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与糖汉化组][夕鷺かのう]替身新娘的贵族生活2~离婚不成就会战争勃发!?~


本帖最后由 鞭子与糖汉化 于 2019-12-18 12:55 编辑


  替身新娘的贵族生活2~离婚不成就会战争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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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夕鷺かのう
  插画:山下ナナオ
  扫图:Ishmael
  翻译:节气 竹下影 fumi
  修图:林三岁的腿部挂件
  校对:Ishmael 竹下影
制作:鞭子与糖汉化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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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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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埃尔兰特帝国边境,黑龙公领地科尔巴赫,现在正沉浸在喜悦与欢闹之中。
缘由其一是,即将到来的冬至庆典。而其二,则是身为领主的第三皇子迎娶了新娘。
对于从常年敌对的尤奈亚王国嫁来的新娘,领内人们的意见不一。可是随着常年在城内工作的仆人们逐渐将她的为人传达给大家后,反对的呼声也越来越少了。
大家都相信夫妻关系和睦的话,两国的关系也一定安泰无恙,祭典也无形中加深了这番想法。科尔巴赫领内现在,一片平静祥和。
当然领主的城内,也丝毫不见战争的影子,每天都重复着宁静安稳的日子。
撼动了积累着皑皑白雪的树枝,与景色完全不符的怒吼响起。

“快追!!----新娘逃跑了!!”
科尔巴赫今天也很和平。……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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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鞭子与糖汉化 于 2019-4-28 17:1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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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娘逃跑了

对于在救贫孤儿院长大的菲尔来说,工作就如同日常生活呼吸一般自然。
西边有时薪高的岗位就以音速赶到,东边有划算的日结工作就以光速前去拿下。
风雨无阻,接下的工作一定会当日完美完成,“廉价·快速·卓越”是她的人生标语。另外她的座右铭是“没有比免费更便宜的东西”,其次是“勤俭拯救世界”。
然而现在的她,可以说是遇到了人生中第一次让她束手无策的工作。
身穿淡粉色连衣裙,菲尔低头看了看被大颗宝石装饰着的手臂,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这是在贫穷时代怎样都无法想象的奢华装扮。
与家乡尤奈亚王国的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她,被雇佣接下了这份工作。
明明要在立夏前夜,沃普尔吉斯之夜之前,赶紧让自己被厌恶然后离婚才对的。在立冬时嫁到这边,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将要迎来冬至的季节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嘛,这份“替身新娘工作”!)

----夫君大人变温柔了。
不对,准确来说,并没有变温柔。
说到底,提到菲尔这位带“假”字的夫君大人,埃尔兰特帝国第三皇子克洛维斯・科尔巴赫・埃尔兰特,在她的祖国尤奈亚可是受人畏惧的‘毒龙公’。传说他长有一口从下颚突出的尖牙,到了夜晚还会张开蝙蝠翅膀徘徊在空中。
在早先的大战中,他以绵密高超的战术大败尤奈亚军,并索求王族唯一的公主·席蕾妮为妻。席蕾妮公主贵体欠佳,与她长得如出一瞥的菲尔便作为替身嫁了过来。
她嫁到黑龙城后,又是在初夜被黑龙公用匕首抵住脖子,又是差点被灌下毒药,“嫁过来之前就听说他很差劲,没想到,真的是差劲到家了!”她不禁想这么高声诉说自己的新婚生活。
在那之后,他一直回避着自己,不让靠近也不让接触。惊愕不已的菲尔心中不禁喊出“我是某人庭院中的害虫吗!?”但是现在——
“夫人。殿下想邀您共进晚餐。”
“夫人?殿下想邀您喝杯茶。”
“夫人,殿下……”
(饶了我吧!)
自从击溃了仇恨着尤奈亚王国的皇兄伊古雷科的阴谋,克劳便开始接连不断地发出各种邀请。
(这吹的是什么风,怎么突然开始这么关照我!?明明一直以来都不愿意见我一面,明明即使约好了也必定会反悔!)
两手杂乱地挠着映上绯红色的银发,菲尔在自己房间里抱头苦恼着。
由深青色向茜红色渐变的夕阳色眼瞳最近由于憔悴而稍显暗淡。本来犹如瓷器人偶般雪白的肌肤,由于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房间里,显得更加苍白了。
(我,我不想见他……!因为)
倘若理一下菲尔作为新娘席蕾妮和他之间的交流顺序的话。
——差点被杀,被无视,被威胁,一起逃命,被发誓赌上性命用一生保护,被赠送戒指,然后就开始用各种邀请轮番轰炸。现在正是发展到这阶段。
(完全搞不懂!!)
菲尔抽搐着脸颊在心中怒吼着。这发展的前半和后半之间,怎么想都像是时空发生了扭曲一样。
(果然还是在打些什么鬼主意吧?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一下子变得这么亲近!)
甚至于,在赠送戒指的时候,他还做了那种事。
指尖轻按着嘴唇。
明明已经是好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了,但是那里,仿佛还留有柔软的触感。
毫无征兆,他身上散发的男士香水气味突然变浓。然后——
(叽呀啊啊!!!)
咚的一声一头撞在自己房间的墙上,菲尔小声呻吟着。
如同羽毛般轻盈的吻,十分温柔。那句低声耳语般的反辞“不会让你逃掉哦”,显得那么甘甜,让人不禁心动。
正因为以另一种姿态接触他的时候,不小心知道了他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笑容,还有抚摸自己头顶时那宽大的手掌,因此一想到能在他的身边呆得久一点,心中似乎就泛起了层层涟漪。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菲尔猛地从墙上抬起了头。
(是个意外是个意外,那只是个不小心接触到嘴唇的意外,就像是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蜘蛛啊,或是配送面包时扑到脸上的牛虻之类的那种,总之就是那种类型的接触啦!而且,那个人不过是颗摇钱树!不可能会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对吧?!)
一面给自己施加着无法对他本人说出口的万分失礼的自我暗示,一面咚!咚!地对着墙撞自己的头。好疼。疼痛帮自己取回了理性。自己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认真考究就输了。那个人可是邪恶残忍的“毒龙公”,与他华丽地分手就是我的工作!离婚,离婚,离婚离婚……)
揉着撞红了的额头,菲尔嘴里像念咒语般重复着自己的使命。
(而且)
如梦初醒般地把脖子上的细链拉近眼前,仔细端详着挂在上面的结婚戒指,菲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用小颗宝石点缀而成的花蕊,一朵朵连成串的娇小白金铃兰花在那里绽放。
纯白色的铃兰花,是菲尔的挚爱。
(告诉他自己喜欢铃兰花这件事的,只有在自己变装成女仆的时候来着。如果那个人察觉到,我就是“女仆菲尔”的话。)
各种意义上。
那还真的是,各种意义上而言都很糟糕。
(居然把在孤儿院长大之类的事,一股脑地全都说出来了,我真是个大笨蛋……!!)
出身高贵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变装成女仆勤勤恳恳地做扫除嘛。这简直就像是自己主动在公开声明“本人是替身的新娘哦”一样嘛。
说不定自己的真身已经暴露了。
虽然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比起那些,明明之前他还是“我对新娘没有任何兴趣”的模样,如今态度却180°大转弯——
(冷静点,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对策吧。等到了明天一定会好好想办法的,所以暂时,暂时就……!)
在这个时候,“今日事今日毕”这个法则,已经完全被菲尔忘在脑后。
“夫人?殿下在叫……”
“哎哟不好突然有点眼花。”
“夫人,殿”
“肚子好头疼。”
“夫”
“我的耳朵闪了腰!”
陷入混乱的菲尔,开启了彻底躲避夫君大人的状态。
邀请全部回绝。如果来房间探访就装病。没过多久,菲尔就完全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去了。
当然,女仆姿态也封印了。尽管是由于无可奈何才开始使用的变装,但还是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喘息机会,毕竟持续不断的公主生活,会一点一点地削减她的精力。
就这样,在不久前还挺常见的,夫人每次去见夫君大人都被完全无视毫不领情的画面,现在却完全反转了。
顺带一提,在菲尔身边服侍的侍女和其他下人也全都站在她这边,就算夫君大人突然袭击也会拼命包庇她。
(得赶紧离婚,我想离婚我想离婚,不能想别的事……嗯。只要不见他就好只要不见到他。只要像这样一直躲着,夫君大人到时候也会感到腻烦,这样就能保持住适当的距离感…)
——了,才怪啊。
那件事发生在,菲尔开始闷在房里不出门的几天之后。
明明他自己,前不久也做了一样的事情。
一直被谎称外出啊装病啊之类的理由拒绝,夫君大人的容耐度意外的貌似很低。
“夫人您没事吧?殿下很担心您……如若贵体欠佳便想来看一看,现在已经在房门前了。”
“对不起,请替妾身回绝!”
缩在奢华大床角落中的角落里,菲尔像只芋虫一样裹成一团朝着侍女大喊着。
“这样的话……那个,至少叫位御医来看一看吧。而且,殿下不仅精通毒物知识,在药草方面也很博识,是不是见一面聊一聊比较好。”
“拉娜,拜托了。”
在菲尔的拜托下,最为信赖的女仆兼挚友的黑发少女,眨了眨琥珀色的双瞳。然后传来了一声强而有力的“明白了”。
“我会郑重地回绝的!”
“谢谢你。”
目送了不知为何拿着扫帚飒爽前往门口的拉娜之后,不一会儿,传来了数名女性尖锐的怒吼声,还有扫帚沙沙沙不知在扫动什么的声音。还是不要多想了。
菲尔叹着气,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又不是身体不舒服还一直躺着度日感觉好不自在……浪费了这么好的天气。差不多也该冒出想出门的念头。好想工作啊。好想念抹布好想紧握鸡毛掸子。)
菲尔正沉浸在把手伸进冷水里拧干毛巾打扫卫生的幻想里,忽然,仿佛在敲打什么的咚咚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
挪开被子,看向寝室的大窗户。在那里的是一如既往的,被雪花染成银白色的阳台……奇怪,不对。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那里。
透过玻璃,菲尔看到某个难以置信的人物出现在阳台,不禁一下子坐了起来。
“夫”
(夫君大人——?!)
这里可是三楼啊!?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经过窗户出入多次的行为抛在一边,菲尔瞪大了眼睛,而克劳则轻松自在地举起手来打招呼。
猛禽般锐利的蓝色眼眸,垂下来的暗黑色编发。仿佛让人想起研磨过的锋利刀身般,让人嫉妒的精致容颜。可能是因为许久未见,面对这身着黑衣的凛然身姿,菲尔不禁一时忘记了眼前的处境屏住了呼吸。
只不过,这美感只体现在外观上。
注意到菲尔正凝视着自己,他把手指向自己的嘴唇仿佛在说些什么。当然隔着玻璃什么都听不到。
纤薄的嘴唇,稍微露出的笑意,慢慢化作话语传达过来。
——敲,碎,咯。
顿时背后发凉。
“呀啊—稍等一下,您知不知道这种笔直的玻璃到底值多少钱呀——?!”
看着夫君大人从鞣皮剑带中把剑连同装饰用的剑鞘一起取出,并准备全力向玻璃砸去,菲尔用光也会逊色的速度奔向窗边,气势十足地打开窗户。
——但是,菲尔也是,不会轻易投降。
“席蕾”
“给我出去——!”
刚迈进房间的克劳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的瞬间,对方就把手边的靠枕扔了过来。
菲尔连他皱着脸单手接下靠枕都没注意到,便一溜烟地穿过寝室,跑出了自己的房间。
“等下,席蕾妮!”
“谁会等啊!”
觉察到背后追赶而来的气息,菲尔反射性地喊了回去,期间不忘抓着乳白色的扶手快步奔下楼梯。佣人们看到夫人身上只穿着丝绸睡衣在走廊上飞奔的姿态,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全都愣住了。
“——给我抓住她!”
“什,什么?!”
对于从楼上传来的命令,在城内巡逻的黑龙师团员们似乎都吓了一跳,但还是马上反应过来,喊着“夫人,请等一下!”追了上去。
(等等,连士兵都用上了吗?!)
尽管如此菲尔还是逃跑了。
原本只是简单地蜷缩在自己房间里,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发展成了动用全城堡人员的捉迷藏。
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也多亏黑龙师团员害怕伤到黑龙公的夫人而犹豫着不敢随意出手,这个怪异的捉迷藏竟然持续了半个多钟头。

“……你啊。究竟有何打算。”
“那是这边的台词吧。竟然动用军队来追赶妾身这等柔弱的女子,这可不像是正常男性的行为喲。”
“放心吧,我自己也惊诧不已。还有,甩掉那些军队四处乱窜的妻子这番脚力也着实惊人啊。”
铺着红色天鹅绒,摆着金色猫脚长椅。这里是往常的居室,时间久了菲尔也逐渐对此处涌现出一些喜爱之情。可是不知为何,现在房间里正充满着犹如身处极寒雪山下的冷气。
从拉娜泡好的红茶中飘出的香气,稍微缓和了室内一触即发的气氛。隔着摆有茶壶和糕点的桌子,正对着的就是克劳的脸。
到头来还是被抓住的菲尔,现在正和克劳促膝而谈开展夫妻会议。
为了让自己排遣一下,菲尔毫无目的地数着墙壁上画中的春季小花。
夫君大人的心情已经跌落谷底可谓一目了然。可能是他心中不快的缘故,视线落在身上有种火辣辣的刺痛感,虽说是自己做的事但心里多少还是感到很抱歉。
面对连日拒绝邀请,甚至完全不露脸的妻子,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是这样,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以“席蕾妮公主”的姿态,这样和他进行普通对话什么的。)
看着坐立不安眼神瞟到一边的菲尔,克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视线随之落在菲尔紧握在膝盖上的左手。刹那间,克劳眉头深皱。
“……戒指。”
“什么?”
“为什么没有戴上。”
刚听到这话时,菲尔没有反应过来。
(啊,对了。戒指用细链串着戴在脖子上呢……)
介于这是难得为自己做的礼物。这种想法和不带着戒指不太好的莫名焦虑感交织在一起,纠结的最终结果便是做出了这样的处置。
“那是因为……”
一瞬间差点说出实话,然而最终说出口的是别的话语。
“……谁会戴呀。我们不是要离婚的吗。可别说您已经忘记约定喔。妾身不愿见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即便良心有似针扎般的痛楚袭来,菲尔还是把脸别向一边,故意用这种惹人生气的口吻说出这番话。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只要让他这么认为就够了。
“不会离婚的。神誓不是已经打消那个约定了吗。”
“这么说来,那个神誓真卑鄙呀。”
菲尔死死咬住这点不放。
“那可是在您濒死的情况下!别无他法!才立下的誓约呀。换而言之当时只有生或死两个选项。以此为凭据,作为夫妻间永恒的誓言实在是太卑鄙了。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在那个场合下,您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还受着重伤,妾身实在说不出‘无法发誓’之类的话语呀!”
神誓——由特定话语组织而成的宣誓,一旦说出口,即使“拼上性命”也必须遵守。
在之前的事件中,身负重伤濒死的克劳对菲尔说“相伴终生,只要有你的誓约我便绝不会死去”。而菲尔当时一心期盼着他能活下来,不曾多想便回应了夫妻的誓约。
(我可是冒牌新娘呀。必须要在沃普尔吉斯之夜来临前离婚的,真正的席蕾妮公主的替身呀。可是却……)
骚动过后,克劳以这份神誓为后盾,咬定不肯离婚,菲尔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境。
(实,实在是太屈辱了……!我竟然做出了专业离婚职人最不该做的事!)
当然那种职业根本不存在。虽然这份工作是一拍脑袋接下来的,但是对于效率至上的菲尔来说,这次“不经心”的失态实在是让人万分悔恨。
(明明能收获满满一马车的金币。再这么下去的话,别说是向资助孤儿院的席蕾妮公主报恩,反而会变成恩将仇报的大坏蛋啊。)
不管怎样夏天还是会来。立冬时分嫁过来,现在快要到冬至了。菲尔还没有天真到可以满不在乎地认为“反正还有半年嘛”。
不论用什么方法,早一天也好赶紧离婚。
(消沉的时间通通没有,倘若失败了就用行动补救回来。首先,需要把这个麻烦的神誓想办法解除掉。)
有毒物耐性的克劳,貌似有喜爱食用毒物的习惯。一边吃着作为茶点端上来的,用砂糖腌制伪装成紫罗兰……的乌头,他抬起了视线。最近才知道,他其实很喜欢甜食。
稍微皱起眉头,他略带困扰地回应。
“卑鄙……就算你这么说。现在,都已经相互宣誓已成事实不是毫无办法了吗?如果知情者仅有那个场合下的我跟你那还好,可是现在已经满城皆知了啊。”
“那还不是!因为您!向经常兴奋地冲进妇人聚会乱说八卦的总管凯大人说了个中缘由事情才会发展成这样啊?!”
故意传播开来的混蛋本人居然装傻。
“而且,宣誓什么的,那个,并不是在樫树贤者面前立下的正式誓约喔。虽说是神誓但也不是没有解除办法吧?”
没错。菲尔瞄准的正是这点。
出身教会经营的孤儿院,由圣职者抚养长大的菲尔,与此相关的知识当然相当完备。
(不完全的神誓,只要在圣职者面前按照一定的顺序进行就能解除掉……!而且这次仪式简略至极。哪怕不去找高阶位的樫树贤者来,像老师一样的吟游诗人也可以,实在不行的话就找更上位的预言者,如此一来绝对没问题。)
所以,赶紧的,哪怕只是解除神誓也好!
(不然的话,不要说没脸再见等待着我的院长老师和席蕾妮公主还有斯坦特陛下了,恐怕得以死谢罪才说得过去。)
眯着眼看着像猫咪炸了毛一样的菲尔,克劳套用菲尔之前的台词讥讽道“这么说来”。
“你强硬与我定下的那个约定,看上去更过分喔?”
“诶?
“忘了吗?那个时候,你提出的离婚条件是‘如果能活下来’。在那种紧急时刻只有两个选项,要不选择死亡要不选择离婚。你觉得谁比较过分?”
(呜呜,无话可说。)
菲尔在心中瘪起了嘴。
克劳就这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头抛出了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你这么执着要离婚?”
“!……那是因为”
那就是我的职责,这种话即使这张嘴烂掉也说不出口啊。
(该,该怎么说呢……)
稍许沉默过后,菲尔也渐渐冷静下来。
(啊-……真糟糕。刚才实在是太慌张了。)
现在的自己是“新娘席蕾妮公主”。
居然被其他因素给迷惑,还露出了那样的丑态。回过神来时,菲尔的脑袋已经完全降温了。
“妾身不想说。”
菲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丹田鼓足了劲用视线回应克劳。
“为什么?”
“妾身目前还不是‘黑龙公夫人’,而是‘尤奈亚的席蕾妮公主’喔。”
微微露出笑容,勉强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直到沃普尔吉斯之夜前,妾身依旧是妾身。并不是非正式夫君的所有物哦?没有那个义务扭曲自己的意识,回答您的问题呀。”
“……嚯?如此一来,在没弄清楚背后缘由的情况下,以后我每次来探访你或是邀请你时,你都会从我身边逃开吗?”
“……是这样呢。”
“原来如此。”
面对强硬回应的菲尔,克劳扶了扶额头。之后貌似在思考什么方案似的把手放在了嘴边。
“虽然不是没有手段强制让你开口……”
听到这句话,菲尔不禁缩紧了身子。他可是那个冷酷的“毒龙公”。根本不知道会被如何对待。
看着吞咽口水瞪着自己的菲尔,克劳苦笑着说“别那么害怕”。
“!”
(啊,刚才笑了一下……)
苦笑,多么自然的表情,但是菲尔做梦也没想到能以“席蕾妮”的姿态看到。所以一时间大脑里无法浮现回应的话语。
“那样的话就太无聊了。所以,我们就以打赌的形式来吧。”
“……哈?打赌?”
目前本来就身无分文,而且自己是不参与赌博主义者……菲尔急忙停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无视陷入混乱的菲尔,克劳用食指敲了敲长椅的扶手。
“你不是无论如何都想离婚吗?我想知道理由是什么。因此,如果我赢了的话你就得把想要离婚的原因从头到尾给我吐出来。相对的,如果你赢了的话,我想想……就叫个圣职者来解除神誓吧。”
“您是认真的吗?!……但是,打赌的内容到底是?”
“啊啊。正好是冬至祭典前夕。刚才的捉迷藏让我想到了个好点子。”
“……”
对话变得形迹可疑起来。
菲尔半睁着眼听着克劳说出了这样的条件。
到冬至为止的十天内。
黑龙城的钟楼将会配合市井的节日氛围而被装饰起来。届时用作庆祝的冬至·钟(Yule bell)将一天敲一回。
钟的敲响次数会按照距离冬至为止的剩余天数来计算,钟声会比普通撞钟余韵更长。在钟声消散之前,菲尔要突破黑龙城城门。
“期限到冬至为止。钟声嘛,你在城门前站着也行,想在哪里等都行。但是我会动用黑龙师团来阻挠你。只要十天内累计突破三次,我就找位圣职者来解除神誓。”
“但是,您那边人数众多,妾身岂不是处于劣势?”
“条件不见得有那么糟糕哦。十天内,你只要突破三次就够了。而且黑龙师团会介于你新娘的身份而缩手缩脚不敢轻易动手吧?”
简而言之,在菲尔赢得三次胜利之前,这个赌注到冬至为止都是有效的。
也就是说,直到最后一天为止,还有机会一发逆转。
“……也对。那就,不单只是解除神誓,如你所愿干脆把婚约也一并解除吧。当然,还不会对你背后想要隐瞒的理由做出任何干涉。这样如何?”
听到这些话,菲尔一下就气上头。这家伙自信爆棚认为自己绝不会输,所以在把人当傻瓜耍吧。
“取得三胜就是妾身的胜利,否则就是夫君大人的胜利……吗?”
“没错。”
“……到冬至为止三次,对吧。”
菲尔再次确认。然后开始烦恼起来。
(三次。十天内三次,突破精锐黑龙师团的包围网……输掉的话,就必须说出想要离婚的理由。但是,在这里退却的话就没法前进了。)
这次赌博没有牵扯到金钱上的交易,而且菲尔对自己的体力和持久力都抱有相当大的信心。
从配送到扫除,从做保姆到挖坟坑,菲尔各种各样的工作都接触过,多年来锻炼出的脚力可不一般。
(再加上,只要赢了就能一口气离婚!)
如果能让他大意,一次性完成任务的话就棒极了。
“冬至·钟是从明天开始敲响的对吧。还有,不管怎么说可不带在城门前埋伏的哦?”
“嗯。”
无法达成的艰难任务,是因为自我暗示所以才会变得无法达成。
(哼哼哼……赌就赌。你就等着张嘴惊讶吧,毒龙公!)
“没问题哦。妾身就与您打这个赌。”
看着一脸愉悦注视着自己的夫君,菲尔毫不怯懦笑着瞪回去。

为了解除契约而定下新契约。
菲尔到底接下了多么困难的条件——或是说,夫君大人到底是多么能折腾人,第二天马上就见识到了。

——就结论而言。
尽全力奔跑的结果是,完全大意了的黑龙师团员们说着“娇柔病弱的公主大人,靠着初生小鹿那样纤细的腿脚怎么可能逃得掉。”这样看轻对手的话,被菲尔钻了空子漂亮地赢下了第一局。
“夫人,您不是体弱多病吗.......”
“吼吼,科尔巴赫是个空气沁人心脾的地方呢。妾身来到这里后状态好得吓人,稍微运动一下完全没有问题哦。”
“......稍微,......稍微吗?”
“可是,我们每天都在训练但是却完全追不上唉......”
看着身着高贵贵妇式连衣裙的菲尔用与形象不符的速度奔向城门,被抛在身后的黑龙师团员们惊讶不已。
但不愧是职业军人,第二天开始就完全舍弃了所谓的军人的尊严,用人海战术来对抗菲尔。
(不如说,问题全在那个混蛋身上。)
第一天可能是为了惩戒师团员们的疏忽大意,几乎没有下发任何指示给他们的夫君大人,从第二天开始就开始一点点地给予提示了。
之后,他甚至能让菲尔不禁觉得“这家伙难道会读心术吗”地,总能提前猜想到菲尔的逃跑路线——倒不如说,追赶方式显露出一种极其的玩弄感,菲尔在体会了一把被一大群凶悍猫咪追赶的老鼠心情之后,陷入了惨败的境地。
(也对啦......而且这个赌注,稍微想想也知道,一天天会对我愈发不利。)
冬至·钟(Yule bell)的意义就是到冬至为止的倒计时。也就是说越接近冬至,敲钟的回数也只会越来越少。
我这边只有我一个人,而对方却有一大群人。时间也是一天天变少,而且这样一天天下去成功会越来越难。这还是到之后的祭典才发现的。
(那个毒龙公!!)
就算瞎吼条件也不会改变。既然已经接下了这场赌博,我方就只能悄悄地逃向胜利的终点。
然后,现在,决定胜负的对决进入到第三回合。

(好,没有人在......)
看看右边,再看看左边。再确认一遍。——谁都不在。
冬日严寒日渐加重,在呼啸的寒风中干等着,耳朵都快被冻伤了。
尽管如此还是要忍耐,裙子也是选的方便活动的简单款式,现在也学会躲在别人几乎看不到的地方了。
(这次肯定能行!)
来吧,快点,快点。
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同时,等待已久的浑厚钟声也随之响彻。
(就是现在!)
菲尔提起裙摆, 从潜伏的灌木丛中跳了出来。
(那个人,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我会躲在自己房间的背面吧!)
菲尔任由寒风吹拂着银发,正当她如同逃脱的兔子一般奔向城门的时候,正上方墙壁上的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了。
(糟......)
那双能让人想到冰冻的海面一般的蓝色眼瞳,一下子和菲尔的视线相交了。
(毒龙公!被发现了?!)
那张嘴唇露出一丝恶作剧般的坏笑,菲尔瞬间面如土色。
“全都过来!在这里。”
他把手上的文件随意地卷起靠在嘴角,从窗户探出身子发出号令。

“第一至第三捕获班开始行动!——新娘逃跑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命令下得快,士兵一个接一个地从庭院中蹦出来,数量多得让人很想问一句他们究竟怎么藏起来的。
“了解!”
(虽然每次都在想,但这说法到底是什么鬼啦?!)
士兵们手里全都持有拖网或者棍棒,完全是一副准备捕捉的态势。
整齐划一的动作,该称赞真不愧是军队吗。并且,那还是号称埃尔兰特王国拥有顶尖机动力的黑龙师团。
“在那边!包抄过去!”
“夫人,请觉悟吧!”
(觉悟个大头鬼啊!)
活用锻炼出来的力量,一群不修边幅的大男人们有组织有秩序地包围过来,菲尔快要哭出来了。
(唏咿咿咿!)
不过,这边也有从信使工作和派送面包锻炼出来的脚力。
总而言之只有逃跑了。
躲开投过来的大网,跨过横在面前的棍棒,展开了为期半小时左右的逃跑剧之后——
结果“又是”,菲尔被抓住了。

用手梳着乱糟糟的头发,同时还拖着张臭脸的新娘这幅模样实在是不堪入目。
不过,看到了这一切的夫君大人,说出的第一句话也是半斤八两。
“只花了不到半小时就抓到了吗......缩减到昨天的一半了呢。勉强及格吧。就按照约定,之后会公布加薪人员的名单。”
面对气氛高涨的团员们,菲尔瞪大了眼睛。
“请等一下夫君大人,约定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不要把妾身当做黑龙师团员加薪审核者来利用!!”
“在不能伤害以及几乎不能触碰对方的前提下,捕捉行为极度异常的对象,对他们来说也是难得的宝贵经验。这也不愧为良好的实地训练。就算利用的是妻子来也没什么不妥吧?”
而且当初打赌的时候,没有哪句话说过不能用来当做军事训练吧。
听到这样的回复,菲尔气得瘪起了嘴。
(这三寸之舌......)
虽然菲尔也嘴不饶人,但是这个男人更胜一筹。
而且这人还还更擅长激怒对方。
再说了,“新娘逃走了”是算什么啊。当人家是野猫还是什么的吗。
(不,我一定要忍耐......这事也只需要忍耐到离婚就好了!)
菲尔对自己嘀咕着,在心中暗暗握紧了拳头。
“您不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哦!”
“你这话很像反派小喽啰的台词哦。”
无视对方冷静指出的毛病,菲尔开始策划明天的战略。
到冬至为止还有时间。
可是,转眼间就输了两场。与其说不想输,不如说输了会很可怕。
(......明天,就制造一点时间差,在声音将要消失之前都候在一旁等待。让他们大意之后再乘机抢先一步。下次,一定让你们好看!)
——于是。
“呜,呀啊!?”
菲尔内心里正在咬牙切齿地想着,腋下却冷不防被人插入双手,整个人轻易地被抱了起来。
“干什么呀?!”
“什么都没干。你这不是身体变冷了不少嘛。......抱歉没顾及到你的身体状况。就算空气再合适,连续几天这样跑动的话,对身体多少有些影响吧。”
“呜…”
果然还是太可疑了吗。菲尔假装咳嗽了一会儿之后,老实地缩起了身子。
(可恶,大意了......)
菲尔正想瞪一眼身侧的克劳,却突然发现。
乍一看,静静地俯视着自己的眼眸中,很普通地表现着对自己的担心。
(诶,好温柔啊?)
“要不要换个条件,从头开始怎么样?”
(温柔……才怪啊。)
接下来的这句话,让菲尔半睁着眼。
(开什么玩笑!嘴上说着好听的,实际上不就是想把我最开始取得的一胜给抹掉吗!)
菲尔把头扭向了一边。
“不必了,不用您多操心了。”
顺带一说,还以为能凭这番话让他无情地放下自己,但遗憾的是猜错了。克劳就那样抱着菲尔向黑龙师团宣布了解散的命令。
这么轻易就把人抱起来,仿佛在向自己炫耀体格差一样让人恼火。
就像是在宣告,我已经给你放水了哦一样。
“真轻啊,席蕾妮你。”
克劳含笑在耳边丢下了致命一击。
菲尔绷起脸,在脑海擅自想象着自己在一段时间内练就一身肌肉后,反过来公主抱着夫君大人的情景。心情大为舒畅。
(本来很意外他也有温柔的一面来着......为什么要一如既往地这么虐待新娘啊。)
看着近期他和自己的关系,总觉得就像是猫咪捕捉麻雀后放走再捉回来一样。
举了个不怎么好的例子,希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请让妾身回房间。这样抱着很重吧,妾身能下地自己走的。对嘛您肯定已经觉得很重吧。”
菲尔在他怀中闹腾着想逃跑,结果失败了,就这样一路被抱到自己的房间。

