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一位溺死者的房间》(治愈、软推理)


不知道说什么……直接开始吧……(ノ゚∀゚)ノ




有数据表明2017年中国自杀率高于日本,指数超过了20。
也就是说一座一千万人口人口的城市当中——
就有不少于2000个生命选择了自我了结。
Chapter 1 死者的房间
1
“这房间的主人一年前搬到了这里,然后一个星期前在大桥那里溺死了,年纪不大,应该就比你大一岁。刚好她也在你考的那个学校里面读书。”
“真巧啊。没想到我的身边就居然有这么大的事情!”我惊讶地说。
但其实我心里面想的是这个世界随时到处都有死人,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而我的反应让伯母感到有些得意,她洋洋自鸣地继续讲:“——她应该是自杀,不然一个不会游泳的人为什么会翻越大桥围栏后跳到河里。反正警察也没有细查,就这么结案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多好的年华。有什么事情想不开非要结束宝贵的生命呢?太让人伤心了。”我答道,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来。
“一个外人,倒也不妨碍啥——你看,这间屋子就正好给你空出来了不是吗——由于之前的房客似乎没什么亲人,没人来收拾遗物。所以这里的家具你也是可以随意使用的。既然阿潜你不介意这种事情,这间屋子就交给你了吧。”
伯母说道,把钥匙递给了我。
“真是有劳您了!这间屋子真是再好不过了,远远超出了我的期待——能够保持这么干净,一定是伯母您的功劳吧。伯父能够娶到您这样美丽勤劳的女性真是他的福分。”
“……哎呀,阿潜你这孩子,真是能说出这种难为情的话来呢。”
伯母虽然做出了些许苦笑,但是能够看出来她的内心是相当喜滋滋的。
于是我就这样顺利地在学校附近的一处民居入住了下来。
等到伯母和我几句寒暄离开之后,我叹了一口气关上了大门。
“……蠢女人。”
果然进入社会后的成年人都是一个样子,几句讨好的话就能让他们找不到北。真是个愚蠢的群体。
等到房间变得安静之后,我把行李箱推到了角落,开始查看这个房间。
屋子不大,有个简易的厨房,卫生间和浴室在一块儿,六米见宽的客厅,和一间大约十八平的卧室。客厅朝西的方向有一个阳台,但是由于在一楼,采光和视野并不好,不远处就被另外一栋建筑挡住了视线。我大致地再逛了一圈,检查了一下洗衣机里面有没有堆着没洗的衣服,发现都洗干净了然后再阳台上晾干着。厨房水槽也算干净,没有放了太久的餐具。看来前任的房客还算讲卫生。这对于我是个好消息,要是这间屋子里面放着一个星期前没来得及洗干净的东西,我估计会相当伤脑筋。
但是在我看来房间还是有不少的地方值得整改。除了家具的布局有些奇怪,卧室里面估计也要好好清理一番。
就重点来说说卧室里面吧。
进门就看见墙壁上挂着几张卡通海报,还有两个大得实在过于碍眼的书架,而且摆满了无聊的小说和漫画,有的光是看着封面和书名就让我觉得恶俗不堪。当然,其中还是有不少名著文学一样的书籍,但是从它们尚未拆掉的塑料包装我就能够猜出来,这些书的主人又是个“买书等于看书”的蠢货。
书架旁连接着一个书桌,摆着一台合上的笔记本电脑,而在电脑的两旁还点置着不少造型丑陋的玩偶,其中一个就像是长了人身子的太阳一样,脸上挂着灿烂到扭曲的笑容,甚至眼睛还会发光,看了觉得感觉浑身不自在。
“女孩子不应该喜欢一些更可爱的东西才是嘛。”
让我着实怀疑这个房间主人的品味。
书桌旁边是一扇窗户,这里的采光要比客厅好,看得出来屋子的主人很喜欢阳光,因为窗帘的滑轮都卡住了,一直保持着敞开的状态,让外界的光芒一直都能投射进来。
除了这些之外,柜子里面还堆叠着不少所谓电脑用的外置设备。摄像头、麦克风、耳机、键盘鼠标,相机甚至数位板和vr设备都一应俱全。
而衣柜里面更是五花八门,除了正常的服饰之外,还堆积着不少一看就不会是正常人可能穿到,影视角色扮演所用的,所谓“cos”服装的诡异服饰,以及成堆地整理在柜子一角的各色假发。
在床的对面是梳妆台,至于那里面装的东西,我一个男人就更加不清楚其中的作用了。
她的房间物品如此之丰富,让我毫不怀疑地相信,这个屋子的主人就是个所谓的“宅女”。大概就是那种一台空调加wifi就能够在房间里面蛰伏整个夏天的那种人。
“……浪费社会劳动力的家伙。”
看来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死不足惜的人罢了。
像这样整天窝在家里的家伙心里肯定多少有些不健全,会跳河自杀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不过——我也谢谢你把房间留给我了吧。”
看着成山成堆的废品,让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找个机会把这里的东西都拍卖到二手市场去吧,估计能够额外弄到点钱也说不定。”
今天一天的行程也让我身心俱疲,稍微收拾收拾,由于还没来得换掉前主人的床褥,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下了。



