藤孝。
即使理解他仅为替义昭传令，光辉还是无法喜欢这个人。
据闻他是当代唯一的古今和歌集的传承者，朝廷方面亦多所器重。只是他那副瞧不起人的语气及态度如故，光辉就是讨厌。
「也请新地公同行。」
光辉虽为信长的家臣，似乎被看作附属于织田家的诸侯，被指名要与信长联手出兵进军越前。
「出兵之前，不如再安排一次进京谈判吧？」
「谈判已由浅井公执行。」
基于缔结同盟的关系，浅井长政已在稍早与朝仓家做过沟通。
然而却未能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
朝仓家十分明白义昭不过是个装饰人偶，信长才是幕后的强力支撑。不过再怎么说，朝仓家系出名门，没理由要他们对区区织田守护代家之家臣阶级的信长伏首称臣。
「总之，大将军的命令已经带到了。」
藤孝办完自己的事便迳自返回京城。
相信藤孝心里也很明白此令极不合理，然而他可是个聪明人，不会出言反驳徒增义昭的不快。光辉以往在未来世界也认识好几个同类型的人。
大部分都是公务员或服务于大企业，为求升迁不敢违逆组织单位的决策，反过来为难光辉这种小规模厂商。正因为这类人明白道理却依然助纣为虐，光辉才更讨厌藤孝。
「恐怕也得找长政大人来谈谈啰。」
「想是如此。」
信长现在的心情非常恶劣。
就信长而言，根本不想要越前那地方。
恶名昭彰的加贺一向宗现在全靠朝仓家制衡，勉强把他们打下来只怕后患无穷。
「长政也得参与，这下更难办……」
藤孝带来的义昭令书里，很细心地注记浅井家也必须参与朝仓家讨伐战的条项。
八成认为长政理应为与朝仓家谈判失败一事负起责任。
义昭态度之傲慢让光辉与信长百般叹息。
「（那个秃头……）到底在想啥啊？浅井家跟朝仓家是同盟关系耶。」
「哼。约略是想诏告世间将军自身的权威更胜浅井、朝仓家延续三代的同盟关系。否则便是为了武田元明。」
关于义昭的念头，信长能够猜到几分，因而更加烦恼。
与越前相邻的若狭（注：现今日本福井县岭南一带数个市的范围）的守护一职由武田家担任。然而现况武田家与朝仓家合并，当家的武田元明实质上乃是受朝仓家掌控的人质。
而义昭希望武田元明能正式回归若狭守护一职。
「浅井家恐怕不愿参战才是。」
「还要看那个隐居的久政面子嘛。」
对朝仓家采取亲睦政策的前任家主久政受长政逼迫而隐居，如今仍作为朝仓家亲和派家臣们的后盾，之于浅井家具备极大的影响力。
假使要求浅井家出兵讨伐朝仓家，恐将引发浅井家内部的混乱。
毕竟久政与朝仓家长年交好，浅井家内亦尚存不少支持久政的家臣。
「只能期待长政发挥手腕。唯一做法就是强调此乃大将军之命。此外还得对付德川公啊……」
德川家康获得三河守护一职，并由朝廷认可其自诩为新田得川血统继承人。义昭认为德川家应当出兵作为回报。
「真不想去啊。」
「愚蠢至极。」
信长与光辉不约而同地发出叹息。
再怎么名不符实依旧是将军，两人仍必须遵照命令，出兵征讨朝仓家。
于是织田军、新地军、德川军联手侵入越前，以手筒山城为首，逐一攻破敦贺郡各大城池，最后拿下金崎城（注：遗迹现存于日本福井县敦贺市金崎町），代理城主朝仓景恒自缢身亡。
讨伐行动进展顺利，只是迟迟不见浅井家军队的踪影。
「未见长政。」
「可能说服久政老爷花太多时间吧？」
包含战况推展无碍的缘故，信长未计较长政未即时参战一事。
攻打朝仓家的阶段，浅井家未前来助势也是情有可原。信长是这么想的。
「稍后就会到吧……」
于最后阶段率兵参与，形式上招呼一下就够了。
信长对浅井家的期待仅此而已，没想到情况的发展出乎意料。
一名使者慌慌张张地冲进本阵。
「有要事上报！浅井久政大人率领的浅井军，偕同比叡山僧侣兵与前六角家家臣军势，意图夹击我军！」
该名使者乃由统治甲贺郡之和田惟政所派遣。
惟政得知浅井家现任家主长政受到挟持，久政重夺当家权力并意图出兵援助朝仓家的消息，立刻派遣使者通报信长。
而且久政更十分谨慎地与仍在南近江蠢蠢欲动的前六角家家臣及比叡山势力缔结同盟。
可想而知，久政早在水面下暗谋许久。
「说到四国，拥护三好长治的篠原长房率兵，即将从登陆畿内地区！」
听闻接连而来的紧急战报，信长仅点头表意。
朝仓家实非省油的灯，早已派遣使者说动三好家进军。
为求生存，这点算计乃是理所当然。信长自是毫不意外。
「三好、朝仓、浅井、比叡山加上六角。」
一个个全是不容易对付的敌人。
天台宗首席之比叡山势力本次出面与织田家作对则源于织田家治理南近江过程中与其产生纠纷之故。
比叡山所掌庄园遍布全国，其中更在南近江区内握有多座庄园，以往也与六角家多有过节。
纵然南近江的统治权从六角家转移至织田家，比叡山与掌权者交恶的状况依然没有改善。
「收兵！猴子！负责殿后！」
信长立马决定撤退，并命令藤吉郎负责殿后。
倘使于此遭受夹击，织田军肯定败北。
「遵命！木下藤吉郎自当为主上尽心效命。」
「好听话可免！为了吾活着！」
信长对藤吉郎报以一道稍纵即逝的笑容，仅带着几名随从，急急策马回京。
「假如欲穿过朽木谷，就由我来交涉。实与朽木家素为知己。」
参与此战的松永久秀亦将军队交由儿子久通指挥，与信长同行。
「久秀大人果然厉害。」
面临任何状况都有办法求生。就某个角度而言，久秀坦荡且明快的作风着实让光辉佩服。
「那么，藤吉郎一个人太辛苦了吧。」
「确实如此。敝人亦将全力协助。」
除了光辉，明智光秀也志愿参与此战，初次与光辉站在同一阵线。
光秀家臣资历尚浅，为求立功而带上大量枪支参战，使人信心大增。
「既然如此，三河军队自不可落于人后。」
德川家康随之表明参战意愿。殿后工作便由此四家军势负责。
「我等之中，兵力最盛的新地公可有点子？」
织田家主力军队已起步往京城撤退，留在战场四位家臣之一的明智光秀向光辉询问对策。
虽然光秀与藤孝同为有有相当教养之人，然对商人起家的光辉全无藐视之意。
听说也是苦过来的人，对光辉维持谨慎有礼的态度。
光辉个人对光秀的印象则是个具备常识且颇有能力的老爷子。
「逃亡时一定要心无旁骛地逃跑。不过现在还不到那时候。应该给他们一次重击，抹杀追击之势。」
可以想见朝仓军很快就会追杀过来，一行人共同执行埋伏战术。
「讨伐织田信长！」
朝仓家的先锋山崎吉家与鱼住景固率领手下士兵追赶逃跑的信长，却在进军途中无预警遭受来自树丛后方的枪弹与箭矢的攻击。
「有埋伏！」
新地军与明智军士兵手持火绳枪，接连不断攻击朝仓军，击倒许多敌人。
「不准退缩！种子岛续战力有限！」
吉家勉力安抚陷入混乱的士兵们，然而枪声迟迟未见止歇。
加上命中率优异，朝仓军的士兵接连出现死伤。
「怎么可能？没道理啊！」
「既知种子岛之弱点，自当弥补之。」
光秀脸上充满智慧与自信，一边指挥苦心编练而成的火枪兵继续射击，甚至自己也持枪加入攻势。
新地军与明智军利用交叉火力战术压制朝仓军的先锋部队，死伤四起。
原来光秀也是位射击高手。
「停止射击！」
延续好一段时间的射击总算停止，朝仓军的士兵们才刚放下心来，立刻遭遇木下军与德川军的追砍。
至此，朝仓军先锋部队彻底受到歼灭。
「喂！不准逃！你又是何人？」
「我乃德川家家臣，本多忠胜！」
混乱之中，山崎吉家努力尝试重整战线，最后被本多忠胜取了性命。
「这回没时间取首级，十分遗憾。收队了！」
木下军与德川军未执着于敌将头颅，达成预定目标便迅速撤退。
「可恶！立刻重整部队追击！绝对别让他们逃走！」
眼见同伙丧命，鱼住景固怒气冲天地下令继续追赶。然而敌方定期释放子弹攻势，加上木下军与德川军猛烈斩杀，导致自方士兵接连牺牲。
「那些家伙怎能持续行军？」
起初攻打织田军殿后部队时，朝仓军队的状况还算良好。不过人经历长时间工作难免会疲劳。朝仓军队多次于追赶途中停战休息，每次的停歇都让景固愈加烦躁。
最让景固不能接受的是，织田军理应十分疲累，自军却迟迟追不上敌方的脚步。
「他们应该更累啊，怎么会追不上？」
「这就像在跑马拉松的道理。」
光辉的自言自语恰巧回答了景固的疑问。眼下他正领者新地军的指挥官与士兵们尝着全军配给的口含糖果，并用水壶补充水分。
全军定时补充糖分与水分，预防士兵们因热量不足而耗尽体力。
固体食物不在配给范围内。考量到消化动作将使肠胃徒增疲劳，也是为了预防士兵们因饱腹而行动力降低。撤退期间仅简单供给糖分、盐分、水。光辉已事先宣告成功逃回目的地即可享用豪华大餐，新地军因此士气高昂。
「想吃顿饱饭得先活下来。」
「新地兄，这糖的味道甚是奇妙，又甜又咸。」
共同负责殿后工作的所有将领士兵也都领到了糖果。为补充矿物质，当中也练入盐巴。藤吉郎对其口味感到讶异。
「我还以为糖果都是甜的。虽然这还是第一次尝到。」
甜食在这个时代属于贵重物品，就连已飞黄腾达的藤吉郎也还没尝过。
「一般而言，盐分摄取过多有碍健康。不过盐分会随着汗水流失，有必要适时补充。这是今日子交代的。」
「原来如此。今日子夫人说得准没错。」
今日子作为一个优秀医生的名号早已传遍织田家上下。前阵子更治好自己妻子的不孕症，于是藤吉郎无条件地信任今日子的说词。
「木下公，就我等三河人而言，能尝到甜味已是一大享受。多谢新地公关照。」
参与殿后工作的部队一人不漏地均收到糖果，众人含糖配水，有如参加超长程马拉松比赛似的顺利奔逃。
德川家康为设想周到的补给对策向光辉道谢。
「我们现在共乘一条船了嘛。鼎鼎大名的三河武士也不是盖的啊。杀得漂亮。」
本多忠胜讨伐山崎吉家为我方带来极大优势。基于此等损失，朝仓军先锋部队的重整耗费了更多时间。
就光辉个人而言很想立马打赏，只可惜本多忠胜乃是德川家康的家臣，不可擅自决定。新地阵营内尚有数位不方便与家康打照面的前三河成员，导致光辉之前经常避讳与家康深聊。
「我也觉得这糖很不错。习惯之后就觉得又甜又咸的十分美味。不过，要是在茶会上见到这东西可就头痛了。」
光秀的玩笑话引发众人哄笑出声，光辉更加确定我军体力尚足。
殿后军势继续专注撤退，未有任何反击。朝仓军方面无从下手，眼睁睁见敌军经过朽木谷方向扬长而去。
「织田家受浅井家背弃，侵略越前的计划以失败告终。然而织田军几乎全身而退，反倒是我军死伤惨重……」
追击行动失败之后，鱼住景固冷静了下来，并在听闻朝仓军死伤高达三千人以上而织田军却估计损失不到五百人的报告后，深感前途一片黯淡。
第九话 西装与宝石与照片
「光，汝不扎发髻？」
「是。那太麻烦了。」
「以费事为由不扎发髻，不失为一种胆识……」
依照当代习俗，年轻武士头顶茶筅髻（注：状如茶筅的发髻，简单形容就是绑高高的马尾），年纪较长的武士则将发丝结成丁髻（注：发丝于后脑绑起，结成一束固定于头顶的发型）。甚至有人从浏海部位一路剃到后脑，顶着所谓的月代头。
由于剃刀十分昂贵，听说绝大部分的人削发做月代头时经常满头血，信长则弄来一把剃刀清理发丝。
没有人喜欢找痛挨。
就算是高级品，信长还是有能力弄到。
然而光辉却简单一句不想绑发髻，一直维持着原本的短发造型。
因为光辉怎么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绑发髻的样子。
『又不是在比相扑还是演古装剧……』
『大哥，我们现在就生活在古装剧里的年代耶。』
『清辉还敢说，你自己不也没绑吗？』
『拜托，那多麻烦啊！』
弟弟清辉与光辉秉持同意见。
依据当代作风，就连男性亦无定期剪发的习惯。光辉与清辉的头发全靠今日子帮忙修剪。
至于今日子似乎本对自己的发型有所坚持，长度接近腰部。
同时非常注意保养，从没有染过头发。
「汝那身衣服甚是奇妙。」
遇上织田家举办之监察审议会或者类似正式场合时，光辉会套上小袖（注：和服基本构成之中衣与外衣当中的外衣）、肩衣（注：背面包覆、正面为背心式的和服上衣）、下袴、脚套、草鞋等全套符合武士风情的打扮。
反观平时则为求方便轻松而穿着西装，未打领带。
脚套袜子，踩着适合步行的皮革制健走鞋。天气炎热时则常戴着透气性佳的巴拿马帽以预防中暑。
这顶帽子可是光辉攒着微薄零用钱，自己买下的「新义大利」行星制造的高级品。
贴身衣物方面，光辉嫌缠兜档布太费事，平时都穿四角裤与短袖汗衫。寒冷时节则换穿材质保温性能较佳的同款衣物。
待在新地领地内的大多时间都作T恤、牛仔裤、运动鞋的休闲装扮。
光辉的自用衣物多为以前购买并存放在神奈川号上的行李，部分由今日子亲手缝制而来。
由于今日子身高与体型之故，既有的小袖与打挂（注：武家女性穿在最外层，衣摆拖地的花样外衣）都不适穿，除了神奈川号上的衣服之外，也穿自己缝制的家居服。
来到这个世界也过了好几年，原有的贴身衣物都已不堪使用，因此像这样以自制品补充。
阿市与孝子也时常一起缝制日常所需的衣服。慢慢地，三人在新地领内也都自由穿着各式衣物。
这也在家臣们的妻子间慢慢流传开来，丈夫战死的寡妇乃至未出嫁的女性便联合起来开设裁缝工厂。
只不过由于原料不足，目前贩卖单价非常昂贵。
新地领目前亦开始规模栽种棉花与贴毛苎麻，然收成量仍显不足。
至于养蚕方面，还得先促成蚕宝宝饲料所需的桑树栽种产业才行。
虽借由金钱之力尽量从全国各地收购，仍不敌当代衣物制作原材料生产量普遍不足的现况。
于此时代下，就连武士也没多少衣服可换穿。
一般百姓几乎都是一套穿到底。
「光貌似拥有许多衣物喔。」
「是吗？」
光辉从不曾认为自己打扮讲究。
毕竟超未来时代里遇过太多装扮入时的朋友或同业人士。
纵然目前在信长眼里，光辉俨然是位秉持特异服装的风雅人士。
「况且光还不蓄胡。」
为求展现男子气概，当代武士大多习惯留胡子。
反观光辉则是每天用剃刀刮胡子。
此乃负责足利运输公司业务工作以来养成的习惯。为求给客户干净整洁的好印象，光辉一向不喜欢留胡子。
加上光辉特别讨厌的柴田胜家可是一脸大胡子造型，使得光辉全无蓄胡的意愿。
「我追求的是整齐清洁的印象。」
除非身在战场，光辉每天洗澡、洗头。早上必梳理头发，也会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更不忘日日刷牙。毕竟这已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性。
就算被扔到好久好久以前的年代，光辉也没打算改变。
「此乃好事一桩。例如权六偶尔让人闻到味道亦非吾所乐见。」
信长本身也是个注重整洁的人。
身上总是飘散着淡淡菖蒲的香气，几乎可谓之信长的招牌特征。
胜家除了汗臭应该还有老人臭的问题吧，光辉暗自贬抑之。
绝对没有意愿亲身靠近确认，自己心底认为八九不离十。
「吾也想要一套光身上的服装。」
「我再跟今日子说一声。但不晓得要花多少时间。」
要替信长这等阶级的VIP做衣服，理所当然需要量身订做。
光辉等人留存于神奈川号的衣服不合信长的身材，而且也不好拿旧衣服相赠。
于是今日子特地跑了一趟岐阜，替信长丈量尺寸。
「吾明白了。丈量过后方可制作吾专用的衣物是吧。」
「此外还想请教您想要什么样式的衣服。」
「基本上就像光穿的那种。」
看来信长想要的是西装。
得知正式的全套西装包含领带，信长亦向今日子仔细说明欲指定的领带花样。
不愧是街头打滚过来的，对于很少人穿着的抢眼服装特别有兴致。
「我会试着在一个月之内做出来。」
「今日子，有劳了。」
约定好的一个月过去，光辉与今日子带著作好的一式西装，前来拜访信长。
款式设计与纸型靠着电脑简单解决，舰内库存的布料也恰好够用。
裁布与缝制大多仰赖与电脑连线的裁缝机，做一套服装不再像古早年代那般工程繁琐。
光辉两夫妻更准备了几组衬衫、内衣、领带以及皮带等配件。
「这个叫作『三角裤』的兜档布挺舒适。」
想是习惯穿着兜档布的缘故，比起四角裤，信长更中意三角裤。
不过就光辉与今日子的角度而言，一位有点年纪的欧吉桑为了一条内裤如此兴奋满足的样子着实让人不忍卒睹。
头顶着发髻，只穿一条三角裤的大叔。在超未来只会被当作搞笑或闹剧演出。
「接着穿上整套试试吧。」
「就交给今日子办啰。」
今日子从旁协助，让信长穿上今日子缝制的整套西装。
打领带的方法也练习过几次便已上手。
或许可以说，织田信长果然是聪明且手巧。
「这个真不错。看起来多么英挺。」
化为西装打扮的信长，还很中意今日子推荐搭配的小手提包与皮鞋。
开心地像个小孩子一般，向随从与家臣们炫耀。
「（我说小光啊……）」
「（今日子，千万别说出来。）」
「光、今日子。怎么了？」
眼见光辉与今日子交头接耳，信长询问两人是否有话想说。
「没事。新衣服非常适合您喔。」
「感觉很有织田家家主的气魄。」
「吾也这么认为。」
光辉与今日子不否认这套西装在信长身上甚是得体。
依照信长的喜好制作出来的西装基本属于未来「新义大利」行星最为普及的双排扣西装。信长一穿起来，两夫妻怎么看他都像古早年代的流氓头头。
「（所谓的诸侯其实跟流氓老大的性质没差多少……）」
「（恐怕真是如此……）」
「下回也穿给权六、五郎左还有猴子见识见识。」
穿上新地家赠送的西装，信长龙心大悦。
这一天，织田信长成功从黑心企业社长进化至流氓老大的角色。
「不得了！世上可有何物能与此等美妙相比拟！」
某个一如往常的和平日子，阿市在新地城内见到某物而惊呼。
那就是结婚典礼时拍摄的光辉与今日子的照片。
「今日子好美唷。身上这套南蛮的服装更是细致动人……」
为了方便掩饰，摆的不是全彩数位相片，而是利用明胶干板法转呈在玻璃上的黑白照片。不过照片这东西本身就够让阿市开眼界了。
毕竟看来就像光辉与今日子缩小躲在板子里面一般。
讶异之余，阿市紧接着注意到相片中今日子所穿的婚纱礼服且为之惊叹。
无论哪个时代的女性都免疫不了漂亮服装的吸引力。
只见阿市双眼发亮，热衷地欣赏着今日子穿婚纱的模样。
「多希望我也能穿上这么美的衣服。」
「你的婚礼已经办过了……只是拍照的话随时可以喔。」
「好！万事拜托了！」
借由今日子的鼓励，光辉与阿市拍了一组照片。今日子将自己的婚纱修改后让阿市穿着，光辉则身套燕尾服。
今日子与光辉结婚时，婚纱不是用租的，而是为保留纪念而自行购买。
「极其华美的衣装呢。装饰品也很不得了。」
除了改过尺寸的婚纱，今日子还帮阿市备齐手套、花束、高跟鞋、头纱等等。光辉赠与的结婚戒指也套在手套外侧。
新地家包含戒指与其他各式首饰的主体，都是由巧手的清辉利用神奈川号上的工业机械做出来的。
主体材料为银，镶嵌为主石的宝石类来源则是原本宇宙海盗手里的战利品、本土各地收集甚至从国外进口而来。
天然珍珠、翡翠、玛瑙、水晶、珊瑚、玳瑁可于日本本土获得，此外还从印度少量进口钻石、蓝宝石、红宝石等等，各式原石逐一被加工成首饰。
同时收集价值较低的宝石矿，作为工艺制品的装饰用途。多方尝试中低价位的首饰制作，兼顾专业人员的训练。不过还需要好一段时日才能见到成果。
目前这些首饰仅限新地家的人使用。
阿市现在手指上套着的则是光辉结婚时送给她的钻石戒指。
「那我要拍啰。」
此次由清辉负责摄影，其后清辉也与孝子拍了合照，将相片裱框装饰在两夫妻新地城内的房间里。
「喔喔，这就叫作照片呀。南蛮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不，摄影乃是新地家的技术。」
最近京城里出没的南蛮人增加了。
心想照片恐怕难用同样说词蒙混过去，便扯谎说是新地家独有的技术。
实际上新地家独占此技术，况且于此世道，具备可挣钱之独有技术者刻意隐匿保密可谓常态。
贸然抢夺反会引发攸关性命的纷争。正信重新认识到新地家具备多种独门技术的力量。
正信来回比较相片里与本尊的光辉，为其极度相似的模样深表诧异。
手艺再怎么高强的绘师也很难画得如此相像。正信如是想。
几乎一模一样的成像结果正是源自新地家某种独家技术的效果。
正信直率地深感此技术之卓越。殊不知其他人通常不这么想。
「大家都说拍照会被吸走灵魂呢。其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知该说这时代的人们信仰心虔诚抑或迷信。由于无法理解相机的概念，目睹至今未曾见过的相片，总感到恐惧。
就算光辉主动说要帮忙拍照，还是没人有意愿。
因为新地家家臣之间早在不知觉间流传起拍照会被吸走灵魂的谣言。
「确实如此。大人拍过照片也没少一魂一魄。」
而正信的想法较追求逻辑，对于拍照会摄取灵魂之类的迷信一概不采信。
至于阿市也不愧对于跟信长同样的血缘，从不迷信。
「正信也来拍张夫妻合照吧？」
「方便吗？」
「反正都没人要拍啊。拍张照又花不了多少力气。正信来帮忙证明拍照不会失去灵魂啦。」
「明白了。诚乃司其职得其利呢。」
