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学生胁迫这事儿是犯罪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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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相乐总
插图:ももこ
图源:咖咖
扫图:影天烈
翻译:混沌圣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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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变态王子与不笑猫》作者相乐总奉上的备受期待的新系列!
在小初补习班上班的27岁补习班老师——天神。
虽然长于指导小学生初中生,但对小孩子完全没有半点兴趣。
一边锤炼着困于人生艰难的JD同事,一边带着股冷淡的氛围日复一日的工作。本应如此。
然而——
“老师,喜欢喜欢,最喜欢了……”
某日,自己被负责的班级里的小学五年级女孩蹭蹭的样子被初中部的混蛋恶魔(14岁,JC)看到了……?
“请为我上夜晚的个人课程——好吗,一流萝莉控老师?”
没想到强制课外补习开始了!?
由《变态王子与不笑猫》作者相乐总呈现的有着“必须要报警的年龄差”的恋爱喜剧!
任何人都不知晓的小学生初中生的禁断“现实”就在书中——!?
彩插1:
陷阱
“喜欢喜欢,最喜欢了,最喜欢老师了。超喜欢,超喜欢……!”
稻荷凛
“……喂,西服要被拉变形了……”
天神
——咔嚓
星花
彩插2:
课前
“因为考试成绩,差不多要分班了哦。”
舞牧英璃(混沌圣歌:平假名名字汉字我先用蒙的了。)
绀屋凉介
彩插3:
“呼——……唔——……”
她凌乱的甘甜喘息濡湿了我的手掌。
尽管稍微松了点劲儿,她也没有继续胡乱挣扎。
“……冷静下来了?”
“…………”
星花轻轻点了点头。
坦率的态度。
彩插4:
用语说明:
TAX升学补习班调布校区
总部设在日本桥的初中高中升学补习班TAX于多摩地区设置的校区之一。同时设有小学部和初中部,占据了调布站北出口广场对面的大楼中的数层。
尽管是小规模校区,作为“地雷四天王”之一,在TAX的老师中某种意义上十分出名。
送行
为了确保孩子们的安全而制定的措施。
上课结束后,由老师集中监护人不来校接送的学生,以班级为单位送至公共交通站点。
在离公交站点有一定的距离,必须避开闹市区或者附近有多个站点等情况下,根据校区不同,可能会产生相当于远足程度的运动量。
室长
校区大领导。但并不进行选举。升学补习班由牢固的封建体系支撑。
补习班老师
主要以在校外指导学生为目的的职业。偶尔还要对付学生家长。
作为学校教育的补充自下而上设计,其中也有为应试设置的高水平补习。
并不需要特殊的职业资格,其中需要各种技能。虽然讨孩子们喜欢的能力是前提,但也似乎需要用到故意惹孩子们讨厌的高级技能。
选择了补习班老师这条路的人据说主要分三种。
分班
根据月考成绩,机动分配学生班级。
成绩最差的是A班,随后按字母顺序和成绩顺序分成B,C,D班等。
根据学生数量的不同校区的总班级数量会有所差异,但是最高一级的班级不管在哪个校区都有一个特殊的称法,“阿尔法”。
隶属于阿尔法班在学生中算是一定的地位象征。
答疑教室
在课程结束后开始的“另一项授课”。
集中被课题卡主的学生,对课程内容还有问题的学生以及知识掌握程度比较差的学生等,由老师一对一授课。
气氛大多比上课时更有活力,被认为是TAX升学补习班取得让学生升学率提高的成绩的理由之一。
似乎有一部分滥用答疑教室的人。
彩插5:
彩插6:
“那么,今天也面带微笑的开始工作吧。”
天神
职业 补习班老师
用补习班行业的话来说就是所谓的全职老师。有着被称为像死掉腐烂的深海鱼一般的面相。曾经是一个很有干劲的热血老师,但经历了某件事情之后,就变成只完成被吩咐的事情的典型的废物老师了。负责国语B授课(阅读理解)。在大学毕业的同时开始副业,为了降低风险现在也身兼二职。
“请为我上夜晚的个人课程——好吗,一流萝莉控老师?”
星花
职业 初三女生
TAX升学补习班调布校区有史以来的大才女。在TAX内部排名高居前三。端庄美丽,热心学习,纯良恭顺,稳重沉静的惊世美少女。老师们的评价也非常之高。所有学科都擅长。立志成为作家,现在执笔的是一部超厚重的幻想战记。尽管成为大作家的呼声已经很高,但亦不忘谦虚地向他人求教评价。
“天兄,今晚我想和你一起吃饭。朝气蓬勃的毕业JK的特价侍奉服务,用这次的奖金来付也没问题哦?”
沙克(Shark)
职业 大一女生(兼职老师)
对天神很随意走的很近的女大学生打工老师。一口锯齿牙是她的魅力点。负责理科教学。可能是因为实际年龄和精神年龄相近的关系,受到学生们的倾慕。脱了之后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因为老师是个好老师,所以喜欢。”
稻荷凛
职业 小五女生(阿尔法班)
散发着轻飘飘氛围的少女。身穿妈妈选的像人偶一样可爱的衣服。与精灵和圣兽同属一垒,凛在上课时举手后全班男生都会安静下来。擅长的科目是社会。和舞牧英璃关系很好。
“…………毛巾……”
舞牧英璃
职业 小五女生(阿尔法班)
一直呆呆地凝望天空,不过成绩是班级里最好的。天才风。走在街上的时候也摇摇晃晃彷徨不定的,所以监护人给了她一把她喜欢的伞作为标记。擅长的科目是数学。和稻荷凛关系很好。
“因为老师们,真的是从头到尾一直卿卿我我轻浮放荡。”
绀屋凉介
职业 小五男生(阿尔法班)
非常喜欢足球的少年。绰号“凉”。对天神非常亲近。嗓门大,在得意忘形闹腾生气时尤其明显。喜欢的女生似乎就在班级里。擅长科目是理科。
目录
序章 补习班老师的类型A·B·C
第一章 被学生胁迫这事儿是犯罪吗?
第二章 用学生做题材这事儿是犯罪吗?
第三章 推倒学生这事儿是犯罪吗?
第四章 被学生抱住这事儿是犯罪吗?
第五章 被学生欺骗这事儿是犯罪吗?
第六章 爱上学生这事儿是犯罪吗?
终章 被学生告白这事儿是犯罪吗?
解说 白鸟士郎
特别附录 短篇《星花与小说课程》
虽然是说过节发,不过过节有空发的一定是单身狗233。
过节在刷着等的八成也是233。
没错,我公然虐狗。
序章 补习班老师的类型A·B·C
想象一下,在铺满双手那么大的纸上,从高贵的开始按顺序往下写下这个世界上的各种职业。
虽然不知道最高贵的职业是什么,但是写在最下面的职业,我是知晓的。
“那便是,补习班老师这个职业。”
伴随着一声叹息,我把空了的玻璃杯敲在了柜台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邻座传来了似是在催促我继续的应和声。谁啊这家伙。
我在和熟悉的店员聊天——本来是这么以为的,不过很久之前店员就去远处的餐桌旁服务了。
店内播放的年代久远的摇滚乐因为醉汉们的笑声听不清楚。
从市中心乘坐民营铁路二十分钟的距离。这一带的店一到周五晚上就人流嘈杂让人阴郁。明明我明天也要正常上课啊。
虽然本就是白天上班,无所谓就是了。但我的工作和工薪阶层的职业不同。从周一到周日,时间随时可能被占用。这或许也是补习班老师这个职业最让人不爽的理由之一了。
说完,我感觉有个人在偷笑。
“你这么喜欢补习班老师这个职业啊。”
“不是哦,混账。我彻头彻尾,最讨厌了。”
“原因呢。”
“虽然是有很多原因,但最关键的是这个工作没有产出。光是用垃圾一样的方法把垃圾一样的知识‘卖’个垃圾小鬼们,自己所得到的等同于零。”
“呵呵,这也算是一种看法吗。”
不知为何,这个人微妙的让我觉得容易吐露心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开始和这家伙并排坐在柜台边聊起天来。
酒桌上的抱怨,不需要有价值的建议或是说教。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附和一下最好。
“偶尔有听到过吧。‘在教学生的时候,自己也从学生那里学到了什么’之类的。开什么玩笑。干其他行当的话能十倍二十倍的从世间吸收各种东西。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在那里吹之前,你倒是先让自己的精神年龄成长起来啊。”
“不管什么职业,精神年龄都很重要呢。”
伴随着温和的附和声,那个人自顾自地给我的玻璃杯加起了啤酒。小酒馆里,倒是没有什么比清酒好喝。
“然而补习班老师这个职业是不会消失的。特意选了这个职业的家伙分三种人。”
“呵呵。愿闻其详。”
那人咕咚咕咚继续给我添酒。是不习惯倒酒吗。杯子里装了一半以上的泡沫。这倒是没关系。酒是没有罪孽不分贵贱的。所有的酒都有着荣光。
“类型A,是从兼职讲师转成全职老师的大笨蛋。觉得自己了解了这个行业而投身进来,但全职工作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从月考的校际竞争到不讲理的定额工作量,应付投诉,教材检查,模拟授课,教研会议,家长会。不分寒暑从早到晚自由时间都一分不剩。就算有被高时薪吸引的,好的也不过三年就会辞职。”
“顺便一提,老师算是哪一类。”
“恩?”
“做了全职老师三年以上的话,就算不进这个类型了。你是第几年做全职了?”
“五年了。嘛,虽然是觉得随时随地都可以辞职。加上大学时期是九年。浪费时间啊。”
“是吗……”
这一次,喝干的酒杯里没有继续被添满。虽然对于只是帮个忙的对方我是没什么好抱怨的就是了。
“类型B,是没有找到工作的游手好闲的家伙。很容易陷入那种‘只要稍微能说会道就能做补习班老师的错觉’。因此,没有找到工作或者就没去找工作的家伙们,会冲向这最后的港湾。也就是所谓废柴聚集处。”
“哈哈。还有这种看法呢。”
“到了二十岁做不了补习班老师的人脑子不行。超过二十五岁还在做补习班老师的人脑子更不行。有这么一句业界格言。呐,比起这个。”
我拿起酒杯敲着柜台。尽管没有抱怨的资格,不过我希望倒过酒的对方能理解我的意思。
“真是的……”
在我求着追加添酒后,对方无奈似地叹了口气,随后稍微加了一点酒。抱歉,舌头已经愈发沉迷于极乐世界里不听使唤了。
“最后一种很简单。你想到了吧。是萝莉控混蛋。”
“……呵呵。让人非常感兴趣的看法呢。”
拿着啤酒瓶的那人的手里,似乎突然混入了一股不自然的力道。
“请务必详细说明一下。”
“想要取得小学教师资格证,首选是关东学艺大学。我也是从那里毕业的,真的是很过分啊。”
“这当然是个人感想对吧。”
“虽然自是如此,我可是在四年里亲眼见证了那里的男人哦。我可以断言,里面八成人的嗜好是一发退场的低球区,剩下的两成经历过各种球区之后也可以直接逮捕了。之后的你懂了吧。补习班老师这一行还要感恩戴德地接收这么一批危险大学出身的人。”(译注:通过棒球来比喻喜好。低球区自然指的是萝莉控。)
“原来如此完全没懂。”
“在小学补习班工作的,都是如假包换的萝莉控。为合法接触小孩子的机会欢欣雀跃。在理性和伦理的极限地带舞起一曲悖伦的踢踏舞。口水都要忍不住了!就是这种以此为乐的家伙吧真的是。”
“……虽然我完全无法同意你的观点。不过,顺着你的理论继续往下走。从还在学艺大学上学的时候开始就在初中高中升学工作,毕业之后也在同一个地方就职的老师你,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从头到尾就是真·萝莉控呢。”(译注: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从头到尾,相乐总另一部作品《变态王子与不笑猫》的女主筒隐月子的名句。)
“啊?你说啥?”
“不,我什么都没说。咿呀。”
想着那人是不是要下座位去的时候,对方从坐着的椅子上滑了下去。我不禁伸出手去,但对方什么事都没有似地站在了地上。
于是我第一次注意到,那人的身高矮的甚至可以藏在柜台下,就像我教的学生一样。
“你,诶,额,小学生……?”
“请不要这样。小心我告你侮辱哦。那么差不多……也够了吧。”
“够了?什么够了?”
“是这边的事儿啦。”
“所以说你在说啥。”
尽管我想看清这个擅自打断别人的人的长相,不过身体微妙地发飘,没法看清。
我的眼前天旋地转。脚边的包倒了下去,里面的东西洒在了地板上。
大概是作为吸引客人的要素,店内还设置了旋转木马。偏僻地方的居酒屋搞出和其他店的不同特色很重要啊。我明白这份努力。
“……那个,因为实在是太过无法理解,我觉得还是别喝太多比较好哦。”
“不要说这种扫兴的话。比起一日三餐我更喜欢酒。大小酒杯还是酒盅我都喜欢。不管多小,只要揣着就觉得自己还活着。今天也一起‘共度良宵’吧。没有人有妨碍我的幸福时光的权利。”
“这种速成幸福,我觉得你还是重新考虑看看吧。”
“喂,不要动。晃死我了。撞到可是会很痛的哦。”
“真是的,真是的……”
那家伙小心的把包里的东西放了回去。钱包。课本。文库本。然后又把手放到了我的额头上,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样是不是舒服点?”
“恩,啊啊……虽然小,但是贴的地方正舒服。”
纤细的手掌。凉凉的,却有一股温和的暖意。再大点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那家伙手掌的大小,也给人一股小孩子的感觉。
“话说回来——老实说,天神老师你,到底是哪种类型的?”
突然被叫出的名字,让如旋转木马般的天旋地转瞬间停止。
“……我……,不,这和我没关系吧。”
我姑且用手肘和玻璃杯在柜台上撑起身子,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我挣扎着矛头对准了那家伙。
“比起这个,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额,诶?”
明明刚才还应该在说话的对象,
“人不见了……”
似是化作了一阵烟消失了。
狭窄的通道上只有店员来回交错。看来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柜台上,只有我喝酒用的玻璃杯。
邻座上的是招福万来的招财猫。胖墩墩的不笑猫像孤零零地端坐那里,正好看着这边。
“这什么情况啊……”
到底是谁。不。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聊天的。说到底从我入店的时候开始,旁边就应该是空座位。
实际上,和我聊天的对象是不存在的吗?
“……呜呜……”
呻吟后,我摇了摇头。
醉酒之后常常发生这种事情。热心附和的存在是电线杆或者邮筒什么的,我还受过打击。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
太蠢了。我习惯这种事了。即使对方消失不见,我也不慌不忙淡淡定定地继续喝酒。我完全没有受到打击,换句话说这是我没醉的证明。滴水不漏的理论。
还能行。还能喝。喝个痛快让这些事飞到天边去吧。只要有酒精,一直都是幸福。
只是便宜的酒下肚,就能忘却一切。不管是如何无意义的人生。不管是多垃圾的工作。
通过忘记而继续。
“呀嘞呀嘞……”
会什么我会成为补习班老师呢。
我望着天花板上的灯,用一点都没醉的脑子迷迷糊糊地思考着。
我
既不是笨蛋也不是废柴更不是混蛋。
——甚至连回答也犹豫不决。
就是这样的类型。
◇
这是这么一个无聊补习班老师的故事。
随处可见的,无聊人生的故事。
被泫然欲泣的小学女生抱住,被满脸通红的初中女生告白,被醉酒的女大学生撒娇——请不要太期待这是一部充满了青少年梦想和希望的故事。
我没有说谎。
我只是打算诉说这个行业的“现实”。
如果您能享受这种窥伺感便是我的荣幸。
第一章 被学生胁迫这事儿是犯罪吗?
我回想起了几年前上映的,以小学生考试为核心场景的电视剧。
第一话的第一个场景,是升学补习班里的两个班级。满是笨蛋的底层班级,和满是眼镜贤才的上层班级。
两者的差距显而易见。一边像游乐园一样吵闹,另一边向制造工厂一样只有空调的声音。贤才班级的人都是像带着能面具一样的表情,似乎是以探讨孩子的个人性为主题的。
我哈哈笑了笑关掉了电视,之后也没多看一秒。
那部电视剧的脚本是选择了放弃现实性加强易懂性呢,又或是根本没有在补习班上课的经验呢。
我可以对天发誓。不管哪个补习班里的哪个上层班级,里面都有着一个共通的原理。
五月十二日,十六时三十分。
TAX升学补习班小学部,调布校区。
爬上教员办公室边上的楼梯后,我感到一阵头晕。
“糟了作业做不完啊。”“我海报完全画不完啊,为什么做了宣传委员啊。”“说一百遍披萨。”“妈妈说还不能带手机。明明班里不带的比较少。”“那这里是。”“手肘!”“啊——这家伙带了游戏机!”“把いっぱい(很多)的い换成お的话?”“之前我看了个有趣的动画。”“啊那个我看过。可乐喷出来了对吧。”“おっぱい(胸部)!”“呀——好色好色!”“说起佛像就是铜像。”“没有贴纸了?笔记本就要没了,我想换奖品。”“这边也是好不容易存到的。算数老师都是小气鬼对吧。”“为什么我被打啊!”“都因为你说那么做吧!”“晨读时间里看漫画会被没收的。”“不是吧我们这边看漫画也没关系。”“呜哇真好好想转学。”
…………
走廊里满是喧嚣。我叹了口气。一股上班用的廉价西服被孩子们的声音染黑的错觉。
中等水平补习班老师平凡的一天,一直都始于这样的状况。
咳嗽了一下。随后用夸张的动作拉开任课教室的大门。
二十双左右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这边。室内一下变得寂静起来。
五年级阿尔法班的教室里挤着十几名小学五年级学生。
我们这家补习班最差的班级是A班,然后按成绩顺序排成B,C,D班。虽然根据补习班的学生总数分班数量会有不同,不过每一个校区里最好的班级都会被特别冠以“阿尔法”的称呼。
也就是说,在这家TAX升学补习班调布校区,这个五年级阿尔法班是地区里最聪明的孩子们组成的,但是——
“老师老师,我之前忘记东西了!”“上周的课程里有不懂的地方。”“呐老师这家伙刚才动手了。”“我忘记家庭作业了!”“答疑教室今天是哪个老师?”“先出手的是他!”“老师,还有五分钟!再等五分钟!”“老师我旁边的人好吵。”“老师你看了昨天的球赛吗?”“最近接待室的人换了呢!”“今天准备发几枚贴纸?”
如您所见。
寂静仅在一瞬之间。看到我放下心后,这回又朝着别的方向大吵大闹起来。
小学五年级这个时期基本就和野兽差不多。不管聪不聪明全都一样。甚至让人怀疑在野生动物园开开心心地愉快生活是自己的工作。
但是既然有工资,那这边必须要开始工作。
“现在收家庭作业,放在桌子上。问题之后再提。我的格言是打架的双方都不对,会从吵闹的人开始平等公平的揍哦。”
用力挥了一圈手臂后,两人的相同反应让整个教室充满了笑声。我已经习惯了。
“那么上课前先开始考试。大家差不多好静静了。”
我把从教员办公室搬来的考卷背面朝上分发到每个人的桌上。
上课从十七点开始,那之前的三十分钟做简单的复习考试是这里的规矩。
虽然这考试和换班没有直接关系,不过与此相对,分数比较高的会得到原创贴纸。根据获得贴纸的数量,可以交换荧光笔或是活页夹等等的补习班特制奖品。
大部分学生都在收集贴纸。把奖品放到桌上后,似乎会让他们感觉自己是特别的。而给朋友送礼物也是用的也是原创贴纸。自己的朋友也会是特别的。虽然我不是很懂。
“好了,那么考试开始。一定要检查一遍。考完就各自预习。”
发出信号后,所有人一齐翻过考卷的声音传来。
阿尔法班和底下的班级对考试的专注力果然是不同的,不过——
“老师老师,听我说啊,我之前忘记笔袋了!”
有一个继续吵闹的家伙。
坐在窗边的各种吵闹庆贺短发少年。
栗色的溜圆眼紧盯着我,看着这边冲我搭话朝这边把手挥来挥去。简直就跟只小狗一样。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老师听我说啊!”
“吵死了凉。我头疼在我面前安静点。”
“呜哇——宿醉宿醉!”
“不是的白痴。”
就是这样。
最近我喝的太多。可能是因为在去的居酒屋遭遇了人类消失魔术的关系。我吸了口气低头看着凉——酒味应该是没有的。
“老师!那个呢那个呢。那个笔袋才用贴纸交换的,才三天就不见了真的是太糟了!”
四目相对后,凉大笑起来,明明是做着庆贺的手势,我却产生了尾巴精神满满地又一次晃动起来的幻觉。
想要被理会,但被理会了之后又没边的年纪。
“接待员姐姐不是还给你了吗。好了快点考试。”
“但是我只有今天注意到忘记了哦只有今天!家庭作业也完全没做真的完了啦!”
“看看周围,凉,其他人正在解题哦。”
他叫绀屋凉介。虽然用外号叫人不合规矩,但是这样做他会比较听话好管理。比起墨守成规,圆滑的维持教室的状况更为重要。
而且,用外号叫人还有其他好处。
“在学校真的不行,绝好的射门机会丢了,感觉已经不行了,我大概是被诅咒了吧老师!”
凉声音很大,虽然他自己说是参加足球俱乐部的关系,但是大概不是这样的吧。
其他老师推测,班里有他喜欢的女孩子。经常有这种事。
吵吵嚷嚷地乱叫这种办法只对狗狗通用。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来说更合适的办法是——教这种事并不包含在补习班老师的工资里。
我的工作只有一个。在下课前保持这个空间内的愉快气氛。
我确认了下左手上的手表。从说考试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分钟。
补习班老师会在手上戴腕表。一边看课本也能一边确认时间。转动手腕确认时间的动作也能向学生传达所剩时间不多的讯息。会减少学生专注力的因素要尽可能的排除。
管理教室,就是要从一点一滴的细节不断垒砌而成。
容许了三分钟的任性,也差不多该发个信号了。
“凉,我说了‘差不多好静静’了吧。”
我故意大声地叹了口气。
就像预示风暴来临的警钟那样。
“……!”
这个时代女生常常比较聪明。坐在凉斜前方的小个子女生——稻荷凛肩膀一颤。
尽管如此,凉还是没有注意到。
“呐呐老师。你觉得谁诅咒了我?说不定在这个班级里啊。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冲我多管闲事的家伙!”
今天他的心情看起来特别的好。那有着些许无伤大雅的擦伤的手还没有放到考卷上。
平时他的直觉更好。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跟喜欢的女孩子在课前说上话了,像是这种很有小学生风格的微小幸福。
小孩子是一直活在梦中的生物。
没办法了。
“够了——出去,绀屋。”
我用低沉的足以破坏这个梦的声音说道。
◇
气氛紧张。对于男性老师来说,比起随意乱吼,用平静缓和的声音会更有效果。
“绀屋。绀屋凉介同学。你是来做什么的?”
“……啊,额……”
我在半笑半不笑的僵在那里的凉介面前把拳头敲在了讲桌上。就像审判罪行的木槌那样。
让沉迷在梦中的小鬼认清现实就是我的工作。
“休息时间和考试时间是不一样的,我说过很多次了。都已经五年级了,还在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吗。家庭作业就更是其它次元的问题了。绀屋同学今年已经犯了几次了?”
因为性别方面的考虑,不久之前开始不分男女对学生都开始用同学(桑)这个敬称。不只是我们补习班,整个行业都是这样的趋势。也有说这样太过头的批评声,不过仅限于斥责的场合,我是赞同这个做法的。
比起用君这个敬称,用同学会更明确的保持距离。若是平时都用的外号称呼学生那就更是如此了。
用外号称呼学生带来的好处恰恰存在于不用的时候,
“绀屋同学没有呆在阿尔法班的资格。给其他同学添麻烦了。立刻离开教室。”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凉大惊失色,呆呆地抬头看着我。
“不是会注意。我说了,出去。你没听到吗?”
关于我自己的外表,我很有自觉。
令人不悦的扭曲眼瞳,生硬地抿住的嘴唇。待人不亲切。因为这长相我经常吃亏,但就职补习班老师之后,基本上是有好处的。
教室的氛围宛如下着暴风雪一样冻结了,
“我……那个,下一周,会,好好的……”
凉咬住嘴唇,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凉像是被放在南极基地的桦太犬木雕那样缩起了身子。要是再吓吓他,估计会咕地叫起来吧,肯定没错。
时机正好。
“好。那么——今天我就相信你。”
长叹了口气后我靠了上去,五年级学生的肩膀剧烈一颤。
“真的,要听话哦,凉。”
“老,老师……”
“不要让我再说一次咯。比起被你们发火我更讨厌对你们发火。尽是扯上些麻烦事,诅咒凉也没办法。那么就是这样,你刚才的那个问题,正确答案是我。抱歉抱歉。”
轻声一笑后,事情就这么结束。把高高在上的自己的立场降下一段,留好台阶。比起斥责,斥责之后的处理对于管理一个教室来说更为重要。
“为了我的和平生活还有诅咒的解除凉也要加油,好了快去考试。”
教室的气氛一下子舒缓了,又一次变成了一个让人觉得舒适的空间。
“……哈呼……太好了。”
凉附近的稻荷凛放松了下来。她看着我飘飘然的笑着,暧昧地提起嘴角回应我。
这样就好。要是影响到之后的上课就本末倒置了。
“什么啊,老师诅咒的啊。说什么麻烦,老师你,明明是个老师真的随心所欲……”
足球少年也露出了一副遮掩似地害羞笑容。放心的呼气简单易懂,这个年纪的男生相比较来说我并不讨厌。
而对方,也把握住了身为老师的我的喜好。
被喜欢比起被讨厌要更容易教。我就是为了变成这样而待人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了。
大部分的老师都能控制学生的情感。做不到,就说明缺乏做老师的资质。
被小孩子喜欢,是做补习班老师的前提条件。
于是,又一个铅笔疾驰的声音响起,今天也什么都没发生。就算垃圾也是阿尔法班的学生。完全不会发生没有长进这回事。
今天我也从容地管理好了教室。
但是,当然的。
这种处理,百分百不对。
什么都没解决。
只是度过了当场。对于双方来说。
凉肯定不会反省,到了下个月还会犯错吧。我又会假装生气吧。偶尔发个大火,让凉稍微对家庭作业认真点,然后一点点又恢复如初。无止境的闹剧,螺旋往复毫无进展。
我本来的工作并非“管理”。
必须要进行考试辅导才行。
光是被学生喜欢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应该彻底谈心,偶尔要给学生家里打电话让监护人参与进来,彻底改变学生的生活习惯的。不管被多么的讨厌也没关系。如果是为了那个人,一个被人讨厌的老师才是好老师。如果是以初中男校御三家这种水平的学校为目标的话,在升上六年级之前,就必须做好准备了。(译注:初中男校御三家指开成中学、麻布中学和武蔵中学三大名校。)
如果被学生喜欢是做老师的前提条件,那么被讨厌就是最优先的目标。
道理和做法,我都懂。
但是——已经。
我已经不会去做这种事情了。
强烈到愿意被讨厌的热情,已经不存在了。
我看了一眼左手。
向内戴的,方便悄悄确认时间的机械表。
并非以自己的意志行动,谁都可能代替的,可有可无的便宜机械。
戴着镜子一般的它,用平时的方法,和平时一样确认时间的同时,我耸了耸肩。
◇
“好了,到此为止。把铅笔放下,考卷翻面——”
复习考试结束后收考卷的时候。
“……恩?”
我西装的袖口被连续拉动。不是凉。是他斜前方座位上的女生。
“老师,那个呢那个呢。”
一副要说出重要秘密的样子。
她用立起的考卷半藏着脸,用温和的眼神看着这边。
“老师你,是个好老师,我喜欢……”
稻荷凛用结巴的声音说道,害羞似地诶嘿嘿地笑了。
面霜一般甘甜又飘乎乎的女孩子。她的父母也喜欢可爱玲珑的类型吧,一直用时髦的衣服把她打扮的像个人偶一样。
在粗鲁的男生中,她是和精灵、圣兽同样类型的样子,上课的时候她举起手之后周围都会安静下来帮了我大忙。
“……我才不是好老师,是个坏老师哦。”
“不对!没有这回事哦……对吧?”
被征求同意的她身旁的好友——舞牧英璃呆呼呼地眨着眼。
“…………”
“对吧,对吧,是这样,对吧……”
“…………”
凛轻轻拉起英璃的手,上下摆动着。头和身体也这么晃动着,然后又一次呆呆地抬头看向我。
这位学生带着什么也不会留恋。有一次,她把背包手提袋便当盒笔袋笔记本全都忘在桌上,大晴天握着把伞就回家了。
有一种说法,因为她走路的时候也摇摇晃晃似乎彷徨徘徊着,监护人就给了她喜欢的伞当作标记。
“不过成绩很好呢。今天你看起来也是第一名啊。”
我回收完答题栏填满的考卷后,
“…………?”
终于,英璃的纤细脖子歪了一歪。
“看吧,看吧,对吧!小英璃也,说老师很温柔喜欢老师……!是,这么,说的!”
“说了吗……?”
“说了哦!我们俩,是最喜欢温柔老师,的组合……!”
凛飘然微笑,摊开细小的手掌。
“恩,恩,小英璃也,来,拍手!”
“…………手……”
“哇,拍手……!”
关系很好的两人手搭在了一起,两股轻飘飘微微摆动的视线投向了我。这是强制邀请我参加这个谜之队伍的谜之仪式。
“……好,那多谢啦。”
朝小孩子伸出两根手指,适当地一碰。
随后,我不住苦笑。
五年前的话,我可能还会真的高兴下。
现在说这个可能听起来只有挖苦了。能淡定无视孩子的赞誉,正是我是个垃圾的证明吧。
我是垃圾老师。不去做该做的事情。
真是没办法。
◇
小学部在课后有“送行”的义务。
这是源于过去在小学曾发生杀人事件而引入的。授课结束后,由班级的负责老师把家长不会来接的学生们送到最近的地铁站或者公交车站。
很幸运的,调布校区是个小规模校区,再加上附近的也只有徒步三十秒就能走到的京王线,所以送行基本没什么负担。
“啊,天神老师。”
从送行的车站检票口回到学校后,我被接待员叫住。
是负责给我管理的教室进行打扫确认的事务员小姐。
“这是落在前排座位的。”
递出的荷包上,写着一个熟悉的学生的名字。
“忘拿回去了?”
打开一看,里面的是便携式游戏机。上面装着小孩子里颇有人气的足球游戏。
“……额!”
这是被严禁带到学校的第一级危险品。适用单纯所持罪。(译注:单纯所持,感兴趣的可以自行百度。)
被发现非法持有的话,根据补习班规定有必要进行处罚。不只是一般的遗失物处理,还要说教,开会通报,然后联络家长。
“她家里很啰嗦的啊……”
搞砸了啊。
本来课后拉下东西就是我管理不善。很容易想象在回忆里被斥责的场面。
双重意义上的麻烦。麻烦要尽可能回避。
“……让接待小姐加班也不好意思。这个我会处理的。”
“啊啦,可以吗?”
“当然,我还有答疑教室。”
少说废话赶紧撤,总之先敷衍过去。
全职教师说自己来处理,事务小姐也不会多管闲事。我们校区就是这么个氛围。不会去追究细节。
嘛——老师比接待留的久是理所当然的。
补习班老师的夜晚是漫长的。
上课还有送行结束之后,还有一个被称为“另一项授课”的答疑教室等着。
集中被课题卡主的学生,对课程内容还有问题的学生以及知识掌握程度比较差的学生等到空教室,由老师一对一授课。
就像是限时一对一辅导班这种。因为有明确目的,比起授课时教室更容易成为一个“浓密”的空间。
TAX升学补习班有着突出成绩的秘诀,就是利用了这份活跃的气氛。
只是,很遗憾。
——调布校区除外。
◇
“今天也没什么人啊……”
来回看了看答疑教室后,我弯起嘴角。
今天答疑教室里的学生也是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我们的教学非常完美使学生理解内容到了不需要答疑环节的程度……当然不是这样的。
是答疑教室本身在被回避着。
“……老师,老师……”
“啊,啊啊,对不起。我发呆了,对不起。”
教室一角,少数提问的学生打开笔记本,我同事的全职老师正昏昏欲睡。他是主要负责小学五六年级数学的老师。
“虽然是周五在学生面前太疏忽了,道源寺老师。”
道源寺从旁捡起落下的教材。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慌不忙地擦拭起滑落的眼镜,多次向学生和我低头道歉。这个人是习惯总之先道歉的类型。虽然比我年纪大。
“最近一点没休息……对不起,那个,关于在正圆上拉辅助线的问题……”
“哈……”
学生带着无奈的表情点头。
但是,也不能责备道源寺。
最近一段时间连续上班的我也是一样。我很清楚自己非常疲劳。在这样的状况下,他参与答疑教室的次数明显比别的老师多,大概是因为喜欢小孩子吧。
另一方面,有一个光靠喜欢无法对抗的现实。
“我们校区实行有偿代课非常难啊。要是有人手头有空希望介绍一下,人事部也这样拜托了哦。”
其他负责答疑的老师找了个间隙低声嘀咕道。
一口锯齿牙让人联想到凶暴的鲨鱼,所以我暗地里叫她沙克(shark)
“不能轻易休息的话果然很辛苦啊。”
“没办法,因为我们在四天王里好像也是最厉害的。”
“……你知道啊。”
沙克耸了耸肩。在手头的活页夹里写着日报的我也耸了耸肩。
“不知道才怪。传的那么厉害不知道才比较有本事。”
TAX地雷四天王。
被分过去的话请节哀顺变,不停提出调任请求吧——SNS上有个匿名老师的账户做出的最糟糕评价的校区。
“明明我们是边缘的小校区,在这方面倒是出名了啊。”
“以前不一样哦?”
“嘛,不值一提。”
我做兼职老师的时期,是被称作地雷御三家的。
其一,全职老师生于TAX养于TAX的意识极高,用学生打工的想法难以适应的超精英日本桥总部。
其二,车站大楼的工程永无止尽、复杂的地形导致送行路线漫长,意外事件致事故频发,地狱的行军进行曲涉谷校区。
其三,学生数量急剧增加导致班级从A编到Z,阿尔法班从5编到1,光是批改考卷就能一干到天明的巨型校区自由之丘。
被人躲着的是这三个校区。
不过,我在做全职老师之前在三个校区都有过工作经历。虽然每家确实都有其辛苦之处,但也仅此而已。
不管是精英校区还是进行曲校区又或是巨型校区,都是有着传统和成绩的大规模校区。努力化为了成果。希望被分配进去的人虽少,但还是确实存在的。
备受期待的新校区调布校区在近年和这些老校区齐名的理由,和旧御三家的理由完全是不同次元的。
有云——职权骚扰热血调布校区,人称超不幸校区。
“那个人休息的周五很和平还行……啊,对不起……”
戴着眼镜的道源寺打了声哈欠又一次道歉。
我等超不幸的室长大人,不管在哪里都是让人超羞耻的毅力论者。一鼓作气二鼓作气,如果三而竭四而败的话是没有未来的。
对来答疑教室的学生也是,直到考前不断行动吧你能做到你能做到没问题的!用这种没有根据的鼓励,人家就是做不到才来提问的吧。
其他老师的心全凉透了。不认真的全职老师们,
“糟了糟了☆,我感觉收到了未来恋人的呼唤☆”
“风——没错,我的春风来了。”
留下了如上种种开玩笑的信息,在送行的同时回家了。你们至少好好找理由啊。
因为这样的徒劳无功与死气沉沉的二连击,几乎就没有学生来答疑教室了。
在热血会议上,为了跨过这个问题又被毅力男无意义地消耗了时间,现如今兼职的能跑就跑。
逃不掉的全职老师越来越忙,室长愈发主张精神力,全职老师因为慢性疲劳而加剧了随意应付学生的情况。已经陷入了无法扭转的螺旋式通货紧缩了。(译注:螺旋式通货紧缩,指由商品价格下跌,引起企业利润减少,导致员工工资下降,从而抑制消费,引起了商品价格持续下跌,企业利润进一步减少。然后又引发新一轮的生产减少,投资下降。如此循环。)
沙克呆呆地摇了摇头。
“……话说,最近室长感觉都跨过限度了呢。”
“是吗?”