另一边。
“......吾主是不是有点,欺负夫人过头了一点。”
克劳故意无视掉了从前方飘来的总管的可怖的声音。
捉迷藏之后,半强硬地把胡搅蛮缠不肯认输的新娘送回房间后,他直接去了自己的工作室。
克劳正在用羽毛笔沙沙地处理着地狱一般多的文件。啰嗦的总管用肤色黝黑的手挠着淡金色调的头发,发出了如同勒紧脖子的鸡禽一般的声调。
“请认真听在下一言!到底哪个世界会有丈夫用军队追赶自己的刚娶回的新娘啊!?”
“这儿就有一个。”
“请别理所当然地回应。就算她,并不是真正的席蕾妮公主——”
顺着气势把话说出后,凯突然收住了声音。
“......夫人,不是真正的席蕾妮公主这件事,嘛啊确实让在下大跌眼镜。嫁过来的不是新娘本人,这会成为对抗尤奈亚的最强王牌,不过您不打算用对吧?”
“对,不打算。”
“也不要求让真正的席蕾妮公主,作为新娘嫁过来?”
“我的妻子就是那家伙。”
面对如此斩钉截铁的克劳,总管也只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在仔细地盯着那张脸之后,他半睁着眼睛。
“尽管如此您还立下那种离婚约定。要是真的被突破了该怎么办呀?大概是被斯坦特王命令这么做的吧,对方可是满脑子都在想离婚的事情哦。”
“没问题。给她一个好懂又好达到的目标,在向着那个目标努力的期间就会变得满足起来吧。总比让她随意乱来引发某些意想之外的事情好。”
只要这个状态持续到立夏,就能让她作为“席蕾妮公主”得到“她”。克劳完全没有放跑她的打算。
“反正在这期间会好好陪她玩的。再说了,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从盲点开始慢慢包围不正是攻城的要点吗。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啊。”
填上壕沟,断绝兵粮,一点一点地抹杀希望等待投降。不论守卫如何牢固,只要肯花时间就没有攻略不下的城。
“......那个,吾主。如果您认为追求妻子和攻略城塞一样的话,那还是跟全世界的女性道声歉比较好哟。”
总管好像明白不管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嘛啊,就算想达成目标,距离冬至也只剩一周时间而已。话说回来......提起冬至,平时话,一般情况下圣职者总会趁着祭典的骚动制造一大堆‘试炼’来着,看来科尔巴赫今年也很安泰呢。”
“啊啊。吟游诗人的僧兵大规模涌现的那个吗。这么说起来今年确实没遇上呢。”
这片地区一旦提到冬至的季节特色,那就是持续数日的冬至特别集市,还有圣职者的“试炼”。
所谓的“试炼”就是,以不分上下不分贵贱为挡箭牌,由僧兵们代替市民把处于统治中的牢骚不满等直接撒给领主的模拟战争。
僧兵们会在进攻之前以质问的方式说出一个愿望。然后,倘若他们取得胜利,领主就必须实现这个愿望。
领主愚昧无能的话,不满就会很多,规模也自然会更大。
曾经在较小的领地里,还有过在冬至祭典期间一整座城被攻下的传闻,真是过激的活动。
“不过,没有‘试炼’,就代表着民众对目前的统治很满意。科尔巴赫的这份安宁全是您日夜劳心入苦换来的,是那份努力的成果呢。不过听说伊古雷科殿下统治的泽尔克领地,可是每年都有近千人参加。要是皇帝陛下任用他人来取代被关在牢房里的现任领主,今年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呢。”
无视掉总管随口说出的恶语,克劳把视线转向窗外。
“说的也是。不过,与其说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们这边倒是有些不安定的气氛。”
最近扰乱领内的,伪装成尤奈亚军的盗贼骚乱已经处理了。
身为该阴谋的主犯、同父异母的兄长伊古雷科也被处以剥夺皇权、没收领地的处分。当然了,当事人和协助者都已经关进监狱,目前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但是——
“让人在意的是......为什么,那个身为二哥的兄长会持有这么纯正的咒毒,而且品种还是好几类这件事。”
克劳也投入了相当的精力研究咒毒的入手方式等问题。然而进展是并不乐观。
原本,那是“妖精所造”的极其可疑之物。就算入手了,也尽是些假货,或者是咒术师照本宣科做出来的仿制品。
顺便一说,分辨真货和假货这件事本身还是很简单的。
“我记得是有好好地使用夕辉晶呢。不论是您和茶水一起喝下的,还是将要让您喝下的小瓶里的。”
“兄长好像以为只有小瓶里面才是纯正的......”
夕辉晶。
因为产量稀少所以设置了多层交易限制,有时,会以高于钻石的价格交易,是有着夕阳颜色的宝石。
别称是“妖精的黄昏”,据称是最能吸引喜欢介于绀蓝色与茜红色的妖精聚集的石头。
不仅外观悦目,而且还拥有多种特性,其中之一便是作为“咒毒的媒介”。
“借助夕辉晶,使咒文和毒物混合在一起便成了咒毒。纯正的咒毒里所含有的夕辉晶会发出磷光......当然这种事情人为难以做到,所以这世间存在的天然咒毒都被认为是妖精的杰作——对了,说到咒毒,那件事调查清楚了吗,凯?”
“啊啊,最近呪毒有没有在别的地方用过这件事吗?塔拉领地有一件,报告中有提到哦......很少见对吧?像这样仅在国内连续发生。”
克劳粗略地浏览了凯递过来的文件。
“恩?通称‘不眠之蝶’吗......嘛啊,没有蔓延到这边的话那另说,只是在其他领地闹事的话还是别轻易出手的好。”
“啊—......好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作风呢,吾主对科尔巴赫以外的地方毫无兴趣这点。”
父亲那边,可能因为看到新的争端正感到愉悦吧,从如此轻声低言的克劳身上,凯撇开了视线。
“——已经够了吧,咒毒的话题。比起这些还是夫人的事更紧迫呀!”
凯少见的强硬转回了话题,并用手推了推眼镜。
“您到底想把夫人怎么样?”
“......?”
克劳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刚才自己好像已经回答过了。
“明明知道是假的新娘还想安放在自己身边,我知道您很少对什么事情特别执着,所以这里就退一百步不多问了,但是您到底想做什么?如果真的想让她作为妻子的话,不温柔一点对待可不行哦。吾主,您有见到过夫人的笑容吗?鄙人可从没见过夫人在您面前露出过笑容哦。”
被戳到痛处,克劳锁紧了眉头。
......确实,没有过。
“生气的表情也很可爱嘛。”
“哇爆炸吧您。啊不对,这番话请跟本人说去。对,现在马上去!夫妇间感情的裂痕就是从这些小事开始的。坏了女性的心情放任不管的话,到时候会吃苦头的哦。”
“......”
“说到底身份是假冒的新娘。出身不明,甚至连本名都不清楚的妻子唉。那样真的没事吗,而且…”
“......如果出身孤儿院这句话属实,身份应该并不高贵。”
“是这样吗。那么,如果一旦放手了的话,肯定再也回不来了吧,各种意义上都是。”
虽说是第三皇子,但是跟身份悬殊,而且还是孤儿的人结婚是不会被允许的。
面对大言不惭的凯,克劳也只能皱皱眉头,很遗憾,他说的都是事实。
根据规定,王侯的婚姻会有厚重的墙壁庄严地区分开不同的出身。
“如果放手了,都不知道会回到哪里去,以爱妾的身份把她叫回来也是不可能的。不如说,她的存在本身会被尤奈亚隐瞒到底吧,您说呢?”
“我想也是......关于那家伙的事,几乎全都是谜。还有为什么和真正的席蕾妮公主别无二致这一点也是”
但是那些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五年前被她吸引,三年后对面目全非的她感到失望,曾经一度完全放弃。
但是,那个对象,竟然到自己面前来了。
只要有这个事实,就足够了。
“尤奈亚恐怕会为了真正的席蕾妮公主,把名字从她那里夺回去吧。总之首先,到沃普尔吉斯之夜为止拖住她,击溃她各种逃回去手段。”
“就算攻下她的心先推后,首先从形式上也好先留住人。确实是吾主一贯如此的思考模式呢......”
“怎么了,说话这么带刺。”
“别看在下这么说其实也是很罕见地在担心您啊!毕竟你想啊吾主,您连夫人到底是如何看待您的都没有听她好好说过对吧。从旁人眼中来看,完全是一方通行的单相思啊。当然是您对她的单相思。”
“真失礼啊......她对我的看法我还是问过的。”
“是—吗?”
(对。不是作为“席蕾妮”,而是从她变装之后的“女仆菲尔”那里听来的,而且还是牢骚话。)
“她说我,好像确实,是——”
“是?”
“是颗摇钱树?”

“在下完全不懂为什么您能亮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啊,吾主。”
面对惊掉下巴的总管,克劳一边回应了一声“是吗?”一边把羽毛笔尖伸进墨水壶里。
“哪里不对吗?”
“......您这话是认真的吗?”
“不管她的心思到底在哪里,只要到手了不都一样吗。把我当作摇钱树从而降低警惕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呢。”
“......感觉,吾主这颗摇钱树的话一旦靠近就会被缠得死死的呢。”
写歪了哦,凯向着斜下提醒道。克劳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突然想到。
“但是,说到摇钱树,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话说回来,那家伙扮成女仆的时候,也一直警戒着我呢......故意刺激了一下,可是结果却不尽人意,嘛啊,这样也好。”
“哈--啊。您又在打什么算盘了对吧......?还说什么只要到手了结果都一样,如果您还是一门心思搞策略的话,肯定之后会后悔的哦。明天可未必会和今天一样,能平稳安宁地度过啊!”
克劳不吭声思考了片刻。
凯的作为煽动也过于不吉利了,克劳权当没听见,把笔放回笔筒站起身来。
不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响起,书斋的门关上了。凯目送着克劳的背影,直到看不见黑衣包裹着的后背。
“真是个麻烦的人啊。”
在主人离去的房间里,仿佛说给谁听一样。
“但是啊,也没办法,对吧。”
总管一边咚咚地整理着文件一边嘟囔着,到头来,这番自言自语还是没有被任何人听到消散在空气中。



积累下来的郁闷,最好是用经济上的散财之法来解决——可是。
(毒龙你这家伙给我看好了......!总有一天我要往你鼻子里塞满辣椒!你那头光泽亮丽却又毫无用处的黑发全都给我从毛根脱干净变成大光头吧!)
菲尔一边在房间里拨奏着“席蕾妮公主”爱好所在的五弦琴,一边在心中给丈夫下着恐怖的诅咒。
身穿萌黄色礼服裙、外披深绿色长袍,这是侍女们特意为菲尔选择的搭配,让她在严冬之中至少能从精神上感觉到一丝春天气息。饰有条纹的小巧蝴蝶结散布在肩膀和胸口处,在温柔沉着的色调中增添了奢华的印象。
——只不过,穿着这身衣服的菲尔心中满是暴风雪在肆虐,别提春意的影子了。
(什么嘛,本以为把伊古雷科大人带到陷阱里去就没有用处了能顺利脱身的,结果又是结下神誓,又是把那个神誓当做赌注的奖品,更甚者这个赌注居然还是利用新娘子的一场军事演习!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嘛。完全搞不懂!)
自身即为螺钿艺术品的小型五弦竖琴,本来是以纤细的音色治愈心灵著称。然而,现在却完美地反映着菲尔的愤怒,演绎出了如同雄狮吼叫般粗犷恐怖的音色。
姑且,有让真正的“席蕾妮公主”教导过,所以相应的演奏水平还是有的。可是,昂贵的竖琴和另一个兴趣刺绣不同,这是一种无论怎么摆弄都无法让她满足的修养体现。
(......打扫,好想去打扫。想尽情地用拖把把地板拖到难以置信的干净。那个黑檀制品也好橡树制品也好真想用抹布擦到闪耀着焦糖色亮光为止。)
女仆菲尔的身份现在暂时被封印者。拜这点所赐,已经差不多要出现禁断症状了。
(啊啊真是的,急死人了。毕竟冬至马上就要到了哦?就在一年前还和大家一起庆祝来着。感觉已经像是遥远的过去了。)
院长高文老师,还有孤儿院的小孩子们。
(每年都会稍微奢侈一下下。烤一些圆筒形传统点心,再用姜饼呀糖果等装饰冬至木柴蛋糕(Yule log※)。然后,再装扮成邪恶的黑山羊(Yule goat※)来着。)
(※注 Yule log即圣诞木柴蛋糕,是一种原木形的甜点。)
(※注 Yule goat即圣诞山羊,又称尤尔山羊。在北欧传说中尤尔山羊会在圣诞节的晚上游走在家家户户的门口,戏弄、恐吓小孩子并要求给他食物和礼物。)
会带走坏孩子的黑山羊是冬至时期不可或缺的反面角色。戴上长着羊角的恐怖面具,往手里套上勾爪,身披黑衣演绎邪恶的黑山羊这种事情,在孤儿院的时候菲尔也做过。
——另外菲尔演绎的黑山羊被誉为如同真羊降临一般恐怖感十足。披着长发,一边跳着舞一边袭击的黑山羊,没有吓哭年龄小的孩子们而是直接把他们吓晕过去了,结果被高文老师抓着脖子训斥“干过头了啦!”然后被强制退场了,真是一段痛苦的回忆。顺带明明没被看到脸,但是有段时间还是被小孩子们躲着,菲尔不禁抱着膝盖小声嘀咕“我明明都那么努力了”。
(......好怀念啊。)
明明不是那么久远的事情,可就是让人觉得已经已经距离很远了。
(高文老师、大家、应该都在担心我吧......)
到沃普尔吉斯之夜前能顺利离婚吗。
而且还有一个无法好好说出口的不安念头。
(我自己也是,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为什么.....收到戒指,会这么开心呢。)
究竟是因为自己说过喜欢铃兰花所以才选择送这样的戒指呢,还是因为某些菲尔不知道的有关真正“席蕾妮公主”的传言才做成这样的呢。
即使如此这也是他说着“这是为你而作的”,而给自己的白金戒指。
(不过,那个“你”并不是在说“我”吧。我感到喜悦的理由也好、权利也罢,仔细想想的话一个都没有呀。)
他所想着并做了戒指的对象并不是菲尔。他肯定只是透过自己一直在注视着高贵的公主“席蕾妮”而已。
绝对不是,常备抹布鸡毛掸子喜欢金钱的平民小姑娘。
(不能理解错了。要早点离开。不然的话总有预感会发什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戴在无名指,而是坚持挂在脖子下的原因是,总觉得在戴上的瞬间,仿佛会被不该触碰的某样东西侵染上一样。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也不能一直锁在盒子里。这份感情的真面目绝对不能去触碰,菲尔的本能这么告诫着自己。
(如果真的是个超级差劲的男人的话,反而还能心情还能轻松点呢。)
当然,离婚是个大前提。
因为自己一直在强硬地拒绝他,如果这让他的自尊心、或是立场或是这一类的东西而徒然受伤的话——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自己的本意。
(应该不是那么坏的人吧,也许。只是因为能力被看中所以被派遣出来,实际上并不希望和尤奈亚进行战争,什么的......)
烦恼的自由也好迷茫的自由也好,明明并不是区区“菲尔”能做决定的事情。可是,心忍不住在动摇。
自己会因为能再多待在他身边一段时间而感到开心什么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也绝对不能承认——
(——不对,在冒出这想法之前,被那个冷血策士送了戒指有什么好开心的啊。只是工作上的关系而已,不会有超出这层关系的发展。哇—,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重新调整心态,抚上五弦琴。
颤动发出的音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见愤怒的踪影。取而代之流出的是绵言的声响。仿佛在诉说寂寞之情一般,菲尔演奏的手在无意识间停了下来。
(那么,只要胜利的可能性还在这个赌注就会继续下去的。但是,还差一步,还没找到让那个男人无论如何都想离婚的决定性因素呢。)
思绪怎么都无法集中起来。啊啊,但是至少,我还想以平民的姿态尽情工作啊。
贵族的兴趣,在心情愉悦时接触能散发出极度高雅的气息,但有时也会把人内心的情绪放大呈现出来。一触碰五弦琴就会发出恐怖的音色,刺绣的话就会不知不觉间绣出一幅以黑色和紫色为基调的毒龙公击退图,总感觉,挺对不住他的。
——突然。
“菲尔——,不在吗?”
从为了通风而稍微打开的窗户外,少女那熟悉的声音乘着冬季干燥的冷风传了进来。
(......拉娜?)
“菲—尔—!真是的,最近完全看不到人影,那孩子到底跑哪里去了嘛......”
歪了歪头,菲尔被声音诱导着走到阳台,身子从扶手处稍微探出。拉娜就在正下方四处张望着,其中一只手里还拿着铲雪用具。
像是察觉到菲尔的视线,她抬起了头。表情“啊”的一声立刻变了。
“非,非常抱歉,夫人!我是不是太吵闹了。”
“没有喔,请不要在意。话说在找谁吗?”
“哎,是,那—个...... 那孩子是我的一位同事。受殿下所托一直在找她,但是完全看不到影子......大概,夫人并不认识那个孩子。她不是侍女,只是在厨房工作和打扫卫生的下人。”
(额,夫君大人命令的?)
菲尔面不改色依旧挂着笑容,然而心里吓得够呛。毒龙公下令寻找,也就是在说,终于要动手揭露替身新娘的事情了吗。
“嘛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哦吼吼吼。话说回来,夫君大人下令是指?”
面对表面上打马虎眼的菲尔,什么都不知道的拉娜念叨着“恩....”地稍微思考了一下。
“因为,到发薪水的日子了啊。”
“哈?”
看着眼睛瞪成一个点的菲尔,拉娜一副“啊是这样啊,因为是公主大人所以没什么实感吧”的表情。
“本来在不久之前,那孩子也应该跟我们一起领取薪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佣人名簿上漏掉了她的名字。偶然发现的殿下立马追加了上去,可是关键的那孩子却找不到人。这样下去的话就等于让她白干活了——殿下貌似很困扰的样子,于是我就帮忙来找她。”
“......薪水。”
根本没想到这个。
(对哦。因为有在工作所以当然会有薪水啊......等等,唉?真的吗?)
不是因为真实身份暴露了?而是因为这个理由?
菲尔眨了眨眼睛。
(莫不是,为了把我引出来吧?但是,这样的话,就不会在佣人名簿上追加名字了。而且嫁过来的是假新娘这点,在外交上简直是最棒的筹码不是吗。如果发现了的话,那个人不可能不用吧?)
也就是说,他其实还没察觉到“女仆菲尔”的真实身份。这么判断真的对吗。
(可能下决定还太早......但是,如果说能给薪水的话......薪水......)
咕嘟咽下口水,菲尔权衡了一下安全和金钱。
当然有全面思考过了,不过菲尔朝其中一边倾向得意外地快。


克劳之前曾暗示过“席蕾妮”,你的真实身份我已经知道了哦。
理由仅此一个,那就是为了找出在菲尔背后操纵的人——虽然估计十有八九就是斯坦特王,可是哪怕知道新娘是假的这件事是事实,也没有证据指证背后指使的人就是他。轻率弹劾的话,很有可能会说“新娘被掉包了我也没有发现啊”,然后佯装自己并不知情。
所以才会期待,焦虑的菲尔在苦恼“真实身份可能暴露了!应该怎么办?!”之后向黑幕联系寻求指示。这边再不露痕迹地套话。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野生的直觉还是别的什么,她并没有想过和外界取得联系。
再加上她出乎意料的高度警戒,不仅躲在房里不出来,连女仆姿态也完全消失在人前。
逗弄全身炸毛摆出一副威吓姿态的“新娘席蕾妮”也挺有意思的,但是她只有在身为“女仆菲尔”时才会放心大胆展现出真心,这也是事实。
就算被怒视着,只要最后入手了就没有问题才对,但是——
看样子如果自己变得偏执起来的话,平日里的耐性也会随之消失.......仅限对方是她的时候才会这样。
感到不满足的克劳利用了跟她关系很好的侍女,想要把“女仆菲尔”引诱出来。
(......然后。还真的把她给引出来了。)
“会发薪水的吗?”
像是靠近狼的猫咪一样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带着栗色假发穿着黑色女仆装的“女仆菲尔”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克劳。
因为前些日子的事件,菲尔戴着一副有着大裂痕的厚底眼镜出现了。可能让她戴眼镜也不错呢,看到菲尔这身装扮的克劳稍微想了一下。不过,为了能继续使用而用纸把镜片粘在一起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
感受到手里袋子的重量,她张大了嘴巴。
啊啊,是吓了一跳吗,克劳差点笑出声来。就算假发刘海再厚实,黑框眼镜再朴素,藏在后面的表情也全都被看到了。
“真,真的可以吗?怎么,会有这么多。”
“什么可不可以。这是在城里工作的佣人就能拿到的很普通的薪水而已。看你是临时工的样子,所以只支付我看到的那部分工作量。但是毫无疑问,就是属于你的薪水哦?”
“我挣到的钱......我的钱!”
菲尔在自己手中的钱袋和克劳的脸之间来回看着,没几下她脸上一下便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呀吼呀吼是钱呀—!非藏感谢您!咬舌头了!非常感谢您!”
“啊、嗯。”

“这个重量有——乌贝尔银币二枚,埃尔兰特铜币二十八枚对吧!”

被那份过度的喜悦,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的克劳,紧接着又被这句话震惊到了。
(为什么还没打开就知道硬币有多少枚啊?!)
“啊咧,猜错了吗?好奇怪啊。拿到钱袋的瞬间就能猜中里面的金额可是我的特长呢。还有,单是听到钱币的落地声我也能迅速说出是哪种硬币哦,我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没有输过吗,不对,倒不如说这居然还有竞争对手吗.......不,当我什么都没说。”
看着把钱袋从胸口拿到耳边摇得叮啷作响的菲尔,克劳的视线不由撇开视线。看样子发工资是正中红心了。
“好期待今晚数钱的时候!虽然也很期待马上就打开钱袋,但是这个重量那样做实在是太浪费了!哇咻!”
“......”

对克劳来说,这点钱连零头都算不上。
如果能让她这般欣喜狂舞的话实在是太划算了。看到她露出与以往全副戒备时不同的笑脸,克劳心里也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相对的,心里非常在意的是——

(这明显比拿到戒指的时候更高兴对吧,对吧?!)

并且还是根本没有可比性的温度差。明明她一点都没有要把戒指戴上的意思。
回忆起前些日子到房间访问时看到的,她空荡荡的无名指。
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模样,自己除了感到高兴......该说是有点无法释怀吧。
(……明明已经看到她展现出笑颜。为何又如此焦躁。)
但“菲尔”接下来的一句话便解答了这份疑问。
“那个这些钱能寄出去....吗,不过地址是那里大概是不太可能吧......”
(啊啊,原来如此。)
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挚爱金钱也好,工作就是生命也好,不服输也好,总是向前看也好全都是因为这个。
“想寄到长大的孤儿院吗?”
“唉......?嗯,啊不,那个,虽然确实是这样啦。”
自己的礼物之所以丝毫不及这笔钱,是输在了那份感情的源头。
对她来说“金钱”就是守护重要存在的最直接办法。所以才会这样。
“真的没关系吗?钱不寄出去。”
“没事的。”
我就暂时拿在手里数着开心一下,想要靠这番话笑着糊弄过去的她,看起来有些低落。
“......这样啊。”
克劳静静地笑了笑。不再继续深入询问,转身离开了。

——“您到底想把夫人怎么样?”
那个总管,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偶尔还是很敏锐。
想把她怎么样吗。
那句话并不是在问,如何在期限内拖着她,让她逐渐成为自己妻子的方法手段。
(其实是。)
在五年前相遇的时候,就被那份天真烂漫、如花开般的笑容吸引住了。
嫁过来之后,她却从来没有笑过。自己不爽的不过是因为印象中的她展现出来的都是生气的表情还有哭泣的模样。
尽管如此,就算看到她的笑容,若是发觉那份笑颜是为别人而不是自己绽放的时候,内心里也会蓦然烦躁。
仿佛每次伸出手她都会离得更远。
可是,让我放弃是不可能的。
(......想把她,怎么样,吗?)
如果为了实现她的幸福或是达到她的目的必须远离我的话。无论她怎么哭泣叫喊都会扯断她的羽翼,逃跑的话就砍断她的双脚——
真是蠢透了,克劳摇了摇头。那样完全就是疯子。
被无法如意的感情牵着鼻子走,这种经验还真没有。焦躁的内心掀起了层层波浪,克劳不禁自嘲,我还真是内心狭隘啊。
(明明都不知道,明天是否会和今天一样平稳安宁吗。)
那个时候会想起这句话,应该不是毫无缘由。

新麻烦的种子,不偏不倚——第二天突然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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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鞭子与糖汉化 于 2019-4-28 17:1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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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岳母(※男)来袭

最开始注意到“那个”的是守在城门的黑龙师团的团员们。
“喂,那个黑色的人影……是圣职者对吧?披肩是红色的,吟游诗人吗?”
在一位团员所指向的前方。
也即是城门前较为平缓的坡道正中间,一个黑衣男子正摇摇晃晃走下坡来。
当他逐渐走近后,便可看出他身材相当的高挑。而最初吸引人视线的,是他那头宛如燃烧中的红发。
他精悍的脸上,有着一道从额头至左边脸颊的伤痕,若不是因为身着的黑色祭服和手持的圣杖,很难看出他是个圣职者。
“喂!那边的吟游诗人,有何要事。如你所见,前方是黑龙公的居城,没有许可不可入内。”
在离城门还有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在黑龙师团师团成员姑且出声示意了一下的同时觉得有些奇怪。
为何圣职者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是因为正好是冬至,而前来发起许久没出现的“试炼”的吗?可是这样的话,只身前来又能有什么意义。
“试炼”,也就是模拟战争。身兼僧兵身份的吟游诗人聚集起来组成能够对抗权力者兵力的团伙才是通常的状况。
“……”
他并没有回答问题。面对他岩石一般毫无表情的脸和嘴抿成一字的氛围,士兵们握紧了长枪。
然而。
圣职者却从容不迫地突然笑了出来,“……诶呀”
“冬至的祭典中也要工作真是辛苦各位了呢。黑龙师团的各位~?我有一事相求,可否拜托各位呢?”
“……哈?”
不知为何是一副人妖的语气。
声音倒是和外表一致是一种粗犷的声音,这让门卫们一时间一同石化了。
“讨厌啦,不要那么僵硬啦。我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啦—。如你所见的,只是一介吟游诗人而已。人家啊,只是受某位大人的委托,带着祝福之意前来发起‘试炼’的。”
停止思考的也只是一瞬间,士兵们迅速绷起了脸。
“前来发起‘试炼’?以你一己之力吗?”
“对哦就是这样哦—。请好好传达给城主大人哦。‘天地及我等且问,汝,确为称职夫君否’(?)”(天问地疑由吾等质疑,汝,为一名好夫君否)(?)
确实引语和问题都是“试炼”的形式。
而且内容居然是“你是否真的是个好丈夫”,对于刚刚新婚的黑龙公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问题。
“那个啊……你是不是喝醉了?我不知道你是哪个教会的傻子还是人妖,就算是因为冬至可以不那么拘谨礼节,你也太过分了。趁还没被轰回去赶紧走赶紧走。”
黑龙师团员们嗤笑道,打算把他赶回去。
但是。
“好过分哦。对人妖就搞歧视的吗。那这样的话,我就只好自己直接亲自去问了呢——”
他加深了笑容,身体迅速下沉。
“诶?”
门卫们记得的,就到此为止了。
“唔?!”
在下一个瞬间,他们的腹部或颈部就受到了强烈的击打,连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再过不久,就要到敲钟童子敲钟的时候了。
(看样子那家伙也差不多要进入准备了。今天八成是想着等到钟声的余音快消失之前让这边放松警惕吧。)
克劳穿过中庭,一边朝着城门的旁边前进,在他抬头看钟楼时,神情慌张的士兵赶来了。
“殿下!大事不好了,有个飞越城门的奇怪的吟游诗人闯进来了,团员一个个都被他打晕了……!”
“飞越了,城门……?”
黑龙城的正门有着需要抬头才能看到顶的高度。怎么看都不是人类可以越过的高度。
“等等。先冷静下来准确地报告给我。来搞事的有几个人?”
“是!据说,目的是‘试炼’,只有一人。”
在他还未说完,在正门附近就响起了沉重的打击声和怒吼,还有不知是什么被破坏了的声音。
没有防住侵入似乎是真的,情况变得麻烦起来了。
“知道了,我去处理,剩下的士兵全部待命,避免无意义的消耗。剩下的你们都清楚吧。”
克劳咋了下舌前往城门。“试炼”与一般的战争不同,主要在于领主对圣职者的要求是否答应的问答。既然都让他进入了城内,趁着他还没把事情闹大,自己出面是最直接了当的。
(但是,对方居然只有一个人?门卫和守城的警卫究竟在干什么啊,那群家伙全员都要给我减薪。)
在边叹气边拐角的当口,克劳一时对眼前出现的光景哑然无声了。
“……!?”
死尸累累。
可以说眼前的景象只能这样来形容了。
身着漆黑制服的强壮的士兵们像是将前庭的地表全部覆盖一样的,被重叠在一起倒在了地上。周边尽是折断的武器和城壁破碎掉落的石堆,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而在这地狱一般的图景正中间站着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红发男人。
他左手的圣杖和祭服,即使在圣职者中也是司掌神兵的吟游诗人才拥有的东西。确实是符合在这个时期前来发起“试炼”的样子——但
“为什么右手拿着平底锅……?”
在克劳小声说出的同时,他迅速回过了头。
“黑发,再加上冰海一般的眼瞳……啊呀,终于现身了?”
确认了这边的样子后,他沾了血的脸上迅速换上了凶恶的笑容。
“黑龙公,克洛维斯·科尔巴赫·埃尔兰特殿下对吧?人家是吟游诗人高文。”
而且还是个人妖吗。

把圣杖指向说不出话来的克劳,他像唱歌一样说了下去。
“人家是来申请冬至的祝福‘试炼’的,‘天地及我等且问,汝,确为称职夫婿否’(天问地疑由吾等质疑,汝,为一名好夫君否)(?)。当你被判断为不符合的时候——”
他语速很快,将圣杖高高举起。

“——在让你强制离婚的基础上还会再把你的双手和颈椎折断的,所以给我做好觉悟吧!!”
“——!”

