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なめこ印]終將成為神話的放學後戰爭 5 ―魔眼之王與狂神咆哮―[台/繁]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8-12-9 23:27 编辑


  終將成為神話的放學後戰爭 5 ―魔眼之王與狂神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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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なめこ印
  插畫:よう太
  譯者:一杞
  圖源:音無
  錄入: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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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雷火終於揭露了希臘神話代表神──阿波羅的真面目。
  就快一觸即發的局面中,天華從旁介入——
  「跟我約會吧,哥哥。」
  「…………啥?」
  天華看起來是打從心底感到雀躍,雷火無法掌握她真正的意圖。
  明明不可能是同伴——但無視雷火的擔憂,
  魁札爾科亞特爾出現在「白天的學園」裡,而且是好幾人!
  雷火率領的「神軍」迎戰不斷襲擊學生們的成群敵人(魁札爾科亞特爾)!
  神話代理戰爭邁入佳境!擊落毀滅的太陽吧!


  作者簡介
  なめこ印
  喜歡貓的輕小說作家。
  著有《我拯救太多女主角引發了世界末日!?》、
  《我與她互為奴僕的主從契約》,
  以及《終將成為神話的放學後戰爭》。


  畫師簡介
  よう太
  主要為輕小說以及成人遊戲原畫。
  角色可愛、筆觸輕柔為其特徵。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天華
  第二章 雷火的誓言、瑪莉亞的誓言
  第三章 同族殺手VS異端殺手
  終章
  後記





  序章


  「鬧劇已經演夠了吧?協助我,國崎,不對──」

  我開口。
  說出終結最後日常的話。

  「──希臘神話的太陽神,阿波羅。」

  「……你在說什麼啊,雷火?」
  國崎──不,是阿波羅哈哈笑了。
  一臉無聊透頂的樣子。
  彷彿在應付別人的玩笑話一般。
  「怎麼會說我是神啊……這玩笑很難笑耶。」
  「我一開始覺得不對勁,是晚上在遊樂園的那場戰鬥。」
  我無視阿波羅的話,單方面地繼續說下去。
  「歐西里斯拿瑪麗亞當人質,讓我陷入不利的狀況。」
  「……」
  「但拯救我脫離那個絕境的,是貫穿阿米特頭頂的一箭。」
  「……」
  「射殺阿米特的黃金箭、與宙斯的密約,從這兩點可以推測出救了瑪麗亞的是希臘神話的神,被譽為遠射之神的阿波羅。」
  暫時默默聽著我說的阿波羅──
  「……就說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了。」
  不悅地丟出這句話。
  所有人都憎恨神的時代。
  被懷疑是神,沒有人不會覺得不悅。
  但是,我無視對方的反應。
  「這時,問題在於為何阿波羅拯救了瑪麗亞。」
  「……!」
  阿波羅對此有所反應,身體震了一下。
  我繼續說:
  「瑪麗亞的安危跟神話代理戰爭沒有關係。」
  那時想拯救瑪麗亞是我的私心。
  跟戰爭的勝敗無關。
  而且,阿波羅沒有理由協助我。
  「他或許是打算藉由救出瑪麗亞,讓我無後顧之憂地擊斃歐西里斯……雖然也能這麼認為,但這樣也有些奇怪。」
  「……」
  「倘若他追求的結果是『歐西里斯之死』,阿波羅自己射殺那傢伙就行了,那樣更快速且確實。」
  「……」
  「但是不知何故,阿波羅射殺的並非歐西里斯,而是阿米特。」
  我一直在思考箇中理由。
  然後。
  「前陣子,這個理由(答案)從你的口中直接說出來了。」



  我看著阿波羅的眼睛。
  說出可怕的台詞。
  「你說你喜歡瑪麗亞。」
  「……」
  「所以才救了她,不是嗎?」
  「……就說了──」
  阿波羅仍試圖反駁。
  但是……
  「夠了,阿波羅。」
  這時,有第三者的聲音介入。
  聲音的主人是誰?
  這種事,我清楚得很。
  「宙斯。」
  「是~雷火同學。」
  天華(宙斯)面帶笑容地站在教室的門前。
  「宙斯大人……!為什麼,您出面的話──」
  阿波羅發出焦急的聲音。
  既然宙斯稱呼他為「阿波羅」,就再也無法矇混過去了。
  從那傢伙的角度來看,就像被同伴誤射一樣吧。
  但宙斯絲毫沒放在心上。
  「所以說,不用再掩飾了啦。」
  她這麼說,拍了拍阿波羅的肩膀。
  之後揚起嘴角看向我。
  「雖然這可能只是在套話,但被套話的當下,已經有八成以上遭到懷疑啦。就算裝傻也沒什麼意義了。」
  「……這樣啊。」
  阿波羅輕點點頭。
  雖然他看起來不太能接受,但他怎麼樣都無所謂。
  我跟面帶賊笑,注視著我的宙斯面對面。
  「所以呢?我應該事先說過不要追查希臘的神格適合者真面目才對,這是怎麼回事呢~?」
  宙斯用威脅似的語調詢問。
  「……」
  事情會變成這樣在我預料之內。
  我明知道會這樣,仍找阿波羅出來。
  為了今後的戰略。
  為了勝利。


  來吧……再度掀開戰爭的帷幕吧。
  為了凌駕眾神,奪回一切。




  第一章 天華


  1

  「我不曉得妳從是何時開始偷聽的,就從頭說起吧。」
  「嗯嗯。」
  宙斯一樣面露微笑。
  『──唔嘻嘻嘻,真可怕啊。』
  潛藏在那張笑容底下的殺意,讓巴羅爾也發出嗤笑。
  我把眾神的嘲弄當作耳邊風,開始說道:
  「首先,是目前的狀況。」
  我豎起三根手指。
  「歐西里斯(埃及)、毗濕奴(印度)、須佐之男(日本),已經有三個陣營淘汰,剩下四個。」
  接著我豎起四根手指。
  「我體內的巴羅爾(凱爾特)、阿波羅(希臘)、芙蕾雅(北歐)及魁札爾科亞特爾(瑪雅•阿茲特克)。」
  「剩下一半?」
  「……不對。」
  宙斯故意中途打斷我的話,我蹙起眉頭。
  「剩下的敵人只有魁札爾科亞特爾一尊(人)。」
  倖存的四尊(人)當中,有三尊(人)締結同盟。
  換言之,之後只要擊斃魁札爾科亞特爾,事情就解決了。
  然後──
  「擊斃魁札爾科亞特爾,之後只要我跟淚淚死去,就是你們獲勝了。」
  「哇~終於到了最後一幕呢~」
  宙斯開心地舉起雙手。
  「然後呢然後呢?」
  「問題在於那個最後的敵人──魁札爾科亞特爾。」
  我瞇起雙眼,看向阿波羅。
  「我沒有棋子可以對抗那傢伙擁有的神工太陽的威力。正因如此,才想要身為太陽神的阿波羅協助。」
  魔眼的能力雖然狡詐,但欠缺純粹的威力。
  芙蕾雅的弗爾克范格英靈宮殿雖然強大,但其力量源頭在於數量,而非品質。而且也有宮殿本身遭到破壞的風險。
  布倫希爾德不列入考慮。
  也就是說,憑現在的我們,在魁札爾科亞特爾使用「Regalia」的瞬間就會落敗。
  「……」
  阿波羅像在詢問似的看向宙斯。
  她揚起嘴角。
  「也就是說,為了贏得最終決戰,你想借用我家孩子的力量?」
  「就如同字面意思,這是最後一戰。我的確打破了與妳的約定,但希望妳能理解,為了確實獲勝,這是無可奈何的行動。」
  「可是啊~光靠阿波羅協助你們,就能輕易地打贏那傢伙嗎?」
  「那傢伙的力量當然不只如此。」
  我只管細心地說明。
  「屠神者、造物主、風的權能──考慮到與那傢伙相關的神話,說不定還有與復活相關的技能。」
  「噫~好多技能啊~」
  「但只要有阿波羅在,就能阻止『Regalia(神工太陽)』。」
  阿波羅操縱的太陽戰車掌管太陽的運行。
  無論敵人的「Regalia」多有威力,只要那是太陽,阿波羅應當就能阻止它掉落。
  「不然,阿波羅只幫忙壓住『Regalia』也行。之後由我們設法處理。」
  「喔~要怎麼辦呢~」
  宙斯擺出思索的樣子一會兒。
  「可是~雷火同學打破了與我的約定,要跟這樣的你一同戰鬥,感覺有點討厭呢~」
  「……」
  「而且阿波羅可以剋魁札爾科亞特爾的話,我們協助你們也沒什麼好處吧~?」
  「……」
  「不如讓雷火同學你們被魁札爾科亞特爾全滅,之後阿波羅再坐收漁利,或許就能輕鬆獲勝喔~?」
  「……」
  「真是的~你倒是說話啊~!」
  宙斯對保持沉默的我發出怨言。
  「那麼,妳要怎麼做?」
  「別露出那麼恐怖的表情嘛。」
  宙斯一個人看似愉快地笑著。
  「剛才只是開個小~玩笑。好啊,為求慎重起見,就協助你們吧。」
  「這樣好嗎,宙斯大人?」
  阿波羅詢問宙斯確認。
  或許是宙斯乾脆地答應一同戰鬥,讓他感到不安吧。
  對於他的疑問,宙斯則──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都要利用他,就利用到最後一刻吧~」
  居然在我眼前光明正大地做出利用宣言。
  (還是一樣瞧不起人。)
  『──唔嘻嘻嘻,說得沒錯。』
  我苦悶地嘆了口氣。
  「那麼,我可以當作妳答應一同戰鬥這件事了嗎?」
  「可以~可以~」
  宙斯面帶笑容地回答。
  看到她點頭,阿波羅(國崎)也輕輕聳了聳肩,點頭應允。
  「啊,但你不能告訴其他人阿波羅的真面目喔。」
  「我知道了。」
  理所當然的要求。我表示同意。
  事情暫且是談妥了。
  「那麼,我們好好相處到最後一刻吧。」
  宙斯這麼說並伸出手。
  「嗯。」
  我立刻握住她的手。
  我們交換蘊含著嘲諷的握手。
  當然沒有絲毫親愛之情。
  我盤算著如何搶先敵人一步。
  宙斯算計著如何摧毀我的計謀。
  彼此心裡只打著這些主意。