本帖最后由 1154159492 于 2018-8-2 21:57 编辑


2
我不喜欢人类。
尤其是当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当人们聚在一起,就会难免地变得愚蠢而且无聊,丑陋又粗鄙。说到底,是因为人类是一种害怕孤独的群居生物,而为了能够融入和抱团在一起,自然而然会抹平自身的特点,开始遵循某种“规则”来行事。
比如学校,比如这个社会。
人类的这种特性让我打心眼里感到可笑。
但是我并不会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表现出来,原因很简单,正是因为人类的群体表现出来的愚钝,才让我有利可图。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只要小孩子嘴巴够甜,就能轻而易举从大人那里讨来压岁钱。而我在同龄人中一直都是属于压岁钱拿的比较多的那一个,除了我打小就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之外,还因为我巧舌如簧。
从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开始,我就能够压抑住内心对自己虚伪的厌恶感,而口若悬河地去夸奖别人。
不论对谁我都能够说出一番好话来。哪怕是一些一无是处的家伙,尽管我打心底在嘲笑他,甚至我的夸奖仔细一想不过是一种强有力的讽刺,但是没人会不喜欢我的言语。
这或许是我的天赋,或许是一种才能,我天生就善于去获取别人的好感。
像我这样的家伙将来一定挺适合去做一个政客。
但是最近,我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或多或少有了些疲惫,看着毕业照片上自己那张麻木的笑脸,我头一次被自己的笑容给吓了一跳。
说实话,怎么看怎么别扭。可能是因为我打心底里面并不想要笑出来吧,所以看起来让人背脊发凉。就好像一个不是人的家伙钻在我的皮囊里面,学习周围人的表情。
这也是我要远走他乡,到一个几乎没有任何朋友和亲人的城市来上学的原因之一。
但是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就拿昨天和伯母交谈的情景来说吧,我仍然不顾一切地赞美和夸耀对方,因为我知道,这样一来我不仅可以获得房间的使用权,而且说不定能够免去一定的水电费。
说实话,效果显著,能在学校附近免费住到这样的公寓里,虽然有点小,但也算是有福 。
然而在这里住下了的第二天清晨,我就发现这里并不是一处十全十美的好地方。
我一开始就被一阵“恢弘”的闹铃声吵醒了。
之所以用“恢弘”来形容,是因为在屋子里面响起来的铃声远不止一个。房间的各个角落都传来了恼人的金属声,如同十面埋伏一般将我重重包围。我毫不意外地一瞬间就惊醒了。
我不是个喜欢睡懒觉的人,但是当我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才不过凌晨四点的时候,内心还是相当崩溃的。
我不清楚这个屋子主人生前的作息时间,但是我可以确定她并不是一个善于早起,或者说她不是那么容易被闹铃叫醒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摆上闹铃。
我不得不在屋子里面来回折腾大半天,才把十二个罪魁祸首全部堆在了茶几上。
“……这人有毛病吗……”
我诅咒着她的诡异作息和残酷的手段,然后再次打算倒头睡在沙发上。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屋外传出来了一阵阵的动物叫声。显而易见,那是一群野猫的叫声。
我的屋子在一楼,而且显然这些小畜生是围在了阳台外面。我睡眠的时候神经比较敏感,因此这些叫声在凌晨让我觉得震耳欲聋。
我被这些家伙吵得根本无法入睡。于是打开了窗户,看到了阳台外面整整齐齐站着一大排阅兵一样的“猫队”。我感到心烦意乱,于是招呼着双手,打算把它们吓唬走。
但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的动作非但没有把他们轰走,反而让对方感到了些许开心。就好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兴奋,纷纷发出了更加高昂的叫声。
我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但是突然就想起了昨天巡视厨房时发现的那几个猫粮口袋。当时我还在纳闷公寓里面既不准养宠物,也没有发现宠物的存在,这么多废品的意义何在呢。
于是就把那几个口袋扔到了走廊的垃圾桶。
现在回想一下这个女人的闹钟和这些野猫的行动,我算是晓得了这其中的联系。
大概,这个家伙之前一直都有这个时间段起床来喂野猫的习惯吧。
难怪这些家伙在看见人之后反而会觉得高兴呢,一定是以为那个跳河淹死的家伙在一个星期后又回来了吧。
“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圣母婊啊……”
我本可以打算视而不见,但是我的耳朵却遭了秧。
野猫争先恐后地朝我叫嚣。
“……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只要给你们这帮小畜生喂了吃的就会走了是吧?”我无奈地对着它们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找到了走廊外,翻找到了昨天我扔掉的猫粮。
我把猫粮一把把地撒出了阳台外,野猫们立刻就发出了满足的叫声。
“……啊……吃吧吃吧,你们这帮打扰我睡觉的混蛋……吃了就赶紧滚……”
我嘴里嘟囔着。心想该不会今后的每天早上我都要遭这种罪吧?如果真是这样,哪天我说不定就会在猫粮里面下毒把这些家伙全都送去见之前住这里的人得了。
“……你们这些家伙啊……根本就不在乎谁在喂你们食物吧。你们在那个曾经喂养你们的人眼里也不值一提嘛,最后还不是抛弃你们自杀去了……一帮没人要的可怜虫,居然时隔这么久还会跑来要食物啊?万一我把这袋猫粮撒完了就等着饿死是吗?真是一帮蠢货……”
我对着这帮听不懂人话的小东西碎碎念道着。放在平时,我是肯定不会在室外吐露这样的心声的。但是在这样无人的凌晨,我也懒得再做掩饰,直言口快。
还真别说,光是这样对着畜生斥骂两句,凌晨被吵醒的坏心情都难免变得舒畅了起来。
八月夜短,等到我打发掉了最后一只野猫之后,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3
我不喜欢阳光。不喜欢紫外线接触我的皮肤。
或许是因为我的人格本身不太喜欢接触光线的缘故吧。在外人的面前我或许会表现得耀眼而阳光,但实际上我独处时更愿意一个人呆在潮湿阴暗的角落,哪怕要与霉菌作伴。尤其是在我的房间,通常情况下我不会允许有阳光直射进来。
外界的景色会让我不安,让我不自在,有一种被人偷窥的心悸。我怕自己的失态会被别人发现,让我塑造了十几年的形象轰然崩塌。
所以我会想方设法把周围蒙住,这样一来我才能够完全得到放松。
今早在被野猫折腾醒来之后我就没能再睡着,于是我开始整理房间。
我打算先从卧室开始,毕竟睡沙发并不是长久之计。我把前主人的床单被套统统摘掉,然后把她的旧衣服叠进了一个旧纸箱里面。
找个机会让收废物的人来处理掉就好。至于书籍就暂时搁置在书架上面吧。
而当我在收拾衣柜的时候,恰好发现了藏在角落里面一个大纸箱。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全都是别人寄来的信封。不说上千封也估计有几百了。
没想到这个时代还会有这么传统的交流方式,让我再次觉得这个房间的主人脑回路与众不同。
话说回来,既然她是跳河自杀,那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自杀同好会之类”的信件啊?
那种有违社会准则的团体才会用这样秘密的方式交流吧。
不过我对此并不感兴趣,我摇了摇信封,在确认当中没有塞钱之后就丢到了一旁,和旧衣服放在了一起。
除了这些,我还从厨房里面翻出来了一大堆的药片来。这家伙,是开药铺子咋的。虽然量多,但是我一个都不认识,没有什么常见的用药。于是被我一股脑地扔掉了。
至于梳妆台我也打算整个抬出卧室。看着房间里面整理出来的一大堆废物,我实在有些搞不清楚,如果这个女人之前真的是没有亲戚,她一个学生哪里来的资金挥霍啊。
清理了废品之后,我稍微地歇了一口气。
而接下来最后的一个问题,毫无疑问就是窗帘了。之前说过,她的窗帘坏掉了,外界的视线和阳光会毫无遮拦地投射进来。虽然这个老旧的居民区并不热闹,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一帮耳背的老人,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不介意。
更何况今天凌晨被野猫吵醒,如果今后我要不断重蹈覆辙,我必须要做好午睡的准备。所以有遮光效果的窗帘对于我而言是必须品。
于是我立刻就出门,骑车前往最近的超市。
说是最近,但是其实还是挺有一段距离,中间似乎要穿过一座大桥——也就是房间主人之前跳河自杀的那座大桥。
而当我要穿过这座大桥的时候,却发现前方正在施工。道路就这样堵在了我的面前。
“……怎么运气这么不好啊。”我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路过的老翁看着施工的大桥,吐槽了一句:“嘿,这帮孙贼终于知道开始加强防护栏了——都淹死多少人了。”
听罢我礼貌地问道:“老伯,这里经常死人么?”
“你不知道吗?新来的?那你可要小心咯!这里每年都有好多小年轻跳河自杀呢。就是因为防护栏修的太矮,成了所谓的‘自杀圣地’。上个星期这里还刚跳下去俩呢!”
“两个人?”
看来是相约自杀吧。
这种事情也不少见,一些没有勇气去死的臭虫抱团在一起,以为这样就能够死得轻松一点。
如果时间对的上的话,其中一个就是我房间的前任房客吧。
“淹死一个,另外一个不知怎么的扑腾到水边,活了。”
“……是嘛。”
真可笑,既然一心求死,为什么还要爬出来。由此可见另一个家伙并不是真的想死。
不过想要像这样博得社会和周围人眼球的家伙并不在少数吧。
我也算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我的方式更加有效和招人喜欢。
“是啊,当时媒体还采访了,另一个幸存下来的家伙。才知道她们是在网上相约好一起自杀的人。啧啧,现在这些小年轻,自杀都要成群结队的——赶时髦吗?”
我对这里很快失去了兴趣,和老头打了招呼就绕道去了。
4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果然绕路还是太费时间了,在大桥完工之前,我觉得都不用想着再过河了吧。
把买好的床单被套打理好了之后,我一看时间虽然不早,但是距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我开始找打发时间的东西。这个房间里面有无线网,可惜我并不知道密码。于是我打算看看电视。这时候我看到了电视柜下面还摆着不少蓝光影碟。
我稍稍地翻阅了一番,发现全都是些动漫之类的光盘。然而我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说到底,死宅们看这些玩意儿,不就图里面的女孩子可爱么?我中学时代身边有不少类似的家伙。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些脑袋不正常的人,居然会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感兴趣。我表面上当然会敷衍着称赞,并且因此被半强迫着看了不少倒胃口的东西。
要我说,这些玩意儿还没有成人片要刺激有力度。
至于一个女生为什么会收藏这些玩意我就更加搞不懂了。
抛开这些无聊的东西,我总算是在下面找到了不少正常的电影。但是内容让我依旧提不起兴趣来。像是什么《辛德勒的名单》,《肖申克的救赎》之类的,基本上在各类鸡汤和教育课本里面会提到的名作。而我也多少有所了解其中的内容,因为要和周围人扯上话题的话,要假装自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这家伙是有多想被洗脑啊——这么想要当个英雄吗?”我嘲笑到。
然而,她就算是喝了这么多鸡汤,结果最后还是自杀溺死了。
“就当你是被自己的鸡汤呛死的吧。反正和淹死差不多。”
其实不管是什么电影,对我而言,只要特效够好,让我看得舒服开心,不需要怎么动脑子的爆米花电影就行了。然后我翻来覆去半天,也没有发现合我胃口的电影。
“……就没有什么科幻片或者动作片之类的吗?”
我继续翻着碟片。总算发现了一部自己还算感兴趣的电影。
叫做《美丽人生》,介绍上的分类是一部喜剧片。我把它的光盘放进了影碟机然后躺在了沙发上。
总的来说观影体验还算不错,虽然是老电影,但是情节还是蛮有意思的。
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巧舌如簧的犹太人。尽管我不喜欢这个角色——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有一张能够讨人开心的嘴吧。而同性相斥,就这么简单。
电影我没看完,大概看到男女主人翁结婚之后就来了困意,回到了房间倒头便睡了。
而后面的内容我并不了解,也不怎么感兴趣。
Chapter 2 死者的动机
1
搬到这里后的一个星期,总算是开学了。
而这期间值得一提的有两件事情——
第一,就是那些野猫真的很准时,每天早上四点半就会出现在阳台边叫嚣,而且不论我怎么驱赶都无济于事,只能用猫粮去贿赂它们,这导致我的作息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地被调整到了晚上九点到早上四点半。
第二,我发现我买的窗帘完全没能起到作用。因为坏掉的不只是窗帘,而是整个滑轨。这意味着我需要先把滑轨拆下来,重新安装一个上去。但是显然我最近并没有那个闲工夫。我还忙着在这个新的城市办理各种各样的证件和手续。因此,我不得不进入了这样被人“偷窥”的状态中。尽管我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是我还是每天因此而迫不得已要尽量把时间留在户外,只有夜深人静,没有光照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家里呆着安心。
就这样,在短短的一个星期里面,我不得不养成早睡早起和拥抱阳光这两个原本和我搭不上边的“恶习”。
至于开学,一如既往的顺利。我凭借着多年修炼的三寸不烂之舌和人畜无害的外表很快就与同学们打成了一片。
我喜欢说谎,但是在人际交流中不能够一直说谎,否则就会让自己用谎言精心编织的人际网毁于一旦。所以在周围的女孩子问到我的住处时,我实话实说了。
结果这个举动却招来了巨大的反响。
“……诶诶!你居然……住在那里吗?”
“阿潜,我说出来你不要害怕哦——学长学姐他们说那个地方死过人诶!”
那种破事儿我当然知道啊,你们是没大脑吗?
我笑着回应道:“啊,其实前任房客是死在外面的大桥下,所以并不算什么凶宅。真是抱歉,之前没说清楚让大家担心了。”
而我住在这个鬼地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和我同专业的白痴大二的耳朵里。而他们对这件事情似乎了解得更加详细。
“唷,你好啊新来的!”
一个头上像是被炸弹炸过的家伙冲我招了招手。
“……哇,学长……你的头发有点帅啊。好潮啊!”我看着他怪异的发型,憋住笑。
“诶?是嘛?我还担心不好看呢。”
“不会不会,超适合的。”我继续奉承。
“嘿嘿,小伙子有点眼光——你就是阿潜对吧。”
“是。居然能够被学长耳闻,我真是荣幸。”
“听说你现在住在‘槐序’的家里啊。”
“回序?”
这算是我第一次听到曾经的房间主人的名字了吧。
“写作‘槐花’的‘槐’,但是念做‘回’。好像和‘槐’是两个姓氏。”
你对这种无聊的知识还挺在行的啊。不过托你的福,我也算是对她的名字有了比较具象的理解。
槐序啊?
我记得槐树会在夏季开花,因此古人又称夏季为“槐序”。
大概她的父母是希望她“生如夏花之绚烂”吧。
我倒是觉得“死如秋叶之静美”更符合她的命运——好歹她在选择自杀时没有狼狈地从河里挣扎上岸不是吗(笑)。
而从这个男学生的语气中,我听出来了这个“槐序”似乎在他们的年纪还算有名。
“那位槐学姐在学长的年级很有名吗?”
听到我的问题,这个男生就像是在夸耀某种成绩一般,洋洋自得地说:“那可不,不然为什么她死了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人尽皆知啊。要知道,我和她可是一个专业的啊。”
说的好像我不是一样。
“一开始大家关注她,有两原因:一是因为她和一个女生在游泳课上面居然因为不会水而呛到了医务室去;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她长得还不错,准确来说——是长得相当好看!当时好多男生和她告白,结果她一个都没有接受,甚至面对别人的心意,她连一句话都不说,搞得好多人尴尬,恨死她了。”
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我猜他一定也在此列。
“后来才发现,她不只是在这件事情上不愿意和周围的人讲话,平时也是闭口不言,对你的话爱答不理。待在她身边的人都浑身不自在,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学校里面最孤单最阴郁的代表人。”
但是,这并不至于让她变得一副“人尽皆知”的状态吧。反倒是这样才会让她不容易被人注意才是。但是,我也算是理解了她的房间里面为什么会摆放那么多没用的娱乐设施了。
像这样拒绝现实,逃避到虚拟世界去的家伙,差不多都是如此的吧。
“不过,她真正出名的原因并不这么简单——她出名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她没事就喜欢穿些奇形怪状的衣服来学校上课!”
“……这倒是有点惊人啊。”我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态度。
我想起了在她衣柜里面看到的那些服装,我还以为她只会在特定的情况下穿出来,结果居然是她的日常装扮吗?
果然她已经病入膏肓,连现实和虚拟都分不清了。
这样精神错乱的家伙,会自杀也正常。搞不好她的自杀动机是以为自己死了就能前往另一个世界了吧?哈,想想都觉得滑稽。
“而且啊,”这个男生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有些猥琐的笑容来:“据说——她还在进行援交。常常把别的男人带回家里。”
说完这句话,男生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有些心慌意乱地说:“……哎呀呀,不好意思,这只是传闻罢了。我都忘了阿潜你还住在那里。”
“没事的学长,我才是要好好感谢你提醒了我这件事情。让我想起来房间或许需要消毒——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感激地说。但是心里却犹如吃了屎一样难受。
要是真的如他所说这是事实的话,那我要考虑换掉整个床板了。
“嘿嘿,没事没事,小事一桩。”大二的立刻被我哄得开心,于是继续说了下去:“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而是周围的同学都有这个念头。因为我们不止一次地看见她和其他学校的男生或者成年人单独在商店街相处闲逛。”
“当然,单凭这点我们并不能断定她在挣不干净的钱。不过,你仔细一想。她没爹没妈,连个什么亲戚朋友都没有——这是辅导员那里打听来的——哪里来的钱来供她开销啊?”
这样一说还有点道理。她卧室里面的那些东西一看就得花不少钱,而且平时的生活费、学费,都是不小的开支。如果真的是没有父母养育,就算是家境丰腴也经不起她挥霍。而且如果真是有钱这样浪费的话,也不至于蜗居在我住的那种小房间里面了不是吗。
所以他们的这个推断并不是没有道理。
“……原来是这样啊,你可真是聪明啊学长,我完全没想到诶。”我奉承着说,脸上洋溢着佩服和崇拜。
就在我看着那个傻子被我耍得团团转的时候,我察觉到了我的斜方向传来了一阵尖锐的视线。
我打了个激灵,冷汗冒了一身。
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从小到大,我就是因为这种目光才变成今天这幅模样——毫无疑问,我刚才是被谁审视着。
我一回头,却没有发现那个盯着我看的人的踪迹。
然而这样的视线之后也一直连续了好几天,不时地投射在我的身上。