伴着一点也不像圣职者的台词的同时,一股惊人的风压袭向了克劳的身体。
克劳拔出剑防御,躲开了攻击。
“这什么怪力啊……!”
明明防下了攻击,从肩膀到手腕都被冲击震得发抖。
不仅仅是腕力极强,攻击的准确度和速度也极为可怕。
受到由圣杖和平底锅发出的波形攻击,克劳瞬间陷入了只能被迫单方面防守的窘境。
虽然已经被逼到墙边,但还是拼命防下了圣杖的几乎能把头敲裂程度的一击。刹那间躲开的追击的平底锅砸进了城壁,在石壁上圆形的凹痕清晰可见。
刚才那一击恐怕是真的打算置人于死地。
“这看起来可不像单纯的‘试炼’啊。目的是我的性命吗?”
克劳一边抛出了疑问,一边暗想着,那么会是谁呢。
说实话,自己性命被瞄上了心里是相当有数的,自己结下的未了的仇可是在仓库里堆积了差不多可以大甩卖的程度了。
“不不怎么会——只是单纯的,想揍你一百次踹你一千次暴打一顿揉成一团丢出去之后抓住把手指插进鼻孔让你牙齿打颤说不出话而已啦。”
“世间一般把这个称为‘意图谋杀’。”
几度剑同圣杖相互撞击,每当二人相互迫近时,克劳的全身肌肉都像在悲鸣一般嘎吱作响。手心渗出的汗水让握住的剑柄都开始变滑。
近在眼前的,对方的脸——别说是圣职者了连个正经人都看不出来的、充满杀气的凶恶的面貌正在迫近。
“……讨厌啦真强呢。毒龙公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呢,还真的相当能干啊。”
“你才是吧。都亏了你这下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家军团的加薪问题了。”
“还真游刃有余呢。”
琥珀色的眼中所笼罩的杀气更加重了。
那是由无底的愤怒所生的。
“本以为是因为我的统治有不满才来的,看样子其实是因为私怨啊。”
脸上一道伤口、狮子般的高大身材、红发。
拥有这些特征的男人,传闻的话倒是知道一个。
所向之处敌人皆灭,被称为人型灾害。曾经名震大陆、已经很早前就销声匿迹、几乎成为传说的佣兵队长。
“你是‘红发的恶鬼’高文·赫勒尔德吧。”
“……那个名字的话,我很早之前就已经舍弃了。”

(呼—,太好了第二胜达成!)
第四天捉迷藏,扮鬼的人似乎特别少。
突破了正门的菲尔,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一边对这种违和感稍抱疑问,一边往回房间走。
令她大惊失色的是,连接走廊的楼梯前的景象。她被转角的一大片修罗场般的惨状所震惊到了。
(诶等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倒下了。)
菲尔急忙上前确认他们的气息。
(太好了,大家都只是失去了意识而已)
刚一放松,菲尔就因 激烈的剑戟交叉的声音而抬起头,看到现在正战得热火朝天的二人大吃了一惊。
(诶。夫君大人……和、高、高、高文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虽然一瞬间菲尔还以为自己是太怀念了而产生了幻觉,擦了擦眼睛,但那样的话也应该不会是这副如恶鬼一般的在战斗的样子吧。
“……!”
但是,在克劳从高文身边躲开拉开距离时,菲尔的动摇瞬间变为了恐惧。
在高文的视角死角的地方,稍远的空中走廊上有着排成一排的黑龙弓兵。
一定都是有相当本领的人,有十人左右的弓兵正拉好弓瞄着黑衣的僧兵。
等克劳再稍微把距离拉开一点的话,他们恐怕会一起——
(他们打算射杀老师……!)
菲尔一下忘了疲惫,对直冲上他们交战的雪地。
“危险!”
一声大吼,菲尔想要隔开二人一样冲进两人之间,伸开双手——

“到此为止!”
毫不犹豫的,将克劳包庇在身后。
这种情况下,虽然克劳也是,高文保持着挥高的圣杖的状态轻微地瞪大了双眼。
(嗯……这样,还是可以的吧!?现在的我是“席蕾妮公主”,所以应该保护丈夫这边。总之,停下来的话,老师应该就不会被射杀了吧!)
在时间仿佛冻结了一般的白雪满地的前庭,菲尔调整呼吸后,优雅地提起裙角弯下了腰。
“欢迎来到冬至的祝福祭,旅途中的吟游诗人。我是科尔巴赫公爵之妻,席蕾妮·艾里斯特尔·尤奈亚。男性之间危险的争吵就到此为止了。确实‘试炼’是当季的特色,但是在难得的冬至,也请理解一下妾身身为女性对白雪的怜惜之情。”
总之就是菲尔迂回地表达了,“你们要把白雪全都染成血红色也给我等等”这个意思。看着这样的菲尔,高文眨了眨眼睛。
很快,他将圣杖靠在地上,单膝跪下把手放在胸口,回答道:“这还真是失礼了。”
“如您所说。科尔巴赫公爵、公爵夫人,在冬至之时弄出这样的骚动实在是无礼至极。还请原谅。”
(太好了,老师配合我演起来了)
菲尔松了一口气。
(我还在想“为什么老师在这里”、“这是不是在做梦啊”之类的呢)
虽然还有很多要考虑的事,但是。
(……见到老师了)
菲尔悄悄瞥了老师一眼。
真是的,本来还以为到离婚为止是绝对见不到的。
(是老师,是高文老师本人!)
菲尔开始心神不宁起来了。
明明才只有一个月没见,却感觉离开孤儿院的日常生活已经很久了。
比谁都要重要的家人就在身边。
自然地红起了脸的菲尔没有注意到,克劳不知何时开始像在探查什么一样地看着自己。


“其实人家啊,是代表斯坦特殿下来的哟。”高文用明快的假声说着。
同这一句话一起交出的是一张绿色的信。确认了蔷薇和双头的狮子的纹样后,克劳几人将谈话的场所转移至了接应室。
“嘿诶—,能见到您很荣幸。倒不如说真是真人吗?您真的是那个‘红发的恶鬼’、那个佣兵的‘一道伤的鹰’对吧。在东方也有被拿来吓唬小孩子的名字呢。而现在是圣职者吗……啊,意外的很年轻呢。”在房间里将茶和点心全都备好的凯边点头边说着过于直白的感想。
“失礼了,使者殿下,家臣说了些无礼的话,凯,少说没用的。”
“哎呀讨厌啦没关系的啦人家很开心的啦——。居然夸我年轻呀——,没怎么保养皮肤都感觉最近老了好多呢。”
“……主人!这怎么是个人妖啊!”
“我怎么知道。”
虽然现在是完全看不出刚才差不多来了场决斗一样的放松的气氛,但斯坦特殿下寄来的书信更加让人提不起劲。
虽然写法和格式都很优美,但内容基本如下:
【敬启 妹夫殿下(??)
怎么样啊最近精神吗?
到了夏季的话就可以对我的可爱的妹妹做这样那样的事了,想必你应该相当开心吧!真不错呢早点去死吧!
为了现在无比幸福的殿下,我设置了包含祝福之意的“试炼”。当然这是我爱意的表现(^U^)ノ~YO!】
靠克劳皱起的眉头就能知道,克劳一读就想把这封信扔掉。
这是为什么呢,菲尔心虚地想,明明是用了精致的修辞之类的美文才对,这些都能一下抛去,在脑内以斯坦特殿下的语气和声音自动播放,真是不可思议。
【话说回来,我也有听说不少殿下的传闻。
你似乎在自己的领地里放置了打扮成我国士兵的盗贼嘛,你这是在图谋些什么?我这边可是将重要的妹妹都交出去了,说想要加深友谊的,确实是你来着吧。】
内容渐渐变得危险起来了,菲尔吞了口口水。
“消息还真快啊。”旁边的克劳小声说道。
从文字来看,伊古雷科是一连事件的黑幕这件事他们还不知道,但重点不是这个。
迎娶了席蕾妮公主的克劳,虽说只是暂时的,在埃尔兰特领内将伪装成尤奈亚兵的盗贼放任不管才是问题。
【说实话,我对殿下很是失望,交出席蕾妮是因为我们信任主张友好的殿下您。如果您是一个违背约定的男人的话,那么作为一个兄长,我不能将她安心放在你那里。希望您能理解我不得不这么说的正是因为您违反了契约……】
从这里开始虽然语气变得稍稍缓和,但责备克劳的疏忽大意的话还继续着。
(……这倒是确实,本来就是为了将她卷入事件中才迎娶的“席蕾妮公主”。但是在领内挑起事端,图谋着这么过分的事的是伊古雷科殿下啊。)
对知道伊古雷科的阴谋的菲尔来说,即使清楚各方立场的她的处境也是相当尴尬的。
【再启、给妹妹
你最近还精神吗。哥哥从心里期待着在故乡再度见到你哦。】
看到最后一行后,菲尔的表情不禁僵硬了起来。
(……啊,果然)
因为担心迟迟没有完成工作的菲尔,这是特意来提醒了一句吧。
(非常抱歉斯坦特殿下!现在正是离婚陷入了窘境啊!!)
而且还特意派高文老师来,这种无形的压力好难受,心好痛。
“……所以?结论就是,为了‘把新娘要回去’而来的对吧。”
对着轻笑的克劳,高文回道:“但是,殿下是不会要求无条件的交还公主的。他说了会加上条件的哟。”
“条件?”
感觉好像在哪听过啊。菲尔边听边想着。
“人家的原名、身份,斯坦特殿下都是知道的。殿下是在此基础上,对我下的命令哦。”
高文竖起来一根手指,然后眯起了眼。
“你在冬至的祭典期间,能在不使用黑龙师团的情况下,打败我并让我认同你的话,就不用交还公主。这就是斯坦特殿下提出的条件。”
“……原来如此,所以才‘试炼’提出那样的问题啊。”
汝,确为称职夫婿否(汝,为一名好夫君否)
如果被判断为不符合的话,在那时——不论如何都要让你离婚吗。
“毕竟冬至祭典时不需要拘谨礼节嘛。”
就他的实力来说,即使用上黑龙师团也会陷入相当的苦战吧。
而这还要变成一个人去对战的话,克劳胜利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如果我不答应条件呢?”
“那么即使是拼尽全力,我们也会把席蕾妮公主夺回来。”
“诶……”
(拼尽全力?)
如果是斯坦特殿下这么说的话,那也就是说。
(会演变成战争吗——!?)
菲尔脸色瞬间变白了。
“哇啊糟糕了,不行啊等等啊斯坦特殿下!虽然是在这边慢慢吞吞的我的错啦!!”
虽然是知道在埃尔兰特被称为“军神”的克劳的强大,但对手可是高文啊,就他的情况来说,已经不是强大不强大这种问题了。
(想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打赢老师,是个人就做不到啦!)
但是,仔细想想的话,克劳应该也不会想因为这种理由就引起战争吧。
(毕竟,普通地考虑的话,把已经没有用处的新娘还放在身边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席蕾妮”这个名字还有价值吧。)
本来也听说克劳是个对尤奈亚的稳健派来着。
这样的话,对他来说,为了维持难得开始倾向友好的同尤奈亚的关系,说不定会同意离婚?
原本还暗暗抱有期待的菲尔,在下一个瞬间,看着克劳倒吸了一口气。
“哼嗯……?看样子兄长殿下还是相当喜欢恶劣的玩笑啊。”
还特意强调是“兄长”,克劳只有嘴角是笑着的。
看到他冻住灵魂一样的冰冷的表情,菲尔缩起了身子。
(他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无论是作为“新娘的席蕾妮”,还是作为“佣人的菲尔”,自己都感觉稍微地靠近了他一点。
但是——
(是、是错觉吗……?)
刚才的表情让人不得不这么想到。菲尔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在他的冷笑的深处蠢蠢欲动的,阴暗的一角。
从在自己佣人姿态时所见到的温柔笑容来看实在是难以想象。但他是在祖国以“毒龙公”之名被畏惧的存在,菲尔再一次体会到了。
“我倒是很愿意附和兄长的余兴,但不管结果如何,要回新娘的要求恕我不得不拒绝。……事到如今,你们觉得还能要的回去吗?我可是对迎娶的新娘十分满意的。”
(诶诶诶!?)
对出乎预料的克劳的话,菲尔感到畏缩。
而且,高文似乎对克劳的话也同样很吃惊。
“……‘冬至的试炼’可是绝对的哟?被世间当作虚有其名的领主谴责也没关系吗?”
“我早就有‘毒龙公’之类的评价,名声衰退也是久违了。很不凑巧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人。……拼尽全力?那就来试试吧。我也挺想看看一年前因战败而疲敝的尤奈亚国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那么,我们这边也会拼尽全力扳倒你们,克劳说道。
“——而且,你们所谓的‘试炼’,也只有单单一人。砍下使者殿下的脑袋丢到尤奈亚去的话,还能堵上那边的嘴岂不是一石二鸟?”
“……前提是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呢”
(砍下脑袋!?老师的!?)
在一触即发的不安定的气氛中,菲尔的脸色铁青。
(等、等下……事情好像变了)
本来还以为,不管是夫妇的神誓还是什么其他的都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
“请您这么回复哥哥殿下吧。新娘我是不会还的。——这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如果要来抢的话,不管是谁我都不容许。即使那是她的血亲也一样。啊啊,不过,如果要传话的话,还得是你能回得去的情况下呢……”
总之就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归还新娘。
也就是说这说不定,会发展成战争、或危及老师生命的事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位夫君大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菲尔完全搞不懂。


事情变得棘手了。
(在这不到一周的时间内,毒龙公不能只身将老师驱逐的话,尤奈亚和埃尔兰特就会引发战争……!?)
在与高文的会谈后,菲尔在自己的房间挠头烦恼着。
(虽然夫君大人是很强啦,但是和老师做对手绝对不可能赢的。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真是的,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啊,……全力扳倒你们什么的)
总之现在很明显的就是,已经不是说什么“在尽量不伤害到夫君大人的情况下,平稳地和他分别”之类的悠闲的话的时候了。
(如果老师赢了的话,事情就会演变成战争。现在只能在冬至过去之前,靠我自己的力量和夫君大人离婚了!)
如果能在那之前离婚的话,“赢不了就离婚”这个条件就不成立了。
明明最初只是瞄着一车金币才接下了这个替身新娘的工作的说。
(一旦看看现状的话)
从离婚成功就能一攫千金,变为了离婚不成就会战争勃发。
(条件是不是恶化了啊——!?)
而且附加,期限从“立夏的前夜”变成了“冬至结束”,限制时间留下不到一周,已经不是焦急可以形容的了。
(呜哇这要怎么办啊!快冷静——,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别说些什么看赌约的结果这种慢吞吞地话了,想想能一口气让夫君大人厌烦我的方法!!)
越是焦虑越难好好的思考。
(……而且,如果)
演变成战争的话,老师肯定会被杀掉的吧。克劳说了,会砍下使者的脑袋。
今天也是,虽然最开始只身踢飞了黑龙师团,但再继续闹下去肯定会被射杀的。
即使是老师,面对箭雨也支撑不了多久。就结果来说,寡不敌众啊。
(“我没事的,所以就装作输了“试炼”的样子赶紧逃回去吧。”这种话很难对老师说出口啊……怎么才好呢)
还是说应该去和克劳说,“别说那些傻话了快点和我离婚。”
但是对着那么坚决地说了即使引发战争也没关系的克劳,实在不觉得自己能够说服他。
肯定和他无法沟通。
(……果然,还是很难啊。和毒龙公相互理解什么的)
陷入思想的漩涡,失望像泡泡一样低语,又破灭。
(不不,说不定不会的,比起说是反正无法沟通——啊啊,果然还是不行,他肯定不会理解我的,但很害怕放弃啊。)
想要靠近的话,就会被疏远。
靠近了他也只能体会到自己的无力。
紧紧握住的拳一下压住胸口,菲尔注意到自己光滑的皮肤上,有带着一个凹凸的物体。
挂在链子上的铃兰的戒指。
菲尔无意识地把它从胸口拿出来,静静地凝视着。蓝白的宝石的光辉,随着转动,清晰地改变着模样。
本已习惯的金属的冰冷和重量,现在却渗入皮肤。总感觉,像是被链子勒住了喉咙一样的感觉,菲尔独自咬住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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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鞭子与糖汉化 于 2019-12-18 11:5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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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守护箱庭的龙

(※注 箱庭指庭院式的盆景。在一个很浅的箱或盆中放入土沙,栽植小型的草木,放入小型的房屋、桥和人物等模型,组成微型的庭园、山水等景物的装饰艺术品。)
(总之,先试着用“席雷妮殿下”的身份假借喝茶招待之名,约一下高文老师吧。)
在那天,正打算拜访高文老师的菲尔,马上就碰到了意想不到的障碍,陷入了窘境之中。
(欸、被摆了一道?)
菲尔嘴角抽动,向拉娜确认道:“为什么会这样”。
“诶?是这样的。因为据说从尤奈亚来的吟游诗人大人,被安排住在黑阳宫里了。”
(黑阳宫……那不是在迎宾楼中离这个主楼最远,像个孤岛一样的建筑物吗?)
别说是在同一栋建筑当中了,那可是在这宽阔领地边缘中的边缘。
为什么要安排在那种地方——这是一开始产生的疑问。
那么,虽然离这儿有点远,但还是由我这边过去拜访吧。如此打算的菲尔正准备出门,就被站在屋子前面的守卫叫住,“那个、夫人……”。
“……什么。除了冬至·钟的赌约之外,都不能从房间里出去……吗?”
“是的。殿下之前是如此吩咐下来的。”
听到守卫这番话,菲尔的脸颊痉挛了起来。
(等一下!为什么这么突然,到底怎么回事!?)
“明白了。妾身会直接向夫君大人了解原因的。还请传达一下。”
“这个也,请恕我拒绝……真的十分抱歉。”
(哈!?)
毫无头绪。
又回到了刚嫁过来时被软禁在房间里的情况了吗。

菲尔对着寝室的化妆台皱着眉头。
(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个毒龙公!而且关于事情的说明一点都没有!)
“席雷妮殿下。那个,您眉间有点……皱过头了”
正给自己梳头的侍女声音让菲尔一下子回过神来。
“……哎呀拉娜,十分抱歉。讨厌,妾身真的是……”
镜子中倒映着的,是穿着米黄色礼服的公主身影。礼服的边缘上饰有浅紫色的绸带,虽然有着大量绸带装饰的袖口自然褶是亮点,但若以庶民的角度来看,这是会让人产生“这玩意洗手的时候要怎么办”如此朴素疑问的杰作吧。
穿着优雅礼服的“席雷妮公主”,一点也不想考虑自己摆着怎样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那个吧。在孤儿院的时候,每次和年幼的孩子们一起发现了镜子或是早晨那倒映着天空的积水时,都会开展变脸竞赛的缘故。
“没有的事,您在担忧什么呢?如果不介意的话,请随意地尽情抱怨。如果有厌恶的人,我也知道诅咒这个人的最佳咒语。”
(难不成,那句咒语,是“秃头吧”、“去得痔疮吧”这些?要是这样的话,这可是我教你的办法哟,拉娜……)
菲尔朝着眼睛发亮的拉娜暧昧地笑了笑,然后望向别处。
“真的只是在考虑问题而已啦。因为突然有来自故乡的使者到访,吓了一跳。”
“啊,原来如此。是啊……但是,我也吓了一跳。高文大人,是这么称呼对吧。我虽然只在远处看到他的身姿,但无疑是个令人神往的美男子呢!第一次见到如此适合黑色祭服的吟游诗人。个子也很高,锻炼得当的身体配上鲜艳的红发。禁不住想知道他说话时会是怎样的声音呢。”
“是啊……很低沉,是一个非常棒的声音。”
只是有点娘娘腔而已。
“和夫人一样,尤奈亚有很多漂亮的人吗?”
拉娜一边把泛着淡红光泽的银发编成一串,在发辫上零散地装饰着小花样的宝石,一边小声嘟囔着“真是如同月光一般的秀发啊”。
“无论是我还是其他孩子都说过,绝对不要让夫人的头发戴上白色的蛋白石和赤红色的珍珠。因为与这些装饰比起来夫人的银发更加漂亮,这些饰品会变得黯淡无光的。”
“啊,是,是吗。那个……谢谢。”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菲尔笑了笑糊弄过去。
如果是真正的席雷妮大人的话,一定会优雅地接受的吧。
“因为科尔巴赫矿产资源丰富,提到这附近能采集的特产石头的话,有折断后会闪耀蓝光、珍贵的夜光石之类的,如果装饰在头发上也许会挺有意思呢。嗯,在这之后果然是……夕辉晶。因为和您眼瞳的颜色一样,所以不太能确定是否适合您。”
(夕辉晶啊,就是那个可以吸引妖精,让他们如痴如醉的红色石头吗?)
比钻石还贵的黄昏色的石头。
名字倒是听过,但在菲尔的尤奈亚日常里,是连看都看不到的东西。
“……夕辉晶”
一听到这几个字,就觉得脑袋发昏。
——“甜甜的石榴石、绿葡萄般的绿宝石、黑葡萄般的紫水晶。但是呀,菲尔、你的话”
菲尔迷迷糊糊地嘟囔道。
“那个,不行。”
拿着的话,会被妖精抓走的哟。
深绿色的中庭。微微一笑的红唇。
——“可爱的菲尔。但是呢,那个黄昏绝不是净给你招来祸害的哦。”
掌握了使用方法的话,一定会。
脸颊被完全包覆住,白皙手指的触感不可思议地生动重现了。
不,不是脸颊。她用玫瑰色的指甲,一直紧贴着肌肤画了一个圆圈,被包围在里面的是——
菲尔无意识地举起手,用指尖沿着相同的轨迹前进。
(……眼睛)
那的确是,皇宫的深处。背景是镶着玻璃的净室,在那之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啊,您不喜欢夕辉晶吗?”
“什么?啊,没有……那个,什么都没有。只是有点走神。”
菲尔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敷衍过去。
(奇怪,什么时候来着。虽然能确定是在和席雷妮殿下说话的时候……)
心不在焉地想着东西,听到叩叩的敲门声后菲尔才回过神来。
“请问是哪位?”
已经整理好菲尔头发的拉娜,立刻赶过去传达。
“夫人,有客人到了。可以请进来吗?”
“拜托你了。”
菲尔点了点头站起来,然后又歪着头想到底是谁来了。
(啊,难道是老师来了?应该不是吧,也难以想象会是毒龙公)
然而,迎接从居室来到客厅的菲尔的是,意料之外的人物。

鞭子与糖交流群
“诶呀尽管突然来访有点无礼,但您能爽快地接受,真是心胸宽大啊!太谢谢您了,夫人。要是被人发现在下突然闯入您的房间的话,就会像自己的鼻子里突然钻进了鳗鱼一样恐怖呢!至于被谁发现这点,在下就不方便告知了。”
“不,妾身正好感到无聊呢。很高兴你能来探望,凯大人。”
一边听着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话,菲尔一边在想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过话了。从他给孤儿院送废弃材料以来这是第一次。
担任这座城里的管家,并且经营着像埃尔连锁SARITA这类奇怪商会的凯·萨里塔,对菲尔来说,在某种意义上是比克劳还要神秘的存在。
一边推荐着拉娜刚才急急忙忙跑到厨房去准备好的,由干薰衣草和生薄荷叶混合而成的罕见茶水,菲尔一边在内心里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听说他是个缝隙爱好者,但是这个房间里有塞得进人的缝隙吗……啊,不过床底是必须要死守到底的。毕竟藏了一堆打扫用具。)
而且,不知为何他背着一个大麻袋来。将袋子放下的时候,发出了咔锵的声音,大概是因为里面放了很多又硬又轻的东西吧。
“那个,凯大人,怎么了吗?”
菲尔开口一问,凯就突然变了表情。
“其实”
一旦平日里透露着轻佻的笑容消失后,就会发现细长的双眼里带着让人出乎意料的锐利光芒。
菲尔无意识地咽了口水。
“在下拜访您不是为了别的,正是有一个重要的请求需要拜托夫人。事实上,严峻的事态发生了。”
“严峻的事态?重要的,请求?”
而且凯还让候在一旁的拉娜出去了。
(重要的话……。和老师有关的?还是说,与尤奈亚密切相关的?)
菲尔强行灌下茶水,来冲去自己内心被激起的不安。
“啊,交给妾身没问题吗?过于难办的事情,妾身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呢。”
(怎、怎么办。如果抛出什么战争之类的话题,作为替身的我可不能随口胡说啊!应该先发制人地说“哦呵呵,哥哥大人也开玩笑过头了吧!”之类的话!?)
对着一边脸上强装笑容,一边内心捏了把汗的菲尔,凯低声说道“那是……”