  2

  當天放學後。
  暫且回宿舍一趟的我直接前往西區第二醫院。
  「……」
  在醫院的加護病房中,艾蜜莉依舊沉睡著。
  她依然沒有恢復意識,但狀態似乎相當穩定。
  肉體並未死亡。
  但靈魂已死。
  所以不會醒來。
  「……」
  艾蜜莉的昏睡。
  這顯示出一件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實。
  一開始,我以為魁札爾科亞特爾的權能是破壞靈魂的能力。
  但並非如此。
  那傢伙破壞的只是神格。
  雖然是令人畏懼的能力,但問題不在那裡。
  假如只會破壞神格,那應該只有歐西里斯的神格消失,艾蜜莉的靈魂則平安無事,不然不是很奇怪嗎?
  就像須佐之男的神格消失,姬子的人格留下來一樣。
  但艾蜜莉沒有醒來。
  明顯是受到魁札爾科亞特爾破壞神格的影響。
  這……也就是說。
  (神與人的靈魂已經在容器中混合到難以分離的程度……是嗎?)
  『──可以這麼說。』
  「……唔……」
  我咬牙切齒。
  成功剝離靈魂與靈魂的情況僅有兩例。
  就是我跟夏洛學姊兩人而已。
  我是因為十字架的驅魔效果。
  夏洛學姊則是靠魔眼的能力。
  前者是因為事前準備,後者則是早期處置奏效。
  反過來說,要分離靈魂必須在靈魂黏著還很淺的階段進行,否則無法恢復原狀。
  實際上,就算用魔眼之力也無法讓淚淚與芙蕾雅分離。
  就某種意義而言,須佐之男也能說是一個成功的例子。
  但那恐怕是奇蹟的產物。
  須佐之男本身有「要守護姬子」的強韌意志才辦得到。
  只要走錯一步,應該就會像艾蜜莉與歐西里斯一樣一起消失了。
  (巴羅爾。)
  『──幹嘛?』
  (我跟你的靈魂真的有確實分離了吧?)
  『──唔嘻嘻嘻,你用不著擔心,沒問題啦。話雖如此,但可能有一小部分混在一起了也說不定。』
  (……糟透了。)
  與雷昂的戰鬥中,巴羅爾奪走了我肉體的主導權。
  在那之後,藉由那傢伙的協助、預備的十字架和魔眼的暗示,再次剝離了巴羅爾的靈魂……但是──
  就像須佐之男的記憶和感情至今仍殘留在姬子心裡一樣。
  曾經混合在一起的事物,無法那麼輕易地恢復原狀。
  與巴羅爾混合的影響說不定也早就出現在我身上了。
  或者說,我以為成功拯救了的夏洛學姊……其實也──
  『──哎呀,別唉聲嘆氣的嘛,雷火。』
  巴羅爾嗤笑我的苦惱。
  『──這麼說來,你知道本大爺等神是怎麼挑選容器的嗎?』
  (……?)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一時之間回答不出來。
  (這……不是依照作為神格適合者的素質來挑選的嗎?)
  我聽說素質愈高,神就愈能在地上發揮其力量。
  但巴羅爾說不光是那樣而已。
  『──素質也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契合度。』
  (契合度?)
  『──如果不是跟合得來的傢伙一起行動,無論做什麼都不會順利,凡事都是這樣的吧?』
  「……」
  我露出苦瓜臉。
  (你想說我跟你很合得來嗎?)
  『──正是如此。』
  (真是個惡劣的玩笑。)
  『──唔嘻嘻嘻,是嗎?』
  (沒錯。)
  『──本大爺倒不那麼覺得呢。』
  (哈,哪裡合得來了……)
  我付之一笑。
  但巴羅爾他──
  『──無論是你還是本大爺,都被奪走了太多東西。或許就是在這種地方湧現親近感吧。』
  「──」
  彷彿被人用針刺向心臟一般,我感到呼吸困難。
  「……」
  凱爾特神話是以艾林──現在的愛爾蘭──為舞台的神話。
  巴羅爾是自古就棲息在艾林的弗摩爾族之王。
  也就是所謂的土著之王。
  另一方面,身為凱爾特神話主角的達南神族。
  他們是從外海遷移進來的。
  也就是侵略者。
  巴羅爾從以前就不斷與侵略者奮戰至今。
  帕索隆族。
  納維德族。
  皮爾波族。
  他排除了三次外來的侵略,最後敗給達南神族而亡。
  被奪走了艾林,被奪走了國家。
  …………被奪走了重要的事物。
  就這一點來看,我跟巴羅爾一樣?
  ……
  ……
  (無聊透頂。)
  『──喔~喔~我好受傷啊。』
  (講什麼言不由衷的話。)
  『──算啦,總而言之──』
  巴羅爾毫不在意地作結。
  『──就算說神與人的靈魂會混在一起,也是彼此契合度高,更進一步地說,是性質十分相近的兩種靈魂。無論混合還是削除都差不了多少。』
  (……!)
  巴羅爾的說法讓我火冒三丈。
  「你這傢伙……說什麼……」
  我忍住差點在醫院走廊上大吼出來的情緒。
  『──所~以~說,是個性相似的人才會合而為一。水跟油混在一起還是水跟油,但水跟熱水混在一起,也只會變成溫水或溫溫的熱水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唔……」
  奪走身體。
  奪走人格。
  儘管如此,他還說這沒什麼大不了?
  緊握的拳頭就快噴出血來。
  但我設法將憤怒的聲音吞進肚裡。
  對這個魔神不管說什麼都沒用。
  我深刻地了解這件事。
  儘管如此……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說些什麼。
  (雖然你說差不了多少……那姬子與須佐之男要怎麼說?那兩人無論怎麼看,性質都恰好相反吧。)
  從我的角度來看是這樣,而且姬子的親姊姊──櫛鉈學姊也這麼說過。
  『──神擁有很多面貌,人類也有各種面貌吧。只不過有難以看見的一面和容易看見的一面罷了。』
  人對親近對象展現的面貌。
  對親愛對象展現的面貌。
  對憎恨對象展現的面貌。
  每張面貌都不同。
  人確實也擁有各種面貌。
  (你是說在姬子心裡,也有原本就很接近須佐之男的一面嗎?)
  『──說不定她看起來嬌弱,但意外地有性情激烈的一面喔。』
  (……)
  『──或是在須佐之男心裡,說不定也有什麼感情很類似她對姊姊的執著吧。』
  (……)
  『──簡單來說──』
  巴羅爾哈哈笑道。
  『──無論是本大爺的一部分混在你體內,還是布倫希爾德與夏洛混在一起,都不會有什麼巨大的變化。』
  我終究無法接受巴爾羅所說的話。
  體內摻雜著神(垃圾)的靈魂這種事,就跟汙濁混入清水沒兩樣。
  他居然說這種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唔……」
  我要做的事情並不會有所改變。
  但剛才與巴羅爾的對話宛如荊棘一般,刺進我心靈內側。
  「神仙雷火同學。」
  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呼喚我的名字。
  我將視線從艾蜜莉身上移向旁邊,匣之木龍斗就站在那裡。
  「讓你久等了。」
  「不會。」
  「那麼,過來這邊吧。」
  匣之木摸著鬍渣,同時邁出步伐。
  我默默地跟在他後面。
  他帶我到與上次相同的會議室。
  讓我進入那裡頭的密室。
  「隨便坐吧。」
  「……」
  我稍微環顧室內。
  密室的構造跟外面的會議室幾乎一樣。
  不同的只有寬敞度及這裡設有巨大的螢幕。
  我輕輕地坐在附近的椅子上。
  「你要喝茶還是咖啡?」
  「不用。」
  「是嗎?」
  匣之木準備一人分的即溶咖啡後走來。
  他坐在我眼前的椅子上,先啜飲了一口咖啡。
  「好難喝!」
  匣之木灑出咖啡,弄髒了襯衫。
  「哎呀~傷腦筋。」
  「……」
  我冷冷地瞪著這齣獨角戲。
  匣之木注意到我的視線,不正經地傻笑。
  「別那樣瞪著我看嘛,雷火同學。好像會被你的視線殺死一樣。」
  「……」
  真虧他能對使用魔眼的人開這種玩笑。
  上次接觸時,我也曾想過。
  (這傢伙的腦袋不太對勁。)
  『──唔嘻嘻嘻,說得沒錯。』
  但是,或許正因為如此。
  即使面對神,乃至擁有神之力的人,也毫不畏縮的精神力。
  沒有這種精神力的話,根本無法肩負交涉一職。
  因為所謂的交涉,不過是改變了形式的一種戰鬥型態。
  如果要與神交涉,必須擁有與神互相廝殺的氣慨才行。
  「那麼,雷火同學。」
  匣之木開口說道。
  「你今天會主動聯絡說想見我,是有什麼事情呢?」
  「……我是來答覆那件事情的。」
  「那件事情?」
  「聖餐管理機構(你們這些傢伙)想跟我聯手一事。」
  「喔,那還真是感激。」
  匣之木用讓人懷疑他是否真心那麼認為的曖昧聲音回答。
  他臉上掛著虛偽的假笑,難以看出表情。
  我毫不在乎地繼續說下去。
  「第三次神話代理戰爭已經邁入佳境,你們協助我獲得勝利吧。」
  「那是當然的,畢竟是我們主動提出的。」
  匣之木這麼說,又喝起難喝的咖啡。
  「第一次、第二次都失敗了,這次是好不容易來臨的機會。協助雷火同學獲勝,可以讓人類脫離神的支配。」
  「……」
  我無法回應匣之木的話。
  聖餐管理機構(Eucharistia)似乎想讓我獲勝,將「唯一神」的權能變成人類的東西。
  這就是人類戰勝眾神的唯一手段……雖然匣之木這麼說。
  但我可絲毫不打算將這種說明照單全收。
  我也只是在利用他們罷了。
  就像他們利用我一樣。
  到頭來,我們是彼此彼此。
  「但你怎麼會突然願意相信我們了呢?」
  匣之木依舊掛著假笑,微歪了歪頭。
  「是因為你握有證據,確定我之前告訴你的──國崎小次郎同學是神格適合者之一的情報正確無誤嗎?」
  「……」
  匣之木的台詞讓我蹙起眉頭。
  今天早上,我識破國崎真面目的推理。
  那番話其實充滿破綻。
  「阿波羅沒有理由要拯救瑪麗亞。」
  「國崎喜歡瑪麗亞,所以有拯救她的動機。」
  「因此救了瑪麗亞的阿波羅真面目就是國崎。」
  ……列出來一看,可以得知這是十分強硬的三段論法。
  因為我沒有提出任何證據,顯示國崎與阿波羅是同一人。
  但也並非像宙斯說的那樣,只是單純的套話而已。
  我在進行推理之前,就已經知道國崎是阿波羅了。
  透過上次在醫院與匣之木接觸時,被迫觀看的監視器畫面。
  畫面裡拍到在夜晚時間行動的人影。
  那放大的影像無庸置疑地是國崎。
  關於金箭和阿米特的推理,不過是為了避免他們察覺我與聖餐管理機構有所關聯,硬扯上關係的東西。
  「哎呀~雷火同學願意相信那份情報的話,以我的立場來說也覺得很慶幸喔。」
  「……」
  「畢竟之前一告訴你這件事,雷火同學就氣得離開房間了嘛。」
  「……」
  「雷火同學?」
  「……麻煩你稍微閉嘴。」
  我咬緊牙關,撥弄瀏海。
  「……」
  匣之木按照我說的閉上嘴巴。
  『──唔嘻嘻嘻。』
  但巴羅爾不肯閉嘴。
  他嘲弄並嗤笑我。
  『──都事到如今啦,雷火。你還不想承認嗎?』
  吵死了。
  『──原本相信的朋友每一個都是敵人,就讓你這麼難受嗎?』
  閉嘴。
  『──就豁出去了吧。命運很殘酷這點是理所當然的。』
  ……
  『──讓命運屈服並支配它吧。你會為此而戰吧,雷火?』
  這個魔神真的讓人很不悅。
  為何他這麼擅長刺人肺腑呢?
  (這種事用不著你說。)
  『──唔嘻嘻嘻,是嗎?』
  (對,所以你給我閉嘴。)
  我抬起頭,繼續與匣之木對話。
  「讓你久等了。來談些具體的內容吧。」
  「嗯。」
  匣之木點點頭。
  「我需要的情報是魁札爾科亞特爾的所在處。」
  「那就是下次的敵人嗎?」
  「沒錯。用你們的監視網找出那傢伙。」
  聖餐管理機構用監視器在島內布下天羅地網。
  我要利用這點來找出敵人。
  尤其是魁札爾科亞特爾剛與須佐之男進行了一場激戰。
  倘若能早點發現,說不定能突襲情況並不萬全的他。
  匣之木聽到我的要求,搔了搔頭。
  「我之前也說過,為了避免被神發現,只有設置最低限度所需的監視網。因為到處都有漏洞,不能保證可以確實地立刻找到喔。」
  「到時就用兩隻腳去找。」
  「你還真會強人所難呢~」
  「你們打算協助我的話,至少要做到這種程度。人手應該足夠才對。」
  這座島上的大人都是聖餐管理機構的職員。
  光是每天傍晚在島上巡邏的警衛,也有相當的數量。
  「我並不打算叫你們抓住他。只要找到他就立刻向我報告。」
  「嗯,我了解啦。那麼,對方外表的特徵是?」
  我告訴他魁札爾科亞特爾的特徵。
  匣之木「嗯~」地點了點頭。
  「魁札爾科亞特爾同學似乎是個相當超乎常人的傢伙呢。」
  「……我並沒有直接看過他。可能跟實際的人物多少有點差異,但既然是特徵這麼明顯的傢伙,應該不會認錯人吧。」
  「總之,我們會全力去找人啦。」
  匣之木用輕鬆的態度承諾。
  他不正經地傻笑。
  「你的請求只有這件事嗎?」
  「還有。」
  「哎呀呀,嗯~請提一些我們能力所及範圍內的事情喔。」
  「無論如何都要請你們協助。」
  我有些煩躁地向匣之木提出「準備某樣物資」的指示。
  那是為了擊斃魁札爾科亞特爾的準備。
  「……以上。敵人不知道何時會採取行動,要迅速準備好。」
  「嗯~……這個嘛,從現在開始蒐集的話,應該後天早上可以準備好吧。」
  「催他們再快一點。」
  「我盡力而為嘍。」
  「……」
  大概就這樣嗎?
  已經沒有要說的事情了。
  我結束與匣之木的對話,單方面地離開了房間。