本帖最后由 1154159492 于 2018-8-3 20:41 编辑


发重复了……


本帖最后由 1154159492 于 2018-8-3 20:43 编辑


还是重复的


本帖最后由 1154159492 于 2018-8-2 21:59 编辑


2
回到了我住宿的地方之后,身心俱疲的我本来想要倒头睡在床上,但是想起今天的对话,我又不得不重新站起来。
话说回来,要是那个女人真的带男生回家过夜的话,酣战之后的那个男人被野猫吵醒的话,估计会被烦死吧。
呆在人多的地方真是累。今天我也没能成功卸下自己的伪装。虽然已经是一种习惯了,但是并不代表我享受并且觉得轻松。因为我还是打心眼里面讨厌人多的地方。
虽然同学的聚会我必定会到处,任何的集体活动也会去参加,但是不代表我真的乐在其中。这对于我而言是必须的生存方式。
而这样的生存方式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
在我还在幼儿园读小班的时候——大约四岁。别怀疑我的记忆力,对于那件事情我记得相当清楚——我和一个同龄人发生了争执,为了一件玩具大打出手。而当老师走来的时候,他竟然立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嚎啕大哭了起来。而我只是傻乎乎地愣在那里,甚至还喜滋滋地拿着抢到手的玩具,炫耀着胜利。
毫不意外的,老师只批评了我一个人,然后作为惩罚,把玩具交给了那个家伙。不仅如此,从那之后,每个老师都开始对我有所偏见,同学们也因为我把人打哭而疏远我。
这件事情给了幼年的我一堂深刻的教训——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社会,并不会因为你的作为而给予你客观的结果和评价。要想得到好处,很简单,那就是在别人眼里做好事就行;而坏事,只要不被发现,就永远不会迎来惩罚。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愚蠢而不讲道理。
因此,我学会了伪装和讨好别人。从那时开始,我的人生变得异常顺利。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之后,我又开始觉得无聊了。看了一眼时间,不过晚上六点半,距离睡觉的时间还很早。于是我继续开始探索这个尚且不熟悉的房间。
事实上,我要解决的问题还有一件——那就是每天早上四点半醒来,喂过野猫之后,还空闲出来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这在距离上学和睡觉之间的夹缝实在是过于鸡肋,我想我必须找点事情做。至于晨跑锻炼我是不给予考虑的,因为这个公寓的太阳能热水器保温效果稍微有问题,似乎要等到中午过后才有热水可用,而我既不能冒着感冒的风险冲凉水,也不想顶着一身的臭汗去应付一整天的学习和人际交往。
逛来逛去,果然还是把视线集中在了卧室里面。能够打磨时间的东西,有书和笔记本电脑。而我对电脑和电子游戏也不感兴趣,甚至说我对网络都没有常人伴随的那种依赖症。原因很简单,现实的人际交往已经让我费劲了心机,我可不希望这样的交流还要在学校之外渗透进我的生活,想想都觉得糟糕。虽然现在的网络信息很发达,但是更多的是无效交流的废话,根本不能给我带来实际的利益和人缘。而且网络交流让我感到手足无措,因为我甚至连对方究竟是谁都不知道,看不到他的表情,让我怎么去讨好对方。
所以我把目标集中在了书架上面。
而我在书架上面寻找了一番,发现这里除了书籍之外,还有不少笔记本。应该是这个房间的主人生前写下的东西。我对其中的内容并不在意。不管里面是日记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有理由让我对一个死人的记忆产生兴趣。
我翻阅着书架上的图书,大部分书籍无聊透顶。就不能有点讲心理学或者社会学的书籍吗,或者别的什么科普类的书籍也好,这样能够让我在和别人交谈的时候有所谈资,而不至于和那些烂在家里的臭虫一样,一开口就说“唔呵呵呵,我给你说,昨天我看了一部番,我老婆贼可爱”。
那样的家伙我估计离这个女人的下场也不远了。
“……真无聊……”
我不耐烦地把手里的书塞回了书架,而就在这时,书架的一侧有一个文件夹一样的东西滑了出来,跌在地上。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本相册,而且有一张照片也飘在了地上。
我捡起了相片,照片背面的时间显示为拍摄于一个月前。一看,发现相片中有两个人。其中一人上了年纪,身材鞠楼但是健硕有力,头发花白,笑容可掬,一副慈祥的模样;另外一人年纪和我相仿,靓丽的眼角和柔顺的长发正彰显着青春的美好年华。
老人我没有印象,也不可能有印象。而至于那个女孩的话,如果说她就是槐序,那么我真的感到难以置信。不仅是因为她漂亮得有些意外,更是因为在这日出的背景之下,这两人都露出了无比幸福和真诚的微笑来。
这种笑容让我有些压抑和害怕,就好像自己的暗面被阳光刺痛了。我自认为一辈子也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笑容来,同样的,我也不相信一个快要自杀的人会露出这么阳光的表情。
但是我翻看了其他的相片,确信了她就是已经自杀溺亡的槐序。相册里面除了有她自己的笑脸和夸张的cos照之外,还有那群烦人的野猫,以及我们学校的角落,和这个城市的其他美丽景象和人物。
我不知道她是从何选择的角度,才能够从平淡甚至冷冰冰的世界中拍摄出这样的氛围来。不得不说,她的照片很有感染力,就好像努力拥抱阳光和幸福的人在一边奔跑一边朝你打招呼。
但是我不喜欢,就像我不喜欢她收集的电影和书籍——
我不认为这个世界真的如她相册里一般鲜艳。
3
今天早上我也毫无疑问地被“辛勤”的野猫们吵醒过来,例行公事一般地开始给它们“发工资”。
等到最后一只长尾巴离开,我又一次陷入了空虚当中。
这时我想起了昨天捡到的那张相片,我回到卧室,拿起来一看,明白了我会在意这张照片的缘由——画面的背景说明了时间和地点。时间正是我喂完野猫的这个黎明,而地点离这里不远,在小区外面的一个十字路口。
从背后的陈列我能够看得出来,这里是一个早点铺子。
或许是闲来无事,突然觉得大清早地跑去吃上头一锅早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出门,没走几步就走到了相片中记载的那个地点。果不其然,一个老妇人正在动作迟缓地打理着早点铺。感觉她动作有些吃力,似乎缺个帮手。不过,好在并没有别的客人,她一个人也应该忙活得过来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是槐序的什么人呢?从照片看得出来她们关系不错,但是又不像是亲戚。
罢了,这也不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不过是来吃个早点罢了。
“婆婆,麻烦您准备一根油条一碗豆浆,谢谢。”
听到我的声音,老太婆用有些浑浊的眼睛瞅了我一眼,似乎是在上下打量我。这个姿态无疑让我紧张了起来,让我不得不回忆方才的语调和表情有没有不妥。
她因为年老而身材鞠楼,远远看去,围着围裙的她就像一只大铁桶。圆墩墩的,但是却很有气势,丝毫没有老人的弱势感觉。感觉和之前在照片上看见的判若两人。
对方咂了咂嘴,不耐烦地说道:“……要吃东西就过来帮我一把。”
“……啊?”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结果对方看我愣着,于是训斥一般地拿起擀面杖在我屁股上敲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对我说:“还愣着干嘛!想不想吃早饭了啊?!”
我出来吃个早饭还要我自己动手怎么着?!
虽然感到了莫名其妙和生气,但是碍于一直以来的习惯,我没有因为这个老东西的提议而一走了之。
“……那么,婆婆,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我礼貌地笑着问。
“去,把这坨面和了。”
竟然要从这么初始的地方开始吗?!
但是我也只能面带着僵硬的微笑动手开始做。
然而并没有下过厨的我在接下来的短短几分钟就被这个臭老太婆用擀面杖敲了不下十次。
“停停停!重新和面!你这要是能够吃下肚子,还不如去当一头猪!”
“你会不会擀面!啊?你是不是得过小儿麻痹啊?”
“看看你这动作!是打算把手和面一起炸掉吗?!”
“豆子去洗了!快点!”
而面对她的严厉指责,我只能带着麻木的笑容来回应。
等到油条出锅的时候,我已经感觉自己后背发麻了。但是我并没有表现出愤怒来,把油条捞出来之后——对了,值得一提的是,在整个制作过程当中,老太婆除了监督我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我把油条盛放到了碗里,端到了她面前。
“婆婆,您看这样行了嘛?”
敢说不行的话我就宰了你哦?
老太婆用眼角撇了我一眼,说:“哼。作为第一次下锅来说,干得还不错,但是和槐序相比可就差太多了。”
果然这个死老太婆和她认识,看着她那张刁钻的脸,我实在不能相信她可以像照片上面一样笑出来。
“您认识槐学姐吗。”我问道。
提到了槐序的名字,老太婆凌厉的目光忽然变得柔软了,甚至能够看到泪光在隐约闪烁着。连续叹了两大口气。
老太婆自觉失态,立马拿手醒了一把鼻涕——喂喂,你那可是要做饭的手啊!
整理了一下仪表之后,她又开始用浑浊但是圆鼓鼓的眼睛瞪着我,说:“你就是刚搬到她屋子的那个家伙吧?”
被她这么一问,我点了点头,说:“是的婆婆。请问——她是您的什么人?”
“……她是我的员工。”老太婆回答。
就这么个小破摊子还需要员工吗?
“你看我这把年纪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打理的过来。”
那你就不能滚回去乖乖养老吗!?我看你也没有寒酸到必须以此谋生的地步啊。
“……哎,她这下不在了……我一个人可难过了。”
但是我也只不过是装出一副遗憾的表情,说道:“确实如此,不过还望您节哀顺变。毕竟槐序小姐的确生活得很不容易,”
孤独、社恐、贫困、援交,几乎每一条都能够带来足够的自杀动机。
我接着说:“所以,会产生轻生的念头也是迫不得已……”
“轻生?!”
结果我的说辞还没来得及说完,老太婆就举起擀面杖给我的屁股上又是一下。她似乎非常生气,瞪大了浑浊的双眼,一副要把我活剥生吞的模样。
“要是谁还敢在说这样的话,我老太婆就把他剥了皮下油锅!”
……你开心就好。
老太婆气呼呼地拿擀面杖指着我的脸,说道:“小子,你听好了,槐序她是绝对不可能产生自杀的这种想法的!你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女娃子!”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别听其他人瞎说!要知道,当初不是因为她,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埋到地里去了。”
这种好事儿怎么就没有发生呢。
“当初我推着车在路上被一辆破四轮蹭翻了,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多亏了槐序她把我送到医院去——像她这样整天拿着小相机东拍西拍,笑哈哈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去寻死?!”
“……是……是这样吗……”面对这样不讲道理的老顽固,我有些不知所措,悻悻然地点了点头。
她的描述中,槐序的形象毫无疑问和学校里面的人所说相差得太多了。一个阴沉沉,脑袋不正常最后自杀的援交妹,在她口中怎么就成了开朗大方的邻家女孩儿了?
“她啊,一定是被谁害死了!被谁推到河里面的!而这帮混蛋记者,非要说她是自杀,去污蔑她……不可原谅!那帮吃干饭的警察也是……草草了事,这样,怎么对得起人家……”
老太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激动地攥紧了手里的擀面杖。看着那颤抖的擀面杖,我有些害怕地站远了,生怕被再敲上一棍。
虽然我认为,被人推下去实在微乎其微,毕竟大桥是有护栏的,想要把人从那个地方推下去还是有难度。
因此我也只不过认为这是老人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罢了。
虽然我否认这个老太婆的猜想,但是我还是安慰道:“……婆婆,您别伤心了。”
老太婆又拿另一只手擦干了鼻涕——这下可好了,她的两只手都脏了。谁要是再来吃早饭可就遭了秧了吧。她看了我一眼,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王潜。”
“好,王潜,从明天开始,你就来我这里打下手吧。”
“……哈?”
“你那是什么表情,既然槐序不在了,你就来给我帮忙啊!又不是白干,早饭钱你不用给了。”
说的好像我很赚似的?
“而且你每天也被猫吵得睡不着不是吗?槐序给我说了,每天早上她都要喂养小区里面的野猫,这都是天意——你来就是了。”
就这样,因为我的一时兴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这家早点铺子的下手。