“摆设用的眼镜。”
“如果是斯坦特哥哥那件事的话……啊?摆设用的眼镜?”
那是什么鬼。
目瞪口呆的菲尔,依葫芦画瓢地反问回去。
“是的摆设用的眼镜。在夫人您的房间里也放一个,还望能配合。”
说着说着,他从袋子里取出了一副眼镜。
(话说,那个大袋子,该不会里面全是眼镜吧!?)
瞬间被惊得后退的菲尔,差点被接下来的话吓得仰面朝天。
“实际上从殿下那里听说过,在这个黑龙城里,有位女仆戴着强行用浸在浆糊里的纸加固的破裂眼镜。”
“……”
怎么办。
那人,我超级心里有数的欸。
“这是很严重的事。作为同样戴眼镜的人,一想到自己和戴着那样可怜眼镜的可怜姑娘在同一座城堡里工作,就觉得胸口像要被撕裂一样的自己也很可怜。”
对着连考虑“总之这不就是为了自己吗”这类吐槽的空闲也没有、愣住了的菲尔,凯用指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但是”。
“即使试着调查那眼镜……不对,那姑娘到底在哪,也无迹可寻。所以,一间房里放一副,为了那个可怜的戴眼镜姑娘,顺便也做一些宣传,在下想把埃尔连锁SARITA推荐的眼镜悄悄地准备好。”
“嘿~”
“在下真亲切!最棒!最强!所以,说不定她也会来这个房间,即使只放一副在那个阴暗的角落也好。”
“请容妾身拒绝。”
菲尔平静地回答。
(一个房间一副眼镜!?都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拿起来用,真是太浪费了!)
“妾身会命令侍女去找那位戴着破裂眼镜的仆人。所以请你不要做让人莫名其妙的浪费行为、凯大人。”
“呀,真的吗帮大忙了!那么,顺便这个也托付给您了。”
凯笑嘻嘻地递来女性专用的别致眼镜,菲尔阴沉着脸接下。
(下次变装的时候就不得不用这个了……因为名字被登记在名册上,感觉,就好像自己逐渐熟悉仆人时的姿态一样,这个姿态也逐渐被熟知了。)
“那么”
半眯着眼凝视着,凯又恢复了平常高深莫测的笑容,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么作为谢礼,什么问题在下都能回答夫人您哦。就在当下这个时间,在下推测您可能会有什么想问的事。”
“诶?”
“因为吾主是个笨拙的人呢。”
“!”
从他的话中能察觉到,克劳什么解释都没有就把菲尔关进了房间里。
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菲尔还是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老实说,妾身完全摸不透夫君大人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似乎能明白他的心。
也曾有过想要理解他的想法。
但是,现在不行。
曾经感觉好像离他更近了一步,但那一定是错觉吧。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夫人。吾主一定是太担心您了。”
“担心?”
“啊哈哈,大吃一惊对吧。就让在下来再现夫人的惊讶表现吧--‘那个人,在处理尤奈亚的事情上不是稳健派作风的吗!?’之类的。”
“……!”
菲尔倒吸了一口气。
实际上的确如此。话说回来,难道不是那样吗。
“失礼地说,夫人您可能有所误解了。那位大人对于扩大领土、权力或是其他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经常容易被人误解。并不是稳健派哦。当然也不是和平主义者。这么说吧,硬要说的话就是—‘箱庭主义’?”
“哈、箱庭主义……?”
“对的。就是守护箱庭的龙那样的。”
对着听到陌生词汇而笨拙地歪着头的菲尔,凯竖起食指说道“所谓的箱庭,其中一个指的就是科尔巴赫吧。”
“另一个的话,是怀中人们的所在之地吧。一旦被他护在怀里,无论发生何事都会守护到底。所谓不特意去与之争斗,其实是无须战斗就能解决那最好不过,但若是有人轻易地把手伸到他的地盘中,他就会冷酷到能毫不犹豫地将其击溃。这样,算是和平主义吗?”
“不是吧……”
菲尔实在难以回答,含糊其辞。
(他是,守护着箱庭的龙)
用翅膀把美丽富饶的科尔巴赫抱在怀中,用宛若冰冻海水一般的眼睛严密监视着,身上披着黑色鳞片的龙。
真是不可思议的发言。从他那里感受到的,各种各样的疑问。关于那部分的答案,现在能够稍微窥视到一点了——的样子。
况且夫人身体虚弱,凯继续说道。
“轻易地让您嫁过来,事后却找茬似地要离婚,关于斯坦特陛下的想法在下也十分不解。即便您以前是敌国的公主,但现在是我国的夫人。一定是吾主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才会导致现在这个状况吧。”
“那就是说,那个事态走势,是考虑到妾身的身世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妾身知道现在应该感到满心愉悦,但是,那样很…”
(因为,那可是战争呀?而且还要杀掉老师什么的。)
那样极端的做法,能摆脱掉吗。
(冷淡的眼神。像陌生人一样)
一旦回想起来,时至今日仍旧令人毛骨悚然。菲尔无意识地用力握紧礼服下的膝盖。
当时自己嫁过来的时候,也曾一度认为,那是一个多么可怕和残酷的家伙。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也确实感受到那些行为他都有手下留情。
对于舍弃了的对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会冷眼旁观的人。
凯仿佛读懂了菲尔的内心一般说道“真是极端呢。”,然后挽着胳膊点点头,又笑了笑。
“不过,由于那位大人仍然无法忘却几年前的悲惨事件,所以希望您现在能暂时宽恕那位的言行。这是在下作为管家的一些想法。”
“诶”
就在菲尔发呆的时候,凯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把她正在考虑的事情全给吹跑了。
“悲惨的事件?”
“具体情形无可奉告。不过啊,吾主之所以拘泥于科尔巴赫的安稳平静,成为箱庭主义者,也是有缘由的吧。”
“缘由……是?”
“这是秘密。所以夫人也要对在下略微透露的事情保密哦。”
这是只有在下一人知道的绝密情报呢。
明明不可能没有察觉菲尔大吃一惊的样子,然而凯却笑着岔开了话题。
“主人自己呢,绝不想把关在箱庭里的人放出去唷。人不在自己身边的话可能就无法护住,或许他是如此考虑的吧。”
菲尔沉默了。无法理清的情报,不间断地在脑海中转动。就好比,被旋涡吞没的无数花瓣一样。
虽然搞不懂哪些话才是真的。
(……他的箱庭,不得触碰,也不得离开。)
悲惨的事件到底是什么事啊。
对于菲尔本人来说这明明应该是无关紧要的情报。
“那就长久居住下去吧!一直处于被监禁状态心情也会随之阴郁,如果不介意的话在下给您介绍几个使用简便的娱乐商品吧。仅限于埃尔连锁SARITA的特别企划,例如“独居老人过家家的道具”“一个人也能永远持续对话帖”之类的。”
“不介绍也是可以的。”
菲尔反射性地打断了宣传。
凯明亮的声音,听上去比往日更加轻率,菲尔发呆似地凝视着茶杯。

获取了关于夫君大人令人担忧的情报。
(在离婚作战中……不行,不能用。)
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信息量太少了,从刚才的措辞中也能察觉到这不是那种能思考“用”或“不用”的情报。
像是不经意间听到邻居家庭情况一样留下了糟糕的感觉。但是,在心中凝结的疙瘩,好像并不只是因为那个。
(究竟是什么,“悲惨的事件”……什么的)
对于胆敢对他箱庭出手的人,克劳绝不手软。
发生了什么,顾虑着什么,他真的在守护着这片土地吗。
然后——在他想要保护的事物当中,真的包括如今的“席雷妮公主”吗……
(不知道。因为跟我毫无关系。)
振作一点!
轻轻地用双手啪地拍打脸颊,说了声“好嘞”后菲尔重新振作起来。
首先,该做些什么呢?应该优先对老师说:“我没问题的请快点逃跑!”吧。
(这才是最安全的吧……)
虽然不是最优解,但应该可以避免最坏的事态。
只要老师逃走了,那么他被杀的危险和引发战争的危险也就一并消失。
在这之后,即便自己说服他的希望渺茫,但还是和克劳说清楚比较好。
(去黑阳宫吧。到了之后,去找夫君大人试探一下情况。如果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话,就无法战斗,他自己曾经如此说过。)
很遗憾,“席雷妮公主”的姿态已经被封锁行动——
(对了。工资发了,可喜可贺的是“可能暴露的疑虑”总算摆脱了。现在的我用“仆人菲尔”的身份的话就能自由行动了呀!)
老师、克劳。按照这个顺序。
本来,就打算去见这两个人——

大约半小时以后。
穿着佣人的服饰,顺利换戴新眼镜的仆人姿态的菲尔,站在位于城堡边缘地带的行宫—黑龙宫前。
黑龙城,即使在被授予“龙公”之位的皇帝之子的城堡中也尤为广阔,一旦走出主楼,就像走在迷宫一般。
透过叶片四散的树木枝条,可以看见晴朗的天空。
(啊,本应秋天才结出的合花楸果实还残留着这么多。在这之后一定,会下更多的雪吧。……孤儿院,不要紧吧?这么一想就更想让老师早点回去了)
合花楸果丰收之年,会下大雪。果实累累的点点红色,纯洁无暇的积雪白色,在澄清蔚蓝的苍穹中映照着。
只有在朝向黑阳宫的方向中完全看不到雪中残留的车辙和足迹,这让人有点疑惑,难道这里就没有人出入吗?
闷闷不乐地穿过雪地到达了这座用墨色石块建造而成的行宫,向上仰望,菲尔呼出一口白气。
大门紧闭着。——也就是说,应该要做的事情已经决定好了。即使不安地四下张望,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那么”
在这份工作中,菲尔不知为何磨练出了攀登墙壁和栅栏的能力。
借助连猴子都会吃惊的轻盈身体,菲尔轻巧地越过高大的铁质栅栏,着陆在行宫的前庭里。
(那么,老师在哪——啊)
连找都不用找。
抬起头时,菲尔的视线就和呆愣在离宫前的高文对上了
“请问你是哪位?……而且这里不要仆人哟。”
听着愣了半会儿的老师稍带困惑地开口说出的话语,菲尔“啊”地一声醒悟过来。
(对了。这副姿态看着就像另外一个人,就连我自己也难以辨认呢。)
既不能解开变装,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就在困惑的菲尔准备开口时,高文突然睁大双眼。
“你,难道是……小菲尔蒂娅?”
“没错。”
高文老师真了解我啊……正当菲尔想说出这话时,就被飞奔而来的他紧紧地抱住了。
“唔,老师……”
被厚实的胸膛抱住,呼吸也变得困难。但是,说不出话绝不是因为喘不上气。
喉咙干燥,鼻子也变得酸酸的。正当视野逐渐模糊时,菲尔紧紧地抓着黑色祭服的衣领,并把脸用力地埋在这副高大的身体里。
“真的是小菲尔蒂娅吗?有遭遇什么过分的事情吗?!没有吧……太好啦……看到你没事……”
面对抽抽搭搭、含混不清呜咽着的菲尔,老师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比任何人都要宽广的肩膀,以及,和以前一样有着太阳公公味道的祭服。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菲尔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我心中这么不安啊。)
接下了不得了的工作,还接二连三地遇上了莫名其妙的非常态事件。
面对熟悉的日常情景,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菲尔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才不是呢。一点都不好,笨蛋!”
沉浸在感动中的菲尔突然听到关节松动的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
“好痛痛痛,老师!说好了的,请不要这么突然抓住我的腕关节!?”
“不听话哟!你—这—孩—子—!不是说好即使傍晚赶不上,夜市的大甩卖结束之后也一定会回来的吗!?”
“!”
说起来,在来这里之前,确实做过这样的约定。
“那、那个时候我是打算回去的,呢。不对,我已经拜托斯坦特陛下传话了……亏您还记得呀,那时候说过的话。”
面对语无伦次,不知望向何处的菲尔,高文老师横眉竖眼地说道“那不是当然的吗!”
“每次每次想起那句话都感到苦恼来着。你长得那么可爱,该不会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吧!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说是去工作,结果一去不复返,准备去找你时从城堡里还送来莫名其妙的金币和派来意料之外的使者……人家差一点就要殴打雇主了哟。”
“诶”
那还真糟糕,想到这里的菲尔脸色发白。
(不过等一等。作为一个吟游诗人的高文老师被当作使者派遣过来,仔细想一想,这件事不是挺奇怪的吗?)
一般来说,圣职者们——即教会,是独立于王权的存在。等级最高的樫树贤者,以及下一等级的预言者负责管理组织。排在底层的讲述者、吟咏诗人、吟游诗人则负责民众的布教和慈善事业、担任教会的警卫等。
默认的规则是,“互不干涉”。
在一个国家里,圣职者不受完全的支配,也因此不受完全的庇护。一般来说,圣职者作为一国的使者被派遣,是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菲尔突然不安起来。
“……老师。您和陛下他,说了什么?”
“嗯—?秘密。好了啦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你没事就好。太好了,看到你这么精神。”
身体突然被举起,视线也随之变高,菲尔低下头,就能看到他那头红发。
让菲尔像孩子一样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真是的”如此说道的高文老师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捏了一下菲尔的脸颊。
“又—是这样,穿戴完全与漂亮不沾边。”
“唉哟好咚啊,老斯。”
“不仅扎着双马尾辫,还穿着朴素的仆人衣服,真是一点都没变呀。哎呀。但是,这副眼镜不是挺不错的嘛。别具匠心的纤细样式,银镜腿也制作得很精致。”
不对啊老师,我昨天还戴着碎掉的瓶底眼镜。刚想开口告诉他,就被笑吟吟地放回地面于是菲尔选择闭口不言。
“比起这些,老师,大家过得如何?”
“现在正让‘雇主大人’设法筹措资金,并拜托认识的讲述者保管这部分金额呢。”
“然后那个,我送的废弃材料呢?”
“那个啊!谢谢你啦,帮大忙了唷。大家再也不用担心漏风了。那时候我马上就知道是你送这些过来的。”
“太好了!”
手臂环绕着老师的脖子,并把额头埋在老师脖颈里,菲尔笑出声来。似乎很久没能像现在这样开怀大笑了。
“不过,你很害怕吧。偏偏嫁的是那个‘毒龙公’。”
传说他喜欢用敌人将领的头颅盖制作而成的酒杯,并且每天都把年轻女子垂死挣扎的哭喊声当作音乐来享受。虽说只是暂时性做个替身,但你要嫁的却是这种埃尔兰特首屈一指的怪物……想到这里,高文不禁用单手蒙住脸。
“无论公主陛下再怎么重要,也不能叫你做这种事啊,陛下也真是。”
想起这件事我就生气。听到老师略满含愤怒的声音,菲尔眨了眨眼。
“而且,即使要肆虐尤奈亚也要把席蕾妮公主留下来?这么轻率地把战争挂在嘴边,这个男人果然和传闻一样。那种家伙,即使我家的孩子只是作为替身嫁过去……啊—,果然还是该把他的颈椎打断的。”
“那¬—个……好像,不全是那样的。”

说着,老师就准备去袭击克劳,菲尔急忙战战兢兢地试着说道。
“殿下并没有传闻说的那么危险。最初他是很冷淡很可怕,不过,那是有理由的,而且和他说话还是会好好听的。虽然性格毫无疑问很坏,但是也有温柔的地方……而且他还有诚实的一面。前些日子,他还挺身保护了险些被砍倒的我。”
“你差点被砍了!?”
“哇——这只是比喻!还有,重点不是那里!不要忽略掉前面表扬他的部分啊!”
还有,他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的印象都会改变。就像柔和的阳光一样,有点天真,整个人的气质会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
女仆姿态的时候,他会表现出像哥哥一样体贴入微的绅士态度,公主姿态的时候,他的表情又会有些可怕,有点坏心眼,但是非常帅气。渐渐地,我发现了他各种不为人知的一面,渐渐地,我的眼睛就离不开他了。
我还想再多看他一会儿——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那双蓝色的眼眸。于是菲尔拼命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他还没有对我做过什么,虽然有些插曲,但我相信他在沃尔普吉斯之夜前也一定会遵守规定。所以不用担心我的。”
菲尔说着说着,突然回过神来,我这是在说什么呢?
本来只是想说,“这份工作并不危险,没事的。”
(为什么我这么……袒护夫君大人?)
菲尔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而高文用比菲尔更加茫然的表情呆呆地凝视着她。
“小菲尔蒂娅,你……?”
“那个,总之就是不用太担心我!对了,老师,刚才开始我就有点在意,您的脖子怎么了?总觉得好像变红了……”
菲尔正强行转移话题,突然响起的外门开启的声吓了她一跳。
能听到脚步声随着吱吱作响的积雪逐渐接近。
此时菲尔还被老师抱在怀里,突如出现的来访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菲尔?”
熟悉的声音中夹杂着冷冽的气息,菲尔的本能发出了“不妙”的警告。
“殿、殿下……您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毫无疑问,他是菲尔现在最不想撞见的人。
菲尔一下子石化了。
“那是我的台词。你的工作岗位应该是主楼,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也不能说自己正沉浸在与人再会的感动之中。
话虽如此,但自己正被高文抱在臂弯中,菲尔实在找不到好的借口。
“不,殿下,其实我个人本周的主题是『感谢这次相遇!见过一次面就是朋友了』!您不认为与初次见面的人互相拥抱的开放性环境很棒吗?”
“……你变得有点像凯了。”
这个借口实在是过于拙劣,而不安也让菲尔抱住老师头部的双手更加用力。看到做出这种反应的菲尔,克劳立刻眯起了眼睛。
“回答我。你和尤奈亚的使者到底是什么关系……?”
“哎呀,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人家被撵到这样的角落里,还以为您要么会把人家一直闲置到冬至,要么连同宅邸一起烧死呢~”
面对高文行云流水般自然的毒舌,克劳露出了一副凉薄的表情“怎么会?”
“如果是那种能随便烧的对象,那还暂且不说,我从不会浪费这座城堡的任何一部分。而且我正好有话要跟阁下说……不过,现在似乎需要先解决这件事情。”
像是要从压低声音的克劳面前保护好菲尔一般,高文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笑着说道:“是啊,请务必。人家也有想说的话呢。”
(这个情况出乎意料)
菲尔的嘴角有些抽搐。
黑阳宫客厅以白色和黑色为基调,墙壁上到处都镶嵌着用螺钿工艺雕琢成的花草,十分美丽。白色石板的暖炉里堆满了明亮的柴火,这本应该是一个让人心情舒畅的空间。
(※注 螺钿是中国特有的传统艺术。所谓螺钿,是指用螺壳与海贝(主要是夜光贝)磨制成人物、花鸟、几何图形或文字等薄片,根据画面需要而镶嵌在器物表面的装饰工艺的总称。)
“讨厌,我家孩子好像受到了您的照顾,真是吓了人家一跳呢。”
“这样啊。我只听说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没想到新来的女仆是你的养子,说实话让我很吃惊。”
两人中间夹着一张用象牙和黑檀做成的东方风格的桌子。
右边是高文老师。
左边是克劳。
(太不凑巧了……没想到,老师是我的,不对,是『女仆菲尔』的监护人这件事竟然暴露了。夫君大人的诱导询问太可怕了……!但是,为什么发展成这种恐怖的三方面谈呢?)
“公主大人似乎是自由身呢,这比什么都好。因为,人家本来想拜见本国的公主大人,没想到就像是被幽禁了一样。”
并且,高文老师好像也憋了一肚子火,求求你自重一下看看氛围啊。
作为菲尔,高文老师能这么担心自己,自然是高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只不过,之后的事态会更可怕,菲尔在另一重意义上快要哭了。
“那只是别人的风言风语罢了。因为公主身体欠佳,所以只能让她多休息。”
“是吗——?刚才她看起来似乎还健康得很啊。呵呵。”
“哈哈。您是不是眼睛有点不舒服?”
(表面上,(两个人)虽然在笑,但是完全看不到笑意!)
对话给人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刚才其中一方宣言『我要揍扁你』,另一方则说『接受挑战,但我会杀了你』。整个房间内杀气腾腾的,不可思议的是对话还能成立。
他们继续谈下去的话很可能会牵扯到战争,最重要的是还关系到老师自身的安危。作为旁听者,菲尔如坐针毡。
(拜托了,老师。克制,克制!)
菲尔提心吊胆的,实在按捺不住了于是打了声招呼。
“茶已经准备好了。”
白瓷茶壶和配套的茶杯。茶叶的芳醇香气,融化在房间温暖的空气中,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白色盘子里盛着毫不吝惜地加入了胡桃等坚果碎的咕咕霍夫面包,还配上了湿润的奶油和甜煮苹果。因为高文说:“人家一直都是自己做的。”,所以现在黑阳宫既没有佣人,也没有厨师。这些只是用厨房现成的材料赶制出来的,但是菲尔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注 咕咕霍夫面包(クグロフ Kugelhopf)是一种用面团、葡萄干、果酒、果汁、黄油、鸡蛋和面粉,制作的一款面包,源于奥地利,却也是法国阿尔萨斯当地的名产。名字来源于德语,意思就是将面包做成球的形状,而加入啤酒酵母后可以做出形状类似男孩子戴的圆边帽。其外形很独特,是用一种中空螺旋形的模子作成的皇冠形。)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不,你也坐下吧。”
菲尔正想就这样直接出去,却被克劳叫住了。
“诶?啊……可以吗?”
“反正就算我让你出去,最后你也会在房间外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吧?”
“唔”
菲尔的视线游移了。
(不过,我本来就是打算偷听的,坐下就坐下!)
看了看相对而坐的克劳和格韦恩,菲尔无意识地选择高文的旁边,行了一礼后坐了下来。
菲尔没有注意到克劳对于她的选择稍微皱了下眉毛。
“谢谢您的关心,黑龙公。哎呀?小菲尔蒂娅,你这不是没有自己的那份吗?”
“一般情况下,仆人也不同席嘛。”
“那就吃人家这份吧。”
“啊,这怎么可以。这不是老师的份吗?”
“没关系没关系。来,再喝点茶。”.
高文一个劲地劝菲尔把自己那份吃掉,吃点这个再吃点那个,他和平时一样只是出于纯粹亲情——但是在旁人看来,很容易把他俩当成亲昵地分享食物的恋人。
“菲尔。这份你也吃掉吧。”
克劳的语气有些不快,他把自己面前的那份咕咕霍夫面包也推了过来,这让菲尔呆住了。
“欸?殿下,您不喜欢咕咕霍夫面包吗?”
“……没什么。我现在没有食欲。”
“? 谢谢您。”
菲尔歪了歪头,低头表示感谢。高文在一旁眨了眨眼。
“哎呀哎呀,真是的。又是招待我点心,又允许菲尔和我同席。你对我们也太好了吧,友好得不可思议……不过……”
突然脸颊被扭成一团,菲尔缩紧了肩膀。
“菲尔蒂娅?说真的!我平时就跟你说过了吧?要是你敢接下类似卖淫的工作,我就跟你断绝亲子关系!”
(呀——老师!让您担心了所以愤怒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发言太过火了!)
对于不知道替身这件事的克劳来说,这是不可能察觉到的讽刺,但即便如此,菲尔还是吓得脸色铁青,慌慌张张地去寻找话题想要蒙混过去,但在她开口之前,克劳的反驳来得更快。
“……卖淫是指她在这里的工作吗?说的真没礼貌。我只是安排她帮忙美化一下城内环境而已。这里是一个非常健全的职场,除了妻子以外,我没有对其他任何人出手的打算。这位父亲大可放心打道回府。”
这个人还能露出这么棒的笑容啊。菲尔不由得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克劳。然后,偷偷看向老师的脸。
只见他的脸上用很大的字写着,『对妻子出手才是大问题呢』。菲尔脸上的血色又褪了五成。顺带一提,流到这里她脸上的血液仅剩数滴。
“哎呀,搞错了呢。要断绝的不是亲子关系,但人家一定会亲手把那个敢对我家女儿出手的混蛋渣滓阉割后沉入海里,对吧,小菲尔蒂娅?”
“是吗,差不多都到了该独立结婚的年纪了。有个过度保护的父母,还真是辛苦啊,菲尔。”
(吓——!请别把我夹在中间!)
不知不觉被卷入其中的菲尔开始冒出冷汗。
“那、那个!老师,您脖子很痒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挠。”
菲尔拼命地试图转换话题。只不过,老师的脖子已经被挠到发红了,这让菲尔一直很在意。
“嗯,就是说啊。”老师露出了一丝苦笑。
“自从来到这座城之后,我的脖子就一直瘙痒难耐……是不是这里有什么坏虫子?”
“真不凑巧,那大概是别处来的吧,我们家一直很注意卫生管理。”
“哎呀讨厌!抱歉啦。不过,坏虫子的话,人家倒是知道这里确实有一只呢。”
“是吗——?这我倒是没有注意到。究竟在哪里呢,请务必告诉我。”
“唔呼呼呼。意外地就在这附近哟。”
又转回去了。好不容易才转移了话题。
但是,高文叹了口气,像劝导似的看着菲尔的脸。
“菲尔蒂娅,事已至此我就直说了吧。不要做这种类似卖身的事情,人家也绝对不会动你换来的那笔钱的。总之,你可以随时辞掉这份工作。”
这个工作,指的就是替身。虽然一般情况下听到也不会在意什么,但老师当着克劳的面大胆地说到这个地步,着实让菲尔吓了一跳。
“我做不到。”
“听好了,只要去找,随时都能找到人来替你做这份工作。但是,人家最宝贝的女儿只有你一个,谁都替代不了。黑龙公也这么觉得对吧?”
“……有能够代替的人吗?”
突然,克劳呢喃道,菲尔向他转过脸去。
“殿下?”
“没有人可以替代——即使有一个声音相同、长相相同、年纪相仿的人,你也只有一个。谁都无法替代。”
“诶……”
凝视着这边的蓝色双眸是静谧的。
但是,在冰冷的水底,能隐约窥见到被压抑住的感情碎片,这令菲尔屏住了呼吸。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容颜……啊哈哈,只是在打比方吧)
克劳把提心吊胆的菲尔晾在一边:
“不要无视雇主擅自商量这些事。”
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茶。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他向菲尔命令道:
“啊啊对了,我记得这里的食品库里应该还有些夹竹桃的蜜,就拿给客人享用吧。加到红茶里会甜得恰到好处。”
“啊,好的。”
菲尔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但是她忽然意识到:
“……等等。从夹竹桃里提取的蜂蜜会引起精神错乱,所以要注意不能入口,这么告诉我的不正是殿下吗?”
“但是我觉得美味啊?”
“只有殿下会这么觉得!这绝对是故意的吧!?”
你怎么会让我拿这种危险的东西!?克劳无视了怒目圆睁的菲尔,露出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对于普通的佣人和主人来说,这段过于融洽的对话,让高文稍稍歪了歪头。

结果,两人还是无法同时进行交谈。菲尔不得已,只好焦急地等着克劳离开。
“就算只有老师一个人也好,不能立刻回去吗?”
看着克劳的背渐渐远去,菲尔小声对高文说道:
“为什么要接下这样的工作呢?大家肯定也会担心的……”
“真是的。那是人家的台词。”
“那是因为……非常抱歉。”
听到菲尔含糊其词,高文老师笑了笑。
“但是,这是我的工作,我不想放弃。做完之后我会好好回去的,请您等到那个时候。所以老师,回去的时候请再对我说声欢迎回家。”
“小菲尔蒂娅……”
可能会发展成战争。
但是,在那之前,老师可能会被杀。
“我肯定会找到方法的。圣职者主动撤消“试炼”也是很常见的事对吧?回去之后,只要说毒龙公非常强大,自己是在敌不过他,陛下也一定——”
“不——行。人家不会这么做的。就算只剩下头颅人家也一定要战斗到底。”
“为什么!”
“因为人家是你的父母啊。而且,父母都是笨蛋嘛。”
“!”
如果是为了孩子,多蠢的事情父母都会去做。
“怎么能让孩子乱来自己却不管不问呢,人家才做不出这种事呢。”
“老师!”
所以就把这当成是人家的任性吧,老师说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是你需要在意的。没事的。你知道我很强对吧?那个人嘴上虽然那样说,但他应该也会避免在“试炼”中没有遵守约定而发生战争的情况出现。而且,就算他是毒龙,只要在正面交锋的时候将他狠狠地打倒的话,他也不会再追来了吧。”
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面对闭上一只眼睛的老师,菲尔摇了摇头。
“事情没这么简单。”
(老师……那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惜改造城堡,惩戒自己。)
首先,就算可以避免战争。
老师的处境也很危险。
“尽管如此。人家还是不想让你独自战斗,所以才来的哟。”
高文将紧紧握住拳头的菲尔,轻轻抱在怀里。
“你已经很努力了。所以,请快些回来吧。”
流入耳朵声音很温柔,但是正因为如此,菲尔才会为自己的不争气咬紧嘴唇。

离婚不成就会爆发战争,这是上述情况出现后的第二天。
昨天冬至·钟响了七次。时间期限只剩六天了。
(如果在六天后还不能离婚,那就会爆发战争。如果在六天后还不能离婚的话,老师就会被杀死。六天后……)
马上,今天钟声也要敲响了。
这些顾虑还在脑中不断打转,菲尔换了双方便跑动的鞋子。只要还有赢的可能,我就会一直将这场解除神誓的“赌约”进行下去。
从房间里溜出来的时候,菲尔稍微有些踉跄。昨晚一整晚都在思考,实在是睡不着。
眼睛下方出现了大片黑眼圈的同时,菲尔也下定了决心。
(光靠这个赌注是不够的。既然对老师的劝说失败了,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在这六天内做个了结。)
已经没办法再顾虑那么多了,菲尔咬紧了嘴唇。
(有没有那种,可以一招逆转的方案呢。或是有没有让夫君不得不向我提出离婚的方案呢?“这辈子另一半就是她了?不是吧——”能让他对我失望,产生这种想法的最佳方法是……对了)
菲尔思索了一会儿。
(对啊。总之,先注目今天的赌注。然后,在那个时候,对夫君大人……)
菲尔“嗯”地点了点头,然后钟声就响了
一听到那个,菲尔就气势汹汹地向城门跑去。
菲尔自己也知道,在陷入困境的时候,强行想出的方案是行不通的,而她现在早就将这个规律抛在脑后了。

“所以呢?你做完无用的抵抗之后今天又被抓到了。真是太遗憾了,席蕾妮。”
看到菲尔耷拉着肩膀,被一大堆黑龙师团的团员们押送过来,夫君大人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眼。
“……您认为柔弱的少女能在赛跑中战胜强壮的军人吗?坏心眼的夫君大人。”
“我想对你来说,柔弱和体弱多病是完全另一个次元的形容词吧,席蕾妮。需要我告诉你,有几名部下被这位柔弱的少女踢到要害抽搐倒地吗。”
你说东他说西。
菲尔把嘴一歪,但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了。
(冷静下来。因为今天在这之后,还有一条秘技。)
克劳轻轻拍了拍喘着气的菲尔的背,走上通往建筑物的楼梯。帮菲尔把上衣搭在肩上,走楼梯的时候总是跟在后面,担心菲尔疲劳的身体,就像平时一样。
“……谢谢。”
菲尔小声地道谢。
(还是老样子,他本性到底是是恶劣呢,还是温柔呢?)
捕捉菲尔的黑龙师团员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原来的岗位。越往里走,仆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少,不知不觉就只剩菲尔和他两个人独处了。
在城堡深处排列着黑大理石柱子的走廊上,菲尔突然抬头看向他的侧脸。
挺拔的鼻梁和锐利的目光。让人想起黑鹰瞄准猎物的姿态,不知何时,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身姿。
(我要和这个人离婚。就算是为了老师也要快点,再快点!)
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催促着一样,菲尔下定决心开口了。
“那个,夫君大人。其实……妾身一直有想说的话。”
“什么?”
“这是您给妾身的赌注,但妾身改变了主意。妾身会告诉您,无论如何都想和您离婚的理由。”
“……现在?在这里吗?”
“是的。现在,在这里。”
现在是胜负的关键时刻。