  3

  我結束與匣之木的密會,離開醫院。
  雖然那男人的態度直到最後都難以捉摸,但該做的事情還是會做好吧。
  至少目前我們的利害是一致的。
  『──能那麼輕易地找到嗎?』
  (這就要看他們了,但光是讓他們徹底監視學園附近,也能減輕我們的負擔。)
  累積在學園地下的魔力還殘留著。
  魁札爾科亞特爾又打算利用那些魔力做點什麼吧。
  為了防範未然,需要不間斷的監視。
  但一直等著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敵人,會大幅削減精神與體力。
  為求以萬全的狀態與魁札爾科亞特爾戰鬥,我想盡可能排除這種不安要素。
  (聯絡消息會傳送到跟匣之木借來的無線對講機,在那之前到我的房間待命。)
  無線對講機是聖餐管理機構的職員使用的東西。
  耳機可以完全塞入耳朵裡,用頭髮遮蓋住。
  麥克風也別在衣領內側,只要小聲說話,從旁人眼裡根本看不出來。
  雖然小型且高性能,但只限島內通訊。
  除了與匣之木通訊用的之外,我還讓他另外準備了五人份的對講機。
  這些是我要拿來對同伴下達指示用的。
  我、瑪麗亞、夏洛學姊、姬子……還有淚淚的份。
  「……」
  我還讓淚淚(芙蕾雅)活著。
  雖然不甘心,但那傢伙是我棋子中的最強戰力。
  在準備迎接最後一戰的現在,我不能失去她。
  ……不對。
  結果到底是怎麼樣呢?
  那時,我逃避了殺掉淚淚一事。
  我體諒雷昂的行動。
  壓抑了衝動性的殺意。
  那樣真的是正確的嗎?
  我當然憎恨芙蕾雅。
  但那傢伙的身體是鹿金淚淚的東西。
  倘若因一時衝動殺掉芙蕾雅,應該會連無辜的鹿金淚淚也一起殺掉。
  殺掉身為我朋友的淚淚。
  那無疑是不該做的事情。
  就這層意義而言,沒有殺掉她是正確的。
  但是。
  但是。
  我……
  「哥哥~」
  「!」
  聽到突如其來的呼喚,我猛然抬起頭來。
  在我眼前。
  天華(宙斯)面帶微笑地站在那裡。
  「宙斯……!」
  「嗨~」
  「……妳來做什麼?」
  我中斷到目前為止的思考,警戒地詢問。
  宙斯毫不在乎我帶刺的態度,依然面帶笑容。
  「我才想問哥哥在醫院(這裡)做了什麼呢?」
  「……我來探望艾蜜莉。」
  我面不改色地回答。
  但宙斯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喔~跟匣之木老師一起?」
  「……」
  我跟聖餐管理機構的關聯很快就曝光了。
  雖然我打從一開始就不覺得能隱瞞到最後……但比預料中更快穿幫。
  密會地點也不是學園,而選擇了醫院。
  我遭到監視了嗎?
  打從一開始?
  「……」
  原因是今天早上那件事嗎?
  識破國崎是阿波羅的推理。
  說不定是那強硬的推理讓她感到可疑。
  若是如此,她答應共同戰鬥是故弄玄虛?
  為了找出情報來源,假裝讓我自由行動?
  這麼一想,有些地方就說得通,不過……
  也覺得這手法微妙地費時。
  「……那麼,妳的目的是什麼?」
  我瞪著宙斯這麼詢問。
  向一般人隱瞞神話代理戰爭的存在──這終究是一種「默契」。
  並沒有作為規則,被記載在禁戒當中。
  換言之,就算我跟聖餐管理機構聯手也不是違反規則。
  照理說,身為監督者的宙斯應該也沒有制裁我的權利……
  話雖如此,但也不是能樂觀看待的狀況嗎?
  「目的啊。」
  宙斯將手指放在臉頰上,擺出在思考的樣子。
  「這個嘛……」
  「……」
  「那麼,現在我就放你一馬,所以跟我約會吧。」
  「………………啥?」
  我不禁發出真實的聲音。
  也可以說我傻眼了。
  宙斯毫不在意我的反應。
  「好~那到南區逛逛吧!」
  「等等。喂,等一下。」
  「嗯?」
  「……我不懂妳的意思。」
  眉頭自然地皺起來。
  我無法猜測這傢伙的行動。
  言行太沒有脈絡了。
  「妳想做什麼?」
  「就說了,我、想、約、會。」
  「……」
  她是在裝傻還是認真的……
  從她的表情無法看出任何東西。
  我不知道……雖然不知道。
  但一直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就太不像話了。
  在樹立策略時,了解敵人是很重要的第一步。
  這傢伙的行動有許多難以理解的地方。
  她在想什麼?
  為何會採取那種行動?
  為什麼會做出那個選擇?
  如果不掌握這傢伙成為言行指針的思考,說不定會在最終決戰遭到暗算。
  她在這種狀況下出現在我面前。
  其中應該有什麼意圖才對。
  這說不定是摸索宙斯思考模式的機會。
  「好,我奉陪。」
  我答應與她約會。
  宙斯開心地擺出萬歲的姿勢。
  「好耶~!我想吃冰~」
  她擅自勾住了我的手臂。
  可惡……我平常就在想了,這傢伙為何這麼擅長扮演撒嬌的妹妹?
  「好,妳想吃多少我都買給妳。」
  我感覺像是吃了苦瓜一樣點點頭,同時與天華一起前往南區。