“比起以前那种愚蠢的精神论感觉增加了哦。”
“如果你有这种感觉,那估计真是。”
我耸了耸肩。
不认生又随和的沙克能应付得了大部分人。她应该是敷衍过了那令人煎熬的毅力论才一直坚持到今天的。
正因为沙克是这样的人,她说这话才更有说服力。真的是。
道源寺暧昧地笑了。
“啊啊,室长满脑子就是之前的那件事。”
“那件事?什么事啊。”
“就是合并的。”
“——道源寺老师。”
这还不是已经公开的事情。
低声这么说了之后,道源寺慌忙摇头。
“啊,对不起对不起……然后那个,到哪儿了……”
“……好了,够了。再见。”
学生收拾好行李回家了。估计下周就不会再来答疑教室了吧。调布校区要越发冷清了呢。
哎呀哎呀。两边大概都有问题。热血毅力男和没干劲的我们。垃圾老师和地雷校区。破锅配烂盖。
可怜的,只有孩子们。
就在这个时候。
笔掉地上的声音响起。
以为道源寺又打瞌睡看了过去的我注意到他瞪着眼不动,便知道了理由。
是新进入教室的少女吸引了道源寺的全部注意力。
那名女生笔直朝我走来。
“天神老师,国语的问题可以拜托你吗?”
和我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的她发出了楚楚动人的声音。仿佛被专业匠师打磨过的翡翠般的大眼正紧紧盯着我。
夹克上没有一条皱纹,胸前的缎带也绑的端端正正。从比最近流行的长度稍长一些的裙下,苗条的双腿延展而出。精心打理的黑发里隐隐泛出纯净的香气。
“倒是没关系……筒隐,你是初中部的吧。”(译:筒隐呢,是月子的亲戚还是女儿呢?另外我觉得阳人肯定是入赘的。)
筒隐星花。(TsutsukakushiSeika)
连负责小学部的我都知道她的名字和长相。
因为她是校区建立以来的顶尖才女。从今年春天开始上我们补习班,在第一个月的课程测验中取得了全国的TAX补习班中排名第三的成绩。
身上还看不出一点骄傲。比谁都要了解课程,参加答疑教室的次数也比谁都多,回家比谁都更晚。
端庄秀丽,热心学习。老实温顺,沉稳冷静。就算考虑到她的表情变化匮乏,仍不失是一位美少女。将来会成为博士还是偶像呢。鹤立鸡群说的就是她。
在教师间的总体评价很高。
而我——遇到她的时候会觉得有点棘手。
“因为是和课程有些偏离的问题,所以和我的所属没关系还请拜托您。”
“这样啊。对于全国第三来说课程上是不会有什么不懂的呢。”
“……您说什么?”
“没事。”
补习班,说到底是做买卖。老师提供的商品,首当其冲的是授课。答疑教室就像那种追加的免费服务一样。
这其中也有必要的工作。补上漏洞,消除不安,引出干劲,提升成绩。吸取了补习班和一对一指导的精华所在的这个系统正是TAX的强大之处。
但是,偶尔会有。
太过于认真,无论如何都无法满意的学生。
“如果是我能教的是没问题……你的班主任呢?”
“那个……她说‘老师正身处恋爱风暴中☆,之后就拜托my darling小天神了☆’,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我也不懂。”
是留讯要先一步回家的同事。真希望你遭遇永劫。
“而且,其他老师我基本都问过了。还请天神老师务必指导我一次。”
“哈哈。说的你好像有老师图鉴一样。”
就像破低的罐子那样。不管怎么注水都没有尽头。
其他老师中,有人被星花的风貌所迷,进而接受她的提问。而对于让负责的学生讨厌的热情都没有的我来说,没什么理由要让不是我负责的学生喜欢上自己。
有几次在答疑教室遇上的时候,我是躲着这家伙的——但是。
被她抓住,就没办法了。
“……到底是什么问题。和课程内容无关的问题是什么。”
“读了这本书之后,我有一些不太理解的地方——”
我定下心看向她递出的书本。
有拒绝提问的理由了。
“我拒绝。这个问题在和补习班没关系的地方问。”
“……儿童向的小说不能帮助国语的学习吗?”
“如果是优秀的儿童文学的话我接受,但这不是小说。”
我把封面上画着一男一女的文库本推了回去。
“它是无聊的轻小说。”
伴随着一声叹息无视了它。
“…………无聊吗。原来如此。”
星花一点都没受到打击的样子。她那独特的大眼静静凝视着我。
与此相对,
“那个那个,从旁插嘴不好意思。”
“啊?”
“我不是负责国语的,所以不太懂。‘无聊的轻小说’和‘优秀的儿童文学’,内容究竟有什么差别?”
结束了答疑的沙克用带着责难的口气插嘴道。
“不知道。从头到尾都不一样吧。”
“但是,现在……”
“不是内容。区别在外在。对于题材的评价。”
儿童文学是有教育意义的。比起那种程度的娱乐小说,能够测试阅读能力,里面也有相应的心理描写,还有适合孩子们去学习的高尚主题。
另一方,历史尚浅的轻小说是娱乐消费品,无法成为文化,和儿童文学比较起来,品质明显要差。
——至少在国语考试的舞台上是被这么认为的。
儿童文学作品在过去几十年间都有着被用作考题的历史。私立初中高中入学考试的出题方本质上也只是工薪阶层。有着力排有着数千先例的儿童文学而启用轻小说的胆魄的老师是极为罕见的。
“不去学考试会出的东西学习的意义就没有了。所以这算不上学习。是分类错误。就是这样。”
判断标准,基于应考学校会不会出。
“就因为这个,感觉……感觉,心里闹得慌。”
沙克似乎无法接受。
她像个小孩子似的支起手托住腮,拨弄着侧边的头发。
“我不认为学习完全取决于考试。我认为是否无聊并不取决于这样的事情。你有好好读过轻小说吗?”
“这是我的个人主张,无所谓。被提问的东西就按照被提问的那样回答。这就是做买卖,所谓的补习班老师。”
“你没回答问题啊……”
我冲嘟起嘴的沙克耸了耸肩。
“你无论如何都想处理的话那就你来。在答疑教室外面。”
我合上日报用的笔记本。
“其他提问的已经不会来了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道源寺老师,请你在最后关一下门窗。”
“额啊好的!好的!我没睡对不起!”
我冲又打起瞌睡的道源寺老师苦笑的同时摆好自己坐的位子,冲面前的学生微微低头。
“就是这样。抱歉。下次请你带着文学作品或者评论文章来。”
“……我明白了。那么下一次,请务必。”
校区头号才女又一次紧紧凝视着我。
这狸猫的反应也是我觉得她不好应付的理由之一吧,我在脑中想到。一点都不像个孩子,该这么说吗。无法读出她心底的感情,让人感觉有点不舒服。
在小学部上课真是太好了。我想到。(译:总之,就是说你喜欢小学生咯,我懂了。)
今后我也没教这家伙的机会了吧。
教员办公室里不剩一人。
我把日报放到了室长的桌子上,收拾好行李,快步离开了校舍。“我现在过去”,我发出短信。
之后有事是真的。
有个磋商会。
——“无聊的轻小说”的。
◇
“第一卷顺利出版辛苦您了我之前确认了一下平安无事的在都内的书店上架了不要着急希望能大卖呢那么我们回到第二卷的话题。”
从新宿东口徒步两分钟能走到的咖啡店——珈琲西武。
刚一在往常常坐的窗边座位坐下,伴随着问好声印刷出来的原稿就在桌上铺开了。责编的这种事务性的态度感觉并不坏。
“整体剧情老实说很有趣轻飘飘系的新女主配合上插画的话感觉有着怪物级别的角色强度。”
“谢谢。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再次感受到天出老师是凭角色吸引读者的作家今后也继续积极地加入新角色吧。”
天出老师——或者说“天出太郎”,这是我的笔名。
磋商会在往常的店内进行。
有些作家会去饭田桥的编辑部,有些编辑则会倒过来去作家的所在地。但我们两个只会在饭田桥和调布的中间点,新宿东口碰头。说明我们之间就是有着这样的距离感。
“只不过在高潮的打倒龙的部分有点难理解在序盘阶段的故事感觉有点绵软为了使更多读者欢迎希望能在间章里多下功夫您觉得如何?”(译注:这人讲话没标点,不是我没打。)
编辑盯着贴着便签纸的印刷原稿一眼都没看这边。
这位责编是第三任还是第四任了。虽然我没资格这么说,她眼神非常毒辣,一直一副生气的表情,平淡又不带简短的独特说话方式里也透着某种冷峻的威压感。
因为她不久之前才接任,除此之外我并不了解别的。或许她是真的在生气。对负责作家的窝囊。
从她一开始的话看,新刊的销售状况不好吧。
……到时候会不会又换责编呢。
我这种立场的作家换责编是经常的。对于任何编辑来说都能轻易放弃,没有硬是留在手头的价值。
也就是——中下水准。
这是我的位置。归结起来的话。
从取得MF文库J新人赏开始已经过了五年了。
那和就职发生在几乎同一时期。是会怀有各种梦想的时期。
我的出道作,是名为“爱哭吸血鬼”的青春群像剧。
由被誉为当代最强的插画师负责插画。得到了大量的宣传。店面里还有PV播放。评价也很好。在亚马逊和bookmeter上得到了很多好评。甚至有女孩子写信说这是杰作。
但仅此而已。
完全卖不动。
甚至没卖出预期值的四分之一。在获得新人赏奖项的作品里,未达三卷就被腰斩的只有我。
第二部作品,是彻底分析了热卖作品以此为范本写出的。
不出所料,在核心读者聚集的评论网站上受到了如潮抨击。特别是上一部作品的粉丝们,“我所期待的不是这种作品”,“感觉被背叛了”,“我明明想看的是那本书的后续”,最常见的是这样的评论。
但是,这部作品还算能卖。漫画化了,还写到了第七卷。
想继续看出道作的后续?混蛋,我也想写啊,WCNM。
哭鬼绝对更有趣的。(译注:哭鬼为对爱哭吸血鬼的简称。)它是注入了我的各种情感的珍贵故事啊。
——因为卖不出去,所以没办法啊。
在写第二部作品的同期,在补习班老师的工作上也发生了很多事——从结论上看,我放弃了思考。
把被需求的东西以被需求的那样写了出来。
和补习班老师一样,这就是工作。
有着本职和副业两个收入来源,两边都不过度上心。就像机械那样不断运转。
“使读者欢迎,使读者欢迎吗……”
我大略重新读了一遍第二卷的初稿。
我现在写的,是转生魔王和希望成为勇者的女孩子一起旅行的异世界慢生活系作品。是随处可见的普通轻小说。但是,这种书被需求着。
“替换剧情展开,一上来就推倒被带到魔王城内部的女主怎么样。不过被另一名女主偷拍了这个瞬间,然后也请为我上夜晚的奴隶课程,接受了这样死乞白赖的威胁。高潮部分的龙,嘛,适当的用点华丽的咒语打飞就行了吧。”
我讲出想到的东西之后,责编的眉头用力一皱。
“奴隶吗是呢考虑到市场近来的反应有点难呢。”
“嘛果然呢,还是算了吗?”
“不这是选词问题女主死乞白赖的奴隶宣言本身我认为是最棒不过的了。”
“最棒不过吗……”
真是过分的行业。喜欢还是讨厌,要问我哪边我的回答是最喜欢。
只是去追求满带欲望的东西,简单易懂。
责编看了一眼时钟,随后开始整理起资料。
“那么包含高潮部分在内姑且请按照这个方向来改稿……话说天出老师还是忙着补习班那边的工作吗?”
“嘛——”
“啊请等一下啊呀这是什么啊。”
忽然她停下了整理着的手,一副故意的样子转向我。
“我刚才偶然注意到的我最近意外拿到了两张以魔王为题材的音乐剧的票虽然具体不是很清楚但是这部剧评价很好的样子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就。”
“两个人一起去看吗?”
“啊不是这充其量不过是工作上的邀请我认为这能成为刚才探讨的工作的参考当然为了工作一起去看也是工作上的工作就是工作。”
“唔——”
“啊好的很为难对吧是呢对不起我在说什么呢请您当没听到。”
“抱歉,稍微有点忙。”
我摇了摇头。
这么强调工作,作为工作伙伴往往很难点头。
我并没有与历代责编曾发生过的各种人情交流导致会把社交辞令当真……不过初代责编除外就是了。
“不过之后或许会因为总部的需求调整校区,可以的话到时候请。”
“啊啊务必接受我的邀请成了成了那个顺带一提大概会是什么时候一周之后吗两周之后吗啊我会等的我会等的一个月之后吗?”
“一年之后吧。”
“……啊……”
“二月中旬会进行年度调整,那之后过几个月观察好了状况的话大概一定。”
“好的我了解了我当然明白完全没问题一点没关系平安无事结束那么辛苦您了……”
对着深深低下头的责编,我也隔着桌子低下了头。
磋商会花了十五分钟后结束了。
◇
在结账期间,我用手表确认时间。
“……离末班车还有段时间吗。”
要去喝一杯吗,尽管我想对刚才的邀请回礼,不过,
“不要气馁不要逃不要哭忍住我很坚强打起精神来……”
责编不悦地皱眉,眉间出现了深深的皱纹,比以往的眼神更为深重。眼神甚至锐利到让人犹豫是否要礼貌道别的程度。
嘛,编辑这个职业非常的忙。花时间在我这种水平中下的作家身上实在可惜。而且我们的关系一点不好。
在珈琲西武的出口处和责编分开后,我为了找一个能喝一杯的店迷迷糊糊地前往吵得要被撕破一般的歌舞伎町。(译注:歌舞伎町,东京的娱乐中心之一。)
周五的晚上,到处都满员。四处都有人走动。朋友们肩并着肩,诉说着夸张未来的醉酒声此起彼伏。
“…………”
令人怀念。
才刚就职不是很忙的时候,我在这里和初代责编两个人多次在酒馆欢闹。
他比谁都更喜欢我的出道作,无数次地诉说着我拥有才能。直到现在我还在写书,大概都是因为那些话吧。
“不管是谁说什么,我们要相信自己一起创造快乐的故事吧。”
醉酒的两人肩并肩身上仿佛燃烧着滚滚诡异的火焰。
但是,像那样一起走在夜路上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
在我提出第二作的大纲的时候,我和他大吵了一架。
“我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不足呢……”
鬼知道。
“天出老师的话,我想应该能写出更厉害的故事的。”
这个是生意啊。
“你不想创作一个好故事吗?一起重新创作吧?”
这个就行了。
“但是天出老师不是那种想写出这种类型的故事的作家。”
这种事情轮不到你决定。
被许多人所寻求的故事,正是应该去写的东西。卖的动至上。生意场上不需要其他评估方式。
我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责编发了脾气。虽然发了脾气但他应该还是我的伙伴的,然而企划陷入困境寸步难行。那期间,责编跳槽到了同行业的其它出版社。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那之后责编换了好几个,但我没和任何一个吵架。对于半途接手的作家,编辑也不会那么的上心。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不会掺杂进什么奇怪的个人主义。能形成一个方便把被需求的东西以被需求的那样写出来的环境。
全都一样。
写轻小说是这样。当补习班老师也是这样。
细碎的感伤什么的没有插足的空间。
“……昨天是工作,今天是工作,明天还是工作吗……”
炫目的霓虹灯下,我抬头仰望春日夜空。
市中心的空气微带弥蒙,月亮和星星若隐若现。伸出手去,却又不知所求在何。
人都是这样,没有抓住任何便死去了吧。
这就是人生。
补习班老师的——准确的说,是有副业的补习班老师的——平平凡凡的一天,就这样落幕了。
昨天,今天,明天,甚至是那之后。
永远不会改变。
◇
当然。
事后回想起来,这种虚无的实感无比可笑。
我已经犯下了一个致命的过错。
我真希望自己预料到了,是哪一步搞错了。
◇
一切始于第二天,周六。
宿醉还在。仔细的在卫生间确认仪态后我快步走入校舍,随后接待小姐向我悄悄招手。
“天神老师,那孩子刚刚来了。”
她轻声轻气地示意旁边的客用区域。
星期六在平时只有小学六年级和中学部的课程。等在接待处前的孩子们都是这个岁数的。
在客用区域后头瞥着他们的是一个本应不在此处的小学五年级学生。
“……老师,对,不起……”
面色铁青地低着头的稻荷凛。
她呆站那里坐都不坐,被可爱的褶边点缀的连衣裙的裙裾被用她的纤细手指紧紧攥着。
“在学校,和同学,借的……那之后,完全,忘记了……”
似乎是到了今天早上突然发现游戏机丢了吓了一跳的样子。战战兢兢地造访补习班之后,被接待员大姐姐问了是不是丢东西了。
“那么,那是稻荷掉的东西毫无疑问了吧。”
“…………是,是的……”
就像犯了大罪一样的,她的肩膀不停颤抖着。
“呀嘞呀嘞……”
我皱起脸。
实际上,带玩具在补习班业界是七大罪之一。理所当然有地狱的刑法等待着触碰了禁忌的人。
该巧不巧,断罪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撒撒诸君!上课前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难道你们的时间是无限的?没错,并非如此!少年易老学难成!为了美好的未来,你们应该进入教室自习再自习,以拼死的斗志自习到死!”
没错——我等超不幸的大统领,热血毅力男出场了。学生们如小蜘蛛一般作鸟兽散。
我们的室长对这种罪行很严厉。看到流行的游戏的时候,他会用连大人都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大声进行两小时的热血毅力指导,乃至于中学部的淘气小鬼会嚎啕大哭,甚至失禁的水漫金山被逼到决定退出补习班。
“我在,反省了……所以……唔,额唔……”
凛已经立马就浑身战栗了。父母精心挑选的橙色衣服渗出了水滴。
“哦呀,谁在那儿!是谈学习问题吗!感动感动!让我听听!一起努力,努力到死吧!”
室长的热血声音朝向了这边。我咋了下舌。
忘了玩具的是稻荷,让她忘了的人是我。一网打尽一莲托生。不妙,不妙了。
粗壮的毅力胳膊插入我们之间的,那一瞬间。
“——纪伊国老师。抱歉,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哦呀!什么事!”
千钧一发之际,室长回了头。
叫住他的——
“关于前几天授课的内容,我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已经等不及答疑教室了。”
是筒隐星花。
她用佯作不知的表情打开着书本问道,同时瞥了一眼僵在室长身后的我。
趁现在快走,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和之前一样一副大小姐般的纯净表情,不过没想到她意外的贴心,非常的机灵。这令我对自己不知不觉就感觉自己应付不来室长这事有了些许反省。
我心怀感激的用了星花创造的机会。
“过来一下,悄悄的。”
“……唔……”
拉住僵住的稻荷的手离开了客用区域。
接待处后头有个平常不用的通道,那里通向一段细小不长的应急楼梯连接着破败的停车场。
这是夹在站前大楼和高层大厦之间的,避人耳目的空间。视线所及,只有废弃的轻卡,脱落的柏油路面上长着郁郁葱葱的杂草。
“……嘻唔,呼……”
就像是走在被引导前往刑场的道路上一般,凛面色苍白蹒跚不稳。
“到这里就行了吧。”
停下脚步后,凛的纤细肩膀一颤。
“……唔,唔……”
宛如被虐待的小兔战战兢兢地抬眼看着我。顺滑的白瓷脸颊上刻上了一道冰冷的泪痕。
就像受到了无数苦难一样,她的眼瞳晃动着。
没有看她的我用力挠头。
我把手放到了生锈的栏杆上,
“……好了。室长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把装着游戏机的袋子递了出去。
虽然小时候被没收处罚吓到过就是了。
收着学生的东西,在如今这个时代对老师老说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写好这事儿的内部报告就足够麻烦了,根据不同的情况,这事儿还可能化作召唤恶魔的仪式。
对于补习班行业来说的恶魔。
也就是——怪兽家长(monsterparents)。
“这是,只属于我和你的秘密。可以吗?”
“……秘,密……”
呆呆地眨着眼的凛今天也穿着轻飘飘的宽松薄纱裙。优雅可爱,细腻光滑的童装。不允许有一尘污染的名牌货。
和家长面谈的时候,我看出她的父母非常宠爱女儿。或许这对于家长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吧。或许这对于自家孩子来说是很平常的吧。
但是,父母的爱比绝望更沉重比地狱更深邃。气血上涌发生纠纷的可能性无法被排除。
如果怪物家长和热血毅力男正面发生冲突的话,世界将会化作一片废墟。身处冲突最中央头一个死的肯定是我。
所以,我才没有向任何一边说这件事,而是个人进行保管。比起正式下了没收处罚造成两大怪兽决战被卷入其中,保持沉默还给当事人日后再被卷入麻烦的时候只会招惹一只怪兽还算好的。
当然,别给室长知道最好。我把凛带到这里,也是为了仔细和她说明利弊。
“不要再忘了哦,不过把今天的事忘了最好。可以吗?”
凛呆呆地来回看着我和我手上的袋子。
从那晃动不已的眼瞳猛地涌出的温热的泪水如决堤般落了下来。
“谢,谢,谢,谢谢……!”
握住袋子后,凛多次低头道谢行礼,就像不管说多少次都不够表达谢意一样。
“……老师,老,师……”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充满心地一样,凛结结巴巴地说着,
“那个,那个……”
被抱住了!
她飞扑到我的腰际环住了我。
“喜,欢……!”
她用比那面霜般的印象要强的多的力道用头咕噜咕噜蹭着我。温热的吐息传到了我的衣服内侧,凛的纤细手指紧紧抓着我的衬衫。大概是太激动了吧,体温热的就跟与时节不符的汤婆子那样。
“我喜欢,老师。最喜欢了……”
我低头一看,她娇小的身体整个埋在了我的外套内侧。
原来如此小五学生的头和成年男性的肚子差不多呢。对于迈向合法人生来说明显会成为阻碍的知识增加了。
“喜欢喜欢,最喜欢了,老师,喜欢喜欢,最喜欢了……”
等了一会儿她还是蹭蹭抓抓个不停,没有放开我。
“……喂,西服要被拉变形了……”
我无可奈何地出声后,凛忽然抬起头。
“咿呀!?”
“唔。”
“啊,额,唔,那个,这个……”
“唔。”
“喜欢,是……不是那样的,老师,非常温柔,上课,很有趣,所以,所以,近,近一点近一点……!”
那张沾满泪水和汗水的痕迹的脸颊脸红的像在烧一样。
“……我知道的。”
在我苦笑后,凛一副似有所言的样子用脸在我的衬衫上蹭了蹭。
“……那,就,就好……”
抬眼看着这边的她眼角微红微笑起来。
“差不多该准备好做个六年级学生咯。”
“好,好的……真的非常谢谢,谢谢!”
“恩。”
“那么老师,下次的课,我也,很期待……!”
“……好。”
“那个,真的,最近,国语课很有趣……”
“……那就好。”
好啦,在我这么说之后,意外的,那双抱住我娇小的手臂一点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老师,老师……”
“……噢……”
被蹭蹭。被抓抓。感觉暖暖的。用肚子来品味小五学生的身形和体温正合适。汤婆子与抱枕小妹共创了一段美梦。
那之后的几分钟,稻荷凛彻底地埋到了我的身上,整个脖子都红透了。随后,她啪塔啪塔朝着大路的方向跑了出去。
◇
“受不了啊。”
靠着停车场的栏杆,我看向正午的天空。
与新宿的静寂空气相比,多摩的要更澄澈。若隐若现的月亮挂在大楼顶端。
“要是没磋商会的话……”
我打心底叹气。
昨天,就算因为磋商会拖晚了,自己也应该先给稻荷的父母打电话的。
透过父母归还游戏机的话,就能隐隐透出警告了。那样应该既不会出现怪物家长,也不会家长发生和热血毅力男对峙的事件。
因为懒得动手,所以明显搞错了处置方式。
“我是不是太大意了啊。”
在二月负责主管五年级学生后,我和一部分学生间的距离拉得太近了。这样下去非常危险。
就像在不可跨越的那条线上毫无防备地迈出步子那样。
一般来说,如何应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很难的。她们比男孩子早熟很多,尽管具备相对成熟的心灵,尚幼的情感还是要超前一步。估计这是女孩子一辈子里最不平衡的阶段了吧。
不可太过信任,亦不可使其太过接近。
……以前,曾有一个无论何时都全力回应学生的年轻教师。不管课前课后,他把所有的时间放到了工作上。他曾一大早上拜访负责的学生的家。也曾为不合群的学生准备午饭。还曾背着哭泣的学生走在夜路上。
然后,问题出现了。
所有的一切结束之后,本部发来了警告。一言蔽之——你给我搞清楚自己补习班老师的身份。他在第二年被换了校区。
应该从过去的经验中吸取教训。
谁都不能相信。
在还能收的住的时候更冷淡一些,控制好对方的感情。
我已经,不想再遭遇麻烦了——咔嚓。
为了不被任何人注意——咔嚓。
就像海底的无口贝壳那样——咔嚓。
背对天空,蹲着活完一生——咔嚓,额话说这啥声音?
“……啊?”
声音,似乎来自停车场角落的轻卡那边。
被放置不管的运货区上躺着一个人。
在周六还穿着制服的女中学生露着老成冷静的表情举着手机咔嚓咔嚓拍着照片。
她是战地记者?
“……你在那种地方做什么啊。”
我出声后,她像是第一次注意到了似的,
“哦呀——天神老师。我这真是太失礼了。”
筒隐星花在运货区上坐起。
换成茶道教室那种正坐后,她表达着对长辈的敬意似地深深低下了头。
“之前的理科课程上我第一次学到了天体运行的有关知识。我觉得那边的新月的动向能成为资料就开始拍了。”
她铃声的声音的声音让人感到了一股纯粹的美。
全国屈指可数的优等学生宛如要轻轻拈起空中的月亮一样抬起手指。
对于学习来说,不管是学习还是补习班,最最重视的都是在家自习的深度。自主研究非常重要。
“话说,你不是有问题问室长吗?”
“是呢。结束之后,因为距离上课还有段时间,就在停车场赶紧实地体验一下。”
“感动感动。那么,你看到了什么吗?”
“恩?您到底是指哪方面的事情呢?”
“不,算了。新月的照片拍的如何?”
“恩恩,非常的棒超级完美从头到尾都拍下来了。”
“是吗是吗……”
我们互相投以委婉的微笑,随后慢慢挪开了视线。
的下一瞬间。
“既然有时间就没什么好赶紧的吧。”
“……是呢……”
在星花全力从运货区跳下的同时,我像根弹簧一样一下缩短了距离。我抢先挡在了她和公路之间,阻止了她逃离停车场。
“先说好。”
“……您说。”
但是,她同时后退,我伸出的手抓空了。
响了好多声的手机依然在星花的手上。
“月亮的阴晴圆缺是小学高年级的时候最初学的单元。你的话,是不可能忘掉教学内容,事到如今又拍照补上的。”
“不愧是现役补习班老师,对别的学科的学习进度也很了解呢。TAX的未来令人放心呢。”
“受到您的夸奖诚惶诚恐。这都是因为有着优秀的学生。今后也要努力学习。”
“太让人惭愧了。还请天神老师勤奋地味女学生进行热情的肉体教育。”
“热情的肉体教育是啥我不是很懂。”
“啊拉啊拉唔呼呼,您也很擅长开玩笑呢……”
“哈哈哈……到底哪里在开玩笑呢……”
隔着卡车,我们假笑着盯着对方。
摆出狼的姿势中心移到前方的我,还有摆出老鹰的姿势优雅地张开双手的星花。两者互不相让纠缠不休。
透过眼神,我看穿了打算逃跑的星花的目标线路,然而在我打算缩短距离的时候,她会用小碎步牵制我。追击者与被追者,两边都一动不动。
“…………”
“…………”
化作荒野的战场的停车场陷入寂静中。
我试着放松,
“……呐,筒隐星花,我有个请求,你能听听吗?”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什么都行。”
“我希望你来帮助理科的授课……”
虽然我是打算制造机会的冲上去,不过果然她还是看穿了。这家伙学过武术吗。
星花的制服裙随风飘动,单脚站到了阻止车辆通行的混凝土桩上。
“——混蛋。好了快点让我看看你手机上拍的照片。”
“啊啦,可是画质不好哦。我不想脏了老师的眼睛。”
“没问题的。我很职业地做出判断的。相信我交给我吧。”
“多么可靠的话啊。”
她像个小恶魔一样,用食指点在了润湿的嘴唇上
“是呢……我是没拍到月面捣饼的画面。取而代之,如果是可爱的小兔子和大灰狼玩推馒头游戏的照片,我倒是可以提供一堆哦?请您务必使用在保健体育的教学上。”(译注:推馒头游戏,天气冷的时候,日本孩子一起玩的一种游戏。大家背对背,互相推挤,在推挤之间身体会渐渐暖和起来。)
“OK我懂了。交出手机。好吗?”
已经决不能放过了。证据必须要消灭。
“…………”
星花呵呵一笑。
少见的表情。从答疑教室里她透出的那种端庄的氛围中难以想象的到她还会露出这样的爽快笑容。
“我不是不肯交出手机,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提案。”
“……你说说看。”
“我呢,通过某个途径获得了一段奇妙的音源。说不定天神老师会非常感兴趣的哦,请务必一听呢。”
“你说什么……?”
“其实呢,我是希望在一个更整洁的地方交给您的。事到如今迫不得已了呢。”
莞尔一笑后星花说出的话语让我起了不安。
“那么恕我僭越。我放了。”
星花像举灯一样抬起手机,声音静静地放了出来。
“想象一下,在铺满双手那么大的纸上,从高贵的开始按顺序往下写下这个世界上的各种职业——”
那似乎是醉酒后的戏言。
喝的很醉。上头了的声音听不清太清楚。似乎在说什么大话。
但是,不管是谁说的,像这种批判行业的话是很常见的。在居酒屋里这么自嘲公司的的还挺多的对吧?
“——是呢。”
星花嘻嘻笑了笑,随后调高了音量。
“然而补习班老师这个职业是不会消失的。特意选了这个职业的家伙分三种人。”
“顺便一提,老师算是哪一类。”
“——你想到了吧。是萝莉控混蛋。”
“哈——?”
我不禁哼出声。我所记得的话语与此并不一致。
“哎呀怎么了老师。出了好多汗呢。”
“没事!这家伙才没说过这种话吧!”
就算说过也不是这样的前后顺序!
“嘘。”
星花把食指摇了摇要我安静。
“还有后续哦。”
“……呵呵。让人非常感兴趣的看法呢。请务必详细说明一下。”
“想要取得小学教师资格证,首选是关东学艺大学。我也是从那里毕业的,真的是很过分啊。”
“这当然是个人感想对吧。”
“我呢,八成的嗜好是一发退场的低球区,剩下的两成经历过各种球区之后也可以直接逮捕了。”
“原来如此完全没懂。”
“为合法接触小孩子的机会欢欣雀跃,在理性和伦理的极限地带舞起一曲悖伦的踢踏舞。口水都要忍不住了!”
“老师你,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从头到尾就是真·萝莉控呢……”
“可恶,可恶……”
我全身心投入听着录音。
被编辑过的地方有小的杂音,但是若不是我如此确信是听不出来的。做的真小心啊。
要是事先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少人怀疑这是捏造出来的呢。
“啊?你说啥?”
“不,我什么都没说。咿呀。”
“你,诶,额,小学生……?”
“请不要这样……小心我告你哦。”
“不要说这种扫兴的话……”
我咬了咬牙,煽情的背景音乐莫名传出。
喂,等一下,等等。
“我都喜欢。不管多小,只要揣着就觉得自己还活着。今天也一起共度良宵吧。没有人有妨碍我的幸福时光的权利。”
“这种速成幸福,我觉得你还是重新考虑看看吧。”
“喂,不要动……可是会很痛的哦。”
“真是的,真是的……这样是不是舒服点?”
“恩,啊啊……虽然小,但是贴的地方正舒服。”
“好了,结束。”
“可恶啊——————————!”
“天神老师,校舍里有声响哦。”
听到大人的全力尖叫也不为所动。星花她呵呵笑着,露出愉悦的表情。这家伙怎么回事,萨德侯爵的转世吗?(译注:萨德侯爵,1740年出生,法国人,是一位伟大的情色作家,他的作品所处理的不单是色情题材的问题,而且还宣扬性暴力和性虐待以及违反伦常的哲学。)
“我已经把这段MP3文件传到了服务器上。”
“动作太快了混蛋!”
“您的过分话语让我非常荣幸。”
看了看她的手机,着的已经上传了。点个密码就能下载的那种。
“没做过的事情让我把昨天和今天的自由时间全都用上去了,预习复习只能做一次了。累死了。”
“你太能干了吧可恶!因此我的人生要到此为止了啊!”
抢走手机也没有意义了。我犯下的失误偏偏被人编辑好了做成语音。鬼知道会这样啊。
我咋了下舌晃了晃脑袋。
“如果这种东西公开了,对方也会受到伤害……说起来,额,那天我有和哪个人讲话吗?初中生那种时间出现在居酒屋里,很奇怪吧。”
“……不,那当然不是我。”
星花明显在躲避着视线。
“是异母的妈妈。”
“母女本来就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吧!”
你这家庭环境是有多复杂。就要针对这里。说深夜出入酒吧的初中生的行为的不当,零敲碎打,在暗地里消灭这段录音。
“这段录音给别人听了也不会联想到我把。对吧?就算调布校区的人确定是我,到时候也会查到你身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被不特定多数人听了知道这是你的声音的话要怎么办?恩?”
“你的话真奇怪,老师。”
“恩?”
“如果是普通企业法人校外教育协会这个团体呢?”
“……恩。”
“最近,那里设置了匿名的会谈窗口。”
“…………”
“协会直接给补习班本部发布劝诫的话,那个,怎么说来着。”
“……协会通报,会这叫纠正处置通知。”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纠正处置通知。”
普通人是不知道的,补习班行业有个类似于boss的存在。关注学生和补习班,以及老师间的问题,进行规制的自主规制协会。对于缺乏自我净化能力的一部分黑名单补习班,会被那里的人当作“福音”受到欢迎。对于女中学生的话,他们是不会无视的。
“因为我热心学习。”
“这种知识我们补习班可没教过……”
“我是自主性很强的学生,谢谢您。话说如果给协会发这个URL,除了那段录音再配上刚才的照片的话,您怎么看。”
星花轻轻动手,把照片放到了手机屏幕上。
“补习班后头的停车场,老师和小学生抱在一起的照片,对于协会来说是不是有点‘刺激’呢?”
“……那个真的是不可抗力……”
“我当然知道。对于凛同学,为了不给她添麻烦,我会给她的脸上添加马赛克的。”
“我呢。”
“…………”
呵呵。
她歪了歪小脑袋,一言不发,纤薄的嘴唇弯开,宛如镶嵌着星星一样的眼瞳闪着光辉。
“你这家伙,一开始就是看准这种走势才让我们往停车场跑的吧……?”