虽然没有婚纱可穿，正信夫妻依然精心打扮，带上年幼的嫡长子千穗拍下一张三人合照。
显影后的相片被收进相框哩，放在本多家屋宅当中。
「夫君，这是个很棒的纪念呢。」
「确实。三人的模样都如实印在上面了。」
本多正信全家一起接受摄影然未遇上失去灵魂的状况，其他家臣们这才有陆续有了意愿，前来请托光辉拍照的人越来越多。
「这个可以当作奖励吗？」
假如有人要求就帮忙拍照恐怕没完没了，于是新增一条规定，仅限光辉允许的家臣及其一家子才能获得摄影资格。
获得许可的家臣与全家人盛装打扮，拍好照片之后也都裱框起来，视为荣誉的象征摆设在家里。
「我也要努力工作好让大人愿意替我拍照。」
其后新地家独占摄影技术好一段时间，家臣们更以拍照这项奖赏为目标，愈发精进奋斗。
「光，拍好看点喔。」
毫不意外地，热衷新奇事物的信长也没忽略这股风潮。
立刻命令光辉替自己拍照。
而新地家众人不得不为之的无奈情况亦如常上演。
「那个……您要一个人拍照吗？」
信长身穿今日子缝制的西装，戴上光辉上贡的镶钻戒指及领带夹，一个人站在镜头前方摆出各种姿势，烦恼着该留下怎样的身影。
目睹信长此番作为，光辉暗忖。
「（双排扣西装配上超大颗宝石的戒指……越来越像流氓头头啦。）」
明白世故的光辉闭口不言真心话，专注于摄影工作。
「耳闻光都替一家子摄影。就请光替吾等多拍几张吧。」
信长个人一张，信长与其嫡长子奇妙丸两人合照一张，信长与其他小孩一张。不仅如此，还与浓姬乃至多名侧室或爱妾都拍了双人照。
光辉对相片主角与其老婆孩子们的合照摄影已很上手，快速俐落地连续拍下照片。
「吾还耳闻光与阿市身穿婚礼服装留影喔。」
「是的。我们拍了一幅纪念照。」
「纪念照。这名称命得不错。」
「大人是否要与浓姬拍一幅？」
浓姬乃是信长的正室，绰号美浓蝮蛇之斋藤道三的女儿。
未替信长生子的浓姬收嫡长男信忠为养子且一手掌管后宫，更是位才女。
据闻浓姬这个名字类似称号，用来象征出身美浓之高雅贵妇人之意。其实她本名叫作归蝶。
比信长大一岁的年龄说起来不年轻，不过在光辉眼里十足算是个美人胚子。
「婚礼照片？」
「是的。可以留下美好纪念。」
光辉认为女性无论到了几岁仍会向往这类事物，提早拍起来作纪念也不错，便如此建议信长。
也可以说，光辉已在不知不觉间被今日子调教得很好。
「但是，呈现百分之百的模样，不也是种残酷？今日子风韵犹存，阿市也还年轻，所以拍起来漂亮。然而归蝶她……」
信长脸上仿佛写着『已经三十多岁的女性穿上婚礼服装能看吗？』
有此想法绝非信长特别坏心，而是当代价值观本就如此。
信长反而是基于体贴才踌躇着不愿应允。
「这样啊……啊！大人……」
「光？怎么了？」
眼见光辉脸色倏地刷白，信长观其眼色转往某个方向，赫然发现浓姬一脸杀气腾腾地站在那头。
「夫君，与妾身合照有何不便之处吗？」
「归蝶……」
语气遣词虽与平时无异，熟识浓姬性格的信长依旧察觉到她的激愤。
「说起来妾身确实不如今日子与阿市年轻貌美。」
「归蝶，没那回事……」
平常见信长一派天不怕地不怕，有事没事就给家臣们出难题的作风，原来浓姬就是他唯一死穴。
身为美浓蝮蛇之女，归蝶性情刚烈。信长能够顺利平定美浓，浓姬也有功劳。
不仅如此，浓姬更有足够的聪慧与手腕制服住整个后宫。
就信长而言，与其说害怕，比较像是不敢忤逆的对象。
「机会难得，就拍张纪念照吧。」
「有劳你啰，新地大人。」
光辉基于以往学到的教训，不敢怠慢地顺从浓姬的意思着手准备摄影。
「结果令人期待呢。」
「就是说啊，归蝶。」
于是两夫妻更换服装拍摄了纪念照。浓姬兴高采烈，总是笑眯眯的。反观信长则垂头丧气，像是被比自己上头的流氓老大给斥责过的小混混一般。
第十话 诛惩比叡山
「你们可有将征夷大将军之寡人的命令看在眼里！」
光辉等人躲避朝仓军的追击，千辛万苦地保住一命并逃回京城。然未收到义昭一声慰劳之语，反而与信长一起遭到责难。
纵然不想听见义昭惺惺作态的谢辞，但也不愿受责骂。
只能强忍内心的不快，默默等待义昭指责的风暴过去。
「唯恐此次的败北将导致主公丧失威信。」
藤孝站在义昭身旁，狐假虎威似的自大发言。
或许因其传承古流之文才，藤孝颇受义昭偏袒，也因此总是态度高傲。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对这个人，光辉还是喜欢不起来。
「（虚有其表的大将军哪来的威信啊！）」
光辉暗自咒骂义昭这对主仆。
「三好军借此再度登陆摄津，朝仓、浅井、比叡山集结一方，京城已然受到敌人团团包围。你们的工作就是尽快解决此窘境。」
说的话没有错，但藤孝的表达方式就是让人火大。
就连与藤孝素有交情的光秀听了亦颇感不悦。
毕竟眼下想要反击，可不是转个身就能办到的。
虽然全军顺利撤退，人员减损的情况轻微，却为逃命而舍弃了大量物资。
可以想见朝仓军的人员损失高于我方，仍不影响其今后的军事行动。
现与浅井家、比叡山联手并补足人数，那点损失怕是不痛不痒。
「请给臣一点时间，必当尽全力讨伐之。」
信长沉着且平静地接受义昭的命令。
真亏他能不发火啊。光辉暗自感到佩服。
「既然你有心，就给你点奖励吧。」
「奖励？」
听闻义昭破天荒提出奖励，信长脸上禁不住浮现意外的表情。
「效仿往日普广院大人（足利义教）之例，今命织田信长惩治比叡山。并由幕府赋予其正当之讨伐权。」
如是说着，义昭将注记『正式允许诛惩比叡山！』内容的令状交给信长。
接下此纸的信长全身微微颤抖。
「（呜哇，有人快气炸了。）」
这个时代的宗教势力独立于幕府管辖之外，自圈领地与庄园，一边做生意一边放贷。部分特别知名的寺院甚至掌控门前町（注：以寺庙为中心发展出来的小型街区）的商业活动，拒绝接受当地乡士或诸侯的统治。
底下信徒无论农民、乡士甚至僧侣均持有武器，具备独自的军事能力。
宗教势力总仗着神佛之名义侵犯其他教派、政敌、诸侯等等，算起来可能比诸侯还要恶劣。
至少诸侯们不会利用神佛作为打仗的借口。
「期待织田公的表现。」
听完藤孝勉励的话语，所有人离开了大将军居所。
「光，不觉得火大吗？」
「那还用说。」
虽然生气，仍明白虚有其表的大将军出言不逊实属难免，性格亦足够冷静地当面强忍下不悦情绪。加上之前的经验，几乎已经习惯。
「可恨的义昭！毫无实力可言，何来的讨伐权？自己不用做只会嘴巴说！不过，话说回来……比叡山跟着出兵，简直素行不良。光有何想法？」
「私以为沾染尘俗的宗教都是一般黑。」
出身于遥远未来世界的光辉，对宗教并未抱持多么崇高的认知。
秉持着既存宗教、新兴宗教、莫名其妙邪教的信仰，千奇百怪装模作样的教祖或宗教团体早已形成严重社会问题。光辉甚至亲眼目击宗教团体麾下的激进派人士为了获取资金而当海盗抢劫。
对于疯狂信徒的可怕之处，光辉可是一清二楚。
例如当时抓到的海贼，嘴里嚷嚷着听不出所以然的话语，甚而向神告解并自杀。目睹过此等景象，任谁都会对宗教产生疑问。
因此光辉出钱供养正常的寺庙，对长岛方面则持续私下进行各种妨碍，尽力削减其影响力。
新地家多年来都把一向宗视为危险宗教并保持警戒，而现在又多了一个天台宗。
「利用供奉捐赠的金钱加上自有庄园构成的庞大收入将僧侣们化为军队，甚至怂恿国人及信徒举兵。嘴上说的是佛语，实际作为跟武士有何差别？」
「新地公说的是。」
不久前才因为一向宗起义吃了苦头的德川家康亦赞同光辉的意见。
「既然对方摆明其敌意，被歼灭也是无可奈何。」
「确实。」
保险起见，信长仍另行确认朝廷的意愿。
不乐见比叡山遭到讨伐的朝廷提出和解方案，没想到反而是比叡山那头拒绝谈和。
应该是认为自己脱离战线的话，光靠浅井、朝仓联军队恐怕赢不了信长。
而被比叡山泼了冷水的朝廷终究允许了惩治行动。
事已至此，信长不得不出兵讨伐比叡山。
「讨伐比叡山一事，当真妥当吗？」
「日本的寺院多如牛毛啊。烧掉一间也没多大影响吧。」
「光的发言偶尔听来极为恐怖也。」
就算听起来很无情，然此乃光辉的真心话。
同样信仰神佛，为何总有人喜欢搞分裂对立？
再说，供养神佛是否当真需要那么多钱与庄园的部分也令人怀疑。
「比叡山那种鬼地方，赶快放火消毒比较好啦。」
信长带领麾下的织田军暂且回到岐阜准备需要的军粮等物资，随后编组大军前往摄津对付三好家的军势。
至于负责应付逼近之浅井、朝仓、比叡山军队的则是……
「要跟比叡山的王八和尚们对打啦……会不会在老大面前把话说得太满啦？」
新地军一万两千人加上木下军三千人，合计一万五千得兵力，即将对上坐拥将近一倍战力的联合军队。
「仅需撑到主上击破三好军并回头助势就赢了。」
「对方士气不一可能是我们唯一的优势……」
新地、木下联军与浅井、朝仓、比叡山构成的两万八千名士兵正面对峙。
人数上我方大为不利，不过藤吉郎似乎认为不需要担心。
「长政被篡位，浅井家肯定士气低迷。」
长政至今为浅井家势力的拓展多有贡献，如今被强迫下台，支持长政的年轻家臣们亦强烈反弹。
长政又没做错什么事，却因为不擅长打仗而被退隐已久的久政赶回幕后。
此举势必不受众人认同。
再者，以往同意久政退位的重要臣子们，大部分又转而支持久政逼迫长政退位。
基于那些重臣毫无原则可言的作风，国人众刻意不出兵支援，眼下浅井军的人数不过区区五千。
更别提当中还有不少家臣与国人根本心不甘情不愿。
「朝仓家应该很担心加贺一向宗的动向吧。」
为应付一向宗，朝仓家不可能祭出全部兵力。
这点比叡山也是一样。以石山为根据地的一向宗与坐镇比叡山为的天台宗长年交恶，绝对不可能与比叡山联手对抗织田家。
与其帮忙比叡山打仗，不如多花点力气夺取对方的信徒与权益。
「况且三边的合作也有破绽。」
担任藤吉郎副将，一般惯称为「半兵卫」的竹中重治亦未感受到多大的风险。
「可以想见敌方从未做过联合作战的训练。比叡山的僧侣兵们或许个个是菁英，但厉害的可不包括门下每一位信徒。我们应该各个击破，斩断他们的连结。」
半兵卫极具战略头脑，周遭人都称他为「当代孔明」。
且以副将身分忠心服侍藤吉郎，担任类似军师的角色。
『当代孔明，听起来好威风啊。不晓得我有没有机会被叫作当代凤雏哩？』
虽然其后听闻此事的清辉深表羡慕，光辉却感觉获得那般称号的半兵卫非常值得同情。
因为光辉认为会为「当代孔明」这等称号而开心的也只有自己弟弟了。
「我军总数一万两千名，种子岛七千把。要是小的，肯定无法与新地大人相抗衡。」
「对方可不一定是这样喔？」
「再者，敌方甚至安排信徒专门应付子弹。恐怕还不是信徒，不出用粮食诱引而来的游民之辈。说穿了就是人肉盾牌啊。」
半兵卫皮肤白皙、容貌中性，却一脸淡漠地嘴吐厉言。
看来他的胆识凌驾其外貌印象之上。
「动手吧。」
战事已然开幕，浅井军、朝仓军、比叡山军等三阵一齐举兵逼近。
想是盘算利用人海战术取胜。
实情不外乎彼此配合的默契有限，除了同时发动攻势别无他法。
「反过来说，敌军也没认为能够紧密合作。因此只能靠人数取胜。」
新地军采取半兵卫建议之个别击破的策略，首先瞄准浅井军集中释放子弹。
「镇定！别中了对方的计谋！」
「但是前锋已经……」
遭受数千支火绳枪的射击，浅井军前锋部队霎时崩解。
「早就说过不该背叛织田家！」
由于长政遭到挟持而不得不带兵上阵的宫部继润，眼见超过三百名下属一举丧命于新地军的射击攻势，不禁深感懊悔。
「朝仓家那些家伙！游说浅井家造反，却连援军都舍不得出！」
借尚需兵力戒备加贺一向宗之由，朝仓家仅派遣一万人左右军势前来助阵。
浅井家面临存亡危机之时，理应派遣更多兵马才是。继润心想。
而军势相对庞大的比叡山士兵又以骗吃的游民为大宗，实在让人不服。
「织田军在刻意拖延时间！」
我方采取进攻，敌方便一边让阵线退后。并且期间枪声不断，只见我方士兵陆续倒地。
尤其比叡山军的大批游民兵早在枪声的威吓之下失去控制。
那些人不习惯枪炮的声响，甚至有人已早早开溜。
习于战场状况的僧侣兵们亦尽力试着阻挡。遗憾的是这些僧侣同样受枪林弹雨袭击而陆续丧命。
瞄准目标后射击并命中。新地军火绳枪队的精准度令继润大感诧异。
「务必在信长回归之前击败敌军，否则便无胜算！」
反观新地与木下联合军势却无意正面对决。
双方持续对峙到落日时分，浅井、朝仓、比叡山联军已是死伤惨重，尸体堆积如山。
即使如此，整体军势仍不见崩溃迹象。继润认为这也算是一个厉害之处。
「只不过长此以往恐怕……」
敌我双方均认同夜间作战风险过高而暂且休兵，翌日又从清早开始抗战。
要是射击的间隔能再拉长一点，就有机会进攻了。继润为此衷心感到懊恼。
比叡山那方带领的军队的削减情况尤其严重。
随着每一批我方士兵随着震耳轰响而倒下，陆续有人慌忙逃离战场。
幸好目前我方仍在人数上占优势。
因为比叡山再度派来援军。
虽有数不清的人畏惧于火绳枪攻势而逃跑，想混口饭吃的游民也一样多如牛毛。
「真有办法找来这么多。」
继润以往经历过僧侣身分，其实比谁都还了解寺院营运的内情。
不仅限于这场战役，一个坐拥广大庄园而食粮丰富的寺院，再加上来自门前町的充裕资金赞助，不计较资质的士兵要多少有多少。
那些人只关心能不能填饱肚子。寺院仅需发放食物，稍微提示织田家与佛法为敌的念头即能轻松拢络之。
不管逃走多少、死掉多少人都不欠替补者，倘使侥幸击败织田家则能博得不计其数的领地、金钱、战利品。存活下来的人无一不感恩于天台宗，而天台宗则能据于领导地位主掌战利的分配，进一步提升自身权势。
对此现况了若指掌的继润其实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天台宗与织田家之于南近江地区的统治确实多有摩擦，然无严重冲突，也不到需要打仗解决的程度。说到底，比叡山与朝仓家出面协助依旧不出于一个利字。
相较于比叡山这点度量，织田家家臣新地光辉貌似是个超越想像的人物。
「敌方的射击何故迟迟不歇？」
就继润看来，新地军队装备的种子岛数量以及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火药与子弹根本超乎常理。
「看来也不必指望我方同伴们帮忙了。」
就连朝仓军方面，指挥官的朝仓景隆与朝仓景镜也是一味担心越前那边的状况而无心战斗。
目睹新地军的枪林弹雨战术，立刻尝试把军队拉到后方，想降低自军损失的意图显而易见。
摆明想把责任推给浅井军与比叡山军。
损失兵力就是减损自己的力量。
尽量减少士兵伤亡数量可谓为当代武士作战时的常识。
「愚蠢至极！这还打什么！」
连续两天单方面遭受损失，夜里继润于军营内怒吼。
埋怨自己为何非得打这场无谓的仗而受此等损失。
「继润，你太大声了。」
一旁的阿闭贞征抨击高声吼叫的继润。
「不这样要人如何承受得住？贞征，难道你真无所谓？」
「哪能有何所谓，长政大人被抓起来，我们无能为力。」
年轻有为的长政不乏尽心效忠的家臣。
长政既被挟持作人质，家臣们不得不听从久政的命令出兵。
「三人众与直经还在为了无聊事争执？」
「是啊。没点长进。」
面对贞征的疑问，继润回答的语调十分贬抑。
所谓的『浅井三人众』指称属于朝仓家友好派系并参与挟持长政、推举久政继位的赤尾清纲、海北纲亲、雨森清贞等三人。而长政深表信赖且重用的远藤直经则在军中与此三人多有争执。
直经为避免进一步祸及受软禁的长政与其家人，这才百般不甘愿地协助久政。
基于此背景，难免在许多事情的考量上与三人众起冲突。
「实在是没办法了。恐怕需要做好相对应的觉悟。」
所谓的觉悟就是舍弃浅井家。
主公固然重要，总得先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
为保护家人，转而投靠强过浅井家的织田家，也是情有可原。
以此时代而言，傻傻地留下来与浅井家一起灭亡才是愚蠢的判断。
对武士来说，保护家族不被毁灭乃是基本美德。
「再说，继续这样拖下去，早晚要投降的。」
「反过来看，强硬发动攻势又会让更多士兵死在枪下。我们可没接受过足以躲避种子岛子弹的加持。虽然比叡山那边看来也没有。」
就贞征所观察，与佛为敌的新地光辉手下军势释放出的子弹不分普通兵或僧侣兵，均等命中两种士兵且夺走生命。贞征纯为讽刺而如是说。
「我不是和尚不敢确定。比叡山的僧兵们没有护身加持吗？」
「哪可能有啊。要真有那种本事，宗教势力早就统治整个日本啦。」
「那就没啥好谈的了。」
继润与贞征苦思无良计，只能抑郁地继续打仗。
新地、木下联军极力避免自方军队人员消耗，同时状似有充分的火药与子弹补给途径，日复一日毫不惋惜似的疯狂射击。
粮食方面似乎亦无匮乏之迹象，因为新地军与木下军士兵们精神都很好。
相较之下，多半由没吃饱的游民构成的比叡山、浅井、朝仓联合军队的状况简直不忍卒睹。
因此浅井、朝仓、比叡山这方的军队伤亡众多，包含联军内的派系对立，士兵们的疲劳渐次累积，士气随之低落。
「势必讨伐与佛为敌的信长！」
只有僧侣兵依旧精神奕奕。
信长虽被贬抑为佛法之敌，然就继润看来，根本找不出理由。
不过基于自己担任和尚的经验，可以理解表面为佛法之敌，性质上乃为寺院之敌。
和尚的德行之差，总喜欢把自己看不顺眼的对象污衊为佛敌，怂恿信徒们上阵讨伐。
领头的宗教腐败至此，之后兴起的新教派只会跟着腐败。
正因为曾经当过和尚，继润对寺院抱持十分淡漠的情感。
「无妨，反正也快结束了。」
新地、木下军拖延时间有何意图？
开战五天后，答案终于揭晓。
这一天，将三好军从摄津赶回海上的织田主军现身战场。
「上啊！」
随着信长一声令下，柴田、佐久间、丹羽、泷川、明智、松永等人各自率领军队，一齐向浅井、朝仓、比叡山联军发动正面攻势。联军立刻如被针刺破的气球一哄而散。
本为乌合之众，单靠新地、木下军的力量便足以歼灭，如今织田主军前来助势，根本毫无胜算。
「撤退！」
浅井、朝仓、比叡山三军个别撤退，最先被孤立的则是浅井军。
『主上，根据猴子等人的推测，浅井军因篡位事件，恐有多人退兵。』
『那就试试。』
此战开打之前，藤吉郎预先向信长提出建言，信长亦表认同。
因此信长并未执拗追赶，而实际随军回到小谷城的国人少之又少。
事已至此，如今仅剩无颜撤退的浅井家三人众以及担忧长政安危的远藤直经滞留，其他大多回到自己的领地或居城，否则便是接受木下藤吉郎的劝降而逐一倒戈。
「逃进比叡山！」
朝仓军遭受进一步的追击而再度大伤元气，只能勉强穿过比叡山的山门，留住小命。
想是打算固守山中，等待越前方面派出援军。
「义昭大人都给了惩治权了嘛。」
「保险起见，可以主动通知各地诸侯。」
「这又是何故？」
织田方全军将比叡山包围得密不通风之时，信长在军营中反问光辉如此建议的原因。
「主上眼下乃是足利义昭大人御守幕府底下重镇中的重镇。人总是喜欢责难此等地位之人。这点我们无法改变，但是假使什么都不做，演变成您自行扼杀寺院的误解就不好了。我认为能够尽量冰释误解，减少造事敌人最是上策。」
「意思是要公表详情？」
「是的。让大家明白织田上总介乃是基于足利义昭大将军之命诛惩比叡山。」
「也好。那么需在通告之前暂且休兵？」
「不必。事后报告应该就够了。」
即使如此，信长依然下令劝告比叡山最早期居住者的正派和尚与信徒们即刻离去并且未动他们一根汗毛。
比叡山方面则因接收朝仓军而面临军粮储备量不足的窘境，进而命令那些无力参与对抗佛敌信长之战的人们撤退下山。
两军僵持不下期间，比叡山中冒出火花。
织田军于山脚处遍洒大量的油并同时点火，另外连续释放燃箭，火舌沿着山门长驱直入。
受不住火势逼迫而逃出山门者则当场受到子弹与箭支的制裁。
「可恨啊！佛敌信长！胆敢侵犯神圣的比叡山！」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以天台座主为首的核心指导阶层无从逃脱，逐一被火舌给吞噬。
仅有少数成功逃亡苟活，其余人士全数失去了首级，众多建筑物化作灰烬。
随着总山的颓圮，天台宗元气大伤，织田家陆续夺走被判定为过剩的寺庙领地与资源。
至于朝仓军方面，首将朝仓景隆与朝仓景镜暨其手下众多士兵则与比叡山僧侣兵们一同丧命于比叡山。
第十一话 策动与河豚
「何等无礼！一介下等贱民胆敢以此态度面对皇族的老身！」
火烧比叡山之后，光辉落得应付一个啰嗦老头子的下场。
此人乃是比叡山延历寺的贯主（住持），掌管遍布全国之天台宗寺院的最高位者，更是伏见宫贞教亲王的第五个儿子。
「（嘴上说是皇族，恐怕还是因为养不起那么多小孩所以跑去当和尚了吧？）」
「（确实有可能。不过您还是别声张吧？）」
为抹去所有再兴的可能性，延历寺周边早已仔细烧了个精光。不过既然是地位最高的人，总有办法逃生。