  4

  南區,鬧區。
  這裡還是一樣,一到放學後就有許多學生。
  「我要一份草莓口味~哥哥呢?」
  「什麼都可以……那就薄荷巧克力好了。」
  不愛吃甜食的我盡可能點了感覺不會太甜的東西。
  「好的!草莓一份、薄荷一份。」
  店員親切地這麼回答,同時將兩人份的冰裝到甜筒上。
  「讓兩位久等了~一共是五百信用點。」
  「用這個付。」
  我將學生證交給店員,支付信用點。
  「給妳,天華。」
  「耶~謝謝哥哥~」
  我將冰遞給天華(宙斯),她露出滿面笑容。
  「謝謝惠顧~」
  我們在店員的目送下離開店裡。
  雖然我很想在店裡吃,但天華不願意。
  她說想到許多地方逛逛。
  她看來非常開心的樣子。
  天華邊走邊吃冰,同時向我提起各種話題。
  「哥哥平常假日都在做什麼呢?」
  「沒做什麼……」
  「咦~真無聊~」
  「先別說這些,妳那個稱呼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在別人面前不會那麼叫嗎?」
  「我沒說過那種話喔~現在夏洛學姊他們又不在,沒關係吧?」
  「但我覺得想吐。」
  「哥哥真過分~!」
  天華擺出氣呼呼的樣子。
  她似乎不打算更正稱呼方式。
  我放棄糾正她,嘆了口氣。
  「好吧。那麼,接著妳想去哪裡?」
  「嗯~我想想~」
  天華一邊舔著冰,一邊擺出在思考的樣子。
  「啊,沙威瑪!那裡有賣沙威瑪耶,哥哥~」
  「妳正在吃冰吧。」
  我這麼指謫後……
  「卡滋卡滋卡滋。」
  天華轉眼間就把冰啃得一乾二淨。
  她伸出舌頭舔掉沾到臉頰上的冰,然後再次指向沙威瑪店。
  「我好想吃沙威瑪喔~」
  「……」
  我傻眼地到攤販點沙威瑪。
  「小姐要加美乃滋嗎?」
  「幫我加滿滿的黃芥末美乃滋!」
  「沒問題!」
  「謝謝~」
  天華開心地接過沙威瑪,立刻大口咬下。
  我側眼看著這一幕,支付沙威瑪的費用。
  這時。
  「謝謝你~哥哥。」
  天華這次臉頰上沾著美乃滋向我道謝。
  ……
  ……
  啊啊,可惡。
  真的會讓人亂了步調。
  這傢伙的笑容正是妹妹的笑容。
  這傢伙的聲音無疑是妹妹的聲音。
  是我一直想搶回來的東西。
  即使我明白此刻映入眼簾的這幅景象是假象。
  但那張微笑仍滲入我的內心,訴說著疼痛。
  『──怎麼啦?你的心思很亂喔。』
  (……哈。)
  我在內心苦笑。
  這傢伙真的很可恨。
  託他的福,讓我能轉換心情。
  雖然不會想感謝他,但唯獨現在時機正好。
  「嘿!」
  「!」
  這時,天華張口咬了我拿在手上的冰。
  就在我大吃一驚時,她舔了舔嘴唇。
  「真是的~不快點吃的話,都要融化嘍。」
  像在惡作劇地笑了笑。
  我的冰確實融化了一半,隨時都會滴落地面。
  「……說得也是。」
  我迅速地吃掉冰。
  天華也早已吃完沙威瑪,閒著無聊。
  「接著要做什麼?」
  「嗯~我想想~……衣服!我想要夏裝!」
  「這樣啊。那麼,就隨意到處逛逛吧。」
  「嗯!」
  天華開心地再度緊抓住我的手臂。
  『──唔嘻嘻嘻,雖然胸部很平,但軟綿綿的呢。』
  (我宰了你喔。)
  我一邊像這樣對色情魔神抱持殺意。
  一邊與天華漫步在鬧區中,瀏覽著商店櫥窗。
  「啊,這裡氣氛好像不錯!」
  然後她找到中意的店家,走進店裡。
  「哥哥喜歡哪種衣服?」
  「我沒興趣。」
  「咦?喜歡暴露一點的?哥哥真下流~」
  「我可沒那麼說。」
  「那麼,你喜歡哪種衣服?」
  「……有分寸的時尚。」
  「清純系嗎~適合我嗎~?」
  天華這麼說道,開始物色衣服。
  『──你完全被牽著走呢。』
  (可以清楚知道布倫希爾德有多好應付。)
  天華平常就能言善道。
  可以掌握著話題的主導權來進展話題。
  同時又不會輕易暴露出內心。
  當然也不可能像布倫希爾德一樣,輕易地被挑釁。
  是個棘手的對手。
  「不好意思~店員小姐,請讓我試穿這些~」
  「好的,請到這邊來。」
  天華拿著幾件衣服,與店員前往試衣間。
  她在途中回頭看向這邊。
  「來~哥哥也到這邊來嘛。」
  「嗯。」
  我嘆了口氣,跟在她後面。
  『──話說回來,宙斯那傢伙看來真的很開心呢。』
  (她是在挖苦我吧。)
  『──是嗎?她看起來像是純粹地樂在其中就是了。』
  (是純粹地以挖苦我為樂吧。)
  『──雷火還是老樣子呢。』
  巴羅爾別有含意的說法讓我蹙起眉頭。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純粹是你抱有偏見罷了。』
  (偏見?)
  這……是說我對神(宙斯)的態度嗎?
  (那傢伙是我的宿敵,憎恨祂有什麼不對?)
  『──沒什麼不對啊,讓憎恨愈來愈強烈是件好事。』
  唔嘻嘻嘻──巴羅爾這麼嗤笑。
  『──但是啊,如果因為那樣讓思考變遲鈍,可是會在關鍵時刻出差錯喔。』
  (什麼?)
  『──所謂的偏見會讓視野變狹隘。』
  (……)
  『──要是視野狹隘,理應能看見的東西也會變得看不見喔。』
  巴羅爾是魔眼之王。
  他想說關於「看」這方面,他有獨到的見解嗎?
  「……」
  視野狹隘會減少能獲得的情報。
  那同時也會讓選項變少。
  偏見。
  對於應該憎恨的敵人,希望他在所有方面都令人憎恨的成見。
  這種想法確實等於思考的鈍化。
  我明明是為了摸索宙斯在想什麼而來的。
  要是抱持偏見,就本末倒置了。
  「哥哥。」
  天華從試衣間的布簾縫隙間探出頭。
  我輕輕搖頭並說:
  「怎麼了?」
  「我先試穿看看了,哥哥也看一下。」
  「……」
  愉快地向我搭話的天華(宙斯)十分可恨。
  但我暫且忘記這一點。
  不從一開始就因為憎恨而斷定這傢伙的真正意圖,直接捕捉雙眼所見的情報。
  之後再去思考。
  「好,我幫妳看看。」
  「那麼~首先是~連身裙!」
  天華用力拉開布簾。
  現身的她穿著白色連身裙。
  是因為剛才說了什麼清純系的關係嗎?
  無論如何,那副模樣……
  「哥哥,怎麼樣?」
  「我覺得很適合妳喔。」
  「咦~你好好讚美我嘛~」
  「……非常適合妳。」
  「耶~那換下一套喔~」
  天華接連換上衣服,然後徵詢我的感想。
  如果要陳述我坦率的感想,就是每件衣服都很適合她。
  畢竟是我妹妹的身體,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真是的~哥哥!」
  「嗯?」
  「你從剛才開始就只會說很適合!你有好好在看嗎?」
  「每件都很適合天華喔。」
  「真是的~那就不知道要選哪件了嘛~」
  天華鼓起臉頰。
  「那麼,在這當中最適合我的是哪件?」
  「最適合的嗎……我想想。」
  我依序回想天華穿給我看的衣服。
  「或是哥哥最想讓我穿的衣服也可以喔~」
  「妳這樣一講,反倒很難選耶……」
  我猶豫了一會兒之後──
  「一開始的那件連身裙最適合妳。」
  這麼回答。
  「連身裙!哥哥的品味真不錯呢!」
  「……這是在稱讚我嗎?」
  「是稱讚你啦~」
  天華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那麼,就買這件吧。店員小姐~」
  天華面帶笑容地呼喚店員。
  真的純粹地、開心地、高興地笑著。
  雖然我到目前為止,只把那張笑容當作是在挖苦我。
  但假如就如巴羅爾所說,那是錯誤的想法呢?
  ……
  ……
  ……不,結果會怎麼樣?
  如果這不是在挖苦我。
  難道說她真的覺得很開心?
  被我稱讚服裝很適合她,她真的感到高興……嗎?
  那怎麼可能。
  還是說,這也是偏見嗎?
  那麼,如果要率直地接受現況,用一句話來形容這情況的話。
  就是今天天華(宙斯)只是在與我享受這場約會。
  會變成這麼一回事。
  「……」
  不管再怎麼說,那都是不可能的。
  這並非感情論,而是合乎邏輯的歸納。
  那傢伙沒有理由以純粹的意義享受與我的約會。
  當然,她也不可能對我抱持著友善的感情。
  因為那傢伙從我身邊奪走了妹妹。
  假如她對我有好感,應該會坦率地把妹妹還給我吧。
  否則,我就會一輩子憎恨那傢伙。
  「……唔……」
  即使換了個角度看,結果我還是什麼也不曉得。
  這時。
  「啊,胸罩透出來了。」
  「!」
  天華突然低喃很不得了的事。
  我連忙看向她。
  聽她這麼一說……確實可以隱約看見粉紅色花紋。
  「笨蛋!快遮住!」
  「咦~可是我又沒有小可愛什麼的~啊,對了。」
  天華突然將手伸進衣服裡面摸來摸去。
  「沒辦法,乾脆脫掉吧!」
  毫不吝惜地從衣服袖子裡抽出粉紅色胸罩。
  「喂,等等!妳幹嘛脫掉?」
  「因為會透出來嘛。反正我是飛機場,這樣比較不引人注目喔。」
  「有別的東西會透出來吧!」
  「沒問題,畢竟我的顏色很淡。」
  「……!就算這樣!」
  「咦~你該不會很在意吧?」
  天華像在惡作劇地笑了笑,快步走近我身旁。
  然後用手指輕輕拉開連身裙的領口。
  「哎嘿嘿,如果是哥哥的話,要看也可以喔。」
  天華的個子不高。
  從我的身高俯視的話,角度很不妙。
  一塊布料底下的健康肌膚,能看到肚臍周邊。
  當然也包括位於途中的平緩隆起與淡粉紅色頂點。
  「妳拿別人妹妹的身體……!」
  「咦?你不開心嗎?」
  「我怎麼可能開心!」
  這不是挖苦我的話,到底是什麼!
  「……」
  我單手扶額,用另一隻手將學生證交給天華。
  「夠了,去把小可愛也一起買下來吧。」