Chapter 3 死者的生活
1
现在我除了每天要喂猫,以及被迫接受阳光之外,还必须要到早点铺子去帮忙。
真是不知不觉中我好像被拉入了这个自杀溺亡的家伙生前的步调当中。
该死,早知如此我打死都不会搬到这里来住,真是不知道今后还会发生什么倒霉的事情。但是是到如今我再怎么怨 气冲天也无济于事了,只能“苦中作乐”了吧。
比如说,我渐渐地把喂养的野猫分出了长相来。一开始我觉得这帮小畜生都是一个模样,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发现它们除了外表有差异之外,就连性格也大相径庭。
有的憨厚老实,只要能够吃到东西就乐得咕咕叫;有的狡猾贪婪,不仅会抢夺同类的食物,还会趁我大意从我这里骗取猫粮;有的性格忧郁,不管你给它多少吃的都是一副看不起你的样子,冷淡得不行。
尽管它们聚在一起就不过是一群烦人的噪音污染源头,但是单独去观察的话,会发现它们还是蛮有意思的。
“……喂喂喂,你当我傻是不是,我明明就喂过你了,你个二癞子。”我冲着一只背后掉毛,正目不转睛地抬头望着我的野猫训斥。
空旷的阳台外面就剩它一只了,而我清楚地记得,今天我是给它喂过食物的。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变得这么狡猾了?是不是瞎子把你教坏了?”
这只原本老实憨厚的猫咪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然后抬起了胳膊,似乎还在打算讨食。
仔细想想,似乎今天有一只野猫没来探望我啊。因为它挺着个大肚子,所以记忆还挺深刻的。
既然今天没来的话,是被车撞死了,还是生病了呢?或者说……
“……它该不会是生了吧?”我问。
但是“二癞子”没有回答我,而是继续冲我伸着猫爪。
据说母猫生产之后的确是有段时间不方便行动的。而这个“二癞子”和那只母猫似乎是一对——如果真的如我所料——
这个小畜生居然当父亲了吗。我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我还以为猫都是渣男呢,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负责任的啊?行吧,我就信你一回。”
我把适量的猫粮装在一个小纸袋里面,随后扔给了它,二癞子叼着口袋转身便走了,回头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我道谢。
过了半个多月之后,看到跟在二癞子身后蹒跚走步的小猫,我竟然感到有些欣慰。
除此之外,由于我一直没把窗帘装回去,这导致我对外界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没有那么敏感了,甚至有一回我朝着窗外咒骂的时候不小心被路过的一个老头听见了,我只能假惺惺地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地念叨着话剧一般。
直到目送那老头子离开我才松了口气。
真是大意了啊,果然一旦习惯了这种环境之后我的神经也会变得松懈啊,这样可不好,要是哪天一不留神在同学面前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我可就伤脑筋了。
还是要找机会赶紧上好窗帘才是。
然而这样的大意让我不由自主地延续到了生活的其他方面,尤其是在那个恶鸡婆的早点铺打下手的时候,是我最容易暴露本心的时候。
“啊啊啊!烫死我这口破锅!我砸烂你哦!”
溅起来的油沾到了我的手背上,烫得我忍不住破口大骂。我立刻想起了身边还有别人,我想要补救但是为时已晚,只能悻悻然地解释:“……那个……不是……我的意思是……”
“得了,谁还没有想骂人的时候。”结果老太婆一点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而是得意地说:“小子,我早就看出你平时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其实心里面压抑得很吧?”
不得不说这个老东西看人还是挺有眼光的,但是我并没有就这么轻易地承认自己一直以来的演技。
“婆婆,我平时看起来不就是这样吗?”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装得也不容易——但你在你爸妈面前该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你还真说对了,就算是面对我的父母,我也全心全意地演好一个值得骄傲的子女形象。
“你这样活着不累吗?臭小子。”
当然累啊。但是如果我以后不想和你一样在这里在这里裹油条的话,我就得这么做才行,人际交流永远是爬升这个社会的最重要手段。
“其实你早就对我一肚子怨气了吧,要不说出来给我听听?我不会介意,你也觉得舒坦。更何况,我一个老太婆,你就算骂我几句,也不妨碍你日后的发展不是吗?”
“哈哈,您可真幽默。”我笑嘻嘻地回应道。
老婆子不满地瞅了我一眼,说:“小子,我给你个忠告——当你的表演已经被我看穿之后,就不要再继续装了。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这倒是我没有仔细考虑过的问题。因为在我的印象当中,只有她这个火眼金睛的老不死拆穿过我的把戏。
换个想法,如果真的有人在你面前一直说些能够轻易拆穿的谎言,会是什么样子呢?
大概就像被台下观众看过了台本的相声演员一样愚蠢吧。
“……说得有点道理……”我咂了咂嘴。
“是吧。”老太婆得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浮出了滑稽的条痕。
“你个老不死的……”
结果我话刚说完,擀面杖就从五米之外飞到了我的脸上。
2
之前我有提到过在学校有被人注视和窥探的视线吧。
今天我算是见到了其本尊。
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我和周围的人也日渐熟络了起来。但是周末的时候我并没有去和谁约出来玩。
说到底,虽然表面上我善于交际,但我还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对人友善是修养,独来独往是性格。因为打心眼里我并没有把同学们当做朋友,用“观众”来形容他们或许更加贴切。我表演,从而收获信任和好感。
这或许也是我一直没有接受任何一个女孩子告白的原因。因为我不能把自己的本性暴露给任何人,为此我要放弃一些能够轻易抓住的东西。
周末的时候我再次骑上车,打算去之前的超市附近买到合适的窗帘滑轨。
但是在我经过了那座经常淹死人的大桥时,却被路边的一个背影吸引了目光。
我的直觉在提醒我——她就是一直在我背后偷偷观察我的家伙。
我不明白她的目的,也不晓得她的动机,但是此时此刻我觉得有必要和她聊上几句,因为哪怕是得到她的一个眼神,我也能多少知道她对我是否怀有恶意。
我在路边停下车,朝她接近,脑袋里面高速地运转,组合出我认为合适的开场白。
“——你说,为什么来这里自杀的人会选择从桥上跳下去,而不是慢慢走近河里呢。”
结果,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就像是感知到了我一样,背对着我问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她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瞬间被揉碎在了风中。
“……额……”
我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思路都被打断了。似乎在那个充满阳光的房间呆久了之后,脑袋都开始生锈一般不灵光了,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呜呼。
为什么要跳下去而不是走进去?
大概是因为水花看着好看,或者说跳下去的感觉更激烈,更有戏剧性吧——但是这不过是我抖机灵的说法,不过我从氛围中察觉,这时候打趣儿不是个好主意。
于是我坦白道:“……我不知道,你说为什么?”
她轻轻转了转纤细的脖子,河风吹散了她的秀发,从她散开的发丝我看见了她冷漠但是精致的侧脸。但是那张脸让我觉得有些怪异,或者说……有些恐怖。
因为那面无表情而微弱的面庞,活像一个死人。
“我觉得,这是因为人终究是怕死的。”
“啊?”
她的话不是自相矛盾了吗?要是怕死的话,根本就不会选择自杀吧。
“从桥上跳下去,不过是一瞬间,你来不及后悔,就会被河水淹没——一旦你跳了下来,不管你多么后悔,对死亡产生了多大的抗拒,你都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任由肮脏沉重的污水堵塞你的肺部,让你在漫长的十分钟里面挣扎,最后窒息而死;而走进河里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你随时能够返程,当你对死亡的恐惧达到了临界点的时候,你就自然不可能再挪动任何一步了。”
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说,对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自杀过!
但我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不过我觉得,既然都想死了,对死亡的恐惧就不应该存在了吧?”
听到我的疑问,她头一次露出了人类的表情,是微笑。只不过那微笑带着无尽的哀怨和嘲讽。
“存在的。当然存在的——因为我就试过自杀。”
“……”
你这让我怎么接话?!
我再次哑言。难怪一开始就觉得应付不了这个女人,原来她早就不该是我讨好的对象了。
正常来说,我当然不会讨好一个死人;所以没死掉的家伙也算在其中。
“那天和槐序一起自杀的人,就是我。”女生说,指着正在施工的大桥:“我和她约好了,在大桥这里——跳下去。可笑的是……我居然稀里糊涂地活了下来——不,应该说是稀里糊涂得没死成。”
我想起了老太婆的不甘心,但是槐序果然还是自杀而死的。
而对于她的自杀动机我已经没有兴趣了,反正不是因为对生活完全失去了向往,就是因为钱花光而走投无路了。
反倒是我眼前这个人——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为什么想要死呢?”
听到我的问题,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下去。”
“……”这个家伙脑袋果然不正常。
见我不说话,她问:“你呢,你为什么要活下去呢?”
“……额……大概是为了传宗接代。”我说了一个万用的答案。
她噗嗤地笑了一声:“那也不错——”
她回过头,继续望着河面:“而我——只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正是因为我并没有想死的理由,才会一直抱着自杀的念头不放。”
也就是因为没办法对症下药吧。
如果因为病痛想死,那就治病;如果因为穷困想死,那就挣钱;如果因为失恋想死,那就再找一个;如果因为社会压力想死,大不了衣锦还乡。
但她只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就当是不让父母伤心吧。”我说。
“可是我是个自私的人,心里面只有自己,其他人的想法我并不在乎,包括我的父母。”她回答。
她还真是和我截然相反的人,我最看重的,就是别人对我的看法了。因此我不得不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漂亮耀眼。
“……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我问。
“……为什么……”她望着虚无的天空,失望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连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都忘掉了。只是一心想死掉试试。”
“……所以槐序就找到了你吗?”
“不止是我,她还和很多其他想要自杀的人有来往。”
“……是嘛……”
我想起了那些堆在角落里面的信件,没想到我的推测竟然是正确的。她居然真的在联系自杀的伙伴们。
但是可笑的是,她好不容易约到了一同自杀的家伙,却仍然是孤独地死掉了。
“现在想想,此时一定有很多人恨死她,恨不得要亲手杀了她吧。”
“……你该不会想说,她是被人谋杀的吧?”
毕竟槐序一直唆使和拉拢其他人自杀,的确是件可恶的事情啊。
结果她立刻就否定了我的话,耻笑到:“噗,侦探小说看多了吧?我不是那个意思。”
接着,她伸了一个懒腰:“你应该察觉到了吧,这些天我一直在跟踪你。”
“诶?!”我假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你住在了那个家伙生前的房间里,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呢——我以为你和我们是一类人。结果并不是——你看起来并不想死。”
废话。
她蹲了下来,从河岸捡起来一块石头,丢进了河里,就像是把自己的一部分丢进了河里一般,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无力感:“……但是,现在看来,我连想死的愿望都没了——当我从鬼门关回来之后,才发现死亡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现在我活着,只是因为我怕死而已。真是讽刺。”
她用这样迷茫而悲伤的语调说着这样的话。
突然,她提出了这样一个不找边际的问题来:“你看网络直播吗。”
“……不看。”
我说过了,自己对网络没什么兴趣。
她有一言没一句地搭了话:“不过,就算有兴趣,现在也没机会了吧。”
她叫刘言,比我大一届。