纵然试图与随从借由仅限少数人知晓的秘密山路偷偷下山，却被细心戒备的新地军给逮住。
「你们全都会遭受天谴！」
「（这个秃头到底在不爽啥？）」
「（寺庙都被烧光了，生气很正常吧。）」
耳闻光辉把皇室出身的天台座主称之为秃头，正信颇感惊吓，同时产生一些感觉有趣的念头。
有那么一瞬间，正信不禁想像起，假使光辉并非讲悄悄话，而是以普通音量说出这些内容，天台座主应胤法亲王听了不知会有怎样的表情。
「就算你这么说……」
就字典里没有信仰心一词的光辉看来，这个天台座主实在恶劣。
身为出家人还在逃跑时带着好几名爱妾，检查随侍年轻和尚们搬运的行李也发现了大量金银财宝。
一行人携带的粮食当中还发现了装酒的容器。
已经皈依佛法了还养妻、执着财富甚至饮酒，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要不是本有戒律禁止此等行为，光辉也不会有意见。眼下却不得不质疑「身为教派当中最高位的天台座主领头违反戒律该当何罪」？
「（正信，你觉得怎么处理这秃头比较好？）」
「（或许应该询问主上的意见。）」
「（也对喔。就把麻烦的秃头交给主上处理好了……）」
光辉将手下抓来的应胤法亲王交给信长。
与其同行的爱妾们与所持之大量金银财宝也一起奉上。
「光，暂且由你管理。」
「喔……」
结果信长也受不了应胤法亲王那般鄙俗作风。
好像连他的脸都不想看到，硬推给光辉管理。
织田信长就是会在这种时机展现出黑心企业社长风情的君主。
「老身出身皇族且高任天台座主，身分等同于天子陛下。倘有任何怠慢，你们这些贱民小心在日本待不下去啰！」
应胤法亲王罔顾管理者之责而舍弃陷入火海的延历寺，却仍不改其桀傲不逊的态度。
透过以往做生意的经验，自是见过不少讨人厌的官僚或政治家，而眼前这家伙跟那些人比起来恐怕还是特级的蠢蛋。光辉怀着此等念头，暗自决定要让应胤法亲王获得应有的则罚。
「首先得替天台座主大人准备一栋房子才行喔。」
「哼！还算识相。身分低贱如你，幸好还懂点事理。」
光辉在坂本的街区内租了一栋大宅，把应胤法亲王一票人全塞进去。
实质上为软禁状态，相对地则让那些人尽享优渥生活。
「这酒确实美味。眼前此番山海珍味亦是无可挑剔。」
一行人不被允许离开宅院一步，但是乖乖窝在屋子里的应胤法亲王能获得新地领内出产的酒饮与大量海鲜、肉类，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喔喔！何等美貌的女性！」
光辉花大钱从全国各地招来知名且美貌的烟花女，包下她们所有时间。而应胤法亲王也与这些烟花女及爱妾们夜夜笙歌，毫无节制。
「真让人看傻了眼……」
受命于信长前来观察状况的明智光秀，也为应胤法亲王的作风而颇感不快。
「好日子过不了多久的。」
「新地公有何妙计？」
「给他死。」
「此人确实无德，然而取其性命是否太过？」
无论在怎么恶劣，应胤法亲王好歹是个皇族。
任意杀害恐怕惹祸上身。光秀忍不住提出指摘。
「光秀兄，我说给他死，没有说要取他性命啊。」
「这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结局可能会让他觉得不如死的好……」
光辉为何耗费大笔金钱招待讨厌的应胤法亲王？
其真正用意已逐渐产生效果。
「不愧是天台座主大人，可以住到坂本这里最宏伟的宅子。」
「可是延历寺都变成那样了，他还天天酒池肉林的不是吗？」
「还说是皇族哩，太荒唐了吧……」
即使是天台宗教内最伟大的人物，如此荒淫无度，肯定得不到正面评价。
应胤法亲王的恶行恶状很快传遍整个坂本街区。
「听说还有附近村庄的少女被掳进那宅子里耶。」
「那个我也听说过。要是敢反抗，就会被威胁说自己身分与天子齐平，不依就会遭受天谴。」
「很像那个人会说的话呢。比叡山的家伙都一个样……有啥不开心的马上就讲天谴。」
坂本之地凭借于延历寺才发展起来，因此居民们表面上不敢有怨言，只是早对素行不良的延历寺僧侣兵抱持负面印象。
假造应胤法亲王强夺附近村庄美少女的谣言，也没人怀疑其真伪。
「平日作为不守正道就会变成这样。」
应胤法亲王的恶劣评价没花多少时间便从坂本一路流传至京城。
「陛下，有一传言上报。」
「有劳了。」
为了让谣言传播得更深入，光辉甚至派遣伊贺出身的家臣出面扇风点火。即使没这么做，或迟或早还是会传出去。
关于应胤法亲王恶劣行径的谣言终究传进了有亲戚关系之正亲町天皇的耳里。
「那个痴狂妄为的家伙！」
新地家盛大广披的谣言与真相交织而成应胤法亲王的各种恶行内容让正亲町天皇听了大为震怒。
最让天皇听来刺耳的则是「自己的身分与天子齐平」之宣言。
基于此般非同小可的失言，贵族们也不敢再替应胤法亲王说话。
雪上加霜的是，耳闻正亲町天皇的激怒，应胤法亲王之父伏见宫贞敦亲王受到震惊过度而猝死。
伏见宫家因此陷入混乱，更无余力包庇应胤法亲王。
「听说天子陛下对天台座主的举止非常生气喔。」
应胤法亲王的恶劣评价随着这道谣言传遍畿内各地。
「把这份文件交给清辉。」
「遵命！」
状况发展至此，光辉终于使出杀手锏。
以光辉编撰的大纲为本，文内首先描述比叡山的腐败作为，接着联合朝仓、浅井两家进行军事行动并失败的过程。最后写到比叡山被火烧尽，而首席的天台座主却试图带着爱妾与金银财宝潜逃。基于皇族身分而保住一命，仅受到软禁对待。即使如此仍无反省之意，镇日酒池肉林。
光辉意图编造出这段完整的故事。
虽然当中大半都是事实。
「我看看喔……『天台座主大人，只求您放过这女孩……』、『何等无礼！可别忘了老身的身分！我乃出身皇族且任天台座主的应胤法亲王！违逆老身的意思就等于对天子陛下不敬，等着接受天谴吧！』……喔喔！好像在看八卦新闻似的，越看越有意思！」
清辉将一连串的故事情节作成附带彩色插图的小册子，免费分送至全国各地。
只要购买出自新地领的产品就能获得一本。
包括能够免费获得的划算心态，全国百姓均热切阅读。
清辉更另外做了一个纯插图的版本，好像不识字的人也能了解故事内容。
「因为免费，大家都踊跃索取呢。大哥做得真绝……」
应胤法亲王的软禁生活长达半年，这段日子结束后，他则收到正亲町天皇之命，被带到深山的迫庙里受到监禁。
其后世间再无他的踪影，几年后默默于山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而天台宗的名声也因应胤法亲王这一波恶行而一败涂地，众多末位的寺庙逐一脱离，教派景况一蹶不振。
天台宗就此迎向之后延续数百年的低迷时期，可怜他们从未警觉与新地家为敌的可怕之处，只能默默隐忍这段长久的闷苦时日。
「藤孝，耳闻那个低贱的新地要升殿了。」
「似乎是如此。」
「陛下也太随心所欲了……都不怕崇高的内宫受到玷污。」
义昭的命令已然达成，比叡山顺利受到讨伐。
本无意图将比叡山夷为平地，不过既然延历寺坐拥强大权势，义昭同样不会允许那头违逆自己。
能够把这个讯息传达给世间百姓亦属好事，义昭如是想。
于此之下，义昭掌握到正亲町天皇打算让光辉升殿的消息。
嘴上对藤孝稍事抱怨，幸亏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尚不至于激动怒骂。
「让那等粗俗不懂礼节之人升殿实非好事。」
「恐怕是织田大人安排的。」
「假如不是可就惨啰。」
义昭与藤孝的讨论就此打住，不过藤孝内心另有期许。
其实目前尚未选定由谁负责指点光辉殿上相关礼仪。
就藤孝的想法，织田信长虽有天才之处，就是缺乏这么一点细心。
既然如此，就让身为古流唯一继承人的自己教导，借此卖光辉一个人情。
「（新地家的权势可不小。那样的人想要更进一步，势必需要拜托我这种等级的人。）」
藤孝如此暗算，期待光辉提出请托。
然而暗算也只落得暗算。
光辉自己找到了指导人，藤孝的预想彻底破灭。
「光秀兄，有劳你特地跑一趟。」
「哪儿的话。我也不过承蒙藤孝大人指点，只能现学现卖……」
新地军目前并未参与平定浅井领地的行动，而是与光秀联手治理比叡山暨坂本地区。
此地转封给担任京都所司代有功的光秀，于是闲来无事的新地军便前来帮忙整顿烧毁的延历寺院区。
虽有人提倡重建寺院，光辉顾若罔闻，迳自撤除寺院残骸，下令整地，推展基础工程，准备于当地建设连接坂本之地的新城镇。
当地的地理位置恰好能利用琵琶湖建构船运系统，待琵琶湖沿岸整顿完成，肯定大有发展。
光辉将工程交给家臣们监督，找光秀学习升殿所需的礼法。
「假如只是偶尔升殿，仅需掌握基本部分就能应付。」
理性作风的光秀采取的教学方式也很合逻辑，光辉突然明白过来这正是信长特意提拔他的原因。
织田家的其他家臣当然也很优秀，不过就光辉的感觉，光秀还要更居于那些人之上。
「今天就到这里吧。」
光秀的指导课程告一段落，由于时辰尚早，两人便一起用茶。
并非正式的茶会，简单泡了煎茶，茶点方面也随意从方便保存的零食当中挑了羊羹、黑糖口味的麻花糖、糖果、干果等搭配。
新地军预定滞留坂本一段时间，为此安排士兵负责来往新地运送补给物资。这些点心主要用来额外奖励补给兵的辛劳。
「新地公果然不得了，举个手就能拿出这么多甜品。对我来说可是天方夜谭。」
在获得坂本之前，光秀的俸禄仅限于来自义昭与信长的现金。
金额算起来并不小，不过为了在织田家当中占有一席之地，光秀有必要优先编组自己的家臣团队。
因此钱有再多都不够用，妻子似乎也不得不过着拮据的生活。
光秀从年轻时期便吃尽苦头，尤其给妻子添了许多麻烦。
他的妻子甚至曾经为了丈夫变卖头发筹钱。
膝下育有多子，也想不起来是否曾让孩子们尝过甜食。
「光秀兄不喜欢吃甜的吗？是的话我可以准备别的东西。」
「没那回事。我不太能喝酒，但是非常喜爱甜食。」
光秀一边想着对不起家人，一边享用丰富多样的点心。
不过光辉准备的量太多，实在是吃不完。
「注意保持干燥可以放好几个月，你就当伴手礼带回去吧。」
「方便吗？」
「就当是教我礼仪的回礼啰。」
光秀心怀感激地包走大量零食，分给家臣与妻儿享用。
『甘甜美味，孩子们也很喜欢。还请代为向新地大人道谢。』
展读妻子寄来的书信，光秀放下心来。
待讨伐浅井之战役结束，即可受信长册封坂本之地。
那么一来，就有办法让妻儿们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今天到此为止。」
「休息一下吧？」
两人率领的军队挥汗整顿延历寺的残骸以及港口拓宽工程，期间光辉则向光秀认真学习升殿所需的基本礼法。
每次课程结束后，光辉总会拿出茶与点心招待，并将吃不完的大量点心塞给光秀带回去。
「大人用的方法真够迂回的。」
「光秀兄个性严谨嘛。假如说是礼物肯定不收。以喜欢甜食的太太与孩子们为由，他就愿意收了。」
「原来如此。明智大人真是个正派的好人。」
正信对光辉的体贴十分感动。
『光，甜品不够了。送过来。』
另一方面，以追踪比叡山暨坂本地区现况之名义定期寄信过来的信长总会在信末添上一句要求点心的命令。
「正信，那你觉得主公算是正派的好人吗？」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容我保留作为自己一辈子的课题。」
光辉有能力轻松合成甜品，因此随时寄送这些东西也不痛不痒。至于信长算不算是个正派的好人。
实有难以定论之处。
「这事务必想想办法才行。」
主仆两人口中的「好人」光秀有一个烦恼。
那就是自己共享连歌（注：日本传统诗歌形式之一）乐趣的同好细川藤孝与光辉互相交恶的状况。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两个人修复交情呢……」
「大人，带新地大人参加连歌聚会恐怕没有作用吧？」
「我想也是。」
借由近来与光辉频繁交流的感想，光秀不认为光辉对连歌聚会有兴趣。
恐怕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光秀对手下重臣斋藤利三如此断言。
「利三可有好点子？」
「料理或许能同时引起双方的兴致。」
「料理吗……」
就当代风俗而言，下厨亦为男性的教养之一。而利三提议或许能借由料理让两人交好。
「听说藤孝大人将在三天后到访坂本。」
藤孝此行的目的乃是前来视察义昭下令讨伐之延历寺的遗迹现况，以及交达将坂本一地赏赐给光秀的印命。
事态会演变得如此棘手全因光秀同时侍命义昭与信长的缘故。
「透过大人主办的宴席消除双方的隔阂。此计甚是平庸，我深感惭愧。」
「哪儿的话，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三天之后，光秀设宴欢迎藤孝的到访。
光秀尽可能地准备各式菜色，列席其中的藤孝与光辉大啖美食，偶尔交谈几句。
双方都是为了给宴席主人的光秀面子。
「这道味噌炖鲤鱼真好吃。」
仔细处理之后的鲤鱼用新地生产的味噌炖煮，对光辉而言是熟悉的美味。
「新地公领内生产的味噌最是美味。」
光秀为了祭出最棒的料理，花了许多钱购得新地生产的调味料与食材。
「鲤鱼煮成红烧口味也很不错喔。加酱油、酒、砂糖下去煮。」
「听起来很下饭又适合配酒呢。新地产的酱油与食材都很棒。只是有点贵。」
「以后生产量增加，价格就会降一点了。」
光秀与光辉热切讨论了一阵子，藤孝扔出别的话题。
「光秀最近尝过最美味的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新地公送来的豆沙包吧。藤孝兄呢？」
不胜酒力的光秀每天都很期待下午茶时间出现的小点。
然而他直率的回答反让藤孝更不开心。
因为听到光秀亲口称赞光辉。
「最近收到舞鹤那边的高级甜鲷，用酒清蒸非常好吃。」
很风雅的选择，果然像是住在京都的藤孝会做的事。光辉心想。
「新地大人可否尝过？」
但又立刻感受到藤孝的恶意而心情颓丧。
『像你这种乡巴佬肯定没吃过甜鲷吧？』藤孝的表情早已呈现出他的言外之意。
「次数不多，但还是吃过的。」
「真是不得了。」
光秀纯粹佩服光辉尽揽美食的经历，却让藤孝暗自产生光秀难以察觉的懊悔情绪。
没想到对料理颇有研究的自己竟与光辉同等级。
「你都是怎么料理的？」
「这个嘛……」
早先是今日子提出想吃甜鲷，光辉才特地请新地家的厨师进货。
于产地捕捉到之后放入小型冰柜保存，快马策鞭运回新地。
「生鱼片、昆布冷渍、一夜干。方法对了的话，甜鲷不用去皮去麟，整只烧烤就很好吃。鱼肉放进和式清汤当配料，烤过的骨头熬汤煮出来的白饭也不错。茶碗蒸、生煎、炖煮都对味。不过甜鲷还是做成芜蒸最好吃。」
「芜蒸……？」
「是的。」
甜鲷鱼肉切片，芜菁泥加入蛋白一起稍为打发后盛在鱼片上一起蒸熟，最后倒上太白粉制成的勾芡，这就是所谓的芜蒸做法。光秀如是向藤孝说明。
「（我可没听过此等料理！）」
此道料理乃是以往夫妻在观光行星「新京都」的餐厅吃到，后由今日子亲手重现而来，这个时代理当尚未存在此等菜色。
听闻光辉提及自己不晓得的料理，藤孝心生妒忌。
本打算嘲笑光辉品尝的料理上不了台面，偏偏调理手法听来讲究，感觉确是美食。
「新地公最近尝过最美味的料理为何？」
「我想想喔，应该是出兵前吃的河豚吧。」
「河豚！带刺有毒的那个河豚！」
「新地公，你身体没问题吗？」
听闻光辉吃了河豚，光秀担心起他的身体状况。
虽然光辉赞颂其美味，也有不少人私下享用河豚，然终归是种让许多人中毒而死的鱼类。
「没事啊。」
因为光辉吃的河豚乃是由神奈川号上的料理机器人处理。
机器人内建所有可食用种类河豚的资料，有能力精准切割开食用与有毒的部位。这些知识同时制作成册，用来教育厨师。
这些人经历长达数年的严谨训练，通过艰难的考试即可获得新地家颁发的河豚调理证照。
根据新地领内的规定，未具备河豚调理证照者私下料理河豚给其他人吃，最高可判等同于谋杀的罪刑。
「河豚带毒的部位其实随种类而不同。处理得不好很容易混到毒素。所以我们只发证照给有能力通过困难考验的人。」
目前取得证照的人还不多，但当中越来越多的人受雇于新地家，于领地内专门负责处理河豚维持生计。
虽然不乏几个用假证照开业而被斩首的例子。
「至今吃过好几次，我还是活得好好的。」
「原来如此。新地领内研究得很深入嘛。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尝试了。」
重视理论的光秀很快被光辉给说服。
光秀十分能理解光辉设立严格考试的做法。可以保证厨师有能力依照河豚种类判别哪个部位可供食用、哪个部位不能，避免毒素混入食物当中。
「改天请你吃。」
「哼，我看是你瞎说吧。」
无预警地，藤孝突然开口找光辉麻烦。
因为藤孝认为光辉说自己吃过河豚乃是谎言。
就连对料理甚有兴趣的藤孝也晓得河豚非常危险，而从未品尝过。
他不相信光辉当真吃过河豚，所以才用改天请客的说词敷衍。
「不，只是因为食材没有办法马上拿到。」
「从舞鹤那边弄来就得了。我有人脉。」
藤孝主动说要帮忙准备河豚。
心里盘算着要把河豚塞到光辉眼前，逼他承认自己不会处理，耻笑他的窘境。
「我是无所谓，新鲜度没问题吗？」
「别小看我对料理的讲究程度！」
光辉提出的担忧令藤孝怒声回应。他误以为光辉发言出自轻视之意。
「（随便他吧。记得日本海确实抓得到河豚。别搞错弄来虎河豚就好……）」
三天后，藤孝实现承诺，入手来自舞鹤的河豚。
即使看他不顺眼，光辉依然不得不承认藤孝是个交游广阔之人。
「新地公要自己料理吗？」
「那倒不用。文隆！」
「在！」
「文隆在咱家的炊事部队工作，他也有河豚调理证照。」
光辉早料到可能有需求，没忘记在炊事部队里安排优秀厨师。
「这里有只河豚。没问题吧？」
「遵命。这河豚品质相当好呢。」
文隆出身武家，更是具备河豚调理证照的厨师当中，手艺数一数二之人。
前身是个学不好武艺而受尽双亲奚落的年轻人，目前借由其优异料理技术，负责处理新地家的饮食。
诸侯家中的厨师假使不小心让主人吃坏肚子甚至引起食物中毒，必得切腹谢罪。
理所当然地，也不能粗心让食材混入毒素。此职位的责任重大，相对地，文隆拿到的薪水也很优渥。
「看起来很年轻啊。当真没问题？」
目睹外貌仍嫌稚嫩的文隆，藤孝担忧似的确认。
「料理的手腕可不能用年龄判定喔？」
「小的岩见文隆不才，若有失败自当切腹。」
胆敢在藤孝面前夸下海口的这个年轻人，以其优异技术完美处理好河豚。
紧接着快手准备生鱼片、川烫鱼皮丝、烤河豚肉、炸河豚、烤白子（注：精巢）、河豚锅等菜色。
更事先热好日本酒，放入烤过的鱼鳍，做成河豚酒蒸。
「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呢。」
「可以开动了。要是有勇气吃的话。」
「这点不用你担心。」
藤孝可不想被光辉当成胆小鬼，做好初尝河豚的觉悟。
三人以河豚酒蒸干杯，接着一一品尝各式河豚料理。
「片过的生肉看起来单调，尝起来竟然如此美味。几乎令人感动。白子也是口感绝妙。」
光秀一边想着改天也要让妻儿尝尝，一边大快朵颐河豚料理。
「细川大人，感想如何？」
「还可以啦。」
真心话是极度的美味，不过向光辉吐实会让自己有落败的感觉，藤孝故意随便敷衍。
「锅吃得差不多，可以做杂炊了。」
满桌的河豚料理几乎都进了三人的肚子，文隆上前利用河豚锅的高汤料理杂炊。
煮滚后关火，接着打蛋下去，最后撒上细葱即告完成。
「河豚锅的汤汁渗入米饭中，鲜甜美味。」
光秀与光辉这餐吃得十分满足，而藤孝却是满心懊悔。
像河豚这么棒的美食，只有自己害怕有毒不敢吃，光辉却建构出安全享用的手法。
本对料理颇有研究的藤孝，怀着悲惨的劣等感，沮丧地归返京城。
「没想到河豚这么好吃。」
「大人，臣实在难以启齿……不过起初要让新地大人与细川大人修复交情的计划以失败告终。」
「对喔，我都给忘了……」
有能之人明智光秀，百年难得一见地败给河豚的美味魔力而导致计策失败。
第十二话 小谷城开城与第三位妻子
火烧比叡山之后一个月，织田家的军队依旧在外奔波。
早先因浅井家背叛导致应对朝仓家的防守阵线退后，织田军忙着全力压制北近江地区的浅井领地，以求恢复阵线。
经历一个月前的败北，浅井家元气大失。织田家将领木下藤吉郎拢络国人的策略奏效，其他顽强抵抗的国人众则连同城池被纳入织田家麾下。如今浅井家的势力范围仅剩小谷城。
浅井家三人众不顾自身领地陆续被夺走，依然拥护久政，坚持守城战术。此时，远藤直经单独来到信长跟前，祈求织田家拯救长政。