  5

  傍晚前。
  我們在咖啡廳的露天座位稍做休息。
  「約會真好玩呢~哥哥。」
  「……」
  疲憊不堪。
  精疲力盡的我趴在露天座位的桌子上。
  我居然會因為只是來回鬧區幾趟,就疲憊成這樣……
  最後我們逛了八間時裝店。
  而且在中間的空檔也做了各式各樣的事情。
  打保齡球。
  唱卡拉OK。
  逛鬧區攤販。
  挑戰拉麵大胃王。
  特調綜合咖啡的試喝會。
  製作串珠飾品的體驗課程。
  Et cetera、et cetera(還有很多,族繁不及備載)。
  肉體疲憊不堪,精神上也十分疲勞。
  尤其是保齡球。
  每次天華投球時,都差點看見她的內褲。
  無論我怎麼提醒她都沒有改善,要擋住其他觀眾的視線相當辛苦。
  『──唔嘻嘻嘻,你被耍得團團轉呢。』
  (感覺會就這樣倒下。)
  被耍著玩過頭,就快忘記當初的目的了。
  但關鍵的那方面也毫無收穫。
  我原本認為如果對方有什麼意圖,應該會在途中設下什麼圈套……
  「真好吃~」
  天華大口吃著剛點的聖代。
  把我折騰成這樣……
  這傢伙究竟想做什麼?
  我要怎麼做才能明白這點?
  「……」
  我啜飲剛點的咖啡。
  這座島上的咖啡味道無論哪間店都很微妙。
  「接著要去哪裡~?」
  「快到夜晚時間了,放棄吧。」
  「咦~」
  天華鼓起臉頰。
  她竟然還沒玩夠,真教我不敢恭維。
  ……不對,不是這樣。
  「天華,妳究竟想做什麼?」
  「呼咦?」
  天華大口吃著聖代,同時微微歪著頭。
  「妳特地帶著我四處跑的目的是什麼?」
  「就說是約會了嘛。」
  「別說笑了。」
  「不是說笑喔~」
  「妳這……」
  我差點順著煩躁的情緒發出怒吼,但我打消這念頭。
  在這邊大吼大叫也不會有任何收穫。
  倘若要摸索這傢伙的內心……
  「那麼,妳為什麼想跟我約會?」
  「嗯~?」
  天華忽然抬起頭來。
  這個問題出乎她的預料嗎?
  「……啊哈!」
  隔了幾秒鐘後,天華又恢復笑容。
  「那當然是因為我想跟哥哥約會啊~」
  ……
  ……
  (喂,巴羅爾。)
  『──嗯嗯?』
  (我完全搞不懂明白這傢伙的意圖。)
  『──別問本大爺這種事啦。』
  這麼說也是,不過……算了。
  既然這樣,就由我主動稍微深入一點吧。
  「天華,我有件事想問妳。」
  「什麼事~?」
  「妳當上『唯一神』後打算做什麼?」
  「嗯~?」
  即使聽到我的問題,天華也沒有停下享用聖代的手。
  她就這樣將湯匙含在嘴裡。
  「沒有要做什麼啊。」
  「別裝傻了。」
  「我沒有裝傻喔~」
  「那妳為何要追求『唯一神』的寶座?」
  「我有說過那種話嗎?」
  「事到如今,妳還在說什麼?在參加神話代理戰爭時,眾神(你們)的目的就很明確了吧。」
  「那是誤會喔~」
  「什麼?」
  「因為我沒辦法成為『唯一神』嘛。」
  「……!」
  我瞠大了眼。
  「這是什麼意思……?」
  「宙斯(我)要放棄成為『唯一神』的權利,畢竟那就是我成為監督者時答應的條件嘛。」
  「……」
  的確,我從一開始就耿耿於懷。
  監督者這個職務實在太過有利了。
  只要天華(宙斯)身為監督者,希臘陣營就能任意妄為。
  實際上,她也利用那個立場布下各種謀略。
  為何其他七大神話的傢伙能容忍這種事情?
  但是,天華剛才的話解開了這個謎題。
  成為監督者的代價是放棄「唯一神」寶座的話,就能保持平衡。
  不用說,宙斯是希臘神話的最強戰力。
  能夠不用戰鬥就把祂從戰爭中排除的好處相當大。
  而且神話代理戰爭的規則充滿漏洞。
  只要不被監督者(宙斯)發現,有很多方法能夠違反規則。
  反倒應該說,是為此而在規則上留下缺陷的嗎?
  「……」
  不過,這樣一來又會湧現其他疑問。
  不,應該說一開始的疑問會變得更巨大嗎?
  宙斯的目的。
  我更不明白她的目的為何了。
  這傢伙不想當「唯一神」?
  但是,若是如此,與我締結的祕密同盟又是什麼?
  從她到目前為止的行動來看,無論怎麼想,這傢伙都打算贏得神話代理戰爭。
  即使自已不會成為「唯一神」,只要希臘陣營的某人能成為「唯一神」就行了嗎?
  宙斯是這麼謙虛的神嗎?
  「……」
  我不曉得答案。
  她想做什麼?
  她打算做什麼?
  『馬上就要進入夜晚時間,學生請回到宿舍。』
  擴音器的廣播傳來。
  吃完聖代的天華站起身。
  「那掰掰嘍,雷火同學。明天見!」
  「啊,喂,等等──」
  天華無視我的制止,馬上就不見了。
  「……唉~」
  我按住抽搐的臉頰,嘆了口氣。
  最後喝光味道微妙的咖啡,起身離席。
  我也回到宿舍。
  『──結果什麼也不知道呢。』
  (……不。)
  我確實不曉得任何具體的事情。
  但我知道了那傢伙的目的並非「想成為『唯一神』」這種單純的東西。
  那傢伙果然有內幕。
  光是能確定這點,也算有收穫了。
  「……」
  戰爭已經進入後半戰。
  接下來一點差異都會決定勝敗。
  我一定要在戰爭中獲勝才行。
  奪回被神搶走的妹妹。
  我為此活到今天。
  我為此修得力量。
  我為此戰鬥至今。
  我為此……殺了雷昂。
  「雷昂……」
  一說出他的名字,內心深處就刺痛起來。
  殺掉他,悲慘地苟活下來。
  都做到這種地步,還不能達成本願就太荒謬了。
  不能發生那種情況。
  我一定要搶回妹妹才行。
  否則,他是為何而死?
  為何是我活了下來?
  必須回報他才行。
  必須獲得回報才行。
  因為他將生命託付給我,就是為了這麼做。


  6

  南宿舍,自己的房間。
  我一打開門,姬子就撲進我的懷裡。
  「歡迎回來,雷火。」
  「……我回來了。」
  姬子熱烈的迎接讓我有些驚慌地回應。
  「總之,妳先回房間吧。」
  我讓她回到房間裡,以免遭人盤問。
  我背著手關上門,由上而下地眺望著她。
  然後發出嘆息。
  「妳從今天早上就一直是這副打扮嗎?」
  「嗯?」
  姬子微微歪了頭。
  她只穿著一件白襯衫。
  連內衣都沒穿。
  「我應該有準備牛仔褲與可以穿的衣服吧……」
  「你說那些折好的東西?可是沒有內衣的話,穿起來硬梆梆的。」
  「……之後請瑪麗亞幫忙準備內衣吧。」
  我忘記要準備內衣了。
  不,到離開醫院為止我都還記得,但被天華折騰了一整天後,我完全忘了這回事。
  「話說回來,雷火回來得真晚耶。」
  「會嗎?」
  我的確比預定時間晚很多回來。
  「很晚。」
  姬子生氣地鼓起臉頰。
  那動作就像松鼠一樣。
  「抱歉。」
  「算了~沒關係。」
  我老實地道歉後,姬子很乾脆地原諒了我。
  她甚至已經露出了微笑。
  「喔……」
  她變臉的速度之快,反倒讓我覺得不安。
  「總之,我買了食物回來。」
  我將裝著買來的麵包與沙拉的袋子遞給她。
  但姬子沒有接過袋子。
  「餵我吃。」
  而是這麼央求我。
  「……」
  我將差點反射性地說出口的話吞回去。
  她受到我的魔眼支配。
  只要我說出願望,她應該就會照辦。
  那也是她本身的期望。
  只要我叫她自己吃,她就會乖乖服從吧。
  由我來決定她的一切。
  就是這樣的契約。
  這個契約讓她願意活下來。
  明明失去了最愛的姊姊。
  姬子現在仍活著,是我的責任。
  是我這麼希望的。
  我的軟弱硬逼她存活下來。
  正因如此,她沒有自己的願望。
  她自己並不想要讓自己活下來。
  剛才像是在生氣的表情,說不定也只是裝出來的。
  所以才輕易地原諒了我也說不定。
  因為不是認真的。
  因為這世上已經沒有會讓她認真起來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反倒是我應該實現她所有的願望吧。
  只要是她說出口的,無論是多麼渺小的願望。
  即使只是一丁點,倘若那是她本身的願望和慾望。
  如果實現她的願望,能夠讓她稍微展現出對這個世界的執著。
  無論什麼事,我都會照姬子說的去做。
  只不過,那連贖罪都算不上。
  結果只是我的任性罷了。
  「妳到桌子那邊等我。」
  「嗯。」
  我準備餐具,走向姬子等著的桌子。
  我坐到地毯上,將買來的麵包與沙拉從袋子裡拿出來。
  「要淋沙拉醬嗎?」
  「要,你問的問題真奇怪呢。」
  「因為我不常淋。」
  「是喔~你是原汁原味派?」
  「因為這種東西的味道很濃。」
  「你明明愛喝咖啡?」
  「這跟那個又是另一回事。」
  「這樣子啊。」
  我一邊與她閒聊,一邊攪拌完沙拉與沙拉醬。
  「啊~」
  姬子毫不猶豫地張開嘴巴。
  小巧的嘴裡可以看見潔白的齒列。
  為了放進她的嘴裡,我用叉子將沙拉一點一點地送入她嘴裡。
  須佐之男是怎麼用這麼小巧的嘴巴吃下那麼大分量的飯菜啊?
  「嗯。」
  姬子一閉上嘴,我就輕柔地抽出叉子。
  叉子從她的嘴唇間滑溜地抽出來時,看起來格外性感。
  『──好像在餵幼鳥吃飼料呢。』
  (是啊。)
  『──唔嘻嘻嘻,但意外地色情呢,配上她這副打扮。』
  (去死。)
  至少應該先拜託她穿上牛仔褲的嗎……
  「嗯。」
  姬子又張開嘴。
  我心無雜念地將沙拉送入她嘴裡。
  這時。
  「啊!」
  沙拉醬從姬子的嘴裡滴落。
  正好滴在她敞開的胸口附近。
  「……」
  「……」
  我們四目交接。
  然後──
  「可以幫我擦掉嗎?」
  姬子向上瞟地對我說。
  「……」
  雖然之前就有不祥的預感,但果然不出所料。
  話雖如此,這也沒辦法。
  我放棄掙扎,伸手拿面紙。
  「我要擦嘍。」
  「嗯……」
  我用面紙擦掉甚至有點滴入雙峰之間的沙拉醬。
  因為胸部很柔軟,有點難擦拭。
  「啊!」
  我在途中弄錯力道,姬子扭動身體。
  「抱歉,很痛嗎?」
  「不會。」
  姬子輕輕搖了搖頭。
  『──唔嘻嘻嘻。』
  巴羅爾在腦中煩人不已。
  我一邊忍耐著巴羅爾的煩人笑聲,一邊丟掉擦完沙拉醬的面紙。
  就在這時──
  「雷火……前輩?」
  「……!」
  我轉頭一看,瑪麗亞與夏洛學姊站在那裡。