菲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妾身在故乡心有所属。我们像家人一样共同长大,年、年幼的时候就发誓要结婚。”
菲尔撒并不习惯撒谎,声音也微微发颤。希望没被他发现。
为了不去看对方的脸,在对方提问之前,菲尔就移开目光,语速很快地继续道:
“这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给伊古雷科大人设陷阱而伪装的政治联姻,不是吗?妾身应该已经没有用处了。那个,所以说,您也不愿意屈尊接受这种对其他男人心生爱慕的女人吧?恰好吟游诗人也在城堡里,因此即使是神誓也——”
“……我?”
“诶?”
克劳突然低声说道。声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
从菲尔这边看不见他的脸。
“那个,妾身听不太……”
就在菲尔想要反问的时候。
“不惜撒这种谎都要离婚吗,就这么讨厌我?”
双肩被他握住,用力推到墙边。
“好痛……”
(发生了什、么?)
菲尔眼花缭乱,强烈的冲击让她一时间喘不过气。
眼前是一对冰冷的蔚蓝。
察觉到其中所充满的感情后,菲尔的后背不寒而栗。
安静而深邃,深不见底。那是一种明显的愤怒之色。
“啊、……”
发不出声音。
菲尔虽然扭动身体想逃跑,但附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就像笼子一样,让她动弹不得。
克劳仿佛要直接将气息吹进菲尔的耳朵里。他用那缠绵而又甜蜜,却又透露出无尽冰冷的声音淡淡地继续说道。
“你认为这种程度的谎言就能欺骗我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会高高兴兴地把你送回故乡?你说啊,席蕾妮——”

用獠牙捕捉野兔的狼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
低头望着呆呆地仰视自己的『席蕾妮』,克劳脑海中的一角这样思索着。
为了逮住她娇小的身体,他将手肘抵在她的脸颊旁,封住她的动作.。
另一只手则抓住想把自己的胸口推开的左手手腕,它是那么纤细,纤细得几乎要折断了。在纤薄的皮肤下,可以感觉到加速的脉搏。
从她那彷徨不定的眼神和毫无自信的声音中可以看出,那只是她为了方便离婚而撒的谎。
(——从小就陪伴在身边,像家人一样长大的对象、吗?)
克劳的嘴角有些扭曲了。
是无意识的吗?不管怎么想,那个措辞,都会让人去联想出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迄今为止,她都是那么率直,表里如一,甚至没注意到这样不适合当替身新娘。
但现在却积极地撒了谎,欺骗了自己——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结果,她始终都不愿意看自己。
克劳强烈地意识到,她绝不会对自己微笑。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席蕾妮。”
她睁大了眼睛,眼眸好像要从眼眶中滑落一般。近处的那双眼睛,比最高级的夕辉晶还要鲜艳,比黄昏的天空还要澄澈。
看到映照在那里的是自己,克劳露出浅浅的笑容,静静地张开嘴唇。
“从故乡来的圣职者安排在身边,你和我的赌注,在满足条件之前还需要再胜一场。加上尤奈亚国王也能很难对埃尔兰特的过失进行谴责,催促我把你还回去。真是太好了,你期盼已久的离婚也近在咫尺了。”
“那……个。夫君大……”
“但是,这个谎言是步错棋……你明白吗?你是背负着尤奈亚的国名嫁过来的。居然想用私事来推翻这件事实,你真的理解了什么是作为王族的义务吗?”
话出口的瞬间,她就明显地露出了“糟了”的表情。
她是个聪明、有责任感的女孩,能够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一点我已经很清楚了。
教训的话就说到这里吧。就算放着不管她应该也会反省的。
他明明知道的。
那个身体很纤细,纤弱到无法与自己相提并论。
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可以。这么一想,他的手臂充满了力量。
“不惜撒着中谎都想回到故乡吗?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妾身才没有说谎。不,要说是谎言也像是谎言、不对。那个,所以……妾身只是……”
“只是?”
趁她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把嘴唇凑近她的耳边,轻轻地吹入声音。
而且还故意用听起来非常温柔的声音说道。
“……我告诉你。你也许在拼命地想离婚的对策。但是不管你在策划什么事,都会有一瞬间就能将其推翻的诅咒。”
“诶、……”
“不知道的话,我就在这里告诉你吧。”
他捏住菲尔雪白的下巴,强行往上抬。
“放弃吧——你,永远也无法回到尤奈亚。”
他已经被惊慌之中看向这边的茜色双眸中吸引住了——其实,他本打算夺走她的双唇。
(……唔)
但是,他做不到。
取而代之的是,他咬住了菲尔纤细的脖子,用力地吸吮后留下痕迹。
臂弯中的身体,吓得一颤。
克劳无视心中的踌躇,抓住菲尔的头颈,手指缠绕着银线般的头发,抱紧挣扎的手臂和纤细的身体。

明明本来只是想威胁她一下而已。
在白嫩的皮肤上散落的,那一点标志着所有权的标记,比想象中更加生动和鲜明,正常的思考回路也被强烈的冲击逐渐淡去。
就在克劳觉得不妙的瞬间,浮现在她眼中的颜色,将快要融化的理性拉了回来。
她既没有像往常那样反抗,也没有回瞪着他。
对于突然发生的事态,她只是缩紧了身体——
她害怕了。
(糟、糕)
后悔,使他的手臂放松了下来。
然后就在那之后不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被无穷无尽的愤怒射穿,被他用蛮力抓住,菲尔简直快要窒息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菲尔只是用力绷紧身体。
“如果你说什么也要逃离我的话——我会折断你的双脚,给你绑上锁链。让你永远无法从房间里走出来。”
“……!”
与残酷的内容相反,克劳的声音甜蜜得不合时宜。
他的手掌顺着菲尔的手臂轻轻滑过。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非常有力,一旦被包裹起来,自己那纤细的手臂是多么无力。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给任何人。谁都不许触碰你。直至永远。”
“那个,夫君、大人……”
被咬了一次之后,他就没有再继续伤害我了。话虽如此,但是菲尔的大脑还没有运转过来,这些话语和之前的威胁落差太大了。
(好可怕,讨厌,我讨厌这样!)
──“如果遭遇危险的人,……”
像是寻找救命稻草一样,菲尔想起了高文老师的话。
所以,这是拼命地,也是无意识用出的招式。
克劳的手臂力量一松,菲尔的身体在短暂的时间内恢复了自由。
菲尔转过脸去,用尽全力地扭动身体,甩开他的手臂,右手大幅度地挥动着——

“妾身说了要回去就会回去——!!”
菲尔用掌根给克劳的下颚来了一记升龙。

咔乒。
声音相当悦耳。从手感来看,似乎是漂亮地命中了。
对他来说,应该是出乎意料的攻击。那当然了。一般来说,谁会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吃到一记升龙。
与此同时,压在菲尔身上的负担消失了,她完全获得了解放。
“告辞!!”
菲尔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叫喊,便转身逃走。
说不定夫君大人画着抛物线被打飞出去了,但遗憾的是,菲尔并没有去关注那边。

菲尔无暇顾及满脸讶异的侍女们的目光,一路飞快地跑过走廊,拐过十个拐角。
一定不会再追到这里了吧。
她一边调整着急促的呼吸,一边放下心来——才怪,菲尔气喘吁吁的脸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我这个傻瓜──!!那个世界的公主会用掌根直击丈夫的要害啊!?)
那种情况怎么想都是悲鸣吧,退一万步讲给他一巴掌也就妥协了。
为什么偏偏用了掌根呢?而且还瞄准了下巴来了一记升龙。
(啊啊啊啊搞砸了!高文老师,护身术又派上用场了,才怪!要是变成脑震荡之类的怎么办,夫君大人他没事吧,要是没事的话就好了,话说怎么可能没事啊,下巴没事,其他方面也会有大麻烦啊!)
菲尔大脑飞速运转。
由于想得太多,内容早已串线。
(如果找借口说是偶然碰到的,但那记升龙打得又太结实了……话说回来要是夫君大人的下巴被打没了怎么办……)
由于菲尔过于混乱,担心的方向也逐渐偏离。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了……)
菲尔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急促的呼吸和混乱的思考回路。
(我对夫君大人做了件很过分的事。)
说了谎还打了他,完全就是暴力妻子……
(再说,那谎话太蠢了。因为故乡有恋人所以想离婚?我真是个大傻瓜。我再怎么着急……如果最后演变成外交问题怎么办?)
本来这就是政治婚姻。就算把私事拿出来也毫无意义。
而且,如果有什么万一,以后“席蕾妮公主”这个名字前就会冠上“用手掌打碎丈夫下巴的公主”这个代名词。菲尔现在才反应过来事态有多严重,脸色变得铁青。
(必须要道歉……首先从道歉开始吧。)
明明猛地揍了别人,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那还算是个人吗。
(虽然实在不太情愿折返回去!)
那个夫君大人肯定又会逮着机会就提起这件事讽刺我,但是逃避讨厌的事情也无济于事啊。
还有就是,要行动的话绝对是越早越好。
菲尔不自觉地用手掌压住了自己的咽喉。
总感觉被亲吻的那个地方经常有股异样的热度,血气一下就冲上了菲尔的脑门。
(哇!现在赶紧把这个抹掉吧,是啊,连狗都会咬人,毒龙也是一样的吧!?)
虽然脑海中浮现出“有咬人癖的夫君大人”这句话,但是现在实在笑不出来,于是把这个印象从脑海里一并赶了出去。发烫的脸颊,也装作没有注意到──
就算菲尔打算转身回去的时候,突然好像有一阵风吹了进来。
(欸。有人来了吗?)
原本以为周围没有人的菲尔一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但马上又被更令她惊讶的事情盖过去了。
在大理石并排的走廊稍微靠前一点的位置。从通往中庭的大窗户进来的人是……
(老师……?)
看到熟悉的面孔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菲尔不由得愣住了。
一瞬间,菲尔犹豫要不要跟他打招呼,但她又重新考虑了一下。
(因为,现在是穿着礼服的『席蕾妮大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看到。)
菲尔一边向后拢着头发,一边微微颔首。然后,她加快脚步想从他身边过去。
石廊上,高亢地响起了相互靠近的两个脚步声。在长长的昏暗的走廊上,白色的礼服和黑色的祭服在圆柱的阴影中一瞬间重叠。
就这样,他们普通的擦肩而过——本应该是这样的。
“……呜!!”
如同碾压般突如其来冲击袭向全身,菲尔一口气噎在喉咙喘不上来。
迟了一拍菲尔才理解到自己是被撞飞,后背撞到了墙壁上。
脖子被紧紧地勒住了,意识也渐渐泛白。
(什么!?)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菲尔还是像平常被教导的那样,朝着映照在视野角落的手臂关节,合起双拳用力砸下。
好不容易脱离了拘束,但头顶传来阵阵钝痛。那是轻微脑震荡的症状。菲尔跌倒在地,呛得喘不过气来。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脑内还是一片混乱。
那样的事我绝不承认。这不可能。
因为他是绝对不会伤害菲尔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教会她保护自己,身为菲尔的——
头部还有阵阵刺痛,那都无所谓。菲尔呆呆地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人。
“老……老师……?”
菲尔忘记了演戏,而那个撞飞她的男人——高文,慢慢伸出了手。
“别吵,小丫头。”
他小声说出的那句话让菲尔毛骨悚然。
(不、这不是老师。)
粗暴的声音。
眼神像是在审视物件。
空洞的表情毫无生气,就像是从墓穴里爬出来的尸体一样。
完全无法想象这就是平时表情丰富的他,而且,他、没认出菲尔……?
“老师,您怎么了……!?”
那琥珀色的瞳孔浑浊不清。菲尔全身脱力地瘫坐在地上,面对不断迫近的手臂本能地一点一点往后退,突然,她被高文的脖子吸引住了。
在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上,有一种陌生的红晕。我记得、那是他经常挠的地方——
(蝴蝶形状的痣……!?)
那种东西,以前就有吗?
“老师,请振作一点!”
完全没有回应菲尔的迹象。
虽然在一瞬间茫然自失,但是菲尔立刻准备起身逃跑。
总之,我只知道老师已经失去理智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不逃走就糟了。而且他的目的好像正是自己。
要不要大声喊救命?脑海中浮现的方案,立刻就被菲尔舍弃了。
(如果有人看到老师想加害于『黑龙公的新娘』——『席蕾妮公主』的话……!)
那样他就绝对无法活着回到尤奈亚了。
但是,还没等她跑远,就被抓着头发拽了回来。虽然菲尔拼命挣扎着想要甩开他,却被轻易地抓住了手臂。
我知道的,实力实在相差太多了。
(谁来……唔)
就在她用尽力气忍住快要反射性地发出尖叫的瞬间,拘束解开了,菲尔滚到了地板上。
“好痛!”
她的肩膀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但菲尔还是扭过脖子微微睁开眼睛。
当她看到熟悉的黑衣背影的瞬间,那句堵在菲尔胸口的气息,无意识地舒缓了下来。
“……夫、夫君大人?为什么?”
“退下。”
为了保护倒地的菲尔,克劳挡在高文的面前。
“你要对我妻子做什么?”
连发尖都能感受到充满了整个走廊的杀气。
高文没有回答克劳的问题。
不仅如此,他还像是看不见克劳一般,缓缓地朝菲尔伸出五指。
“……必须抓住、那个小姑娘……”
高文的呢喃声十分无力,几乎是混杂在呼吸之中无法辨别,听到这句话菲尔瞪大了眼睛。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菲尔,就像站起来的野兽般沉下身体,克洛咂了咂嘴,然后握住了剑柄。
看到被拔出的银光,菲尔不由得喊道。
“住、住手……!”
“!”
(求你了,因为、那个人是……!)
克洛的肩膀在颤抖。剑拔弩张的氛围,稍微松懈了一点。
那一瞬间。
高文猛地转过身,从开着的大窗户飞跃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的背影就消失在庭院树木的阴影中。
高文离开的时候,那个从衣领上窥见到的印记,异常深刻地烙印在菲尔的眼睛深处。
“老、……!”
“蝴蝶形、的痣……”
正当菲尔想要呼唤时,听到了克劳的低声嘟囔,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喊出声。
“席蕾妮,你有没有受伤?”
克劳没有理会逃跑的高文,而是跑到菲尔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菲尔一边无言地点点头,大脑则被混乱的思绪所扰乱。
(老师,为什么?为什么……?)
菲尔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看到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红色的手印,克劳皱起了眉头。
即使被人,手扶后背,抱在怀里,菲尔也依然任由摆布,没有反应。
“殿下!刚才那声巨响是……”
“没什么……没什么大事。”
克劳平静地回答着迟来的部下,但他的声音依旧让人感受不到实感。
菲尔的意识逐渐远去。
就这样在克劳的怀中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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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鞭子与糖汉化 于 2019-9-25 23:0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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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急转直下

——头好重。
菲尔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帷帐顶。
看来似乎是被安置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
太阳快要落山,窗外染上了淡淡的茜色。
(啊嘞,我,……是怎么了来着)
摇晃着尚处在朦胧中的脑袋,菲尔坐起身来。在那一瞬间,之前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令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老师他……!!)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那只是个梦。
跳下床后菲尔用肩膀靠着墙壁踉跄着走向房门。
从内侧推开门的瞬间,菲尔感到眼前一花,差点跌倒在地板上。
“夫人!您没事吗!”
接住菲尔的是站在房门前看守的黑龙师团士兵。
“欸……”
注意到走廊和往常不一样后,菲尔不由自主地四下张望起来。
看守的人数增加了一倍以上。
“那个,现在……出了什么事吗?”
“是的,据殿下所言,夫人被敲打窗户的巨大风声吓了一跳,昏过去了。”
风声?
菲尔眨了眨眼。看守的话到此为止,似乎没有要提及院长老师的意思。
“总觉得,大家,人数和平时比起来好像多了不少呢。”
“因为怕您感到不安吧,所以警卫的人手增加了。”
(这样的话……那个果然是梦?)
菲尔皱起了眉头。
(不,没这可能。怕新娘会感到不安什么的,那个人怎么会因为这么随意的理由而增加这么多人呢?)
向看守道谢之后回到房间里的菲尔从窗户向下看去。
那里同样保持警戒的黑龙师团士兵数量多到让菲尔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有古怪。
——那不是梦。被老师袭击了这件事。
胸口刺痛,但是现在没有闲暇去哭哭啼啼。
(老师、之前绝对不正常。)
情报就是武器,这是最近被教导的话语。
至少要好好地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请等一下,夫人。”
正当菲尔急匆匆地想要离开房间时,再次被士兵叫住了。。
“为何要喊住妾身,妾身已经没事了哟。”
“那个……正如之前告诉过夫人的,因为冬至钟声已经停了,所以不能放任您外出。”
“……!”
(对哦,外出禁止令还没有解除。)
菲尔在这瞬间想说点什么,但随即又沉默了。
“这样啊。那么,就容妾身再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好了。各位,感谢你们尽忠职守。”
“不、不是,因为这是任务。”
菲尔嫣然一笑,转身背对脸红起来的士兵“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脱下礼服后,菲尔换上了平时的女仆工作服。
将床单揉成一团后随意地丢进衣笼里,菲尔再次打开房门。这次,士兵们谁也没有盘问这位抱着换洗衣物的土气双麻花辫女仆。

(用这个姿态去见夫君大人能打听到什么程度的情报呢?毕竟,连士兵们也什么都没有被告知,当然也不可能告诉我…….欸,对呀,这就是说夫君大人并没有把老师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吧,为什么?)
菲尔将换洗衣物放进中庭的草丛里后,快步走向了克劳的房间。
也许是心理作用,这条走廊感觉格外漫长,菲尔加快了脚步。
不安好像在胸口开了个虫蛀的洞一样。黑暗的天花板和墙壁也感觉比平时更加沉重地压过来。本来应该从未留意过野兽和魔物的装饰品,但菲尔现在正拼命努力不和它们对上视线。
“……,……”
不久后,菲尔站在熟悉的书房前,从里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谈话声。门稍微打开了一点,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吹动过的缘故。
菲尔消除掉自己的气息。将走路时的脚步声和气息隐藏到连鸟兽都察觉不到的程度是菲尔的得意技巧,抓鸟的工作可是已经干过好几次了。
“欸!使者殿下被下了咒毒……!?”
“声音太大了,凯。”
轻轻靠近房门的瞬间,菲尔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等一下,咒毒……是什么)
“脖颈上有蝴蝶状的斑,症状也很接近,那应该是在塔拉出现过的‘不眠之蝶’吧?”
“前几天的报告书里也提到过的吧。据说一旦进入人体的话,不仅绝对无法入睡,还会在精疲力竭之前一直遵照毒里的一个命令,是那种恶趣味的毒吗?不过,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不,比起这些……”
“要怎么办。”凯低声说道。
”这下让高文殿下活着回去的可能性就完全变为零了吧?”
(……!)
听到这句话的菲尔感觉自己仿佛从头到脚都被冻住了一样。
(他说……什么?)
“虽说是中了咒毒,但弄伤了从尤奈亚那里接管的夫人也是事实,这件事要是泄露出去的话……那可不是说什么‘试炼‘的结果怎样了之类悠哉的话的时候了哟。不尽快把狂暴分子处分掉,埃尔兰特帝国可就颜面丢尽了。”
“放任失去自我的他不管过于危险。……再加上,他眼里只有席蕾妮。她被盯上的可能性很大。”
“尽管不知道能撑多少天,但最后究竟是自然地结束生命呢,还是发狂后自取灭亡呢……不,抱歉,这话不应该对你说。”
菲尔握紧了拳头。
(……老师……)
“他之所以被当作目标,恐怕是他的实力被看中了吧……就算想要强行控制住他,但如果被他以那种气势袭击过来的话,不让黑龙师团全体出动用弩将他射杀的话根本没办法哟。”
“!!”
已经到极限了。
菲尔转身就要逃走,不小心忽略了脚步声。
“啊哇哇!!门开着的呀!?刚才有谁在偷听吗!?”
身后传来凯惊慌失措的声音,但菲尔仍不管不顾地逃走了。
菲尔离开后,房间里的对话内容就没有再次传入她耳中。
“说不定是间谍,吾主,在下先去看一下情况。”
“……不用,我有头绪,你就呆在这里吧。”


(老师要死了)
要被黑龙师团杀害了。
即使没有被黑龙师团所杀,如果一直不眠不休地活动的话,最终也只会发狂而死。
(骗人的吧。到昨天为止,还好好的,一如既往地笑着……只要能顺利离婚的话,我就能回到老师的身边了,本应如此)
一路上,菲尔的肩膀几度撞上柱子,即使被错身而过的佣人们以诧异的表情相对,她仍在石制的走廊上奔跑着。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无法思考。
菲尔一口气飞奔到中庭,没注意到被积雪埋住的高度差,啪的一声一头栽进冰冷的白雪里。
(想想吧。好好想想。能拯救老师的方法)
明明已经没有时间了。
菲尔蓦地直起身来,将手扶在冰冷的喷泉边上。尽管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但是脚却使不上劲,一屁股摔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快想想,快想想啊!得去救老师,必须得救老师……怎么办,要怎么做才好?)
没时间消沉,也没时间混乱。即便如此,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
“呼……”
菲尔硬是将快要冲出喉咙的呜咽压了回去。有时间在这里丢人地哭泣的话就给我行动起来,动起来、啊!
简直就像已经放弃了一样,明明不想哭的。
不论是有关咒毒的知识,还是强行阻止老师的力量菲尔都没有。这双手实在过于无力了。
菲尔咬紧牙关,不自然地绷住眼角。
——突然
“菲尔。”
啊啊,果然。
被找到了,……毕竟偷听了他们说话嘛。
听见呼唤自己名字的低沉声音,菲尔想要起身抬起头来。然而,身体却如同变成了石头一般无法动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擅……擅自偷听,非常抱歉。无论怎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但现在,还请给我点时间……”
菲尔低着头,好不容易用嘶哑声音回话的话语被克劳一句“不用勉强说出来”盖过去了。
“……殿下?”
在菲尔想要说些什么之前,克劳就单膝跪下对上菲尔的视线,并想把手放在她的头上。
“……”
不过,抬起来的手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诶?)
菲尔还没来得及歪头纳闷这份踌躇。
随着“啪唦“的轻声响起,菲尔就被人粗暴地用暖和的什么东西包裹住了身体。
紧贴在肩膀手臂上的是一件黑色的男士大礼服,礼服上残留的温暖渐渐渗进菲尔那沾满白雪的冰冷身体里。
“遇到了很痛苦的事吧。”
“谢……”

非常感谢,之类。
非常抱歉,之类。
明明有很多应该要说出口的话,但是从干涸的喉咙中突然传来的痛楚使菲尔扭曲了面庞。
“唔……”
这之后菲尔就泣不成声了。而面对颤抖着肩膀在主人面前泣下如雨而又忍着不发出啪塔啪塔掉眼泪声的菲尔,克劳也说不出什么责难的话来。
“……没事,没事的。吸口气,慢慢吐出来。”
克劳激励的话语很温柔,能让人情绪平静下来。
“非常、抱歉。”
菲尔“咕嗞”地吸了吸鼻子,然后用一只手粗鲁地擦了擦眼睛。
(对了……)
“关于之前说的话……”
菲尔焦急地抬起头来,向克劳诉说道。
“老师是很强大的人。不是那种会默不作声地让来路不明的奇怪毒药操纵的软弱之徒。而且他还是个温柔的人。随意袭击别人这种事绝无可能。”
更别说是要伤害菲尔什么的,完全不可能。
“老师他,会变得不再像老师这种话虽然还无法相信,但是他绝对能,恢复原貌的。我一定会带他回来。”
——所以别杀老师。
愿望没能说出口。
舌头打结了。菲尔低下头如同小孩一般不断重复着“拜托您。”
“……为什么,可以这么无条件地信任他?”
听到克劳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菲尔抬起头来。
“你的养父母、背负着怎样的过去你知道吗?”
“欸?……那是指”
菲尔犹豫了一瞬间后,回答道“虽然不清楚详情,不过那是指关于【红发恶鬼】的事吧?”
“没错,所以——不思考一下另一种可能性吗?实际上说不准咒毒只是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他其实一直怀揣你所不知道的一面活着,现在只是回到了原本的样子而已。”
即使他本人没有意识到这点——总而言之那就是在说,菲尔有被欺骗的可能性。
“绝无可能。”
菲尔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听好了,你呀,可是人家的宝物哟!”
不论是多么艰难的时期高文老师都会露出阳光般的笑容,费尽千辛万苦抚养我们。连自己那部分的食物也全部分给孩子们吃。
不论刮风下雨还是飘雪,老师都会在天亮之前离开孤儿院去工作。即便如此,好累啊之类的话语他一个字都不曾提过。像在如今这般的冬日里,他还会抱着孩子们一起跳进外面的雪地里嬉闹玩耍。
(……让我受伤这种事,对老师来说,一定比死更难受。)
找不到其他能够解释的话语,不过,这种程度的话可以说出口。
“要说为何,因为对我来说,伤害老师这件事会比死还要痛苦。
克劳有一段时间,凝视着菲尔那眼睑红肿的双眼。
(这些话,跟这个人说了又能怎样啊……)
回过神来后,菲尔感到全身失去了力量,再次将视线垂了下去。
就这样,非同一般的沉默暂时性地支配了两人。。
不久后——
“咒毒,确实没有明确的解毒方法。但是,并非没有挽救的手段。”
听到这句话,菲尔猛然抬起头来。
“您会……帮助我吗?救老师这件事?”
“对啊。”
“!”
菲尔呆呆地听着克劳的话,禁不住用双手捂住嘴。当她猛地回过神来后,立马用力地低下头。
“非、非常感谢……!”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协助。是否能真的得救姑且不论。”
“……那个”
菲尔将嘴边的话语吞下,然后战战兢兢地斟酌了一下用词询问道。
“为什么您会、对我说这些话呢?”
特地追上来鼓励我。
(毕竟……你不是想要杀掉老师吗?)
克劳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吧。尽管如此,他对一介女仆说出‘一定会帮助你的’,这话语背后的关心让菲尔觉得既高兴又不可思议。
“谁知道。可能是因为看着你的时候,会无意中想起吧。”
“想起?”
在那一瞬间,克劳的眼瞳中仿佛笼罩着一丝忧郁的阴影。微弱到能让人误以为是看错了。
“——无法守护重要事物的窝囊感……吧。”
以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完后,他一边说着“所以啊”一边笑着站起身来。
“我无法忍受有人在我面前经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发狂至死却束手无策的感觉。”
“欸……”
——那位大人还无法忘怀几年前的凄惨事件……。
脑海中无意间闪过凯的话语。
(这么说的话,那个人是……?)
菲尔立刻甩掉了想要深入思考的念头。这不是我应该涉足的事。而且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那个!”
菲尔不假思索地大声说道。
“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吗?虽然无法提供强有力的帮助,但若是有我能够做到的,我都愿意去做。”
“能做的都愿意做吗?”
“没错。帮助老师恢复原样自不必说,这之后我也会帮忙追查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让老师遭受这种罪的阴险混蛋,然后把手指插进他鼻孔让他的牙齿喀喀地打颤。”
“……这台词貌似在哪里听到过。”
这句话让克劳的蓝色双眼稍稍瞪大,轻笑道:“啊啊,你回到往常的样子了。”
“如果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积极性的话,就不像你了啊。”
“!”
菲尔眨了眨眼,“……莫名其妙这个形容是多余的哟。”如此说着把脸转向了别处。
“不过,不用担心。毕竟不能让事情闹大,我们这边会把人数缩减到最低限度。你就回到岗位上和平时一样工作。在其他地方有需要你帮忙的事。”
“需要我帮忙的事?”
“啊啊,是我妻子那边。”
面对从容地说着话的克劳,菲尔眨巴着双眼。
“差不多也该醒过来了。虽然刚才惹得她极不开心,但这也是因为那家伙的祖国使者不守规矩造成的。而且被盯上的也是那家伙自己,把个中道理了解透彻的话估计她也会出一份力。”
克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补充道“而且”。
“毕竟那家伙跟外表给人的感觉以及传闻所言均不相符,是个强大又温柔的人啊。”
“……!”
温柔,又强大。
这句话如同清澈的流水一般渗透进菲尔此刻极度脆弱而又破烂不堪的心里。
现在的【席蕾妮】是假冒的新娘。由于是满身补丁的公主,因此远不及真正的公主本人。
但是他却给予了如此这般评价。
既然如此那至少,要做到不愧对这句评价才行。
(绝对要把老师救下来。)
菲尔点了下头,说着“我回去工作了”后站了起来。