「越是资深的重臣越是被朝仓家以往的恩义给束缚住才导致这种结果。纵然浅井长政大人尽力扭转却还是……」
还没能成功转变这等风气，久政已抢先说服三人众，引发篡位之事态。这是直经的说词。
「汝也有错吧。」
「小的有错？」
「还不懂吗？长政让汝随侍在侧。想必出于百分之百的信任。」
「这样有哪里不对吗？」
「三人众不会开心吧。一定会想到可能有一天被你踩在脚下。朝仓家恐怕也利用了他们这样的心理。」
随着长政在浅井家之内的影响力渐增，承前任家主久政之势的三人众必将转为弱势，受长政重用的直经也可能取代自己的地位。
虽然这纯为信长的猜测，直经却无从反驳。因为自知有过太多类似的迹象。
「吾也想帮助小妹婿。带兵反抗的是久政，妹婿无罪。」
「小的不胜感激。」
「不过还是得让久政与三人众承受后果。」
直经志愿回归小谷城，替信长转达投降条件给久政。
「浅井长政大人主掌浅井家便有机会存续。然而违反朝廷的朝仓家讨伐令甚至临阵投靠朝仓方面之罪已然落实。目前必须先行没收所有领地，之后另找时机归封。并且需请浅井久政大人与三位大人切腹自尽。」
「你跑去做了织田的走狗？」
听完直经转达的条件内容，三人众当中具领导地位的赤尾清纲高声怒骂。
在他看来，直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卖国贼。
「背叛者到底是在说谁！若非大人们举兵反抗织田家，事情也不会演变至此。可曾想过这场仗白白牺牲掉多少条人命？」
「还没哩！还有机会获胜！朝仓家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等被歼灭而自己受到孤立。肯定会派援军过来。如此一来，便能两边夹击织田军。」
「没用的。」
直经漠然否定海北纲亲的乐观想法。
「这点兵力守城没问题，一旦出城，转眼间就会被织田军杀光。再者，新地军可能随时来援。」
新地军目前老实地与明智军一起待在坂本，没人能肯定他们何时会动身。
若遭新地军手里的青铜制大炮猛烈轰击，只怕小谷城霎时就成了废墟。
「长政与乃夫都还在城里。信长不可能乱来。」
「雨森大人，织田大人乃是生于乱世的诸侯，绝非善意之人。劝您早早舍弃那等天真的念头。」
事到如今还抱持如此乐观论点的雨森清贞令直经打从心底感到失望。
反过来说，连清贞这般人物都不得不逃避而盲信乐观论点，可见战况已恶化至极。
「你忘了朝仓家对我们的莫大恩情吗？」
「若要感恩，理应说服朝仓家上京才是！办不到也罢，竟然鲁莽起义，弄到最后让织田家占走小谷城以外的所有领地。浅井家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现在还有机会保住浅井家，恳请诸位大人做好觉悟，切腹自尽吧！」
「……」
直经高声怒吼，三人众陷入沉默。
这几个人也不笨，十分明白直经所言一点不假。
「既然落败已没有借口，动手吧。」
借由直经强而有力的游说，原本预期最有可能不配合的久政反而率先下定决心。于是浅井久政、赤尾清纲、海北纲亲、雨森清贞等人自刃，此外尚有数名随之殉职。小谷城就此敞开大门。
「下一个目标就是朝仓！」
就现况而言，要想彻底占领越前地区恐怕要等到明年以后。织田军优先夺回朝仓领地当中损失严重且动员能力不足的城池，包括敦贺、金崎、手筒山、木芽卡等地。并任命柴田胜家负责管理。
「暂时先回去整顿军队吧……」
就算是名震天下的织田家，经历此次漫长战役，不仅是人员，军粮、金钱、物资的消耗十分可观。
战事告一段落，信长凯旋回京。这番延续时间超乎预期之长的行军总算告终。
＊＊＊
「臣妾来自三条西家，名叫叶子。」
光辉一回到新地，不知为何一名美少女立刻对自己行下跪叩拜大礼。
看起来非常娇小，然以当代平均身高来比较，只稍微矮了一点。
看来似乎是信长之前提过的第三位新娘终于到达新地了。
「彼此都有苦衷，还请多多指教关照。」
「小光到现在还是不懂得如何体贴女性说话。」
「不然应该怎么说啊？『你就是我命定之人』吗？」
「呜哇，此发言超不适合你的。」
不只是今日子，就连站在一旁的阿市也一脸诡异表情。
基于阿市嫁入新地家这么一段时日以来的了解，也觉得那般发言与光辉不搭调。
「今日子要我体贴一点我才这样说的啊！」
光辉想破头才凑出来的招呼语却受到今日子全盘否定，光辉深感沮丧。
「还是我应该咏唱诗歌做做样子？」
「小光大概没办法吧……」
「确实无法，但不该说出来。」
光辉非生长于这个时代，从未受过咏唱和歌的教育。
最多是就读太空船船员专校时期被迫撰写劳工安全周的标语，或者船员募集广告使用的川柳诗句，交交作业的程度。
光辉本身毫无美感，所以当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作业全数扛龟。
又不擅长画画，写字也勉强能看而已。
茶道活动全靠今日子应付，而今日子本身也只懂茶道与插花。所有艺术相关的事情均交由阿市处理。
不对，还有另一个人。
「咦？叶子跑去三条西家当养女啦？」
清辉的大老婆、腐女性质、从唐桥家嫁过来的孝子主动向叶子搭话。
看来两人之前便彼此认识。
「听说是没有适婚年龄的女性。而我老家跟三条家有点亲戚关系。虽然只是分支。」
高位阶的大臣三条西家无论如何都想与新地家联姻，因此从阶级较低的远亲家族寻求养女人选，接着安排出嫁。
收养分家女性与他家联姻的做法于此时代乃是稀松平常。
「贵族的生活真辛苦。」
「感觉是的。」
为迎接光辉久违返乡而难得露脸的清辉，一副理解内情似的在旁点头如捣蒜。
「你要不要多收一个老婆？」
「呃啊，才不要哩。」
清辉果断否定侧室需求。
光辉很了解清辉的性格意外地顽固，很难强迫他接受不情愿的安排。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忙的。」
平时感觉整天躲在屋内，实际上清辉一手指挥增建新地城、整顿周边街区乃至填海盖新港口等重要工程。
准备普通肥料，从伊势及其周边交换制造硝石所需之粪肥，最后将粪肥运到硝石丘的作业管理。另外更以神奈川号舰内制造的资材为样本，持续开发于领地内量产的办法。
同时负责替枪炮工厂、陶烧物品、瓷器、玻璃、铸造物品、制纸、印刷制本、制铁等产业召集专业人手，建设工业区，更兼顾生产效率与商业保密工作。
期间更抽空推展治水与道路工程、开垦农地。光辉能够频繁出征，全靠清辉与清縻一票人的默默耕耘。
「空下来的时间还要跟孝子一起创作，哪来的时间照顾其他女生。作品里面的女性角色除外。」
「我也每天忙着构思新的配对。」
孝子乃是超未来所言之典型的腐女。
外出频率比丈夫清辉高很多，与今日子及阿市交情也不错。私下则默默印制并贩卖以男性与男性『啊───！』行事为内容的书籍。
据闻其同好遍布范围已从伊势志摩国内一路拓展至京城，而且意外地还满有赚头的。
至于清辉则是个彻头彻尾的阿宅。这头也经常制作众多萌系美少女登场的书本并出版贩卖。
套句今日子的评论，这两个人就是「彼此兴趣紧密相扣的优良夫妇」。
不过光辉早就心里有底。
今日子嘴上那么说，其实都跟阿市一起期待着孝子的下一本新刊。
「再者，让三条西家的亲生女儿嫁作新地家排行第三的侧室好像会产生别的纠纷，于是就找了养女。虽然是养女名义，基本上依然不出三条西家亲戚的范畴。」
「叶子的冷静性格真是一点儿没变。」
「老家的状况可谓是摇摇欲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了，摇摇欲坠指的可不只是经济层面，老家大宅也是破旧得仿佛随时会倒塌。能够拿到聘金修理房子，已经很好了。」
「呃……我总觉得这类情报还是不知道的好……」
听闻低阶贵族的穷困状况总会让光辉难以自处。
看来叶子老家也不例外，与其他贵族同样穷困不已。
承蒙信长进京，朝廷的财政状况已见稳定，可惜其恩惠难以下传至低阶贵族。
「夫君，今后请多多关照。」
孝子基于诸多背景下嫁至新地家，幸好有孝子这位知己陪伴，很快便习惯了新环境。
况且在新地家无须面对婆婆与小姑，或许算是轻松愉快。
「今日子，不会太铺张浪费了吗？」
「有吗？这很普通吧？」
不清楚其他大臣家的状况，总之叶子老家的生活似乎极度贫困。
一见到送至跟前的早餐菜色，叶子诧异地睁大双眼。
「白米饭、海带豆腐味噌汤、腌渍小黄瓜、竹筴鱼片、昆布甘露煮、纳豆、煎蛋、凉拌水菜。这样有很铺张吗？」
硬要指出与平时不同的地方只有白米饭里基于健康考量而掺入的杂粮。
光辉等人认为这样吃比较健康，不过叶子似乎偏好纯粹的白饭。今后预定只煮白米饭，直到叶子习惯新地家生活为止。
「白饭跟味噌汤还可以追加！我们老家从来不存在第二碗！」
「咦！所谓的铺张是指这个吗？」
「菜色之丰富同样惊人的。例如这鱼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感觉很好吃。」
「普通的竹筴鱼而已耶？」
叶子为新地家的豪华饮食大感惊喜。
竟然从早就有如此琳琅满目的菜色，还可以吃到饱。
叶子没见过竹筴鱼的事实让今日子深表讶异。
「家里有在吃点心吗？」
「有啊。很正常吧。」
新地家惯常于十点及三点上茶与点心。茶点大量使用砂糖这点又引起叶子一阵骚动。
「还有中餐可吃？」
「咦？不吃中餐会肚子饿啊。」
「不得了。新地家超级有钱的。」
叶子长这么大还不曾体验过一天吃三餐的日子。
「我太庆幸能嫁到这里。我愿意为新地家做牛做马，还请千万别抛弃我。」
「喔……这点你不必担心。」
眼见叶子才刚认识到新地家饮食习惯便如此恳求光辉别抛弃自己的模样，光辉忍不住好奇，贵族到底可以穷到什么地步。
第十三话 野草与拉面
「夫君您早。」
「叶子，大清早的你在忙什么？」
「我在采能吃的野草！」
光辉适才迎娶了大臣三条西家的女儿。
此女名为叶子。身高不足一百五十公分。人虽娇小，仍是个开朗又活泼的美少女。
听说三条西家没有适婚年龄的女子，因此从远亲的最低阶贫困贵族那儿把叶子收为养女，嫁进新地家。
信长也曾收养亲戚家中女性为养女以建立联姻关系，不算稀罕的做法。
叶子自小生长环境让她多有辛劳，作风坚强而独立，让人难以联想其贵族身分。
如今叶子更清早起床，前往新地城附近的草原，寻找可供食用的野草并摘取带回。
「能吃的野草？」
「因为家里穷，已经养成习惯了。」
仔细了解之后得知叶子出嫁前，只要有空就会跑去摘野草。
「我若是没去采野草，吃饭时就会没有配菜。」
「这样啊……」
新地家根本不需要野草啊。光辉心想。
再者叶子身为城主光辉的第三夫人，理当无法随便跑到城外去。
光辉此时才发现视野的一角，负责保护叶子的士兵捧着收野草的笼子，一派狼狈。
这位士兵前来新地家奉官肯定也想出人头地，没想到落得帮忙摘野草的下场，恐怕很不是滋味。
「（这位小哥，你辛苦了。）」
光辉暗自决定稍晚要拿酒奖励这位士兵。
「我采了很多唷。」
叶子采来的大量野草包括艾草、款冬、酢浆草、野豌豆、鱼腥草、蓼草、鸭跖草等等，全都是能食用的种类。
以此可知叶子对可食用野草的知识非常丰富。
「老家有本书代代追记可以吃的野草相关资讯。虽然称不上家传典籍，但是没记熟的话，汤里面就看不到配料。」
据叶子所言，老家庭院里固定种植青菜，但是产量不够，因此必须摘取野草补足。
「虽然野草不怎么好吃。」
「我从来没吃过野草就是了……」
光辉个人经验当中，尝过最接近野草的就只有与今日子到「新群马」行星约会时，在日本料理店吃到的楤木芽及款冬花蕾做成的天妇罗。
而且听说食材还是店家自有的水耕工厂栽种的产物。
由于餐厅生意繁盛，野生的量不敷使用，因而采用人工栽培。
还记得两人当时听闻此事，突然感觉美味减了一半。
「要加进早餐尝尝吗？」
「我会帮忙料理。」
采来的野草做成凉拌、热炒、天妇罗等菜色并一一端上桌。
叶子也有协助调理。果真十分熟悉野草料理，手艺绝佳。
「土味没有想像中的重，还挺好吃的。是因为新鲜吗？」
「感觉还很健康呢。」
经过调理的野草让光辉与清辉吃得津津有味。
光辉改变了想法，认为偶尔品尝这等独特风味倒还挺不错的。
当然还是不想天天吃。
「嗯────让人想起老家的生活。」
清辉的老婆孝子则挂着复杂表情逐一品尝野草料理。
「叶子，既然你已经嫁到新地家来，就不用那么辛苦每天采野草啰。」
「确实。新地领内有好多蔬菜，而且每一种都好吃。在新地家，就算野草煮起来也特别美味。」
除了天妇罗需要大量使用的油不虞匮乏，调味料丰富多样，就连野草的料理手法也很精准。因此叶子才能尝到与老家不同的风味。
「今天的早茶点心是艾草麻糬。新鲜艾草揉出的香气很浓郁呢。」
今日子利用多出来的艾草做成艾草麻糬，于早茶时段端出来招待。
「在老家的时候，从没想过能用艾草做点心呢。总是切碎加进杂炊里就了事。」
就叶子所言，低阶贵族几乎不可能弄到砂糖。
唯一可能来源只有向更高阶的贵族索取。但是叶子家上面的贵族一样穷得一清二白，同样没尝过砂糖。
「养父那边的西条三家应该就有了？」
「我被收为养女没多久就出嫁了，不是很确定。只听过曾有几位贵族为了由谁带走连歌同好会上剩余的点心吵了起来……」
由叶子描述的生动情节可窥见贵族的贫困程度，再度令光辉无言以对。
「我以前也采过可以吃的野草。」
同样出身低阶贵族家庭的孝子，住在老家期间也常摘取野草加菜。
「好歹身为贵族，为了顾及面子，外出采草的时候还得伪装。去到野草生长的地方还遇到好几个同样伪装过的贵族小孩。」
「很常发生那种情况呢。就算原本认识，当下绝对要把彼此当作陌生人。」
无论阶级多低，贵族人士混在百姓之中一起采野草依然很不体面。因此遇到认识的人也绝对不能搭话。叶子替众人说明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偶尔会遇到知名大家的人，那还无所谓，要是遇上羽林家的人就真不知怎么应对了。」
羽林家的阶级远高于最底层贵族，但还是粮食短缺到需要有人摘取野草果腹。
确实是个难以对他人启齿的状况。
「家主或者嫡长子总不会也跑去采野草吧？」
「嗯，不会。通常是以嗜好为名义，负责钓鱼加菜。」
叶子的回答令光辉大受打击。
意思是说贵族平时连鱼都吃不到，只能尝到自己钓上来的鱼。
「（贵族们这样生活不会有事吗？）」
光辉忍不住深表担忧。不过贵族出身的叶子好歹习得一身好教养。
其教养之优秀可是连阿市都比不上。
「池映秋 青蛙纵身跳 水花声 啪唰。」
「我说大哥，最后啪唰两个字多余了吧！而且超没原创性的！」
光辉拼死挤出来的和歌遭到清辉竭尽全力的否定。
「字多了。」
「字多了是要加在句子后面的啦！」
「你意见很多耶。不然清辉也来一句啊。」
自己咏唱的和歌被弟弟嫌弃得一文不值，光辉忍不住抱怨。
「哼哼，这种事我可擅长了。」
「你自己说的喔。可别后悔。」
「我已经想到啦。『近有感 喜爱作品真人化 其实不乐见』。」
「等等，你那是川柳的字数吧？而且没有季语。涵义也不清不楚的。」
「怎么会！你听不懂吗？意思就是说，就算听到喜欢的动画即将被改拍成真人版的消息，也会马上想像到成品有多糟糕而不抱期待。」
「你这句川柳肯定只有你才听得懂……」
光辉一向如此。关于这个时代的雅兴教养，只要没兴趣的一概不碰。
除了当事人缺乏才能的理由最为关键，学了反而增加与细川藤孝见面的机会，也是光辉极度避讳的后续效益。
不过清辉的教养程度也不到能够指摘别人的地步。
于是艺文方面的事还是转交给孝子与叶子帮忙。随着实践机会增加，孝子与叶子便在新地家里变得越来越拿手。
＊＊＊
「清辉，是你弄错啦！」
「大哥才是，为什么看不清自己的错误！」
这一天，两兄弟吵得不可开交。
「大人，请您冷静下来。」
「正信，这是我们兄弟俩的问题。禁止其他人插嘴。」
「没错，这是属于我跟大哥两个人的战争。我们各有自己的坚持。」
一向感情很好，未曾见过两人争吵的这对兄弟如今针锋相对，在旁目睹的家臣们全都手足无措起来。
「万一他们越吵越凶……」
性格严谨的一丰担心得不得了。
假使这场争执导致兄弟阋墙，新地家随之分裂该如何是好。
至今身为新地家重臣的稳定生活恐怕就要崩盘了。
「大人请冷静。清辉大人也是。」
「一丰，我一直都很冷静。错的是清辉。」
「才不是哩。错的是大哥才对！」
两人继续大眼瞪小眼，眼波之间冒出火星。
「咦？小光跟小清在吵架？」
一丰努力尝试安抚两兄弟的期间，清兴机灵地找来今日子。
要论处事手腕，光辉与清辉加起来绝对斗不过今日子。
清兴对此有十分的认知，因此找今日子过来，期望能在争执白热化之前，让今日子制住这两兄弟。
「他们两个为了什么吵成这样？」
「完全想不到有何原因……」
「我也不清楚……」
清兴与一丰都不晓得两兄弟吵架的原因。
「今日子夫人，拜托您想想办法。」
「要是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就糟了。」
「明白了。你们两个在吵什么？」
受到两位家臣的请托，今日子开口询问两人争执的起因。
「问得好，不愧是我老婆。」
「就这件事，大嫂肯定会站在我这边。」
「哼。先不论亲情，我的想法才是主流。」
「屁啦。我的才是主流。」
「我听不懂！先说明给我听！」
搞不懂两个人到底在争执什么，今日子进一步要求详细解说。
「大嫂你也知道的，我们的养猪事业好不容易上了轨道嘛。虽然规模不大。」
想吃某种料理。
基于这个单纯的念头，两兄弟着手培育养猪产业。
由于急着生产，同时考量未来产业扩大的空间，首先专注提升猪只数量。
从萨摩、琉球、明朝等地进口（走私）猪只，尝试配种以进行品种改良。
幸好猪什么都吃。先分出以生产为要的猪，以及注重肉质的少量生产品种，个别采用适合的饲料与畜养方式。后者仅限新地家使用，不打算外销。
此外，酪农业与养鸡业同时起步。肉、牛奶、鸡蛋的生产量逐渐增加。
也尝试畜养山羊，但是新地家的人都不太能接受羊肉的独特风味，因此山羊全都卖到市场上去。
另外安排在部分农家施行农田放养合鸭清理杂草的有机务农，实验兼做手册编撰。更在供水系统与蓄水池尝试养殖鲤鱼。
「所以呢？养猪有什么问题让你们吵成这样？」
「不是啦，大嫂。你回想一下，我们最早为什么要养猪？」
「我想想……为了拉面？」
没错，为了想吃美味的拉面。而熬煮汤底与制作叉烧都需要猪。
「养猪业上了轨道，猪骨跟叉烧用的肉不是都有了吗？」
「就连揉面跟半熟蛋需要的鸡蛋也齐了。」
「那还有什么好吵的？」
今日子越听越模糊。
「之前种荞麦的时候已经学过揉面的手法。笋干的生产也没问题。我们家有葱，鱼板……」
「等等！」
此时光辉突然大喊阻止清辉继续说下去。
「大哥，你干嘛啦？」
「拉面不需要鱼板。」
「啥？拉面不加鱼板还能加什么？」
「海苔。」
「大哥根本乱说一通！海苔放进拉面里面马上就泡烂了，哪里好吃啊？」
「鱼板才没意义哩！不过是因为以前都有加，只有那些推崇复古口味的傻子才会喜欢吃！海苔是要泡过拉面汤，然后包着饭品尝的！孤陋寡闻！」
「都不用考虑吃拉面不配饭的人喔！鱼板明明很好吃！」
「这对兄弟实在是……」
今日子打从心底感到无奈。
两兄弟年纪一把了，竟然为了拉面配料争得面红耳赤。
「不过是配料，照自己喜好分开加就好了啦。」
「既然今日子都这么说了……」
「大嫂的意见我接受……」
两人立刻停止争执拉面配料的问题。
此乃两人都害怕惹怒今日子的缘故，不过表面上绝对不敢讲。
因为双方都有基本的自尊。
「好久没吃拉面了呢。要做什么口味？」
「酱油！」
「味噌！」
两兄弟连喜欢的口味都不一样。
「你再说一遍？拉面就是要吃酱油口味吧？」
「免谈！味噌口味才叫作拉面啦！」
好不容易休了兵，结果今日子又亲自点燃了战火。
光辉说酱油，清辉说味噌。这回两兄弟又为了最棒拉面口味争执不下。
说起来比争论配料还没品。
「说鱼板是旧时代产物的人偏要死抓着酱油口味不放，真好笑。」
「味噌拉面里面所有东西吃起来都只有味噌的味道！但是酱油口味从清淡到浓稠，海鲜汤底、鸡骨汤、猪骨汤、牛骨汤全都可以搭配。千变万化，风味无穷！」
「味噌也一样！味噌拉面也分成很多种啊！我看是大哥你尝不出细致的口味吧？」
「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味噌脑浆的混帐！」
「要讲是吧！那你就是酱油血液的混帐！」
「「「……」」」
双方的争论越来越像小学生，今日子瞠目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丰与清兴则因对话当中不时出现听不懂的语词，早已放弃判断状况。