“…………”
第二次的,呵呵。
从未见过的,清纯可爱又无比邪恶的微笑。
看错人了。因为贴着优等生标签,我从没打算去看透她的本质。她和温良恭顺,端庄稳重一点都扯不上关系。
她是恶魔。是满是歪脑筋的暴虐女王。是恶辣无道的拷问官。
“……你觉得这么威胁我我会屈服吗……?”
“才不是威胁呢,请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我只是有事情要拜托老师。被可爱的学生提出请求这事儿算是犯罪吗?”
“不要小看大人你个混蛋。这种事情不是犯罪我会答应的我们好好相处吧!”
我举起双手表示彻底投降。
没什么好犹豫的。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就是悲哀工薪族的劣根性
星花呵呵笑着,纤细的肩膀伴着笑声微微颤动。
“开玩笑的。不过我是不讨厌坦率的老师就是了啦。”
“是吗。我倒是讨厌你这种人。”
“我也喜欢这样的老师。”
“你说吧。”
我举着手抬起下巴问道。
“你到底要什么?要钱我可没多少。”
“请不要说这种话。我的目的并不是那个。要钱我家有一堆。要是愿意好好教我的话钱不是问题。”
“真可怕……”
注意到自己不禁探出身子后,我重新站好。
星花又一次发出了咯咯地如同铃声般的笑声,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萝莉控混……”
忽然她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似乎对于大小姐来说,是不是要用混蛋这个词会让她犹豫。
她动着嘴唇,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话语。
“萝莉控,LLK,额……萝莉控狗屎老师!”
“你这么说有区别吗?”
这不是更直接了吗?
“我错了,请你忘掉。”
她害羞地低下了头后磨蹭起自己的耳垂。耳垂已经羞地一片通红了。
幼小可爱的动作。就是恶魔也受不了这样吧。
可以的话,真希望你把羞耻心放到捏造变态录音和胁迫大人上啊。
“真的是。一和老师说话莫名其妙话题就歪了。”
“这事儿怪我?”
“你觉得怪谁呢?”
星花怨恨地抬眼看着我。这是教室里看不到的表情。和那里的孩子们类似。可以的话,希望你的智慧和伦理观也能贴近纯洁无垢的孩子们啊。
“请不要让我说奇怪的话。该说不愧是职业补习班老师吗,真是个让人困扰的专业人员呢。”
“不是我下套,是你不顾一切猛冲猛打吧……”
“这种事无所谓了。”
她摇了摇头,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我也挺直后背。
“下周一,老师负责五年级的上课,结束的会比较早呢。晚上有时间吗。”
“……在答疑教室等你就可以了吧?”
“不,请你到街上去。”
“街上?”
“我想上一些和大家不一样的课程。”
星花迈着跳舞似的轻快步伐。修长的双腿。(译:额,修长的双腿,相乐总你突然来这么一句何意?男主在这种情况下还在看腿的暗示?)
靠到我的身前后,她的小脑袋一直靠近到了要碰到我下巴的地方,随后,她站在混凝土块,伸直后背。
甘甜的吐息后。
她在近距离挑逗般地看着我,
“请为我上夜晚的个人课程——好吗,一流萝莉控老师?”
“…………”
“怎么了,萝莉控老师?”
“……我知道了,不要这么叫我了……”
没人知道人生中何处布着陷阱。
在这一天,我从混日子的日常中,跌落到了奈落的深渊中。
第二章 用学生做题材这事儿是犯罪吗?
不管等待着我的事多么让人忧伤的邀请,眼前的工作好好做完才是社会人应有的表现。
周一的授课无事结束,我和学生们一起来到楼外。
眼前的,是调布站北出口的半圆形广场。
让学生们排成一列下了徒步三十秒便能走到的自动扶梯后,再在地下的检票口前做好引导工作,这样调布校区的送行就结束了。
“那么,大家要注意安全,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对吵嚷的学生们适当提醒后,我敷衍地挥着手目送他们离开。
虽然各个班级离开校区的时间多少错开,但是检票口前还是被各班的学生和送行的老师弄得拥挤不堪。
“呀呀,辛苦你了。”
期间,有人从我旁边靠近。
是以锯齿牙为特征的沙克。
“天兄,今晚有空吗?”
“啊?什么事啊。”
“人家想和你一起吃个饭。人家找到了家有不错小姐姐的店哦。”
她眯起很少眨的三白眼眼瞳呵呵笑了起来。还是老样子,非常古怪的笑法。
“反正我们都没女朋友,正好啦。我们去吃好吃的看可爱的小姐姐治愈身心吧?”
“‘我们都’是什么鬼。我和你不一样吧。”
“可是人家啊,这个月缺钱花。没小姐姐也没关系啦我们去吃寿司吧寿司,天兄做东。”
“不要,意义不明。”
“因为天兄喜欢寿司吧?也喜欢人家吧?人家也最喜欢天兄了,喜欢加喜欢,双份特大份哦?”
“特大份的饭钱是我付就是了。”
“哟拿高工资的!给自豪的后辈看看你帅气的一面。”
嘻嘻嘻,沙克厚着脸皮说道。
沙克并不是全职老师,是每周三次在调布校区上课的兼职老师。她负责小学部下位班级的理科,我记得应该是大一学生。
“说起来,为什么我就喜欢寿司了?”
“大家都这么说。说你有点像鱼。”
“什么鬼,这什么理论。”
“准确的说,是散发着死掉腐烂了的深海鱼的氛围。”
“……啊?”
“……是好的意义上的哦?”
“那句话里,能从死和腐烂和暗黑这类充满扭曲暗示的暗喻手法中,导出其内含正面意义吗。如果能请在那个词的位置上划线。”
“呜哇,很有国语老师的样子。啊,不是坏的意义上的哦哥哥!”
“你啊,和别人的距离感还是保持一下好真的……”
用“应该”是大一学生这个说法,是因为她的态度太过圆滑。明明和我初入这个行业打工的时候年纪一样,却一点没有未经世故的样子。
话说回来,在补习班老师这个圈子里,互相称呼对方“老师”是原则。就算是室长称呼打工的大一学生的时候,也是用的某某老师的措辞。这是为了给监护人和学生留有这样的意识。没有人会去跟一个都不被自家人称呼为老师的新人学习的。
可是,这家伙只对我不称呼老师。
从最初在校区做自我介绍的瞬间开始,她就给我起了“天兄”这个外号,之后一直这么叫我。
她对其他老师是普通的使用敬称的,我完全就是被小看了吧。因此,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家伙挺粗暴的。
“那个……送行结束就会校舍去啊。”
正当我要赶她走的时候,我被过路人的撞到了肩。失去平衡后,我的手掌上传来了一股奇妙的感触。
用国语学科层级的话语来形容的话,就是蕴藏着某种防壁的丰饶葡萄田。
用腐烂的鱼层级的话语来形容的话,就是某种让人想死的事件发生了。
用小学生层级的话语来形容的话,就是软软的。
总而言之就是胸部。胸部。
恰巧位于那里的胸部,被我的手掌所掌握。
这家伙性子像男生让我忽视了这件事……嘛,这感触肯定毫无疑问,没什么好解释的。
尽管她的性格和笑法有点那啥,但是该有的还是有的。尽管穿着宽松的西服,丰满的胸部还是在强调着那傲人的曲线。而我,就在车站的检票口前公然的揉了它。
“不好意思,手滑。”
“……那个……”
沙克害羞似地呆住了。
她的视线转向了我的脸,手臂,手掌,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她低下身子似乎是要抱住自己的肩膀,然后——
“……真是的,太性急了呢……明明昨天做了那么多还不满足……?”
“我是第一次白痴。”
“哇真巧,人家也是第一次。”
“不要用奇怪的措辞真的非常抱歉我切腹谢罪。”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天兄,我很清楚你不是故意做这种事的类型。”
沙克整好变皱了的西服嘻嘻笑道。
锯齿笑容里,完全看不出羞耻或是蔑视这种女人该有的反应。嘛,就这样吧,太谢谢了。下次请她吃顿饭吧。
“但是,难得的机会,你要是能给我饭钱和女友费的话,其他各种选项另行计算,我可以给你随机女友服务哦?”
“本来想请客的我现在完全不这么想了,就算你再怎么要。”
“啊——骗人的骗人的,只要晚饭只要晚饭。就今天,就一次,就试一下,就一点点,一起去吧一起去吧,好不好,好不好?”
“你这是在玩命搭讪么……今天晚上不行。我有事。”
“骗人的!和谁?难道是,女人!?”
“无所谓吧。”
“这绝对是和女人吧!我没听说过哦。天兄个花心大萝卜。都不跟人家介绍人家受打击了……你要是不付慰问金和未申报税费罚金的话我就哭给你看哦。滞纳金还有事务佣金什么的,预付款分期付款延期付款以物代款什么的我们具体讨论一下!”
“女友服务也就是装妹妹,后半部分就是国税局play嘛……”
沙克一边装一边把手偷偷伸向我的钱包。就算是收税这也太过分了吧。
我用手背弹开她的手。
“好了,有空摸鱼还不如去答疑教室。”
“天兄你个……嘛,恩,钱很重要。虽然和授课费两千七百元比起来不怎么样,不过加班费一小时一千两百元也不差!”
“不要在公共场合说出具体数字啊。”
在唯利是图方面,比她大九岁的距离感稍微……不,是接近了不少。作为女大学生她究竟如何我是不知道,不过她挺受学生欢迎的,能顺着气势漫谈,上课写的板书也不差。
这种意义上说不定挺适合补习班老师的。
“全职老师去答疑教室也没有钱呢可怜可怜。”
“但是有奖金。你管太宽了。”
我拿着确认送行名单的活页夹顶回沙克的脸,随后她开心似地呵呵笑了起来,“性骚扰!”。
“…………啊?”
听到声音,我回过头去,只见应该已经被送走的学生们正对着检票口的这边看着。
“你们做什么啊。好了快回家,不要堵在车站里。”
“哈——真是的……”
似乎是代表着小鬼们一样,凉一副通情达理的表情叹了口气。
“老师你们,真是一天到晚在那里卿卿我我色来色去的。跟你们说过的吧。再见!”
“老,老师,不是,色来色去……!再见,恩!”
“…………见……”
凉,凛和英璃三人一人转过头,一人挥着手,一人挥着伞,吵吵嚷嚷地往站台走去。
“呀哥哥,被小孩子看到了……”
“我不是你哥。不要碰我钱包。回去咯。”
“希望能有名为金钱的奖励给课后也忙于教育的模范教师呢。”
“补习班老师不准随便进行性教育。还有,那是捏造教材吧。”
“那么,至少真的来一下?”
“至少是什么鬼。至少个头。里面哪儿都没我会发起进攻的要素吧。”
“这什么啊,是在搞笑么……额,受?啊天兄是那种反过来不攻反受才是哥哥的作风的那种!?数着天花板上的污渍数量然后被结束的那种?”(译注:搞笑和受同音。)
“什么鬼我不懂你的趣味……”
“嘛嘛——,就凭我和天兄的关系。我给你特别服务。”
沙克抓住我的胳膊轻轻靠了上来,露出锯齿笑。
“活泼JK毕业后的奉仕限定价,只要这次的奖金就行哦?”
这是反向性骚扰,白痴。
◇
回到校舍后,我整理文件浪费时间。为了减少在外面撞见其他老师的风险。
特别是沙克。她JK毕业后云云的,要是给看见我和JK之前的学生走在一起什么的,鬼知道她要怎么揶揄我了。
“虽然不是很懂,萝莉控老师看来很辛苦呢?”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
确认周围后,我在恶魔的引导下走到了夜里的街上。
调布站的北出口有两个书店。
是在Parco百货里租了店铺的大型连锁书店和一家开在通往Parco百货的十字路口边的本地书店甲信书店。大型连锁书店那方店面面积压倒性的大,不过甲信书店在次文化题材方面更胜一筹。
次文化题材——也就是漫画和动画。
我们混在在二十二点歇业时间前逗留在店里的初中生高中生里,往地下一层的轻小说区域走去。
“就算是熟悉的老师,这个时间和成年男性一起行动可不好吧。”
“大灰狼先生是在担心我吗?”
开玩笑似的,星花耸了耸肩。
“不过,和我一起的是萝莉控混蛋老师啦。冷静想想,老师是不会对成熟的我出手的对吧?”
“……成熟的,我……?”
从高一级的扶梯上,我低头看向星花。
胸部勉勉强强,对襟毛衣里面算是填满了,不过完全比不上女大学生那弹力十足的胸部。登顶珠穆朗玛峰之后,男人是不会对登上附近的山头有感的。
说起来,初中生高中生的制服已经不行了。世上有些男人似乎是会对这种类型产生欲望,不过对我来说那只会让我想到工作。就像是,得知约会对象是职权骚扰热血毅力上司的爱女那种感觉。
“……老师,怎么了嘛?”
“没事……”
我没有进行无意义的反驳。小孩子的自我意识不管何时都应该不做妨碍。
是从我的沉默中发现了什么吗,
“哼,果然呢。我被人评价很有看人的眼光。”
星花露出了骄傲的表情,轻轻抬起一条腿,冲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的我挺起了胸。
柔软的膨起似乎也在竭尽仅有的力量向上顶起着。
“只要是和萝莉控混蛋一起,我的身体就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安全。散发着成熟魅力的我和您在一起走真是太好了对吧?”
一副自豪脸笑了起来的星花是一名裙下的修长双腿非常惹眼的初中生。顺着她的动作,锁骨和内衣的带子也透过衣襟露了出来。
“…………”
这副样子,就算只是个初中生也实在有点那啥,我不禁躲开了视线。
呵呵呵,星花若有所指地笑了起来。
“真是的,老实说吧。太可爱了对吧。对萝莉控老师来说很诱惑对吧?”
虽然她强调着修长的双腿,不过我看的不是那里。各种意义上解开这段误解反而麻烦。萝莉控也不错。
“那么?在书店上课有什么理由吗。”
“不要着急。请跟我来,老师。”
下了扶梯,我们通过收银台。
在地下空间位置最好地方成列的书本前,星花缓缓停下脚步。
“在居酒屋里,您说了关于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职业的一段发言对吧。”
“……恩?”
“我并不那么认为。我觉得补习班老师是伟大的职业。最差劲的职业什么的,说到底其实根本不存在您觉得难道不是这样吗?”
星花用纤细的手指轻抚平铺堆起的文库本的封面。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最棒的职业,是确实存在的。”
那些,是轻小说。
是如今流行着的到处都有的轻小说。
“我想成为作家。”
“……你居然喜欢轻小说?”
“居然?”
这种说法对轻小说很失礼哦,星花摇了摇头。
“对于所有轻小说来说,我并没有特别喜欢或是讨厌。对于成熟的我来说,轻小说只是有着许多分类错误情况的东西而已。但是,我有一个特别喜欢的故事。”
“成熟呢,是呢,也是呢……”
“怎么了,这若有所指的说法。”
“恩嘛……话说,你为什么选我?我和你对待轻小说的立场完全不一样吧。”
“……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啊。因为,老师也是那样对吧?”
星花歪了歪小脑袋抬头看向我。
“前几天,我问了您轻小说的问题。恕我僭越,那里面也包含测试的意思在。”
“这是我的个人主张,无所谓。被提问的东西就按照被提问的那样回答。这就是做买卖,所谓的补习班老师。”
在答疑教室里,我是那么说的。
“完美的回答。对比近来的轻小说,确实能当买卖看。正是因为老师这样,我才认为您值得让我对您讲明我的梦想。”
“有没有搞错……这种人到处都是吧?”
国语老师里有很多不看书的家伙,同样也有很多不看轻小说却嘲讽它的人存在。
“当然。在答疑教室我也找到了好几个。相反的,也有人对轻小说囫囵吞枣。”
星花慢慢摇了摇头。
“但是,太推崇或是太鄙视都不行。要读了几十几百本轻小说,依旧能抱有批判精神。在危险的方面得以保持平衡感是很必要的。”
星花竖起一根手指。
“也就是说,能通观全局提出意见,这样的人是最合适的。”
“说的周日早间节目里的评论大叔么……”
作为现役作家这是最糟糕的蔑称。好想封笔。
“那怎么了吗?”
“……不,算了。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有什么误解。”
“什么呢?”
“我不看轻小说,不适合给希望成为作家的人提意见。”
“萝莉控老师谎话连篇呢。”
星花眯起眼睛,像只柴郡猫一样笑了起来。
“前几天,我看到了您爱读的书本了哦。”
“…………你说什么?”
我的喉咙里不禁传出了嘶哑的声音。
啊,怎么说呢——有种超级不妙的预感。
“您不会,现在也带着吧?”
星花拿起一本刚刚发售,还铺在新刊区的轻小说。
然后,星花把它放到了我的面前。
“这本书,记得是在居酒屋时,您的包里装着的书呢。”
“——……”
我的手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星花递出的文库本的封面上,画着cos成勇者的少女,还有长着魔王角的少年。
“随身携带当天发售的新刊,除了资深轻小说读者之外别无其他可能。对吗?”
不是那样的。带着是当然的啊。
那是,我的作品啊。
为了第二卷的磋商,我带上了出版社送来的样刊而已啊。
“老师,您是这位作者的粉丝吗?你喜欢他哪里呢?”
“……也谈不上喜不喜欢。”
“那您讨厌他吗?有什么地方您不满意吗。弱点是哪方面呢?”
“不,这不是喜欢讨厌的问题……”
“请您说明白。这个人有没有才能呢?他和其他轻小说作家比起来哪方面有不同呢?他能跟得上市场的变化吗?今后也能继续出书吗?整个生涯的收入预计是多少呢?”
“……谁知道啊,这种事……”
够了,别强行让作家自己自我剖析啊喂。大部分作家抗压能力很差的。会死掉的。
“我只是碰巧买了本眼前的书。是出于兴趣。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这个作者,对他没有怨恨,没有自豪感,没有梦想,也没有希望……”
“老师是大骗子。”
“你,你说什么?”
“眼前的书还有很多别的。抬手就买中下水平不起眼的作家的新作的新读者什么的,根本就是神话中的幻想生物。市场上是不存在这种人的。”
“你知道的可真够清楚的喂……”
“因为我有好好调查过。”
我本以为这位头脑派萨德侯爵夫人莫不是在把我的出身全部调查了一遍的基础上才这么做的,不过看起来事情并非如此。
“但是,我喜欢这名作者哦。”
“……诶?”
“他的出道作非常的棒。名叫《爱哭吸血鬼》的作品。虽然很粗糙,但是故事里面注入了灵魂。”
星花闭起眼睛,喃喃细语,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丝毫演技。
“我大受触动,读书的时候非常幸福。我认为,这一定是只为我写出的故事,是为了让我阅读,才诞生的故事。”
“……有那么厉害吗?”
“恩。正因为偶尔会有这样的遇见,我才没法停下读书。”
我很久以前写下的,出到第二卷就被腰斩的故事,却被星花当作装在精美的盒子里的珍贵宝石一样对待。
突然的话语让我心里一紧,感觉要哭出来了。
正因为偶尔会有这样的事情,才让人困扰啊。作家这个职业。
◇
夜渐渐深了,我们离开了甲信书店。
星花在离店前购买了那本勇者与魔王的故事的第一卷。她小心地抚了抚书本捧好,迈步走了起来。
直接看到有读者购买自己的书的机会是很少的。虽然年出道了好几年,果然遇到这种事还是会让自己有所感慨啊。
与新宿相比霓虹灯更为稀疏的调布的夜。
与出道时相比,地点和并肩前行的人都已不同的五年后的夜。
朝着车站走的时候,我为了控制住心中的感情暂且默不作声。星花似乎是把我的沉默当作了对她的话的肯定的样子。
“就是这样,希望老师能从国语老师的角度帮助我实现梦想。”
“……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做得到。读这位作家的书的人里不存在感性迟钝的人。”
“噢噢……”
不要说下去了。别用这种纯净的声音吹捧作家了。大部分作家都对奉承没什么抵抗力。果然是要死了。
“……那个啊。”
所以,我顺势。
“怎么了吗。这么看着我。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我啊。”
“恩?”
“就是说,我,怎么说呢,写了这本书的——”
不知不觉地想要挑明自己的身份了。
有副业本身并不违反补习班老师的规定。
补习班老师兼顾负责编纂教科书的工作这在历史长河中是被广泛认同的。我知道有几个打两份工的同僚,也没听说他们因此和本部起了冲突。
“老师?”
“……我想,写了这本书的人,如果存在于某处的话。”
“恩。”
“要是亲耳听到了你的这番话,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是呢。我要向和他见上一次。”
但是,我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挑明。
问题在别的地方。
“但是,我对最新作有一些不满。”
星花嘟起嘴,用手背轻轻敲了敲封面。
“女主角太幼了。我读了一下网上公开的开头部分的试读,明明设定是十五岁左右,插画上完全就是个小孩子。长相,身高,都和小学生一样。”
“这不是卖点吗?”
“近年,卖得动的女主年龄有向上的趋势,我觉得这反而是脱离了流行趋势吧。”
“所以说你知道的真清楚啊……”
“插画师看起来是准确的描绘了正文中的女主的形象,所以,我觉得从这个低龄化里能感受到来自作者的强烈意志。”
“也许呢。”
“但奇怪的是女主角的各种运行举止微妙的生动,让我不禁认为作者本人在日常生活中经常接触小孩子。”
“……也许吧。”
“您不觉得这个女主角和某人能类似吗?”
“…………骗人的吧。”
“没错哦。那孩子——和停车场里与老师搂搂抱抱的女孩子有种类似的氛围。”
“………………”
“老师……?”
敏感的女中学生向我投来了极端狐疑的眼神。果然会变成这样啊。问题太大了。
不,先说好,里面是不存在误会的。
我是那种只能把自己亲眼见过的世界,实际体验过的事情写成书的类型。“哭鬼”的时候,我是把初中高中时期的回忆分成多个部分描写出来的。
第三个系列的这部作品,角色也是如此。里面的每一个角色,都是把我周围人的特点过滤了一遍重新加工而成的。
所以,要是女主角像稻荷凛,或许就是这样吧。不过,这充其量不过是角色的其中一个要素而已。这是理所当然,自不必说的。
这不是犯罪。我问心无愧。
我可以堂堂正正挺起胸膛这么说。
“顺便一提,这位女主角光是第一卷的开头部分就和又抱又亲被推倒了十次左右。”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这是轻小说约定俗成的这个那个什么的吧!?冤枉啊不合理起诉啊公权力滥用啊!我要见律师!”
“好好好萝莉控排泄物混蛋老师……”
星花已经不是疑惑,而是直接眯着眼鄙视的看着我了。
果然她不知道是我写了这本书啊。把学生当作题材来写怎么想都是犯罪啊。恩。
“不,怎么说呢。老实说,你说的没错,我不是新读者,因为是个听过名字的做着就不自觉地买了。也就是所谓的看封面买的。我没注意到女主角的事情。因为专注在内容上。姑且,嘛……算是个中规中矩的事故吧?”
“你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好了。真是的。”
无可奈何似地把手插到腰上的星花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抓住了我比捏造出来的录音更大的把柄的样子。
“确实,内容上,出去女主角有点孩子气这点,成熟的我也能享受其中。我甚至寄信给他,说我也想些这样一部作品。”
星花把书放到了包里。
“只是——初期作品要好太多了。”
星花带着感慨说道。
“他的出道作非常感性专于抒情,让我觉得是一部杰作。”
星花看着已经关了的书店的方向。
无人的店内,现在也排满了各个出版社出版的轻小说。那里没有我得奖的那部作品。在发售后几个月的时间里,因为只卖了一本退回出版社等原因,那本书没有重版。
“虽然第二部作品也不错,但是,那不是我想写的类型。第三作也一定是一样的,我看了简介就知道了,让人感觉要走这种方向啊。”
车辆从站前环岛驶过。车头灯照亮了星花的侧颜,放出仅仅显露一瞬,顷刻间便开始渐渐消失的宝石般的光辉。
我心里一紧。
“其实并不是不好。但是,有什么地方不足。”
简直就和某位责编一样。
“这位作者的话,应该能写出更厉害的故事的。”
和我与他吵了一大架的那时候一样。
“如果,写不出以前那样的‘好东西’的话。”
星花看着某个深远的地方似的。
“我想代替他,把他应该想写的作品给写出来。”
那是,我所放弃的景色。
心里,一阵刺痛。
负面情绪开始在心底汹涌起来。
“……呐,既然你研究过哪些卖得动的话,你也很清楚自己想写的方向和趋势不一样吧?市场所寻求的东西不一样了。但为什么在如今的情况下你还想成为轻小说作家?”
“不管怎么说,轻小说是读者最广泛,数量最多的书。”
星花理所当然似地说道。
“出道的时候,稍微改变一下风格我也没关系。在我能自己写出故事之前,我打算不择手段。不管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不管什么……?”
“没错——就算是萝莉控老师喜欢的那种故事,我也会闭着眼写下来的。只要有小女孩跟你撒娇你就会开心对吧?我很擅长写女孩子哦。”
她眯起一只眼睛嘻嘻笑道。简直跟长了尾巴的恶魔一样。自信满满,对自己的力量有着无比的信心。
“…………”
我控制住情绪,站住不动。
在拥挤的人流中,我们就像在翩翩起舞的一对舞伴那样,面向了对方。
“那么老师,为了让我想过去的那人更进一步,能请你指导我吗?”
仿佛是表示自己说完了那样,星花冲我伸出了手。
她冲我微笑着,似乎是艰信我牵起她的手是理所当然的。
我的读者,模仿现在的我,说想象过去的我那样。
我的心头愈发疼痛。
但是,那并非是乡愁或是感伤这类的,美好的东西。
蠢动的负面情绪——是轻蔑。
“我有一件,想要确认的事情?”
“好的,是什么事?”
爱哭吸血鬼是有趣的故事。那本书没有卖得动我至今依然不甘。被人说喜欢那本书,就是如今我也感到欣喜。
但是。
这绝不等同于,否定其他的系列。
“你只是想大卖的那种吗?”
“……诶?”
“自满自负,看低大众喜欢的轻小说,觉得自己能写出更厉害的故事。多半是那样的吧?”
这种家伙我见过很多。同业里面也有许许多多。
“——不要搞错了,筒隐星花。”
我大声说道。
星花瞪大了翡翠般的眼睛看着我。
“就因为不是只有自己喜欢的‘好东西’,你凭什么不去好好读一遍就加以否定?也许你喜欢的作者,或许正是确信那是,那正是‘好东西’而写下的故事哦?”
第二作,还有第三作。确实,那或许是我为了迎合市场写下的东西。
把读者所寻求的东西,完完整整地如那般写出来。
就算是和关系那么好的责编吵架,我也一定要那么做。
“在意读者有什么错?被更多人接受的故事,不可能是什么坏故事吧?”
注入我所拥有的技术,专注于读者,为了不让“职业”这两个字蒙羞。
“闭着眼写”什么的,我一点都没有打算写出什么废作。
或许,写着无聊轻小说的我是笨蛋,但是谁都没有资格愚弄这份无聊。这是任性,却又理所当然的。
“…………”
星花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包从她僵住的纤弱肩膀上一点点的滑下。
“我和你的想法不同。我并不认为和你合作能有成果。”
我耸了耸肩。同时,星花也把包重新拉好。
“那段录音,随你便。你做的很好了。就是想要让我听你讲话吧?手段姑且不论,我认同你的努力。”
“……啊,唔……”
“只是,照片你要删掉。会把无辜的孩子卷入其中的。你是个成熟的人。”
胁迫这项行为,是在被胁迫一方对于那件事有着想要隐藏的想法的基础上才成立的。
要是有了觉悟就不算什么问题了。最坏情况,也就是个人的性取向被公权力所追究被逮捕。这种事……还是有点为难啊。
果然,那个,还请你也删掉那段录音吧。
◇
过了一小会儿。
“…………”
呆住了的星花的眼睛无力地垂了下去。
终于,
“……对不起。”
她低着头说道。
“我有点得意忘形了。是我说过了。”
“说过了,哪里过了。”
“那个,书的事情,还有凛同学的事情……因为家训要我放着萝莉控,不小心就……啊,不,我觉得老师还算是那种可以让人放心的类型。”
“能不要自然而然地把我划到萝莉控的范畴里面去么?”
“能请老师不要否认自己的性癖吗?”
星花歪着小脑袋,朝我露出僵硬的笑容。这混蛋。
嘛,不管小恶魔如何恶作剧,我都不怎么生气,这算是可爱女初中生的优势吧。我不是萝莉控。
“总之,个人有不同的想法。也不是哪边就不对的问题。”
“我认为萝莉控是不对的。”
“这件事先不管。”
我放松下来。这种对萝莉控非同寻常的敌意是什么情况。被萝莉控袭击过亲人么。(译:恩,星花莫非是,筒隐月子的女儿?)
“你有梦想很不错。立刻向人道歉也说明你这孩子孺子可教非常好。但是这本来是和我无关的事情。是这样吧?”
“……是的。”
“说到底,我是那种工作和私生活彻底分开的类型。在补习班之外,我是绝对不会去照顾学生的。”
“……我知道了。”
“嘛,你去找其他人吧。一定会有人是和担任优秀的你的指导老师的。”
“……好的……”
“那么,在补习班再见。”
她的回答比我想象中地还要老实。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姑娘啊。看来能有个还不错的道别了。真是可喜可贺。
时间已经很晚了。今天就不去常去的店家,在家里喝吧。
我迈步走向扶梯的那个瞬间。
衣服,被人拉住了。
我一回头,只见一只小手整个攥住了我西装的衣裾。我这廉价西服一下就会起皱纹的能请你住手吗……
“那个,刚才,你不是说‘好的’吗?”
“…………”
盯着地面的星花抿紧了嘴唇。
“恩?怎么了?我想回去了。”
“……这个,给您。密码,是200208。”
星花强硬的把自己的手机塞进了我西服的口袋里。那是装满了女初中生隐私的东西。是礼物吗。全世界初中生高中生爱好者会喜欢的那种。
“里面的照片,录音,随便您处理。作为赔礼,我的手机您可以随便使用。”
“哈?喂喂,你认真的吗——”
“用粗暴的手段做这种事,非常抱歉。”
她深深的低下了头,一头长黑发几乎触到了脚边。
“我这样做太难看了。我的行为令人羞耻,非常卑鄙。给您添麻烦了,非常抱歉。说了任性的话,非常抱歉。”
“不……喂喂。”
“……我的心中,有一口深井。”
零落在漆黑柏油路面上的,轻声细语。
“我不知道深井中有着什么。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陷入深井无法自拔了。”
声音不大,却没有丝毫中断。
仿佛大坝决堤了一般,突然爆发出的感情满溢了出来。
“我无比想要在我心底深处的昏暗深井中收集碎片,绑在飘往高处,远方的气球上,朝着碧蓝的青空发射只属于我的火箭。我想,那一定会很美。”
气球啊火箭啊,你在说什么啊。那场景我已经不想再见了。不想再见了——
我知道,我的心中也还有那熟悉的冲动。
创作故事的做着,都不得不走过的道路。有着自己的某物的深井。每一个人,一定都曾落入深井中。
“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能做到什么。我陷入了死胡同里,寸步难行……不知不觉,我想要依靠读着同一本书的老师了。”
但是,全国第三的优等生小姐的话,这点事会能简单地表述出来的吧。
不要让我不知所措啊。这家伙,是善于操弄权数的恶魔。是满是歪脑筋的暴虐女王。是恶辣无道的拷问官。
“即使如此,我也想要传达。”
“给谁。”
“……身在这个世界的某人。”
“传达什么。”
“……只为那个人而写的,我心中的某物。”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这么做。老师,对不起。我撒谎了。我其实非常喜欢轻小说。我喜欢故事。我喜欢这个世界上的各种小说。和老师一样,最喜欢了。”
“……我,并没有。”
“当然,和能那样叙述‘好东西’的老师相比,我或许还算不上同一个程度。但是,正因如此,我希望向老师学习。没有老师是不行的。我现在,真真正正,打心底是这么想的。”
“不,才没有……”
“我想象那样,让某个人,喜欢上我珍视的故事。”
恶辣的拷问官如此说道。
“不这样的话,我就活不下去了。”
……然而——
“求你了,天神老师。我什么都会做的。我什么,都会做的。”
不管怎么看,那都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
声音细小颤抖。双腿无力弯曲。若不是我把手放到她的肩上撑住,她或许会那么直接在柏油路面上土下座吧。
“我什么都会做的这种话,不可以那么轻易地——”
“……对不起,老师,但是,我无论如何……”
似乎是被我的触碰惊到了,星花的肩膀猛地一颤。
“都希望您能教我。请务必教我。务必。老师……”
随处可见的初中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抬眼看着我。
圆润,稚嫩,如迷路的孩子一般的眼瞳,此刻正恍惚不定。
第三章 推倒学生这事儿是犯罪吗?
姑且不论结果,作为一名已经写了五年娱乐小说的轻小说作家,故事的构造方面的常规知识多少还是有的。
过了序盘阶段的转折点之后,中盘就必须来点有趣的偶发事件。
也就是说,像是和无表情的后辈少女约会然后看到她一丝不挂的样子,或是受到自称青梅竹马的女孩引导接触到了世界的秘密之类的,这种令人激动雀跃的事件是必须有的。(译注:事到如今我查了一下相乐总的作品,发现以下情况:1.男主的出道作《爱哭吸血鬼》,梗出自相乐总所著作的《怕寂寞的萝莉吸血鬼》,gagaga文库出版,全一卷。“和无表情的后辈少女约会然后看到她一丝不挂的样子”,梗出自相乐总的出道作《变态王子与不笑猫》,MF文库J出版,全十二卷。“受到自称青梅竹马的女孩引导接触到了世界的秘密”,梗出自《那样的世界毁掉算了》,MF文库J出版,全二卷。相乐总玩自己的梗玩的真六。)
现实中没有希望,对社畜没有怜悯。当然的。
话说回来,和偶发事件接触的机会根本没有。在休息天连饭都尽可能吃提前做好的家伙一步都不会跨出家门。因为平时在补习班工作到很晚,所以在周末才会希望能一直在家工作补上。
要不是从早到晚对着电脑写原稿就会被截稿日逼死。嘛,就算是写也会被逼死就是了。到底是哪位对学生说的要严守交作业的时间呢。呵呵呵。
“……哈。”
——心塞。
幸运的是,现在处在改稿期间,补习班方面也处在暑假前的阶段,不用在休息日上班。
这个贵重的休息日——这次设定在周三——结果还是整天闭门不出对着电脑工作。
为什么我要这么努力工作呢?我并不是个写书很快的作家。世上的工作多种多样。如果是着眼于有两份收入的话,不把时间花在效率低下的写作上也没问题。
我已经忘记自己朝着新人赏努力的原因了。只是因为我能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的缘故,最开始的庞大热情或许也已经没有了。
放空大脑,专注消化眼前的任务。这就是人生。
“哈……”
在自己的房间敲着键盘的时候,我又一次叹气。
嘴巴里塞满了蔬菜条的我瞥了一眼桌上的纸片。
上面用溜圆的字体,写着星花的电话号码。
硬是把她塞给我的手机还给她后,她将一张纸片强行塞给我之后离开了。
我等着老师。星花是这么说的。
“如果您有意,请和我练习。无论何时都没问题。无论是哪儿我都会去。咖啡馆也好,公园也好,图书馆也好……哪怕是老师家也没问题。”
如果老师不嫌弃我的话。她弯着眉毛笑着说。
胆怯的笑容。就像被遗弃了找不到回家路的猫那样。
如果是我写的轻小说的剧情的话,主人公一定二话不说就联系了吧。说不定还会当场闯入女方的房间之类的。
给女初中生上夜晚的个人课程
那是散发着浪漫气氛的场景,或许一般来说是这么被认为的。虽然能理解,但是因为和本质工作相关联,所以对这种题材我已经连梦想的残渣都不剩了……
有的,只是过去留下的心理阴影而已。
结果,我并没有想要进行练习。
那之后,我见到过好几次星花。
课前,在校区的入口。我看到了她恍惚呆站的身影。授课中和休息时间。我看到了她用小学部楼层的洗手间的身影。课后,我看到了她在答疑教室的一角自习的身影。
“你,你有问题要问我吗?”