回到房间的菲尔,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卸去女仆的伪装并仔细地清洗干净哭肿的脸。
将嫩白的手腕穿过在胸口处用银线刺绣而成的鲜花作为装饰的黑色塔夫绸纺织衣。在两侧耳后各滴上一滴蔷薇香水。然后再用无名指给双唇涂上一抹掺有夜光贝粉末的鲜红。
盛装打扮即意味着戴上面具。
现在要迎接挑战的是,以公主身份嫁过来的新娘【席蕾妮】。
(……这场合下可不能哭泣)
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如果可以利用这份自己能够胜任的工作战斗的话。
镜中映出已经装扮好的公主姿态。菲尔试着将手轻轻放在脸上。
指尖描绘着同样的发色、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年纪、同样的身材。镜中映出的是自己敬爱不已的恩人姿态。
(席蕾妮大人、请允许我借您名字一用。作为现在的我能够使用的武器。)
深吸一口气后,菲尔拢起粉红的长发向后舒展开来。
不久后,房门被静静地敲响。
“席蕾妮?我进来了。”
响起的是预料中的人物声音。
“欢迎您的到来,头也不回地将妻子关进鸟笼的、薄情的夫君大人。”
想不到我会在门前等着你吧。连回应也不等就推门而入的克劳,看到以【席蕾妮】的姿态优雅地弯腰行礼的菲尔,微微愣了一下。
听到菲尔嫣然一笑地说出一如既往的讽刺话语后,克劳微皱了下眉头发出了“……还以为你会更低落些”这样直率的感想。
“席蕾妮,来协助我吧。就是关于先前那位使者殿下的事。你被盯上了,所以——”
“够了,毕竟是我国的圣职者不守规矩在先。妾身怎会不提供协助呢?”
秒答。
冷淡的话语里隐藏着的顾虑,自己已经很清楚了。
看着凛然地挺直后背,直视过来的菲尔,克劳牵动嘴角笑了笑。
(高文老师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家人。)
只要能够救老师,不论何事我都会做给你看。

从克劳那粗略地听了一遍关于咒毒的说明。
“那个,是叫【不眠之蝶】对吧……说到底,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东西呢?”
“正如其名。因为被下毒的人在经过一段潜伏期后,在脖颈附近会浮现出蝴蝶状的斑,由此得名。这种毒会透过皮肤或从口腔进入人体,然后慢慢地侵染人的神经,扰乱精神,从而让对方服从。”
被诅咒沾染上的话,那个人将无法进入睡眠状态。
只要醒着就会一直服从灌注在毒中的命令。不久后就会神志不清,记忆混乱、器官衰竭,最终——
(致死)
下一次的睡眠就是耗尽所有体力之时。也就是说,将无法再次睁开双眼。正因如此,这种毒才会被冠以这个名字。听到这些,菲尔不禁咽了口唾沫。
尽管如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是在哪里被下毒的呢。在连佣人都没有的黑阳宫里,他可是一个人操办自己起居的哟。最初以‘试炼’为名的打斗也是,别说是让他喝下毒药了,黑龙师团不是谁也没有砍中他一刀就一个不剩地失去意识了吗。”
“再想想吧。虽说确实没有被刀砍中,但不是有被其他不自然的东西溅到吗,你觉得是什么?”
“欸”
被这么一问,菲尔迅速地回想了一下。
(那个……确实那个时候老师是……拿着平底锅和圣杖在混战中)
漆黑的祭服配上会被全国圣职者以“这货才不是同行”而全面否定的凶恶相貌,加上漫天飞散着的———
“……溅回的血!”
“就是伪装成那样了吧。”
说起来,士兵们受到的伤都是打斗中造成的。用钝器而战的话,被淋到那么多溅出的血根本不可能。
所以,也就是说。
“……混进黑龙师团里了吗?对他下毒的犯人。”
(这么一来,士兵就无法派上用场了。)
菲尔脸色逐渐发青。
“也不能让使者殿下发狂的消息扩散出去,原本能参与作战的人数就有限——你和我,然后就是知道详情的诸如凯之类的人吧。如果让那家伙留守的话,那就只有在这里的你和我两人而已。”
能够行动的的居然只有两个人。
看着因为这种情况视线渐渐飘浮的菲尔,克劳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也不尽是坏消息。”
“幸运的是我知道这种毒的症状。也有关于如何解毒的大致情报。”
“!用什么方法!?”
与气势汹汹地从椅子上弹起的菲尔相反,克劳的回答非常简洁。
“没有。”
“……哈?”
“——与其说是解毒方法,不如说只有强行将毒素逼出体外这种办法。强迫着让他睡着,然后让咒毒理解到‘这副身体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从而放弃侵蚀宿主。”
“也,也就是说……难不成是通过给予强烈撞击之类的,让他失去意识就行了,是这么回事吗?”
“没那么简单。虽然只需要做到让咒毒意识到这副身体已经毫无用处从而放弃侵蚀的程度就够了,但是要考虑入侵体内的毒物浓度高低,要在他做出类似杀死你的动作之前有将他打倒的气魄,而且能不能恢复过来还得看毒的侵染程度。即使做到这个地步,在他醒来之后也还是有可能保持着被咒毒操纵着的状态。”
而且,“侵染使者殿下的似乎是浓度非常高的毒。”克劳补充道。
“毕竟浮现出来的蝴蝶如此鲜艳。正常人的话早就因为身体无法承受发狂而死了。即使经受着这些他还能活着,恐怕是凭借他非同寻常的体力以及意志力吧。不过……也不清楚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能获救的概率呢。”
“如果这会影响到士气的话,还是别问了。”
“……”
菲尔沉默了。
(能战斗的就只有我和夫君大人而已。仅凭我们两人去对抗老师,还要将他压制住……话说)
这到底,能不能做到呢。
(只能上了啊)
菲尔咬住嘴唇紧握拳头,但在下个瞬间,又因夫君大人的惊人发言而瞪大了眼睛。
“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从今晚开始你和我一起微服出行,到市区的冬至集市去逛逛。先去准备一下吧。”
“哈啊!?为什么!?”
菲尔刹那间差点暴露本性,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让她把抱怨吞了回去。
“与其在不知敌人潜伏在何处的城内战斗,不如跑到城外去,这样还比较容易将需要警戒的对象限定在使者殿下一人身上。即使紧追而来的犯人慌慌张张地想对街道上的居民使用咒毒,也因为有潜伏期的缘故毒性不会马上起效。”
“!原来如此……”
“凯以外,在城内谁也不知道我们外出了。犯人那边估计一直都在关注我们这边的动向,我们埋伏起来的话,对方应该就会自投罗网了。
“那么……为何,是妾身呢。”
菲尔战战兢兢地开口问出自己从对话开始时就一直抱有的疑问。
(不是佣人而是在公主姿态时被袭击了,也就是说,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有人盯上了【席蕾妮大人】对吧。不过,会是谁呢?)
再加上,那个人还有使用咒毒的能力。
处理不好的话,这份危险还有可能会波及到身在尤奈亚的公主本人身上。虽然有菲尔这个替身在的期间应该是安全的———即便如此,还是很不安。
克劳没有回答菲尔的疑问。尽管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但菲尔还是沉默了下来,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话虽如此,竟然要使用诱饵战术孤身一人作战什么的……)
对于克劳的提案,菲尔讶异于这个人真是尽是在拼命考虑那些乱来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他先前算计伊古雷科的时候也是赌上一切全力以赴的。现在这种情况可能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意外的吧。
——然后。
“防身用的。”
看着突然从克劳手中递过来的东西,菲尔眨了眨眼。
“短剑……?”
那是一把鞘上带有白色装饰的小巧匕首。
“不需要哦。”
“实际会不会用到那另说,总之先带在身上。毕竟最终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对,说的也是。非常感谢。”
犹豫着的菲尔将目光落在接过的短刀上。对话在道完谢之后就没有再进行下去,氛围不禁沉默下来。
一旦沉默就会想起之前的事。
(说起来,虽然现在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进行着对话……原本,在事情发展成这样之前是发生了什么来着?)
“夫君大人,下颚已经没事了吗?”
在思考之前嘴就擅自动了起来,多少有些后悔。
(再稍微婉转点问啊,我!)
新娘内心有股想要抵着墙壁反省的冲动,与之相对,“……啊啊……”夫君大人好像也想起了之前发生的各种事情。
“没事,多亏那一下头脑冷静下来了。”
菲尔战战兢兢地偷偷看向克劳,但映入眼中的他并没有十分动摇反而极其平静。
“那是我的不对。”
“欸、不、怎么会、妾身才是……”
面对克劳淡然的谢罪,菲尔慌慌张张地摇着头。
但是,当菲尔试图糊弄过去的时候,脸颊“嘭”地一阵发热。即使不深入回想也知道,对方不是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吗。
(……嘛、真是的,别在意啦!)
自我暗示一番后,菲尔重新直面夫君大人。
“妾身没有在意哟。那个,狗也会咬人,章鱼也是会吸人嘛!哦霍霍。”
“章鱼和狗啊。”
糟糕!本该道歉的结果现在反而在数落对方了。
虽然想说‘不对不是这样‘将话题进行下去,但菲尔找不到可以接下去的话,于是一时间内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菲尔忽然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对话氛围似乎有点冷淡,还可以说有些违和感在其中。
(夫君大人、从刚才开始就不肯和我对上视线……)
这次,看来是真的被讨厌了啊。菲尔恍然自觉。
(尽管说会给自己丈夫的下颚一记如来神掌的妻子会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直都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让他讨厌自己的计划,明明这是应该感到高兴的事,然而胸口却一阵刺痛。
(不对,我在‘刺痛’个什么劲呀。但是,果然还是会困惑的吧。从现在开始能依靠的就只有彼此了,也不能说‘来,一起战斗吧!’之类的鼓劲话。)
这过于僵硬的气氛……
(要怎么做才好啊。没……没问题的吧?)
菲尔感到脸颊都快要抽搐了,赶紧摇摇头让自己精神集中起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目前可没有这个闲暇时间去在意能不能安心之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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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鞭子与糖汉化 于 2019-12-18 11: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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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前往试炼之地

冬至集市。
这个只有在冬至当月期间才会设置的集市是冬至亮丽风景詩中的一篇。
搭着红色挂帘的摊位在集市上并排着,洒有黑胡椒的肉块也散发着烤好了的诱人香气。
“小心,有点危险哟。”
正当菲尔入迷地看着咕噜咕噜不停地旋转着并且逐渐烤好的细长冬至点心时,被摊位的老爹如此这般出声提醒。于是她便慌慌张张地往后退。
就在这时,刚才站着的地方被夹杂了大量肉桂和砂糖的风毫不留情地吹过,自己差点就被弄得满身都是砂糖了。
(感觉已经好久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了)
穿着明亮橘色羊毛外套的菲尔,将兜帽重新紧紧地戴好后便左顾右盼地观察着集市的情况。
冬至装饰柱点缀着街道,柱子上饰有红色缎带以及金色星星,还有剪裁成蕾丝一般的纸条。这里到处都回响着欢乐的笑声。
“来,夫人请瞧一瞧,这是炸土豆。都来冬至集市了,不尝尝这个可不行哦。”
对于突然伸到眼前的东西,菲尔不禁瞪大了双眼。
暖烘烘、冒着热气的是连皮一起削得薄薄的,并且炸得酥脆的土豆。虽然纸袋中装着的量多到让人有些怀疑,不过这也是冬至集市特有的传统。
尽管只撒了盐这种朴素的调味料,但只要吃过一次,那种刚炸好的香气就会使人上瘾。
由于怀念而陷入沉默的菲尔好像被拉娜误解为“公主大人由于初次造访集市而不知所措”,菲尔也由此受到一同微服私访的她各种照顾。
如果身边连一个随从都没有的话会显得可疑,所以菲尔就尝试着拜托最能推心置腹的拉娜,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有干劲。真不知是该道谢,还是该道歉。
“啊,夜光石。”
在看到被扫去积雪的石阶上滚落的小石子后,拉娜突然出声喊道。
“就是前不久跟您提到过的,这附近的特产石头哟。折断水晶的话就会发出青白色的光。以前,从殿下那里收到的水晶也曾派上用场……听说在这街道中能意外地收集到很多含有小颗粒的石块。”
据说只要将石头中含有的小颗粒和其他石头轻轻相碰,就能让微暗的区域亮起来。对于拉娜非常得意的说明,菲尔“诶”地惊讶了一声。
(好有趣!尽管在新娘的突击修行里也有讲过关于科尔巴赫的各种宝石特产。如果捡回去的话,等回到尤奈亚的时候,孤儿院的孩子们说不定会很高兴呢。)
即使不是这个原因,菲尔也有无意间捡起地面上发光东西的习性。像是含有水晶的小石子,零钱之类的。
“夫人真是的。我觉得只要跟殿下说一声,他一定会给您买更大的水晶。”
菲尔把看到的小石子放进裙子口袋后,拉娜如此笑道。……不小心暴露本性了。
“不过,真意外呢。如此那般不想让夫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殿下,居然会带着夫人到城镇里微服私访。太过突然,简直让我吓了一跳呢。”
“抱歉让你受惊了。这些话不管对谁都说不出口吧。”
嘛,虽然那是他故意的——菲尔偷偷扭过头说道。
“没有的事!能为夫人介绍自己生活的街道我很高兴。不过总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如果是平时的话,我就会想着,这个的话那家会比较便宜,或者是要用同样的价格买更多东西之类的事情。”
诶诶,我也是这样的。菲尔在心中嘟囔道。
从刚才开始,视线余光瞄到的尽是「时间限定!奶酪半价」和「生姜曲奇大甩卖」之类吸引人的优惠情报。不管需要不需要,菲尔的眼睛总是会擅自搜索特价的信息。
“总觉得,殿下他与其说是来微服私访,不如说更像是来视察风土人情的。”
拉娜恶作剧般地降低音量说道。菲尔受到这番话的影响,回头看向后方。
克劳靠在不远处的建筑物墙壁上,以一点也不像是来享受节日氛围的样子窥视着街道。看着这样的他,菲尔苦笑起来。
(拉娜还不知道呢……为什么突然要到街上来的真正理由。)
以及故意穿上缝制得格外华丽的外套,时不时让自己那发色显眼的秀发随风飘扬的原因。
(快点上钩啊,没有时间了。)
正当菲尔高度谨慎地观察着周遭情况时,突然某样散发着香甜气味的东西被递到自己的鼻尖前,让菲尔吓得身体直往后仰。
(………点心?)
散发着肉桂香气的温暖纸袋中装着冬至的传统点心。菲尔抬起头,发现眼前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克劳。
(话说,你什么时候过来这边的啊。)
在条件反射地接下递过来的纸袋途中,菲尔困惑了。
“不用了,妾身怎能在……”
老师还处于危险中的时候——菲尔赶紧咽下后面的话。“过于紧张的话身体会撑不住的。”克劳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比起这个,你看那边,能看出来吗?那堵石墙,虽然看上去像是真的一样,但其实是一幅错觉画。”
“诶?”
听到克劳这句话,菲尔不禁惊讶地盯着眼前灰色的石墙。
“错觉画?”
(骗人的吧,真的吗?)
科尔巴赫的国境不仅和尤奈亚相接,也与东方国家的国境相连。
首都契卡拉是各种各样的文化交汇盛开的中心地。其特征之一,就是错觉画街道。
虽然怎么看都像是用真正的石头堆积而成的石墙——但实际上是光滑的墙壁——看到被吸引住目光的菲尔,克劳有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很罕见吧?是第一次见到契卡拉,对吗?”
“才,才没。嫁过来的时候,马车有经过这里。”
撒了谎的菲尔将目光移开。实际上因为窗帘很厚实,所以窗外的景色一点也没看到。
虽然在对话时菲尔装出一副轻松的口吻,但是她总觉得有些许违和感,于是便偷偷转头看向克劳的侧脸。
(啊,视线,果然移开了。)
本来应该看向这边的视线在瞬秒之间移到一旁,让菲尔感到有些尴尬。
说起来,从昨天开始他就没有要触碰菲尔的意思。明明之前还因为在意她的身体状况而经常抱起她来着。
(……不,其实也没特别在意啦。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菲尔甩掉无法释怀的心情。也许这是受到节日平和的气氛影响了吧。
“你看,上钩了。”
最后,听到克劳以不经意的口气嘟囔了一句之后,菲尔吓得肩膀一颤。
正当菲尔慌慌张张地环顾四周时,被克劳提醒道“别打草惊蛇”。
“右手边十字路口的阴影里,有个隐藏了气息的家伙一直盯着这边。”
听完克劳的轻声细语后,菲尔悄悄地向后方窥视。
就距离来看也就三十步左右。在近得意料之外的地方里有个高挑的人影。
“拉娜。”
菲尔转身看向身旁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脑袋的侍女。
“能让我和夫君大人两人独处一会儿吗?”
拉娜瞪大双眼,马上满脸笑容地点头回复道“好的,请慢慢享受!”
——回到城堡后,谣言究竟会在侍女之间被传成什么样呢,稍微想想都能让菲尔感到些许畏惧。

鞭子与糖交流群
——我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呢。
高文眼神空洞地盯着被银色白雪覆盖的契卡拉街道。包裹着一排排砖筑房屋的冰冷白雪,与人们因节日而沸腾起来的热情极为不相称。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脖子。说起来,手里没有武器呢。作为替代品握着的不知为何是圣职者使用的圣杖。
(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啊啊,对了。
“目标”是那个尤奈亚的公主。抓住拥有夕辉晶光彩的少女,然后把她交给“协助者”。这就是“任务”。如此一来,这份痛痒也会随之消失。
(这是谁委托过来的工作……?)
一直以来都是在战场上狩猎敌军的首级。不禁觉得这真是稀奇少见的工作。
(……?)
没有见过目标人物,本应如此才对。
当见到本应不知其长相的公主的一瞬间,脑海深处就像是被某样东西狠狠地碾过一般。
(说起来我要做什么来着)
明明孩子们还在等着我。
(在偷什么懒——)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这双手,除了依靠抢夺来让自己存活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才对。
无论是今天还是明天,都将以这种方式生存下去。抢夺,然后活下去。
记忆和意识开始变得混乱,大脑发出阵阵刺痛。

“目标”少女身着亮橘色的外套。
进入一栋建筑物后,出来时就只剩她一个人了。依靠那个鲜艳的颜色,高文尾随在踩着雪走进一条小巷的少女身后。
被雪染成白色的小巷里脚印很少,这里人烟稀少到让人觉得街道上的喧闹仿佛是假象一般。
不过,在小巷的最深处有一个孤零零的、正散发出腾腾热气的摊位。
“嘿,欢迎光临,尤奈亚风味的巨大怪鱼汤~很便宜哟,先不论好不好喝总之很便宜哟—”店主面带邪恶黑山羊的面具,阴森森地招呼着客人。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影。
“目标”在那个摊位前停了下来。绝无仅有的良机。
至于那个店主,只要在他发出悲鸣前封住他的嘴就行了。
高文一边拂去不知何时开始附着在身上的细雪,一边谨慎地缩短距离。他向那橙色外套的后背伸出了手。
自己那双踩在雪上的鞋子是黑色皮靴——高文隐约刺痛地回忆起这似乎是圣职者的东西。一步,两步。就在他试图用指尖触碰在摊前与店主对话的目标时。
(……?)
目标如同金蝉脱壳般脱掉了那件亮橘色的外套。
眼前展现的却是名黑发男子。
并不是银发公主。
“什、”
在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刹那间,对方把橘色外套扔了过来。视野被剥夺了的高文咂了一下嘴——就在那一瞬间。
“欢迎光临—!!”

听见从意想不到的位置传来怒号的瞬间,身体就从侧面受到袭击了。
乒零哐啷的金属音像玩笑一般地冲击着耳膜,热汤和铁锅在雪地上滚落一地。
借助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条线索,高文意识到是之前那个店主气势满满地把摊位踹倒砸了过来。
“唔呼呼……客人,现在还附送您炸土豆哟。”
店主从邪恶黑山羊面具下显露出来的真面目让高文瞠目结舌。
银色秀发配上黄昏色眼瞳,如梦幻般美丽的姿容——他的目标席蕾妮公主现在正歪着嘴角,让人怀疑是不是看到了错觉一般不断地散发出怒气。
什么啊,原来就在附近吗。
省去找她的工夫了。
就在他意识朦胧地想要迈出步伐的时候,双脚却突然间失去了力气。
想抬起手来的时候也是。全身上下都麻痹不堪,使不上劲。
从头发上滴答滴答往下落的不明液体散发着甜蜜的香气——是刚才从摊位上砸过来的那些可疑的汤吗。
“很高兴您能乖乖上钩哟。那么,虽然不知道您是哪位——不过还请把那位大人还回来。”
看着目标挑衅似地放出话来,高文紧皱眉头。

鞭子与糖交流群
“席蕾妮?你……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吧。摊贩的吆喝用语之类的事物你究竟是在哪学的。”
“哎呀,夫君大人真是的。这年头若是连摊位的吆喝都做不好的话可称不上是真正的贵妇人哟。”
“掀开裙底把摊位一脚踢翻的家伙还跟我谈贵妇人啊。”
“您在说什么。”
穿着菲尔外套扮演诱饵的克劳,一边拔剑一边发着牢骚。菲尔一边适当地回嘴一边紧盯着单膝跪地的高文。早就料到会被如此抱怨了。
(与公主形象破碎相比,还是做事半途而废、没能成功骗过老师更加无法挽救!)
在这个场景下的同伴,就只有克劳而已。
(所以,要不择手段,只要是我能做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去做……话虽如此。)
“趁对方因为诱饵分散注意的空隙,将锅里煮好的毒弄翻浇对方一身什么的,还真是卑鄙到极点了,对吧。”
“卑鄙正好……不过,就算这样,貌似也还没分出胜负啊!”
克劳若无其事地将菲尔撞了出去。
“!”
菲尔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几乎同一时间,刚才站着的位置落下了一记圣杖。
随着钝器的声音响起,摊位被砸得粉碎。
面对眼神空洞、慢慢架起圣杖的高文,克劳将菲尔护在了身后。
“这边才对。”
克劳就这样将剑锋指向高文眉间,挑衅地说道。
高文吼叫着,呼出冻结般的白色雾气。
他将圣杖高高抡起,而站在他面前的克劳却一动不动。
“夫,夫君大人……!”
就在踩着白雪飞扑过来的高文的圣杖快要击中克劳天灵的那一瞬间。

“——忽悠你的。”
“!?”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嗞嘭,高文的身影消失了。
连一声悲鸣也没有。
紧接着,传出了木材落下的喀啦喀啦声,并且伴随着周围的雪被卷进来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发出了重物扎进雪中的声响。
“啊啊,中计了中计了。没想到能这么漂亮地上钩。”
“……”
“实力差距一目了然。以「红发恶鬼」为对手,不可能堂堂正正地当面迎战。虽然是毫无技巧可言的手法,不过把他压制在有古井的地方果然是正确的。”
“不,不会有事的吧……?”
“有雪做缓冲,没事吧。”
(陷阱……不,虽说我是知情的,不过为什么总觉得,无法坦率地高兴起来呢?)
“为了不让我们两个掉下去,这里铺展的幕布是经过调整的。”面对如此若无其事自揭秘密的丈夫,菲尔用非常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总之,要把咒毒逼出体外。之后就是……既然成功封住了老师的活动,那接下来得赶紧让老师失去意识才行。)
“话说,您在做什么呢夫君大人!?”
看见克劳将滚落在地上的大锅踢进井里,菲尔的思绪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老sh……不对,您想杀了妾身祖国的吟游诗人吗!?等……等等您在往古井里放什么呢!!从底部飘上来了不详的紫色烟雾欸。”
“毒雾。”
“吓—!?”
“喂,别准备跳进去。放心吧,这东西不致死的。只是夺取他身体的自由让他失去意识而已。”
“真的吗……?”
“当然。不过,毕竟是能让鲸鱼啊还有逆戟鲸整整一天都动弹不得的强力药物,你离远点别吸进去比较……喂,所以说你别掀起裙摆就一副准备跳进去的样子啊。”
脸色大变的菲尔正准备去救老师,但在听见“沙沙”的扒开冰雪的声音后停下了脚步。
“……!”
抬起头,菲尔不禁顿口无言。
(老师!!)
即使落进干枯的深井中,吸入了毒雾,他似乎也能爬到地面上来。真是惊人的体力。
话虽如此,那像是想毁坏喉咙一般的急促呼吸,就足够表现出他的疲劳程度了。
菲尔的耳朵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高文那毫无顿挫的喃喃自语。
“必须抓住,必须抓住,必须抓住”
即便中了毒,动弹不得,他也仍然在挣扎着。用沾满冰雪的手颤抖着抓住圣杖,将目光从克劳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菲尔。
“必须抓住。”
他用空着的左手挠了挠脖子。
我很喜欢老师爽朗的笑容,还有温柔地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现在那副模样连一丝一毫都寻觅不到。高文呼吸紊乱,脸色苍白。他的指甲终究划破了脖子上的皮肤,白雪上散落了点点鲜红。
咒毒仍然顽固地盘踞在他心里,完全没有被逼出的迹象。这一定会持续到他生命彻底枯竭为止。
(坚持不到逼出咒毒了。这样下去,老师会死……!)
已经无法忍耐了。
最重要的是,无法再看着他这样痛苦地挣扎下去。菲尔的内心已经到达极限了。
“……!”
“你在做什么,退下,席蕾妮!”
菲尔摇了摇头回应了克劳的叱责,随后跑到高文的身边。她双膝跪在只支撑起上半身的他面前,用两手包覆住他的脸颊。
扮演成邪恶黑山羊的菲尔由于恫吓孩子们过了头而心情低落时,他会偷偷说着“你努力了呢”然后给予糖果安慰她。当遇到痛苦的事情而哭泣时,他会在束手无策后抱着菲尔直到她停止哭泣,在此期间会一直唱着蹩脚的摇篮曲安慰她。
——“因为人家是你的父母呀。而且父母都是笨蛋嘛。”
是的哟老师,菲尔咬紧牙关忍住不哭。
(如果父母是笨蛋的话,作为子女的我也是一个毫不逊色的笨蛋啊。)
若是有个万一的话,我就哭个天昏地暗,哭到喉咙干涸眼睛像葡萄干一样干透为止。在您回来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停止哭泣的。
“这不是很过分吗?”
菲尔笔直地凝视着他那如同看向远方一般的琥珀色目光。
(虽然总是在傍晚时分才回来,但是一直都有回孤儿院的想法……您不是都会对我说‘欢迎回来’吗?)
像是要捉住自己一般,他抬起了粗壮的手臂。
(我相信您。所以——您也相信我吧。)
回想起来,回到这里来吧!
菲尔强烈地祈祷着,向眼睛注入了力量。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虹膜正朦胧地闪耀着光辉,眼瞳中黄昏的色彩更加鲜明了。
“我不会逃的。因为您绝对不会伤害我。”
在脸色骤变的克劳赶过来之前,高文的手已经勒紧了菲尔的脖子。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孩子哭泣的声音。
——“这个孩子的父亲之位就由老朽来担任。所以你就好好扮演母亲吧。对了,要做得像样点哦。”
“想说梦话就等睡着之后再说,老头。”明明抓着他前襟说这些话时还是昨天。衰老?那是什么。
高文埋葬了身体变得冰冷的恩师。当那双满是皱褶的手消失在地面之后,他变得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像那样,如此轻易地暴猝去世什么的,从来没听说过。)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穷途末路了。
这么一来,就都消失不见了。曾祈祷希望能一直逗留的这个地方也将陌生得快要认不出来。掩护自己的老年吟游诗人在转眼之间就去世了。
(留下来的只有,破旧的孤儿院和一个发色奇异的小鬼。)
银发少女一见到自己就会嚎啕大哭。先不说这个。身为刚出道的圣职者,高文由于至今为止的工作性质的缘故,都没有好好和孩子接触过。
“喂,你,吃饭了。”
“院长老师,在哪?”
“所以说,吃饭……”
“院长老师——!!”
小孩呜哇哇地哭了。那孩子一哭就像暴风雨一样。不过暴风雨过后她会越来越虚弱。饭也不吃,毕竟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哭的是我这边才对!这要咋办啊。老头,你平时都是怎么照看小鬼的?)
越思考,情绪就越低落,就在这个时候。
——妈妈,爷爷去哪儿了?
——爷爷啊,变成星星了哟。
听到镇上母亲和孩子这样的对话,顺便想起了老头说过的话。虽然冷静想想就会觉得很傻。但那也是自己拼命想出来的。
扮演母亲?做就做。之后会变成怎样就不管了。
“听好了?小菲尔蒂娅,院长老师呀,变成星星了哟。虽然不能交流,但他有好好地守护着我们哟?”
高文模仿那位母亲,强行把庞大的身躯蜷成一团和孩子对上视线。他有点自暴自弃地试着用女声说完后,不知为何效果拔群。读绘本给她听的话,她还会小心翼翼地靠过来。
随后还会爬到大腿上坐着,甚至最后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从那以后,那个孩子只要一见到他。
“高温老师。”
就会甜甜地笑着,那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虽然想说“才不是高温哟笨蛋家伙”,但如此这般的孩子笑容他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白痴一样。只是被一个小鬼亲近了而已,这样的我)
坦白说。
——真心有点想哭了。
那个本应无血无泪的红发恶鬼居然!用女声给小鬼读绘本!?如果让以前的同伴知道了估计会大跌眼镜吧,不过那时的感动至今仍难以忘怀。
好的吧老头。这个孩子,如果是为了这个孩子的话,不论是母亲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也好我都会做给你看。这个孩子就由我来守护。因为现在只有我才能保护好她。


(……在说什么……我,还在,执行任务)
得把任务完成。抓捕银发的公主是本次的工作。
(银色的……头发?)
——老师!
传来某人的呼喊声。
那是年幼的声音,还是年轻的?总之是女性的声线。虽然那声音既微弱又含混不清,但是它却宛如照进洞穴中的一缕阳光一般,清晰而明亮。
(……我是)
记忆开始逆流。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是哪里?
孩子在哭泣?
(为何,说得事不关己一样啊。)
红发恶鬼已经不在了。指尖有勒紧纤细脖颈的触感。什么啊,这是。对了,我是——
(我在做什么啊,明明她正在哭泣。)
明明那个孩子正在哭泣!