「不然就请今日子给个公道啊！我相信今日子会选酱油。」
「好啊！大嫂一定会选味噌的。」
光辉与清辉均对自己充满自信，一齐转头询问今日子喜欢的拉面口味。
「盐味。」
「「啊？」」
「我喜欢的是盐味拉面。」
千真万确，今日子就是爱吃盐味拉面。
而今日子也老实回答。
战场上无预警地出现第三方势力，光辉与清辉变得更加激愤。
「该死的！我老婆竟然喜欢盐味……」
「盐味。只有抱持邪念，试图彰显自己很有研究之时才会出现的答案！」
「就像谈到天妇罗，撒盐品尝才叫内行人，藐视沾天妇罗酱汁的吃法……多么邪恶的调味料。」
「这个我懂。例如牛排只沾盐巴或黑胡椒，就说配牛排酱吃的人『可见你只吃过低等级的肉吧，真可怜』那种模式。」
「就是啊。盐巴罪孽深重。」
「确实是罪孽深重啊，大哥。」
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和好，却变成联手挑拨回答盐味的今日子，你一句我一句的。
今日子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察觉此迹象的一丰与清兴则刷白了脸。
万一今日子怒气爆发该如何是好？两人内心忐忑不已。
竟敢惹恼今日子，就算对象是主君也不得不说，这两兄弟简直鲁莽至极。
「人各有其所好！有啥好瞧不起的！我再问一次，拉面要吃什么口味？」
「「什么口味都好吃！」」
察觉到今日子散发出的猛烈杀气，光辉与清辉立刻软了姿态，吞下所有意见。
「结果还是全做了……」
「还是得全部做出来试口味嘛。」
结束没营养的兄弟争吵，两兄弟一起帮忙调理拉面。
「口味就用调酱分配吧。」
分别制作酱油调酱、味噌调酱、盐味调酱，用来调制不同口味的拉面。
熬制蔬菜底、海鲜底、鸡骨底、猪骨底等多个种类的高汤，尝试各种比例搭配出汤底。面条种类囊括加蛋、不加蛋乃至不同粗细。
配料方面准备了叉烧、水煮蛋、鱼板、笋干、海苔、葱花、菠菜、红姜。由个人自由组合搭配出自己想要的口味。
光辉做了鸡骨清爽酱油拉面与豚骨酱油拉面。
清辉则组合出正统派北海道味噌拉面以及豚骨味噌拉面。
今日子选择了蔬菜与海鲜配料的盐味拉面。
口感还不及拉面店的程度，于是光辉决定继续深入研究。
「夫君，这道料理真好吃呢。」
「哇，这是从明朝料理演变而来的呀。」
「可以尝到如此珍奇且美味的食物。新地家果然厉害。」
阿市、孝子、叶子也一起享用拉面。
「根据汤底、面条、配料的不同组合，可以说是拥有无限口味的料理呢。」
厨师们收到光辉与清辉编撰齐全的资料，自学自制拉面，试吃后也为其深奥美味而感动。
忆起光辉交代过这口味还能更加精进，厨师们也决心努力钻研。
「我想学好这道料理，在新地领内开间自己的店。」
「我会去捧场的。好好加油吧。」
这位厨师亦非武士身分，花了几年钻研拉面制作方法，接着辞退警卫队的工作，在新地领内开起拉面店。
这就是几百年后被唤为拉面始祖的伊势屋次郎，年轻时的一段小插曲。
「咦？又得去清须？」
「吾都听说了。汝给光秀招待了不少好东西嘛。阿市信里还提到拉面这种美食。全部都准备过来。」
收到信长此等命令，光辉不得不跑去清须制作拉面。
还得带上具备河豚料理证照的厨师。
第十四话 长岛日暮
永禄十一年（西元一五六八年）夏天，信长于京城举办了茶会。
会上使用织田家持有的各种名茶器，仅开放信长挑选过的家臣参与。
主要成员包括柴田胜家、泷川一益、丹羽长秀、明智光秀、木下藤吉郎、林秀贞、佐久间信盛、池田恒兴、村井贞胜、前田利家、佐佐成政等人。
光辉另外邀请了茶道造诣深厚的松永久秀。浅井长政亦列席其间。
浅井长政没能解决久政联合浅井家重臣的反叛行动，目前领地全部被没收，处于受雇信长、支领现金的立场。
即使如此，他还是信长的妹婿。听说彼此已有约定，今后将依据长政的功绩追封领地。
不过久政与重臣的浅井家三人众已切腹自尽，其他家臣与国人众则全数灭亡或叛逃。也有人认为近江状态混乱，短期内难以分封。
目前长政麾下人手包括弟弟政元与政之、家主切腹后也失去领地的赤尾清纲、海北纲亲、雨森清贞之家人与臣子。至于原为长政心腹之远藤直经则由失去领地的家臣暨其家人共同协助。
「（话说回来，怎么不见义昭老大跟他的手下哩……）」
卡司如此庞大的茶会，义昭等人竟然没有参加，这让光辉深感意外。
细川藤孝没来特别让光辉感到诧异。
藤孝对茶道也颇有研究，理应不会缺席此等规模的茶会。
「主上与义昭大将军近来闹得不愉快呢。」
茶会结束后，光辉与藤吉郎闲聊，这才晓得真相。
「浅井家的反叛等于违抗大将军讨伐朝仓的命令。所以大将军认为不该援助长政兄。」
今日子替宁宁治好不孕症一事，加上之后怀孕与生产的检查关照。藤吉郎早把光辉看作挚友。
因此特地替光辉说明原由。
「虽然理由还不只这个……」
「就是指那件事吧？」
「我也听主上提过。」
一益与利家加入谈话，补充另一个台面下的理由。
「肯定是为了让京极高吉大人复位的事。」
「松永大人，您也晓得啊。」
与光辉维持好交情的松永久秀也跟着加入。他也掌握到相关的情报。
「不就是发个讨伐命令，什么都没做。现在却要求把北近江白白让给自己的家臣。也难怪主上会生气……」
京极家本担任北近江守护一职，却被从属家臣的浅井家夺走其统治权。
眼见浅井家的势力因本次事件而式微，身为幕府臣子且曾为拥立义昭继任的京极家家主高吉便仰仗义昭的威势，算计着取回北近江守护之权，正好与试图增加幕府影响力的义昭利益一致。
义昭表面上不要求信长交出北近江，反而硬要给长政扣上罪名。藤吉郎如是补充说明。
「让人彻底傻眼耶。」
义昭成天只会耀武扬威，到底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要家臣让出领地啊。光辉暗想。
厚脸皮也该有个限度。
「大将军最近老是在打这类主意。」
「松永大人应该都很清楚吧？」
「木下公，据闻大将军还威胁主上交出大和呢。」
或许看畿内地区目前一片安泰就以为安稳了。
最近义昭为了提升幕府的影响力，接连命令信长分让领地。
「最先要了坂本嘛。」
「咦？坂本不是有明智大人进驻了吗？」
早先于京都所司代职位贡献良多的明智光秀，乃是具备幕府臣子与织田家家臣双重身分的特别人物。
为回报其辛劳，信长将坂本附近的地封给光秀。
纵然资历尚浅但能力优秀，封地的举动等于证明了信长对光秀的评价。
「大将军最开始是说要把坂本让给细川大人。」
然而信长无视义昭的意愿，依旧把坂本封给了立场上已偏向织田家的明智光秀。
义昭曾在众人面前抱怨过光秀不听自己指挥。
「接着大将军又看上大和。因为谋杀前任大将军的关系者还待在那里。」
松永久秀之于永禄之变的立场非常复杂。
事起当天，久秀人在大和。
虽然久秀并未参与反叛行动，但是儿子久通率兵参加的事实不改，很难彻底脱离罪嫌。
当初足利义辉出面协调各方强势诸侯的关系，借以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另一方面却又多次算计暗杀三好长庆。此番作为对久秀多有不利乃是事实，久秀维持近似默认的态度或许也基于此等背景。
先不论真相如何，总之在义昭眼里，久秀就是杀害自己兄长的重要嫌犯。
然而此人物却把大和一国治理得很好，并借其能力博得信长的特别待遇。
不仅如此，还跟擅自用了兄长名讳的光辉交情甚笃。
讲到这地步，已经情绪化到光辉都想笑了，不过说明这些事由的久秀脸上全无笑意。
「大将军还很不满意新地大人升殿一事。」
尽管论官位，义昭还居于上，不过义昭不满的是正亲町天皇看重光辉的事实。久秀如是说明。
「不过主上拒绝了大将军所有的提议，也难怪关系会恶化。」
而且更因为这点理由就不准任何一个家臣参与信长主办的茶会，可见义昭有多幼稚。
织田家的家臣们无一不面露轻蔑。
「风雨欲来啊。」
没多久，久秀担心的事情成真。
信长为彻底平定越前地区而出兵，前来补足朝仓家不足之兵力的竟然是至今彼此为敌、不共戴天的一向宗。
「那两边竟然达成和解……」
就算是迫于情势，也未免来得太是时候。
信长察觉到肯定有第三者居中协调。
「无论如何还是得解决掉……」
「有状来报！」
正当信长欲与朝仓、加贺一向一揆军正面对决之时，一名使者冲了进来。
「四国的三好军率领舰队登陆摄津，摄津守护池田胜正大人已遭荒木村重、池田知正暗杀身亡！伊丹亲兴大人采取防守战术，正在应付三好义继。然战况不利！」
织田军欲讨伐朝仓家的同时，三好军从四国侵入本岛。
信长感觉肯定有人接应怂恿。
「尚有其他动向……」
丹波的赤井直正与波多野氏扬言追讨织田家，播磨的别所安治与纪伊的杂贺孙一则联合亲一向宗的纪伊国人势力，朝着新地家领地的新宫进军。
肯定是热切信仰净土真宗的杂贺孙一出的计策。
很明显地，总宗主的石山本愿寺势力终于忍不住向织田家露出尖牙。
早先信长上京时曾向那头征课过军备资金。然而长期以来小心行事，不让本愿寺起兵反抗的努力终归是白忙一场。
「长岛那边也有动作？」
「是的。」
使者肯定回应了光辉的疑问。
那个至今拼了命榨取金钱并暗中安排活动削减其力量的长岛。
看来长岛不甘愿继续吞忍，挺身出兵。
想是认为与其就此衰败下去，不如起义求个咸鱼大翻身。可能还以为与加贺一向宗联手就能获胜。
「主上。」
「光先回去。」
「遵命！」
长岛与纪伊向来由新地家应付，理应率军返回伊势。
信长准许光辉脱离阵线。
另外派遣久秀带兵支援前主君的三好义继，藤吉郎与光秀则负责支援丹波方面的战况。
「剩下的人，把越前给铲平！」
织田全军投身与朝仓、加贺一向宗农民起义军的生死搏斗，光辉则快马加鞭返回伊势。
「大人，关于作战方式……」
「包围长岛，然后放着别管。」
紧急将军队带回新地，光辉命日根野弘就带上五千精锐、一万名训练中的新兵、加上部分水军，将长岛团团围住。
断断续续地发动枪炮攻势，水军船舰负责烧毁长岛方面的船只。
断绝区内粮食补给途径，等待长岛自己用尽气力。
「这点人数就能把长岛围得动弹不得。伊势国内的一向宗势力没落了不少呀。」
寺庙年年遭遇打雷火烧，受尽贫困生活产生的绝望折磨，脱离信仰的伊势居民越来越多。
僧侣们为了重建焚毁的寺庙并维持自己奢侈的生活型态而向信徒们索求高额捐款的举止也引来反感，信奉一向宗的人大部分均未参与此战。
服部左京进依然健在，可惜他们兵力极少。
光辉针对未参与战争的长岛居民们发出撤退通告，其中大部分的人连行李都顾不得，两手空空地迅速投奔他处。
因此，眼下还留在长岛的人士仅限于强硬派的僧侣们、北畠家的家臣以及小部分的狂热信徒。
不管哪个时代，还是有人会相信那些毫无未来可言的邪教呢。光辉不禁如是想。
「我先去新宫那边帮忙。」
以杂贺众为首的纪伊国人联军十分擅长操使枪械。
光辉认为有必要尽快前往新宫，灭掉那边的棘手敌人。
「茂助、一丰，出发了！」
「「遵命！」」
新地军总势一万五千人，全军疾行前往新宫。
面对杂贺孙一指挥纪伊国人联军的强劲攻势，新宫驻军只能一味防守。
「趁这段空档攻击……应该行不通吧。」
「总算是来啦！那个叫作新地光辉的小鬼。」
杂贺孙一语调粗俗，没有一个武士的样子。然其作战能力可是挂保证的。
孙一原本认为自方兵力虽居于劣势但能靠火绳枪扳回一成……却只见己方遭受人数好几倍分量的子弹袭击，死伤状况不断扩散。
「怎么可能！」
新地家改良量产的种子岛，性能优于杂贺众自行改良、制造的火绳枪。
只见杂贺众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应声倒下，其他士兵仍坚守孙一的命令，努力反击。
然而杂贺众这方的损伤已是新地军的数十倍。
「使用种子岛的战术，我方怎么可能输！」
「就臣所见，无论射程、命中的精准度、击发速度、装备数量，我军全都占了劣势。」
孙一身旁的老臣冷静观察，指出自军战况不利的原因。
新地军装备望远镜仔细测量，采取从杂贺众手中火绳枪攻击可达范围外发动枪击的策略。
杂贺众靠近一步，新地军亦维持稳定阵线，随之后退一步。
就算后退行动有所延迟，新地军的前线部队也有硬化铝合金制的盾牌保护。
当中不乏倒楣被射中的士兵，死伤程度依然远不及杂贺这方。
「怎么会这样……」
至今投入大量预算与时间培育出来的杂贺众火枪队，却被十年前还名不见经传的新地军打得落花流水。
长此以往，由各方人士组成的杂贺众恐将产生分裂，孙一感受到强大的危机。
「不准退缩！继续发射！」
失去了冷静判断的孙一发出最不该执行的命令。
假使孙一悬崖勒马地撤退还能保住更多力量。如今孙一的命令只是徒增自方士兵的严重牺牲。
当战死者累积超过两千人之时，孙一带着因强烈懊悔而扭曲的表情，下令撤退。
「往哪里逃！」
眼见敌方撤退动向，众多新地军将领立刻追击。
其后于半途撤军放弃追杀，然而当时纪伊国人联军的死者已超过四千人。
一千五百支以上的火绳枪被遗弃在战场。全数被新地军回收。
这是为了带回新地铸熔，好用作新制火枪的材料。
「杂贺众的火绳枪果然出众。」
堀尾方泰观察杂贺众自行改良的火绳枪，深表佩服。
然而此等感想亦逃不了新地家火绳枪性能较佳的前提。
「杂贺众本无向心力。想必短时间内难以再犯新宫。紧急调头，回去跟长岛决战吧。」
就方泰看来，新地家早该优先与多年小规模纷争不断的长岛一分高下。
毕竟新地家已经花了那么多时间杀害派出的间谍，透过商业手法弱化长岛的经济能力。
供给长岛僧侣们喜欢的干香菇与蜂蜜，但是食物吃了就会消失。
中国制的瓷器等物品，仅限装饰寺庙或者收进仓库之用途，对长岛的经济毫无贡献。
反而成为长岛资金流失的原因。
以捐款及税金名义从百姓身上榨取而得的财富竟被如此盲目使用，难免失去百姓们的支持。
「寺庙每年都得承受雷击天谴甚至烧毁，早已失去过往的威势。」
借由光辉与清縻等人私下进行的阴谋，加上那等情况于当代人们眼里诚如天谴，长岛最近几年变得十分萧条。
这回的起义行动似乎也没能征募到多少兵力。
基于总宗主本愿寺的命令，由宇治、山田、大凑等几个自治城市，派遣包含男女老少的一向宗信徒，持续运送物资到长岛作为支援。
然而此举正合新地家的意。
此等作为被看作叛国证据，参与物资补给的商人与相关团体主事者，乃至协助一向宗的寺院全数受到举发。寺院失去领地，商人则面临全财产充公并遭流放的悲惨下场。
当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两袖清风地逃到长岛。
而新地军就以总数两万五千名大军持续包围长岛。
长岛方面的船只亦全数被九鬼澄隆指挥的新地水军烧个精光。
「大人，还要继续包围吗？」
「没错。继续削弱敌方势力，减少我方攻击时的损伤。」
目前长岛内部的人包括特从石山本愿寺派来指挥叛乱行动的僧官、长岛当地僧侣、服部左京进等本地国人势力、前北畠家家臣、长岛普通老百姓、坐船送来凑人数的农民兵。素质七零八落。
「谅他们也弄不到多少粮食。」
负责统率长岛包围行动的日根野弘就最是明白长岛境内的粮食所剩无几。
期间数度逮捕并处罚暗中补给粮食的商人，并将其仓库内的食材搜刮一空。击沉好几艘物资船，并捉拿多数船员。
「等他们粮食见底就玩完儿了吧？」
「还可以再压榨得彻底一点。」
新地军更进一步派遣伊贺出身者执行任务，暗中用小船载粮食前往贩卖。
为粮食不足的情况甚是担忧的长岛僧侣们甘愿以高于市价几倍的价格购买，耗费大笔金钱。
多进行几次，长岛储备的金钱势必迅速见底。
「最近几年开销庞大，现在还买得起那些食物。还真有钱呢。」
目睹粮食交换而来的现金与金银子，光辉与日根野弘就再度惊异于一向宗的财力之雄厚。
近来光辉把许多工作分派给忠实并精进于内政工作的泰晴，以及擅长军事与谋略的弘就。
虽然不乏为此做法表达担忧意见的人，毕竟弘就可是以往忠心服侍龙兴直到斋藤家灭亡。
相信他一旦认定了自己的工作就不会有背叛的念头。
这就是光辉对日根野弘就的评价。
所以那方面的任务最适合由弘就来负责。而弘就亦与本多正信相同，如鱼得水般的精进于自己的工作上。
「透过交换粮食的方式榨取他们的金钱，而粮食只会越吃越少。」
「此外还可以制造不平等的风气。」
长岛的高层人士绝对不可能平均分配粮食给被困在长岛城内的所有人。
在粮食不足的情况下，肯定是越底层的人分到的粮食越少。
僧侣缩减自己的食物分量分给民众，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故事里面。
「那种善良僧侣只会在老旧寺庙里面，低调进行传教活动啦。」
「或许真是如此吧……」
此乃在超未来认识到各种低劣宗教或宗教人士的光辉，对一向宗的独到见解。
「所以最后会把所有人都杀了？」
「我还没办法做出那么残酷的决定啊……」
包围策略施行一个月，新地军这头架设长岛城内之人都能看清楚的大招牌。
『愿意改宗者，农民可获土地，其他人可适才任用』。这道主张诱使众多一向宗农民兵纷纷趁夜逃来新地阵营投降。
这些人参加军队单纯出于贫穷，替他们保证食衣住的自由，就能让他们放弃继续参与这场鲁莽的造反行动。
由男女老少组成的一向宗农民军本为长岛的主要战力，如今人数骤减。
此外，就连前北畠家家臣也陆续前来投效。
「我们不信一向宗，只是被迫参加。」
主公家灭亡导致贫困生活而勉为其难来到长岛混口饭吃的人们，毫不犹豫地叛逃。
至此，长岛的军队几乎全盘崩溃。
「即使如此，我等更要坚守信仰之道！」
部分狂热信徒，以及无路可退的人们开始虚张声势，贬抑新地军。
然而手上资金几乎耗尽，粮食也随时可能告罄。
不仅如此，也没有船只能够用来攻击新地军。
箭矢已用尽，本来期待应允援军的杂贺众能发挥火绳枪威力协助作战。然而那头在新宫吃了败仗，蒙受严重损害，根本无力顾及长岛。
「诸位不可畏惧当下的死亡威胁。务必将佛敌织田信长之手下新地光辉打入地狱。」
残留于长岛的所有人，利用仅存的几艘小船，部分人游泳渡河，联手前来奇袭新地军营。
当中很多人因长期营养不足而缺乏体力，还没游过对岸就被急流吞没。
再加上新地军祭出青铜大炮部队，联合火枪队同时发动攻击，只有极少数的人成功登陆。
天可怜见，就连这些人也拖着疲累的身子，很快被新地军给解决掉。
「新地光辉！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你这话说太重了吧？跟我无关喔。」
「何等戏言！我要带你一起下地狱！」
成功登陆者亦包含了服部左京进，随后光辉击发种子岛射穿他的额头，取了他的性命。
与光辉抗争多年的男人，死得如此没有价值。
「大人干得漂亮。」
「这种场合是不是应该用长枪讨伐才对啊？」
「不过凭大人的技术恐怕……总之，这样也好。」
「弘就武艺高强，让人好生羡慕啊。」
「再怎么厉害还是敌不过年龄的增长。」
长岛被攻陷之时，已然化为无人之地。
新地家迅速占领此地。然考量到长岛位于河岛的地理位置，为避免木曾川带来的洪水灾害，计划执行河道工程，很快又将此地设为禁入区域。直到好几年后，长岛才开始有了新的居民。
至此，伊势志摩全土已由新地军一手平定。
第十五话 歼灭纪伊之战
歼灭长岛一向宗农民起义军之后，新地军的目标转移至新宫以西的纪伊。
尚在与朝仓、加贺一向宗农民起义军全面斗争的信长送来信件，指示光辉出兵彻底抹杀杂贺孙一的势力，以免他继续派遣火枪佣兵支援各地一向宗农民兵、朝仓家、波多野家、三好家等势力。
此指令的导火线乃是狙击暗杀信长未遂事件。
虽然狙击行动失败，犯人亦立刻被逮捕。一番残酷拷问之下得知凶手来自杂贺阵营。
「要攻打纪伊吗？可以想见许多困难之处呢。虽然我军士兵士气高昂。」
弘就望向因光辉于长岛战役后发放之奖励而喜出望外的一大票指挥官。
那些人想必都在盘算着要用这些钱替家人买礼物。
「用金币跟银币当奖励会不会不方便？」
「无妨，已经习惯了。」
新地家的家臣没有一个人拥有自己的领地。
全员均是外界俗称之「薪俸官」，俸禄一律领取现金。
诸如堀尾家、山内家、日根野家、不破家、本多家、蜂屋家、岛家等，多世代由新地家认定为上士或中士的家庭则能额外领取家俸。只要家有继承人即具备领薪资格。
任命职位可能隶属军中、内政、外交、技术相关等不同领域，全凭当事人才能判断。能力优秀者赋予重要职位，并且支付相对应的薪水。
反过来说，假使家主才学平庸依然能领得特定额度的家俸。于此系统之下，上士或中士阶级的家庭不会突然没落。
众家臣的子孙于成年之前大多进入新地家创办的学校念书学习，当中几个更来往于新地大宅，负责陪侍长子太郎。