同事道源寺老师问她,她也,
“……不……”
就这么短短地说了一句摇了摇头。
等到校舍大门要关的时候,她一个人回家。
似乎,是在一直等待着某人与她搭话的时刻到来那样。
“…………”
她偶尔和我四目相对的时候,我也没和她说一句话。
“…………”
星花,也就那么沉默着低着头。
这样的循环,已经有一周了。
◇
于是乎,应该掺杂的事件一个都没有发生。
工作之后还是工作。
一如往常的愉快补习班老师工作开始了。
升学补习班的阅读理解课程里一定会伴随着老师的自由时间。
“那么从现在开始的二十分钟里阅读课文,一直解到第二大题。做完的话继续做下去也没问题,但一定要检查一遍。被发现有粗心大意造成的错误会的零分。”
自由时间——也就是学生们做长文的阅读理解的时间。
和其他学科比起来,问题明显要长。所以,学生用于解答的时间也长。按写板书时间很长的社会课老师的说法,国语课的实际授课时间太短了,薪金小偷。
嘛,这是朋友间的玩笑就是了。
在阅读理解之前,肯定要进行汉字和词汇的测试。在让学生默读课文的过程中,要对测试打分,批改课前收起来的家庭作业,确认解答的进展状况,然后准备板书,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不管哪个老师,哪个学科,课上都是很忙的。
我也一样。首先是整理好大量的作业本。
这决不是什么可以开小差的时间,但是——
“…………”
教室后方的门上的窗户处,有一个人影。
那个人用熊熊燃烧的眼神看着室内,同时朝我猛烈的,多次的挥手。
是要我去走廊里的意思。
啊啊——今天也要和嘻嘻笑着的上司聊天啊。
◇
我从室内来到室外。气温差了几度。
满是十几个小孩子的的室内比起走廊要暖和的多。
从门缝里传出的其它教室的声音听起来也渐近渐远一般。简直就像误入了位置的星球一样。
在这寒冷的异星中,
“天神老师!我太感动了!”
有个男人无意义地要和我握手。
剪得干净清爽的短发,宛如体现着坚定意志的浓眉。身上是精状的肌肉,额头上绑着头带。因为他的这副打扮,经常有人把他和搞体育祭的大学生搞混,不过实际上他肯定是比我年长的。尽管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了。
“今天学生们也没窃窃私语!能让学生们集中在问题上的巧妙管理!正所谓职业技能!真想让它流传后世啊!”
“啊哈哈。”
热血运动男纪伊国室长。
我们调布校区最大的官。
顺便一提,头带在补习班行业里是一种基础的时尚道具。不过,这是在考试期间还有夏季集中补习期间用的,会一年到头戴着的,在整个TAX里也就纪伊国室长了吧。
“上周的家长面谈中也好评如潮!授课简单易懂,让我家孩子热心学习了!听到家长们说这些话我都忍不住哭出来了!”
“啊哈哈。”
“这些事儿,在日本桥方面也评价很高!TAX的年轻主力军,未来的领袖之类的呼声很高!你是调布校区的骄傲!”
“啊哈哈。”
“我经常这么想!以天神老师为首,调布校区真是有一群优秀的成员。同伴之间的羁绊,正是无可取代的宝物!”
“啊哈哈。”
他的双眼冒着火光,本人用力向上挥拳,发出强有力的声音。
冰冷的走廊什么的好像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他平时一直就跟远方的太阳那样,一个人在那里发光发热。
“正因如此,本部方面的短视判断毫无道理!”
“啊哈哈。”
“学生数量停滞不前确实是个问题,但是我们不是在竭尽所能改善状况吗!我们有义务让调布校区那珍贵美丽的星星之火流传后世!”
“啊哈哈。”
“我们赶紧采取应对将来的对策吧!开展特训会议大作战!查找出调布校区的问题所在向前迈进吧!”
又开始了。
每次他这么一套结局都是加班开会。我们全职老师疲惫不堪的根源,令人不幸的大统领。
我们所希望的,不是对明天的热情,而是今天能休息啊。
“我懂的!”
“哈?”
“天神老师的想法,我懂的!我非常懂!”
突然,纪伊国室长吊起眉毛拍了拍我的肩膀。
“光是提问题没有意义。全心的劳动源于妥善的休息!让无意义的会议影响大家休息也非我本意。”
“哦?”
“总而言之,负担不能全压在全职老师身上,就是这样!”
“噢,哦?”
“下次的会议上,兼职老师的代表也会出席。为什么无意义的会议会增多呢?为了查明原因,我们一起热烈讨论吧!名字就叫,调布校区开会到天明大作战!一定很热闹哦!真期待啊!”
“噢噢……”
完全没懂……绝对累死部下男啊你。
传闻调布校区是地雷四天王这件事,自己争夺走周围人的热情这件事,他完全没有想过吧。他就是这种人。是最坏的上司类型。
但是,嘛——也无所谓。
我没出声,而是看了眼手表。指针在表盘中不停转动着。我把被需求的东西以被需求的那样表现了出来。
我只是觉得,差不多该回教室里去了。
反正——我完全,无所谓就是了。
有哪个人崩溃了,调布校区废除了之类的,我是无所谓的。
我只是把分配给我的业务按被分配的情况推进处理掉,什么都不多想,在大树底下乘凉而已。
“参与开会大作战的兼职老师,果然是得选个优秀人才呢!”
“啊哈哈。”
“出勤自然是要考虑的,对各个学科的熟悉程度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呢!”
“啊哈哈。”
“有必要和去年同期比较一下课前考试还有分班考试的成绩,同时还要进行家长满意度调查呢!”
“啊哈哈。”
“于是乎天神老师。你能在下周一之前把这些全部搞定吗?”
“啊哈哈……啥?”
他刚才说了啥?
“会议和机会是不会等人的。必须由我们动手抓住才行!就我所见,天神老师和兼职老师们关系很好。你最适合负责对兼职老师们给出评价!”
“不不不,这些事儿周一就要?”
“没问题的!你能做到的!”
做得到的鬼啊。
“先动手做起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直你妹啊。
“天神老师绝对能做到的!相信你能做到你就一定能做到!”
做得到才怪啊。
“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要做到的问题。管理部下也是全职老师的工作之一!”
“呀,今天已经是周四了,我还要备课,批考卷,还有其它各种事情……”
“恩,我懂了!我有个想法!”
纪伊国室长竖起手指。
“明天,天神老师就不用上课了!”
“哈?”
“我来替你上课!天神老师就在教员办公室抓紧时间。这样的话这个作战就完美了!”
“可是,室长,你周五不是休息吗。”
“我觉得最近休息有点多。果然休息日每年一天正好!”
“不不不……”
这个热血星球出生的热血男在说什么啊。你要是在休息日还回来工作的话部下不就没法休息了吗。
“哦呀,这个作战不行吗?哪里不行?”
“要说哪里不行,是全都不行。上课比较重要吧。”
“真奇怪啊。”
纪伊国室长讶异的歪过脑袋。
“没想到天神老师是挑工作的类型。”
“……诶?”
“因为天神老师——是那种把被分到的工作如数完成的类型吧?”
“…………”
我无法回答。
热血星球的热血男意外地会看人的样子。
“给孩子们上课,管理兼职老师,两边都是工作哦?同样的工资,同样的时间花费,那不是两边都可以的吗?我说错了吗?”
他一掌敲到了旁边的墙壁上。是在给我施压。宛如烈日一般闪闪发光的眼瞳若有所指地紧紧盯着我。
“…………不……”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我。
感觉就像被关在了一颗小星球上。
“那就这样吧。我来上课!天神老师负责管理工作!虽然两边都很艰难,但两边都是同等重要的大事!全力以赴。拼死上吧!加油一起努力到死吧!Ready go我们心中的大作战!”
拉住我松垂的领带。低沉呼吸声就在耳边。心跳声清晰可闻。
迫近到极近距离的太阳。
就在我觉得被无法逃避的炙热烤得发晕的时候,
“…………”
教室里有个学生出来了。
是舞牧英璃。
被纠缠在墙边的我和室长盯了之后,普通小孩应该会吓死吧。
“…………?”
但这个迷糊学生并未如此。
她朦朦胧胧地歪着脑袋,毫无犹豫,直着向前一个直角转弯插进了我们两个的中间。
然后,理所当然地发生了碰撞。
“…………???”
她疑惑地眨着眼,然后摇摇晃晃地动着手和脚。
我往旁边一看,英璃的前进方向上有女厕所。是这样啊,她想笔直走过去啊。我们偶然出现在了你的前进路线上真是抱歉啊。
“唔……!”
旁边突然传来了呻吟。
乱动的英璃的右手似乎正敲着室长的腰。好像是他学生时代打橄榄球还是美式足球的时候留下的后遗症。英璃正好命中了要害。无敌太阳唯一的弱点。
干得好英璃,就这么干掉他。最好就杀掉。
“啊痛痛痛,喂,你,你啊!”
使出家传宝刀,毅力战吼的室长,
“啊啊,恩,是舞牧同学是吧是这样吧……”
结果没多说话退了一步。
根据过去的知名战役的结果,不管被怎么样施压怎么指导,这迷迷糊糊的小姑娘都不吃那一套。或许,她正是热血大统领的正解。好想收她做弟子啊。
她插进我们中间,强行穿过缝隙后,
“……间……”
英璃前辈直冲洗手间。
“哈……那孩子,居然成绩那么好……真是难以理解……”
连热血毅力男都吓到了的样子,他摸了摸腰部后迈步走了出去。
“好了,上课上课!做的快的孩子差不多该解完题目了!”
正如他所说。室长还要负责其他学年的授课。趁着做阅读理解的时候到外面是抓个机会管管其他老师的闲事。嘛,虽然目标只有我一个。这么做的话,说他是薪金小偷,未必算是个笑话呢。
“恩?天神老师,你说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
但是。纪伊国室长手上班级的国语成绩一定会提高。
虽然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样激烈的手段锤炼学生,不过结果就是结果。结果就是一切。补习班是成果主义的。
作为人类来说是最差劲的,作为老师来说是最棒的。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不要在职场遇上。请您尽快跑去别的世界旅行吧,在我投以这般热烈的视线的时候,他在走廊转角回过了头。
“那么挑选兼职老师这件事,明天就拜托你了!你能做到的!”
“才做不到啊……”
时限太紧了啊。
◇
在室长的身影完全消失的同时,英璃从洗手间出来了。
“…………”
她歪着脑袋看着杵在那里的我。
“我说过要在课前上厕所吧?”
我姑且摇了摇头,提醒她要注意。今天我就原谅你了。谢谢你打断我们。要是我和室长在那么呆下去,估计我整个人会被烧死吧。
“…………”
英璃一言未发,站在原地。
她盯着室长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英璃?”
我和她搭话后,她又呆呆地看向我,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
似乎是想要问什么。
如果是经验丰富的教师,自然是能和这类学生进行交流的吧。然而我并不是这种。
“没关系的。你担心我吗?谢谢你。”
因为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就用上了说自己想说的这套办法来应对。
“……的……”
“我们没有吵架。是在交流工作。”
“……那……”
“啊啊,我和室长一直是那副样子的。各种意义上我们关系都很好。”
“……么……”
“恩,也有这种说法呢。”
“……这……”
“是呢是呢……抱歉,我果然不懂你在说啥啊。”(译:各位读者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英璃在说啥,瞎编的。)
说自己想说的这套办法正常的出了错误没法继续了。
“话说,英璃,你没带手帕?”
“…………”
“是吗,你不想带着不感兴趣的东西吗。但是,你可不能把大家都要用的门把手弄湿吧?”
“…………”
英璃突然停下了伸向教室门把手的手。
然后她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僵在原地,开始彻底不动了。虽然做人老实很好,但太老实就不好了啊……
我从西装口袋里取出手帕,给她一个个擦湿掉了的手。
她是怎么洗手的呢,连头发都湿了。我轻轻擦去水滴后,她一副求摸头的姿势。
虽然我不是那种在意发型的类型,不过她的头发因为湿了变得很滑,手感很好。我的脑海里渐渐感受到了一股温暖。
“那么,要开始讲解题目咯,我们回去吧。”
“…………”
“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吧?可以了吗?”
虽然她在用头蹭蹭我的手掌,不过最后还是渐渐停了下来。
英璃很舒服似地眯起弥蒙的眼睛。
“……可以……”
“哦?”
“老师,谢谢,暖暖的,喜欢。”
“……噢。”
她好好的把带有语义的话讲了出来。好现实啊。
那之后,我们一起回了教室,稻荷凛整个人朝后门转了过来。
她手托着两颊看着我们。
“怎么了。问题全做完了?”
“……哼。”
是模仿回答错误的提示音吗,还是在模仿小猪的叫声吗。凛发出了这样的奇妙声音。
“怎么了啊,发生了什么吗。”
“只有小英璃,好狡猾……”
她柔软的双颊现在红的跟个苹果似的鼓鼓的。流行性腮腺炎?
——才不是。嘛,她想说的我也不是不知道。虽然不是不知道,但多少保持些距离是对这孩子好。
“我不是很懂,总之稻荷凛往前转,往前。”
因此,我还是选择使用了说自己想说的这套办法。
“……报告,老师!”
“什么事?”
“凛,要取下洗手间,淋个透,再回来!”
“……不行。”
“啊,不过凛带了手帕……但是,凛会不带上的!所以……!”
“我说了不行。你要是真的我答应,但不行就是不行。开始解答了哦。”
“哼,哼哼哼——!”
这边看来也不行啊。交流完全没对上。
◇
我一边上课,一边朦朦胧胧地思考着。
“因为天神老师——是那种把被分到的工作如数完成的类型吧?”
就是这样。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我没有要室长代课呢。
明明都是被分到的工作,我为什么会犹豫呢。
我站在黑板前看着整个教室。几双幼小的眼睛往上看着我,倾听着我的话语。
“……是吗,登场人物也会无意识说谎吗……”
今天的凉似乎很是集中。没有脱线,也跟上了我的讲解。是在课前被喜欢的女孩子无视了吗,或许正是出于这样有点可怜的理由呢。
“那个,那个,并不是发生的就一定是真相……”
凛之前鼓起的脸颊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原样。现在她一会儿看上面一会儿看下面,在笔记本上记着板书。
“……呼呼……”
英璃很少见地盯着这边,轻轻晃着脑袋,似乎回忆着什么似地摸着已经干掉了的头发。
为了凉,凛,英璃还有所有在做的孩子们,我磨炼自己的能力,传授掌握的知识。
这就是补习班老师的这份职业。
不管过去有着什么样的理由,或是失去了什么样的理由。
尽管觉得随时辞职都无所谓,尽管觉得蠢。
即使不怎么轻松,即使受到冷遇。
就算是那样——我似乎,还是想做补习班老师。
“……哈。”
伴着讲解的声音,我叹了口气。我不禁笑了起来。毫无条理。凭这种判断依据,要了解登场人物的感情到底是很困难的。如果考试出了这种题目的话一定会被非议吧。
我对这份工作有着什么感伤吗?还抱有着无聊的幻想吗?
我不明白。
虽然不明白,但是——
◇
在授课和送行都结束后,我前往了答疑教室。
“……天神老师……”
一如往常空闲的教室的一角,星花已经在等着我了。今天也是一样。似乎是对久违的碰面感到紧张一般,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一般,她眨了眨眼。
注意到她这副反应,我叹了口气,然后。
“听好了,星花。”
“……好的。”
她的眼神,和我教五年级学生时他们的眼神没有区别。不管怎么说,这姑娘还小呢。
确实啊,她还是个小孩子呢。
所以——
“只在答疑教室哦。在这里的话,我可以教你。”
我接受了之前的“请求”。
不管自己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样的,既然眼前有个求教的孩子,那么就不应该设置什么障碍去教她。
结果上看,那是我的工作。
“……老,老师!”
星花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了的样子。
似乎是为了抑制住满溢而出的感情,她咽了好几次口水。
“真,真的可以吗……?”
“……恩。”
虽然不愿意在校外和她接触,不过作为工作的一环的话我可以勉强让步。
在答疑教室里向众人提问的筒隐星花偶尔向我提问这种形式的话,并不会那么招人疑问。
“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我,我……我到底该说些什么好呢……!”
星花双手掩面。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星花的双肩上下抖动着。
“真的,谢谢你了,傻男人。”
“啊?”
“我相信,老师是一定会说这种话的傻男人……”
她像只柴郡猫一样,指隙间露出的眼瞳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眯了起来。
这家伙一丁点都没要哭吧。只是在惹着笑吧。
“我果然还是回家吧累死了。”
“我骗人的开玩笑的这是亲密的表现。”
转过身去的我的手被抓住了,然后被全力拉向了座位。
“一想到能让最喜欢的老师教我,我不知不觉高兴的不能自已。请务必,请务必以宽大的胸怀原谅我。”
“……没有第二次咯。”
“好的,老师。我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学生的哦?诶诶噢——!”
“这什么鬼……”
“诶嘿嘿,这是在打气!”
她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握起拳头,然后朝天上举了起来。可爱的姿势。住手感觉好恶心啊。
“我就是这么开心!诶诶噢——!”
“你确定这不是对着猎物急不可待的表现?”
“老师的眼神跟臭水沟一样腐烂了呢!”
远远看着,让人有股轻浮的深闺大小姐的感觉。尽管是大小姐,其本质是在祭场向人招手的混蛋恶魔。虽然我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
估计平时恬静稳重的星花突然向大人撒娇是一个大事件吧。
“那个,你,你们……?”
唯一还留在答疑教室的道源寺看向了我们。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能问一下吗?天神老师和筒隐同学,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才没有。”
“谁信啊!偏偏把大家的筒隐同学,不和任何人亲近的孤高的偶像,在不知不觉间给诓骗了!”
被道源寺指了之后,啊啦,星花用手掩住了嘴角。
“我被男人强行诓骗了呢?困扰呢。”
“困扰的是我啊。”
“老师你啊,真是一个,坏坏的成熟男性呢……呵呵呵。”
魅惑的眨眼。故意似地把我的手往胸口用力拽了过去。
“啊——!”
惨叫的道源寺很明显是误会了什么。这就跟猫咪玩弄被抓的老鼠一样呢。
“不用解释了!叛徒。你背叛了呢天神老师……”
“背叛什么啊道源寺老师。眼神很可怕哦。”
“虽然你乍一看是个小混混!但没有搅乱我的绿洲!我还以为你是个性癖正经的绅士!我们能成为朋友的!我还以为是这样的!呜哇————!”
道源寺捂着脸冲出了答疑教室。
看来是很累了啊那个人……
◇
关上门后,我叹了口气。
“戏弄大人可别过分哦。有着能接受你的戏弄的宽大心胸的人可是有限的。”
“好的,老师。我只戏弄天神老师可以吧?”
“……你有没有听清楚我说的?”
“我听得很清楚,并在此基础上做出了判断来着。”
“啊,是吗……”
我放弃后坐到了星花对面的位子上。
总而言之,这里是空的发慌的调布校区的密室。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人。用来做个人指导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恩。那个,要从哪里开始呢……”
“老师,我呢,调查了一些这方面的指导方法。”
星花把活页本并排摆在了桌子上。上面有流程图还有其它图表。就跟企划书一样。
“不管是什么题材,首先要从了解学生的实力开始,这样对吗?”
“嘛,是呢。”
“请您看一下我以前写的小说,然后制定今后的指导方针可以吗?”
“恩,这办法不错。”
“太好了。其实我今天带了几本来。可以的话,就算只有开头也好,请您务必一读。”
事情顺利推进。全国第三的优等生果然在求知欲的“质量”上是不一样的。这种事都做好了计划。
……我真的有必要给这家伙进行指导吗,我不禁这么想。
事到如今,她是不可能不了解怎么写小说的。想写的类型也有很多。脑筋好使,自学欲强。我有什么好教她的?
……果然,是被她戏弄了吧?
脑子里一大堆疑问的我拿起一本大学笔记本。
“你,用手写原稿”
“是的呢。握住圆珠笔写作,感觉文字里会寄宿上灵魂。”
星花把一本大学笔记本放在了桌子上后神采奕奕地说道。都已经很有一副作家的样子了呢。
寄宿上灵魂呢。
我出生以后一次都没说过这种话啊。到底我们谁才是职业作家啊。
对优等生的清爽表情感到害怕的我顺着文字读了起来。
◇
苍之宴
作者:星花小豆(译:筒隐星花,笔名星花小豆?哇,细思恐极,细思恐极。)
【星界康斯坦茨篇】
序章 大战前夜
暴雨频仍之无明时刻,无垠的康斯坦茨的浓雾的彼方亮着点点篝火。一匹雌性佩尔什马独自穿出从神圣尼凯亚帝国南北分断南喀尔巴阡恩宠山脉的锡纳亚旧侯爵大道,挥洒汗水,鬃毛舞动,驰骋于乾端坤倪的险峻灵峰的蜿蜒曲折的遍地无声的贫瘠荒芜的千岩万壑之间——不。乘于其上的,乃是朱彤骑士团首席,被称为终结了第二次沙哈奎埃尔动乱的男人,托比托族,身长仅三休比特,重仅四谢凯尔的,自视有着鸿鹄之志的高贵种的王子——也就是吉吉斯门特,又名五代吉格蒙多。勇猛且幽远,被世界传颂的托比托六英杰,却未着常服。其眼孔中只剩对无有光辉的犹大的憎恶。现在是星界历七八九年火月。然而在后世来说,对于这天只有这是菲拉恩俊·亚历山大大帝驾崩,或者伊斯拉菲尔革命爆发的“零之咒怨月”的记忆。但是,现在吉吉斯门特对自己这些人将会成为苍之传说的带头人还一无所知——呜呼,正因此。正因此,此处当吟以尼凯亚奉于彼等的咏叹调。
欢跃高歌!呀!欢跃高歌!呀!欢跃高歌!
舞动飞扬!呼!舞动飞扬!呼!舞动飞扬!
挥毫泼墨!嚯!挥毫泼墨!嚯!挥毫泼墨!
奔走前行!唰!奔走前行!唰!奔走前行!
何等惊愕之诗。然而如今以吉吉斯门特座下佩尔什马唯一骑为人所知。聪明的她把堪称狼狈周章的主人的憎恶当作脚蹬断裂未做嘶吼直冲向前。根据史书,解开束缚的佩尔什马的谢凯尔一般来说与被看作近亲的希尔弗兰斯有着明确的差异,不如说与夏基亚·阿拉伯系接近,深受沙哈奎埃尔动乱残害的康斯坦茨边境部里如果直到现在仍有传承至今的话,与当代吉格蒙多勇敢王有渊源的内亚极罗布河畔的嘉鲁噶莱尼的波奇加·伊秀托瓦和巴托里·昂得拉修的帕卢斯的法鲁修的鲁修会以茧净化。(译注:我是实在看不懂这中二文,谁看的懂的欢迎解说。最后パルスのファルシのルシがパージでコクーン是个梗。)
◇
这·是·什·么·鬼?(译:对不起各位读者,我也觉得我上面翻得不是人话,这里男主说出了我的心声啊。)
意义不明。
与其说是意义不明,你能明白吗,不能。不,不明白。鬼明白啊!
稍不留神一行字都看不进去了。
说喜欢我以前的作品,但这不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吗。这家伙,是不能客观看待自己写的东西的类型。不过还是挺正常的。我听说写的乱七八糟的在刚开始写书的年轻人里占了99%。
我抱住脑袋。
“怎么样老师。虽然还有一些不满意的地方。既然是以成为职业作家为目标,我认为比起自己的判断,他人的评价更有参考价值。”
对面的大作家老师急切的渴望着我的感想。
虽然嘴上很谦虚。
“——夸我夸我快夸我!说我超厉害超厉害的!”
这种气场从她全身上下散发出来。各种意义上都不妙啊怎么办啊。
“那个——”
“恩!嗯嗯!”
“这个,那个,星花小豆是——”
“是我的笔名。正经作家都会隐藏真实身份,常常会有从朋友那里引出的笔名对吧。我连签名都考虑好了。汉字英文还有其它各种。为了不在向全世界出版时忙乱。”
“噢,噢噢……”
“但是,老师,比起这些身为作家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希望听到您的真实感想,请您准确妥切的,提出您的宝贵意见!”
“啊啊——是,是,是一部大作呢……”
我竭尽全力总算是来了这么一句。
“不不不,诶嘿,才没有。毕竟是作家,构筑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观才应该。我设想过如果火了还一起出外传呢。”
“外,外传……”
“顺便一提这是星界康斯坦茨篇全七章里的序章。那之后还有月海尼凯亚篇全十四章,那才是故事的正篇,但是首先是不是应该先描写勾住了尼凯亚社会基础的英雄吉吉斯门特的人生呢。正传全二十一章,外传全二十八章,还有未定的异传全三十五章,近日里希望老师务必一读!”
“唔,啊,噢啊啊……”
“老师?怎么了满头大汗的。您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受了致命伤啊。
“这是这么厉害的一部大作吗?是这样吗?也是呢。我暗地里也有觉得说不定会是这样。现在,自信变成了确信了。”
星花用手从两侧捂住脸颊,整个人扭了起来。看来他是被我仔细斟酌之后讲出的话当作了无比的赞赏。
但是——我是老师。孩子有错,让她改正是我的职责
我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时候泼冷水。
深呼吸后,我挺直后背。
“抱歉,我用了招人误会的讲法。我换种说法。”
“恩?嘛,坦率地感想对作家来说是重要的养分。请吧请吧。”
是要用更厉害的说法夸我吗?这句话简直就写在了她脸上一样。大小姐嘻嘻笑着。屁股扭来扭曲的她其实到底是不是大小姐呢,非常可疑啊。
我看向了那张天真无邪的脸。
然后尽可能用温柔谨慎的声音,
“老实说啊,与其说它是大作,不如说。”
“恩恩?然后呢然后呢?”
“……是垃圾啊,大粪作。”
“……喵说什么!?”(你说什么!?)
星花的头敲到了桌子上。很痛的样子。
“在第一次遴选的初筛阶段,光是前三页就足够确定落选的了。估计,不根本性的重新锻炼你一遍是不行的吧?”
“喵说喵么!?”(你说什么!?)
“额,抱歉,我说的有点过了。”
“对,对啊,是这样的吧?”
“都不用三页,三秒钟就够确定直接摔进垃圾箱了……”
“喵妈咪喵!!!”
星花的脑袋敲在了教室的墙壁上。很痛啊。墙壁它。
难道说,这家伙是个石头脑袋么。额头上只有一小片红,整个人精神的不得了。啪啪啪啪,她全力用两只手拍着桌子。
“你居然这么说我的超级无敌未来永劫的大杰作!到底哪里不行!你会告诉我的吧!?不告诉我理由我是不会接受的!!”
但是,整个人都泪目了。就像只磨人的小怪兽一样。
我放松后。
也是呢。自己的故事哪里不行,别人不讲明白本人是不会懂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优等生都是如此。
“该怎么说呢……这应该是在很快的速度下写出来的原稿吧?”
“嘛,嘛,是这样没错!所以比较粗糙吗?就这点问题的话,我立刻重写!”
“恩,与其说是粗糙。”
我用笔尖指着星花的鼻尖。
“你写这个的时候,应该很爽吧。一边浑身高潮一边挥动圆珠笔的吧。”
“哈,哈——!?您您您您说什么呢!?”
咔嗒。椅子被踢倒了。星花突然站了起来。
就跟窥见了别人的情事的女孩子一般,整张脸红的跟煮熟了的章鱼似的。
“您到底有什么证据说这么失礼的话!?又没在我的房间装摄像头!啊!居,居,是这样吗是这回事吗!?”
“额,哪回事啊……”
“明明因为老师是萝莉控我才放心的,没想到我这么优秀的大人都是您的毒牙狩猎的对象太夸张了萝莉控混蛋老师!”
“能吐槽的地方太多我都不知道怎么吐了。总之先从让你废掉这个称呼开始吧?”
“常言有云对吧!?覆水难收,萝莉控不会变回原样!”
“常言个鬼啊。才没这种说法啊。”
“萝莉控是老师一声=生都会背负的魅力点!事到如今才不会觉醒什么正常的性癖!会因为反叛萝莉控罪被紧急逮捕的!”
“吵死了。”
我本来就不控萝莉啊我说过吧。
已经狂乱了的烧章鱼怪兽以要把桌子闹个底朝天的势头喋喋不休。平时那副从容的表情云消雾散了。完全不听这边在说什么。
没办法了,我抓住了她。
“你做什么!在这种密室里,对我这样的成熟女性。萝莉控先生到底打算做什么!”
“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声音太响事情会很麻烦的。”
“吓!吓!吓!吓!”
“好了好了乖乖乖,小宝贝乖乖,小宝贝乖乖。”
“吓!咕呜呜……!”
在我堵住她的嘴巴后,手脚上的挣扎总算是慢慢停了下来。(译注:姑且这里不是用嘴堵住的,大家不要脑补过头。)
毕竟她还是初中生。就是个孩子。
就算是混蛋恶魔柴郡猫,自己的作品并从头开始彻底否定也是会动摇的。是我不对。
“我说过头了很抱歉。我会好好解释给你听的。”
“呼——……唔——……”
她凌乱的甘甜喘息濡湿了我的手掌。尽管稍微松了点劲儿,她也没有继续胡乱挣扎。
“……冷静下来了?”
“…………”
星花轻轻点了点头。坦率的态度。
“我松开你也不准乱闹哦?不准乱发脾气要好好听我说完哦?”
“…………”
在她要再次点头前的瞬间,答疑教室的门被打开了。
“对不起,刚才真是对不起了,天神老师……我,稍微说的有点过了,那一定,是误会。”
是道源寺。他似乎是去哪里冷静了一下。戴着塌下来的眼镜的他露出了弱气的微笑看向教室。
嘛,总而言之,就是看向了我压在星花身上强行捂住制服凌乱的星花的嘴的场面。虽然看上去是这样,但不管怎么看着这都不是犯罪哦。(译:你放心,怎么看都是犯罪啦。)
“额,呃,呃……!?”
怒发冲冠的道源寺蹦了起来。跳了一米高好厉害啊。
“不是的,冷静下来听我说,这是意外……”
“没错。道源寺老师。天神老师没有错。”
“哦?”
珍贵的援军出现了。
星花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她摆脱了我的手掌,楚楚可怜地缩着身子。
“刚才我们两个在第一次共同作业中。我一开始也觉得很痛很难受很害怕,但是天神老师手把手温柔地引导我前往了未知的世界。”
“喂住口你说什么呢混蛋恶魔。”
“我的身体已经,被调教成没有天神老师不行了……”
梦幻的微笑,配合上用脸颊轻轻贴紧我的肚子的动作。然后垂着脸,轻嚙我的衬衫。
无论怎么看都是做作的演技,然而。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一部分人效果拔群。道源寺再次惨叫。
“还以为你是不会出手的类型!是和我一样的真正的绅士!果然还是说干就干的小混混啊!禽兽,畜生,叛徒……!”
道源寺老师捂着脸哭着冲了出去。
看来是认定了呢那个人……
◇
“你啊……”
我叹了口气后,星花用食指抵着脸颊歪着小脑袋道。
“啊啦,不过,我也没有说谎哦。”
“哪没有啊。”
“因为,您之后会手把手的温柔地告诉我让人痛苦让人难受的作品的缺点对吧?——请您尽情鞭挞指导我。”
与开玩笑的口气相反,她的眼瞳里带着斗志。
“好好好。”
我重新坐好,拿起原稿。
“也就是说呢。写书写的快本身完全没问题。不如说,这应该夸你……但是,这东西,你写的太快了。”
“什么意思。”
“读起来语感一塌糊涂,汉字和假名的平衡太差了。第一次听到的世界观的由来的解说也太多了。明明是开头部分,这么搞一上来就把第一次看的读者赶走了。”
打开第一页看了一眼后,星花皱起眉毛。
反应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你无法接受是吧?”
“不,并,并没有……”
“无法接受也没关系。这才是对的。对于熟悉这个世界的你来说,这样的文章是最爽的吧。”
“啊,刚才的话,是这个意思……”
“但这是只会让自己爽的故事。完全没有考虑读者。”
“呜呜呜,您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我还以为是遇上了无礼变态呢……”
星花捂着脸两脚乱蹬起来。无礼的是你,变态也是你啊。
说完,星花握紧拳头突然敲了一下桌子。
“但是老师说的是错的!”
“恩?”
“因为,我已经给妈妈看了好几次了!我的原稿基本是妈妈来当读者的!”
“有没有搞错中学生胆子那么大。你这么积极会不断增加黑历史啊。”
“才不黑!那是未来的大作家的光辉的第一步!对我来说这一步是一大步,对地球来说这是更伟大的一步!”
“地球被矮化了呢……那么,你妈妈的感想呢?”
“‘哇,你懂很多难写的汉字呢’,夸了我一通哦!”
“不愧是养出了你的女人真是温柔呢。”
“等一下什么意思对妈妈还有我都太失礼了吧!无法坦率接受夸奖的人是成不了正经大人的!”
“啊啊恩,是不正经呢……”
我叹了口气。
姑且算是有道理吧。这个混蛋恶魔很会戳别人的漏洞。
“我知道了。我换个说法。你觉得有趣的书是?”
“‘爱哭吸血鬼’。”
“喂笨蛋住嘴。”
“?为什么?”
“怎么说呢,那个。你是最近才读的这个吧。在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你读的什么。”
“如果是孩童时期的话……是米切尔·恩德的《永远讲不完的故事》。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层次的丰富的幻想世界。还有就是埃里希·凯斯特纳的《飞行教室》。里面角色轻灵的台词让我觉得很不错。”(译注: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原名Die unendliche Geschichte,米切尔·恩德1979年著童话故事。飞行教室,原名Dasfliegende Klassenzimmer,埃里希·凯斯特纳1933年著儿童文学。)
“啊,原来如此……是这样的类型吗。”
两边都在儿童文学里处在顶尖地位。是各国都推崇的人气作品。
同时,也稍稍欠缺了一些趣味性。
会这么想,大概是因为我是一个一天到晚接触阅读理解的补习班老师吧。考虑到这个时代,或许倒算是能不掺杂多余的想法去享受其中的作品。
“怎么了吗?”
“啊,挺好的。很有趣呢。缩在阁楼里读书的话这是理想的选择之一,而且和正义先生最后的对谈是一点一滴展现出来的。”
“是的!同作者的其他作品我现在都还在重新读着。每一本的世界都闪耀着光芒,让人沉浸——”
“是吗,让你沉浸其中的是故事的情节,还有角色对吧?有很多难懂的汉字很厉害什么的,你从来没这么想过吧?”
“……唔……”
星花失语了。随后她重新看向自己的原稿。
然后,她畏畏缩缩地抬眼看向我。
“但,但是,因为那不是这类作品。读了我的作品的话,说不定也会有人感慨我的……”
“除了自家人之外,其他读者对你脑子好使懂得字多这回事半点兴趣都没有。这等于是在刚接触故事的时候,让人们无法专注在故事上。这是最可怕的一种感想啊。”
从国语这个学科的角度,像是三岛由纪夫用的词汇,大江健三郎用的文体,还有什么乍一看文章会让人觉得这什么鬼好厉害脑筋不正常啊的这类异次元作家也是存在的。不过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希望别人感慨自己而写出的文章单纯是垃圾。要是带着无聊的自尊,是无法成为职业作家的哦。”
“咕呜呜……!”