“开……什么……玩笑…….!”
痛苦的低吟声敲打着耳膜。
凝视着菲尔那双仿佛锁住了黄昏一般的眼瞳,高文的眼中有一瞬间恢复了理性的光芒。
菲尔被用力地推开,倒进了雪地里。同一时间,高文将拳头狠狠地捶向自己的手臂。
“都让我做了些什么!”
瞪着天空,他如此咆哮着。
同时,再次扬起了拳头打向自己的腹部。沉闷声响彻天际,不久后便消散于银色白雪中。
(老师!)
“高文大人!?”
菲尔慌慌张张地将失去意识倒在雪地里的高文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脉搏,还有。斑纹呢。)
指尖撩开满是汗水的红发后,脖子那里只有晒黑了的皮肤而已。
如刺青一般清晰浮现的红色蝴蝶斑纹现在却像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消失了。
“夫君大人!这么一来,毒就”
“要详细调查之后才能断言……不过看这个样子,已经消除了的可能性很高。”
“!”
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老师的呼吸很微弱,而且身体也开始冰冷起来。
“交给我。”
克劳就这样从无法动弹的菲尔上方将高文抱了起来。看着克劳用肩膀支撑起失去意识的老师那修长的身躯,菲尔不禁慌忙上前搭把手。

鞭子与糖交流群
让昏迷的高文躺在雪地后,克劳到街上抓来壮丁让他们帮忙把高文抬到旅馆。
在那殷勤的笑容下,旅店老板不断投来怀疑的目光。就在克劳作出“将街上晕倒的人抬过来”的说明后,菲尔缓缓吐出了始终紧绷着的一口气。
在让老师躺在床上之后,菲尔已经大汗淋漓了。
(诅咒之蝶已经逼出去了,接下来的话,说是只要进行普通的解毒处理就没问题了……已经可以安心下来了吧?)
高文由精通毒理的克劳照看。
虽然被他说了“你也该休息一下”,但现在可不是安稳休息的时候吧。
(解毒需要什么来着?草药有夫君大人准备,之后就是热水,还有可以补充体力的有营养的食物等等……)
请旅店的厨房做一些热乎乎的食物——然后就是,在街上逛的时候,拉娜在摊位上买的炸土豆应该还剩了不少才对。
之后就是,在来的路上捡到的夹杂有散发青色光芒矿物的小石子。
(那个石头,确实很冰凉,说不定可以用来冰敷撞伤。)
回到房间后,菲尔拿出装有炸土豆的纸袋和包裹着石头的手帕。
“这样就行了吧……!?”
就在菲尔抱起各种东西准备返回的瞬间。
一道单调又口齿不清的声音让菲尔停下了脚步。
“别动。”
(这个声音)
生硬地转过头,映入菲尔眼帘的是——
“拉娜……!?”
“别,出声。请,听从。”
不知何时,熟悉的佣人少女站在了身后。
“拉娜,为什么。”
眼神虚无而空洞的她将小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啊……!)
看到她脖子上浮现的蝴蝶纹样后,菲尔咬紧了嘴唇。

(拉娜是什么时候被……毕竟不是有潜伏期的吗!?)
跟在脚步蹒跚身影不稳地走着的拉娜后面,不久后菲尔就被带到了旅馆的后门。
看了眼箱式马车,以及用外套风帽连脸都遮盖起来的车夫模样后,菲尔不禁咽了口水。
“请上车。”
先坐上马车的拉娜代替车夫结结巴巴地开口催促着菲尔,随后更加用力地将刀刃押在自己的脖子上。看到她的肌肤被切开,浮现出红色的血珠,菲尔只能选择听从。
菲尔无可奈何地坐上了马车。坐席上的皮革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还有点潮湿。
(……一旦没有利用价值的话,毒就会解放被操纵的对象……是这样的吧。)
不久后,响起车夫鞭打马匹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菲尔便向拉娜扑去,抓住她的手腕将刀刃打落。
“拉娜抱歉,下次我会请客的。”
大喊一声后,菲尔踹开了马车的门。拉娜感到意外并且准备反抗,菲尔朝着她的后颈部送上了一记手刀,夺走了她的意识之后又屏住呼吸将她扔了出去。
(拉娜!还请平安无事……!!)
啪唦一声响起,在看到熟悉的黑色佣人服身影落进积雪里的瞬间,马车一下子加快了速度。
(唔,没逃成……这么一来就不能跳下去了啊!)
菲尔转念一想,就算逃掉了,估计也会马上被抓住的吧。
她转过身,在马车中四下环视。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带来的麻布和纸袋。
(这是)
夜光石。给予冲击的话就会发光,混有结晶的石头。
(如果是这东西的话…….)
尽管不是什么大结晶,只不过是这里随处可见的东西。偶然遇见的话可能都会被看漏。
(不过,如果是夫君大人的话)
只踌躇了一瞬间,菲尔便取出石头,用被寒气冻僵了的双手用力拍击。在冬季半空中,响起了玻璃破碎般的声音。

鞭子与糖交流群
“醒了吗?”
克劳将毛巾浸在漂浮着雪块的水中,并朝身旁的床搭话道。
“我是……”
高文用还有些迷糊的目光环视四周,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平时的男大姐腔也没有了。
话又说回来,即使被咒毒操纵,以及经受过毒液和毒雾的惨烈洗礼,也还能在稍微睡一会儿的情况下恢复意识,这番体力着实让人感到惊愕。
“那个,孩子呢。”
“让她在房间里休息了。”
“……有受伤吗。”
“没有。”
对意识朦胧着抛出问题的高文,克劳苦笑着答复道。
“放心吧,你没有伤到任何人。”
最后补充的这句话,连克劳都觉得不像自己的风格,不禁感到有点后悔。
看来他们彼此都很重视对方吧,“比性命更重要,那是我的一切。”菲尔曾如此说过,对于他们孤儿院伙伴之间的羁绊,克劳感觉窥视到了其中的冰山一角。
高文无言地看了一会儿克劳,看着他往药碾子里放入木炭和使人振奋精神的草药,并开始研磨。
——等等。
“……!”
高文猛地睁大了琥珀色的眼瞳。
“她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吗?”
“?啊啊”
“糟了。”
高文似乎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掀开了毛毯。
“喂,你还得静养……”
“菲……席蕾妮公主在哪里!?”
高文的话语令克劳瞬间屏住了呼吸。放着呆立不动的他不管,高文向走廊跑去。克劳紧随其后。
“席蕾妮……?”
不论是隔壁的房间,还是走廊,都没有她的气息。
呆愣住的克劳在听到高文的咂舌声后回过神来。他一边用肩膀支撑住高文那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摇摇晃晃的巨大身躯,一边粗暴地质问道。
“她究竟怎么了!”
挥开克劳的手臂,高文怒吼“我没有回答你这家伙的义务 ”。至今累积起来的对「毒龙公」的不信任感,在那双眼瞳中尽露无遗。
“……轻率地把死亡和战争挂在嘴边,利用那个孩子伤害别人。想让我依靠这种家伙吗?照料我这件事给你道声谢,不过在这之后绝不会再欠你什么。别跟过来!”
“假如妻子遇到危险了,那还是说什么欠不欠的时候吗!不是要你依靠我,而是我要请求你的协助。”
正面切肤杀气的克劳,不假思索地如此答道。话音刚落,沉默便暂时支配了气氛降至冰点的房间。
“欸~?妻子,啊……知道了,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让我好好利用你吧。”
什么妻子啊,明明就只知道惹人怜爱的柔弱公主这一表象而已。
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暗暗地发了会儿牢骚后,高文挠了挠脑袋吐露道:“毕竟已经没有时间了。”
“虽然记忆有点零乱,不过我还记得些许中毒时所接触的命令。成功诱拐公主后,让她和‘协助者’一起坐上马车。”
“协助者?”
“给我猛泼毒药的混蛋,以及和我一样被咒毒操纵的另外一个家伙。更糟糕的是,那个‘另外一个家伙’就是公主带过来的那个侍女啊!”
“拉娜吗……!?”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们又是忽然消失不见的,虽然连旅馆周围的森林也搜索过了,然而黄昏时分早已过去,仅靠月光和手提烛灯还远远不够。
“雪上留下的车辙呢!”
“不行。离雪积起来时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区分不开到底是载货车还是其他客人的马车。”
被狗和人踩得乱七八糟的雪地,再加上昏暗的环境,如同在述说着“为时已晚”一般。
只有声音还保持着冷静,但冰冷的焦躁正不断地涌上咽喉。
(……怎么办?)
就在这时。
“!”
发现有个黑色的人影倒在雪地上,克劳不禁屏住了呼吸。
“拉娜!?”
“呜……”
克劳跑过去扶起发出短促呻吟的拉娜,在她的脖颈上并没有蝴蝶的纹印。他抱起失去意识的少女后,朝她身后的方向看去。
“……啊啊,干得漂亮。”
克劳向牵着马走过来的高文招了招手后,将手指向那条通往森林的车辙。
“即使摔倒了也要抓把泥啊,那家伙。”
在稍微有点距离的雪地上,散发着青白色光芒的小石头如同路标一般零星洒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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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用完后开始试着撒马铃薯。
(摆摊的大叔、务农的各位对不起!之后会回来吃掉的!)
菲尔侧目看着绑在窗户一角的马铃薯袋,在心中双手合十。
(不知道夫君大人会不会注意到呢,若是土豆用完的话他也没办法追过来了。)
发出嘎啦嘎啦声响的马车奔跑的速度快得惊人。虽然也有想过跳车逃走,但看到窗外的景色后就放弃了。
马车正沿着悬崖边狭窄的道路行驶。仔细听的话,能听到混杂在车轮声中的、吞噬着白雪的湍急河水的声音。
(这个马车,是黑龙师团的东西……)
看到马车的内部装饰上描绘着吞噬宝剑的黑龙纹章,菲尔不禁如此猜测道。
这样的话——
(那个车夫,就是让老师受那种苦的犯人咯!)
屏住呼吸后,菲尔抽出暗藏在怀里的小刀,与从拉娜那儿夺过来的小刀一起,双手各握一把。
如果不走到外面去的话,就无法接近马车夫,这是菲尔所乘坐的轿式马车的构造。
她悄悄地打开窗户,将半个身子伸了出来。
单手将被寒风吹乱的银发拢到后面之后,菲尔紧接着用尽全力把小刀扎进剧烈颠簸着的马车身上。
(唔……会晃!不过)
在杂技团做临时工的时候,有表演过骑车轮和走钢丝真是太好了!菲尔如此乐观地想着。虽然有被热心地劝诱过要不要就这样成为正式团员,但因为不能够跟着他们四处进行演出所以最后拒绝了他们的这件事如今还记忆犹新。没有那时培训出来的平衡感的话,早就摔下悬崖了。
牙关咬紧,礼服的裙摆啪唦地摆动着。就这样,菲尔通过将两手的小刀交替插进马车的方法爬上了车顶。
尽管期间差点被甩下去,但菲尔仍旧四肢并用地往前爬,最后到了车夫的头顶上。
(——很好)
提起饰有蕾丝的裙子后菲尔便跳到车夫旁边的座位上,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还将小刀对准他。
“请停下来吧。你也不想让妾身也一起摔下去吧。”
在菲尔低声威胁的瞬间,车夫操纵缰绳的手似乎有些迟疑,马车也稍微减速了。
但是,仅此而已。
“妾身说了,停下来!”
虽然用手臂紧紧勒住了车夫的脖子,但他毫无抵抗的意愿。岂止如此,甚至感觉到曾一度降下去的速度又再次提了上来。
不经意间、风吹掉了车夫的风帽。虽然不认识露出容貌来的这个人,但是那双略带空洞的眼神,以及脖颈上浮现的蝴蝶斑纹是菲尔曾见过的。
不寒而颤。
(这个人也是被咒毒……!!)
急急忙忙地环视四周,不论是能够得着的树木还是其他别的东西都没有发现。
——这时。
“席蕾妮!!”
亲切的声音传入耳中,菲尔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在脖子能接受的范围内尽全力地回头向后看去。
(夫君大人,老师!!)
像是要紧追马车一般,两匹马奔驰而来。
克劳驾驭的红黑色马匹比高文的稍微快一些,他拉紧缰绳,让自己的马和马车并驾齐驱后,向菲尔大喊道。
“跳过来!只要你一离开,我就会让车夫失去意识,随后他中的毒就能消除掉。”
就在此时,马车剧烈摇晃起来。那是由于高文将圣杖投向车轮降低马车速度导致的。
(这么一来……!)
菲尔放开车夫,向克劳伸出手——的刹那。
“!?”
在马车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块大岩石。受惊的马匹高高地扬起前肢,马车的车轮也脱落了。那副景象如同噩梦一般,简直毫无真实感。
仿佛地面突然消失了一般,菲尔呆愣住了。
“欸……”
伴随着巨大物体四分五裂的轰鸣声,身体被甩到半空中的菲尔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注意到是因为马车翻倒了的时候,菲尔已经头朝下地往谷底跌落。
“!!”
连发出悲鸣的时间都没有。
很快,狠狠地摔在冰面上的冲击袭卷全身。河水毫不留情地灌入口鼻,菲尔拼命地挣扎着。
(不行,礼服被缠住了……!)
好冷。
好痛。
脑海中循环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脸。是走马灯吗?
高文老师,孤儿院的孩子们,拉娜,斯坦特陛下,席蕾妮大人——对了,藏在床底的工资袋,别每晚都数一数,早点交给老师就好了。提到床底,攒起来的扫除工具要怎么办啊。然后就是,在贝尔法提斯借给隔壁家婆婆的零钱还没还回来呢。
(明明可能会就此死去,为什么尽是想起这些琐碎的小事啊……)
但是,不久后,就连这些小事也完全中断了。
在即将坠入黑暗的脑海中,不知为何直到最后也没有消散的是最近才认识的那张脸。
(夫君大人……)
湍急的河流逐渐剥夺菲尔的思考能力。
她没有注意到有人朝自己的方向“噗通”一声跳了下来这件事。
(好,困)
“……蕾妮,席蕾妮!”
远方,传来了某人的叫喊声。然而菲尔已经分辨不出这个划开水面逼近而来的人是谁了。
(会是谁……在呼喊,谁,呢……)
明明能辨识出这其中夹杂着一股亲近感,菲尔头脑恍惚地如此思考着的刹那间,响起了格外强烈的声音。

“把手伸过来,菲尔!”

(……!)
条件反射般地伸出去的手被某人用力抓住了。
菲尔的意识就到此为止。
(夫君,大,人)
感觉到有人用手臂紧紧地抱住自己后,菲尔的记忆就骤然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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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随其后从悬崖上滑落下来的高文抓住了抱着菲尔游过来的克劳的手臂。
“没问题吧!?”
如此说着的高文就这样竭尽全力将其拉上岸来。克劳轻微呛咳着,让菲尔躺在了较为平坦的岩石上。
她白皙的肌肤此时显现出病态般的苍白,紧闭的眼帘也没有要睁开的迹象。
(还有脉搏。呼吸呢)
克劳正打算把手指伸进菲尔嘴里让她把水吐出来。正当此时,菲尔开始剧烈地咳嗽,让他暂且松了一口气。
他用水分拧干后的上衣把菲尔裹起来,随后抱起她那纤细的身躯。没有意识的她看起来就像是精致的人偶一般。
即使如此,但确实是——
“还活着……”
克劳恍惚地喃喃自语。
胸口随着浅短的呼吸上下起伏。冰冷的皮肤下确实有着生命的热度这件事让人感到安心。
(太好,了)
活着,她还活着。没有消失不见。
克劳把额头抵在菲尔那粘着湿透了的头发的纤细脖颈上,能感受到脉搏扑通扑通的细微跳动。
“……你也是落汤鸡呢。”
“!”
从头顶突然盖了一块大布下来,克劳连同怀中的菲尔一起被粗鲁有力地来回擦拭。
完全恢复了语调的高文耸了耸肩,说道:“回去吧。”。

虽然已经让马匹拼命地赶路,然而到达旅馆的时候,菲尔还是一下子就发起高烧来。把不省人事的她搬到床上后,高文皱起了眉头。
“……没事吧,这个样子。这孩子,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因为感冒而卧床不起的情况哟。因为请医生看病药费会很贵所以一直都是靠毅力治好的。”
“最近她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可能疲劳感涌出来了吧。不过应该还留存着基础体力,好好休息的话我想不会有事。”
克劳一边把着脉一边回答道。
“……从来没有因为发烧而卧床不起的「这孩子」是指谁呢?”
“本应体弱多病的「席蕾妮大人」会有「基础体力」……呢,黑龙公。”
这之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无法直戳了当地说出口。尽管在这个现场里没有其他的旁听者在,但自己是爱尔兰特的皇子,而且高文是斯坦特王的使者。
克劳突然开口道。
“就算有可以替代的工作,也没有可以替代的宝贝女儿……阁下曾如此说过。”
听见克劳喃喃自语的话,高文扬起单边眉毛。
“确实,对于阁下来说,她或许是无可替代的存在。不过——她对我来说也是,谁都无法替代的妻子。”
再怎么不信神佛,也不可能会以半调子的心态许下相伴终生的神誓。
能让自己产生这种想法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人。
只有顽固又分外毒舌,但是又有强烈责任感且重视情义的「她」而已。
(……想看到你的双眼。)
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不朝我微笑也无所谓。现在只想要你那直视着我的晚霞色目光。
“……”
远方传来的祭奠那微弱的喧闹声,以及油灯灯芯燃烧的臭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沉默好沉重真让人讨厌呢。”
将毛巾浸入漂浮着冰雪的水里,高文突然开口说道。克劳将视线投向他。
“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事做而是为了解闷,人家才会照顾留在孤儿院的女孩的哟。话说回来,就算你阻止人家,这边也会不管不顾地大说特说一通,懂吗?”
“请便。”
高文将自己脱离佣兵这一身份后当上孤儿院院长的经历全都说了出来,他窥视着菲尔的睡脸说道:“这故事是关于人家最初照看的孩子哟。”
这之后,高文用拧得干透的毛巾擦拭菲尔满是汗水的额头。宽大的手掌爱怜地梳理着那头夹带绯红色的银发。
“……”
一瞬间,克劳对高文那理所当然般地触碰她的行为而皱起眉头,然而他却保持了沉默。因为觉得对方手中蕴含的情感和自己所怀揣的感情之间,有些不同。
“是个勤奋努力,天真烂漫又温柔的孩子哟。不过,我们家很穷,所以让她吃了不少苦呢。”
现在呢,对那个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家族成员,最喜欢的是钱呢,高文露出苦涩的笑容说道。
“不论是打扮、还是恋爱,像普通的女孩子会憧憬的这些事物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先不说不会打扮这点,她不仅会穿破了洞到处都是补丁的衣服,还会拿绑马铃薯袋用的麻绳来随意地绑自己的头发。
“欸。”
“吆喝声和打喷嚏的方式大叔气息十足,简直到了能让百年的恋情都冷却的程度,对于零钱掉落的声音还比谁都敏感……阿勒?是人家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吗……”
“…………”
“——如此,这些事情,你知道了吧?即便如此你还是想选择她吗?”
面对高文的提问,克劳陷入了刹那间的思考。
本来打算慎重地组织语言,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小算盘也好,掩饰什么的现在都不需要。
“……阁下到来的时候,最初,说实话我只感觉到困扰而已。”
“用词稍微选择一下好不好!?话说,这已经不是困扰的程度了你不是想杀了人家吗。这么说来,这样好吗?救了人家。”
“现在已经,不打算杀你了。”
(因为杀了这个男人的话,她一定……菲尔一定会伤心吧)
不论被谁怨恨也好,唯独不想被她憎恨。更何况,不想看到她落泪。
“多亏了你——我才知道,她告诉了我她真正的名字。”
真是的,明明是个虚假的新娘,那份本性却是直率到不行。一方面对此感到惊讶,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真像她的行事作风,内心不禁温暖起来。
能够把自己的心夺走的对象,只有一人。现在如此,今后也是如此,直至永远——
“……就跟刚才说的一样。有她就足够了,非她不可。”
凝视着克劳大放豪言的脸,高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啊——……这样啊。”
接着,他朝着一旁的桌子,气势十足地挥起拳头砸了下去。
“啊——知道了啦!真是郁闷透了!”
高文用力地挠挠头,抑制不住地叫喊道:“真是的,虽然不情愿到了极点啊!”
“人家就认同你吧。「天问地疑由吾等质疑,汝、确为称职夫君否」——其答案为,是。”
“!”
听到这句话克劳猛地抬起头来。
“别误会哟。结婚的事人家可不认同。就这次而言,暂且罢手而已哟。只是名义上暂时交给你,懂不?实际上是由于人家输了无可奈何才……人家也,多亏了你才能在不伤害这个孩子的前提下结束这件事。”
“但是,”高文将指节按得咔咔作响,补充道。
“你敢稍微让她伤心一下试试看,到时人家可是会不顾一切瞬间打趴你然后把她夺回来的。绝对,会。”
“铭记于心。”
克劳一边静静地将他的话语记在心中,一边淡淡地笑了。这话可不用你说。
“你就安心呆在故乡就好。省得脑袋又中毒,让她伤心第二次。”
“居然说,这个?这可是现在最能让人家消沉的事哟?你这家伙,真的是性格恶劣呢。啊—果然还是很担心呀。暂时认可什么的果然还是作废掉比较好呢……”
克劳从开始碎碎念的高文那里移开视线,没听清他最后说出的独白。
“……就这样一直欺骗着那孩子,与妻子姿态的她共处时也无法呼唤她真正的名字。你要是打算以这种状态得到她的话人家可不允许哟。……不过算了,人家就暂时静观其变吧。”
“什么?”
“没~没什么哟?”
看着扬起单边眉毛的高文,克劳试着询问。
“话说回来,暂时是指……打算总有一天自己要娶她吗?”
“灭了你哟。不对到底从哪儿来的,你这想法!?”
“不对吗?”克劳歪着脑袋看着目瞪口呆的高文。
“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要说是纯粹的亲子也就罢了,阁下和她,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血缘关系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没有那种东西,人家和她也是亲子,也是一家人哟。从今往后也一直都是。”
“……不过,再怎么说,你为了保护那家伙也过于拼命了吧?”
“父母就是得守护孩子哟,无论发生何事。毕竟人家是孩子们最后的堡垒呀。”
“!”
克劳微微睁大了双眼。
(……就算有血缘关系,也会有完全相反的父母吧。)
脑海里闪过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拥有如同乌鸦那湿润羽毛般黑色头发的女性。
她那如同剧毒一般鲜红的唇瓣,每天都朝自己低声细语着。
“被诅咒的孩子。你是,为了给你的血脉带来灾祸而出生的。”
“……是这样吗?”
“是的。没错哟。”
“这样,啊。”
这之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养育她的环境极其温暖,这件事不可思议地渗进了自己变得柔和的胸口。因为太耀眼了,所以自己才会被菲尔那毫不掩饰的温暖笑容所吸引吧。
克劳心不在焉地陷入思考,在他面前的高文突然改变语调,夸张地笑了起来。
“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之所以处处针对我的理由,是这么一回事啊!”
“……抱歉,对她的尊父母产生这样的误会。”
“事到如今想用尊父母这敬语挽回好感也晚了哟!对你的印象已经固定下来了,就是个态度恶劣的卑劣混蛋。不过总的来说,人家的年轻打扮还是很有魅力的对吧。”
(还说年轻打扮,说起来这男人究竟几岁……?)
冒出这个单纯疑问的克劳差点漏听了紧接着的一句话。
“那么,作为赔礼道歉,就在人家回国之前陪人家喝个十几或者上百杯酒吧。我们家的男孩子都还小,而且还都是好孩子,人家可是梦想着能打趴败家儿子后再海扁他一顿接着狠狠地破口大骂试试看呢。”
“以打趴为前提吗?虽然很抱歉我还没弱小到能满足您的需求,但上等的酒会准备好的……”
下意识地回复后,突然发现有句令人在意的话。
“……儿子?”
败家,虽然想说这个词是多余的,但在此之前,想要读出这句话更深一层的含义,克劳沉默了。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后,视线开始游移起来。
“阁下是义父的话,那也许会让人稍微愉快一些呢。”
“不要啦,别说那么荒唐的话啦。”
面对突然声调降低的高文,克劳一边想着“有点得意过头了吗?”一边向后退了一步——然而。
“才不是义父,是义母哟!”
“在意的是这个吗!?”
对着不假思索如此吐槽的克劳,高文歪着嘴笑道:“欸—欸这样啊,要当的话人家就要当好可怕好可怕的岳母哟。”
“所以,有件事必须要咨询一下黑龙公呢。人家稍微瞟到一眼呢……洁白脖子上的赤红痕迹。那个,请问是什么呢?”
“我去拜托旅馆的人拿点热水。”
“等等。”
佯装平静、不自然地转过身去的克劳被高文紧紧地抓住了手臂,后者脸上堆满了慈爱的微笑。如同凶器一般的手指正咯吱咯吱地用着力,那气势仿佛要将手臂捏碎一样。
“会被虫子叮咬的季节已经过去了,更何况,黑龙城里不是没有坏虫子吗……喔呵呵,一、土里,二、天上,三、星星。想被打回到哪里去呢,虫子?”
“很不巧我既不是虫子也不是狗更不是章鱼,所以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哈?章鱼?狗?在说什么……”
就在高文皱起眉头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微弱的一声“唔……”。
两人面面相觑,放开了手。同时,朝菲尔躺着的床上看去。
“你醒了吗?”
呼唤之后,在那泛着银色的睫毛下出现了渴望已久的夕阳色。
确认到菲尔的视线有好好地聚焦在自己的脸上之后,克劳松了一口气。虽然发着高烧,但视觉似乎没有异常。
“……夫君大,人。”
菲尔用嘶哑的声音呼喊。
“伤势,如何?”
“使者殿下没事,他就在我的身后。”
“啊,那么,她也,没事吧?”
“拉娜的话,脖颈上的蝴蝶印记已经消失了。现在正让她在楼下休息。”
“嗯,拉娜也,平安,无事啊。”
菲尔接下来的话语让克劳瞪大了双眼。
“你,呢?”
“!”
代替被问个猝不及防而陷入沉默的克劳,高文从床的另一侧弯下身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很遗憾,他也没事哟,多亏了你的努力。”
“是……这样吗?”
高热让菲尔的气息变得粗乱,她深呼吸了一口。
湿润的夕阳色缓和起来,之后又再次,慢慢地捕捉克劳的身影。

“太好了……非常,感谢。”
温暖地笑了。
那是克劳5年前见过后就无法忘却的,天真无邪、如同野花一般纯朴明亮的笑容。

“……”
在噤声不言陷入沉默的克劳面前,菲尔再次闭上了眼睛。
在轻微摆动身体后,从睡衣的胸口处露出了与发色不同的银色光辉。
那是用细长链子串着的白金戒指。听说她喜欢铃兰,而制作的结婚戒指。
——“怎么可能会戴,妾身跟您是要离婚的吧。”
这句台词,就在几天前才听到过。
(不是说不会戴吗?)