新地家不存在人质的概念，安排陪侍太郎的也都是小孩子，由今日子负责照顾饮食并教导他们读书习字。
虽然偶尔会顺道从清辉与孝子那儿学到一些奇怪的知识。
这个做法等于提早替未来担任新地家第二代的太郎建立起交流亲近的家臣团，期望延续新地家发展至此规模的势力。
光辉了解再强大的名家仍有没落的一天，但也没打算让自己的小孩尝到那种滋味。
为此需要用上所有努力。
弘就的孙子们目前亦以太郎的陪侍身分进出新地宅院。
偶尔关心孙子们的情况，总会听到他们愉快分享自己吃到美味的零食与餐点，或者学到很多东西、玩了稀罕的游戏等等。
弘就明白自己已被认定为谱代家臣，对生活与工作的安排并无怨言。
此外只需要担心如何拥护新地家势屹立不摇。
光辉可不想见到自家落得斋藤家那等下场。
「这东西叫作金币与银币吗？名字取得真响亮。」
由于铜钱不敷使用，信长建议利用金银支付高额交易。因此弘就也认同金银适合用作奖励。
至今常见的金子用法多为现场测重之后，割下必要分量的小金块支付交易价格。新地家则是固定铸造重一钱的金币与银币，交换铜钱时非常方便。
金币与银币的使用广受好评，目前已有部分流出新地领以外的地方使用。
每一枚金币或银币的重量均等，交易时计算方便，商人特别爱用。
除此之外，新地领内仍持续将劣钱转铸为永乐通宝。
最近也私下得手铜块，用作铸造永乐通宝的材料。
由于整体货币数量不足，永远都有需求。
市面上会有如此大量的劣钱流通本就肇因于货币不足的前提。
原本普遍重视宋钱（注：中国北宋时期铸造的硬币，圆形中间有正方形开口，中国古称铜钱）的西日本地区，近来永乐通宝的信用度亦逐渐提升。
铜钱流通了好几百年，难免品质低落而被当作劣钱。
然而宋钱没办法新铸，导致类似却品质低落的劣钱大量流通。因此透过界分散到西日本各地的永乐通宝价值大增，带动更多永乐通宝的需求。
＊＊＊
『大哥，我不想整天铸钱币了啦。』
怎么做也做不完的钱币订单让清辉心生厌恶。
『为了排解无聊，我顺手做了这个！』
清辉手里捧着印有永禄通宝字样的黄铜钱币。
『这个同样一钱重。应该可以用十文的价值流通吧？』
『嗯────不会被当成仿冒的金币吗？』
『还是不行喔……那这一个呢？』
清辉转手拿出印有永禄通宝，尺寸大了一圈的钱币。
重量依然是一钱，不过材料采用密度低的铝，所以尺寸比较大。
『你要让这个时代的人接触铝制物品吗……』
『尺寸明显跟银币不一样，这个总该能用了吧？』
清辉的作为摆明是伪造货币，幸好这时代不存在此等罪名。只要品质够好，即使私铸的钱币同样能顺利流通。
光辉则忍不住暗自吐槽『这时代的货币到底有多不够用啦！』
『神奈川号才有办法生产，而且日本铝土矿产量少，做不了多少的。』
『好吧。那就做吧。』
就这么简单几句话，铝制货币便开始流向市场。之后因其漂亮外观与稀罕程度，价值迅速上涨，一路升值至永乐通宝一百枚上下的汇率。
「纪伊这块地不好处理。主上也真是乱来。」
弘就对信长尚有未解之心结，难免认为信长平定纪伊的命令等于是在找新地家麻烦。
「试试也无所谓啊。不过伊势的防守还是要做好。」
「此安排甚是妥当。」
一向宗的人有如恐怖分子，随时可能发起革命。
有必要做好准备以便即时应付。
「编组一万五千人进军纪伊。」
「臣认为人数恰好。彻底平定终究不可能。」
「虽然我们不用担心后勤问题。」
「能推多少就推多少吧。」
于是新地军开始朝纪伊进军。
多亏伊势国内的道路工程，新地军比预期的早了许多到达新宫。
然而真正的困难还没开始。
杂贺众根据地的名草郡靠近摄津与河内方面。
接下来可是一条漫漫长路。（注：名草郡位于现今日本和歌山县西端，而宫则在最东端，摄津与河内相连，都在名草郡后方不远处）
「或许我们不该从伊势方向进攻。」
「牟娄郡几乎都压制下来了，维持这个方向亦无妨。更何况摄津与河内的状况也不平静。」（注：牟娄郡腹地占据现今之和歌山县东南角至三重县西南角范围）
反正杂贺孙一管不到这么远，弘就便建议光辉首先强化牟娄郡的统治。
邻接的其他郡则之后依状况应变。
「喔喔，你是说熊野三山的事……」
早先新地军歼灭堀内党并将牟娄郡纳入领地。然当时熊野三山于此地之影响力仍钜。
一票人拒绝接受新地家所提放弃寺院领地并改为领取固定金钱俸禄的方案。更安排部分神官结合其他寺院僧侣以及地方武士势力，持续抵抗并阻挠新地家制作土地检录与地图的活动。
新地家只能暂且认可其既有权益，之后持续多年转硬兼施的交涉与小动作纷争。前次杂贺孙一发动攻击时，熊野三山亦带兵加入，却因杂贺众败北以及后续敌方追杀行动的影响，导致自方军队死伤严重。
至此，力量迅速流失的熊野三山总算主动弃械，接受交出领地领取钱俸的和解方案。
不服此等结局的部分神官与地方武士则被讨伐，或者自行逃离牟娄郡。
「莫忘纪伊还有根来寺与高野山势力……」
「纪伊简直是宗教天堂哩。」
「可惜很快要变成地狱了。」
所谓一不作二不休。就算面对的是宗教势力，弘就亦做好绝不宽容的觉悟。
以往认为冒犯宗教势力恐受天谴。然而光辉等人从未介怀的样子让弘就逐渐感觉自己的怯懦心态显得愚蠢。
根来寺与高野山各自统掌遍布全国的广阔寺院领地，同时经营门前町，经济能力强大。
军事能力方面，除了掌控住虔诚乡士之外，僧侣们的装备亦包含大量种子岛。
虽然不甚愿意与其交手，未来的状况发展谁都说不准。
「那也要我们有办法到达根来才需要烦恼这个。」
纪伊境内尚有许多坐拥领地的寺院，僧侣或神官也都有武器。
加上地方武士势力庞大，为尽量减少我方人员牺牲，进军务必谨慎。
「到处都有寺院或者乡士割据，想到就麻烦。」
放弃领地，每年向新地家领取现金，僧侣与神官缴械，全面禁止武力斗争。
如此合情合理的条件不愿接受，那些佛门弟子偏要学武士，举着武器反抗新地家。
新地军用能够连射的火绳枪、青铜制大炮以及弓箭应战。先用种子岛制住僧侣们的行动，接着派兵挥刀砍杀，造成多人死伤。
地方武士同样激烈反抗。
抗拒加入新地家领钱受雇的和解条件，人人手持武器发出袭击。
新地军逐一解决这些散兵，分配土地给归顺的农民，赋予基本权益。更为了安顿百姓们的生活，铺设连接伊势方面的道路、动工开垦新田、整治河川，连街区规划都做了。
军队采购时尽可能地于当地收购，努力博得不持反抗态度之农民或商人们的支持。
「大人，原来认真做还是办得到呢。」
本多正信眺望杂贺城的表情充满感慨。
新地军耐着性子进行计划，半年之后，全军总算推进至杂贺城附近。
尽可能地低调行事，不想刺激到根来寺与高野山势力。费尽千辛万苦讨伐一波乡士起义，马上又有另一群乡士捣乱。光辉这才明白为何大家都对纪伊这地方敬而远之。
于此半年当中，越前的朝仓、加贺一向宗农民起义军也被歼灭。朝仓家灭亡，织田军终于平定了越前全境。
然而苟活的加贺一向宗人士仍尝试侵略越前，目前则由柴田胜家负责应对。
柴田胜家获封越前半国，以前田利家及佐佐成政为副将，继续对抗棘手的敌人。
明智光秀与木下藤吉郎对波多野家及赤井家的拢络策略奏效，丹波方面的情况业已稳定下来。
不过近江发生的一向宗农民起义事件让两个人不得不带兵回来对付。
摄津方面则有松永久秀带兵支援，并透过钻研茶道之同志的老交情游说荒木村重，成功将三好军再度赶回海上。
然而考量到有必要牵制石山方面的动向，其后又与信长率领的主要军队集结，联手攻打石山。
「就只剩杂贺众还没解决了。不过各地起兵反抗织田家的行动已是全面性的失败。说不定会老老实实地投降。」
以石山为根据地的本愿寺失去长岛这个重要据点。于近江发起的一向宗农民起义普遍受到平定，不过那方面的动向其实与本愿寺无关。
就光辉听到的传言，石山这头实际上也为控制不住加贺那方的行动而烦恼，已经打算与加贺方面的行动彻底切割。
果真如此，杂贺众说不定会愿意投降……
光辉才这么幻想着，立刻听到正信带来极具冲击性的报告。
「大人，根来寺与高野山那边有了动作。」
「臭和尚！」
光辉忍俊不住而大吼。
正信接着报告详情。新地军刚占领之区域内的根来寺与高野山掌控的庄园派出僧兵，强占隶属于新地家的农地与城池。
挺身抵抗的家臣们大多被驱离，当中还有几个人丢了小命。
「他们想干嘛？」
「呃……或许纯粹认为这是个出兵的好时机？」
「何必呢！不是搞寺庙的吗！」
「为求扩大庄园势力，根来寺与高野山派兵打仗已是家常便饭。」
根来寺手里遍布全日本的庄园加起来年生产力高达七十二万石，僧兵合计超过一万名。
高野山在日本境内所有庄园总计也有十七万石规模。
双方均是武力强大，拥有的火绳枪数量也是日本境内数一数二的程度。
也就是说，这些和尚们已然与诸侯没两样。
「和尚手持刀枪掠夺他人领地，世道衰微啊……」
「就是啊。」
纪伊境内宗教势力的嚣张跋扈之姿，连弘就都看不顺眼。
「根来寺与高野山，再加上杂贺众，估计敌军超过两万人。」
「杂贺众不是一向宗的人吗？」
「信仰不一定所有人都同调。况且，要想把新地军赶出纪伊，除了联手别无他法。」
「全军准备应战。子弹、火药、箭矢全都不用省。」
加上增援部队形成两万大军的新地家，对上根来寺、高野山、杂贺众、硕果仅存之乡士联合军队两万四千人的这场战役，演变成壮烈的火力抗争。
双方合计一万四千支的种子岛，以及新地军独有的两百座青铜制大炮接连不断地击发。起初两方均痛失不少兵力，然随着时间推进，种子岛的性能与弹药准备量的差距，加上新地军单方持有之青铜制大炮的威力奏效，根来寺、高野山、杂贺众、残存乡士联军的死伤人数开始出现爆炸性的增长。
「不必节省！尽量发射！」
新地军的射击攻势毫无停歇，根来寺、高野山、杂贺众、残存地侍联军留下越来越多的尸体，阵线一寸接着一寸后退。
「他们的火药怎么都用不完！」
「或许因为对方自产硝石的缘故。」
杂贺孙一气得顿足，而其中一名家臣出言回应。
杂贺众这头亦掌握了制造硝石的技巧，可惜供不应求，大部分仰赖海外进口。
反观新地家却像不用钱似的，没多少时间便消耗了杂贺众所持几十倍分量的火药。
新地家究竟能有多少火药储备量？难道说新地家持有独特的火药制造技术吗？孙一忘记自己身在分秒必争的战场，不禁陷入沉思。
「大人，照这样下去，土桥等人恐怕……」
「想叛逃是吗？」
杂贺众采行集团自治的管理方式，各家主互相争夺领地，彼此关系仍有对立的一面。并非彼此紧密连结的单一集团。
拢络本愿寺联手举兵乃是孙一提议的方案，如今造成莫大的牺牲，难免有人想追究孙一的责任。
「说不定已经有人在盘算拿我的首级去巴结新地呢……」
继续交战下去百害而无一利。
孙一有此预感，仅带上自己一手拉拔起来的部队，迅速脱离战线。一路离开纪伊国范围，前往石山与本愿寺大老会合。
留在战场的联合军队兵力依然庞大，却只剩增加死伤人数的作用。
面对至今仍未曾停歇的连续射击，弹药早已用罄的联军陷入绝望。
「容易过热的火绳枪照理需要时间冷却才是啊！」
关于这个质疑，解答是新地士兵每人实际持有四把火绳枪。
发现枪体热度上升便用其他把交替射击。
同时准备了大量的弹药包，进一步提升击发频率。
与敌队保持距离，击发超越实际效益分量的大量子弹。另一头架着长枪与大刀，尝试突击的僧兵部队逐一倒地。
「不要太靠近！发射！发射！继续发射！」
根来寺与高野山以其强大经济能力为后盾，培养出强而有力的火枪队。
然而火力更胜的新地军毫不留情地屠杀他们，众人开始感受到恐惧。
而且他们面对的还不只是火枪。
用台车载运的青铜制大炮射出散弹或炮弹，导致后方阵线也不安稳。
联军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投降、撤退、战死。孙一脱离战线没多久，联军阵势便告崩溃。
新地军更紧咬败逃的联军士兵不放，又解决掉许多僧兵。
「狂热信徒是很可怕的。还是越少越好。」
就光辉的想法，只要老实丢掉武器，回去做好寺院或神社本来的工作，光辉也没打算追究。遗憾的是那票人看不清现实，舍不得放弃至今享有的权势，硬是要与新地军作对。除了厉行歼灭战术别无他法。
一些规模较小的寺庙或神社都应允了新地家提出的要求。
领地仅限维持基本生活所需程度，武器纯为自卫使用。抱持这类想法的人，听到新地家会负责维持治安并且支付年俸，无一不爽快答应。
相较之下，熊野三山、高野山、根来寺等掌握众多特权与利益的自然不愿接受，甚而举兵抗争。
「三河的一向宗农民起义的作风亦不例外。我认定一向宗的教义，甚至为此反抗德川家康大人。现在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僧侣根本不需要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
本多正信站在光辉身边，望着战后的景象，心怀慨叹。
盛大决战闭幕，目前正在加紧收拾战场上的遗体。
为了追讨败逃的余党，无法抽出太多人力，于是另外以优渥日薪雇用当地居民支援清理工作。
「敌方战死人数应该超过一万两千人。」
经历强大火力的集中轰炸，绝大多数死于枪伤或炮击。
虽采取远距离作战，新地军仍损失超过一千名的士兵。
重要武将都还活得好好的。只有山内一丰、本多正重、渡边守纲、蜂屋贞次受了点枪伤。
多亏于及时的治疗，几人并无生命危险。不过蜂屋贞次伤势较重，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军医如是回报。
「回收的种子岛数量也很惊人喔。」
「真不愧是势如高野山与根来寺的火力。」
实际数量超过七千支。
由于数量大到难以管理，还得小心别被运遗体的农民们乘隙偷走。
最怕就是让他们拿这些武器东山再起。
「纪伊国的占领倒还简单，治理方面该从何下手？」
熊野三山起义失败后，新宫地区已转由稳健派的神官们着手管理，应该暂时不会出乱子。
然而本次大战夺得的区域则到处都是适合培育反抗种子的肥沃土壤。
「我只能想到把土地分割开来，花时间依序整顿的做法。」
「臣也只想到这个办法。」
整理完战场残骸，新地军进军根来寺与高野山。
本预期对方仍会垂死挣扎，不过似乎早因过度的损失而丧失战意。
根来寺与高野山十分顺从地投降。
「部分抱持强硬态度的人已经都逃走了。恐怕会潜伏在各地，暗中谋略对付欲焚烧寺庙的佛敌新地……」
逃脱的人数并不多，只是离开前还放话将以位于他国的根来寺庄园为据点，顽强抵抗。
等于是在其他地方埋下后患的情况，然而单单光辉一个人毕竟无法替所有的状况负责。
「我哪有要烧寺庙啊？那可是珍贵的文化遗产哩。用心保养维护，还可以招揽观光客呢。」
光辉同样给纪伊境内各大小寺院发放现金，明令禁止武装或藏匿罪犯。
杂贺城则因牺牲过大，加上苟活的杂贺众强硬派已逃匿至石山，毫无抵抗地大开城门并投降。
「话说回来，这儿还有个难题未解……」
信长下达的命令已达成，纪伊全境已受制伏。光辉还得分出许多自家的人手进行治理工作。
第十六话 全家出游与结婚与番薯
「爹爹，我钓到了。」
「爱，厉害喔。你钓的是什么？」
「呃，这个叫作────黑毛鱼。」
「不错。宰一宰冷腌着吃吧。」
光辉等人平常不是忙着干坏事就是为扩大自家势力范围而奔波，不过偶有闲暇还是会与家人共享。
最好的就是全家出游。
育有长女爱姬、长男太郎、次女伊织、三女茶茶等四子，加上今日子与阿市双双有喜，如今已成六子之父的光辉，今天带全家人造访新地家专用的私人钓场。
平时极少外出的清辉也稀罕地带老婆孝子、长男小太郎一起参与。
一行人在钓场边烤肉，两个大男人与孩子们不时挥甩钓竿，悠哉享受钓鱼乐。
爱姬手里的钓竿有了动静，于是她竭力拉起猎物。上钩的是一条全长约三十公分的黑毛鱼。
「夫君，冷腌是什么样的料理？」
叶子好奇发问，光辉便替她简单说明。
「把片好的黑毛鱼肉浸在高汤、清酒、味醂与酱油调制成的酱汁里。现在开始腌，晚上刚好可以吃。放在白饭上面最好吃喔。」
「呜哇，听起来就很棒。」
叶子喜爱美食，身材娇小但食量可不小。
同时也很好动，所以她的体态还算标准。
「我来处理吧。」
叶子动作俐落地取下鱼肉部位，切成一口大小后放进酱汁里。剩下没用到的鱼头、鱼骨、皮边碎肉也没浪费，放进锅里熬煮高汤。
由于老家经济状况不佳，请不起下人，所以叶子很擅长做家事。
「虽然是残渣，丢掉还是挺可惜的。」
光辉认为这想法很正确，就是有些穷酸。
不过鱼渣高汤还是喝得津津有味。
「叶子，肉烤好了唷。也有海鲜跟蔬菜。」
一行人享受钓鱼的同时，烤肉这边也没停手。大家聚在一起拿烤好的各种食材沾酱料享用。
牛肉目前尚未量产，今天准备了猪肉、猪内脏、培根、香肠、鸡肉、山猪肉、鹿肉等丰富食材。
肉片事先稍作调味，烤熟后搭配特制烤肉酱食用。
烤肉酱还细心分成酱油、味噌、盐巴、咖哩等四种口味。
「两兄弟可别再吵架啦。」
早先曾为拉面口味吵翻天的光辉与清辉被今日子点名。
「烤肉酱的口味是越丰富越好。」
因为拉面才那么讲究，我们才不会为了烤肉酱争执哩。光辉如是表态。
「就是说啊。喔！海鲜也可以吃了。」
蛤蜊、干贝、鲑鱼、花枝、龙虾、螃蟹与蔬菜都烤得恰到好处。众人暂时放下钓竿，专心用餐。
「这边还会继续烤喔。尽量吃。」
「太郎，好吃吗？」
「父亲，非常美味。」
小孩子没能习惯用爸爸、老爸、把拔称呼自己，光辉多少有些遗憾。也只能入境随俗。
况且，听到年幼的太郎喊父亲，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古装剧里的登场人物，挺有意思的。
「我钓了很多，可惜都是不能吃的鱼。等下我会继续努力。」
太郎与光辉肩并肩钓鱼，遗憾的是太郎只钓到草河豚。
严格来说是食用鱼，不过风险太高，光辉决定全部放生。
「阿市快生第二胎了，需要补充营养。」
「感谢夫君的体贴。」
阿市一边调制副食品喂食尚在襁褓中的茶茶，自己也动手品尝烤肉。
起初以为阿市会因宗教理由而不愿吃肉，幸好她也像那位只要好吃啥都要尝一口的兄长一般豪爽，从不挑食。
「这么看起来，茶茶感觉很高耶……」
相较于这个时代的平均值，阿市也算是高挑的女性。
光辉本身也长得高大，因此继承两人基因的茶茶也生得大骨架。
然而高过阿市的今日子生下的爱姬、太郎、伊织，婴儿时期的样子却都比茶茶娇小。也可能纯属偶然。
「得替茶茶找个高大的女婿啰。」
今日子望着茶茶如是说道，光辉脸上霎时笼罩阴霾。
「小光，你怎么了？」
「茶茶……不给嫁……爱跟伊织也一样……没必要非得嫁人不可吧……」
作为三个女儿的父亲，光辉着实不想讨论女儿们出嫁的话题。
毕竟光辉出身于超未来的环境。
那个时代的女性不必勉强嫁人也能透过各种方式维持并享受自己的生活。光辉感受不到女孩找归宿的必要性。
「小光，你听我说。那是行不通的。」
同为女性的今日子反而想得开。
新地家的女儿终归逃不过政治联姻，既然如此，两夫妻能做的就是替孩子们找个愿意疼惜她们的夫家。
「好啊！那我要把女婿条件订得比天高！」
「条件订高一些是无所谓，记得维持在常识范围之内喔。」
不想让女儿嫁去别人家。
阿市不太能理解此等心态。直到多年后，光辉依然想方设法地拒绝所有亲事，连信长也被搞得一头雾水。
「冷腌鱼片真美味。」
结束户外烤肉会，回到新地城不久便来到晚餐时刻。
叶子将白天制作得冷腌黑毛鱼肉片放在饭上，吃得津津有味。
「白饭吃到差不多剩一半的时候，洒上芝麻、海苔丝，加点芥末后倒进热高汤做出来的茶泡饭也很棒。」
「夫君果然了不起。多希望父亲也能尝到这等美味……」
目睹叶子吃着茶泡饭却突然面露寂寥之情的模样，在座的其他人于心底替叶子的父亲祈祷……却又立刻想起叶子的亲生父亲与养父都还健在。
「我记得叶子的父亲还很硬朗吧？」
「是的。以前因为生活贫困而多所辛劳，近来靠着新地家的资助，过得超有精神的。」
「听你刚才说得好像已经不在了……」
「虽有贵族身分，就社会角度而言，其实跟死了差不多……」
对象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叶子的比喻却十分残酷。
连官任大臣的三条西家也逃不开那等窘境，不难想像叶子老家的情况恐怕更加悲惨。
「贵族真难当。」
「教养很难换到金钱。」
幸亏本多正信交涉成功，最后决定今后每年资助三条西家三百贯，同时也给叶子出身的最低阶贵族家庭一百贯的生活费。
除了聘金之外，还能定期收到当季礼品，家里的生活状况已有好转。叶子补充说明。
「这样啊……（这点钱倒是没什么所谓。不过叶子的老家也就算了，当大臣的三条西家还可以穷成那样喔……）」
新地家的核心家臣领取的年俸全都在一千贯以上，所以光辉原本以为对方可能狮子大开口要求同样金额。
所以光辉决定不去在乎这点小钱，只是仍感意外。
「夫君，我也想尽快替夫君生个孩子。我准备好了。」