星花握紧了圆珠笔。她用力一挥锋利的笔尖。
“您说的,我,明白,了……!”
嘎叽嘎叽咬着牙的声音传来。她的眼眶通红,眼睛里噙着泪水。
“……呼。”
我有些感动。
大概她非常不甘心吧,不过姑且是全都接受下去了。想要成为作家的意志看来是真的。
“嘛,怎么说呢……有使用各式各样的词汇的意识很了不起。姑且不论你的用法,比起不懂,还是懂比较厉害。在这个岁数能把书写到这个数量也很厉害。有想要描绘的故事也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非常非常的厉害啊。”
“……请不要用这些安慰小孩子的鼓励!”
星花抬起头,然后慢慢地做起了深呼吸。
第一次,第二次。
两手张开调整好呼吸后,星花整理好行李站了起来。
那么短的时间就调整好了情绪吗。
“——天神老师。我会根据今天的问题重写的。非常感谢您的指导。”
要离开的时候,星花回过身,优雅地弯下腰向我行礼。不愧是优等生,非常有礼貌。
“恩,嘛,有机会的话还可以让我看哦。”
“麻烦您了。明天我会全部重写完带来的。”
“诶,明天?”
“有什么问题吗?完全没有吧?是这样吗?是这样吧?”
“噢噢……”
“下一次我会叫出值得一看的东西的!到时候还请您哭丧着脸恭读一番!”
“……你啊,哭丧着脸什么的……”
前言撤回。她的眼睛里带着叛逆的火焰,像是走在原野上的怪兽一样踏着地面。
放弃是不好的。不服输的个性很强。这些特质,我曾经很熟悉。
“嘛,我会恭候的。”
目送着她的我耸了耸肩。
教导别人很合我的性子。无论如何。
◇
最后,我关掉了除了星花之外无人造访的答疑教室,关好门窗,走到了走廊上。
“古人云——命运,将会眷顾期盼命运之人——不会眷顾未有期盼之人——”
“!?”
墙角里传出的声音让我惊地退了一步。
已经关了灯光的空旷教室的入口附近的墙壁上靠着的是一个带着大礼帽的人影。
“——菖蒲月之夜,那么——是否找到打倒龙的良机呢——”
斜着剪的刘海后,隐着一对昏红的眼珠。
打扮的充满时代感的女子自然不是屠龙骑士,也不是迷路中的中二病患者,
“……不要吓我啊,日向老师。你有什么事情吗?”
她是我的同事。虽然校内禁止戴帽子。
“呜呼——抱歉——毕竟,黑暗,有着泡沫般的平静——”
她夸张地弹了一下帽檐。红色的嘴唇里含着一个长的夸张的烟斗。虽然校内禁止含烟斗。
“今天没有live吗?”
“——旋律尚且战栗不足——梦中的你在雨的彼方——”
“是吗。”
因为她和我同期进入公司,所以是我能不必拘泥的伙伴。“旋律尚且”什么什么的是写不出新曲的意思。“黑暗”什么什么的是不要随便关灯的意思。大概吧。虽然我不知道就是了。
日向喜欢搞音乐。她以乐团活动为理由送行同时会回家。尽管和我一样是全职老师,但她和规规矩矩不断出席答疑教室的道源寺之间有着明显的不同。
当然,她完全应付不来我们的热血毅力男,不过相性虽然差,但不管被说几次还是一如既往的。
“……你这么晚,很少见呢。”
“——呼——我受到了上古呼唤的邀请——”
日向一直用这种装腔作势的台词所以无所谓了。虽然作为补习班老师完全不行,嘛算了。无视就好。
问题在于。
她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件事。
“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啊?”
我行我素的日向没有在这种时间还逗留在校舍中的理由。
“天知地知人知——”
日向微微向上抬起帽子,用被刘海遮着的红玉之眼紧紧盯着我。
“——天字。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啊,难道不该是这边的台词——?”(译注:天字,日向对男主的称呼。)
“不,等一下。我只是在正常的进行交流……”
“古人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没让我解释,日向把食指伸到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随后,她在和视线平行的位置上伸出两根手指,先指了指我,然后指了指星花离开时走的楼梯。
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完全搞不明白……每个动作都太夸张了。
“语所不及,疑所不能——我等乃友,了解全部——”
“我其实不太知道你的事情来着……”
“呼呼——有趣。好热——呜呼,热气涌上来了——”
日向弯起嘴角,用烟斗上下抖动表现笑意。
“今宵——依然无比酷热——我有预感,庞大的预感——必会再会——不久之后——”
她抓住大衣的衣裾,冰冷的离开了。
嘛,也是。毕竟我们是同事,也不是什么不久之后的问题,明天还会遇见的吧。只要你正常上班的话。
“……话说,在五月份穿这么件大衣不热才怪吧?”
被留下的我的嘀咕,消失在了校舍之中。
第四章 被学生抱住这事儿是犯罪吗?
和星花的个人教室还在继续,但有个让我困扰的事情。
那就是混蛋恶魔的态度——才不是呢。不如说,星花她是个比我预料中的还要认真有礼的学生。
我指出的缺点下一次她一定会改正。而且,还不止一份改稿。
只把我指出的部分按要求修改的一份。
把我没指出的部分也全部重写的一份。
以未知形式把把我指出的部分之外的重写的一份。
她一定会准备好三种原稿。
“等一下。我指出的部分按要求修改我可以理解。为了整体的平衡修改其它部分我也可以理解。”
“是呢。改动一处汉字,那全文的用词都要检查一遍才行。重写了一处文句,那么对整个段落都会造成影响。改正的段落会影响整章的内容,进而波及整个故事。大作家写的文章就是这样的。”
“噢噢……嘛……是这样吗?好吧。你的心气很好。很棒哦。”
“天神老师刚才夸我的时候很明显躲开了视线吧?您在想什么呢?”
“嘛,恩。这个先不管。完全不改正我指出的部分,把我没指出的部分重写一遍,你在想什么呢?”
星花撇开了视线。
“……被指出缺点,也就是说,是我的表现方式不好呢。如果更多地注入热情的话,说不定能传达到我的意图呢。”
“结果上看,你尽是用未知的片假名词汇和难懂的汉字写了一篇文章啊……就算是同一个汉字,文章里也会有不同的注音。”
“我的目标是根据主人公的心情文字意思时刻在变化的幻想文学!”
“你以为是恩尼格玛机吗。这可没法读哦。”
“但,但是但是,知名作家也有不接受编辑的指摘,故意改其他地方的,我记得在采访里读到过。”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职业是职业,业余是业余。请你重写。”
“咕呜呜……”
这位大小姐不服输的劲儿太强了。被否定之后会像见到杀父仇人一样盯着我,偶尔还会用力抓我西服的衣裾。住手啊,要被拉变形的。
在大人面前戴上的那副面具她大概已经完全摘掉了吧。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我不知道就是了。
“你出了这些超垃圾难读幻想作品意外还写别的吗?”
“超垃圾……?”
“超帅英雄传记幻想作啦。所以别拉我的西服了好吗。”
“我是万能作家。要是写自己想写的主题,那么题材不限。我写幻想作品,只是为了迎合现在的市场。”
“市场啊。”
“您不知道吗。最近几年网络上流星异世界英雄无双幻想小说哦。”
“我知道。谁都知道。而且最近流行的也不是光龙傲天就可以了,还有,可读性能不能按读者来调整。你这种写法的幻想作品网上上哪儿找去啊。”
“你说什么……”
虽然嘴上豪言壮语,对于市场的调查果然还是半桶水啊。
星花现在写的这些垃圾难读幻想小说先放一边,我本人其实并不讨厌英雄传记类的故事。银河英雄传说或者阿尔斯兰战记这类的我非常喜欢。
所以,你至少,再写的大众化一点——把被需求的东西以被需求的那样写出来。虽然我尝试说服她按我说的改。
“哪儿都没有……就是说我的故事在这个世界上占据了only one的位置呢!糟了我干劲满满!”
但是我完全没法理解这大作家的积极性。
“你是想成为商业作家吧?自嗨作可是无法为大多数读者接受的。如果你想让处女作以一个圆满的形式出版……如果不想第二卷就被腰斩的话。你就给我考虑考虑为读者服务这件事。”
带着些许心痛,我提出忠告。
“您刚才说什么?”
“啊?所以说,你不能让一个人爽,而是要让大部分人舒服,处女作要服务读者。”
“让,让一个人爽,让大部分人舒服,处女要服务读者!真,真是的!稍微放下了点心您突然又说些什么啊!?”
“……哈?”
“请不要对我这样一位优秀的成熟女性用带有暗示的说法混蛋萝莉控老师!当心因为萝莉诈欺罪被公开搜捕哦!”
“你对男女之事妄想的太厉害了吧……”
“您说什么!?”
她偶尔会暴走。
“我都说了,自己想写的东西会让读者觉得厌烦的。虽然我是想一点点稀释掉的,但还是太浓烈了。”
“但,但是,对于故事来说,把想要写的主题用雄辩的话语写出来是必要的不是吗。正因为有想写的才能成为作家不是吗?”
“主题什么的只是多余的垃圾。把信息转变成狗也能懂的程度。读者只是为了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享受其中才看的,应该把被需求的东西以被需求的那样写出来。”
“呜呜呜……”
“听好了?谁都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
“……可是。”
偶尔会消沉。
不过在暴走和消沉循环往复的过程中,她那记着笔记的手却从未停下。
“今天也谢谢您了。下一次,还请您多多关照。”
“恩。”
她下一次也会不服输地准备好三份。
也多亏她这样,这边也不会腻烦。当然,唯独拉我衣裾这件事还请不要继续了。
要是一直有一堆对自学和复习充满热情的学生在,我这九年的补习班老师盛宴一定会像乐园一样吧。
反正在室长回去之前回家对我来说挺难的,呆在答疑教室里也不是什么坏选择。
我困扰的,是星花之外的学生。
◇
“老师,最近回去的,有点快,呢……?”
送行过程中,稻荷凛疑惑地问道。
课后,为了不妨碍路人,我们会把队伍排成两列从校舍前往广场,乘坐扶梯。
自从停车场事件以来,凛常常会跟在位于队尾的我身边。今天和我的距离也非常的近。
“回去,是回校舍吗?嘛,毕竟有很多工作。”
“是这样吗……好厉害。老师,好厉害呢!”
“不,一点不厉害吧……”
“很厉害哦?很厉害很厉害。喜欢!”
“……噢。”
“……恩!肯定没错,肯定没错!所以!不对!那个,那个,喜,喜欢,好棒。对了!因为很棒,所以!”
“谢啦……但是这是工作理所当然的。”
“但是,以前,会在检票口,和其他老师说话的……”
凛发出软绵绵如面霜一般的甘甜声音,温柔的撒娇似地抬头看着我。
孩子经常会盯着大人。必须要控制好和沙克那些废话——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报告!报告报告!老师老师!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位于队列强的凉精神满满的回过头。
他像只摇尾巴的小狗一样朝我挥手。
“喂,不准大叫。”
“知道,什么……?”
凛迈着小步走了过去。和凛四目相对后凉慌了。与轻飘飘的妖精少女交流看来他还并不习惯。
“那个,那个呢!那个啊,那个!”
足球少年害羞似地挠着头。
“我经常忘记讲义还有忘记交换贴纸回学校!老师最近一直待在答疑教室寸步不离的!”
“寸步,不离……?”
“好像是初中部的学生!老师很认真的,虽然没有其它老师,也还在给那个学生解答吧!”
“哼……”
凛瞬间呆住。她慢悠悠地歪过脑袋。
“初中生。大人?”
“恩,是个超级大美人。笑容很漂亮的!”
“………………”
喂,笨蛋,住嘴。会招来误会的。
“凉?靠长相判断一个人是不对的。我说过好多次了吧?”
“啊老师对不起!但是没问题的!我并不是那种人,是会通过内在好好做出判断的类型!对,对吧,稻荷!?”
“……大,美人……?”
凛一副被从背后袭击了的突击队的样子僵在了原地。凉的话她看来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老师?”
终于,凛像个僵尸一样回过身,走回了我的身边。
“怎,怎么了凛?”
“老师和初中生,在做什么……?”
“答疑哦。其他还能有什么啊。”
“在晚上,两人独处……?”
凛的一双大眼瞪地溜圆。那对超无色透明的瞳孔里只有我的影子。
小五女生这种不可思议的生命体偶尔会露出的这种表情超级可怕的。
“答疑教室就是这样的吧。因为人少经常就不能离开,我也说了你们有问题随时可以来对吧?”
不,我为啥要辩解来着。
“话说,你们啊,现在不准讲话吧。要坐电梯了,排成一列。”
回过神后,我用活页本轻轻敲了敲学生们的后背调整队列。
凉这些男生们哈哈大笑后老实地排成了乘扶梯的队形。
“……呜呜呜呜……”
凛没有进到队列里,还闭紧了双眼。
她伸出两只小食指抵住太阳穴,用力回转。换言之,就是一休的动作。揉来揉去。她的柔软嘴唇在抿的紧紧的。
思考了一会儿后。
“老师,凛,有很多,问题……”
她突然举起手,就像要用直线连接起天空和大地一样。
“恩,是吗。那下次在授课日。”
“凛要,今天,提问。”
“今天有点,负责答疑的老师只有我一个。要一个个派对的,下次有机会的话。”
“这样啊……”
“就是这样。”
“那么,我今天,过去哦?”
“不,你有听我说话吗?”
“……要去!凛!要去!现在去!”
轻飘飘的面霜姑娘撅起了嘴。
她的眼角含着一层薄薄的泪水。看上去随时就要流出来一样。不妙不妙不妙。在公共场合惹哭小孩子在各种意义上非常不妙。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就今天哦。就今天。”
“谢谢,老师……!呜哇!呜哇呜哇!好开心啊!”
凛松了一口气似的。紧张缓解后,她又露出了柔和可爱的表情。小五女生这种不可思议的生命体要是一直这副样子该多好。
“啊,对了!小英璃,要,怎么样?”
她带着这样的表情看向朋友。
“…………”
舞牧英璃今天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握着中意的伞,眺望着无云的夜空。
“…………”
慢了一拍,她在原地一个半转身。
晃晃悠悠地,英璃靠向了我们。然后,她理所当然似地呆在了我的旁边。
“难道,你也有问题……?”
“…………题……”
“是吗……是吗。”
右手边是凛,左手边是英璃。寸步难行,三位一体的我们。
紧紧盯着我们的凉转开脑袋躲开视线。他瞎吹了个口哨,
“那,那么……我,也,回去……不,也不是有什么事!稍微休息一下休息!可以吧老师!”
“这不行吧。”
“诶诶——!”
那么你是你,我是我,该回家的回家,该提问的提问。
要是因为突发的答疑教室大爆炸事件耽误了乘车,其他学生肯定会大吵大闹。没法收拾场面的我抬头看去。
“……既然在看着就来帮我啊,沙克。”
“啊啦啦,暴露了呢!”
从扶梯一角,嘻嘻笑着的鲨鱼型女大学生走了出来。看来是送行完了负责的班级。
“天兄搞不定还真少见。到底怎么了?”
“鬼知道……”
我叹了口气。到底哪里搞错了呢……
◇
结果,这天,我把班级分开,带去检票口的任务交给了沙克,会补习班的就由我来带。
偷偷告诉了星花原因后,今天的个人指导变成了平平常常的国语文法指导。
“哼哼,对付小孩子很辛苦呢。我倒是没关系。”
“抱歉。虽然我班上的孩子很懂事,不过你这样算是帮了我个大忙啊。”
“……您说什么?”
“喂,别闹啊,我开玩笑的玩笑。”
“我也是开玩笑的。当然是呢。充其量也就是被揶揄两句,我可是完全不会对此生气的大度女人。我就是这么一位优秀的大人,对吧,萝莉控老师?”
是这样吗?
我沉默不语。
不过嘛,尽管都是孩子但两者间确实是有着不同的。
“各位,不可以吵闹哦。这里和上课中的教室是一样的。”
“好,好的!”
“有问题的人,就把书翻到那一页。在天神老师解答之前,各自先自习。如果是我懂的问题的话,我来帮你们看。”
星花适当的帮助我解决了一个人没法全部处理的小五学生们的提问。说实话她帮了大忙了。
“……这个人,和老师……?”
一开始,有着一双大圆眼的凛眯细眼睛盯着星花,就像凶猛的猫科动物一样。不过。
“啊啦,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啊,没有,不,不是的……我听说,大姐姐,是初中生……对吗?”
“没错。看起来像是高中生吗?哎呀真会说话呢。”
“诶,诶,诶?”
“你是稻荷同学把?靠近了一看好像个人偶啊。头发还有衣服都是妈妈给你挑的?”
“那,那个,唔,那个……”
“我要是也有这样一个妹妹就好了。能不能叫我声姐姐啊。”
“咿呀,诶,那个,姐……”
“我可以把你带回家吗。今天开始你就做我家的女儿吧。”
“唔,啊,唔啊,那个……好的……”
凛满头大汗低下了头。并不是像被拔了牙的狮子那样依旧能挣扎,而是像被捕获的猎物那样在喵喵叫。
“好可爱好可爱,乖孩子乖孩子。”
“唔,唔,呜呜呜呜呜……”
被摸了头之后,凛彻底晕头转向动弹不得了。这个时期年龄差距这种东西比成年人想象的还要有更大的作用吧。
嘛,考虑到两人的相性。临阵磨牙的轻飘飘狮子对上混蛋恶魔柴郡猫是没可能赢的吧。
在女性氛围中沉默不语的男生,
“……真好啊。”
凉羡慕似地嘀咕之后。
“…………”
在教室里摇摇晃晃徘徊的英璃用自己的脑袋蹭起了伞。这样会弄脏头发的不要继续了。
“不懂的汉字就查字典。养成自主思考的习惯也很重要。英璃不准走来走去。啊,这个选择题有点难呢,你从划线部分开始往后读。英璃你好好坐到位子上去。没错,很好。那个副词在文末不带助词要扣分。英璃不准摸伞。啊,让我摸吗。是吗。好吧乖乖。那个,然后,数学题就等道源寺老师来了……”
星花轻轻扯了扯忙于给孩子们答疑的我的西服。
“……话说老师,如果今后有可能也发生这种事情的话,或许必须要考虑一下对策了呢?”
“对策?”
“这个还在考虑中,敬请期待。”
星花拿着孩子们的荷包,托着下巴若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这家伙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啊……
◇
几天后。
“明天,晚上——在约定之地,等待我们——”
在我的桌子上留下的独特的草书的内容。
是宛如演奏屠龙序曲般的文字。
◇
周日,二十一点。
“yeah大将,在喝了吗在喝了吗?”
做出撩起暖帘的手势,一名现役女大学生走进店内。
她瞥了一眼人烟混杂的店内,不过理所当然这家连锁居酒屋里是没有大将的。其实暖帘也是没有的。会做这种动作的二十岁不到的女子是不该有的。有的话就不对了。
“这种大叔行径你哪里学的啊……”
“女人可是一直退三步跟着走看着男人的背影学习哦?”
“想法也很大叔。你真的十八岁?”
我招了招手,沙克嘻嘻笑着走了过来。这是一张四人桌。我往里面挤了挤之后,沙克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我的边上。
“对不起,对不起啊,先开始了。”
对面的道源寺早已经红着脸,他扶好眼镜。
受到啤酒的催动,道源寺点了另一杯酒,还点了沙克的乌龙茶。
“这边才是,对不起。打分多花了点时间。”
对我之外的人用的敬语的沙克低下头致意。
今天是TAX一月一次的分班月考。
各校区同时进行考试,全职老师,兼职老师和专门招来批考卷的人今天要批完考卷。下一周会以此分出新的班级。
虽然批改是按照学科来的,但基本上国语是最慢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存在长篇阅读理解。小学生那些不上不下的回答靠临时工是不可能打分的,而且全职老师之间都会对给分有分歧。
……明明是这样的。
今天却不一样。
“不,这边才对不起。把事儿交给理科老师先走了对不起。你的学科最晚的情况真少见呢。”
道源寺像是习惯似地不停道歉道。
店员拿来了喝的,道源寺按顺序摆好。
“不,您看起来是有事儿,请不要客气,谢谢您。”
对我之外的人全都有礼有节的沙克慎重地道谢。我明明都有好几次给她拿果汁那个时候对我却只是耸耸肩。女大学生懂不懂什么叫作礼仪啊到底……
“恩,怎么了天兄。我脸上沾了什么吗?啊,难道是迷上我了?终于迷上我了?别开玩笑哦。”
这货真的是有点那啥。虽然我懂,不过还是窝火。
“果然,是想摸摸刚刚JK毕业的我的皮肤?想做很多那个?呀坏蛋色狼。没办法呢,那只允许十秒钟哦?”
“我告你性骚扰不管结果直接杀了你哦。”
“哥哥好冲动!”
呵呵笑了笑后,沙克碰了一下我的杯子。
“对不起,我之前就想问了。”
道源寺歪着脑袋看着我们。
“你们两个是亲兄妹吗?我听别的老师说的有点在意。那个,你和天神老师姓氏不是不一样吗。那个……如果不方便说对不起。”
“不不不,我们不是亲的。不过最近很接近了。就像是义兄妹啊叔叔啊之类的关系,是血浓于水的关系!”
“啊,原来如此。”
“天兄年纪也不小了,看到他之后不自觉地就觉得安心,真困扰呢。”
沙克厚着脸皮如此说道。请大家记清楚,我和这家伙完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附近也没有住着她这个姓氏的亲戚和旧友。总而言之,她对我来说完全就是个路人。
“总之就是,说是亲哥哥也不为过!对吧,天兄?”
……这丫头真的厉害。听起来就跟我爸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搞了个私生子一样啊。
话说老妈有段时间和老爸分居过。还问过我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也有被不认识的男性照顾过。
……不,不会吧……?
沙克瞥了我一眼,轻语道。
“女人时刻带着秘密哦。人家和天兄真正的关系对谁都保密。重要的事情人家懂就可以了。”
“我不了解你的女性观,也请不要给我的家庭添加什么电视连续剧的元素。”
“没办法了,成年人老是会忘记重要的事情呢……”
“好烦啊。”
呵呵,在沙克笑着的时候,一个没办法,真没办法啊的声音重复传来。住口啊,搞得真有那么回事一样啊。
玩了我一阵后,沙克突然端正坐姿。
“那个……那么,今天,说是有事儿要说。”
“恩,是呢。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是很了解详情。”
“……我也是,突然被叫出来的。”
我们三个人同时看向一个地方。
“呼——可以——时机已至——”
我们盯着的,是最后一人。
戴着大礼帽吐着红色口红的日向嘻嘻笑了起来。
“我有——一个谜题要告诉诸位。”
◇
那么,如果这算是谜题的话一下就要进入解密状态了,或者说因为喝醉了所以没法搞那么复杂吧。
简单地说。
【知道最近答疑教室发生了什么吗?】
日向说的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事情。
是不是就是想问这个所以用那种留言纸叫来的我们三个啊。话说“约定之地”这种词很难懂啊。也不是每天都在这里喝到天亮的啊,你倒是把店的名字写清楚啊。
“——漂浮于幻想中的人鱼——无法擅发歌声之物——因了解引导罪孽之船驶向破灭——”
“……恩?不想给别人知道?”
“此旋律乃通向幼星的标志——终将招致世界的灾祸的潘多拉魔盒——”
“这不止关于答疑教室,还关于整个校区?是这样吗?”
要解读日向语,常人需要花费相当的时间,在我适当概括后,
“天兄,你莫非是交际天才……?”
沙克感慨似地张着嘴说道。
对面的位子上,道源寺不好意思似地歪着头。
“对不起,对不起,说道答疑教室,最近,我都没怎么去呢。对不起,我不想介入天神老师的指导,或者说不想受伤,不想目击会导致致命伤的现场……”
“道源寺老师搞错了什么。我只是单纯在被小看,或者说在被戏弄。”
“这也别有一番滋味……”
道源寺撑着脸,用被酒精占据的恍惚眼神看着我。
“我本来想和那些孩子搞好关系。虽然也有教师资格,但我纯粹想要专心在看小孩子上所以做了补习班老师。我喜欢小孩子。呵呵,最喜欢了……”
“……哈。”
我是知道你说这些话的理由啦,不过表情很可怕诶。
“五年级里呢有稻荷凛同学吧。瓷娃娃一样的孩子。我觉得那样的孩子是奇迹的产物,结果却完全没能和她亲近。”
“啊,我懂的。我也代过课见到过,不过完全没说上话。是个很难接近的女孩子呢。”
沙克也接了一句。
想到稻荷凛每天轻飘飘的样子,我有点疑问。那孩子有什么很难接近的地方吗?
“我做补习班老师也很久了,每天都在精进啊。我想着总有一天不止稻荷凛同学,我还能和所有孩子一起身体接触,搞好关系……啊,当然,我不是指肉体接触哦!”
“道源寺老师,你不说我们也懂的。”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因为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件。直接碰触神圣的孩子什么的,臭不可闻!犯罪是不行的!绝对!不会原谅!”
道源寺用力把空了的被子敲到了桌子上。
我静静地看向别的地方。抱住学生这事儿是犯罪,不过被对方抱住的情况下我就不予置评了,大家觉得没问题吧?
“啊,道源寺老师再来一杯吧?天兄的杯子也空了呢。”
“不好意思啊,再来一杯生啤。”
“我差不多想来点日本酒了。”
“啊,我也一样……”
“你再过个两年吧。”(译注:日本二十岁成年后才允许喝酒。)
在我们和气融融的说话的时候,我们打开菜单打算点追加的。和店员点了三人份的东西后。
……三人份?
完了,完全忘记谜题了。
“呼——谜题未解,飘荡幽境——或许此亦可也——”
我慌忙看向斜前方,日向把木筷子折成了一个复杂的形状叠了起来。
“呼——与同胞交盏开怀——没有谜题可胜于此——”
她用大礼帽遮住脸,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地笑着。
“呼,鸟儿孤独。只身荒野——”
很明显是闹别扭了。话说,
“呼——呼,呼——呜呜——呜呜——”
鼻涕啊,要哭出来了啊。这女人原来这么玻璃心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关于答疑教室啊。你的谜题太难解了。告诉我们正确答案吧,名侦探。”
给了她一杯水之后,日向抬起帽子。
“好沉重的信任……”
“我告诉你们谜题的答案吧——近来我等校舍内的新展开——明明白白发生着的变化——”
她吸了吸鼻子一口气说道。被斜刘海挡着的红玉眼瞳带着光芒,太好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的象征答疑教室的闭塞,就在这里纠正——没错,以天的化身——此天字来。”
日向把朝天的食指指向了我。
“朋友负责的学生——来答疑教室的频率很高——而这,波及到了同学年——太美妙了!”
“等一下,我,并没有……”
我哽住了。
我想到了前几天星花提的事。
自那之后,凛带头,有给小五上课的那天肯定会有人来答疑教室。
变得热闹起来的答疑教室里没法开展个人的小说指导。
没有办法,我只能集中于孩子们提的问题上——而这件事被日向看到,进而和今天的酒会扯上了关系。
这只是给孩子们上课啊。我只不过顺势而为啊。
“呼——不为了自己的名誉争辩吗——”
日向若有深意地笑了笑挺起小胸。
“朋友你带头站起——为了我等的乐园的未来——但,呜呼,然而!还不够。前方乃是邪恶的暗黑龙——诸君,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伴随着演说般的口吻,日向大礼帽下的眼睛盯住了我们。
而我的旁边。
“???”
有人头上都冒出问号了啊。嘛也是。日向的课学生们到底听不听得懂啊。
沙克眨了眨眼,偷偷对我耳语。
“天性,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她说,我在答疑教室里很努力,但这样还不够。”
“还不够?”
“比如,今天也有吧,月考成绩不够突出,或者说不够好。”
“不够好,会怎么样啊。”
“……这样下去,调布校区会消失。”
做出最后的回答的并不是我。
沙克惊讶似地看向对面。
“诶,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呢。本部之前给全职老师发了内部通报。本部将会审查这个校区是否有继续存在下去的价值。”
“道源寺老师。”
泄露秘密了啊。我皱起眉头,
“对不起,可是虽然她是兼职老师,我认为她也有知道的必要。她比补习班里的一些全职老师上的课更多。”
舔着啤酒的道源寺弱气地笑了。
……姑且有理。实际上,沙克比连批卷的时候都很早回去的全职老师贡献更多也是事实。日向提出酒会邀请之后,有人甚至“我要乘上爱情的巨浪去了今天不行☆”这样回答。那货真的够了。
“我们的校区,会被撤销?”
沙克眨了眨眼,然后,
“……是吗。”
轻轻摇了摇头。理所当然似的。
仔细想想,这也是有道理的。这几年的行业环境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发展。尽管少子化的进程加速,但花在一个孩子身上的教育经费本身并没有什么改变。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各家争夺客源。
为了展示自家是个更好的补习班,需要提高成绩。成绩好的补习班,就会有客人。正因为有客人,才能创造更好的成绩。大补习班越来越繁荣,中小补习班逐渐没落。
这个道理在各个小区之间也是一样的。
“成了特快列车邻站的府中校区和我们有竞争关系吧。和他们比起来,调布校区的月考成绩明显要差。学生数量的增加也不行。所以日本桥本部似乎在探讨把我们合并到府中校区。”
“京王线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地盘呢。”
道源寺小声说道。
从日本桥发展起来的TAX在传统的二十三区里是很强的。另一方面,我们调布校区所处的多摩地区,则是“迈进研讨会”这一大学补习班的地盘。
他们在京王线沿线主要车站基本都设置了校区,唯一只在调布站和府中站设置校区慢了一步——看准这块空白,TAX插了进来。
“但是,和位于邻近车站的迈进补习班比起来,小学部升入初中御三家学生的数量输掉了。那么就把调布和府中合并,尽可能提高竞争力,就是这样。”
比起客人少,多肯定是更好的。任何人都只关心考上的学生数量,而不是落榜的数量。
补习班行业到底还是按照商业理论发展的。
把顾客需求的东西以被需求的那样呈现出来。
哪儿都一样。哎呀哎呀。
话说回来,日向的演说还在继续。
“面对龙,我等是选择就此撤退吗——否——当然不是!我看到了希望——”
在头上一掰大礼帽的日向突然声音就弱了下去,
“你——今天的月考里,发生了什么问题是吧——?”
她冲沙克问道。什么啊,你既然能正常说话,一开始就正常来啊。
“诶,啊,是的……似乎有泄题。连标点符号都完全一样的答案在某个校区里很多,所以我们校区也重新查了一遍答案……”
沙克吓了一跳似地低下头。
“——这是,府中校区搞出来的事情——”
日向明确地断言道。
“对,对不起,你说啥?”
道源寺狼狈了起来。
有些人做小抄被发现了,我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今天发生的,不知道哪个混蛋校区搞出的事情连我们都还不知道。日向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啊……暗之情报网?
“虽然真相还不明朗——但此乃我等的机会——”
正在面临合并的两个校区中,对方出了问题。
对日本桥校区的大人物们来说,这足以构成让他们犹豫是否合并到府中一个校区来挑战迈进研讨会的理由。
“我在此问汝等——重要的问题——诸君,你们爱着这个调布校区吗——?”
日向严肃地问道。
沙克不知为何瞥了我一眼,拉了拉下巴。
“……恩,我不希望调布校区消失,也不想见不到面。”
“我,我也是。我希望能把手头的学生好好培养到最后……说了这么狂妄的话对不起。但是,在最爱的学生们成为一个成熟的高中生展开翅膀飞翔出去之前对他们爱之深责之切是我的责任。”
道源寺红着脸握紧就被。虽然其他不是很懂,总之他的好球区是中小学生我是知道了。
日向冲两人点头,随后看向了我,咧嘴笑了起来。
“呼——看来诸位的想法都是一样——调布校区乃是缥缈的安息之地——吾等绝不会放任其消失。”
是啊。你要是没了这校区哪儿会要啊。对搞音乐会造成障碍啊。
“那么,我等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日向竖起士织,似是要撩开斜刘海。
“在下一次的月考中——取得比府中更好的成绩——如此一来,合并这件事或许会中止。”
“下一次的月考。”
我看了眼日历确认时间,注意到了一件都不需要去看就会知道的事情。
今天有一次一月一次的分班月考。
“自不必说——正好一个月后。”
日向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
第二周。
“啊啦,今天真是热闹呢?”
惯例出席答疑教室的星花惊讶似地看着我。
“……嘛”
盛况空前的答疑教室里出现了新人。
“好了好了,来答疑教室的孩子们按约定将会得到贴纸哦。乖孩子要排好队哦。好,好,乖,好了!买通成功!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继续故事的后续吗——可以——暗之黑船造访浦贺湾之时,龙骑士们将会以正义之名排除外敌——”
“对不起,对不起呢。我什么都愿意做不要回去!对不起!大慈大悲!请给我天运!给卑微的我以眷顾!对不起!”
沙克和日向还有道源寺各自带了几个自己负责的学生来。虽然做法各自也都有问题就是了。
嘛,方法姑且不论,强行开展答疑教室这事儿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
学生是不可能百分百理解了课程的。让他明白自己有哪里不明白也是很重要的。
如果不考虑代价的话。
“今天,我先走了。”
看到座位变少的教室,星花在入口转身。
“……抱歉,最近没有实现约定。”
“不,老师很开心吧。好事老老实实说开心就好了。”
“是啊。能离混蛋恶魔远一点我好开心好开心。”
“老师看来有必要学习一下老老实实这个词的含义呢?”
她伸出的手紧紧攥住我的西服。我倒是老实说出了自己的感想来着。
“那要我怎么说?既实现不了你的目标,我也只是忙个天昏地转。”
“啊啦,忙才是老师你们的本分吧?”
星花回过头,露出了如花儿盛开般的笑容。
“比起教我这种人和考试无关的东西。老师是为了让他们提升成绩才工作的吧。”
“…………”
我不禁失语。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工作的呢。
“我会再找其他机会的——再见。”
星花嘻嘻一笑,一个人顺着冰冷的走廊离开了。
“呐呐,天兄。”
在我呆着的时候,沙克从身后戳了戳我的腰。
“人家最近经常看到天兄和她讲话。天兄喜欢什么类型的?”
“……啊?”
“果然是那种黑长发清纯系女生是男人理想的对象?呀呀,人家留长头发天兄会不会看?
“吵死了啦。”
沙克嘻嘻笑着。是戏弄大哥哥的表妹那样的态度。所以说你和我的这种距离感到底是什么鬼。
“……呐,有件事可以问问吗?”
“三围以外都可以哦。啊,果然三围也可以吧。”
“我不想知道……”
我盯着开着玩笑的女大学生的脸。
“你是为了什么工作的。”
“诶。钱,钞票,货币,日元,现金。人家是日元的狂热爱好者哦。”
立刻就给了回答。完全没过脑子的条件反射反应。
“你太专注在钱上面了吧……除此之外呢?”
“……就算你问我。”
沙克突然露出了困扰的表情皱起了眉。非常少见。
“我的妈妈住院了。和爸爸很久以前就离婚了,我不挣钱没人了啊。”
“诶,啊,是这样吗……”
“……话说天兄。有后方口袋的钱包里的第三格的三井住友VISA卡,透支额度六十万的,能请你哭着送人家吗?”