——冲动得想要抱住她。

但数日之前她投来的恐惧眼神让差点抬起的双手停了下来。从那之后,克劳就开始无意识地对触碰她这件事产生犹豫。
菲尔因为再次发热而面庞扭曲,就像是要将力量分给这样的她一般,克劳想着“最起码也要…”并让手背紧贴她的脸颊,随后叹着气说道。
“偶尔,也会撒些不得了的谎呢,你这家伙。”
虽然自己尽是做些让她生气,让她恐惧的事情,即便如此。
还是有一点,可以自我陶醉的余地吧。
即使身处在不可侵犯的家人羁绊之外,她还是向他伸出了手。
克劳在不知觉中表情柔缓了下来,“哎呀……这不是还能露出那种笑容的吗。”然而他并没有听到扬起单边眉毛如此说道的高文的声音。

鞭子与糖交流群
“……所以?”
等了一会儿后,高文故意清了清嗓子。
“你不是要去拿热水吗,她也,差不多该出汗了。”
“这么说也是。叫女佣过来,我们从房间里出去吧。”
“没事,人家来给她换衣服吧。”
“!?”
“你在惊讶什么。毕竟,我们晚上会一起睡觉,还会一起洗澡,给女孩子换衣服之类的事也有在做。早就习惯了哟。”
“那个孩子体温一直很高,冬天的时候总是那么暖和真是帮大忙了呢。”克劳凝视着如此放下豪言的高文。
“那是在说你的女儿吧,这家伙可是我的妻子。”
“是的呢,终究只是在说女儿的事呢。对了对了,说起妻子,我们家的孩子啊,以前说要和高文老师结婚不管怎么劝都不听呢……哎呀,好像最近还听到过。”
“……顺便问下,是什么时候的事?”
“呼呼,保密。”
“……”
“哎呀,脸色发青了哟黑龙公?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啦~毕竟终归不是在说你妻子的事而是在说人家的女儿,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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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鞭子与糖汉化 于 2019-12-18 11:5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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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呜呜……等等,尤奈亚金币……埃尔兰特银币……老奶奶,那些便宜卖的蔬菜别拿走……)
菲尔不间断地整整昏睡了两天,被高烧和噩梦折磨的她在第二天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利落地睁开双眼清醒了过来。
“……?”
猛然起身后,菲尔发现自己在熟悉的黑龙城中自己房间的床上。闪耀着犹如破碎的金丝玛瑙般光泽的黑色帷帐顶上,散落着由白蝶贝点缀而成的星辰。
菲尔拿掉身上盖着的厚实毛毯,拨开触感极好以至于让人无法平静下来的丝绸挂帘后,不禁暂时发起愣来。
“奇怪,我 ”
“我还在想着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就在菲尔啪塔啪塔地眨着眼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猛地转过头去。
“夫君大人!?”
(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对,您平安无事吗!?而且,老师呢!不对,现在不能叫老师。)
“使者高文大人呢!?”
“……结果最先关心的还是那家伙啊。“
“?”
“使者殿下没什么大问题。而且也没有留下咒毒后遗症。”
“这……样啊,太好了。”
安心之后,菲尔开始在意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床铺旁的小桌子上摆放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在紧挨着桌子旁的地方,散乱地放着盛有雪水的银盆和装有被濡湿了的脱脂棉的器皿。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从悬崖上摔下来,然后……)
“先担心下你自己吧。高烧一直不退,你差点就得肺炎了。”
(……也就是说,夫君大人。一直在照顾我吗?)
用停止运作的脑袋隐约得出了这个结论。
看来在菲尔醒来之前,克劳好像一直都在旁边处理工作。
(为什么?)
“那个……给您添麻烦了。不过为什么您会在这里?”
“也没有多麻烦。大多时候我在思考其他事情。”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
“其他事情?”
“因为你睡相实在太难看,想要把你感冒了这件事抛到脑后,接着给你来个冷水灌顶之类的。”
“……您很多管闲事哟。”
菲尔也差不多习惯了这一如既往的毒舌。不过,总而言之,他……
“您是在担心我吗?”
他沉默了。
“因为吾主很笨拙啊。”,此时菲尔突然想起管家曾说过的话。
差不多,也习惯了。包括这种拐弯抹角到极点的担忧方式也是。
“……不开口问就无法弄懂吗?”
随后克劳如此小声嘟囔,从他的侧脸看过去总觉得像是在闹别扭。
(真是温柔啊……但是,很难懂欸。)
面对不知为何有点发愣的菲尔,克劳随意地将视线投向了地板。那里堆积了如山似的花、小吃和点心,还有用法不明的谜之娱乐玩具以及数种可疑的药草。菲尔不禁惊掉了下巴。
“肚子饿了吗?”
从那堆“山”里,克劳挑出混有蜂蜜与薄荷的冰柠檬水、烤鸭肉以及涂有木莓酱的面包后递给了菲尔。不知怎的他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是凯、拉娜以及其他侍女送来的,不仅如此,连厨师长和园丁都接连不断地来探望你,而且还带来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多亏了他们,工作进展不顺利不说,连地板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这样啊……妾身非常高兴,但能吃完吗……”
“怎么看都不可能。”
“……”
一旦沉默下来,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
克劳大幅度地转移视线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席蕾妮。”
“?是。”
菲尔刹那间屏住了呼吸,思考着他到底要说什么,然而他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她惊呆了。
“……我可以,触碰你吗?”
“什么……?”
(明明至今为止触碰我时都没有事先打招呼,这是怎么了?)
在得到回应之前,克劳的手就伸向了菲尔的两颊。他的双手在触碰到菲尔的肌肤之前犹豫了一瞬,然后就如同自暴自弃一般包裹住了她的脸颊并朝自己的方向拉近。
数日前的记忆再次复苏,吓得菲尔缩了缩身子。
“不要害怕。”
然而,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对方就轻轻的将额头贴上来,菲尔只能呆呆的眨巴着眼。
“……除此之外,我不会做任何事。”
贴上来的额头凉冰冰的。但是却能感受到在那深处慢慢传递过来的热度。
(就算你说什么也不会做……)
“啊啊,烧完全退了。”
克劳的喃喃细语震动着肌肤,彼此之间近到呼吸几乎能交融在一起。
他的脸就在眼前,距离近到能够数清他投下阴影的黑色睫毛。
被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住脸颊,菲尔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吓了我一大跳啊,这个死美型混蛋——!!)
心里喊着没有丝毫魅力的台词并陷入大混乱之后,菲尔想起来的是,应该要道歉这件事。
“那个,再说一次……非常抱歉,夫君大人。”
“道什么歉?”
“妾身,做了很过分的事吧,对您。”
“要道歉的人是我……抱歉,吓到你了。”
“那就……我们彼此彼此,要不就这样握手言和?”
他点点头赞同了这个提案,然后微微笑着,生硬地弄乱了菲尔的头发。
“咿呀,不过妾身还挺认真地思考过要是真把夫君大人的下巴拍平了要怎么负责呢。要不要击碎自己的下巴来谢罪之类的。”
“……为什么又在这种奇怪的地方空有男子气概啊?”
分开彼此贴着的额头。他摆回原来的姿势。
他的温度离开了这件事让菲尔稍微平静下来,然后大着胆子试着询问道。
“那个……虽然知道了高文大人和拉娜他们平安无事,但被操纵的黑龙师团的士兵们在那之后怎么样了?”
“恢复了。被操纵时的记忆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样啊,太好了……不过。”
那样的话,菲尔皱起了眉头。
“使用了咒毒的……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弄清是谁呢。”
盯上“席蕾妮公主”的理由也同样不清楚。
说完后,菲尔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好像是在责备克劳不中用一样,于是慌慌张张开口说道:“非常抱歉。”,“没事。”克劳说完目光便落向了窗外的白雪。
“我并不打算就此结束这件事……得好好回礼才行。”
菲尔被包含了平静怒火的声音吓到了,似乎是为了让这样的她安心下来一般,克劳说着“话说回来。”转换了话题。
“明明黑龙师团的士兵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使者殿下却有记忆。这是为什么呢?”
“有这种事?嗯……二者之间有什么不同呢?”
“以毒的浓度来说,使者殿下别说是失去记忆了,就算是变成废人也不奇怪。”
凝视着烦恼的菲尔,克劳开口道。
“……我记得,使者殿下那时,你……”
“嗯?”
“……不,没什么。”
菲尔歪着脑袋看向陷入沉默的克劳,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嗯?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在菲尔正要好好地深入思考时,克劳感到非常有趣似地开口道:“但是”,这一举动引起了菲尔的注意。
“你真是让我惊讶连连。先是演绎了可疑的揽客老板,然后又是踢翻摊位、又是撒得满地土豆什么的。”
“那个,说的尽是些让人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是想要忘去的瞬间,这是故意的吗?”
“多亏了你,暂且是维持了和尤奈亚的邦交关系,而且好像还能够以斯坦特王也无法干涉的形式,摆脱与你离婚的结局。”
“诶诶这样啊,那真是太好……欸?”
菲尔在刹那间凝固了。
“……欸,夫君大人,那是怎么回事……”
“你忘了吗?使者殿下被选中的原因,来这里的理由,以及试炼的内容。”
“那是不可能会忘记的吧。”
由斯坦特王发起的,高文的试炼。
如果离婚不成的话就会战争勃发,这一根本原因。
“斯坦特兄长给出的条件是,您‘在不使用黑龙师团的情况下’打败高文大人……啊!”
“注意到了吗?”
虽说对手失去了理智,而且克劳还用上了各种卑鄙的手段,但是他确实漂亮地打败了高文。
“虽然说了不可以借用士兵的力量,但又没说过不可以让妻子帮忙。从使者殿下那里也得到了“认同”的承诺。感到高兴吧。多亏了你,邦交安泰,再次感谢你的协助。”
“那个……慎重起见,妾身想确认一下。难道城里的旅馆和那个掉落的古井以及毒液、毒雾等等这些您都是在咒毒骚乱之前就开始准备的?”
“那有什么不妥吗?”
“……”
正是,克劳打败了高文。
仔细想想,要回避离婚不成就勃发战争这一事态的话,这确实是最佳的办法。就结果而言也用不着威胁到高文的性命。
战争的危机也度过了。
——本该可以安心了才对——
(为什么!?总有种又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悔恨感残留着!?)
菲尔紧紧握紧床单,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双肩。
(啊,稍等一下。赌约的话好像还有一个对吧!?)
既然事已至此,就算只有冬至钟的赌约也好……!
菲尔一跃而起, “喂,大病初愈别突然乱动。” 无视了皱着眉头如此提醒的夫君大人并下了床。
由于一直在睡,导致双脚使不上劲,但也不是跑不起来。
“今天是几号,不对,距离冬至还有多少天!?”
“明天是冬至。”
“骗人!现在几点了……”
菲尔慌忙跑到窗边抬头看向钟楼,随后因为这难以置信的景象而无法说出话来。
(欸,幻觉?如果不是幻觉的话)
——钟,没了。
“那—个,夫君,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冬至钟,由于陈旧的青铜快要裂开而存在着安全隐患,现在正修理中。”
“……如果不是妾身的错觉的话,黑龙城冬至钟的铜,好像连铜锈的影子都没有,还是赤铜色的吧。”
“是你的错觉吧?”
“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
“在你睡着的时候。”
“……”
菲尔抓住床单的手颤抖起来。
(这个混蛋,总有一天要拔光他的头发……!)
看着不知道暗地里决定了什么而坚决发誓的菲尔,克劳愉悦地从喉咙中发出笑声。
“这边的赌约,也是我赢了呢。”
“欸?”
(这,这么说来)
菲尔脸色突然发青。
(我都忘了!)
当菲尔无法成功突破三次之时,胜利就会归属夫君大人。也就是说菲尔必须要说出『想要离婚的真正理由』。
“那,那个赌约是无效的吧!因为,那钟可是中途就没了。”
“也是啊。那么,不详细说出来也可以,但我要问你一件事……在故乡有思念的人是骗人的,没错吧?”
“啊,那个是……”
“与从小就如同家人一般长大的对象,私定终身——什么的。”
克劳迅速地眯缝起双眼,在他的心里究竟浮现出了谁的脸呢。
当然了,菲尔不可能知道,她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没可能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不过,在这个相当敏感的人面前,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说出比这更露马脚的谎言了。
“那个是……请忘掉吧。非常抱歉……妾身没说实话,想回故乡并不是因为有思念的人。”
“我想也是。”
果然,被他预料到了的样子。菲尔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既然发誓了,就应该最大限度地说实话才行。
菲尔斟酌好话语后,缓缓开口。
“……妾身想和您离婚的真正理由,那就是”
克劳静静地注视着菲尔。

“——妾身不愿意待在您的身边啊!!”

话说出口的瞬间,夫君大人目光呆滞了。
(嗯,就是这样。不离婚的话就得不到钱,得不到钱孤儿院就有困难,而我又不想孤儿院有困难,所以简单来说,对,就是这种感觉。)
说完之后,菲尔窥视着完全陷入沉默的夫君大人的三股辫。
“……那—个”
这时,注意到了自己的说法实在是非常过分。
如果纯粹作为一个人的话我会得出什么结论,重新思考后菲尔再次开口说道。
“……在您身旁待着的话,妾身就冷静不下来。”
“?”
“一来到您的身边,心脏就会开始乱跳。这让妾身很困扰。您任性地肆意折腾妾身,让妾身因此时而焦躁时而失落时而喜悦,只有妾身一人经历这些实在是不公平。”
对的,这不公平。菲尔注意到了。
(因为,仔细想想,他从一开始就在计划着避免发生战争的吧?却连一个字都没提过。)
虽说咒毒事件完全在意料之外,但即使如此,冷静思考过后,还是越想越气愤。
菲尔为这是否真的会引发战争而抱头苦思,也同样为老师是否真的会被杀害而坐立不安。
摆出一副冷酷的表情,以为他会离我远去而恐惧不已。正因如此,才能从他在这之后展现的温柔话语和笑容中得到惊人的勇气吧。
寻根问底之后才发现——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就如同冬至的无谓纷扰一般!
(如果真的有什么打算的话,一开始就该说出来啊。)
“坏心眼的,总是一脸若无其事的夫君大人,妾身已经厌烦了。”
这一周里,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白操了多少心——
“别让妾身内心里想的都是您,请适可而止!”
情绪激动的菲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承受了她这般抱怨的夫君大人,还是面不改色地沉默着。菲尔赌气般地转过脸去。
(因为,我明明只是替身而已)
经历过这样那样的事,想着他其实是不是很温柔的呢,如今知道了这个答案。
只要一会儿,再多待一小会儿,就要误以为自己才是能够待在这个人身边的存在。
“所以,不愿意待在您的身—”
伴随着“叭噗”的一声,菲尔的视野变得一片漆黑,接下来的话也被噎住了。
隔了一拍后菲尔才理解到,自己被克劳紧紧地抱住,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就这样,菲尔被用足力气的手臂紧紧地抱住,险些陷入呼吸困难的状况。
“那个,夫君大人。妾身很痛苦哟。”
“……”
“很痛哟,夫君大人。”
“……吵死了。”
菲尔挠着他的背抗议着,像是要阻止这样的她一般,克劳加大了了手臂的力量。
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似乎有些不高兴。

“都怪你……明明我已经好好地克制过自己了。”

菲尔被两个人之间极近的距离吓了一跳,在慌张之间没有注意到。
——克劳的耳朵,稍稍地染上了红色。

鞭子与糖交流群
“对不起,对不起呀小菲尔蒂娅!!都是人家的错。没想到,人家居然会伤害自己的女儿……”
“老师,没关系的。我,全身上下都没有受伤!”
“但是,会从悬崖上掉下来原本就是……”
“我已经忘掉了!所以请老师也一起忘掉吧。”
两人再会的时候,高文一看到菲尔就青白着脸道歉,菲尔看着这样的老师微笑着举起了拳头。
“难得相见,可别这么哭丧着脸啊,老师。”
(因为,入睡期间夫君大人也一直呆在房间里,以『席蕾妮公主大人』的姿态,完全无法变装啊。)
不仅如此,即使烧退了,克劳也不知为何还是一直待在菲尔的房间里处理工作,怎么也不移开视线。
但是,在高文回国的这一天,不知为何,他巧合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多亏如此,菲尔才能变装成女仆,来送别老师。
“真是的,哪里都没有大碍了吗?”
“人家就跟看上去的一样健康喔。比起这些,你不是患了严重的感冒卧床不起嘛。没事吧?会不会东倒西歪的呀?”
像是要确认菲尔的身体状况一般,老师四处触碰着菲尔的身体,菲尔一边笑着说:“完—全没问题!”一边拍开了老师的手臂。
“让孩子经历这样的事情,人家作为父母,还真是不合格啊……”
看到高文的样子如此憔悴不堪,菲尔感到很抱歉。于是她下定决心,扑向高文高大的身躯,狠狠地将他抱紧。
“我的父母,只有老师而已。我的归宿,也只有老师和孤儿院的同伴们的身边而已。”
所以。
“我一定会回来的,请您放心。”
“嗯……”
被菲尔紧紧抱住的高文,不久后放松了下来,轻抚着她的后背。这时,菲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松开了高文。
“对了老师,这是,我在这里收到的工资。是能暂时让孤儿院的孩子们吃到肉的金额哦。”
趁着还没忘记,菲尔将钱袋从怀中取出,高文却说:“这部分你就自己用吧。”并将她递过来的手推了回去。面对着一脸不安的菲尔,高文笑了出来。
“黑龙公给了人家很多礼物呢。所以,当下这个时段你不用担心哟。”
“礼物?”
“喔呵呵。这样的话即使收下了也不会被陛下责备,而且孩子们也会高兴哟。丝毫没有为难人家,这还要感谢他才行。”
的确,他曾扛着一袋不知道装满了什么东西的沉重袋子。穿着红色衣服的他,就像冬至时不可或缺的给孩子们分发礼物的老爷爷一样。
对着歪着头的菲尔,高温老师嘟哝了一句“谢谢啦”,随后便大声地叹了口气。
“明明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果然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呀,小菲尔蒂娅。”
然后,他用稍微大一点的声音说道。
“哼,真—是的。即使只是替身,能娶到这么可爱的孩子这个人真是幸福到不知哪里去了呢。太幸福了,要是不海扁这个女婿一顿的话,就无法让人心安呢!”
“?”
“还有呀,如果累了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你还记得人家说过这些吗?那句话,现在也依然有效喔。眼看要遭受不良对待的时候,就快点逃出来吧。不管是以皇子大人为对手还是以龙为对手,人家都会把你夺回来的。”
“好的。”
“——这些话,要好好地转告他哦?”
“……什么?”
不知为何,像是要说给别人听一般而接连不断开口的高文,在最后闭上了一只眼睛。
“那么,再见,多保重。要注意身体哦。”
“老师路上也要小心。请代我向大家问好。”
菲尔一直陪着高文走到城门前,随后便目送他那朝着通往城镇道路前进的背影。他好几次回过头来朝她挥手,菲尔就这样给他送别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孤儿院的大家都在等着我,我也很担心他们。虽然必须得早点回去,不过现在也毫无办法……)
寂寞刺痛了菲尔的胸膛。
对菲尔来说他一直以来都是极其重要的家人,同时也是她一直非常憧憬,又非常喜欢的高文老师。
春天过后,夏天到来之际,一定会相见的。虽说如此,下次会是什么时候呢。
“走了啊……老师。”
“我可不希望他下次再来。”
“对呀,下次……”
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那—个”
仿若机关人偶一样转过头来的菲尔,看到背靠着城墙并交叉着双臂的某人,脸色一下子发青起来。
“殿下,您是什么时候就在那里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请您放心’那附近吧。”
“差不多全部都听到了吗……?”
(怎么办啊我没说什么糟糕的话吧!?赶紧找个借口!)
“那,那个!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舍不得离别而已!”
“别用那么大的音量说话……现在我的脑袋正嗡嗡作响……”
克劳轻轻按住额头,总觉得他的脸色不太好。
“嗯?对不起。您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宿醉罢了。”
“宿醉?”
“别在意……”
菲尔下意识地朝着克劳走去,后者用拳头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略微露出了笑容。
温柔和体贴,是他在身为『主人』时才展现的东西。
啊,对了。克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我听说使者大人那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很多孩子,所以我就把给席蕾妮的慰问品全部强塞给他。这些堆得像山一样的东西让人郁闷死了,真是帮了个大忙。”
(……那个袋子!礼物一事,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没有经过妻子的允许,不过总比堆在那里腐烂掉好吧。”
对着随口补充这么一句的克劳,菲尔没有说出话来。不过还是在心里悄悄地说着,我很高兴,谢谢您。
这么说来,菲尔想起自己还没以现在这个身份跟他道谢,于是再次低下头。
“非常感谢您……不管怎么说,谢谢您救了老师。”
“没什么。心血来潮而已。”
(尽管如此,你还是,改变了自己一贯的箱庭主义,拯救了老师不是吗?)
菲尔在心中嘟囔道。
若是如凯所说的那般,对于克劳来说,高文只会是侵略他重要箱庭的敌人。即使本该击溃的对手因为毒物而自取灭亡,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即使只是一时兴起——倾听了微不足道的『菲尔』所述说的话语,但他提供了帮助,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管怎么说,总是被耍得团团转的这一点还是让人很生气!不过,牵扯到那些的话果然还是……值得庆幸的。)
一边想着目前还不知道的事,一边又很想弄清楚。那存在于众多假面的深处,冰冷瞳孔背后的东西。他经历了什么才成为了现在的他。他在思考着什么,在为什么而喜悦,以什么为目标,朝着什么方向前进——趁着还在他身边的时候。
(这些,只是为了将形势朝离婚方向发展所采取的对策而已!)
菲尔摇了摇头,将心中刹那间产生的想法一股脑地抛开,想着至少要再次道声谢于是开口说道。
“不,尽管如此,老师对我来说,是世界上我最喜欢,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很感激您。”
“……嗯—哼。”
低着头的菲尔没有注意到。
夫君大人一改主人模样的笑容,表情朝着略带坏心眼的方向改变。
“不用介意,我这么说过的吧。我从养育你的亲人那里,听到了许多让人愉快的话题。”
“诶?”
“那个,我记得——你四岁的时候,不停地往鼻子里塞小石子,随后取不出来就被送到了医生那里。”
好像总共放了六个进去,他语气平淡地补充道。菲尔的思考回路在一瞬间完全冻结。
“五岁的时候,在禁止游泳的蓄水池里游泳,结果差点溺水身亡。七岁的时候,因为贪吃拔掉花萼后渗出的花蜜,导致隔壁家的树篱受到不可挽回的损害。在这个院子里可别这样弄啊?那会变成悲剧的。”
(咿呀啊啊啊!!高文老师你都说了些什么呀!?还偏偏是,跟这个人!)
对方没完没了地列举着令人羞耻万分的黑历史,菲尔产生了想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
“那我就不浪费时间,回工作岗位去了!!”
菲尔早就忍耐不住,想要按住耳朵赶紧逃跑,然而克劳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菲尔已经是第二次看到了。
“喂,你要去哪里?接下来还有哦。”
“不,那—个殿下,好像有人急着拜托我到某个地方去办事呢。”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幸好,他放弃了。)
菲尔正想着这样一来他肯定放弃了拷问自己耳朵的念头,结果……
“这里是我的城堡,所以这是雇主的特权。虽然不知道是谁拜托你的,但是──别客气,尽情地偷懒吧。”
菲尔惊掉了下巴。
结果,非常遗憾,他自始至终还是毒龙公。

(这个混蛋,果然还是应该马上离婚,向故乡凯旋而归——!!)
菲尔心中无法宣泄的呐喊,乘着摇曳着七度灶树枝的微风,卷入蓝天而后消逝。(※注 七度灶是一种蔷薇科植物,在每年春天开出鲜艳的小花,到秋天便结出累累的浆果,属于高山植物,原产地是欧洲和亚洲。)
冬至过后,将迎来融雪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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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鞭子与糖汉化 于 2019-12-18 12:5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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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深夜中的妖精

在尤奈亚王宫的深处,静静地安放着一间用白色大理石柱装饰的美丽净室。
那里焚烧着净化空气的熏香,其焚香量多到不自然的程度,比水更清澈的玻璃桌上摆放着银质的圆盘。一根白皙的手指,在弹着银盘的边缘。
银盘上放着好几颗宝石。有王都贝尔法提斯别称的,红玛瑙;令人联想到新绿的橄榄石;还有用复杂工艺切割而成的,在漆黑夜晚中还能折射出月光的钻石。
“露草甘露般的白珍珠,蓝莓般的黑珍珠……”
咚,咚,咚。
手指在宝石上来回徘徊了几次,不久后,从中选出了一颗。
被选中的是交杂着红色与藏青色的石头。
能够吸引妖精并使之沉迷的,如夕阳般的石头——夕辉晶。
“真~遗憾。勇者大人,失败了呀。明明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从那条险恶的毒龙手里救出公主的方法。”
夹带着淡淡绯红色的浓密波浪银发,正闪耀着昏暗净室里燃烧着的烛火。
好几层极薄纱绢叠加而成的礼服,宛如一双朦胧的翅膀。
赤足从裙摆下露出,脚尖在触碰到冰冷的地板后,被烛光染上了淡淡的色彩。
她叹了一口气,懒洋洋地理起头发,随后看向放置在桌子上的画框。
那是结婚时被赠与的,“夫君大人”的肖像画。在打磨过的奢华镶金画框里存放着一幅画作,那是出自埃尔兰特首屈一指的画师之手,是一幅相当卓越的作品。不过,遗憾的是,现在已经看不出原貌了。因为她用小刀把画作中的脸、脖子和心脏都划得粉碎。
她盯着画像看了好一会儿,不久后,像是改变主意一般勾起了嘴角。
“但是呢,那个孩子是不会交给你的哦。”
呵呵,在夜间摇曳的笑声,犹如小夜啼鸟在歌唱一般。
将拥有着与自己瞳孔相同颜色的宝石拿到眼前——
她就像品尝糖果一样把石头塞入唇中,一口气咽了下去。
“妾身一定会把那孩子夺回来的。所以,欢快时光就只有现在哦——美丽的、令人讨厌的、妾身的夫君大人。”
倏然勾起的红唇,鲜艳欲滴。
从中露出的洁白皓齿,仿若病态般的月亮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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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鞭子与糖汉化 于 2019-12-18 12:53 编辑


后记

非常感谢您购买本书。我是夕鹭かのう。

本作是以比起恋爱更喜欢金钱的守财奴冒牌新娘为主角的离婚恋爱喜剧·第二卷。男主角最初看上去像是个很过分的人,但读完第一卷时不知为何觉得他是个可怜人(?)也许可以说这是纯情鬼畜的夫君大人的故事,这次能得到大家的支持,还让我完成了第二卷。真的,非常感谢。

因为拿到了各位对一卷的感想,没想到对平民素材有同感的人如此之多。特价促销时,会在店员贴打折牌的瞬间一动不动地在一旁等待的人不只有我,真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执笔期间,夏蝉在哗啦哗啦地吵闹着,然而这次书里描写的是圣诞节的话题。无论如何,我都想写圣诞市场!顺便一提,关于风景的描写,是我对布拉格的冬季印象。年末年初时试着去那边采访了,在玩具箱一样的街道上并排着的木制小摊子很可爱,更重要的是,葡萄酒加热巧克力配着一起吃的、用棒子卷起来的传统点心图尔德尼克超级美味。一般来说,提起圣诞点心,就会联想到白色的甜面包史多伦,但是在作品中,我特意制作了一些肉桂、砂糖含量丰富的不知名点心。

那个时候,在街道中心的桥上进行倒计时——布拉格的各位,新年时喧闹异常的样子尤其惊人。为了应对雪地而设计成的厚底靴,应该不会对烟火的燃烧残渣和酒瓶的碎片有任何帮助。不过,可以随便踩。

那么,在此,我想向关照过我的各位道声谢。

担当I老师。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谢您的照顾。至今为止说您抖S什么的真是对不起了!尽管在极限的赶稿过程中给大家带来了麻烦,但她还是给予了温柔而准确的指导,最后她用女神般柔和的声音对我说「夕鹭小姐,你已经成为了我的黑名单作家喽☆」,宣告这份话语的内心,令我的脸上瞬间冒出了热气。

插图的山下奈奈大人!这次也提供了很多漂亮的插画,特别是院长老师的狂野风格实在是太帅了,简直让我纳闷「这画的真的是一个男大姐吗!?」。然后,翻开封面,就能看到可爱的漫画了。

寄给我温暖感想的各位,谢谢你们!你们是我心灵的营养剂。

最后,向读到这里的各位表示衷心的感谢。

希望下次还能在某个地方邂逅。

夕鹭かのう 拜启

等我写完这篇稿子,就去拔掉智齿……



2.4 第二章


12.18 完成
212
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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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全部評論 56

  • 1
  • 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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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教育士语 平民
' 鞭子与糖汉化 发表于 2018-11-30 21:22 后记 非常感谢您购买本书。我是夕鹭かのう。 '


公主是黑的(震惊)会有第三卷吗

4 年前 0 回復

redwarning2 王爵
期待下一卷

4 年前 0 回復

doris7310 子爵
謝謝大大辛苦的翻譯!

4 年前 0 回復

寂靜之狼 勳爵
為 甚麼那個公主這麼討厭男主?

4 年前 0 回復

南极星 騎士
哎 如果不是日语水平不行 就直接看生肉 不用这样等来等去

4 年前 0 回復

一切k不变 侯爵
还是没搞懂国王和公主对与女主的想法。公主是把女主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4 年前 0 回復

佳丽 侯爵
大大翻译辛苦

4 年前 0 回復

excalibursaint 公爵
黑幕原来是公主
话说到底什么鬼

4 年前 0 回復

excalibursaint 公爵
黑幕原来是公主
话说到底什么鬼

4 年前 0 回復

卡萊爾 子爵
哇  竟然翻译完成了,记得卡在第二章至少半年以上了...感谢翻译的辛苦

4 年前 0 回復

hj508044 侯爵
工作辛苦了




4 年前 0 回復

蘿莉最高的巨蟹 子爵
哈哈~難得一位智商情商都上線的男主阿,期待台版代理

4 年前 0 回復

十弦 王爵
看来末尾这公主多半是个病娇+百合

4 年前 0 回復

改版AK 勳爵
还以为是一卷完结呢

4 年前 0 回復

oux2009 勳爵
' azusann 发表于 2019-5-7 09:21 哇!有更新超幸福,感謝漢化組。菲尔獨自努力,見到老師不禁流淚,超感動,比起龍公,更喜歡高文老師,這種 ... '


+1,老师一直在关心,而毒龙一直鬼畜,根本没怎么正面表达好感,做的都什么破事,能追到女孩才怪嘞(虽然结局一定是跑不掉的,但是还是要吐槽下

4 年前 0 回復

黑希铠甲 平民
第一章貌似看不了..点进去就502

5 年前 0 回復

casterV 騎士
不更新了吗?

5 年前 0 回復

路過的大嬸 騎士
能看到後續太感動了,翻譯大人真是好人~

5 年前 0 回復

migirl 平民
工作辛苦我十分喜歡多謝

5 年前 0 回復

夕千早 勳爵
没想到这个系列有后续翻译!感谢!
漫画完结之后还以为小说没人接了

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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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子与糖汉化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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