之后,因为在这里和她一折腾,我买滑轨的心情没有了,装窗帘的计划再次泡汤。
3
人为什么要活着。
好多人其实都不明白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明白,或许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目标都不一样。但是我觉得,究其原因,人之所以活着,就是因为怕死。而那些选择了死亡的人,只不过是因为太过于轻视死亡的恐怖。
所以人们大多数会选择跳楼,选择服毒,选择投河,选择上吊——因为这样一来就没有退路了,就算后悔也无济于事。而绝大多数割腕和吃安眠药的家伙都没有死成。
更别提什么走进河里面慢慢被淹死的人了。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毕竟溺死是最痛苦的死法,因此古代才会有很多与水相关的酷刑。水刑也是是最快捷的刑讯方式,根据美国福克斯新闻引用中情局内部官员的描述,遭受水刑的人一般在16秒到两分钟内就会招供。而它造成的生理伤害需要几个月康复,而带来的心理影响则会持续数年之久。许多受过水刑的人,会对水产生恐惧,不敢游泳,更有甚者会害怕洗澡。
从大桥回到了房间之后,我心血来潮,把上次没看完的《美丽人生》拿出来放完了。
说实话,电影的反转让我感到了些许震撼。
我从来没有看过类似的影片。
故事前半段部分完全是爱情喜剧,讲述一个油嘴滑舌的犹太人如何在二战的背景下,从一位纳粹军官的手里夺得了一位美丽的意大利女教师的芳心。虽然是在那样一个黑暗的时代,全片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的阴霾,让我一开始以为这还是一部咸鱼翻身的喜剧片。但是故事到了后半段之后剧情急转直下,主角一家人因为是犹太人而被关进了集中营,父亲为保护一个孩子不被战乱中的残酷所蚕食天真无邪的童年,于是用各种逗笑的方式为孩子解读纳粹的行为,用生命维护了孩子的童年。而这后半段里面,虽然仍然充满了笑点,但是看着看着我的眼泪却不知为何涌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不顾一切地撒谎,甚至不惜献出生命来为他人谋得幸福吗?
我觉得不存在吧。
这种鸡汤电影还是少看吧。
毕竟上一位在这个房间看鸡汤的家伙现在已经把骨灰都抛到河里了。



我惊了……为什么第二章没过审核第三章过了


Chapter 4 死者的秘密
1
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个早点铺的老婆子进医院了。
我刚出门去“上班”,就看见她推着那个简陋的早餐车倒在了地上。
等我把她送进医院之后,我抱着复杂的心情在急救室外面等候着。
要问我担不担心老太婆的安危,其实我并不确定,只是我相信她如果真的死了,我是会伤感一小会儿时间吧。毕竟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生活中出现不如意或者说突发的状况,来打乱我的节奏。好不容易习惯了早起,然后去帮忙做早点,现在要我突然不能这样做,毫无疑问会让我和一开始一样恼火。
“……别死啊你个臭老太婆。”
我在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就在这时,从医院的一旁走过来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人穿着白大褂,看起来是个医生,而另一个男人身材健硕,看起来像是个运动教练一样的家伙。
“我妈呢?!”
刚见面,那个虎背熊腰的家伙就瞪大了眼睛,问我。
“……婆婆正在手术。”
“放心吧,还好送来得及时,应该没什么问题。”医生在一旁安慰道。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两人,至少其中一人我已经知道是这个死老太婆的儿子了,但是另一个医生模样的家伙又是谁啊。
这个医生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蓝医生。这位是孙先生,是贾婆婆的儿子。”
“……哦,你们好,我叫王潜——偶尔来早点铺帮婆婆打点下手。”我说话留了一线,免得这些家伙把老婆子今天事情的责任全推到我头上来。
好在这两人看起来并不是坏人,老婆子的儿子一把抓住我的手,千恩万谢。
等到我应付过了这个壮男人之后,医生开口了:“孙先生,我们先去办公室谈论一下老人的病情吧。”
这时我注意到了医生的胸前挂着“肿瘤科”的字样。于是忍不住问道:“……婆婆她得了癌症吗?”
医生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有打算隐瞒,像是把我当做了局内人一样:“……是啊,之前不久检查出来了良性肿瘤。但是因为上了年纪……不太好做手术。但是事到如今,好像不手术也不行了。”
这时,我瞟到了路过走廊时推着药车驶过的一个护士。当然吸引我眼光的并不是护士,而是她推着的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里面有个药我见过——在我第一天打扫房间的时候就翻出来过。
“……医生,那个药是……做什么的?”
医生瞅了一眼,回答道:“哦,那只是个普通的镇痛片罢了,很多病里面都会用到。不过因为处于专利保护期,那种药还挺贵的,一瓶上千呢。”
“是嘛。”突然有点后悔把它们全都丢掉了。
不过,我同时还有些莫名的失望,本以为是什么严重疾病的专用药呢。
如果可以知道槐序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我也能够确切地知道她的自杀动机了吧。
对于病痛的恐惧和逃避很容易让人精神崩溃。我认识一个得了直肠癌的女生,她和我一样大,被诊断出癌症后,按理说她本可以再活个好几年,但是没想到短短一个星期就死掉了。
要我说,她就是被吓死的。
“话说回来,你现在是住在槐序之前住的那个房间对吧?”老太婆的儿子问我。
我点了点头。
“真是可怜的女孩子。”虎背熊腰的运动教练接着又叹了口气:“我从我妈那里听到过她的事儿。小时候她的父亲因为破产精神崩溃,带着她全家集体自杀。她是活下来了,但是却因为精神打击而得了交流障碍症。她是靠着保险金一个人苦苦支撑到了现在。哎——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多好的女孩儿,长得漂亮,心地也好,一个月前还来找我学游泳呢!明明都游得挺好了……哎,可惜!”
“说到自杀,我们医院光是今年就已经送进来了50个了。上到70岁,下到10岁。”
“才十岁?”的确让我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那孩子不堪补习班的压力,当着家长的面就割腕了,最后……哎。”
看他那么悲伤,我也假装出了一副遗憾地表情。
2
之后我离开了医院,事到如今我已经仁至义尽,之后的事情和我也没有关系了。
回到了房间之后,我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竟然到卧室里面打开了那本死人的相册。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今天的经历让我联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内容当然不会有变化,但是这次我看得更加仔细了——没错,她的这些照片都是在一年之内在这个城市里面拍摄的,我仔细地翻看着每一张照片,没有看到什么动手术的痕迹和明显的病症。而且看着她那艳阳高照般的笑容,我实在不能想象一个病人会露出如此健康又美丽的表情。
基本上,我认为她因为病痛而自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那些药片医生也说了,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镇痛片。哪怕月事来了都可能服用吧。
说道这里,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交流障碍症吗?”
我想起了学校里面的谣言,说她高冷孤傲。但是如果真的是因为疾病的话,我倒是觉得她是个相当可怜又孤独的人呢。
但是,相册里面的内容并没有表现出这种孤独的状态。
她的相册里面还有不少合照,大致数数,她身边其实还是有二十来个朋友一样的角色吧。
我看着合照上形形色色的人物,有男有女。他们一副亲密的模样,在镜头下拍照。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被周围的人们认为是在援交吗?但是照片上的人和她……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肉体关系。不管男女,在她的身边都露出了不熟练但是却很真诚的笑容。
就像是一群刚受到解放,迎接了阳光的囚犯一般的笑容……让我觉得怪异,但是也因此否定了她出卖肉体的可能性。
不过,如果不是靠着那种脏活的话,她是哪里来的经济呢?今天我才知道她除了生活费、学费、各种娱乐设施和化妆品服饰之外,那一大包药也不便宜。
就算是当初的保险金,也远远不够吧。
但是傍晚晚饭的时候,伯母的话就解决了我的疑虑。
伯父伯母邀请我去他们家吃饭。待我三言两语将他们哄了个团团转之后,我问道:“伯母,向您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把房间轻易租给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啊。还好她不是在房间里自杀的,不然得给您添多少麻烦啊。”
听到我的话,伯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嘿嘿,当时我也算是大意,一时被钱迷了心窍。”
没事,以后还有你吃亏的时候,要还是一直都喜欢贪些蝇头小利的话。
“当时她一下子就拿出来了两年的房钱和保证金!吓了我一跳——到现在她留下来的钱都还在我这里呢!嘿嘿,就当她帮你交房租了!”
……你的意思是明年就要我给钱了是吧。我懂了。
我继续问:“……她哪里来的钱啊,您都不问问嘛,万一是非法弄来的呢?”
“这点小心思我还是有的,但是她把卖房子的收据拿给我看了,我一下子就算是明白了——这是个败家子儿,卖了房子,想一边租房间过日子,一边花钱去买东西——”
原来如此。
可能她知道既然要来这里的城市读书,然后在这里工作,将来很大可能性也不会回去居住了,反正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了,所以卖掉房子来供给这些年读书的开支。
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伯母显然不知情,恨铁不成钢地说:“真是不像话,没个房子,那还能算是人吗?看吧,这种人到头来只有自杀的份儿,真是死不足惜。”
“对对,您说的太对了。只有有了房子人才会觉得安宁,才会有归属感和安全感。”
只是你一辈子都得还房贷罢了。
要我来说,在不能一口气买下房子之前,还不如把钱用在其他的消费上面——当然,有我这样的想法的人越少越好,不然市场上的东西就不够人买了啊。
未来我就把房子留给你们,其他商品留给我吧,反正到时候房子总能从你们手里租到。
“嘿嘿,我们家阿潜就是聪明——来吃菜吃菜!”
在伯母的家里蹭了一顿饭之后,我挺着个肚子回到了公寓。
天色已暗,但是我还是清楚地看见了有人在翻我的阳台,而他此时正在试图打开阳台的门进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上小偷。我没有选择报警,听到警报声他就跑了不是吗,抓不到的话等于就是留了后患。
于是我从走廊上面拿起了干粉灭火器,拔掉插梢,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溜进了房间。贴着墙壁走到了阳台和客厅之间的门旁,然后快速地拉开,在对方没回过神的瞬间按下了开关,强烈的喷雾一瞬间就让贼人失去了反抗能力,倒在了地上。
他一边发出了哀叫,一边捂着脸。我快速地取来了绳子,绑住他。他的身体似乎很弱,而且在手腕上还有一道意义不明的伤痕。
等到我那绳子捆住他的四肢之后,我开始查看他携带的作案工具。
没有刀具和棍棒之类的凶器,还算讲究。但是我也没有摸出任何的开锁工具,倒是在他身边的不远处发现了一束花。
“……你个小偷还挺有情趣的啊?偷东西还不忘送个慰问奖给我?”
当然,这样的状况我还有一个理解,就是:这是个偷情的奸夫,结果不小心翻错了屋子。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什么没有作案工具,而且带着一束花。
不过……这里住着的人都是些老态龙钟的家伙啊,你的嗜好有点特殊啊朋友。
“……我……我不是小偷!”
过了好一会儿,贼人才回过神来,说出来一句屁话。
对了,如果按照刚才思路来想的话,他不会是来找那个已经死掉的家伙吧?
那可就遗憾了,这个屋子曾经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于是我说:“……槐序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
结果,对方的反应比我想的要激烈,甚至从他满脸白粉的脸上划出来两道泪水,显眼得可笑。
“……我只是……想要再对她说一声谢谢……而已。”
……谢谢?
我仔细看着这个家伙铺满粉尘的脸,过了半晌,我总算是想起来了在哪里看到过这张脸了。我对认识别人容貌的能力有一定的自信,毕竟我擅长应付人类,所以即使是被灭火器弄成了这副模样,我还是记起来了——
他是在槐序拍摄的相册里面其中一个家伙。
我想起了刚才捆绑他的时候那道割腕一般的伤口,一下子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大概槐序的相册里面,都是和她一样想要寻死的家伙吧,所以那些人的笑容才看着如此奇怪,如此生疏。
我有些不解:“……你要谢谢一个怂恿你自杀的家伙?”
“……什么?!”他因为我的话而变得激动不已,扭动着倒在地上的身躯,试图睁开布满了尘埃的眼睛:“不要胡说八道了好吗!明明是她救了我——她救了好多人!把我们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
“……你说在什么傻话?”这家伙……脑子坏掉了吗?
“我说的是真的!她一年前开始在网络上做直播,我们就是在那里与她相识的。”
直播……?我想起了前些天在大桥下和我对话的那个女生,她当时提到了“直播”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在意,原来这件事情竟然这么关键吗。
“……直播什么?”集体直播割腕吗你们这些家伙?我内心嘲笑到。
网络直播我还是有所了解的,不就是一帮满嘴喷粪的男生和敞胸露怀的女生在屏幕前面耍宝吗。我想到了槐序的那一大堆夸张奇怪的衣服,想必她的直播内容也差不多吧。
“……游戏、唱歌之类的……不过,大家最期待的,还是和她聊天的时候。”就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幸福的事情一般,男生的语气变得非常温柔:“……而槐序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镜头前面,给大家讲一些她自己编写故事。”
“讲故事……?”不会有点蠢吗。
“只有她能够理解我们的心情,并且换来美丽的微笑。我们都知道,她一定也经历过和我们一样的绝望和痛苦!所以她的话和安慰坚强有力,就像一剂强心针!你知道吗,槐序她有个梦想,就是能够出版一本自己的故事集册。我多希望这能够成真——她的故事,总是充满了温柔和美丽的人和事物。这些故事,仿佛都是真实存在的。非常动人,给我们这些想死的家伙,带来了莫大的勇气。我从来都不会错过她的直播……”
“……”我想起了她收集的光碟和她拍摄的照片,估计是差不多氛围的东西吧。
那可真够无聊的……我叹了口气。而且……做直播不是要说话吗?
“……她不是有交流障碍症吗?”我问。难道要一个哑巴做直播?这也太荒唐了。
男生点了点头:“是的……槐序她在面对人们的时候是讲不出来话的,但是如果是面对镜头和麦克风,却能够好好地说话。所以,我们一直通过书信来交流的——她说,只有当我们握紧笔尖的时候,冷冰冰的文字才会注入灵魂,才能够被读者完全感受到作者的心情——而每个粉丝的每一封信,她都会好好地回复!她把我们当做了真正的朋友!我和她见过几次面,虽然她没能说话,但是却会朝我露出美丽的微笑,温柔地握住我的手!”
我想起了她那一大筐子的信件和照片,突然觉得对方似乎没有说谎。
看到我没有说话,这个男生似乎觉得我不相信,急忙解释:“我知道我的话你有些难以理解,但是,请你相信我!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网上查。”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我突然觉得自己有去验证的必要。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开了电脑,结果电脑并没有设置密码,看得出来主人心很大。
我在浏览器上面搜索了“槐序”两个字,发现了一个直播频道和视频网页。点开视频网页,视频从一年前开始更新,而每个视频至今为止只有最高也不到一千的播放量。
我懒得去看内容,不过视频下方的评论倒是有几条。
大多数都是“为什么穿这么多”、“她到底在直播些什么鬼东西啊”、“为什么一直在讲话”之类的评论。我甚至不用去看都能够知道她的直播内容有多么无聊。
退出了网页,我点开了直播间——当然是没有直播内容的。因为主播已经入土了。我看了一眼订阅数:140。
就算是不了解直播行业的我也能够清楚,这个人数可怜得足以让我笑出来。
但是,让我有些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尽管这个直播间只有140人,尽管这个直播间在槐序自杀后的三个月都没有任何动态了——但是此时的直播间聊天框里面居然还有消息在滚动。
骗子!
槐序,你个骗子!说好了要帮助我们走出阴影的,居然自己死掉了。
骗子!你明明说好了要一直陪着我们啊!为什么要自杀!你让我们怎么办!混蛋!
槐序你为什么要自杀,你给我说过的话都忘了吗?!为什么要骗我们。
你这穿cos上课的怪胎!
诅咒你,骗子,下地狱去吧!死后下地狱去吧!
……
看着这些充满了负能量的内容,我心里有些恶心。不过仔细一想,这就像是一个一直在给你治病的医生最后得了和你一样的病,然后死了,你自己也该感到绝望和愤怒不是吗。
在确认的事情的真假之后,我回到了阳台,给那个男生松绑了。我递给他一块手帕,让他擦擦脸。
“……别——你站外面就好,好不容易拖的地。”
我阻止了见势想要进屋子来的男生。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的话我已清楚了。你没有说慌。”
但是很遗憾,那个你们一直以来依赖和爱戴的主播已经抛弃你们离开了。就像她抛弃了自己饲喂的野猫一样。
男生点了点头,然后说:“……还有一件事,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槐序她绝不可能做出自杀这种事情的……因为在她死掉的三个小时前,我们还见过面……她还在鼓励和支持我——请你相信我!”
他睁大了眼睛,就好像在宣誓一般。
“……哦,我知道了。”我回答。
事到如今你让我相信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人都死了。更何况一大堆事实和证据就摆在我的面前。槐序毫无疑问是自杀的。
大概,他是害怕自己内心的支柱崩塌吧。毕竟他是靠着一个自杀者的虚情假意才活过来的可怜虫。
但是,我又想到了一个有些好笑的事情——区区一个穿着奇装异服做直播的蠢女人,真的有可能拯救这个家伙吗?就算是讲些故事灌些鸡汤,真的能够起到作用吗?
于是我不自觉地嘟囔了一句:“……真的是她救了你吗。”
听到我的话,男生立即又激动了起来,他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喂喂!全是灰啊混蛋——瞪大了眼睛,说道:“当然!当然啊!当我切开血管泡在浴缸的时候,感到一阵莫名的孤独……我死前,果然还是想要听一听人们的声音。于是我无意中点开了槐序的直播间——”
“在看到她笑容的时候……我迟疑了。”
“……迟疑……”
都说大多数自杀是一种瞬间的情绪崩溃,一旦迟疑的话……的确有可能会放弃自杀吧。
“……好吧,我相信你。”我点头到。
得到了我的肯定之后,他把地上的花束捡起来,递给了我:“……那么,能够麻烦你把这束花放在她的房间吗……拜托了!”
他恳求道。
现在已经十月中旬了,还有什么花好开的吗……
我冲花束里面一看,看见了一朵朵愚蠢而庞大的花朵:“……向日葵?”
3
等到我目送他翻出了阳台之后,回到了客厅,开始想办法如何处置这束花。
要不去买个花盆吧。但是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话说回来,听了这个男生的一番话,我觉得这个房间主人的自杀动机又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了。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变卖了家产,想要好好地享受大学生活,还装模作样地做起了直播,鼓励那些想死的家伙——
这样的人,自杀的理由是什么呢。
因为突然没钱了走投无路?但是伯母那里还有保证金呢。或者是因为交流障碍症而寂寞?看样子不像,她的人际交往比我想象中还要丰富。因为病痛而崩溃?不可能,因为那个男生说了她自杀前三小时还在和他瞎晃悠,而且如果真的身患重病也不会去和一个游泳教练学习游泳了不是吗。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在座椅上面伸了个懒腰,视线停留在了还打开的直播间上面。发现清一色的咒骂中混入了几句无力的辩解。
——槐序不会自杀,请大家相信她!她一直,一直都在爱着大家!拜托大家,相信槐序。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刚才从阳台翻出去的那个家伙在一个劲儿地维护这个自杀者,维护自己脆弱的精神支柱吧。
我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要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于是我关掉了电脑。就在这时,我发现笔记本电脑的下面压着一张信封。
……之前打扫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呢。
我对这粉丝们寄给她的信件本来是不感兴趣的,反正又不是槐序自己写的,没什么价值吧。
但是看到信上的时间时,我却来了兴趣。
寄件的时间是槐序自杀的前一个星期。从时间来推算,和她自杀说不定有联系啊。
我想,这封信说不定能够解开我的疑虑吧。
于是我打开了信封。