“恕我拒绝。”
为什么你知道我钱包里信用卡的位置还有透支额度啊。有擅自使用过吗。明明你只要跟我说我也不是不能借你用的。
“开玩笑的。玩笑。不过住院是真的。”
“恩……”
“我要是真的很难,就不上大学了啦。天兄真是个好人呢。”
沙克嘻嘻笑道。
“和妈妈没关系。我只是想要钱。女大学生这种高度文化性生物,像是包包啊,饰品啊想要的数都数不清的。补习班老师性价比好,很值的商业交易哦。”
“……在做兼职的时候或许是这样呢。”
我耸了耸肩。
也就是所谓补习班老师类型A。被高时薪吸引做上了工资固定的正式员工后会发觉自己很蠢的类型。
“呼——成为光芒的萨长同盟的波动扣开了暗之门扉——于此——奏出一曲孕育明治政府的旋律——旋律——啊,呜呼,这——似乎隔了许久又想到了新曲了。请等一下哦恩恩恩恩——”(译注:萨长同盟,日本江户幕府时代末期在萨摩藩与长州藩间缔结的政治、军事性同盟。)
这么说来,日向就是类型B了吧。
我听说她专心于乐队活动导致没能就职。虽然不知道她面试情况如何,连这种人都录用的TAX人事部脑筋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剩下的道源寺,不用我多说了。
“对不起说的难懂。那个,求X君追上小Y的速度啊。这里比较重要的是每个小时X君都会变快,大概是喜欢小Y吧。孩子们的恋情真美好啊,呵呵。额,啊,我的表情很恶心。好的,恩。对不起。对不起啊……”
是类型C。在极限地带舞起一曲悖伦踢踏舞的萝莉控组。
“话说,天兄。你是为了什么工作的?”
沙克无邪地看着我。
“我——”
“恩。”
“工作了工作。”
我轻轻摇了摇头。
离月考还有三周。时间有限。
◇
下班时间越来越晚。
因为一直是我们这几个人留着,很自然的我们也一起回家了。
给校舍上锁,然后从大楼入口穿过破败的停车场。我们四个以各自不同的节奏走在通往车站的夜路上。
“最近忙翻了啊。”
沙克一蹦一蹦走着说道。
“毅力——是对付疲劳的最好的特效药——”
日向毫无意义地打了个响指。
“是啊。虽然这么说有点抱歉,隔了好久又有一种努力工作的感觉了呢……果然这么说过头了啊,对不起。”
道源寺畏缩的低着头,不过还是困扰似地笑了。
“不过,室长不在的话就能放松下来仔细观察学生的表情。教学原来是这样的啊。”
纪伊国室长在这段时间没有出现在答疑教室。
是在抗议本部要求中止合并吗?还是被英璃攻击了之后腰部的旧伤复发住院了呢?传闻有很多,不过没人了解真相。
“……估计,是去见前女友了吧。”
对于做白日梦的女大学生来说很有可能,不过那个热血毅力男要是有这份浪漫,估计会裸体在调布站前面跑圈吧。
总之每天都和周五一样。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译注:估计有人已经忘记了,周五室长不上班。)
“时机已至——调布校区的超不幸沉眠的现在正是良机——如此下去,或许——能打倒龙——”
日向夸张地张开双手仰天看向闪烁的星星。
“……龙,吗。”
我低语后,前方,
“人家的学生说还要来哦。平时这孩子总是被知识问答卡主,下次的考试会努力地。”
“啊,我的学生擅长数学,所以觉得还能更进一步。我的教法第一次被夸了哦,好开心啊……”
“好厉害,好厉害啊道源寺老师。”
“是,是吗……是啊!”
沙克和道源寺正意气相投地聊着天。
看到他们的样子,日向握紧摊开的手掌举向天空的方向。
“——吾等成为老师——皆有各自的理由。从何时开始工作——或者,工作到何时——此也完全不同——如今在此一同工作——或许只是奇迹使然。”
补习班老师这个职业流动性很高。大家都因为不同的理由自由的工作,辞职。
想挣钱。没有其它工作。喜欢小孩子。世界观各不相同,各种人等汇集的行当。
业界的浮沉时而消失,时而出现,没有人长久停留于此。
“那么——在此缔结契约吧——”
日向华丽地展开双手。
“古人云——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是吧,天字?”
“不,死的地方什么的无所谓啦。”
“……不,不是吗……?”
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大礼帽滑了下来。是不想让人看到吗。有种抽泣的感觉。这么玻璃心,说真的你得练练才行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果然很重要啦。”
适当附和后,我往边上一看,沙克很开心似地轻轻拍着日向的肩膀。
“就算工作理由不一样,朝向的是同一个地方!人家也会加油的!”
“是——是吗?果然,大家一起发个誓?”
日向再次端正大礼帽露出了脸。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小日向精神起来真是太好了呢。
“我等——小规模校区,对抗其他校区的武器——乃是老师间的纽带,团结——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大规模校区无论如何都没空关注学生。人家在遇到相性好的老师前过了一段苦日子呢。”
“诶,你,难道上过TAX!难怪那么习惯授课。”
道源寺也掺和进来,对话比平常还要轻松愉快。
三人并排走在单行道上。
高挂的路灯,如桃园的花霞一般微微照亮着周围。
我慢了一拍独自跟在他们后头。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沙克上过TAX。
明明之前聊了那么多无所谓的事情,关于个人的事情她却从来没提过。对我。虽然无所谓。
街灯射下的光芒在大家脚边拖出了一道长影。
尽管不停走着,和他们的距离却没有缩短。我始终没有追到他们的旁边。
“哈……”
我伸了个懒腰后看向漆黑的柏油马路。
舞台准备完成,演员已经就绪。
过去和将来皆有不同的三四个人在偶然相遇的地方手牵着手为了未来奋斗。而总有一天,打倒龙的那一天会到来。
这是非常美妙的。
毫无疑问,是个非常美妙的故事。
——如果那是一个道理讲得通的世界的话。
又下一周。我们全职老师全员受到了室长的召唤。
◇
对于补习班老师来说,工作日中午以前这段时间基本是空着的。
除了考试季,没什么大事老师是不会上班的。
——反过来说。
如果在非考试季的时期在这个时间点被叫出来,就等同于发生了相当大的事情。
“天神老师,道源寺老师,日向老师!百忙之中万分抱歉!正因为大家的活越努力能让调布校区蓬勃发展!谢谢你们,非常谢谢,太感谢了!”
我,日向和道源寺在会议室里凑在一起并排坐着。
无关授课热情,对学生的爱,改变TAX的勇气。
室长说话的时候我们低着头,我们要说话之前室长会抛出其他话题。在这么一长串的讨论后,
“你们最近似乎是在进行一个有趣的作战呢!能不能也让我加入其中!”
纪伊国室长一下切到了正题上。
“对,对不起,我们,那个,什么都……”
道源寺打断后,
“不不不!我是在夸奖你们!为了调布校区努力工作,你们的热情,公仆心!不用那么谦虚!”
沉重的称赞,夸赞,大绝赞。
当然的,从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开始,热血星来的热血男的这套手法大家就都动了。
这之后的,是悬崖。
“…………”
因此,我们不作回答,只有沉默。
“没关系的!我全都明白!把学生引导去答疑教室!这也是让调布校区更活跃的一环!你们的眼光不错!”
室长完全没明白的样子。
这个人在夸奖别人的时候,对方的反应并不重要。
“……是怎么——”
日向低语后,室长露出热切的笑容。
“前几天,监护人向我打电话抗议!我家孩子最近回家晚了,为什么要强制他参加答疑教室呢,我很困扰,像这样。”
“——诶——”
“然后!我就全明白了!我趁机说服对方!抗议同时也是加深相互理解的机会!在三四个小时彻夜不停地激烈电话对谈之后,对方在最后终于理解了!电话那头都开心的哭出来了!”
才不是这样吧,我想到。
不,这事儿本身就是超不妙的事情吧。
不不不——才不是这回事。室长除了电话之外还有其它情报来源。
全职老师还有其他人。为什么那么准确的叫出了在答疑教室的我们三个。呆在家里的监护人是不可能了解的那么清楚的。
是有人,泄露了情报。
我们交换了一下视线,似乎是要躲开眼前的噩梦一般,
“好事要共享!小范围的话太可惜了!我们搞大的!就命名为,热情圆环大作战!”
大事,已经,做什么都晚了。
“——从今天开始,就不只是你们了!调布校区的所有老师!都有在课前课后带学生去答疑教室的义务!这是额外服务!不把所有学生都带去可不罢休哦!”
反正结论已经定了。
“怎,怎么这样。靠自己的意志行动才。”
“我明白的!充其量也就是自发性的。这件事是最为重要的!”
道源寺焦躁的声音被再次打断。
“所以,我会一个个,直接向每个人请求的。请务必,自发的,提供帮助——”
室长开心地回过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会议室的后方,,教员办公室里,陆续出现了前来上班的老师、
受到校区最大的大统领的请求,又有谁会拒绝呢。
这和是不是全职老师无关。大家都是被迫在上班之前出勤的可怜的受害者。他们的视线扎向了我们。
“唔……”
道源寺浑身一颤。气温急剧下降中。
不管哪儿都是一片寒意。
独自一人熊熊燃烧的大太阳正不断夺走大家的热力。
“啊,调布校区真的是人才辈出啊!今天我到底是多感动你们知道吗!不,这份感动,估计你们没法彻底明白的!”
是啊。
这个人的感情什么的我们是不懂的。
“只要有干劲,什么都能做到!调布校区不会废校——梦和希望就在那里!你们是这场戏的主角!每个人,都是调布校区闪耀的星星!”
就和我们的想法无法传达给他是一样的。
这个人根本没打算听我们说话。
离月考还剩两周。
明明他只要沉默着看着就好了的。
“好了,今天也轻松愉快的,像在家里一样,满脸微笑,精神慢慢,不死不罢休,永远的工作下去吧!”
冰冷的校舍中,唯独热血毅力男充满热情的笑着。
“对不起,各位,对不起……”
道源寺无所适从地擦着眼镜。
“——南无阿弥陀佛——龙的强韧,是无限的——”
日向把脸藏到了大礼帽的后头。
我,一直保持着沉默。
既不愤怒,也不畏惧,更没有失望。
太棒了。
热血毅力男的称赞,其他老师的郁愤,日向他们的焦躁。
因为干劲用的不对所以会失败。从一开始就放弃的话就不会有痛苦了。对事情抱有期待是错误的。
虽然我没有对他们说过这件事。
从居酒屋的那件事之后,我想了很久。
为什么,一定要为了这样的调布校区努力工作呢。
我——既不是类型A,也不是类型B,更不是类型C。我这个废物补习班老师,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努力的理由的。
一直是,兴趣缺缺的。
从一开始,龙,就存在于我的心中。
第五章 被学生欺骗这事儿是犯罪吗?
“老师,老师,大新闻大新闻!大新闻啊!”
课前考试开始的十几分钟前。
人在门口的凉看到了我之后满面放光起来。他像只小狗一样跑向了我全力用肩膀朝我一撞。
“好,红牌。”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校舍不是足球场,我说了好几次了吧。”
抓住他的腰带把他强行抱起后,凉哈哈笑了起来。
“老师力气好大!没打算做中后卫吗!”
这个足球少年那么早来是很少见的。他平时都是课前考试开始前跑到场的,然后,啊我忘记带讲义了,啊我忘记带笔记本了,一个人吵吵闹闹地翻动书包。
不进行家庭学习的频率在一点点的增加。
“你多专心学习一点比较好啊……这样下去,下一次月考就进不了阿尔法班了。”
“唔……”
凉缩起脑袋。
“但是我也一定要做足球运动员啊。有好多想在人生中做的事情好辛苦啊老师!”
他弯着眉毛笑了起来。
答疑教室的骚动,凉也只在第一次去了。以后的每一次他都找了理由回家了。
“是吗……”
我叹了口气。五年级的这个时期,孩子的心还是散的。我见过很多这样的学生。等定下心,考试季真正到来的时候,他们会跟不上周围的精度逐渐掉队。
六年级的夏天,他们会说着“我以前也是阿尔法班的啊”这样的话,最终落在了下位班级里。
又或者——会离开补习班。
凉会是哪种呢。
“……偶尔也来一来答疑教室哦。”
我放弃地低声说道。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最近答疑教室很热闹啊。好厉害啊。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明明老师们的气氛没怎么变化。”
凉无邪地歪着脑袋。他很敏锐。
“……是因为考试临近了吧。”
“恩?啊,比起那个,老师老师!出大事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凉摇了摇我,站到了地上。
“看这个按这个!今天放学之后,我发现我家的信箱里有这个!”
凉从包里拿出来的是一张传单。
上面大大地,
“迈进研讨会 调布校区设立告知”
写着这样的话。
◇
到了答疑教室结束的时间,大部分餐饮店已经关门了。
必然的,要在周围解决吃饭问题的话,就会变成只有两种选择。南出口的住宅区附近深夜还在营业的家庭餐厅,或者北出口的酒店街里的居酒屋。
“乔纳森或者巴米扬不行吗?”(译注:乔纳森和巴米扬是连锁家庭餐厅。)
“明明可爱的后辈说了要和你谈谈,就选个家庭餐厅之类的你还是大学生吗。好好带我领略大人的世界啊。”
“你不就是个大学生吗……”
被沙克拉住的我最终准备在酒店街吃一顿晚晚饭。这不是之前和道源寺还有日向密会的店,而是我常去的一家店。
“……那么,谈谈,是关于答疑教室的事情吗?”
点了嗨棒(highball),炸鸡块,毛豆之后,我把手撑在柜台上托着腮。(译注:嗨棒,加了苏打水的威士忌。)
“啊,恩……也有这方面的事情……”
双眼放光张望店内的沙克身体颤了一下。
“这个月我有点缺钱,想着差不多要从天兄银行那里取一点假想资金出来了。”
“店主,我们的账AA记哦。”
“啊,神明大人佛祖大人哥哥大人。对我这样可爱可人娇滴滴的女大学生还请留情啊!”
“谁是你哥啊。”
“……否定的是那边吗,给人家看看你温柔的一面啊。”
沙克嘻嘻笑了之后想起了什么似地抬起头。
“话说,最近答疑教室人越来越多了,是大家突然发觉自己负责的学生可爱可人娇滴滴了吗?”
“恩,嘛,要是这样就好了。”
我耸了耸肩。
由于室长的命令,大部分老师一副死鱼眼被束缚在授课前后。我并不认为这样的指导有什么意义。
不过还是有人“我的恋病还没有治好先回去了☆大家加油哟哟哟☆”然后先走了。精神上简直是个怪物啊。
“大家嘴上都说好累好辛苦,不过能拿出干劲真是太好了!”
“啊?”
“要是借此改变了调布校区的氛围的话,月考成绩也能提高了。真的是,或许能不废校啊!”
沙克朗朗笑道。
那充满朝气的眼睛里不带丝毫嘲讽。
“…………”
有种奇怪的感觉。
沙克似乎不知道纪伊国室长自发进行的强制出勤联络。那个热血毅力男唯独没有联络沙克?要求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热血的那个男人会对沙克特别对待?
还是说他知道沙克和日向还有道源寺是一伙的呢。这样的话室长了解的实在是太清楚了。
室长的情报来源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
“不过刚渡一难又遇新劫。”
我沉默期间,沙克翻开了自己的包。
“天兄,你已经看到过了吧?”
她拿出来的,是一张传单。和凉拿的那张一样。迈进研讨会在整个地区都散发了。
四色版印,看起来花了不少钱。准备周到,核心内容突出。
上面写着。
我们在调布站南出口开办了新校区。X月X日举办说明会。欢迎您的光临。新尝试的家庭自不必说——对现在的补习班感到不满的家庭也请务必参与。
这是对TAX的全面宣战布告。
“……不管哪个学年今天都聊这个话题的样子呢。”
我翻过传单,指着背面的详细说明道。
“小学部的说明会定在下周六。到底有几个人会出席呢。到底有几个人会转到那边去呢。”
“果然,有人要转过去吗?”
“那是当然,正因为有分到学生的可能,迈进才会在这里开校区的吧。”
小学部的学生换补习班最大的理由是什么?
从以前开始这就是确定的。
是家长的想法。
能认清现实的中学生的家长姑且不论,小学生的家长都做着一个梦。虽然现在成绩很好,但是如果换一家补习班的话,我们家的孩子或许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我觉得可以,应该能行。绝对能行!
抱着这样幻想般的希望,家长们把尚未超人一筹的挚爱的孩子送去了补习班。
“这边到夏天之前都是决胜场吗……”
从现在开始的这段时间——暑假本就是容易发生换补习班的时期,经历过免费的体验授课后,在第二学期转到新的补习班是王道模式。
所以在家长做出决定前,必须要尽可能的提高他们的满意度才行。
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增加了多少人是关键,而是留住多少人才是关键。
不知不觉,我的眉间似乎皱了起来。
沙克毫无顾忌地把手伸了过来,抚着我的额头。
“……一直在谈论这事儿的,不只是学生哦。”
“啊?”
“还只是传言。迈进比TAX工资高,兼职老师都是这么说的哦。说是在同一个车站附近工作的话,转到对面也不错的大有人在。”
“……啊啊,原来如此。”
如果只是自家人的府中校区,问题只是学生方面的。
而对手是别的补习班的话,打工的人也会有新的比较,新的选择。
以多摩的王者,迈进研讨会为对手就会这样。
“你怎么办?跳槽吗?”
“不,我还要考虑到学生,而且我是因为有一个想见到的人才选择在调布校区工作的。”
“嘿嘿,你随意吧。我说不定哪天也会辞职啊。”
她又说这种话了。我苦笑着挥了挥手。沙克呆呆地张着嘴说道。
带着惊呆了的表情。
“怎么了?”
“那个……”
很少见的,她一脸困扰。女大学生的手指在柜台上打着圈,最后。
“我说的不是天兄。”
“恩?”
“那个,想见到的人。”
她抬眼看着我,低声说道。
“——啊,啊啊,嘛是吗。是这样啊!”
我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酒快口附和道。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从身后袭来。想到平时的玩笑,我把这当真了。这不就是那种误会女大学生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渣渣吗。
蠢的是我啊白痴。
“……那个。”
我点了劲儿更大的鸡尾酒,旁边的沙克又一个人扭扭捏捏地玩起了自己的手。我看过去的时候。
“天兄你,会一直在TAX?”
她终于嘟囔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
“看到传单的时候,我最先想到,如果有人会跳槽的话,那一定是无法回答在调布校区工作的理由的人。于是,那个……就想问一下。”
单纯是假定的话还真是直戳痛点。或许她还记得我没有参与桃园三结义的事情。
所以我也老实地给了回答。
“嘛,我是觉得随时离开TAX都没关系。”
“恩。”
“不过我也没有特地选迈进的理由。”
确实,迈进的工资高。不只是兼职老师,全职老师也是如此。
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当然,是顾客手上得来的。
“迈进研讨会的教材费太扯淡了。讲课费也差不多是我们的两倍,我听说下位班级完全就被当作吸金机器。”
“怎么这样?”
“TAX也有这样的一面,只是程度的问题,无论哪里都讲的商业这点是不变的。但是,就算这样,也不会让我刚出一坑再进新坑的。负责的学生的长相和成绩要一个个记清楚很花时间。现在再负责六年级的指导我可负不起责。”
这里是经济效率的问题。运转成本如果一样,那么初期成本是越低越好。
“…………”
沙克又微微张开了嘴。
怎么了?我又说了什么搞错了什么的话嘛?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呵呵呵,是吗是吗。也是啊!”
她开心地不停拍起了我的肩膀。
“……好痛,”
“天兄啊,你是个比自己认为的好得多的老师哦。”
“哈?你哪里看出来的啊。”
找不到工作理由,只会选择消极应对的道路的那种人就是我哦。
“我知道的。就算天兄你一直自己蒙蔽自己。好老师,会一直被记在学生的心里哦。”
嘻嘻,沙克笑着对我说。
她经常会这样带着毫无根据的自信。
“我可是有证据的哦。对大人来说,这些事大概只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很快就被忘记了吧。对孩子来说,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会永远记住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没关系啦。人家和天兄眼里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没办法,没办法啊。沙克看着我嘀咕道。就像前几天在居酒屋时那样。
她是十八岁的大人了,和我是不同的个体。沙克又沙克自己的理由。我并不知道的,属于沙克的理由。
“你啊……”
“……呵呵。女人时刻带着秘密哦。人家和天兄真正的关系对谁都保密。”
明明这是第二次用的玩笑,明明她的态度很小孩子气,但她的眼神,让我觉得很成熟——又很寂寥。
“好了,吃饭吧!哥哥给的免费晚餐!”
“…………”
“有什么推荐的?鱼子酱?松露?蝶鮫?”
“不准得意忘形。”
我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她没有出声,只是嘻嘻笑着。
◇
沙克像个吃不上饭的孩子一样,胡吃海喝。
连我的炸鸡块和烤鸡肉串,她也“天兄……”“天兄?”“天兄。”的死乞白赖地要了过去。你倒是别一直叫别人外号好好跟我要啊。
“女朋友小姐,您要再来一杯吗?”
此时,和我熟识的店员问道。
“呀——女朋友啊!我们看起来像是夫妇吗?哎呀天兄你没跟他们说过我们是夫妇吧!天兄真是的!太性急了太性急了。”
“简直就跟明抢小偷一样啊……”
沙克开开心心的缠着我。这家伙是喝醉了吗。就喝了点果汁啊。
……嘛。
比起露出那样的寂寥表情是好。沉醉在气氛中心情变好要好得多了。
这么想的我太天真了。
“天兄,天兄……”
“怎么了。”
“我就想叫叫看。嘿嘿。”
“…………”
她依偎着我的肩膀,像个软体动物一样蹭着脸。人体居然是这么柔软的吗……
“呐呐,天兄明天工作也是从下午开始?上午空着?”
“……嘛,是啊。”
“是吗是吗。人家明天也空着。嘿嘿,嘿嘿嘿。”
“你怎么了啊样子不对劲啊……”
发音不稳,眼瞳涣散。按着舒服来把身体靠在我的身上。很不妙。
被衬衫抱住的那对柔软的胸部夹住了我的手臂。我的手就像擀面棒一样被捣鼓着。不要啊手肘碰到了啊。
“……那些事先别管了。我给你拿水来。”
“没事没事。我还能继续哦。天兄也是——”
“你住哪里,末班车几点?”
“唔不知道。回得去的吧?回不去的话,怎么办呀——”
“告诉我车站,车站。我来查末班车几点。”
“怎么办啊住哪里啊——在此之前,洗手间在哪里呀——?”
“……那边。”
“谢谢。我重新化个妆!敬请期待——!”
“马桶的温水冲洗力道很大的你注意点哦。”
“天兄,一点都不体贴——!”
沙克嘻哈笑着用两只手拍着我,然后迈着蹒跚的脚步穿梭在拥挤的店内。
那看起来毫不可靠的身影,就和新生联欢会上喝过头的女大学生一样。话说她本来就是女大学生吧。那副摇摇晃晃的样子,感觉会被哪个坏男人一把抱住肩然后就那么迷迷糊糊地带走。她能不能一个人到家啊……
优秀的成年女性的要素她身上一点都看不到。
果然不到二十岁还是孩子啊,恩。
◇
吧台位子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轻轻伸了个懒腰。
这个时候,尽管我一句话都没说,但是烤饭团,茶还有账单一起被送了过来。我看了眼明细,似乎比想象中的少了一些。
这可以算是我常来的店。慰劳一日的辛劳的地方。是这条街上的,只属于我的绿洲。
嘛……这片绿洲,也是星花捏造录音的录制现场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事到如今感觉一切就跟做了一场梦一样。恩恩。肯定是一场噩梦。
在我半带自嘲的瞬间。
“——您找我吗?”
我不禁低声叫了出来。
猛地回过头去,之间凳子边上站着一个人。
“你,你,你……”
突然间出现了。
那个不言自明的混蛋恶魔露着柴郡猫般的微笑看着我。
“你,你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会……”
她在无语了的我的眼前竖起了一根食指。
“要对大家保密哦。”
星花朝我使了个眼色。
“这里是亲戚开的店,最近我偶尔会来帮忙。工作好开心呢。”
“啊,之前也是……”
“恩,虽然是亲戚但是不能给他添麻烦,所以不能公开。晚上我主要在厨房帮忙。”
仔细一看确实,她身上围着一条小围裙。看来是趁着没事的时候从厨房偷闲出来的。
“妈妈也表示可以了解社会。看看更广阔的的世界,见见更多的人,培养眼光的话,就不会被控萝莉的变态骗了。”
“所以说你妈妈到底是多痛恨萝莉控啊……”
感觉就像恶魔被从恶魔中呼唤出来了一样,嘛。
姑且不论她的那个梗,这就是往常的星花。
我放松地靠到了柜台上。
虽然她的言行殷勤无礼,但在亲戚开的店里帮忙进行社会学习还觉得高兴,这家伙也是有可爱的地方嘛。像这样在周围的视线下和她低声说话感觉也很久没有过了。
……很久了?
“课后的特别课程已经好久没上了呢。天神老师您最近过的还好吗?”
这种异常小心地保持着距离的说话方式,正是星花内心波动的表现。
她翻过去了洗手间的沙克之前坐的椅子,指着沙克喝的杯子。
“话说,老师您是玩这种游戏的类型啊。”
意味深长的视线带着压力,营造除了一股奇妙的氛围。
“你说玩……”
“把身为学生的我弃之不管,给我留下了这么孤单的回忆。自己却和年轻女性两个人卿卿我我到大晚上呢……”
“你啊,好了,这是。”
“开玩笑的。她是同事,还是亲戚呢。”
星花莞尔一笑,像个孩子似地摇了摇头。
“虽然从旁看您们非常亲密,不过了解了两位的关系的话就不会担心了。”
“……额,关系。”
“您们不是兄妹吗?我记得听别的老师说过这件事。看到您们平时的亲密接触,觉得您们不是那种关系才比较难呢。”
“不,嘛,这个……”
“家人间关系那么好真是太好了呢。不会有人误解家人之间的亲情的。”
小个子的星花一副大人的态度恩恩点头。要否定我和沙克不是那样的关系是很容易的,但是否定了之后就麻烦了。我默默喝了口茶。
“……但是,我很寂寞也是事实。”
星花弹了一下桌上的玻璃杯嘟囔了一句。
“明明是我先拜托老师的。结果不知不觉间,一大堆人介入其中。老师是个坏心眼。”
含着嫉妒的声音影响到了我。
“……对不起……”
“我不会因为道歉就原谅老师。”
她嘟起嘴咯咯一笑。
在鼻尖几乎相抵的距离上,
“所以,老师,这次,请务必,给我来一次秘密课程,可以吗?”
星花就像之前那样,用柴郡猫的眼神盯着我。
◇
话说,别看星花这样——额哪样来着?——她还是很会关心人的。
她很清楚自己坐在沙克的位置上,为了有什么问题随时就回厨房去经常瞥着后方。
但是,过了很久沙克都没出现。
正当我和星花讲着讲着觉得奇怪的时候,熟识的店员抱歉似的过来叫我。
——您的同伴似乎在洗手间晕倒了。
等我过去看情况的时候,
“恩呼呼,恩呼呼呼……”
一个让人联想不到是天下无敌的女大学生的毫无防备的睡脸出现在了眼前。没上锁的单间里,沙克坐在马桶上呼呼睡着。
“好啦,醒醒,醒醒。”
“恩啊啊,很痛的不要啊……温柔点,温柔点……”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她还是说着梦话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然后她用一个靠不住的手势抓住了我的肩头。
“嗯呼呼呼……”
一副迷迷糊糊吊儿郎当的样子。她真是那啥。这不是比亲妹妹还让人操心吗。虽然我没亲妹妹。
“……没办法了。”
无可奈何的我背起了沙克离开了店里。总之至少得先打辆出租车把她装进去才行啊。
星花也正好下班了,于是我们便一起走到了车站的环形路口附近。回筒隐家并非乘坐电车,而是从车站乘坐巴士,我之前听到过。
“我也希望有个弟弟妹妹。是不是应该现在去探探妈妈口风呢。”
星花配合着背着个大“包袱”的我走着,还不停瞟着我,一副羡慕的样子。
“和凛同学讲话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我是大人,照顾小孩子我也并不讨厌。”
“……是吗。真有弟妹的话也很麻烦的哦,肯定的。”
“包括这份麻烦在内,我都想体验一下。帮助别人的人在历经波折之后一定会变得幸福的。”
星花苦笑之后抬头看向夜空。她似乎是在望着伸手仍不可及的星星们,眼神里还透着死心了般的感觉。
“……那个,关于课程,你有什么想法的话告诉我。”
我忽然想到这件事后小声说道。
尽管我们走在一起是因为沙克,不过却也完全没提到课程的事情。
“恩。我擅自想了些能保住老师的体面的办法。”
星花惊讶似地眨了眨眼,然后微微笑了一下。
“比如课后偶尔在咖啡店如何呢。或者课前,类似于商谈人生方向的形式。像是这些没有用的点子。但是——已经,没关系了。”
“……啊?”
“天神老师不是我一个人的老师。本来老师也需要私人时间,不能把时间都花在我的身上。我是这么觉得的。”
星花迈着轻巧的脚步走到了我的前头。
因为等在环形路口的出租车的头灯,我只能看到星花的轮廓。她的表情也因为灯光的缘故,一点都看不到。
“至今为止谢谢您。您的指导我会好好记住的,今后我也会继续奋斗。”
她慎重的低下头致意,随后站在原地似乎是要目送我离开。
很是的。彬彬有礼的大小姐形象,就和我最开始见到星花时留下的印象一样——丝毫都不像她。
我所了解的星花,是一个更孩子气的女孩。任性妄为,无意义地戏耍别人,喜欢显摆自己很成熟。
……这个岁数,就知道什么事该客气吗?
我,让小孩子对我客气了吗?
“…………”
我停在了公交车站前
我是秉持着和学生在私事上划清界限的想法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伤害到学生也没关系。
我承担了教她的责任,之后又把她扔在一边是事实。星花到底是多希望再次回到答疑教室,而后又放弃的呢。
大人忘记掉的事情,孩子们会一直记在心头。之前才听到过的话语刺到了我的心头。
所以,随着沙克的寝息声。
“……抱歉。”
“天神老师?”
“为了填补之前的空缺,下次,能不能在咖啡店呢。”
我缓缓走向星花。
“…………”
星花似乎没有当场理解我的意思。
她眨巴着眼睛,随后渐渐展露出笑容。
“真的吗!”
她叫了起来,激动似地双手掩面。
“我,我……”
她的声音颤抖着。一副极其感动的样子——
“——额,等一下。”
这种既视感。
就像以前那次一样,窃笑着,心里说着真是个傻男人真是个傻男人。
我又被她用那清纯可爱清新自然的中学生气质玩弄在了鼓掌之中吗。这家伙完全就是享受着玩弄大人啊。就是一个混蛋恶魔啊。不准笑啊。
在急剧冷静下来的我的面前,
“老师,谢谢您!我会写很多的原稿!”
“……哦?”
“好开心!我会加油的!”
星花蹦了起来。整个人乐开了花。
与平素给人留下的恬静印象完全不符的幼稚表情。看上去是想要飞扑向我,不过稍稍思考后,她朝我伸出了手。
“……嘛,不要太期待哦。”
“好的!我会尽可能不期待的期待的!”
“恩。”
我微微一笑后牵起了她的手。星花的手,凉凉的,握着很舒服。
我们握起手摇了摇,确认新的约定。
会因为这点事如此开心,混蛋恶魔,也有她的可爱之处啊。
和星花分开之后,我把沙克扔进了出租车,把她驾照上的地址告诉了司机后先把钱付给了对方。
“唔诶诶……不一起……回去吗……?”
无视掉一瞬间醒了一下嘴里胡言乱语的沙克,我目送出租车离开。
这样就行了。把醉酒的女大学生送回家什么的事件并不需要。我不会深入别人的生活。我不想按我写的小说那样活着。
虽然对在补习班外见星花感到不安——但是,嘛,我是大人,她是小孩。
出错了什么的,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之后,我很快便知道了。
自己的想法,存在着巨大的偏差。
◇
周六。
离月考,还有九天。
课间,因为转换下一节课上课的班级,我走到了走廊里,正巧遇到了隔壁教室出来的道源寺。
“辛苦了。”
我打了声招呼,对方却没有反应。
道源寺微妙的一脸迷离。
“天神老师,告诉大家了吗?”
“明天那个?”
“没错,授课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
“反正学生们会闹起来的,是不是第二节课结束后比较好。”
“是呢……我从没听过哦这种做法。”
明天是周六。终于到了迈进研讨会的家长说明会举办的时候了。
对此,调布校区热血会议上提出的作战方案是——
“——家长参与的特别授课什么的,够了啊。”
道源寺耸了耸肩,抱歉似地批评了起来。
周六,TAX调布校区将请家长作为学生的同伴来进行特别授课。时间和迈进研讨会的说明会几乎一样。在之前的会议上,我们被严令要求学生们出席。
如果表示这次授课也包含对月考的对策,那么一般就不会缺席。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办法。
“但是,实际执行的话,授课等于会被‘稀释’掉吧。对不起,这么说或许很抱歉,不过就跟把学生当人质一样啊……”
“嘛,是啊。”
我带着苦笑同意道。到底是哪个老师提出来的呢。我记得纪伊国室长高兴地表示这个点子正是调布校区充满希望的证据。
尽管大家都疲于会议和加班。这就算是一种奇特的打工吧。
“孩子们也不想特地让家长来看上课的情况吧。这是小学的职责而不是补习班的。明明有些孩子是把这个和家长还有学校都没关系的空间当作松口气的机会的……”
“……没办法啊。”
我们归根结底只是上班族。只有室长能决定校区的方针。再过个十年,道源寺可能会建立一个对大家都温柔以待的校区吧。那个时候,我会不会已经辞去补习班老师的工作了呢。
要进到下一节课的班级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件事回过头。
“道源寺老师,很抱歉。”
“对不起,怎么了?”
“今天我送行还有巡视结束要快点回去。关门窗的事可以拜托你吗?”
“啊,恩——”
道源寺稍稍考虑之后窥探似地看着我。
“你有什么事儿的话,送行我也帮你做了吧。室长也不在。天神老师的课程一结束立刻回去吧。”
“不,这就……”
尽管热血毅力男休息的周五老师早退已经常态化,要是连我都先走一步,剩下的人的负担就变得越来越大了。
道源寺困扰似的摘下眼镜微微一笑。
“天生老师太认真了。这点程度适当调整一下是不会有问题的哦。”
“……是呢。”
“我也想和更多学生接触。不如说这对我是好事,正如我愿。天神老师今天上阿尔法班的课呢。那个,稻,稻荷凛同学在的班级……”
“……是吧?”
各种意义上我都有所犹豫,不过最后我还是感激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实际上,这样确实帮到了我。
今天实在是不可以迟到。
和星花约好的,在咖啡店的个人授课在后面等待着我。
◇
甲信书店前面的十字路口边,有个提着大包穿着制服的初中女生站在人流中。恬静的侧脸上散发着让行人为之吸引的清纯香气。
尽管她低着头避人视线,双脚却迈着小猫的脚步般踢踏不止。
看到我到了之后,这位美少女绽放出微笑。随后,她腼腆地挥了挥手,抬眼看向我。
“晚上好,天神老师。”
“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等待也是享受。英俊的成熟老师和美少女学生课后偷偷碰头,有种少女漫画的感觉!感觉就像秘密的恋情开始萌芽一样,感觉心跳的好快呢?”
“心跳很快对心脏不好。”
“……恩?”
“不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对小孩子没有兴趣。”
“你说什么?”
混蛋恶魔的表情一瞬间变了。
“萝莉控老师不懂成熟的我的魅力所在呢!萝莉控老师,真是,让人,没有,办法,呢!”