「你确实吃得很够……但是不行喔。」
今日子差一点就要表示认同，紧接着忆起光辉还没有对叶子出手。
理由是叶子才十四岁而已。
平时担任医师工作的今日子早在新地领内发过公告。
内容就是劝告女性最早只能在超过十七岁时生产。
算成足岁就是十六。女性到了这个年龄，身体大致成熟。超未来的女性法定结婚年龄也是十六岁。
『身体还没长好的状况下生小孩的风险很高喔。』
众所皆知的优秀医生如此主张，家臣们也都认同公告的建议。
因为今日子听过太多身体尚在成长当中的十二或十三岁女性怀孕生产而丢掉性命的例子。
这份公告并非硬性规定，新领地内遵守的人日益增加。
而随着此等做法的普及，产后坐月子期间状况恶化死亡的女性人数也跟着骤减。
除此之外，今日子聚集小孩已脱离襁褓的女性以及丈夫战死的寡妇们，施行产婆教育以协助其他女性生产的做法也有不少帮助。
光就结果而论，领内居民与家臣均十分信任今日子的建议。
『女性活得比较久，所以妻子稍微年长也无妨。』
今日子做了此等发言，新地领内与年长一、两岁女性结婚的男性逐渐增加。
『俺要仿效新地大人，取个姊姊当老婆，出人头地！』
不少人怀着这等心思，寻找稍微年长的女性作为结婚对象。
『虽然咱家儿子才十五岁，取个十六或十七岁的老婆就能马上生孩子了。』
武士家庭需要考量继承人的问题，总希望尽快有后代。
基于这类理由促成的姊弟夫妻也越来越多。
『话说回来，与太郎公子指腹为婚的冬姬也比较年长嘛。』
虽然纯属偶然，今日子仍有预感，妻子较为年长之家庭组合的比例将持续提升。
「还要等两年啊。实在深感遗憾，我只能多吃一些，尽快长大。我要长得跟今日子一样壮。」
「竟然说壮……一点没有被称赞到的感觉……」
相较于当代女性，今日子的身材特别高大，更因此遇过不少尴尬的情况。叶子的说法让她心思复杂。
「今日子，壮是好事唷。我很快就会跟你一样壮了。」
「……」
语毕，叶子又继续大吃特吃。而光辉仍十分怀疑她还有办法长高。
此外，还有另一点让光辉担忧。
「（今日子提的那些建议基本上正确，然而总有例外。比如说利家兄家里的阿松就……）」
阿松十一岁出嫁、十二岁生产，一切平安。光辉为此特例深感佩服。
要是换个时代，利家就得吃牢饭啦。
「（利家兄真了不得……）」
光辉如此胡思乱想，而同一时间的越前地方……
「哈啾！」
「又左，你又得风寒啦？」
「嗯……我觉得没有哩。」
「越前的气候可不像尾张那么舒适，小心点啊。」
身在遥远越前之地的利家无预警地打了个喷嚏，导致同事兼好友的佐佐成政以为利家生了病，白担心一场。
＊＊＊
「好没劲喔。为啥啊？」
「大人，请别拿在战场上吃的饭跟全家共享的餐点比较。」
进军纪伊途中的某一天，光辉来到户外野地用餐。
除了固定的白饭与味噌汤，主菜的烤猪肉使用与前次户外烤肉时相同的酱料。可惜同桌的全是男人，开心不起来。
「我想念孩子们。」
「这点大家都一样。」
收到正信如此冷酷回应，光辉无言以对。
「有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这个嘛……来了很多补给物资？」
相较于当代的普遍状况，新地军的后勤系统优越超群。
设置专门的军资部队，队内常备现金，方便随时在战场附近收购物资。
新地军明文禁止掠夺，违反者基本难逃死刑。
因此纪伊境内的老百姓们并不会特别畏惧新地军的出现。
商人们为了跟富有的新地军做生意，自动聚集而来。
有时免不了出现卖春的女性。然为避免士兵染病导致战力低落，此举同样不容于新地军军法。
同时大量发放清辉精心制作的十八禁书籍给各部队，代为解决需求。
『这可是我最棒的杰作。不过最好能再增加不同种类的……』
清辉编制的本子大受士兵们的欢迎，目前正在构思续作。
「补给物资是薯类。」
送进军营的补给物资当中包含大量的番薯。
以神奈川号舰内自动农园的产物为样本，近来于新地领内正式量产。
基于其重要战略价值，番薯的生产受到严格控管。
负责栽种的农家只能分配到繁殖用的茎蔓部位，收成之后也几乎全由新地家收购。
与其他作物相同，采用经过基因改良的F1品种。收获而得的块根再长出来的茎蔓无法二度栽种生长。避开其他诸侯派人偷盗的可能损失。
「还有马铃薯耶。马上弄来吃吧。」
番薯交给炊事部队用石板烧烤机加热，马铃薯则塞进大蒸笼里蒸熟。
「石板烤番薯整颗吃，马铃薯适合搭配奶油或盐渍鱼内脏。」
众士兵们分得煮熟的番薯与马铃薯，一起大口享用。却有一群孩子好生羡慕地眺望着这一幕。
一群父母叮咛不准靠近军队却还是禁不住好奇心的百姓小孩。
也因为挡不住烧烤番薯与马铃薯飘散的甜香诱惑。
「分一点给那些小孩。」
「小的马上处理。」
反正仓库里还多得是。士兵遵照光辉指令，另外加热适当分量并分给一票孩子们吃。
「好甜！好好吃喔！」
「真的耶！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初次品尝烤番薯，孩子们开心不已。
「借由这种方式，也可以让纪伊的百姓们慢慢习惯新地家的作风呢。」
于是光辉沿着行军路线在纪伊各地发放餐点，作为新地家的行销活动。
纵然未见戏剧性的效果。就长远来看，此做法对稳定纪伊情势大有帮助，更在后世获得不错的评价。
＊＊＊
「孝子，有事想跟你商量。」
「叶子，你说。」
基于政治联姻之由下嫁新地家的叶子，日日享受美味餐食，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
不清楚以养女身分短期滞留的三条西家情况如何……十之八九家境贫困……至少现在每天都能尝到老家不可能出现的美食，生活十分优渥。
但是依然有事让她烦心。
由于年纪尚轻，光辉对叶子维持绅士作风。于是叶子开始害怕自己生不出小孩会被赶回老家。
于是便想找自小就认识的孝子谈心解忧。
「孝子生产时一切顺利，对吧？」
孝子与叶子的年龄只差一岁，然而孝子已替清辉生下长子小太郎。
算起来似乎不符合今日子前阵子所说的条件。
「多亏了我家夫君急性子。」
另一方面，孝子的身材也比叶子壮。
利用新婚阶段大幅改善饮食习惯的做法获得立竿见影的效果，很快怀上清辉的孩子。
「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我今天也吃了好几碗饭呢。」
「确实是呢……」
相较于娇小身材，叶子的食量颇为惊人。
『能吃的时候就要尽量吃！』乃是她不可告人的座右铭。每餐都吃得饱饱的，却未能加速身体的成长。
光辉也是因为这样才迟迟不肯跟自己生小孩。虽然还是十分疼惜。
「我很明白夫君与今日子只是关心我的身体状况。但是成亲三年不见一子，有点糟糕吧？」
想到自己老家与养父母家都很穷，万一自己因为生不出孩子被赶回去，家里肯定会安排其他女孩子代替。毕竟家境贫困、期望嫁到新地家的贵族女儿，要找多少就有多少。
「所以得让夫君尽快疼爱我。」
「这种事强迫会造成反效果的。」
「就是说啊。」
「清辉大人？」
两人谈了几句，清辉正巧经过便直接加入话题。
极其自然的接话让孝子与叶子浑然不觉诧异。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哥被大嫂吃得死死的，不会违背大嫂的意思。最好别想诱惑他。」
光辉对今日子言听计从。此乃新地家中的常识之一，只有当事人光辉不这么认为。
「是否还有其他办法？」
「有的！」
「当真？」
「能够让丈夫开心的不仅限于夜里的行事。还有很多其他因素。」
「说得也是……」
叶子也曾亲眼目睹刚生完小孩的孝子，与清辉一起穿着怪诞不经的服装开心笑闹的光景。
两夫妻还联手创作女性暗自喜爱的书籍，孝子更利用贵族方面的人脉，将书本卖给住在畿内地区的上流阶级女性并获得好评。
清辉与孝子相处和睦，叶子也想与光辉建立此般琴瑟和鸣的关系。
「大哥差不多要从纪伊那边回来了，照我的计策行事，大哥肯定会高兴。」
「什么计策？」
「阿市第一次穿上水手服的时候，大哥就超开心的。」
让阿市穿水手服最早是今日子的点子，无论光辉嘴上怎么说，其实还是挺中意那等打扮。生下茶茶之前，阿市偶尔会穿给光辉看。
「现在阿市当了妈妈没在穿。至于大嫂嘛……穿上可能各种不妙。」
「怎么说不妙？」
「几近犯罪的行为！」
「这样啊……」
叶子无法理解为何今日子穿水手服将构成犯罪行为，但从清辉强硬语调直觉自己最好不要反驳。
「穿同一套也没意思。不如由我设计，让孝子替你做套新的。孝子也同意吧？」
「嗯，包在我身上。」
孝子已经习得能够缝制各式衣物的手艺，不时亲手缝制清辉的订单。
「大哥从纪伊回家的时候，你换上新衣服迎接，肯定让他开心。」
「真让人期待呢。」
基于单纯性格加上对小舅子的信任，叶子老实听从清辉指示，着手准备。
「这次出差也好累人喔……」
结束纪伊之地的战事，光辉总算回到新地。
就结果而言几乎歼灭了整个纪伊国，身为一个具备基本常识的人，光辉多少有些罪恶感。
然而心里明白拘泥于过去没有意义。
转念期待与家人重逢以求疗愈疲惫的心。光辉踏上归途。
「主人，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新地城内仅限自家人出入的宅院门口处，身穿女仆装的叶子笑容满面地迎接光辉。
而且这套女仆装还不是古典款式，而与一行人跳跃到当代之前，清辉时常光顾之女仆咖啡厅的制服十分相像。
至于光辉认得此款设计的理由则是清辉曾在某个假日邀光辉一起去的缘故。
『快来看官网！这间店很多可爱的女仆，女仆装也很讲究喔！』
清辉热情邀约，可惜当天光辉另有要事而拒绝同行。
『这间店的女仆装最讲究的地方就是……』
『讲究在哪里我是不懂啦，我今天有事要办。』
『大哥，不去你会后悔的喔。』
眼前叶子身上的女仆装，就与光辉拒绝清辉那次，从官网上看到的制服设计非常类似。
裙摆长度一样迷你，大量荷叶边装饰，脚上套着白色膝上袜并露出毫无遮蔽的部分大腿。
「夫君，我听说南蛮那边流行这样的服装。」
「……呃，其实与流行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很适合叶子喔。」
「真的吗？感谢称赞。」
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搞的鬼。眼见叶子受到称赞那么开心的样子，加上叶子确实与这身打扮非常搭调，光辉也不觉厌恶。
反而觉得这是个好点子。
只不过，最近光辉常有一种感觉。
老是拿南蛮引进为由蒙混未来的服装似乎不太好。
毕竟畿内地区也住了不少南蛮人。
「夫君可以先洗澡。」
「谢了。」
在外打仗很久没泡澡，光辉顺着叶子的提议泡澡放松身心。
「晚餐准备好了。」
「呃……其他人呢？」
「跟我两个人吃不好吗？」
「没那回事。只是好奇他们去哪儿了。」
问起未来迎接的今日子等人，见叶子脸上立刻浮现悲伤表情，光辉瞬间明白过来。
这番特殊的迎接方式，除了清辉夫妇，恐怕连今日子也有份。
「（说不定都躲起来偷看取乐了。也可能是体贴我们成亲没多久就战事不断，都没好好陪伴过叶子。）」
这正是大老婆今日子给叶子的体贴。
当然躲起来偷看取乐的部分也没说错。
「今天准备了蛋包饭。」
「（为啥是蛋包饭啊？）」
新地家经常食用鸡蛋。起初利用神奈川号人工合成，最近领内的养鸡业也上了轨道。
叶子出身于雇不起仆人的贵族家庭，料理手艺高强，还跟今日子学做了不少西餐菜色。
叶子会做蛋包饭并不让人意外。而是光辉从未对叶子说过自己喜欢蛋包饭。
「夫君，我帮你淋上番茄酱唷。变好吃吧～变好吃吧～」
「（果然又是清辉出产的点子……）」
叶子用番茄酱在蛋包饭上面画了个爱心。
换穿女仆装迎接，准备蛋包饭，用番茄酱画爱心。
与清辉所言女仆咖啡厅的服务一模一样。
「我帮你揉揉肩膀。」
「嗯……」
叶子穿女仆装甚是好看，蛋包饭很美味。加上肩膀按摩服务，光辉自然感觉不错。然而享受叶子的款待期间仍抹不去心头一股奇妙的感受。
「嗯、嗯，效果不错。」
清辉观察两人的情况，为自己策划的女仆咖啡厅式款待的效果深感满意。
「原来还能透过这种方式款待丈夫增进感情。改天我也试试看。」
「这点子不错喔。我可以指定汉堡排吗？女仆装要粉红色的。」
「粉红？就是桃色啰。明白了。」
孝子基本上与清辉质性相同。不介意自己穿着迷你裙、膝上袜、粉红女仆装。甚至还觉得很有意思。
以往在老家的时候没机会做新衣服，如今有丈夫提供大量布料，孝子十分满足。
「夫君的态度好像有些僵硬……」
光辉中意叶子做女仆打扮的模样，却不习惯女仆咖啡厅的服务。
信长的妹妹阿市准确看穿了光辉内心的拉扯。
「阿市，你放心啦。大哥很快就会习惯，然后放开心胸享受。」
「是这样吗？」
「嗯。是的。」
「好像确实如此。起初我也穿不惯水手服。」
听清辉这么一说，阿市表示认同。
「我也没穿过水手服呢。改天我也能穿吗？」
孝子婚后缝制过各式各样的服装，还是想尝试未曾接触的水手服。
「这点子不错喔。」
「太好了。我穿水手服还不算犯罪。」
获得清辉允许，孝子明白自己套上水手服不会跟今日子一样构成犯罪，放下心中大石。
就孝子个人而言，其实不明白今日子穿水手服属于犯罪行为的理由，纯因清辉允许而感到安心。
「咦？孝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穿水手服等于犯罪，今日子为孝子的发言感到疑惑，追问其真实用意。
「我也不太清楚，是夫君说的……」
「孝子，别提了吧？」
假使于此情况下让今日子得知自己过去的发言，恐怕又要受折磨了。
清辉连忙阻止孝子，反而让今日子加倍起疑。
「小清，有什么不方便说出来的吗？」
「没啊。没事啦，大嫂。」
「超可疑的。」
「就是说有些服装某些人穿来是犯罪，某些人就不是。」
「我听懂啰。小清。」
今日子已经猜到清辉与孝子的谈话内容。八成是说家中女性最年长的自己穿水手服等于犯罪行为。
此等发言亦十分符合清辉的个性，今日子有了几成把握。
「我自认跟水手服还挺搭调的呢。」
「别傻了吧。以大嫂现在的样子，根本是对水手服的亵渎。该认老了。」
「小清，感谢你的诚实。」
「哇────我这白痴。」
清辉暗自咒骂轻易上钩的自己。
「小清忘了自己也已经踏入欧吉桑的世界啰───！」
「大嫂！关节快脱臼啦───！」
清辉针对今日子的过分发言终究瞒不住。今日子使出眼镜蛇缠身固定（注：日本知名摔角选手猪木某时期常用的招式），扭得清辉哀号不停。
「嗯嗯。确实都是至今未曾见过的款式。据闻南蛮各国风情不同，服装也很多变。」
借由今日子的指点，阿市学会缝制各式各样的服装。且不时将试作品或者不再穿的衣服寄给信长。
得知妹妹有能力缝制如此丰富多样的衣服，信长暗自赞赏。并将寄来的女性服饰都转交给浓姬。
浓姬将织田家后宫管理得很不错，信长相信她能将这些衣服适当分配给多位爱妾。
「喔喔！这套有意思！」
自己爱妾换上西洋服饰的模样特有新鲜感，信长甚是开怀。
信长以织田家家主的身分陆续拓展势力范围。
为求稳定织田家的治理权，孩子是越多越好。为此建立的后宫爱妾们打扮成多样风情，也算是多了一个乐趣。
「主上感想如何？」
「好看。」
「南蛮服装变化多端呢。」
「世界很宽广啊。」
虽然此段对话隐含不少误会，眼下还没人能纠正出来。
再者，这些服饰的基本形式大部分均起源于欧洲。
光辉的谎言亦非百分之百错误。
「阿浓，分配得很好。」
「夫君满意自是再好不过。臣妾也试穿了一套。」
「嗯嗯，怎样的服装？」
「就是这套。」
「……」
浓姬换上阿市赠送的其中一套衣服并站到信长跟前，立刻让信长哑口无言。
关于未来的服饰，信长一无所知。
即使如此，依然对浓姬的打扮深感诧异。
「裙摆是否过短了？脚有点凉意。」
「那个，阿浓。」
「夫君请说。」
「吾对南蛮服饰并无太多认识。不过那套衣服还是别穿的好。」
「这是何故？独创的设计非常有意思呢。而且会露出双脚，只能在后宫里穿着。」
「这点吾也同意。纯粹出于本能感觉不恰当。」
「臣妾还挺中意的呢……」
浓姬的年龄还比信长大了一岁。
目睹浓姬穿水手服的样子，信长顺从本能的警告，劝她选择别的服装。
第十七话 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举拿下整个纪伊，汝真有办法。本来能够拿下一座城池就够好了……」
达成平定纪伊的任务之后，光辉前往京城谒见信长时，信长一脸意外地如是说。
「但是这一场下来，我方耗费过量火药与金钱，也牺牲了不少士兵。纪伊境内目前还是很不安定……」
「可以想见。那就暂时免除远征任务。」
其实光辉说的并不符实，信长仍基于对新地军战术的认知而轻易采信。
就信长判断，将战争期间消耗的火药量换算成现金，其金额之钜理应会让新地家好一阵子情况吃紧。
至于织田军这方面，获封越前半国的柴田胜家负责讨伐越前一向宗的残存党羽，同时进军加贺，全力攻打以求防御既有领地。
新地军在纪伊讨伐超过两万人，而如今织田军已夺走一向宗总计超过一倍以上数量的兵力，敌方逐渐走向彻底毁灭的情势。
威震四方之猛烈气势毫不愧对其鬼柴田之称号。
同样隶属于朝仓家的若狭境内则有国人众激烈反抗，那头则由丹羽长秀带兵平定。且在事成之后将该地赐给长秀。
顺利降伏丹波的波多野家暨赤井家的明智光秀与木下藤吉郎，于摄津击退三好军的三好义继，松永久秀与其游说来的荒木村重及中川清秀，多路军队集结包围石山。
佐久间信盛甚至向信长借兵前往增援，然而仍不见拿下石山的倾向。
孙一统率的杂贺众强硬派人士带领火枪队协助石山顽强抵抗而导致战况胶着。
「石山那边应该会谈和。」
以织田军名义上贡金钱给朝廷，村井贞胜亲自造访当地进行斡旋。
石山地理条件特殊，宛如一座巨大要塞，没那么容易打下来。
毕竟一起举兵攻击织田家的其他势力已全部败退，本愿寺应该会愿意和解。信长如此认为。
「义昭大将军有何反应？」
「佯装毫不知情的模样。」
于幕后主导本次织田军包夹计划，见到信长时还可以嘴上喊着『大大有功！』并赐给信长一把太刀作为奖励。
搞不懂义昭究竟是城府极深，抑或纯粹出于厚颜无耻到迅速将棘手的事情抛到脑后、令人佩服的性格。
「大将军还要求将纪伊归还前任守护畠山高政。」
私下发出追杀信长的命令，计划失败之后又要光辉将费尽心思占领的纪伊国拱手让给畠山高政。
就光辉看来，义昭就是个厚颜无耻，最会搞小动作的不入流喽啰。
「光愿意交出去吗？」
「此时转手不过徒增混乱罢了。」
况且，纪伊可是光辉耗费庞大资金与劳力，辛苦拿下来的地方。
倘使强制夺取的作为激怒新地家反抗织田家……？
光是想到这里，信长已经禁不住全身战栗。
那块土地的整顿需要投入更多劳力。
交给新地家处理，顺便算上奖励名义乃是上策。信长是这么想的。
「（可恨的义昭！竟想挑拨离间！）再者，高政单是河内一国的治理便已焦头烂额。」
高政主动前来投靠，信长无奈赐予河内作为领地。然而高政却成了守护代游佐氏及丹下盛知、安见宗房等重臣的魁儡，显无余力管理纪伊。
信长如是向光辉描述畠山高政的现况。
「真是伤脑筋的一个人。」
光辉指的当然是义昭。
「目前尚有利用价值，不能拔掉。」
为求安定纪伊国情势，信长允许光辉暂作休养。于是光辉转而全力投入纪伊的治理工作。
「何故不见追加的人手与种子岛？」
透过朝廷居中协调，受织田方大军包围的石山本愿寺总算应允和解提议。
然而和解只限一时，没人晓得哪天会失去制衡力。
带着亲手栽培的火枪队脱离纪伊杂贺众、前来助势的孙一，为准备下一波攻击，向杂贺众要求人手与火绳枪的补给。
然而杂贺众那方没有安排补给。
甚至果断拒绝了孙一的要求。
此举令孙一哑口无言。
「大人，杂贺众似乎已被新地家摧毁得体无完肤。」
新地军平定纪伊之后，毫不留情地彻底扫荡杂贺众。
具备枪炮锻造技术且态度顺从者举家被引进新地并于领内获得优渥待遇，自然不再听从孙一的命令。
纵然心怀不满的人同样被新地家给吸收。虽然不被允许接触火绳枪的制造，不过新地领内的大规模开发工程仍有相关需求。
农业机械、调理道具、工程道具、盖房子所需的铁质建材乃至铁钉等等。
每天忙着消化大量民生物品订单，起初颇有怨言，不消多久便老实接受新地家的安排。
由于生活状况明显改善，勉强取得武器反抗新地家的动机亦随之削弱。
越来越多人搬迁至新地家于领内建设的工业区，杂贺庄重新整顿的工程颇有成效，居民也逐渐增加。
在目前的杂贺庄当中，孙一的影响力早已大不如前。
因此难以煽动他们协助孙一大规模起义反抗新地家。
「根来寺呢？高野山呢？」
「那边也无法指望了……」