别说,我还真的猜对了。
原来真相简单得可笑。



Chapter 5 死者的遗书
1
在那之后又过了些天。
我已经了解到了槐序死亡的真相——现在,我想要做的,是让那些零碎的证据串联起来。
清晨,喂完野猫之后天色还没有亮起来。
毕竟已经快要十一月了。
老太婆今天正好要在医院动手术,所以我又不用去打下手了。但是这空闲反而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我百无聊赖地呆在房间里面,突发奇想地翻开了卧室里面放着的笔记本。
里面是槐序生前写下的无聊故事。翻了几页我便把它合上了——
果然我还是受不了这个家伙的想法和品味。
等到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之后,我去往了学校。
刚一进教室,就看见了之前经常来找我说话的那个傻子大二的又靠了过来。
“哟!阿潜,早啊!”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脑袋,内心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冲动。
我犹豫了一小会儿,终于说出来从见面的第一天,我就想要说出来的那句话:“……老何,你去把头发剃了吧,真的不适合你。”
“……诶诶!”他大吃一惊:“不……不是阿潜你告诉我这个发型很帅吗?我还故意留到了现在啊!”
“……当初我是胡说的,忘了吧。”
“诶诶!那我这么久没找到女朋友是不是该怪你啊!”
我一笑了之。
等到早上的课结束之后,我稍稍打听了一下,便找到了那天在大桥下见到的那个女生。
她纤细修长的身躯伏在围栏上,似乎正在无聊地望着楼下的风景。
“吃午饭了吗?”我在空无他人的屋顶问道。
刘言转身,冲我无趣地摇了摇头:“还没。”
“那就再忍一会儿吧。”
“……”
她露出了些许无语的表情,然后问我:“……你找我有事吗?”
“有——我有话想问你。”我把藏在身后的信封拿了出来,问道:“这封信是你写的吧?”
看到了信封的瞬间她原本玻璃一样的表情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就当是你默认了——还记得你写了什么东西吗?”我继续问道。见她依旧不做回答,我说:“不记得的话,就让我来念吧——
“致槐序:
我已经听腻了你的花言巧语,不要再用你自己那奇怪的思维来揣测我的思想了。要是你真的想帮我,就来陪我死掉好了——但是你敢吗?据我所知你从来没有自杀过吧。
把对死亡的恐惧当做一种乐观,还以此来欺骗他人,真是够厚颜无耻的。
既然你没有勇气去直面死亡,又有什么资格告诉我活下去呢?
一个星期后的星期天中午,我会前往大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从那里跳下去。”
读完之后,我忍不住拍了拍手,看着刘言铁青的脸色,夸耀着说道:“言辞真是犀利啊。读得我都想要去死一死来证明自己了。”
她冷冰冰地看着我,毫无畏惧地问:“……所以呢?你打算告我谋杀吗?怂恿自杀并不会构成犯罪,你懂吗。”
“这点小常识我当然明白。我来这里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打算把你怎么样——毕竟你自己当时也的确是跳下去了,也说不上单纯的怂恿——我来这里,只是想要一个真相罢了。”
“……真相,什么真相?”她一脸狐疑地反问我。
我看着刘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告诉我,槐序是怎么死的。”
“……”她的光滑而形状优雅的眼角稍稍地颤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跳河自杀。”
我摇了摇头:“你在撒谎。”
“我为什么要撒谎?”刘言不耐烦地挑了一下眉毛,说:“所有人都看见了,她和我一起从大桥上跳下去。”
“周围的人都知道,我们两个都不会游泳,光是上个游泳课我们两个都会呛水。所以跳下去我们一定会死。她只是运气比我差些——或者说运气比我好些,死掉了。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到底想要变出什么花来啊?”
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说着,我突然有些没由来地失望。倒不是因为她无情。
我之所以失望,是因为她事到如今都还在撒谎。正如老太婆说的,当你的演技被看穿时,谎言只会显得丑态百出。
我叹了口气,说道:“她因为你才死的,对吧。”
她噗嗤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没错,是我约她来的,但她是自愿跟着来的,我并没有逼她不是吗?信里面的哪个字证明了我直接害死她?你打算把责任全都推给我吗?”
面对她的三个反问,我并不作答,而是斩钉截铁地说:“你好好回想一下吧——虽然我知道那种情况下人的记忆难免会变得混乱,但是,你多少还是会记得吧——她是怎么掉进河里的?”
刘言咬了咬牙,我看得出来她的内心在动摇。
于是我打出了一张杀手锏来:“一个粉丝告诉我,她在死前的三个小时还在和他交流谈话。我不认为这样的家伙会想要跳河自杀;而且一个她认识的老人也说她绝不会寻死,我看了她的相册也不觉得她会产生自杀的想法——”
“她是怎么死的,你应该很清楚。”
果不其然,这话一说出来,刘言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也不知道是因为回想起了模糊紧张的记忆,还是因为谎言被拆穿,她身体不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我逼问道:“为什么我们见面的时候,不告诉我实话:她其实并不想死。她的死是因为你?”
她不言语,但是我丝毫没有打算放过她。
“她也劝过你好好活下去吧?”我问。
对于这个问题,她总算有了反应,她点了点头,柔软的发丝上下颤动:“……是啊,无数次。”
“在她死后,你似乎还一直在污蔑她吧。不管是对新闻媒体的采访时,说她是自杀的同伴也罢;还是后来在直播间发的评论带节奏也罢——是你一直在诋毁她对吧?其中一条匿名评论说‘在我们学校穿cos上课的怪胎’——但是据我跟一个粉丝管理员了解,这个学校里面她的直播粉丝只有你一个。”
我有些不解地问:“和媒体撒谎是为了自保,这我能够理解……但是之后的作为……我不理解。”
终于,刘言那冷漠的表情中透露出了凄惨和绝望,那灰蒙蒙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人的情感——
恶毒和嫉妒。
“……因为……我讨厌她!”刘言尖声回答。
“我讨厌她——打心眼里面讨厌这个整天装出一副开朗模样的家伙,尤其是当我了解到她的双亲的遭遇之后——”
“我对她的厌恶到达了极点。”
“凭什么啊?这样的家伙凭什么能够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明明过的比我惨,却非要装出一副世界很美好的模样来。这让我更加痛苦,更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表面上,我把她当成朋友。但是暗地里,是我在学校散播谣言,说她出去做脏活,不告诉别人她的交流障碍症,而是说她看不起别人。并且,是因为我告诉她‘好无聊啊,你能不能穿点好玩的衣服让我看看吧’,所以她才会穿着cos来上课,被别人笑话和疏远。是我让她在学校里面孤立无援。”
“因为,我以为这样一来就能够摧毁她的笑脸。”
“但是并不,我发现她的内心实在太强大了,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看她,她依然能够笑出来。”
“之后,没过多久,她竟然开始做直播,开始给人们讲她那些笑掉我大牙的故事。”
“呵,这点我挺赞同的。”我嗤笑着说。
刘言没有理会我,继续说:“但是,多亏她的故事——我终于发现了她最大的弱点——”
“她害怕死亡——尤其是别人的死亡。因此她的直播间里面才会吸引了和我一样想要寻死,却跑来寻找救赎的懦夫。”
“而那些家伙,却是她的最看重的东西。我突然就明白了如何打败她——我装成了一个粉丝,开始和她来信。我想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逼她自杀,让她——”
“和我一起去死。”
“大概过了半年,我就写了那封信,她也回应了我,说会和我一起跳下去。”
“……然而……”刘言的话语戛然而止。
抬头看着苍凉的天空,似乎是为了抑制颤抖的身体,她从两边拉紧了自己的外套。
“……那个笨蛋,果然还是想来阻止我的。她在看见我脸的瞬间就开始冲周围人大叫,但是因为交流障碍症,她一个字都没喊出来。自然也没人注意到我的怪异。”
“我感觉自己别骗了,很生气。于是就跳了下去,而她竟然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想要抓住我——结果呢?哈哈……”
刘言的嘴角浮现了一丝残忍的疯狂。而这份疯狂,竟然让她冷静得不可思议。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个笨蛋被我一把拽了下去,现在就淹死在了河里。”
“我虽然中途昏迷了,但是却漂到了河边——真讽刺不是吗?想死的人活了下来,不想死的却死掉了。”
刘言的情绪弱了下去,但是突然又变得高涨了起来,不只是高涨,而是一种异常的亢奋。
“……但是……这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非要她来,我也只是本能地伸手一抓,她只是运气不好——在我看来,她就是个虚伪的小人,想不择手段地让我感激她的作为。可笑。”
“而现在呢?我还是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但是也因此失去了去死的勇气——”
“我只不过是被困在了这个世界上!”
“因此我的报复还远远没有结束,更不可能去感激她!她死了还不够——我还要毁掉她用谎言编织起来的那个梦幻国度——那帮依赖她的蠢货!”
所以,她不惜一切地去发言诋毁槐序。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做法会让她的其他粉丝怎么样呢?”
失去了心里支柱的他们,可能会再度寻死吧。
刘言凄惨地笑了笑:“大不了一死?这个城市有将近2000人想死,如果算在全国的话更是不计其数。而她直播房间里面不过只有100多人,就算少了一两个,七八个,几十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番言论让我挑了挑眉毛。听完了她的自白,我的内心有些空荡荡的。
但是最后,我还是下了结论。
“……真是……彻头彻尾的渣滓啊你。”
她也凄惨地回应:“是啊,我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渣滓,没有资格活着,也没有资格去死的渣滓。”
听到她亲口说出这些话来,我叹了一口气。
没错……这就是槐序“自杀”的真相。
为了救一个不值得去拯救的人,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呢。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知道了。另外。你尽管放心吧,我不会去告诉警察,告诉他们你过失杀人——”
我咧开了嘴,开始嘲笑着她:
“因为,对于你而言,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不是吗?”
得到了真相的我,目的已经达到了,抛下了刘言,转身便走。
无聊的故事,无聊的世界,无聊的人和无聊的答案。
真是……
无聊透顶。
就在我感叹着这个世界究竟有多么让我作呕之时——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了一阵消息提醒——
而很快我就知道了:与此同时,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城市,其他世界的角落里面,正有140个响铃,正在共同谱写着接下来的真正的结局和真相。
2
“……这是……什么?!”