带着杀意,星花朝我的侧腹一发手刀。变脸也太快了。为什么不把美少女设定贯彻到底呢……
“因为我外表太完美了呢。稍微来点鬼头鬼脑的会比较容易亲近对吧。”
“这种话是应该自己说的吗?”
“这种话老师您来说也可以哦?”
“好好好,快点进去吧——”
打算走进甲信书店隔壁的咖啡店的我停下了脚步。
晚上隔着玻璃能看到的靠边一带的柜台位子上。
有两个熟悉的人肩并着肩坐着。
“…………”
其中一个是沙克。今天她负责四年级的课程结束的比较早,尽管如此,她离开校区的时间算起来还是相当的早。看起来是有重要的事情。
而另一个——是今天休息的室长。
他们的脸凑在一起,专注地讨论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样子。他们之间的气氛,亲密到完全没有分散注意力的余裕的程度。
“啊啦……”
慢了一拍注意到的星花眨了眨眼。
是想到了什么吗,她抓住了我的手臂。
“喂。”
“在课后偶然碰上的两对有隐情的情侣……有一股小说情节的味道呢。”
“喂。”
“纠结的痴情,交错的四人,真正的爱究竟行向何方……?”
“喂。”
在说什么啊这个混蛋大作家。
朝我肩膀靠来的星花一副满足的样子。她用袖子沿着嘴角呵呵笑了笑,用食指点着自己的脸颊。
“妹妹姑且不管,给纪伊国老师看到会有问题吧?”
“……嘛,也是。”
“我对咖啡店很熟。要去其他咖啡店吗?虽然会时尚点高科技点就是了。”
时尚点高科技点?我感到疑惑,不过她可是会偷偷在店里工作的初中生。或许很了解这里的店铺。就交给你了,我点头示意后和星花一起快步离开。
“我是因为有一个想见到的人才选择在调布校区工作的。”
……忽然,沙克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我虽然不是那种喜欢八卦的人——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样恶趣味。
◇
咖啡店的话对面的Parco里面也有,不过那里人流比较大。星花说她知道一个好地方,所以我就跟着她前往了和调布站反方向的大学。parcoparco
最后,我们停在了甲州路沿街的一栋四层大楼前。
“那边有柜台。”
“……恩?”
在宛如要填上全部窗口一般的店招上写着以下文字——
“动物网咖,调布店。”
看到一脸清新指着店铺的星花,我叉着手站在了原地。一股吃了条臭虫一样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
“呐,我有个问题。”
“请随意问,天神老师。”
“这里是咖啡店对吧,星花同学呀。”
“这也是咖啡店哦,爷爷。那么我们就过去吧。”
我抓住一脸淡定打算进到店里去的星花。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这家店不行!”
“为什么啊,不是说好要在咖啡店给我上课的吗?”
“咖啡店是咖啡店但是这不是网咖吗!开放的咖啡店和一间间独立房间的网咖完全不一样吧!”
“我不是说了时尚点高科技点了吗。在此基础上,老师还是让我选择哪家店。难道,您是对自己可爱的学生撒谎了吗……哟哟哟……”
“你算计我啊混蛋……”
在伪造录音之后这次打算做什么啊。在这种密室里,到底打算对如此可爱的我做什么啊。不要在我的档案里留下无法抹消的一笔啊!这是犯罪啊!
“……您为什么要抱紧自己的身体呢。我看起来是那种会对身为师长的老师您做些什么事的怪人吗?”
“你问我看起来是不是,我得说,说看起来不是的家伙脑袋有坑。”
“好,好过分啊。身为国语老师的您居然插入了毫无根据的自己的妄想什么的来试图打破约定啊。”
“你要根据,我可以数出一二三四五啊喂……”
“好了,我放弃了。我会回家抱着猫咪抱枕一个人哭的。我的课程今天也那么短暂呢……呜呜,呜呜。”
星花用袖口掩面装哭。说着哟哟哟,呜呜,呜呜这些话时的嘴型,则是完美的笑容状。这个混蛋恶魔会最大效率的利用自己的可爱这点非常恶劣。
不过要是被露骨地求同情的话,我会淡定地对付掉就是了。
“呐,星花。先不管约定的事情哦,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无可奈何的来着。”
“……哼?”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不到十六岁的人在十八点之后不能入场,这条规定不是写在那边的告示牌上吗。”
“啊啦,是这样的吗。”
星花咯咯一笑,用手掩着嘴角。
“您以为我是谁。我是为了让老师教我不惜拍照摄像,制定了无数计划的绝代谋士哦?”
“你还真是自信满满啊?”
“当然的,这次我也有招。一切包在我身上。”
星花从容的一个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了咖啡店。
网咖的柜台里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打工人员的年轻女孩。花哨的金发上挂着好几个坠饰,她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偷闲看着漫画。
我们进到店里后,她还是托着脸没看这边。
看起来是很麻烦的人。
“现在有包厢吗?我们要三小时。”
星花一上来就正面发起突击。看起来是相当有自信。
相对的,店员则是用散漫的态度毫不客气地低头看着客人。
“你几岁了?十六岁以下的不准进哦。”
星花落落大方地微笑后靠向柜台,若无其事地踮起脚后跟。
“啊啦啊啦,真是失礼呢。我和你的岁数一样哦。”
“哈?”
“我二十岁了。我上的?是小说大学!”
她自豪地挺胸说道。
用手梳着自己的黑发的星花还补了一个撩头发的动作。所谓勇猛果敢的动作。不过不巧,我也不知道她在勇猛果敢个什么鬼。
“所以,好的,这样就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没问题了吧?快点带路。”
“…………”
一股沉默充满了柜台周围。
星花会怎么解释这件事呢。她回头看向了我,然后立刻试了一个可爱的眼色,毫不掩盖愉悦的声音。
“我搞定了!”
才没搞定吧。
“店员小姐,怎么了嘛。怎么不动啊。我这么优秀的大学生不是请你带路吗。”
在金发店员长时间沉默后。
“……是这样啊。”
她淡定的伸出手,抚摸起了星花的头。就像抚摸着仓鼠的公园里的游客那样。一边摸,她还一边露出了柔和的表情。
能被女混混用如此充满慈爱的表情对待,原来如此星花真是优秀啊。
“那个……面对同龄的大学生,这种做法到底……”
“恩恩,你等十年后考上大学了再来吧。”
“十年后我都毕业了!?”
“啊,是吗,还有很久呢。大学呢,是你上的学校上面一级的初中再上面一级的高中还要再上面一级的哦。”
“你是按照哪里的谁的标准对哪里的谁用什么样的态度解释啊!?”
大怪兽啪啪敲着柜台一副要吃掉别人的架势。随后,她鼓着脸泪目着回头。
“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老师也来讲几句啊!”
“呐,你的办法,不会就这样吧……”
“这不就够了!?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我这成熟的魅力不通用的店!不,是吗是这样啊,大概这里违反了《色情业经营法》了!”
“什么?为啥?”
“既然如此只能让他们立刻停止营业,负责人要在市内游街然后斩首再把脑袋挂在监狱前面示众!”(译注:这里星花说了三种江户时代的刑罚。)
“这都什么时代了啊……”
“是我的时代!我是女王,我是规则制定者!”
挥着双手的代官大人在暴走。我一把环住她的细腰,把她从柜台边拉开。(译注:代官,江户时代幕府直辖地的地方官。)
什么“一切包在我身上”啊,这个自信心过生的废物混蛋恶魔也太乱来了……
◇
结果,我们轻易得到了使用对座的许可。
有监护人做同伴的话,初中生可以在这个网咖呆到晚上十一点。能用三个小时正好。
在我回答我是这个混蛋恶魔的监护人的时候,金发店员对我投以了冰冷的眼神。她没问多余的事情给了最角落的位子,刚才的骚动看来也就算了。
……我是希望这么想的。星花也没有让我不这么想。
“店里的人那么亲切真实太好了……”
包间内部。
我们坐在双人沙发上后,我深深叹气。
“真是的,老师还有店员都太势力了。妈妈一直都说像我这么成熟的淑女是不存在的,世上的人都应该跟妈妈好好学习!”
星花叉着手,用吸管吸着免费的果汁,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实现了最初的目标。
“够了吧,最后还是进到店里了……为啥没赶我们走啊。”
如此骚动之后还能得到进店的许可。金发店员是女神吗。要糟蹋她的心意感觉良心有愧。
“……唔?”
星花叼着吸管突然眨起了眼。
然后确认起包间里只有我们俩这件事。
歪过脑袋的她思考了一会儿。
终于,她一脸自豪的挺起胸,
“对了就是这样!这就是我的计划!对吧?”
“好吵啊。”
我无力地靠到了靠背上。
“好了给我原稿,原稿。我马上看。”
“这次的非常棒哦,敬请期待!”
“呵呵?”
“距离上一次的授课已经隔了一段时间了,现在它已经成了我想要传达的全人类必看的哲学伦理主题爱恨情仇有泪有笑罗曼讽刺暴力美学万般皆有全美感动历史大作原七章现共四十二章最强无敌巨制了。”
“巨,巨制……”
给我的笔记本果然很厚。还没读我就一阵头晕。
“你啊,有好好听我之前的建议吗?”
“自然。因此,和之前一样,我也准备了一份按照老师要求重写的稿子。”
“双份巨制……”
脚边的大包里还摆着一堆无限书制的笔记本。心中的忐忑和冷汗停不下来。今晚或许会死。
“这里和答疑教室不一样时间有的是,希望您能尽情一度。这里有我喜欢的漫画……哦不,是我喜欢的有教养的作品,请您不要在意我。”
开心的起身后,星花去到了外面。我呆然目送着她的背影。
“不是吧……不是吧……”
嘛,不过。
作为补习班老师,不管是多烂的学生,教她是工作。使用久经锤炼的技巧,想办法让对方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能做到这点,才有资格自称补习班老师。
“没办法了啊……”
善始善终。
在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叹气后,我拿起封面上写着【星界康斯坦茨篇序章】的笔记本。
确实,和答疑教室不一样,在这里不用担心道源寺乱入。和周围相隔绝的这里是最适合读书的空间。
我慢慢地阅读了起来。
————……
…………
“有……,……吗。”
我很快听到包间外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客人,客人,您在吗?”
是金发店员的声音。
在我回答后,店员觉得麻烦似地要求我们结账离开。果然入店手续方面有问题吗。
我才刚开始读原稿,再换家店很麻烦。
在我打算询问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她冰冷地回应道。
“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哦。”
因为东京都条例的限制,她说的之后的内容下略。
金发店员离开的脚步声传来后过了一段时间。
“……哈?”
我确认了手表上的时间,
指针,确实是短针指向接近十一的地方。并不是表坏了。手机也显示着一样的时间。
还收到了好几条短信。一小时前的,两小时前的,三小时前的。
“…………哈?”
等一下。我进这家店记得是八点。坐到沙发上之后,我一步未动。也没有过了那么久的感觉。
为什么,已经十一点了?
“——……恩……”
忽然,下方传来了什么声音。
嘶嘶的寝息声。
是混蛋恶魔的。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睡在那里的呢。带着天使般的睡脸,她侧躺在我的膝上。
微微滑落的制服的肩部到衣襟的缝隙间,能窥见粉色内衣的带子。一副不成体统的睡相。
“为什么,她会……”
在目视确认后,下肢上的中学生的体温和重量似乎终于反应到了我的大脑中。我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些。
“恩恩……”
翻了个身后,星花静静抓住了我的衬衫。她在做着梦吧。似乎是要找靠脑袋的地方,她的鼻尖在我的腰带下面蹭来蹭去的。
“恩?”
睡着的美少女露出了野兽般的面容嘶嘶起来。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呼……唔……”
大量摄取了什么之后,她满足似地弯起嘴角。
她把小鼻子小嘴巴埋到了我的腿间。趴着之后,她再次发出规律的寝息声。
“…………”
我看了看周围。
摆着电脑的桌上,放着一本读完的漫画。看来这只小怪兽很快就睡起来了。
旁边的,则是笔记本山。我手上是一本笔记本。
不知不觉,我的手上都捏出了汗水。
我慌张地看向封面,上面写着【星界康斯坦茨篇第七章】。
“………………不是吧……”
事实就是如此,我自己是最为清楚的。
我记得自己对开头那些以前见过的烂文不禁发笑。好像还有对哪儿见到过的套路展开苦笑过。似乎还有在往下一本看的时候对剩下的原稿数量失笑过。吉格蒙多死掉的时候,貌似也笑过。
但是,主人公们知道自己必须拯救世界的时候,他们那无畏的笑容,确实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因为,我也存在于那个世界。
存在于,他们的身边。
“……不……”
这是通过我的脑补达成的。因为职业病,我擅自在脑内补完了文章。这种事不言自明。
星花写的故事,太过粗糙。
要是问我写得好不好,肯定是不好。
要是问我卖不卖得动,肯定卖不动。
这和市场所需要的作品完全不一样。
是渣作,缺陷品。典型的同人作品。
只是身为职业作家的我偶尔忘记了时间像个笨蛋一样不停在读罢了。
仅此而已。
我恍惚地坐在在与世界隔离开来的包厢内。
◇
我没想睡觉的,星花害羞似地嘀咕道。
离开网咖后,星花坐在了门口的栏杆上,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
“好像是因为想着要让老师看,一不留神就熬夜写书的关系……也因此,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抱着装满了原稿笔记本的包,星花前后晃动着小腿,仿佛在进行行进练习一般。
“被大蛇包围,紧紧握着大剑和黑枪,直冲云霄。哈。也许,这是神明大人让我在梦中体验了一遍故事展开呢?”
我盯着那双开心似地晃动着的制服鞋。
“老师?老师?”
“……梦的事情你就去问弗洛伊德老师吧。”
“好的。天神老师是我的小说方面的老师。原稿您觉得如何?看到哪里了?”
星花无邪地歪着脑袋。
“额,那个……”
我舔了下嘴唇。
“先不说这个了,那么晚不回家没问题吗。”
“我和家里说今天要去朋友家了。不过,姑且是要打个电话回去。”
“……好。”
我听着用手机和母亲通电话的星花的声音。
“——恩,好的。是的。在看我写的小说的大哥哥家。恩恩。今天也看过了。”
我看着柏油马路的时候,
“诶?是吗。我知道了。”
星花戳了戳我的腰。
“……怎么了。”
“妈妈说要跟您道谢,换您来听。”
“哈?不,这就算了吧。”
“就一会儿。”
在她强行把手机塞过来之后,我慌忙接住。
星花的母亲的声音和星花很像,但是,自然的,里面透着成熟感。打了下招呼。说是女儿平时麻烦我了。不,我这边才是,对不起。
在我讲出肯定无法传达给对方正确意思的道歉,打算把电话还给星花的时候,星花的母亲开始朗朗说了起来。
“一直麻烦您来看原稿,这边不胜惶恐。女儿她一直在说您的事情哦。谢谢您。”
“您客气了……”
“有那么多难懂的汉字在里面,好厉害啊……话说回来,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以前,我听过星花说她妈妈的感想,但是,后面还有后续。
“不过——我认为,那是个非常有意思的故事。”
我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像被碎玻璃的尖端指着时那样。
“您是,如何认为的呢?”
“我——”
喉咙变得很干。我找不到要说什么是好。
“老师,天神老师!我的手机掉地上了啦……!”
星花的手机落到了地上后,我摇了摇头。
“啊,喂妈妈?是的电话换我来接了。恩恩,恩恩。是的。我很快就回去……道谢的话随时可以的啦!”
我没法正眼看着眼前的初中女生的脸,无数次的摇头。
我——
是啊。我知道的。
应该如何评价星花的故事。
要是问我写得好不好,肯定是不好。
要是问我卖不卖得动,肯定卖不动。
这和市场所需要的作品完全不一样。
要是问我是不是有趣——
非常的,有趣。
以前她说起的那些自己喜欢的故事中最优秀的部分脱胎换骨,融合在了她写的故事里。
明明她的文章很难读,缺乏写作技巧,故事的构造本身也很乱来。
明明她只是在写自己想写的故事,完全没有考虑读者。
藏于井底的宝石放出的光芒纠缠住了我的灵魂。我想要追着那发射而出的火箭的轨迹而去。
我过去,不正是。
不正是想要写这样的小说吗。
“我——”
我之前到底在教她什么呢。把握住序盘,在中盘转折,我尽是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谈论这些技巧。完全没有关注到本质。
因为对方是小孩子,所以我小看了她。
因为我是教人的一方,所以不思进取。
因为被叫作“老师”,所以得意忘形。
太蠢了。明明我的才能并没有达到能判断别人的才能的程度。
补习班老师的手表,会以一定的节律转动。接连不断,永不停息的机械声跟在后面催动着我。
“我——”
读星花的故事的时候,我从一开始就小看了它。只看了几行字做出判断,之后都没想过继续读下去。还偷偷笑话恩德和凯斯特纳的故事欠缺了一些趣味性。
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腐烂掉的呢。是因为我做了没有生产性的补习班老师才变成这样的吗。还是因为我本就是这样的人才会从事这样的工作呢。
“天出老师的话,我想应该能写出更厉害的故事的。”
“我想代替他,把他应该想写的作品给写出来。”
这样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走上了我所没有去走的道路的,两个人的声音。
其他人怎么过让他们自己决定就好。我有逞强笑话过的吧。假装没有看见忽视掉。
但是。
甚至变得都不明白自己想写的故事是什么,那就已经完蛋了。
“我——”
为什么还在继续写书呢。
为什么还想着要继续呢
我——什么都。
任何一件事都,没搞明白。
◇
我做了一个凄惨的梦。
醒过来的时候,衬衫上沾满了汗水,脑子里一阵咣咣的声音。
没有说小说的感想就逃也似地和星花分开之后过了将近半天。因为喝了一大堆酒,身上一股宿醉感。
勉强冲了个澡之后,我穿上皱巴巴的衬衫和放在边上的西装外套。
身体像灌铅了一样中。走路都懒得走的我叫了辆出租车。
等抵达校区的时候,我比洗澡前出的汗更多了。
“天兄,你的脸色太差了吧!”
在教员办公室,沙克大吃一惊地看着我。
“今天因为交通事故日本铁路公司的车晚点了很多。你因为车厢塞得满满的晕车了?”
“……基本上就是这样。没问题的。就是个宿晕啦。”
“完全不是这样吧很有问题啊……喝酒可以但不可以酗酒哦!”
“你没资格说啊。”
被吐槽了一句的沙克慌慌张张地看着周围。
“啊,恩……那件事给你添麻烦了。”
然后,她低下头道歉。温文尔雅的反应真是罕见。
“对妈好像我也闹了一通。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还缩着肩,看来是在认真反省的样子。事情没那么严重吧。
在吃过那次饭之后,在校区见到沙克的时候她会微妙地对我客气。记得她的妈妈住院了,不过闹了一通这么严重的吗。挨骂就挨骂,这是小孩子的特权。
……我在想什么啊,我对自己苦笑起来。
我没有资格说别人是小孩子。
周六有初中部的授课。如果见到她的话,我到底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感想呢。
脑子一团乱。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
“天神老师,你来的太晚了!出大事了啊!”
室长冲进了教员办公室,声音慌乱。
他应该在为了特别授课在教室布置座位才对。热血毅力男喜欢亲自做这些杂务。不过,是出了大事吗,他面无血色直接冲向了我。
“怎么了嘛?”
“现在可不是淡定的时候啊!兼职老师们偏偏在今天因为电车晚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哈。”
这样吗,我想到。
因为订了要招呼大量家长的特别授课,于是大家一起休息了。额外加班害人终害己啊。
当然这应该不是故意的。被卷入日本铁路公司的晚点中也许是真的。只是——对于调布校区来说没办法立刻找到替代方案。
破锅配烂盖,超级不幸的结果啊,这样的情况。
这不是经常出现的复仇情节吗。简直想让我夸夸他们了。因为头疼和脑袋的沉重感,我轻轻叹了口气。
“不,那方面先放一放!危机和机遇同在!弹簧压的越紧弹的越开!可是!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解决的问题!有要缺席特别授课的联络啊!”
缺席。
也就是说,比起TAX,更优先了迈进研讨会的说明会。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负责的六年级的班级里,居然有三个人——”
室长抓着脑袋。
坏事叠加在了一起。
或许因为是坏事,才会叠加在一起。
超不幸的大统领的城堡崩塌的场面我似乎已经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太阳如此动摇狼狈我还是第一次见。
真的。
而我能这么想,也就只到室长的下一句话说出来之前。
“除此之外——备受期待的五年级阿尔法班也有人缺席!”
“诶……”
自己负责的班级出现了造反的,听到这句话我一下清醒了。
“——是谁啊。”
我一下想到了阿尔法班里的十几个人。
凉的玩友,受困于成绩的雄太吗。凛的同班同学,忙于钢琴课很困扰的枫也有可能。和英璃家很近父母关系很好,这段时间回家很早的菫也有可能。
“……抱歉,请问缺席的是哪位学生?”
不行。虽然不是不能想到几个可能,但里面的每一个都看不出要转补习班的样子。
离开补习班这件事本身是无可奈何的。有各种原因。家庭方针变化。学生本身的原因。和讲师无关的情况很多。
但是——没有在事前就注意到,很明显是老师管理不善。
是我的能力问题。
到底哪个学生要离开TAX呢。
——是谁,讨厌我的授课呢。
就算是失去了热情,我也有自信能靠“教室管理”解决。作为职业补习班老师,我没有偷工减料,凭借自己的技能保持着空间的舒适感。控制学生,适当地让他们开心,适当地对他们冷淡,适当地加以引导。
把被需求的东西以被需求的那样呈现出来。
这种做法应该很有效的运转着的。
“你问谁?天神老师,goodquestion!”
抓着脑袋的室长的手揪住了我的领带。被用力拉过去之后,我被推到了墙壁上。
咚,手掌拍到脸边上的声音响起。
熊熊燃烧的太阳的眼睛迫近过来。脸颊沐浴在“酷热”的吐息下之后,我第一次注意到了。
在那动摇和狼狈的表情中——还带着某种怜悯。
“是所有人哦。”
“……诶?”
“五年级阿尔法,几乎全员缺席。听好了,天神老师,你负责的学生几乎所有人都对你的授课表达了NO的观点哦!”
第六章 爱上学生这事儿是犯罪吗?
我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进行的授课,我完全不记得了。
上课的学生只有三个人。
教室比平时宽敞多了,让人不禁觉得空虚。连上惯了课的我都有这种感觉,那么来参观的人肯定是觉得奇怪的吧。
比一节课的时间早了五分钟结束后,剩下的时间里我一直呆在洗手间用水冲脸。走廊里传来了严肃的声音。
“TAX出了这种事没问题吗。”
态度冷淡明显表现出不满的,是英璃的家长。
“考试成绩好的话我也没意见。最近犬子的情况不太好。根据今后的成绩,在下也需要考虑一下方针了。”
凉的父亲严肃地咳嗽了一下。注意到我从洗手间出来后他压低了声音,不过却恶狠狠地盯住了我。
“舞牧先生,绀屋先生,感谢您参加今日的特别授课。”
颔首示意后,
“这之后,将会由室长进行针对月考的授课。希望各位家长也能出席。”
我快步从旁穿过。
我被解除了后半节课的授课任务。自室长以下所有老师忙着应付各自学生的家长管理学生的时候我被派到校舍外当宣传人员。恕我孤陋寡闻,我并不知道有这种会进行临时宣传的补习班。
“失,失败是成功之母……!不如说,此时此刻!度过这场危机之后,我们会变得更加强大!V型反转!不死鸟!调布校区V字复活大作战!就是它了!只能是它了……!”
因为自己的班级出现了缺席者,室长也相当混乱吧。他的话比平时还要精神论。
“天神老师!我们要向思考!我们还有增加少掉的人数的余地的!到时候增长率NO.1!这等于是赢了啊,赢了啊啊哈哈!”
这不是输了吗。绝不可能赢的吧。
结论已经得出了。守城失败。学生数量暴减确定。废校决定。
“……嘛。”
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会这样。
调布校区消失,我也不会立刻失去工作。同时干两份工作是为了什么。分散风险是为了什么。在TAX待不下去的话,我就继续做作家的工作,在此期间去找别的工作就好了。
被学生讨厌,没有做老师的能力——这些事对我的人生规划来说不是几乎毫无关系的吗。
不在意,就不会有创伤。我笑了起来。日向说的那条邪恶的龙,似乎在哪儿诅咒般的嘶鸣着。
“……怎么了。那副表情。简直了。”
“老师可不能露出那种表情。和犬子说的完全不一样。要是产生了不好的影像就麻烦了——”
尽管没听清楚家长们对话的内容,不过不信任和轻蔑的视线从我的背后射来,这件事我就是非常清楚。
舞牧英璃还有绀屋凉介——今天参加三家人中两家的是他们的家长。五年级阿尔法班人数变成零的日子屈指可数了。真的是,太可笑了。
在从教员办公室往下走的楼梯的平台上,我遇上了剩下的那个学生。
“老,老师。”
是凛。她是在等我吗?
抿紧嘴的凛就像是在给比赛选手打气的拉拉队领队一样用力挥着拳头。
“今天的课,也,很有意思……!那个,那个……凛觉得,必须告诉,老师……!”
她停止后背,竭尽全力抬头看着我。轻飘飘的眼睛不安地眨巴着。被学生担心的老师。这到底是幅什么样的画作啊。
是杰作。真正的,杰作。
“今天,那个,今天,那个,不对……”
“小凛,你在做什么。快过来。”
听到楼梯上方传来的妈妈的呼唤声,凛原地跳了一下。
“那,那个,那个!”
“……快过来。妈妈要生气了。”
“唔……好的,谢谢,老师……”
最后,凛行了一礼,一边不停回头一边爬上了楼梯。
虽然对凛很抱歉,不过我并没有喊住她。去者不究,来者不迎。实在是太好了啊。
快点回家吧。
我脱下外套,看向新刊的版税表。一边笑着,一边去看招聘网站吧。
如果不被需求,那就不被需求好了。
沉掉的船,要立刻放弃。
所以。
“让我久等啊,天神老师!”
我在校舍边上被一个唠叨的孩子逮住了。
“下班了的话稍微占用点时间可以吗没有问题对吧。好的谢谢老师。那么请您跟我来。”
“…………”
我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怎么样一副表情。
◇
校舍后头的破败停车场内。
紧紧抱住我的手臂把我拉到这个避人耳目的地方的星花到底是不是有注意周围我并不知道。
大概,她现在很开心吧。
“老师,你昨天是不是太过分了。在我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消失了!明明这场秀还没落下帷幕!”
明明不高兴地伸出手指如此说着,她的屁股却在左右晃动着。就像电动唐老鸭人偶一样。
大小姐如此开心的原因,看来出在我的身上。
“您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仔细读了我写的故事我一直在旁边看着所以很清楚这件事。虽然我能从您那严肃的表情中想象到您的评价,但果然,我还是希望直接从老师口中听到您的意见!”
你很快就睡着了吧,不要擅自改变过程啊。
我也没有像这样像平时那么应对她的理由。
“……你出现在这里有点奇怪啊。”
与之相对,我用带刺的声音说道。
“初中部是全部课程教学的吧。课怎么样了?”
“旷课了。差一次课只要好好去答疑教室就没问题了。”
“只有一次的话,是这样呢。”
“恩,比一次课重要百倍的事情世上有好多好多呢。”
星花朗朗说道。
关于有学生不来这件事,到处都一样吧。老师不在意学生也很淡定。所谓的平衡。
“先不管那个,老师,我不会让你再逃走了!终于到了这场秀的最高潮,焰火绽放的灰姑娘之城就在此处!”
优雅地摊开手的星花像是得到了新的玩具一样。屁股扭来扭曲撒娇的唐老鸭朝我缠了过来。
“来来来,请您不要客气。对于作家来说,读者的反应就是养分。支持自己的柔和声音会成为鼓励的。没错——好老师,就是要学生有求便有应!”
好吵啊,臭女人!
……没有这么怒吼出声,并不是因为我很清楚这是迁怒于人。
是因为,我逐渐冷静下来了。
脸上换上了尖酸刻薄的笑容。身体,脑子,还有心,都逐渐被龙所占据。
让我回家,烦死了。我又不喜欢小孩子。
仅因为这一个念头,我便开始杂乱地评论起来。
“……很有意思。”
“!”
星花瞪大了眼睛。
“有意思到我沉迷其中忘记了时间。我还想看后续。”
“!!”
她的胸口上下起伏。
“你说的没错,把我指出的部分之外的重写的那份非常棒。有一种独特的趣味……大概,这就是你有才能的证据吧。”
“!!!”
鼻子撑大,腰也开始扭来扭曲搞得像在跳舞一样了。
“大体上就是这样。关于喜欢的人物和场景,需要我具体说明吗?……看你这副表情,我已经不用说了啊。”
够了吗?够了吧。快点结束啊。
你的故事里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之后你只要变得幸福就好了。我只想回家笑着去找工作啊。
“……有才能,说我,有才能。”
星花重复着我的话语。
无法抑制的自信和自负从她那任性的身体里漏出来了似地,她嘻嘻笑着。本就很高的自我评价表现到了雪白的肌肤之外。
“我是才气焕发的新锐大作家这件事我知道。我很清楚!不过果然直接听老师说出口还是很开心的。”
ElectricalParade,终于到了最高潮。
就像蕴藏在体内的骄傲自豪一下子全部爆发出了光芒一样。
“全部,全部都是老师的功劳!真的,非常感谢!”
……她深深地,向我行了一礼。
我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
“为什么啊……?”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我的错,而是我的功劳。因为什么都没做的我?如果这不是幻想,不愧是混蛋恶魔,顶级的嘲讽啊。
“您说,为什么?”
星花打心底觉得疑惑似地看着我。
“您说我的故事有趣,表达感谢是理所当然的。老师您既是读者,也是引导我前进的老师哦?”
“所以说为什么我有功劳啊?”
“因为老师的指导才能变得有趣啊。”
“才不是这样。因为我说的部分完全没有反映到故事里才会这样。全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觉得自己的话好笑的我嗤笑了出来。
不管我说了什么,没有一点反映在了故事里吧。甚至可以说我成了她才能面前的阻碍。作为老师是最差劲的了。作为人类也是最差劲的了。不被任何人,任何地方需要。
不被需要的东西,没有价值。
“——不是这样的!”
“真是的”,星花挺起后背盯住了我。
被逼近的我后退了一步。星花再一次逼近后,我又退了一步。
等到背靠腐朽的栏杆时,我无法继续后退。然而,星花却进一步逼来。
“我,是因为,想给老师看,才努力写的。”
我的后背顺着栏杆滑下的瞬间,我们俩贴到了额头相抵的距离上。
“一开始,当然,是为了让我自己开心写的。虽然老师的意见也让我有点光火。但是,我想着一定要回头看一遍才行。”
四目相对。
焕发着强烈色彩的眼瞳正在我的眼前闪闪发光。
“逐渐的,我开始在意起,我这么写的话老师会生气吗,或者会吃惊吗……或许,会觉得有趣吗。”
当然,那对眼瞳中没有丝毫害羞之色。
也没有对冷淡的老师发火的样子。
“现在,我已经变成,为了让老师看而开心了。看着您看我的故事的样子,我就心跳个不停。回到家里之后,我又能鼓起干劲,一边写着故事的后续,写的时候比之前还要爽。不停的,不停的,像是做着白日梦一样回味其中。”
因为夸奖而兴奋,异常的高兴。
高兴地想要当场蹦起来似的。
明明她那么高兴——但似乎,还是有一件,非要告诉我不可的事情。
“昨天我真的心跳个不停,今天起床后更加厉害了。就因为老师说了有趣,现在心跳的更厉害了。会变成这样,一定是因为老师。是老师在我身上下的魔法。”
平时不会有的活跃表现,平时不会说的动情话语。说完这些后,星花深吸了一口气。
在破败的停车场内,凝视着我一人。
“所以,求你了老师——请你不要露出那么痛苦地表情。”
她轻轻碰了碰我的脸。
“很痛苦吗——?”
我像只笨鹦鹉一样嘀咕道。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在脸上感受到手掌的热量。
“虽然我不知道老师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不希望,我的老师,引导我前进的老师,那么的失落。”
星花直直地看着我。
慰劳似地,要抱住似的,那纤细柔软的手掌抚摸起了我的脸颊。就像姐姐安慰弟弟时那样。
我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表情上课的呢。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和家长们打招呼的呢。我完全没有自信。
只是,脸上那打算露出刻薄笑容的表情,被星花缓和了。她的温暖,仿佛包裹住了我一样。
“我的老师,要像平时那样,皱着张无可奈何的脸,露着无可奈何的笑。我希望老师能这样,一直带着我前进。”
好暖和,好热。足以让心中的邪恶感到畏惧的程度。
太热了。
仔细一看,星花,不只是手心很热。
眼前的脸颊,耳朵,全都染成了红色。
“因为,老师那样的表情,我……”
咽了口唾沫之后,星花缩起脑袋,又咽了口唾沫。
“不,大概,无论什么样的表情。”
已经无法抑制的话语,从她那颤抖的双唇间流露了出来。
“也就是说,那个,对于老师的一切。”
中心直球的预感。
完全不像那只呵呵笑着的柴郡猫。
没有策略,没有计划,不论先后。并非经过大脑,而是直接传出的感情。这份纯粹的情感朝我压了过来。
“我,对您——”
寄宿着狂暴的热量的微微润湿的眼瞳向上朝我望来。
“x,x……x——”(译注:xi huan的x哦。)
嘎刷嘎刷嘎刷嘎刷!震破耳膜的声音响了起来。
就在不远的后方传来的。
栏杆对面,校舍大楼一带。
“——……!?”
像个忍者一样赶紧和我拉开了距离的星花一下撞上了废弃的轻卡。很痛的样子啊。卡车它。
“我,刚才,在,说,说,什么——诶,诶——?”
星花曾经通过完美的计划在上面拍照笑着威胁我的那辆卡车。
星花的脑袋就那么敲在了它的货架上,伴着大声叫喊。大量问号伴着击打蹦了出来。
“诶,诶诶诶诶……太,太太奇,太奇怪了,我,没,没没没打算说这种话的——为,为为喵——唔喵喵喵!?”
从她通红的表情和失措的声音看,柴郡猫的系统看来是需要相当长的时间重新启动了。
我回过头,之间校舍通往停车场的紧急楼梯的下方。
“…………?”
摔了一屁股的是英璃。
她举着折起的伞,迷迷糊糊地歪着脑袋。
是落到地面上的时候被伞缓冲了吧。看来没有受伤。
楼梯上方,有两个人影藏在打开的门的后面。
“小,小英璃……不,不行的,哦……突击,要在,取得,决定性的,证据之后,才可以……!”
满头大汗慌张不已的凛,还有。
“没问题!不出牌!裁判没有看见!没响哨,没犯规!回到本方那边去!现在还来得及!”
猛烈摇手的凉。
来不及了啊。因为全员退场比赛结束了啊。
◇
“恩,你们啊,在这里做什么啊。”
突击取材一二三号坐在了紧急楼梯下方。我叉着手问道。
“小孩子不是不准走小门吗?还有,这时间不是应该专注在后半节课上吗。”
英璃,凛和凉互相看了看对方,一个迷迷糊糊,一个飘飘的,一个摇来摇去。他们以各自的方式抬头看着我。
“…………边……”
“那个,恩,听说,在……在这边!”
“想着下节课老师会在旁边的班级结果不是!然后我们去问了理科的大姐姐老师老师在哪里!”
七嘴八舌的说明,也是语言能力进化的过程吧。
“然后,大姐姐老师说可能在这里,要对大家保密哦。然后接笑着把我们带来了。”
“不要你们上课是搞什么鬼啊……”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露着锯齿牙的笑容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总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沙克。
“我们……一定要!请求过了……”
“有很重要的话要对老师说!”