  「呃……你們兩人在做什麼?」
  夏洛學姊用不知所措的表情詢問。
  沙拉醬的顏色很白。
  我剛才用面紙擦拭的地方是雙峰之間。
  感覺她們有很嚴重的誤會。
  好……該怎麼做呢?
  ……
  ……
  嗯,只能老實回答了。
  「姬子希望我餵她吃飯,所以我剛才在餵她吃沙拉。」
  「……但你剛才好像在摸她的胸部。」
  「因為沙拉醬滴出來了,我只是幫她擦掉而已。」
  「……」
  「……」
  兩人都露出難以釋懷的表情。
  誤會還沒有解開嗎?
  難以言喻的氣氛。
  就在這時。
  「雷火~……」
  姬子小聲地將身體湊近我。
  彷彿在躲避夏洛學姊和瑪麗亞。
  「妳做什麼……!」
  瑪麗亞本來想大吼,但在途中打消念頭。
  她也明白姬子的內情。
  即使感到火大,也無法發火吧。
  這點夏洛學姊也是一樣。
  「……好啦,妳們兩人都坐──」
  當我話說到一半時。
  「哎呀,大家都已經來了呢。」
  又聽見另一名訪客的聲音。
  除了瑪麗亞與夏洛學姊之外,會來我房間的只有另一個人。
  就是淚淚(芙蕾雅)。
  「……!」
  「……!」
  這一瞬間,現場的氣氛緊繃起來。
  尤其是瑪麗亞。
  「妳竟然還敢露面……!」
  她顯露出憤怒之情,這麼駁斥著淚淚。
  她的眼神氣憤得彷彿隨時會殺掉淚淚。
  另一方面,淚淚則是──
  「咦~因為晚上要在雷火的房間集合對吧?」
  若無其事地把瑪麗亞的話當耳邊風。
  那並非挑釁之類的。
  純粹只是她沒有放在心上罷了。
  「妳……!」
  這一點觸怒了瑪麗亞。
  在她真的撲向淚淚之前──
  「等等,瑪麗亞。」
  我出聲制止。
  「可是,雷火前輩!」
  「冷靜一點。」
  我用簡短的話語制止瑪麗亞。
  「……」
  瑪麗亞依然露出無法接受的表情,解除了戰鬥態勢。
  「淚淚。」
  我用冷淡的視線看向淚淚。
  「妳今天沒來上課,在做些什麼?」
  對於我的問題,淚淚說:
  「沒什麼~一想起昨天的事情,我的身體就不禁發燙,結果就蹺課了。」
  「……」
  我一點也不想問她蹺課做了什麼。
  應該慶幸她跟瑪麗亞沒有在教室產生衝突嗎?
  這時,淚淚忽然窺探躲在我背後的姬子。
  「喔~這就是那個須佐之男?變得這麼可愛啊。」
  「噫!」
  看到湊近我們的淚淚,姬子小聲地發出哀號。
  「停下來。」
  「咦~摸個頭應該沒關係吧?」
  「住手。」
  「是~」
  「……」
  淚淚明明設計讓我與雷昂自相殘殺在先。
  她的態度卻讓人絲毫感覺不到有受到良心苛責。
  不,說到底,神根本沒有身為人的良心。
  那是名為芙蕾雅的神(垃圾)之天性引發的事情。
  尋求更好的男人。
  尋求英雄的女人天性。
  其中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
  神只是「天生如此」的存在。
  「我有東西要先交給大家。」
  我改變話題。
  「這是能在島內使用的無線對講機,今後就用這個互相聯絡。」
  我這麼說,將無線對講機的麥克風與耳機遞給所有人。
  我教導她們大致的使用方式,指示她們從明天開始要經常隨身攜帶。
  「喔~你從哪裡找來這麼方便的東西啊?」
  「我讓教會的人把這些東西混在今天早上寄到的包裹裡面。」
  對於淚淚的問題,我撒謊回應。
  我不打算向瑪麗亞以外的人揭露我與匣之木的關係。
  「是喔~謝了。」
  淚淚含意深遠地低喃。
  「……」
  跟宙斯一樣,面對淚淚(這傢伙)能隱瞞到什麼地步呢?
  看來無法太樂觀。
  「這樣就能隨時聽見雷火的聲音了嗎?」
  淚淚戴上耳機詢問。
  「除了必要時以外別亂用。」
  「咦~不然讓你聽聽我『夜晚的聲音』吧?」
  淚淚像在惡作劇地開這種玩笑。
  「……」
  啊啊,可惡。
  阻止了瑪麗亞是很好。
  但這次必須安撫我自己才行。
  淚淚的言行輕易地讓我湧現殺意。
  我無法順利地控制感情……
  為了讓心情平靜下來,我去拿罐裝咖啡。
  「……嘖!」
  迷你冰箱裡空無一物。
  居然會在這種時候用光儲糧……
  「我去買咖啡。」
  「啊,雷火……」
  「抱歉,我馬上回來。」
  我向一臉不安的姬子道歉,走出房間。
  我在無人的走廊上暫且深吸一口氣。
  「……」
  雖然心跳還有點快,但我快步去買咖啡。
  也不能放著姬子不管太久。
  宿舍的自動販賣機位於各樓層靠裡頭的地方。
  我讓有販售想買的品牌的自動販賣機讀取信用卡,按了幾次按鈕。
  自動販賣機發出喀鏘的聲響。
  我買了四五罐罐裝咖啡,打算立刻回房間。
  這時有人向我搭話。
  「你好~雷火。」
  「淚淚(芙蕾雅)……」
  站在那裡的是淚淚。
  她似乎是從房間追著我過來。
  「妳為什麼在房間外?萬一被發現怎麼辦?」
  宿舍的自動販賣機區位於形成凹狀的地方,所以從走廊上看的話,姑且算是死角。
  但是,如果有人過來會立刻被發現。
  有女生在男生房間這邊的話,會演變成騷動。
  「不要緊,如果被人看見,我會用魔法操控他的記憶。」
  淚淚理所當然地說。
  「妳這傢伙……!」
  我不禁感到火大,忍不住抓起她的衣領,將她摔向自動販賣機。
  『──喔,以雷火來說還真難得呢。』
  (……少囉唆。)
  我的燃點確實比平常還要低。
  竟然會這麼輕易激動起來……
  「呵呵。」
  另一方面,淚淚一臉從容。
  她甚至露出微笑。
  「怎麼,要繼續之前沒做完的事嗎?」
  淚淚這麼說完後,將我的手引誘到她纖細的頸項上。
  之前沒做完的事。
  我試圖勒斃她,但沒能做到。
  她笑著問我要不要現在就在這裡完成那件事。
  「沒關係喔。雷火想做就動手吧,畢竟比被魔眼殺害舒服嘛。」
  「……閉嘴。」
  我試圖阻止淚淚認真的戲言。
  但是,或許是命令中欠缺力道,她沒有閉上嘴。
  「之前也是,明明不用停手也沒關係。」
  「……少囉唆。」
  「被雷火勒住脖子,我覺得非常舒服喲。」
  「……住口。」
  手就要使力勒住她。
  我盡全力阻止這一點時,淚淚微歪了頭。
  「你這麼重視鹿金淚淚(這副身體)嗎?」
  「妳懂什麼……」
  「雷火真的對女生很溫柔呢。」
  淚淚這麼嗤笑。
  下流地。
  殘忍地。
  然後她說:
  「因為你竟然這麼重視不曾說過話的女孩子。」
  「──」
  呼吸停止了。
  也失去聲音。
  因為這表示……
  淚淚(芙蕾雅)的話表示的意義是──
  「從與雷火相遇時起,我就一直是我(芙蕾雅)喔。」
  「──」
  「噯,雷火。」
  住口。
  我不想聽。
  「其實在更早之前,就有機會可以確認這件事了吧。」
  支配芙蕾雅的時候。
  那隔天的屋頂。
  在我房間看護她時。
  在游泳池。
  在公園。
  無論何時都有很多機會。
  我認為是朋友的鹿金淚淚的內在。
  究竟是人類還是神?
  有好幾次機會可以確認。
  但我卻沒那麼做。
  我逃避去確認。
  因為我不想承認。
  自己居然對神感受到友情……!
  我絕對都無法認同。
  不過……
  如果這傢伙打從一開始就是芙蕾雅(神)。
  我會猶豫要不要殺害神嗎?
  會像雷昂那時一樣,猶豫要不要殺害朋友嗎?
  不……不對。
  不知不覺間,論點偏移了。
  「無論妳從何時開始是芙蕾雅,我的選擇都不會改變。」
  「喔~」
  「殺掉妳的話,無辜的鹿金淚淚也會死去,所以現在我不會殺妳。」
  無論她的內在是什麼都沒有關係。
  因為殺掉肉體的話,就無法拯救鹿金淚淚了。
  「喔~是嗎?」
  對於我的反駁,淚淚不感興趣地低喃。
  「……」
  內在毫無關係。
  選擇不會改變。
  的確是這樣吧。
  實際上,我應該會這麼做。
  但是……我沒有確認她從何時起是芙蕾雅這件事實,也不會消失不見。
  逃避這一點的原因,是我內心的軟弱。
  我下意識地蓋上蓋子。
  不去正視不想看見的東西。
  我……
  「雷火前輩!」
  這時,有某人的聲音介入我們之間。
  「瑪麗亞。」
  「啊,是瑪麗亞兒啊。」
  「……!」
  瑪麗亞看到我將手放在淚淚的頸項上,臉色發青。
  「你們兩人在做什麼啊!」
  「……沒什麼。」
  我鬆手放開淚淚的頸項。
  她也沒有特別回答瑪麗亞的問題。
  「那麼,我差不多該回房間了。」
  淚淚經過瑪麗亞身旁,很快就從自動販賣機區消失無蹤。
  剩我與瑪麗亞被留下來。
  「雷火前輩……那個──」
  「是那傢伙在胡鬧罷了,別放在心上。」
  「好的,可是……」
  瑪麗亞仍舊一臉有話想說的樣子。
  但她將那些話收入內心深處,露出微笑。
  「如果有我能辦到的事,請儘管跟我說。只要是為了雷火前輩,我什麼都辦得到。」
  「……好,我很仰賴妳。」
  瑪麗亞竭盡全力的體貼,讓我的內心總算稍微輕鬆了一點。
  她剛才的話讓我莫名地回想起往事。
  那是來到這座島嶼前的事情。
  在與她相遇的地方──教會的記憶。




  第二章 雷火的誓言、瑪麗亞的誓言


  1

  今天是神經系統的支配下接續術式的訓練。
  人類大腦擁有的限制器。
  為了保護自身肉體的枷鎖。
  雖然那是必要的東西。
  但要以人類的身體殺掉神,那是很礙事的功能。
  但完全去除的話,也會出問題。
  因此需要的是自由開關限制器的功能。
  再加上。
  在有意識的狀態下進行全身體能確認。
  阻斷痛覺。
  藉由血管擴張來提升運動機能。
  藉由血管收縮來止血。
  提升神經脈衝的傳導速度。
  擴張反射運動機能。
  其他還有很多。
  要到達我的目標,需要把這些都學會。
  為此,我必須做的是──
  完全控制自己的肉體。
  人出乎意料地無法自由掌控自己的身體。
  運動選手會進行反覆練習,是為了讓身體能按照自己的印象行動。
  異端審問官的最高階──神罰者被要求具備的水準,在比這更遙遠的彼方地平線。
  別說是手腳,連指尖、血管、神經到大腦都要能按照自己所想的行動。
  必須是這樣才行。
  不過,賦予給我們的時間有限。
  控制肉體這種事,對神罰者而言是基本中的基本。
  這不過是站在起跑點所需的最低資格。
  運動選手會花好幾年,甚至是十年以上來鍛鍊自己的身體。
  但我們沒辦法耗費那麼多時間。
  那麼,要怎麼辦?
  這還用說。
  只能使用犯規技(外掛)了。