我听到了刘言夸张的叫声,不由得折返了回去,我还没有问话,她夸张地挥动了双手,她竟然自己把手机扔了过来,就像是拿到了什么诅咒,吓得不轻。
我看着屏幕,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如此恐惧的原因。
因为来件人显示的姓名是“槐序”。
“……哟,看到没,恶鬼来索命了。”
我开着过分的玩笑,当着她的面点开了消息。
而这不是一则消息,而是一段视频。
我不顾颤抖的刘言,强迫着压住她的身子——她颤抖着,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内疚——
我把手机放到她面前,残忍地说:“毕竟你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不是吗?那你现在就好好地看一下,被自己亲手害死的家伙,会对你说些什么吧?”
我的内心升起了一种暴虐的快感,然后点开了视频的播放——
但是,画面中没有如我所料出现什么诅咒的言语……
恩……不过那种东西本来就不存在吧。
这段影像,可能只是定时发送邮箱的那种功能导致的吧。
画面中响起了一阵欢快甜蜜的背景音乐。这还真是有她那种傻白甜的风格呢。不过,一想到这个视频的作者已经死掉了,就觉得有些诡异。
“嗨哟!大家好啊!我是槐序!又和大家见面了呢。”
随着一阵接着一阵活泼而高昂的嗓音从喇叭里传来,一个纤细但是可爱的身影也从画面的一角跳到了屏幕中央——
她穿着奇怪的服装,做着滑稽的动作,然后画着奇怪的妆容。
这是自从我知道这个家伙以来,第一次看见她活生生的模样。
真别说,心里有点奇妙的感觉;而想到这个人已经死了之后,更是觉得奇妙。
不过,看着这个笑容灿烂得不可思议的家伙,我再一次确信了——
槐序,是不可能寻死的。
看到槐序出现在了屏幕上,被我抓住的刘言突然开始哽咽,她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眼泪已经不自主流了出来。
果然……只要是个人类,还是会因为错手杀害友人而痛苦吧。
槐序在屏幕面前说着无聊的玩笑当做开场白,过了一会儿,她搬了一个板凳坐下来,身上的活泼和喜庆突然变得有些淡薄了,转而是一种微妙的不舍。
“其实啊,大家如果受到了这封邮件的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哦——”
槐序笑嘻嘻地张开了双手:“现在的我,已经死了呀!”
她滑稽地拍打着双手,就好像是在欢庆。这让镜头前面的我们都手足无措。
……也就是说,这段视频,其实是她的“遗书”吗?
这是怎么回事,正常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写遗书吗?
在这样的大好青春会写下遗书的人,除了无可救药的中二病之外,就只有一心求死的蠢货了吧。
槐序一定是前者吧。
但是,她接下来的动作,将我的两个猜想都打碎了。
只见她伸出手,抓着自己的头顶,然后当着镜头的面——
把整个发套给摘了下来……而那假发之下,是光秃秃的脑袋。
刘言顿时吓得捂住了嘴巴,而我因为或多或少有了预感,而没有一屁股坐到地上。
屏幕里的槐序就这样光着头,冲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各位——之前我一直说,会陪伴大家到永远。但是……似乎神明大人并不打算让我完成这个心愿呢。”
槐序把假发戴了回去,抬起头,脸上重新洋溢着阳光快乐的笑容。
“其实,我并没有大家看到的那么好看哦?都是化妆的功劳。”
“我在一年前被诊断出来了癌症晚期——这也是我自己大意吧,要是能早点重视的话,说不定就能够更久地陪伴大家了。但是……很抱歉,当时医生说我可能只能再活一年半,也就是说,现在正在录制视频的我,只有大概三个月的时间能够和大家交流了。”
“因为我害怕哪天不辞而别,就事先录制了视频设置了发送日期,大概三个月后会发送出去。我记下了列表里面每个人的邮箱,到时候会准时发送给你哦——哈哈,希望大家到时候不要被我吓到啊?”
开过了无聊的玩笑之后,她重新坐在座位上,卷了卷头发,似乎在找回刚才的话题:“在癌症刚刚检查出来的时候,我也哭过,也觉得痛苦——”
“在我的父母死掉的时候,我都没有像当时那样害怕。”
“果然,死亡,才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是啊,死亡,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想要寻死的人,并不只是厌恶了生命,更是因为轻视了死亡。
“我就这样生活在阴霾中,每天不知所措。惶惶度日。”
“但是,我很快就走了出来。因为我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电影和动漫——”
“人总是要死的,不是吗。但是,作为人,不到最后一刻,一定不要放弃梦想和希望。”
“我有梦想——那就是成为一个作家。”
“因为我得了交流障碍症,没办法和大家好好面对面说话——但是我能够把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写出来,或者在镜头前面记录下来。”
“我觉得,能够拥有这样的资格……自己很幸运。”
“但是我现在没什么名气,也没有太好的文笔。要是投稿的话,肯定很难被认可吧。”
“于是我开了一个直播间,希望能把我想象的故事告诉更多的人。而在这里,我遇到了你们——”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张开双臂。宛如一个天真的孩童扑倒在母亲的怀中,地拥抱着镜头前的每一个人。
“谢谢你们,我亲爱的朋友们。”
“你们一直说是我救了大家,给你们带来了希望——但是,其实是你们真正地在帮助我。所以每当听见你们其中有人想要放弃生命的时候,我就好伤心——”
槐序的语气变得哀婉,但是仍然充满着力量。她双手合十,轻轻闭上眼睛,就好像手中握住了什么宝藏。
“拜托你们,完成我最后一个小小的心愿——“
“从今往后,就算没有我来陪伴你们……”
“也请你们,好好的,好好的。”
“活下去。”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仿佛卑微到了泥土里。
“大家都知道我喜欢看动漫,喜欢cos——因为那里的世界总是多姿多彩而美丽的。”
“我以前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既不白,也不黑,而是一道精致的灰。”
“但是我认为,这个世界之所以是灰色,是因为这七彩斑斓的世界,融为了一体。”
“我的朋友们,只要你贴近这个世界,穿过它灰色的大体,去看它的细节,就会发现——”
“这个世界,是这样的缤纷多彩。”
视频在她的又一次喜气洋洋的笑脸中戛然而止。
看着漆黑的屏幕,我无话可说,而刘言则完全泣不成声。
多傻啊。
即使是被人谋害,她留下的,也不过是这样的一些祝福罢了。
而且——她竟然是带着这样的病痛而坚持着活下来的吗。
不只是病痛,还有那悲惨的命运。
不管是身心,她都被这个世界摧毁得体无完肤。
她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结果还要去帮助那些与她同一条船的家伙。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这时候,刘言突然大叫了起来,叫出了我心中的那些疑问。
她猛然从我手上抓过了手机,再次播放了视频,然后冲着屏幕里面那张傻乎乎地笑脸不顾形象地怒吼:“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明明你就是个要死的人!还在那里装什么大义凛然!你就这么希望看到我痛苦吗!你这恶毒的女人!”
刘言一遍遍地播放着视频,就好像试图从中听到任何一句来自槐序的咒骂一般。
“喂……说些什么啊!你倒是对我说些什么啊!别说这些无聊的话!你一定很恨我吧?!喂!喂!你倒是骂出来啊!你不是对着摄像头就能畅所欲言么?!你给我骂出来啊!混蛋!”
但是,不管她如何快进后退,那张笑脸都不曾改变,那些被刘言渴望的斥骂也没有出现。
刘言的内心,其实一直是想要受到惩罚的吧。
她的良心,其实一直是在被折磨的吧。
她需要被人痛斥,或者完全痛斥自己的过去,才能够感到麻木和解脱。
然而,不管你多么后悔,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
因为,你注定这一辈子都将会带着这样的悔恨和悲痛生存下去。
一辈子,都这样痛苦地赎罪。
“……”
等一下。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这一瞬间,我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游泳教练说过的话——
刹那间,我干涩的眼眶终于湿润了。
但是,这眼泪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微妙的……
我悄悄地用手擦掉了眼泪,然后背对着抱头痛哭的刘言,开口说。
“……不久之前,一个游泳教练跟我说过,槐序在溺水身亡之前,曾在他那里学会了游泳。”
刘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甚至忘了冲屏幕怒吼:“……你说什么?”
“没错,在她溺水身亡的时候——她是会游泳的。”我说。
刘言苍白的脸上,眼睛瞪圆,瞳孔也缩成一点:“……那……那为什么……她会死呢?”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苍凉的天空云朵飘散,逐渐变得明亮。
“……她是自杀的。”
我说。
显然我的这句话,让刘言有些歇斯底里:“……你这混蛋事到如今还在说什么鬼话啊!她承受了那么多痛苦,不过是想多活些日子,多和自己的朋友交流交流,你还在那里扯淡吗!?你到这个时候想要诋毁她?你是脑袋有毛病吗!”
看到她如此激动,几乎要掐上我的脖子,我只是默默地说了一句:
“她是为了你而自杀的。”
此言一出,刘言愣住了。
“她在知道你一心求死之后,就跑去学会了游泳——然后在约定好的那天和你一同跳下了大桥——你呛水昏迷,但是她却乘机把你打捞了起来。”
“这才是你活下来的真相。你不是运气好,而是被她救了下来。”
刘言张张嘴,微弱的嗓音颤抖着:“……那她……为什么……”
“你想问她为什么死了?”
“她之所以没有上岸,是因为在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水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出来自己方才顿悟的……可笑的真相。
“她知道,只有自己死了,你才会心怀愧疚。”
“刘言,你不是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吗——”
“她给予你的这份愧疚——”
“就是你活下去的理由。”
“她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给你换来了一个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
“你说过,你知道死是多么可怕;你知道,溺亡是多么恐怖。”
“但是,她却为了你的未来,甘愿承受着一切的痛,心满意足地拥抱了死亡。她放弃了这个自己一直以来心爱的世界——”
“她本来可以活着离开水底,但是到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从水下浮上来。”
而当她慢慢地沉入了水底之时,也一定带着温柔的微笑,然后仰望这水面外的景色吧。
“她至始至终,都爱着这个世界。爱着你。”
“爱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处景色,那些野猫,早点铺的老太婆,甚至是萍水相逢的网友们……”
刘言终于崩溃了,表情变得扭曲。
而泪水终于是伴着绝望的哭喊从毛孔向着整个天空迸发了出来,驱散了一切的阴霾。
没错,这种绝望和痛苦,就是你活下去的意义。
从此以后,你将失去任何寻死的资格,穷极一生来赎罪。
而你赎罪的唯一方式——
我看着泣嚎啕大哭的刘言,代替槐序说出了没能说出来的心愿。
那一句,她因为病症,而永远不能亲口告诉别人的祝福:
“……给我好好活下去啊,混蛋。”