凛和凉抓住我的手说道。
“…………恩……”
英璃自顾自地走了过来。
“…………唔……”
她的爱伞尖端指着的,是呆在停车场里的星花。
“…………事……”
这个小五女生无所畏惧的指着年长自己的女孩子的后背,迷糊地歪着脑袋。
“啊啦,怎么了嘛?找我有事吗?”
带着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表情回过头的初三女生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她和之前用脑袋敲卡车的是同一个人。
“对了,打扰你们了……虽然没听清楚,但你在和老师说话吧?”
凉焦躁地来回看着我们。
“恩?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只是正好路过。”
“哦?”
“对了老师,你昨天是不是太过分了。在我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消失了。明明这场秀还没落下帷幕。请您这几天告诉我您的感想哦?”
“哦,好……”
星花淡定地用了和之前几乎如出一辙的台词。已经完全复活了。
看来是放弃处理bug,直接安装了新系统。这种也可以的?
“老师,怎么了吗?”
“不,你觉得这样没问题那就这样吧。”
“那么我还要上课。先失陪了。”
我在心中向快步逃开的星花合掌作揖。就算是老系统被废弃了,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哦……
不——恩。
谢谢你。
我之后,会好好跟你道谢的。
我再一次作揖。尽管星花应该看不到吧
◇
“诶……老师,是不是……精神点了?”
凛紧紧贴着我的肚子,飘飘然地抬头看着我。
“……好像是呢。刚才,对不起啊。”
我把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上。
“没有,才没有……!”
她的脑袋呼呼摇了起来。头发和我的手顺势搅在了一起都变乱了。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人偶发型可惜了啊。
“老师,精神起来的话,凛也,精神起来了!”
但是,凛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一副打心底觉得开心的笑容。
真是的,我和她,到底哪边是小孩子啊。
“大家,都是哦!老师,很温柔,大家都一样的……对吧?”
抓着我的右手的凛看向英璃。
隔了一段距离举着折起的伞的英璃望着停车场的出口。
“…………?”
到底听没听见凛的话呢,英璃微微摇头。
“看吧!小英璃也,因为老师,一直都很精神!……是这么说的哦!”
“她说了吗……”
沐浴在我们的视线下的英璃逐渐靠了过来。
“…………”
“哦?”
然后,她立刻举起了手。
敏锐的动作,我从没见过这种动作。就像课上要求发言的优等生一样。
“我有话,要说。”
“……哦,噢噢?”
“老师你——”
平时一直睡眼惺忪的眼睛里有了焦点,正紧紧对准着我。带着坚定意志的话语从那对聪慧的双唇中,
“——尿尿。”
“…………哦,是吗……赶紧去吧。”
英璃用另一只手捂住肚子,急急忙忙摇摇晃晃地回了校舍。嘛,大概是这样吧。去厕所之前要去的许可,这种教育深深植根在心中吧。不过不是“老师你尿尿”哦。
“……看吧!小英璃也,很快就精神起来了,对吧!”
凛满意似地目送着英璃的背影。真的吗?小鬼的想法是这样的?这年纪的女生的交流实在是太难理解了。
“我也,我也!我也一直很精神的!”
凉像只小狗一样踢着脚,抓住了我的手。这边是不是把我错当成了攀登架啊。
不过总之。
和跟平常一样精神满满的他们比起来,我今天上的课实在是太差劲了。
不,或许不只是今天的。
“……给你们添麻烦了啊。”
我叹了口气后低声说道。
“诶!?”
抓住我左手的凉疑惑地说了起来。
“老师,给我们添麻烦了!?果然诅咒是真的存在的!?我射不进门,成绩没有提高,和女孩子关系不好,全都不是我的错!”
“才不是这样哦……”
不过没法面对意中人的悲惨你就自己背着吧。之后我会好好安慰你的放心。
“上课的时候,答疑教室的时候,我是有应付的地方,或许是太机械化了啊。我是个坏老师啊。”
“才,才没有,这种事!老师,是个,好老师……!”
凛起了対抗心似地抓住了我的右手。
“是吗,到底是不是呢。对于今天的出勤率,我有必要好好反省啊。”
“……哈!”
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看向另一侧的凉。
“对了!有件重要的事情!”
“那个呢,老师,今天啊。”
“有人说今天我们不用来也可以!”
被两人的声音环绕的我听到了一个咕咕的沉闷声音。
是门被打开着的声音。
我看向紧急楼梯的上方。
从关上的门的另一侧传来的。好几声之后。
——是谁?
挂着两人的我去看了看情况。然后。
“………………”
这种既视感。手和头发还有衣服都湿漉漉的英璃。
“…………好……”
一副你终于来了的样子伸手抓住我的衬衫。拉变形啦啊喂。
没有用湿手碰门把手很棒哦。有进步呢。老师可不是毛巾哦。
不过——比起这个。
挂在英璃手上的爱伞的尖端指着什么东西。
“呜,呜,呜呜……!”
趴在地上,向海狗一样叫着的,不可思议的生物。这种爱好有点那啥啊。对孩子不好。
终于爬到了我的脚边的这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天神老师——”
是呜呜哭泣着的道源寺。
◇
“特别授课不来也可以哦。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负责五年级阿尔法班送行的那个周五。
去车站的途中,道源寺如此嘱咐过。
“有要学的课的孩子就去学,想玩的就去玩……还有,对学习感到不安的孩子就和父母去迈进研讨会的说明会吧?说不定会很有趣哦。”
孩子们本就想去玩。得到了老师的免罪符的话,他们就更不会特地休息日来上课了。就算这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很明显这是帮了迈进的忙。
“……对不起,我想告诉天神老师的,但昨天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没通,今天电车晚点了没顾上……”
出口外侧紧急楼梯的平台上。
呜呜悲鸣的海狗眼镜都湿掉了。即兴十八禁水族馆啊。
“我没打算对天神老师保密的。真的。但是,看到孩子们的表情,我突然厌恶起因为大人的原因折腾他们这件事了……给天神老师添麻烦了啊,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这个问题,我自己是无所谓。
这是道源寺自己的问题。
在了解调布校区受困于学生数量问题的窘境中的情况下,还让他们去同业的其他公司的说明会,这比蓄意破坏的行为更为恶劣。
哪儿会有自己亲手减少衣食父母的工薪族啊。
“比较不同的补习班,会有新的体会……在此基础上让他们选择TAX,这才是正确的方法不是吗。把他们束缚在一家补习班里,对不起,我认为这是不对的……”
我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我们并不是志愿做补习班老师的。作为一个生意,我们必须为了自己工作。
谁都没有追求对或者不对的问题。
“我喜欢孩子,最喜欢了。”
哭成泪海狗的道源寺抬头看向我。
弱气的眼瞳里,寄宿着他的信念。
“天神老师,在身为补习班老师之前,我们不还是一名应该疼爱孩子的优秀绅士吗……我认为最优先考虑的应该是让孩子们幸福这件事。”
“道源寺老师……”
能不能别随手给我贴上绅士的拍子?我是一名补习班老师,还是一名好好遵守法律法规的优秀的社会人士哦?
他的呻吟凄惨到我无法责怪他。
“凛现在,很幸福,没关系!的哦……!”
“呐呐,这话很难懂!总之来了补习班的我很厉害对吧?很厉害对吧?能给我贴纸吗!”
“…………毛巾,不够。”
凛和凉从两侧紧紧抓住了我,英璃则是拉着我肚子那一带的衣服。
手上挂着两个人没办法。英璃你可别擅自把裤腰带拿了把裤子脱下来哦。会出事的。
“我也想体会天神老师这样的幸福……”
海狗那羡慕又崇拜的眼神各种意义上让我很痛。
不——不是的哦。没有反驳道源寺,并不是我有什么优越感的原因哦。
“我喜欢小孩子所以才工作。我认为天神老师也是这样的类型……不是这样的话,你不就没有特地做补习班老师的原因了吗……”
是因为,我没法清楚说明对抗着道源寺的“对”的东西。
“我——”
我看了看周围。
踢着腿的凉精神满满地看着我。
轻轻抓着我的腰的凛亲切地看着我。
摇摇晃晃拉着我的衣服的英璃紧紧地……才没看着我啊。她望着天空的某处。嘛算了。
“天神老师。对不起。我不是很理解。天神老师你,究竟,是为什么而工作……?”
“我——”
为什么,会在继续做补习班老师呢。
为什么,会想要继续下去呢。
我——无意识的。
想要,说出什么。
“…………”
我开口的瞬间,上方的小门开了。
一个滚着冲下楼梯的声音响起。
“天兄,不好了,来帮忙……!”
是惊慌失措冲了过来的沙克。
◇
校舍三楼的教室,一部分设计成了可移动隔门。
划分小教室的挡板被放到了角落里。这里变成了宽敞的空间。
这是为了今天这样需要招待很多人的时候设计的——但是应该进行特别授课的大教室化作了唤来地狱恶魔的召唤场所。
对补习班行业来说的恶魔。
也就是所谓的,怪物家长。
“最近调布校区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我家孩子最近到了上补习班的时间会浑身发抖哦!”
“成绩确实提高了不过日子都没法好好过了。”
“露着空虚的表情说什么‘危机和机遇同在’。”
“这是你的责任!”
熊熊燃烧的业火从大教室的左边烧到右边。
他们针对的,
“不,各位,请冷静,冷静……”
是站在讲台上的调布校区的大统领。
“各位,所有的事情都从交流开始!没有什么鸿沟是跨不过去的!让我们跳过悬崖吧!”
室长的喊声一下就被盖过去了。
“——你有资格这么说吗!小看我吗!?”
“你对这样的状况有什么想法!”
“悬崖就是你本人吧!”
“彻底的自我反省一下!”
“我要求结论,结论!”
很快,谩骂就包围了室长。
集中了家长的特别授课变成了连无敌太阳都被吞没的炼狱场。
“……情况确实很严重啊……”
我在走廊透过窗户观察情况。凛,英璃和凉放开了我。老实说,这场恶魔与太阳的最终决战我不想他们掺和的……不,这根本就是不能给孩子们看的场面。
平时室长到底是给学生施加了多少压力啊。
“但是,今天六年级只有几个人休息吧?”
“是啊,可是……”
旁边的沙克压低声音开始说明。
考虑去迈进研讨会的说明会的是少数的稳健派家长。
对室长的指导方针感到不满的过激派似乎是相互联络打算趁此机会狠狠抱怨一番。
“楼上声音太大了让人很在意。我负责的学生们也没法集中在课上了……”
课程结束后,沙克来查看情况。她也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啊。
“……嘛,人各有所好。你要是在意室长,那是你的自由……”
靠着门的我耸了耸肩。
一路上我听沙克讲了事情的经过。她那天在咖啡店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如此迷恋室长。
尽管对人的喜好每个人都不一样,可就算是女大学生中异常奇怪的沙克,果然,还是无法让人释怀。
因为,这可是那个热血毅力男哦?
我再次看向大教室,
“今,今天是月考的特别课程!各位的珍贵意见我们会在之后仔细分析……!”
看着被逼到绝境的室长,和集合在一起激动地喊话的家长们。
“和这个无关!”“考试什么的无所谓!”“你有没有人性!”“冷血动物!”“精神病。”“考试机器!”“你的血到底是不是红的!”“逼死周围人的男人!”“魔鬼!”“恶魔!”“补习班老师!”
如是种种。
基本都说的没错。大家还真懂。
这并不是找来了怪物,而是秉持着常识的家长们正当的申诉啊。
“好了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总之,为了统计大家的意见,请先坐到位子上……!”
为了把家长们压住而踮起脚的室长,
“唔——!?”
突然捂住腰脸色大变。
大统领唯一的弱点,腰部。
看来问题越来越严重了的样子。自作自受啊。在室长身体弯下去的同时,他渐渐被家长们的军队吞掉,看不见影子了。
“……天兄……”
教室外,跪在地板上的沙克弱气地抬头看着我。我皱起了无奈的八字眉。她没有多说话,而是抓住了我的手,轻轻摇了摇。
要是有个糟心的妹妹的话,就是这种感觉吧。我和星花一样没有弟妹所以不知道就是了。
“——帮助别人的人在历经波折之后一定会变得幸福的。”
星花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说了这番话,实际拯救了我的初中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历经波折吗。”
没办法了。
我重新打好领带,叹了口气。
◇
进到大教室后,没有参与到争吵中的几名家长看向了我。
是五年级的稻荷家,绀屋家,里面还有舞牧家。
和他们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后,我分开围在大教室重要要把恶魔大统领吊打似的起义人群插进其中。
“唔,唔……”
趴在群众包围下,挣扎着想要脱身的室长,
“天神老师……!”
在注意到我之后表情变得些许明亮了一些。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室长,没事的。”
“天,天神老师……?”
“危机和机遇同在。弹簧压的越紧弹的越开。只要有毅力什么都能做到,带着不要命的势头努力到死吧。”
我静静地制止了挣扎的室长。
这是出于武士的情谊。我是来补刀的,快点剖腹自裁吧。
“噢噢……”
被带到离们最远的教室的正前方后,太阳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你干嘛?”
家长们的最前头,最想吃掉室长的其中一人不爽的看着我。
是个穿着便宜的POLO衫的男人。在家里肯定是个好爸爸吧。比起买日用品,会更多的把钱花在教育上的样子。
他的视线往下落去,在确认着什么。
是我的左手——无名指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室长代理,不过你给我让开。这是只有父母才能体会的小孩子的问题。”
然后,他不屑地说道。
来了。在和补习班老师有冲突的时候最常出现的家长方的必杀技。
“都没小孩你懂什么。”
这是年轻的补习班老师最最烦恼不已的论调。尖锐,又无法反驳。
“没有养育过孩子的人是没法进行令人满意的教育的。在你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说话之前,麻烦你先成个家吧?诶?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我对居高临下的家伙点了点头。
“确实如你所说。”
我和室长的左手无名指上都没有戒指。
但是——
“但这么说来,我认为纪伊国对此是有发言权的。”
“……啊?”
“他有一位即将成年的女儿。”
纪伊国看起来向体育系的大学生——不过他肯定比我大,而且已经过了四十。虽然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了。
“那边的女孩子。就是她。”
我示意了一下教室的后方。
沙克在那里困扰似地垂着脑袋。
“哦!?”
慢一步赶来的海狗,来回看了看沙克和纪伊国室长,发出了不明觉厉的大叫。所以说,能不能不要用海狗称呼道源寺呢。
◇
“我的妈妈住院了。和爸爸很久以前就离婚了。”
根据沙克之前说的,以母亲住院为契机,她和重新开始联络的纪伊国一直保持着交流。
沙克开始在同一个校区打工的时候,室长为了同等对待她和其他兼职老师表示私人的事情要在外面谈。
于是,她们会偶尔在咖啡店交换情报。
沙克因为对亲生父亲的感情,加上频繁的探病是她的心里负担减轻的缘故,便把我们在答疑教室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就是这样。
“爸爸他,给各位添麻烦了……”
“…………唔——”
低头道歉的室长的亲女儿让家长们的势头微微缩了下去。
在亲女儿的眼前指责她的父亲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同样身为父母的话,就更感同身受了。
“就,就算有孩子,也没资格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说话……”
语塞的POLO衫男看向了我。
“如您所说。他有孩子,不是没有。作为一名补习班老师,我认为纪伊国的指导是有问题的。”
说着说着,我想到,纪伊国室长搞错的原因,不如说是正因为他有孩子。
亲人又有礼的沙克能和大部分人合得来。她应该是为了应付激烈的毅力论才练就的这样一幅本领。
沙克做人很有弹性这点反而成了坏事。只有在离婚之前养育过孩子的室长产生了一个很大的舞会。
因为用热血指导把自己的女儿养成了一个优秀的人,所以他认为这样做就可以了。他没能做到因人而异。
“纪伊国,并非不疼爱各位的子女。他反而是把各位的子女看作了亲生孩子一样疼爱着。这才是身为补习班老师的纪伊国所犯下的错误。”
听到我的话,纪伊国低下了头。沙克皱紧眉头,微笑起来。
“这种事——”
“是的,这算不上理由。但是。”
我叹了口气。
真是的,我也不想说这些话的。
“但是,他就是这么的认真。纪伊国随时随地都全力以赴。为各位的子女考虑,倾注了所有的热情。在休息日也会校舍加班,给我们这些老师以巨大的压力要尽可能提高孩子们的成绩。”
事情,总有两面性。
外围地区的小规模校区会被称为地雷四天王出名,是因为纪伊国对老师的要求如此之严格。
比起没有干劲的家伙们,热血毅力男更为学生们着想。作为一个人,他最差劲了,最为一个老师,他最棒了。真希望他能不是一个公司的人。
“——所以,请给一次机会,只需要一次。请给纪伊国一个机会可以吗?”
我看向蹲着的室长。
尽管身体状况不佳还依然来补习班。为了指导学生,他选择了当被讨厌的对象而不是被喜欢的对象。在亲女儿面前被人责难。依偎着女儿的父亲。
上课时会展开巡视指导我的上司。
“补习班,教育,并非是考试就算完的事情。人生还会继续。我希望学生们能把在这里所学到的用到更广阔的的世界中去。我们奉行的是这样的教育方针。我们希望学生们在TAX学到的东西能帮助孩子一生,让孩子能在将来又回忆起TAX。这是,我们的理想之一——”
我看着沙克,沙克也看着我。
“——就像,她那样。”
然后,我深深低下了头。
“能请各位把孩子们的未来托付给我们吗?”
小声的私语传来。
仿佛泛起了涟漪一般,大教室里的家长们一个个发出了懊恼的声音。
“你,不,就算,就算你这么说——”
似乎是为了打断POLO衫男的动摇声音。
“——只靠讲的,是不会懂的。”
教室后方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家长们很快像是迎来了大人物一样让开了一条道。叉着手站在墙边的,是凉的父亲,英璃的家长还有凛的妈妈也在旁边。
“犬子平时一直说老师的授课让他很开心。但是,通过之前的授课我并不能理解。这里的各位家长也没理解吧。老师这个职业,并非是夸夸其谈所谓的理念的。您说对吗?”
他的清脆声音响彻了整个教室。
像是要整合所有家长们的意见一般。
“老师,能请您让我们实际参观一下特别授课的情况吗?这样一来,我们可能会考虑一下。”
他用严厉的眼神看着我。
对此,我弯开嘴角做出回应。在集中意识,关注自己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的情况下。
“——好的。由于纪伊国身体情况不佳,恕我僭越,这里就由我来担任讲师。我是如何指导学生的,在团体授课中如何让学生跟上进度。您们如果愿意亲眼确认一下的话荣幸之至。”
我站到了黑板前。
沐浴在大量视线下的我单手拿起教材。
“学生——”
“——呼——天来地来,风来——”
堂堂正正走进了大教室的日向接过了我的话。
后面的,跟着大量迟到了的兼职老师。在看起来抱歉似地缩着头的他们的最前头,日向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们,年轻讲师——来作学生——没问题吧,天字?”
你不年轻了吧给我差不多点。
要是我这么说她估计会哭出来的所以算了。小日向那么有精神最好了,我是这么认为的哦。
“室长,您换个轻松点的姿势吧。我给您拿敷布来。那,那个,虽,虽然因为是我家孩子的爱好所以我从魔法少女角色那里学来的,很有效的哦……呼呼……”
教室的一角,道源寺正在看护室长。你根本没孩子吧给我差不多点。
我向同伴们轻轻点头后看向兼职老师们。
“学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是的,老师!”
沙克一屁股坐到了最前面的座位上。
她举着手,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啊。”
这时,久远的记忆突然闪过了我的脑海。
大概是七年前还是八年前吧。我还是兼职老师的时候吧。
那时的我,是个笨拙,稚嫩,经常白忙活,却依然满怀热情的年轻老师吧。
“是的,老师!天兄老师!”
在教室的最前排,坐着一个有着锯齿牙,经常露出笑容的少女。
她那时和凛,英璃还有凉年纪差不多,记得,对了——和现在不一样,她那个时候还姓纪伊国啊。
哪儿都有的学生,哪儿都有的老师,哪儿都有的授课。
但是,对她来说,一定是一直记在心里的重要回忆吧。
她历经岁月,成为了我的同事,再一次,来到了我的身边。
“没办法了,成年人老是会忘记重要的事情呢——”
和她说的一样。
成年人会忘记很多事情。
当时的热情已经深埋在我的内心深处了。
虽然我还没搞明白我为什么在从事这份工作。
尽管如此——就算变成了成年人,还是有些事我想要一直记得。
沙克笔直看着我。对着我嘻嘻笑着。
我也笔直看着沙克。带着自信。
不需要其它,不需要在意其它。
不管周围存在着什么样的恶魔,不管我的内心存在着什么样的龙,现在先扔到一边。敢于踏入补习班老师的圣域的人,不管来几个,我都不会放过。
这里是TAX升学补习班。
我把左手腕上的手表拉到衬衫的袖口。
让身体把握住时间。
“那么——开始上课。”
我微笑着握住了粉笔。
终章 被学生告白这事儿是犯罪吗?
蝉鸣阵阵。
七月初,每月一次的分班考试日。
张望着校舍最上层的我冲着背对我的学生们说道。
“马上预备铃就要响了,要上厕所要喝水的抓紧去。”
初中生里果然是没有出现急忙起身的粗心人。
平时我是负责中层的小学部的,但是今天不同。室长休息导致人手不足。
在那之后室长立刻住院。
他那本来就已经逼近极限的腰部,看来状况意外的严重。尽管我去看望过一次,不过室长的面色看起来相当畅快。
“……我妈妈也在同一间病房里哦。”
一起去看望室长的沙克暧昧地笑了笑。
听说夫妻双方离婚是因为双方都是工作狂,现在这机会应该正好。说不定沙克的姓氏会再一次变回纪伊国。真的是,人各有所好啊。父母双方能幸福的过下去就好了啊,哎呀哎呀。
然而刚过一劫的调布校区。
今天需要越过一座大山。
特别授课姑且是得以收场,但是最根本的问题一点都没有解决。
学生转往迈进研讨会的事陆续发生,来自本部的监督也日益增强。如果不弄出成果,说话就没有分量。
今天的考试,会决定我们的命运。
能做的都做了。学生也做出回应努力学习了,但是——嘛,车到山前必有路。
几个小时后,打分就要开始了。学生的学习情况哪里强哪里弱,为了今后有必要加以分析。就算有人可能会继任,这些也是我的工作。
根据情况,甚至有必要对凉的父亲低头道歉才行吧。
现实摆到眼前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所以,望着与小学部没有关系的楼层——初中部的这段时间,就跟产生些许间隔期的暂停时段差不多吧。
要尽可能的享受现在这段时间。
“——……恩?”
我慢慢歪过头去。
坐成一排的初中生中少了一个人。明明离考试开始没剩多少时间了。
看过去后,我注意到附近的空教室里亮着灯。
和答疑教室相同的布局,里面准备了几张桌子,几把椅子。
里面的是,
“…………”
一位不愿浪费一分光阴,在笔记本上执笔写作的大作家老师。
估计她太过集中,连被人看着都没注意到吧。是无意识地念出了角色的台词吗,细微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传了过来。
星花几乎连眼睛都不眨。端庄娴静,好勇斗狠,可爱动人,混蛋恶魔。她的那对眼瞳正梦着无边无际的未来。被修长的睫毛点缀的美丽杏仁眼正认真地看着原稿。
真的是,不得了的作家魂啊。
望着星花的侧颜,我站到了门边,在口袋里操作手机,向责编发讯。
标题——是关于高潮部分的修改。
是希望重写之前提出的第二稿的联络。用华丽的咒语把龙打爆让我觉得有点违和。这会需要费很多工夫和时间的吧。一直是按责编所说进行修改的我从未有过自主修改原稿的经历。
只是,和别的无关,我就是想去改。
不自觉的,就是想去做。
不管看多久,星花依旧孜孜不倦的在笔记本上运笔。享受着写作的无比喜悦。想要让人读。想要听人发表感想。满满带着这样的思念某人的感情,不停书写着。
我已经应该也是这样的。
想要让别人开心。大概这样就好了。
我想象了一下纯白的原稿用纸。
在铺满双手那么大的纸上,从高贵的开始按顺序往下写下这个世界上的各种职业。
虽然不知道最下面的职业是什么,但是写在最高贵的职业,我一定是知晓的。
终于,预示着暂停时间结束的钟声响起。
窗外天气晴朗。
漫长又短暂的夏日开始了。
◇
话说,以下部分完全就是闲话附送,与本篇没有任何关系。
在考试的预备铃响起之后,
“……喜——”
星花的手停下了。
她神情恍惚地望着虚空,嘴角舒缓下来。
“喜——喜,喜,喜欢……”
简直就像,再复诵着文章一样。
星花冲着虚空中的某人,像做着白日梦一般,
“喜欢。从很久以前开始。老师你——对我。”
——恩?
“老师,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喜欢我对吧?”
她在说什么啊。
“老师真是的。向学生告白可是犯罪哦。真是个让人困扰的人呢。不过也没办法呢,考虑到我散发出的魅力这也是当然的结果呢。没办法了。因为太过成熟导致控萝莉到一发不可收拾程度的老师的性癖都被动摇的我也要负起一部分责任。所以,如果天神老师说自己真的喜欢喜欢超喜欢超爱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多少考虑一下的。”
她快速念着笔记本上的原稿,紧紧握拳。
“完美!”
才不完美啊。真的是搞什么鬼啊这个废柴混蛋恶魔。
“——咿呀!?”
在我不禁踏入教室后,星花赶忙回头。
看到我之后,那对圆眼啪叽啪叽猛地眨了起来。
往左看看,往右看看,往笔记本看看,
“——啊啦,天神老师。你在巡视吗?”
她优雅又可爱的打了个招呼。
“……噢?噢噢。我在巡视中。马上就要开始考试了哦。”
“是吗。我在考虑小说剧情。因为我是将来的伟大作家呢。是呢。您听到了吗?”
“哦。”
“啊啦啊啦,那机会正好。是呢,就是这样哦。就是这样嗯。我再说一次吧?”
绝代的作家老师似是戴上了成年人的假面一般,用稳重的声音说道,随后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
“老师你,那么的。从很久以前开始。对告白的我是吧?那个,算是犯罪吗?”
“恩,冷静点?”
“被我散发出的成熟,魅力所困扰的人。老师被动摇的责任我会负的哦?所以,真的喜欢喜欢超喜欢超爱的话。啊啊啊……!?”
她的话已经混作一团了。用两手捂住嘴巴后,星花用头猛敲墙壁。好了,住手,住手啊。
“那个,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情要做。”
终于,额头红了的她慌慌张张地想要离开,但是,
“那么老师,我先失陪了。”
在教室门口,因为高低落差她摔倒在地,整张脸敲到了地上。
“!?!?!?”
在地上挣扎的样子就跟来到了地上的鱼一样。身上的关节僵硬的不听使唤,嘴巴一张一合的。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一直,努力加油的……练习了好几次了,明明那样努力练习了……!”
因此,不止额头,她整张脸都红了。
她的脑壳不停敲在地上。动摇的眼瞳里满含泪水。
“呜呜呜呜呜呜……我这个!我这个大笨蛋,太不中用了啊!?”
她在地上发起火。啊笨蛋是你不中用的也是你哦。
“……哎。”
我伸出手,帮我的学生起身。
“请不要这样!请把刚才的忘掉!请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忘掉然后哭丧着脸逗我!”
这只迷你怪兽用混乱的动作乱挥手臂。
这位大小姐平时养的太好了,即兴讲话的时候大概脑子里只顾得上用哭丧着脸这种词汇了吧。
不让她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可不行。
“那个,星花。”
“怎么了嘛!有什么要说的,喵要说的吗!?”
我无奈地把脸贴到了暴走的孩子耳边,
“我,从很久之前,就对你——”
“……诶?”
星花的眼睛瞪得溜圆这件事,我靠余光看到了。
解说 白鸟士郎
相乐总乃是轻小说之国的王子。
出道作即代表作《变态王子与不笑猫》夺得了MF文库J轻小说新人赏的最优秀赏,在我们这些同世代的,而且是以恋爱喜剧为主战场的作家里,堪称是头脑鹤立鸡群的精英(顺便一提,我在MF新人赏里得了最低的D判定,评分栏里唯一的高分评价是“错漏字少”。)
但是,我曾经从他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话。
“或许听起来这话有点傲慢,出道作大火也是让人很辛苦的……”
那么,相乐总在《变态王子与不笑猫》动画化后做了什么呢?
在gagaga文库发表的《孤独的诺斯费拉图》虽然是带着热情写的但是似乎是没想过要系列化,《QUALIDEA CODE》的各种小说,在我看来也完全就是动画脚本的副产品。
借用本作中的话,
“相乐总老师的话,我认为可以写出更厉害的东西哦。”
就是这样的感觉。
但这也是才能丰沛的证明。写动画的脚本,自己亲自出小说版,在不同出版社出与此前完全不同风格的轻小说。能做到这种事的作家除了他还有几个呢?
如今,被称为轻小说作家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的丢掉了工作。
老手不知道些什么好痛苦挣扎着,编辑哀叹着不知道出什么样的书好。
过去,这个业界很单纯。只要模仿卖得动的小说就行了。拥有压倒性实力的天才创造流行点,其他人拼命模仿天才们展现自己的才能就可以了。
但是这样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新人赏这个系统彻底失败了。过度增加的模仿作把轻小说的贩售区变成了雷区。对此感到厌恶的天才们一个又一个离开了这个行业。
于是,曾以繁荣自夸的王国变得荒芜,民众痛苦的残喘着(我也相当辛苦)。
但是,正因为拥有着天赋的才能,正因为有着恩赐的出身,相乐总或许也正痛苦着。
我认为,这个时期的相乐总的作品里最能表现他的内心层面的是《为了未来的我们的奏鸣曲》(未来の仆らのためのソナタ)这样的。
虽然身处漫画原作的立场,不过他很好的表现了要如何面对自己的才能这一纠葛。
我感受到了这份“才能”才是相乐总真正想要书写的东西。
到了本作,相乐总向更赤裸裸地描绘出“才能”这一主题发起了挑战。
兼职补习班老师和轻小说作家的主人公感觉两边都陷入了僵局。正因为拥有才能,所以才无法从任何一者中抽身,但是,又苦于自己比谁都要无法相信这份才能……简直就跟某处的某人一样。
不过,本作中特别值得一书的,是补习班老师这个轻小说主人公中罕见的职业带来的压倒性的真实感吧。
不必借助补习班老师和上司,便能完美的通过轻小说这个问题表现出上补习班的小学生初中生这些萝……充满生气的孩子们的声音和体温。
相乐总实际上做没做过补习班老师这事儿不是个问题。重点是他能写出让人觉得“没有实际体验过居然能写出这种书!?”的文章。
“往下一看,娇小的身体正好套在我的夹克里。
原来如此,小五学生的头和成年男性的肚子差不多呢。”
这里明确的把幼女,而且还是小五女生这个非常具体的年龄的女生的身高表现了出来。由此,还牵出小五女生的体重,热量,甚至是香味。
萝莉的现实感(我称此为萝莉感)与包含我写的作品在内的其他作品有着明显的不同。压倒性的萝莉感存在于他的文章中。“不实际体验一下是不可能写出这种书的吧!?话说这样没问题吗!?你没犯罪吧!?”,不禁让我起了这样的担心。应该没有那么做过吧?(译注:萝莉感,原文用萝莉(loli)现实感(reality)组合成新词loliality,译作萝莉感。)
而读完了本作的读者,
“我想多看看这些孩子们!我想成为补习班老师小心培育她们!”
应该会产生这样的情感。
故事才刚刚开始。相乐总……不,主人公还没有正面面对自己的才能。之后主人公会如何成长,遇到什么样的瓶颈,做出什么样的决断呢……会在意之后的展开也是没办法的。我想继续读下去,哪怕早一秒都好。
相乐总带着新的代表作回到了让自己出名的轻小说业界。
外出旅行的王子在成长之后,重新回到了他生长的祖国。
这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成王。
白鸟士郎。
特别附录 短篇《星花与小说课程》
“天神老师,接吻,真的是柠檬味的吗?”
TAX升学补习班,晚间的答疑教室。
在一如平常的个人指导进行的过程中,星花一脸严肃地竖起食指。
“做事要勇于尝试。虽然觉得对萝莉控老师来说有毒,不过还请用有点成熟的我来试一试接吻呢。”
“你啊。”
“恩?”
“脑筋坏掉了吗?这里难道是偏差值10的答疑教室吗?”
“就,就算是面对超级可爱天下无敌的美少女觉得害羞想要掩盖,也分能说和不能说的话的天神老师!”
“我既没害羞也没要掩盖。看来你只有精神方面值得尊敬啊。”
我托着腮叹了口气。
桌子的另一头,星花嘟着嘴盯着我。
星花用握紧的拳头猛敲着笔袋表示强烈抗议。她陷入这种暴躁君的状态的话,不好好听她讲完是不会停的了。(译注:暴躁君,原文あばれるくん,日本艺人。)
“为什么又突然说这种话啊……”
对怎么对付这家伙已经轻车熟路的这一现实尽管让我觉得有些许目眩,不过没办法就先配合着吧。
“我可是在不久的将来要作为大人气作家出道的不是吗。”
星花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确定,不过请继续。”
“自然,我会华丽拿下知名出版社的新人赏的最优秀赏出道,理所当然电子书和其他各类媒体上都会盛大发行我的作品。”
“虽然觉得你那满腔自信偶尔让人觉得蛮吓人的,不过请继续。”
“电子书会配专门的特典短篇最近的课上已经学过了。但是,要靠那么短的文章来提高读者的满意度是很困难的。在有限制的条件下如何做到最好,这不正是展示大作家的实力的地方吗?”
“我觉得我已经看穿结果了,总之你继续。”
“我认为只能靠冲击力来一决胜负了。加一个重要场景,然后写完就撤。比如说,用在本篇里刚吵完架的两位主人公突然一下就幸福的接吻了做开头,好的当场happy end!完结!这样的形式?”
“这种事在本篇里写啊。”
主角的happy end就在特典里写这个想法太新奇了只有一种会被人喷死的预感啊。
“是在本篇里绝对无法结合的两人所以没问题!说到底,在特典里死气白咧地索吻的残念女主什么的,肯定会被之后出场的新女性角色完爆一路跌停板啦不是吗!”
“噢噢,是吗……也是呢……”
“要做详尽的描写第一步一般来说是进行实际体验!我觉得作为未来的大作家,在被电子版特典困死前应该要事先进行取材。所以,老师……老师?”
我抓住烦人学生胸口的丝带,用力朝自己拉了过来。
“咿呀,诶,那个!?天,天,天神老师!?”
脸贴的几乎鼻尖相抵。彼此的呼吸骚弄着对方的脸颊。两人的温度仿佛共享了一般,体温急剧上升。
不知道星花有没有像只受惊的猫咪似地瞪圆了双眼呢,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啊,我,我,我,是开,开,开玩笑的……”
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声音僵硬。尽管如此她那颤抖的下巴还是轻轻向前探出。就像要接受什么似的。
“星花,我教你一个真正的写完就撤的办法吧。”
“……好,好的……!?”
“特典小说除了事前定好的场景之外还受到了规定字数的限制。只要你写到规定字数,不管是什么样的场景都不得不当场打断,你明白了吗?”
“……我,我不……”
“也就是说,像这样。”
我把脸凑向她的嘴唇,
(此处省略一千五百个字。)(译注:这里不是我省略的,是作者省略的哦233。)
翻译备用楼
翻译备用楼2
第一章更新、等我习惯了相乐总文风之后应该能快不少
第二章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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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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