  「啊啊啊啊啊啊!」

  哀號從喉嚨溢出。
  無法靠自己的意志停下來。
  「啊嘎……啊嘎啊啊啊啊!」
  全身痙攣。
  好痛。
  好痛。
  好痛。
  「呀啊啊嘎嘎嘎……!」
  神經燃燒起來。
  就如字面意思一般在燃燒。
  正確來說,是遭到灼燒。
  我被拘束在床上,穿著手術衣的大人們圍著我。
  教會的黑暗面。
  藉由培育神罰者的他們。
  進行神經系統的支配下接續術式。
  簡單來說,就是改造全身神經系統的手術。
  將術式埋入體內,重新構築神經系統。
  設置在有意識狀態下的完全控制下。
  靠僅僅幾十次手術。
  完成一般人要耗費漫長歲月進行的肉體鍛鍊的極致。
  突破常規的時間效率。
  代價就是這種劇痛。
  「嘰……啊……呀啊啊啊啊啊啊!」
  這行為等於用打火機,一公釐一公釐地灼燒裸露的神經。
  剩餘的左邊眼球翻轉過來,看不見前方。
  全身在拘束帶下向後弓起。
  眼淚與汗水不停溢出。
  窩囊的哀號也停不下來。
  昏迷與覺醒在轉眼間不斷重複。
  「救我──」
  我請求寬恕。
  這明明是我期望而參與的事情。
  但過度的劇痛讓我回過神時,已經在求饒了。
  只要能逃離這種狀況,我什麼都做。
  我這麼心想。
  不過──
  「……」
  「……」
  「……」
  回應我的是沉默。
  沒有人理會六歲小孩的尖叫。
  他們平淡地繼續進行作業。
  「啊啊啊──!啊嘰……嘰啊啊啊啊!」
  我領悟到自己無法逃離,再次發出哀號。
  這次是第五次進行這個術式。
  聽說預計要十五個小時才會結束。
  這個房間裡擺放了會自然映入我眼簾的時鐘(計時器)。
  顯示在上頭的剩餘時間,還有十四小時五十八分。
  「咦嘎……喔嘰……」
  開始之後才過了兩分鐘。
  只過了兩分鐘。
  這件事實讓我快瘋掉了。
  若是這樣,沒有時鐘還比較好吧。
  而大人們明知道這點,仍擺放著時鐘。
  倘若瘋掉,終究就只有那點本事。
  連這種程度的事情都無法忍耐的話,就不需要。
  他們是真的這麼認為。
  所以不會有任何體諒。
  他們認為就算我壞了,只要換下個對象嘗試就好了。
  還是不行的話,就再換下一個。下一個。下一個。
  反正他們根本不打算讓這個術式成功。
  失敗是當然的。
  瘋掉是當然的。
  死掉是當然的。
  他們抱著這種打算,接連不斷地破壞實驗對象(我們)。
  他們追求的並不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而是超越必然之後的奇蹟產物。
  只要沒有發生奇蹟,人類是贏不了神的。
  所以才要不斷重複到奇蹟發生為止。
  無數次地破壞、破壞、破壞。
  持續到出現偶然沒有壞掉的奇蹟結果。
  「啊……啊……」
  頭痛得像要裂開一般。
  好像要壞掉了。
  就算我壞掉了,他們也毫不在乎。
  我會就這樣遭到廢棄,就那樣劃下句點。
  沒有任何成就。
  沒有任何成果。
  只是劃下句點。
  啊啊……
  那宛如天堂。
  這種痛苦居然可以結束。
  實在太吸引人──
  「──!」
  我想起妹妹。
  被神奪走的妹妹。
  對了。
  別忘記了。
  為了奪回重要的事物。
  我是為此敲響教會的大門。
  我早就捨棄了放棄這個選項。
  發出哀號也無所謂。
  嚎啕大哭也無所謂。
  懇求寬恕也無所謂。
  但不管暴露出多麼丟臉的模樣。
  唯獨這股意志不能屈服。
  這種疼痛我已經撐過五次了。
  這次也只要撐到最後。
  「嘰啊啊啊啊啊!」
  尖叫從我的嘴裡吐出。
  不過,只要內心沒有屈服,那就不是敗北。
  我就這樣撐過了剩餘十四小時五十五分的地獄。


  2

  神經系統的支配下接續術式是以每週一到兩次的間隔進行。
  到這個術式結束為止,不會進行實戰性的戰鬥訓練。
  當然會進行類似肉體鍛鍊的基礎訓練。
  但在手術的空檔,主要是安排課程講座。
  學習內容主要是兩個系統。
  一個是關於異端眾神的知識。
  瑪雅•阿茲特克神話。
  日本神話。
  印度神話。
  埃及神話。
  希臘神話。
  北歐神話。
  凱爾特神話。
  關於各大神話的書籍,我一律來者不拒。
  另一個則是進入戰鬥訓練前的基礎知識。
  格鬥術。
  武器術。
  拷問術。
  暗殺術。
  異端殺手。
  他們將前人累積起來的技術與歷史分成系統,進行指導。
  到這邊為止算是進入正式訓練的前置階段。
  我的同期在這個前置階段時消失無蹤了。
  是逃走了?
  還是瘋了?
  或是死了呢?
  ……我不太記得。
  畢竟無論是在鍛鍊肉體或課程講座的期間,接續術式的後遺症都相當嚴重。
  全身經常疼痛不堪,我不記得自己有好好睡過覺。
  我必須在意識朦朧的狀態下學習大量知識才行。
  光是做自己眼前的事情,就讓我竭盡全力了。
  一開始課程講座的教室裡應該有十個人左右。
  在接續術式完成之前,大家都消失了。
  我們甚至沒有問過彼此的名字。
  連長相也已經模糊不清。
  不,打從一開始就不記得吧……
  總而言之。
  結束幾十次的手術,是在我敲響教會大門的十個月後。
  至此,我總算獲得了接受正式訓練的資格。
  但這只是起跑線。
  是我拚死獲得的單程車票。
  之後又花了幾個星期準備。
  我靠那張單程車票,從教會的日本分部啟程前往梵蒂岡。
  前往即將開始真正訓練(地獄)的那塊土地。


  梵蒂岡城國,聖廳。
  現在是自稱為真聖教會的世界最大宗教的總部。
  我被帶到那裡。
  正確來說,是有人說要帶我前往,而我被蒙住眼睛送到車上。
  我當然不可能知道首次造訪的外國地理,由於什麼都看不見,我根本無從得知自己實際上正前往何方。
  「……」
  但這件事並沒有讓我感到特別恐懼。
  並不是我信賴教會。
  單純只是那種感情麻痺了而已。
  沒多久後我被帶下車。
  之後被迫走了很長一段路。
  我不斷上下樓梯後,才終於被解下了蒙眼布。
  我在沒有窗戶的房間裡。
  這裡是地面上嗎?
  還是地面下呢?
  我連這種事也不曉得。
  那裡聚集了幾十個包含我在內的孩子。
  所有人的年齡與國籍都不同。
  不過有很多年長者,我似乎是最年輕的一個。
  或許是因為這樣,我感覺到一些視線。
  「……」
  無所謂。
  其實周圍的人也覺得無所謂吧。
  理由是眼神。
  在場所有孩子的唯一共通點,就是那雙眼神。
  失去希望。
  超越絕望。
  無論憤怒或悲傷,全部都亂七八糟地混在一起。
  就是那種無藥可救地失去了光芒的眼眸。
  陰暗的眼眸。
  我大概也一樣。
  跟被藏在眼罩底下的右邊眼窩一樣。
  我剩餘的左眼一定也露出宛如漆黑空洞般的顏色。
  至今為止的大約一年,我們見識到了地獄。
  神話戰爭。
  日常崩壞。
  大量的死亡與死亡與死亡。
  在這裡的大多數人恐怕都失去了一切。
  剩餘的只有一種感情。
  就是對神的憎恨。
  倘若沒有這種憎恨,我根本無法撐過這一年吧。
  雖然我除此之外,還有奪回妹妹的目的。
  但基本上跟他們沒有兩樣。
  把對神的憎恨化為原動力,苟活到今天。
  進一步追求獲得向神復仇的力量。
  我認為能獲得那力量,才來到這邊。
  這時──

  噔、噔、噔──

  「!」
  從門後傳來硬質的腳步聲,室內的緊張感瞬間高漲起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自然地看向那邊。
  是誰會出現呢?
  大門打開。
  與此同時。
  有什麼化作一陣風吹了進來。
  「!」
  我立刻將動態視力提升到極限。
  這樣才總算看出對方是人類……的女性。
  下個瞬間,有某個像棒子的東西刺向腹部。
  「咕呼!」
  被精準地命中要害,我當場痛得倒在地上。
  我按著腹部環顧周圍,每個人都是類似的狀態。
  然後,有個金髮女性站在痛得打滾的成群孩子之中。
  她用看似棒子的東西敲著肩膀。
  那是……收入刀鞘裡的刀嗎?
  看來我剛才是被那把刀刺中心窩。
  「那邊的傢伙……」
  女性忽然用刀指著一個小孩。
  「還有那邊的跟那邊的,另外那邊的也是。」
  女性接連點名孩子們。
  「你們可以回去了。」
  然後乾脆地這麼說道。
  「什……!」
  被點名的少年一臉驚愕。
  「這是……為什麼……?」
  被刀打中的地方似乎疼痛不已,少年一臉痛苦地詢問。
  女性一邊用刀敲著肩膀一邊說:
  「因為沒前途啊。」
  「!」
  「你對我的奇襲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對吧?」
  女性直截了斷地說。
  「可是,那是因為事出突然……」
  「事出突然才叫作奇襲啊。」
  而且──女性補充說道。
  「這次我還奉送首次優惠,用腳步聲告訴你們我會從哪裡來了喔。」
  「……」
  「你們是為了什麼經歷那些痛苦的記憶,置入那使腦筋不正常的術式?」
  「……」
  「觀察、逃跑、守護、反抗,無論是哪種行動都無妨。明明只要立刻做出反應解除限制器,試圖對這意外狀況採取『某些行動』就合格了。」
  「……可是──」
  即使被駁倒成這樣,少年仍不肯退讓。
  這也是當然的。
  我們並不是為了在這種地方回頭,而來到這裡的。
  突然被說不合格,也不可能乖乖地認命接受吧。
  但是──
  「真囉唆耶,接著砍掉頭吧?」
  那一瞬間,女人的眼睛銳利地瞇起。
  憑我的雙眼無法追上那之後的動作。
  只不過單就結果來說的話。
  那個少年沒有人頭落地就了事了。
  因為有人阻止了女人。
  「住手。」
  那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
  男人按住女人的手腕。
  在女人的刀即將砍下少年人頭的前一秒。
  「別妨礙我啦。」
  「那可不成。」
  男女互瞪彼此。
  兩人似乎認識。
  「嗚……啊……」
  差點遭到殺害的少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的眼神充滿畏懼。
  將原本那麼濃厚的憎恨吹散的恐懼。
  那個少年一定會離開這房間吧。
  雖然他在肉體上沒有死亡。
  但那個女性散發出的殺意已經殺了他的心。
  「……」
  看到少年的樣子,男人嘆了口氣。
  然後放開女人的手腕。
  「……」
  女人也收起刀。
  這表示已經用不著動手砍了吧。
  就在這時,有幾個大人進入房間。
  「帶走。」
  男人這麼說完後,他們開始將淘汰的孩子們搬到房間外。
  女人側眼看著他們的作業,對我們說:
  「啊~不過留下來的你們也別會錯意了。」
  「……」
  「我們並不期待你們。」
  「……」
  「因為在這裡的訓練,跟之前不能相提並論。」
  「……」
  「有十個人的話,十個都死掉是理所當然的。」
  「……」
  「有一百個人就會死一百個,就算有一千人也會死一千人。」
  「……」
  「只不過一萬個人裡頭至少會留下一個。我們要找的只有那傢伙。」
  「……」
  「我剛才讓幾個人回去了,如果有人現在也想回家就開口吧。」
  最後通牒。
  「……」
  沒有任何人回答。
  「要留在這裡的話,就抱著會在這裡丟掉性命的決心吧。」
  「……用不著妳說。」
  我的命是為了奪回妹妹而存在的。
  如果不能達成這件事,這條命就沒有任何價值。
  「──」
  「……!」
  我與女人四目交接。
  雖然是相當小聲的自言自語,但似乎被聽見了。
  她這時第一次稍微揚起了嘴角。
  「那麼各位徒弟,從今天開始,就稱呼我為師傅。」