虽有大量僧兵战死沙场，寺院本身却未受新地军任何压迫。
纪伊境内的寺院与神社反而借由新地家的指点，吸引了众多来客参拜或观光。新地家更积极替寺院进行改建与整顿周边街区的工程。
武器全数被没收，幸好有新地军负责维持治安，还不成问题。
连通伊势、纪伊、大和等地的道路工程持续进行。目前改建中的伊势神宫以及同样接受新地家和解条件的熊野三山均慢慢转型为观光区。
权窥新地家主导的知名神社寺院巡礼观光行程宣传有功。
『伊势、纪伊、大和境内那些了不起的寺院与神社，每个人一辈子当中至少该去瞻仰过。寺院不太适合，不过伊势神宫方面可以安排美少女巫女负责介绍。』
清辉着手编写并印刷观光导览手册，并选定适合地点建设旅馆区。
第一批目标消费群就是在信长统治下，生活逐渐稳定的畿内百姓。
「流散至纪伊国之外的人呢？」
「那边也同样没辄。」
孙一指称的那些人到达各地庄园领地后，便仗势武力自行独立。
那些人以『誓言夺回总山并恢复正当信仰并讨伐佛敌信长与新地』为口号，然而迟迟不见计划举兵攻打纪伊的迹象。
「或许能够大声主张好听的漂亮话，掌控当地庄园就满足了……」
理所当然地，那票人在当地既存僧兵及僧侣们之间的评价极差。
深怕随意离开岗位给予原本居民造反的空间，因此据守庄园，力求维护抢夺而来的权益。
有了值得保护的东西便不愿冒险也是人的习性之一。
「嘴上批判甘愿受新地家掌控的总山并主张夺回，实际上只是呆坐在抢来的地方寺院与庄园里。」
孙一脑中瞬间闪现「自己是否早该那么做？」之念头，不过为时已晚。
假使现在与拢络杂贺众的新地家妥协，怕连手下的亲卫部队亦一一求去。
眼下的自己只剩下继续与新地家对抗一条路了。
为此仍需要维持身为石山本愿寺火枪部队指挥官的信用。
「谈和不过是敌人拖延时间的谋略！与信长对决的时刻逼近。小喽啰新地光辉就由我来解决！」
孙一当着下属们的面，高声宣言击败占领故乡的光辉。顺道做做样子。
「您有此意志着实果敢勇猛，然有一遗憾的消息……」
「什么遗憾的消息？」
「事情是这样的……」
才刚帅气宣言的孙一紧接着听到部下回报，自己手下的火枪队员已有半数擅自回归杂贺众方面，马上被泼了冷水。
杂贺孙一这辈子最漫长的试炼就此拉开序幕。
永禄十二年（西元一五六九年），织田家的军队难得清闲一年。
加贺地区则是唯一例外。柴田胜家顺利拔除越前境内所有一向一揆势力，加紧脚步整治当地因战乱而荒废的状态。出兵前往加贺与一向宗正面交锋的策略也成功让越前彻底脱离战争的纷扰。
手段有些强硬但非常有效。
胜家处理内政的手腕也不差，逐步缩短与林秀贞、佐久间信盛两位老臣的差距。
目前织田家直属家臣第四棒是刚获得若狭领地的丹羽长秀，坐拥东美浓领地的泷川一益名列第五，以坂本为领地且立场逐渐偏向织田家的明智光秀排名第六，其次为最近改名羽柴秀吉的木下藤吉郎近来追封西美浓墨俣一带领地后与前者差距不远。
决定改名秀吉时，从柴田胜家与丹羽长秀两人的名字各取一字作为姓氏。
『小鼻子小眼睛的谄媚，真像猴子会搞的小动作！』柴田胜家嘴上如此埋怨却未拒绝秀吉借用。
胜家对自己的武艺与功绩均有自信，也察觉出周遭人对秀吉改名一事并无意见。
「搞不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哩。」
乘着正忙于纪伊治理工作的光辉空暇时间，羽柴秀吉亲访新地。
他特地前来当面报告宁宁怀上第二个孩子的好消息。
第一个孩子为男性，秀吉给儿子取了自己的乳名日吉，对他百般疼爱。
「是因为那个白痴大将军又在想鬼点子了？」
「主上应付那般愚蠢之徒肯定十分疲累。」
想方设法替幕府增加力量还无妨，然而暗中发出密令要求各地诸侯围攻拥立自己上京的信长，乃至计划失败后要求织田家分让领地给自己亲信家臣的举止实在恶劣。
就秀吉的角度来看，着实佩服信长耐得住性子。
「据说是还有利用价值。」
「还能有什么价值……真金不怕火炼？」
武力不足而徒有权威，导致大将军行事作风十分不入流。光辉不禁暗自诅咒义昭不如赶快病死或者意外身亡来得好。
「差不多是这样吧。」
秀吉随后归返自家领地，光辉则继续倾力治理纪伊。
投入大笔资金猛力推进开发工程，偶有地侍或武装僧侣造反便出兵镇压。
花了这么多力气说明仍不愿理解新地家的政策，甚至心生抗拒的话，那也仅剩镇压一途。
不过生活品质确实有所提升，因此大部分的居民均对新领主的施政表达支持。
大规模的道路整治有功，与大和、伊势、纪伊、河内与摄津方面的交通联系更加顺畅，带动了经济发展。
欲以大和南部的繁荣为卖点，进一步强化大和国整体治理体系的松永久秀也积极协助，目前进行得很顺利。
随着长岛势力倾颓，伊势国情势安定。长岛旧地的整治亦在进行中。
今日子目前照顾两儿两女，阿市生了两个女儿。清辉之妻孝子也替夫君产下两子，目前肚子里怀着第三胎。
新地家迎接平静的生活。
「因为是第二个儿子就取名次郎，未免太随便。」
「又没差！反正成年还会再取一次嘛。」（注：古日本武家人受成年礼时会重新取名字，就是元服名）
正信为了小孩的名字进谏，光辉则恼羞成怒地反驳。
顺带一提，阿市的第二个女儿则由阿市亲自取名为阿江。
『好像很强的样子。』光辉率直的感想却又引来今日子的责骂。
「大哥，武田家好像很有钱喔？」
「说起来更像是穷得只剩下钱吧。」
目前专注于内政治理的新地家下工夫想从织田家以外的大小诸侯身上获得利益。
首先就是收购铜块。
铜块内部其实蕴含不少金与银。
中国明朝与南蛮商人从日本进口大量铜块，从中炼出金与银，借此赚取可观利润。
新地家也效仿他们的手法，获得不少金银。
以防万一，这些金银优先用来补充储备资金。另外留下部分材料铸造金币与银币，铜则铸成永乐通宝，并让新铸的货币流通到市面上。
武田家领地范围内有黑川金山与汤之奥金山等金矿山，采得的黄金则以甲州金为名义，以货币的形式广泛流通。
这些金子都被用来交换粮食以弥补当地产量不足的窘况。
包括地球气候进入小冰河期影响等因素，甲斐与信浓一带的收成状况普遍不尽理想。新地家便将丰富的粮食卖到这些地区，换得甲州金。
此外也用永乐通宝换得劣钱，或者拿新地家铸造的金币与银币换取更多甲州金。
新地家产出的金银货币以其先进铸造技术、重量相同、纯度均等的优势，累积信用度的速度快过甲州金。没过多久，连信浓与甲斐的国人也都改用新地家的货币储蓄或交易。
货币兑换事务由光辉颇有交情的一益负责。经过东美浓地区，一路将兑换业务推广至信浓与甲斐。
担任仲介工作的一益可获额外利润，此活动对降低武田家库存金矿数量的目标亦多少有其助益。
目前织田家与武田家互为盟友，亦无理由中止类似的交易。
信长反而还抱持劝进的姿态。
毕竟武田家就像一匹饿着肚子的狼，信长可不想被反咬一口。
从各方面来看，武田家无疑手腕高强。
甲斐的状况还称不上穷困，然而境内多为山地，每单位可耕作土地产出的白米量也偏低。
而武田家却能靠着这点生产量维持运作，并于每次作战祭出超过万人的军势。
任谁都猜得到武田家习惯仰赖行军途中收购粮食作为补给的手法。
基于打输就得饿肚子的前提，也难怪武田家的士兵们个个骁勇善战。
因此信长也对武田信玄这号人物百般讨好。
借各种名义赠礼，积极谈妥了长男信忠与信玄女儿松姬的婚事。
尾张与美浓的统治好不容易有了成效，当然不希望武田家来搅局。
「信玄最近是不是在忙着攻打骏河？」
至桶狭间之战为止，武田家与今川、北条家为盟。其后迎娶今川义元女儿为正室之嫡长男义信的继承权遭到撤除，当事人更被迫自刃。如今武田家则举兵攻打骏河。
于此之前更将西上野地区纳入自家势力版图。因此信长对信玄多有畏惧。
「一群让人敬而远之的家伙。」
「因为时常饿肚子所以很会打仗，总觉得不是可以拿来自夸的事由耶……」
顺利统一三河的德川家业已派出兵马，试图并吞今川氏领土之一的远江。
据传双方私下订定密约，由武田家占领骏河，德川家则以远江为目标。
既然光辉知情，其实早已称不上密约。总之人家都谈好了，已无插手余地。
比起那种问题，光辉与清辉更感到恐惧的乃是战乱之世的弱肉强食。
光辉等人根本没有多余心思同情今川家的可怜遭遇。
「就算能遵照密约各据一地，还是没人能保证武田家不会对德川家动手吧？」
「应该不会演变成那样。」
织田家与武田家大致维持住同盟关系，而织田家与德川家亦为盟友。
基于这层连带关系，武田家应该不会想跑去闹事。
「可是你想想，那个老鬼为了攻打今川家，连娶今川家女儿为妻的嫡长子都敢杀。而且还有另一件让我挂心的事情。」
虽镇日窝在室内，清辉掌握情报的能力依然十分优秀。
「武田信玄与本愿寺显如两人的老婆还是姊妹喔……」
「咦？真的吗？」
「正好是叶子的养父母家跟亲戚家。」
「应该没错。同样念作『三条』，只是叶子娘家名号多了个西字。」
很遗憾地，光辉对贵族的情况少有认知。
但是依旧明白姻亲关系阻挡不了战争发生的道理。
「这时代就是这样啊。就算彼此老婆是亲戚，想打仗还是要打的。」
光辉认为多去介怀也没用。
「叶子对这件事也是只字未提吧？」
「据她所说，老家与收养家庭是很远的远亲关系，所以不清楚双方有多少交情。」
遇到这种状况，『不是可以利用这段亲戚关系，说服双方和平相处吗？』光辉忍不住如是想。
万一武田家跑来要光辉做些什么，对光辉而言也是个麻烦。
「还是预先做好准备为上。」
「可以提早增加火药产量。需要从纪伊那边收集更多的粪肥，还得增建硝石小屋。然后再算上用其他肥料交换粪肥的系统与运输网络的扩大……」
想着光辉恐怕很快会被派上战场，清辉急忙着手准备。
卷末附录 艺术与可乐
「大哥，你看这个。」
「喔喔，玻璃瓶装的可乐。你做的？」
「把酿造啤酒制造出来的大量碳酸收集起来做成气泡水。然后我想苏打汽水跟可乐应该算是基本口味。」
目睹清辉递上的可乐瓶，光辉深感亢奋。
炎热天气下享用冰镇过的啤酒非常享受，但是新地家的人们并不怎么爱喝酒。
倘使二择一，肯定较为偏好利用啤酒酿造产生的碳酸转制而成的汽水。
在超未来世界，各国制造商推出自有品牌，彼此在可乐市场上竞争。种类繁杂到让人眼花撩乱的程度。
例如某强势国家就有两个不同的可乐品牌。不过任谁都没办法在横跨银河系的庞大市场当中建立垄断地位。
从很久以前，即可见众多未取得专利的厂商品牌林立。加上近年，成分分析技术有了长足的发展。因此银河系当中不乏自行制造并贩卖可乐的厂商。
当中有人纯为个人兴趣而制造。清辉的理由也一样。
清辉喜爱喝可乐，尤其中意玻璃瓶装的复古感。
『用宝特瓶装可乐简直是邪门歪道！』
随着时代进步，世人的喜好与嗜好逐渐有了差距。而与清辉同样偏爱玻璃瓶可乐的人在所多有。于是新地家找来与某大国制造商推出之复古瓶最为相似的的玻璃瓶，并着手制造可乐。
瓶子的造型十分接近，瓶身未印刷商标。
此非出于重视商标权的概念，单纯只是清辉嫌麻烦。
「这么说来，清辉怎么喜欢上可乐的？」
「因为之前我奉为圣经的某部动画的主角……」
「够了。我已经明白了。」
目睹最喜爱的动画主角在故事途中，手持玻璃瓶装可乐喝得津津有味，于是清辉也跟着喜欢上可乐这种饮料。
话都不必讲完，光辉已然察觉清辉的答案。也觉得很像清辉的作风。
「气泡水不一定要靠啤酒酿造的副产品，并不难制造。因此我做了许多尝试。」
利用神奈川号的动力从大气中取得二氧化碳可是轻而易举。
将收集到的二氧化碳溶进水里所需的技术与机器也不缺。
除了可乐，清辉另外尝试用果汁替气泡水调味，更试作了苏打汽水、柠檬汽水、姜汁汽水等品项。
「怎么不用宝特瓶装？」
「哪来的材料啊。」
只是全都装在玻璃瓶里面。
询问之下，清辉则道出无法取得宝特瓶原始材料的石油之难处。
光辉这才想到，伊势志摩区内当真没有油田。
虽然也能透过植物性原料制作，然而材料同样难收集。
再考虑到目前汽水的生产量与消费量都不高，最终只能勉强接受玻璃瓶。
「仔细想想，玻璃瓶洗干净可回收再利用。制造玻璃的专业人手也都在培养中。」
喝完能够重新盛装汽水并密封，或者留作他用。这是采用玻璃瓶的好处。
「反正只有我们喝，就这样吧。」
于此之后，新地家宅院的冰箱里总固定冰着几瓶汽水。
＊＊＊
「夫君，这是什么？」
没多久，准备作菜的叶子很快发现放在冰箱里的玻璃瓶汽水。并向光辉提问。
「喝的东西。」
光辉不知如何向叶子说明汽水这种产物，暂且简单回答说是饮料。
「对健康有益，还是有其他功效？」
「碳酸……对健康有益吗？」
这方面的事情光辉一点儿也不了解，决定询问今日子的看法。
「含碳酸成分的温泉能促进人体血液循环。喝进体内或许多少有些效果吧。听说也很适合用来洗脸。此外更具备促进食欲的功效，不过喝太多会导致胃部胀气，少量饮用比较好。」
「这样称不上健康吧？」
「改善健康状态的功效当然是比不上药品。效果类似健康补给食品的程度吧？以前好像认为汽水会溶解牙齿或骨头的成分，不过只是迷信。真正对牙齿有害的是汽水内含的大量糖分。」
「今日子都这么说了。叶子要不要尝尝？」
「要！」
光辉从冰箱取出可乐瓶，开盖之后递给叶子。
「呜哇，好新奇的机关喔。」
接过可乐的叶子为瓶子的设计感到惊奇，更诧异于瓶盖与开瓶器。
因为她想不透这是怎样的机制。
「味道如何？」
「呜呜……嘴里感觉很刺激，尝起来很甜，还有股怪味。」
看来叶子不中意可乐。
脸上明摆写着「呜恶」的感想，不过光辉看她这表情感觉甚是可爱。
「叶子对可乐没兴趣啊。其实我也没很喜欢。不如喝苏打汽水吧。」
「哇啊，这个好好喝。」
光辉接着把盛装苏打汽水的瓶子递给叶子，另一头这回喝得津津有味。
中途加入对话的阿市也试喝了好几个口味的汽水。
「可乐的口味非常独特。我比较喜欢这个……神社（注：「神社」日文发音近似「Ginger」）汽水？」
「阿市，不是神社，是姜汁。南蛮话生姜的意思。」
「原来不叫神社啊。」
试喝的结果，阿市最为中意姜汁汽水。
可乐的风味过于独特，阿市不太能接受。
「可乐留给小清解决就好。我也不爱喝可乐，最喜欢加点柑橘系果汁的汽水。」
今日子畅饮的是利用果汁增添香气之气泡水。
「喝太多有害健康喔。糖分的摄取会超标。」
「是这样的啊。那么这个应该比较健康。」
「不那么甜，喝完嘴里也不会黏黏的。」
并非模仿今日子，阿市与阿叶同样偏爱掺入果汁的汽水。
两位似乎都曾听今日子说过吃太多甜食会增肥。而女性难免在意身材。
正确的选择。仅稍微增添果香的气泡水，几乎没什么卡路里。
「……没道理啊。各位，可乐很好喝耶？」
「抱歉。味道太重了……」
「尝起来有点药味呢。」
「我也不太能接受。」
就非出身未来之阿市、叶子与孝子而言，可乐的口味还是太新潮。
习惯之后或许会觉得好喝，目前则无法给予好评。
对年轻女性来说，比起可乐，还是气泡水或苏打汽水较为合适。
「呜呜……总会有人跟我一样懂得欣赏可乐的美味。」
「就算有也没用啊？生产量就这么一点。」
由于材料难以取得，即使能制造，产量依然受限。
「肯定有人懂得这美味……」
其后，每当新地家有客来访，清辉必会推荐对方试饮其他家人们都不喝的可乐。
「这饮料的味道真奇特。」
「而且还很甜，尝起来更奇怪了……」
某次光辉外出期间，藤吉郎的妻子宁宁与利家的妻子阿松前来拜访今日子。
清辉立刻招待两人喝可乐，可惜双方均表示难以接受。
「这个石榴橘子气泡水，还有苹果风味气泡水就很好喝。」
「喝下去感觉心情与口腔都一起变清爽了，真不错。」
「呜哇啊───！嫌弃可乐太甜不健康，偏偏喜欢果汁分量仅限提味程度的气泡水！怎么都是些注重健康、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啊───！」
「你很没礼貌耶！什么叫作自我感觉良好？冰过的可乐糖分非常高，喝太多会导致糖尿病！而且本来就是果汁气泡水比较好喝！」
无法忍受朋友遭到批判，今日子出声反驳清辉。
「可恶───！可乐明明就很好喝！」
清辉越挫越勇，转以一丰、吉晴、清兴等几个年轻人为主要推广目标。
然而……
「一丰，这个我不行。」
「我也喝不下去。」
「我老婆应该会喜欢这个瓶子。」
当代人们平时没有机会接触如可乐这般刺激性强的饮料，尝起来总觉得可乐味道宛如甜甜的药。清辉迟迟找不到能够欣赏可乐美味的人。
「莫名其妙嘛。怎么大家都讨厌可乐。」
答案其实不外乎于时代还没跟上可乐的口味，清辉却怎么也想不通。
「有没有人啊！哪里有喜欢可乐的人啊！」
清辉继续寻找有志一同者，最终却在意外之处寻得。
「清，这个叫作可乐的饮料挺不错的。这股甜味与刺激感恰合吾意。」
此同志乃是信长。
信长一如往常地透过阿市的通报而获得可乐，对其独特风味与甜味甚是中意。
前次蛀牙时曾受今日子威胁，最近没那么常吃甜食。然而趁着执行政务的休憩时段品尝用井水冰镇过的可乐之后大感惊喜，如今已经彻底沉迷。
喝完的空瓶则顺手送给身旁随从，或者视情况当作奖励转赠家臣。
一个平凡无奇的可乐瓶，放到这个时代也像是昂贵的玻璃花瓶。
「哼哼，此透明花瓶甚是高雅。设置于茶室地板上颇具风情，还能吊在柱子上养花装饰。太有意思了。」
松永久秀从信长那儿弄来可乐空瓶，享受插花妆点茶室的乐趣。
一个能够证明任何东西均可透过巧思找到美妙用途的最佳例子。
「这东西是……？何等高雅的花器！」
「与四郎，你想要吗？」
「呜呜……多少钱？久秀兄。」
界市会合众成员之一的田中与四郎跟松永久秀在同一个师傅，也就是武野绍鸥手下一起学习茶道而结缘，如今已成知己。某次有事拜访大和，在久秀的茶室里发现可乐空瓶而大受震撼。
「看看这个毫无多余装饰，厚实的透明器具。如此粗旷且同时具备衬托瓶中鲜花的兼容气质。用两百贯买下肯定值得。」
区区一个可乐瓶，与四郎却掏出两百贯跟久秀购买。带回自家茶室用作花瓶，非常满意这桩交易。
而之后造访与四郎茶室的众多客人们均衷心赞叹插了鲜花的可乐瓶。
光是田中与四郎选用的花瓶，便足以让普通的可乐瓶在那些客人眼中化为精美的艺术品。
「与四郎兄，你从哪儿弄来这个美妙的花瓶？」
「向大和的松永久秀大人买来的。」
从与四郎口中得知可乐瓶来源，众人急忙赶往大和。
「瓶子是主上赏赐的，我只有一个，没得卖了。」
「策马前往岐阜！」
于是一票人又匆忙奔向岐阜，以求获得与四郎偏爱的花器（普通的可乐瓶）。
好不容易订到能够谒见信长的时段，只见信长又趁着处理政务的闲余，爽快饮干整瓶可乐。
「噗哇───！清发明的可乐太好喝了！……？嗯？汝等为何事前来？」
不明白状况的信长自顾自地痛快享受可乐的美味，接着才转头询问来访商人的意图。
「织田大人！您手上的容器是……？」
「喔喔，家臣贴心赠与，可镇定心神的饮料。此容器还能用作他途，里面饮料喝掉之后就送给手下人使用。阿狗，拿去。」
「承蒙赏赐。」
「收下吧。」
信长随意地将清空的可乐瓶扔给凑巧有事报告并请求谒见的前田利家。
「啊────！小心啊！」
「小的愿出三百贯，恳求前田大人割爱！」
大老远从界跋涉至此地的商人们凑上前要求前田利家让出方才顺利接到的空瓶。
「你们几个……主上赏赐的东西怎能变卖！」
而且还当着赠送者本人面前。
利家果断拒绝请愿，商人们沮丧不已。
「当真那么想要，不如去新地找清辉买吧？」
听闻信长的建议，一票人又浩浩荡荡前往新地。
「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蛮荒之地……」
「果然是个不得了的人物，难怪能作出如此美妙的花器。」
商人们怀抱着超级严重的误解，运气极佳地在新地城内找到难得现踪的清辉。
「咦？可乐瓶吗？」
「务必卖给我们。」
「出价三百贯。」
「我是无所谓啦……」
有何必要拿三百贯买一个可乐瓶……？清辉心里如是想，取来空瓶让商人们每人买了一个。大笔利润轻松入袋，只是清辉依然一头雾水。
「孝子，那些家伙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我也无法理解。不过据闻界的田中与四郎给予极高评价。」
孝子透过老家那边的人脉得知商人们高价购买可乐瓶的原因，并说明给清辉听。
「原来是被领域内最具代表地位的人称赞过的缘故。」
「记得以前听父亲说过，那样的人就叫作艺术狂热者。」
「我总觉得喔，那个田中与四郎大有问题……」
对茶道很有兴趣的今日子随后进入这位田中与四郎麾下拜师学艺，而清辉对他抱持的第一印象却是类似「高价贩卖成本低廉之健康食品的传销公司社长」那般招摇撞骗的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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