槐序,指的是槐花盛开的时节。
而我所知的“槐序”,不仅如夏花之绚烂,而也若秋叶之静美。
我想,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自杀者。



第二章不知道为什么没过……感觉要到最底层去翻了


End 死者的未来
亲爱的槐序:
您好,十分开心收到您的投稿,只不过由于您的稿件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你的行文水平有待提高,而且故事内容不够丰富。你的故事似乎只是展现了这个世界的光明面,但是,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比如病痛,比如丧亲,比如其他人的流言蜚语。
你的故事太过阳光,想必是没有经历过这样残酷的现实,这是一件值得高兴好事。但是我们希望你对这个世界有更加全面的认识,如果自己没有感悟,可以通过书籍和纪录片来补充阅历。
欢迎您的下次投稿。

“……”看着邮箱的又一封退稿件,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果然,这个世界上蠢货还是太多了。
“……又被退稿了吗?”刘言揉着乱糟糟刚睡醒没梳的头发,虚起眼睛,看着屏幕里面的内容,不由得和我一起皱起了眉头。
我耸了耸肩。
“你到底行不行啊,都找了些什么傻逼编辑啊?”刘言问。
“这种事情你别去怪人家好嘛——说实话,就槐序写的这些小学生作文一样的东西,有几个人愿意看啊——”
“说的也是呢……”
“真是的,一醒来就看到这种东西真是伤脑筋——啊啊啊,就没有那种抑郁症儿童专栏杂志吗!”我挠着头。看着穿着睡衣,暴露着大长腿的刘言,提醒道:“……你就不能注意一点吗?我们卧室可是没窗帘的啊!”
“没关系啦,反正住在这里的都是些老人。”
“男人的好色程度和年龄呈正比!”我啐了一口,把毯子丢到了她身上。然后问道:“喂,刘言,野猫你喂完了吗?”
刘言不耐烦地点点头:“喂过了。”
“二癞子最近又生了一窝你也喂了?”
“喂了喂了!话说,这里野猫越来越多了!感觉迟早会闹猫灾啊。”
“别瞎操心了——赶紧穿衣服洗漱一下,去早点摊帮忙吧。不然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又要翻阳台拿擀面杖打我了。”
“我就不去了,昨晚直播稍微做得有点晚,读信读得我累死了——我先补一觉,七点半回来叫我。”
刘言打了个呵欠,然后就钻回来被窝里面。
“……喂!别这样啊,你可是我们的招牌诶!”我摇了摇她,然而她并没有醒来的迹象,甚至还打起了呼噜来。
“……妈了个鸡的懒母猪。”
“当着别人的面说脏话可不好哦?”
“原来你还醒着啊?”
“……呼呼。”
切。你就装吧。
我出门走到了早餐铺子,看到了那个老不死的正在手忙脚乱地忙活着。
而早餐铺子前面已经等满了人。那些家伙一个个地伸长了脖子,望着我这边。
我当然知道这些家伙在等谁,于是我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都回去吧!刘言今天不上班!”
听到我的话,众人立刻发出了失望的声音然后一哄而散。
“妈的一帮色狼……大清早的也不会睡会儿懒觉……”
我啐了一口,紧接着,一根擀面杖嗖地就飞到了我的脸上来。
“你个混蛋小子白眼狼,养不家啊!有这么砸自己家招牌的吗?!”死老太婆对我破口大骂。
“本来那些人就是冲着刘言来的……”我摸着酸酸的鼻梁骨,抱怨道:“你也是……身子骨够硬朗啊老东西,丢东西还是这么准……手术的人怎么就没把你弄死啊。”
老太婆不屑地一笑:“喝,盼着我死?做梦吧你,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哩!”
“我还没打算结婚啊——房子多贵啊。要不您老身先士卒死一个,把房子移交给我,我保证每个忌日都给你撒酒!”
“小兔崽子嘴巴越来越烂了啊!”说着,老太婆把一个塑料口袋砸到了我的身上来。
“还不是因为天天和你混在一起?”
“你小子的本性就是如此吧,虚伪又懦弱,还非常自以为是。”
“喂喂……有点过分了啊。”不过,我并不否认。
我接住口袋之后一看,发现是一对蜡烛和一块馒头。
“……这是?”
“今天是槐序的忌日,你拿回去供供吧。”
“……好的,没问题。”在那之后,竟然都过了一年啊?
真是转眼就在眼前一般。
收好东西,我开始挽胳膊忙碌起来。
“诶,小子,对了——你们做的那个……什么直播,现在有多少人订阅啊?”老太婆问。
“不多,现在也还不到两千吧。”
“怎么这么少啊……”
“……老东西,订阅的人少了才说明是好事啊……”毕竟我们的目标观众蛮特殊的。
“但是,多一个订阅不代表你们就能多救一个人吗?”
“……说得好像也对。”
没忙活一会儿,天就大亮了。果然,夏天的白日还是蛮长的。
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是非常美妙的。那刚从天边来的朝阳,还没沾染尘世的喧嚣和繁杂,显得无比淬洌和明朗,甚至能让人心情都被洗涤。而没有早起过的人,是一辈子也感受不到这种感觉的。
这个时候,一股淡淡的清香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这不是槐花的味道吗?都八月份了哪里来的槐花啊?
正当我感到疑惑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熟人——
是那个直播房间的粉丝管理员,我和他在一年前见过,当时他就是被我当成了小偷的那位。
“……哟,早啊。”我打了招呼,看到了他身上的香包,便说:“原来是你身上的味道啊。我还说哪里来的槐花香呢。”
男生露出了开朗的微笑:“下次我送你一个。”
“行啊。多做些吧,给咱们直播间的人每人一个。”
“……那个……可能有点困难。毕竟已经不是以前的一百多人了。”
“怕什么,又不是交给你一个人来做——而且这槐花可是别有深意啊。你忘了我们的直播间叫什么名字吗?槐花可是我们的精神领袖诶。搞不好就这么一闻,诶!这个世界上就能少几个想死的家伙罗!”
“……但是……两千个……”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下次直播间聚会的时候,你统计下人数,人头一个,这总行了吧。”

有数据表明2017年中国自杀率高于日本。指数超过了20。
也就是说一座一千万人口人口的城市当中,就有不只2000个生命选择了自我了结。
但是,还有不止一个生命,在努力地去拯救这一切。
这个世界或许很糟糕,但是请你相信,只要你去好好地观察它的细节和角落,一定会被那无与伦比的美丽震撼。



后记
这个故事的灵感源于不愉快的现实。
近期我的身边有两个生命消逝。其中一个是隔壁学校的学生,跳楼自杀。由于只隔了一条街,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自杀动机大家似乎都不怎么清楚。她生前并不有名,但是在她死后反而传出了很多不好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
另一个是我儿时的一位玩伴,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长期在外读书的缘故,已经基本上疏远了,只有逢我回家,偶然在小区里碰面时才会打到招呼。当我听到他死了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但是当我去他家里悼念时,无意瞥见了他生前的房间时,才觉得这一切是这么突然和惊心。他离开得太快,甚至连房间里的摆设都完全保持着他生前的状态,我甚至都能够想象到他这些年来的生活。正是如此,他的身影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也是因此,我才顿时感到了悲伤和震撼。
他是因为检查出了癌症晚期才死的。按理说即使是晚期,如果好好注意的话,也能够多活一两年。但是他在得到结果后短短的一个星期后就死了。死因我不清楚,也没有胆量去问。但除了精神崩溃的可能性,我也联想到了之前那个跳楼的女生——有人推测她也是因为受不了疾病的折磨。
这两件事情给我带来了不小的感触,不由得觉得很多事情如果冷漠以对,很容易带来遗憾。于是不自觉地就写下了这个30000字的短文。
故事是围绕着一位自杀身亡的女孩生前的羁绊展开的,主角在偶然进入到一位死者留下的房间后,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她自杀的真相。
文章的开头,主人公幼稚、自以为是,而且阴暗个性有些压抑和负面,情节也会有些过激和粗俗;但是随着故事的推进,人物和情节会在得到真相的时候迎来反转和升华。
文章粗浅地探讨了我对生死的幼稚看法。但是更多的,我是想用这个故事给人们灌一点“鸡汤”。
1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0

全部評論 11

10000
1154159492 平民
TA什么都没留下
0 粉絲
0 關注
2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