  3

  從結論來說,這天師傅的話有些誇大其詞。
  根本不可能有死亡率百分之百的訓練。
  「死了也無所謂」跟「從一開始就打算殺掉」之間,意外地有著差異。
  而且來到這邊的徒弟們都解除大腦的限制器,能夠發揮超乎常人的身體能力。
  實際的死亡率大約三成。
  還有六成在訓練中無法東山再起。
  剩餘一成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無蹤。
  那一成裡面不曉得有幾個人是逃亡,有幾個人是真的消失無蹤。
  總而言之。
  我在那個師傅的底下學習,勉強倖存了下來。
  然後,修練到與她同樣獲得神罰者的稱號……
  但那一定不是只靠我的力量就能獲得的東西。
  瑪麗亞。
  我貼心的理解者兼搭檔。
  倘若沒有遇見她……會變成怎麼樣呢?
  我與她偶然相遇是在十二歲的時候。
  是從我在師傅底下學習之後,大約五年後的事情。


  4

  「在之前的神話戰爭中,異端的眾神利用了人類的肉體。」
  傳來師傅的聲音。
  但看不見她的身影。
  「……」
  我所在的地方是狹窄的四角形房間。
  遮蔽物只有支撐天花板的四根石柱。
  能擋住視野的東西只有那個。
  明明如此,我卻找不到同樣在室內的師傅身影。
  「神之所以會在地上使用人類的肉體,恐怕是因為神在靈魂上是過於高等的存在。」
  只有聲音迴盪著。
  「……」
  我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但果然還是沒有任何人。
  從剛才開始,這種狀況已經持續十分鐘以上。
  「熾天使(Seraph)和智天使(Cherubim)這類靈魂位階高等的天使,無法干涉地上。比祂們更高階的存在──神就更不用說了。」
  「正因如此,神在地上活動才需要具備肉體。」
  「這邊的重點在於神在地上不得不進入人類這個容器裡。」
  「肉體是靈魂的拘束器。」
  「無論在靈魂上有多高等,一旦嵌入肉體的枷鎖,就難逃一死。」
  「因此設想以人類為對手的戰鬥術在某種程度上是有效的。」
  「理解人體的構造……」
  「學習人體致死的術理……」
  「破壞人體就等於是破壞內在(神)。」
  「只不過別太有自信。」
  「你們要擊斃的對象是借用人形的非人者。」
  「要抱持著與人類等大的極大災害戰鬥的打算。」
  「沒錯,例如像我這樣──」
  下個瞬間。
  「!」
  我全身遭到痛打,甚至無法呼吸地倒下。
  「唔……唔唔……」
  無法自由呼吸。
  但唯獨意識還殘留著。
  因此無法逃離劇痛。
  「好,今天也不行~零分。」
  我倒在地上,師傅的腳尖映入我的視野一角。
  雖然一直被單方面地搭話,但我最終仍無法捕捉到她的身影。
  「雷火真的不行呢。」
  「……啊──」
  「花了五年還這樣的話,前途堪憂啊。」
  師傅毫不留情的話語盡出。
  「……唔……」
  我完全無法反駁,只能因為不甘心而咬牙切齒。
  「站起來。」
  聽到師傅這麼指示,我咬緊牙關站起身。
  不在三秒以內站起來的話,通常會被踹起來。
  這次勉強是免於被踹了。
  「很好,那麼──」
  「!」
  才這麼心想,心窩就被踢了一腳。
  是使盡全力的一踢。
  「……啊咕……啊……」
  是一如往常的突襲。
  不只在訓練中,就算只是在走廊上走著,她有時也會襲擊徒弟們。
  也有人因此再也無法站立。
  剛才也是,如果沒有在千鈞一髮之際繃緊腹部肌肉,內臟已經毀了吧。
  「雷火雖然沒用,但唯獨這種直覺很敏銳呢~」
  「……」
  師傅遺憾的語調讓我沉默下來。
  以這個人的情況來說,她自認這樣是在稱讚我。
  在一般社會上可能很接近人格異常者。
  但她的戰鬥能力在神罰者中也是首屈一指。
  正因如此才有學習的意義。
  「好啦,其他傢伙也站起來。」
  師傅環顧著房間說。
  她這番話是對比我更早倒下的徒弟們說的。
  人數大約二十人多一點。
  所有人都像小石頭一樣滾倒在地上。
  我們所有人都被連刀也沒拿,手無寸鐵的師傅打倒了。
  明明有這麼多人,卻連能夠碰到師傅的人也沒有。
  我也只是撐到最後一刻……跟小石頭沒兩樣。
  這樣的我毫無價值。
  反倒該說等同於垃圾。
  浪費氧氣,還會排泄屎尿的垃圾。
  沒有存在的意義。
  沒有活著的意義。
  必須變得更強才行。
  必須變得更強才行。
  必須能夠打贏師傅,或是至少獲得與師傅同等的強大。
  否則要向神復仇根本是痴人說夢。
  那換句話說,就表示我不可能奪回妹妹。
  簡單來講就是垃圾。
  「叫你們站起來啦。」
  師傅將還沒站起來的徒弟一個一個踹起來。
  幾分鐘後。
  「那麼,接著是下個修行。」
  師傅比起「訓練」,更偏好使用「修行」這個詞彙。
  她似乎喜歡日本的武士。
  聽說她選擇刀當武器也是同樣的理由。
  「……接著要做什麼?」
  一名徒弟這麼問。
  「外面那些傢伙抓了一些適合用來訓練的怨靈過來。」
  師傅所說的外面那些傢伙,是指不在現場的異端審問官們。
  在神話戰爭的古戰場,至今仍盤據著被稱為神性現象的惡夢殘渣。
  目前是將處理那些現象的權利都交給名為聖餐管理機構的新興組織。
  不過,被刻畫在世界上的傷痕實在太多了。
  特別繁多的是怨靈和不死者的增加。
  殘留在戰場的死者怨念吸收殘留靈素,化為怨靈或不死者。
  他們進入人類的生活圈,又殺害許多人。
  當聖餐管理機構的人手來不及應對時,人們會依靠的就是真聖教會。
  即使聖餐管理機構擁有關於神話戰爭的所有權利,但教會具備自古累積起來的知識。
  言歸正傳。
  師傅拿出被嚴加封印起來的盒子。
  從剛才的話題來推測,所有人都理解到那盒子裡封印著剛才說的怨靈。
  「你們所有人一起擊斃這怨靈吧。」
  師傅一派輕鬆地說完,將盒子放在地板上。
  然後,她離開了房間。
  這場實戰訓練師傅不會出手相助。
  附帶一提,她所說的「適合訓練」,對徒弟而言是跟「與死亡相鄰」同義。
  倘若不擊斃怨靈,就是我們會喪命。
  喀嚓──房間的門發出聲響。
  是師傅上了鎖。
  這麼一來,就無路可逃了。
  同時,盒子的封印逐漸自行解開。
  「!」
  滿溢出來的氣息果然遠遠超過現在的我能應付的等級。
  是在場所有人拚死竭盡全力才總算能打贏的對手。
  在剛被師傅教訓得體無完膚後,她要我們擊斃這樣的對手。
  「……!」
  好極了。
  如果這樣能變強,要我打幾次都行。
  變強。
  變強。
  強到能殺掉神。
  對於弱小的我而言,現在只有變強是我的存在意義。
  我一定。
  一定要變強到能奪回妹妹。

  幾小時後。

  我今天也被送到了治療室。
  我沒有一天沒來這裡報到。
  倒不如說,師傅的徒弟每天都會被送來這裡。
  當然只有倖存下來的人就是了。
  「快幫我治療啦!」
  從某處傳來這樣的叫聲。
  我們躺在用布簾隔開的床舖上,排隊等候治療。
  「……咕!」
  我一邊躺在床上,一邊蹙起眉頭。
  左手臂和右腳骨折了。
  這種程度是家常便飯。
  但會痛的地方還是會痛。
  要治療的話,真希望能快點幫忙治療。
  「好痛!還沒好嗎?」
  ……話說回來,今天還真多怒吼聲。
  雖然平常不至於都沒人怒吼,但今天異常地多。
  大家都很習慣傷痕累累了。
  沒有人會特地大吼大叫。
  頂多就是發出呻吟罷了。
  我們畢竟是人類,忍耐當然也是有極限的……但今天是怎麼回事啊?
  「讓……讓你久等了。」
  就在我這麼心想時,床舖旁的布簾正好掀開了。
  走進來的是穿著修道服的修女及──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
  看來向我搭話的似乎是那個女孩子。
  「……」
  我來到這裡五年,還是第一次看見差不多年紀的人。
  「那麼,瑪麗亞,妳再試一次看看。」
  「是……是!」
  聽到修女對自己這麼說,女孩──瑪麗亞用有些緊張的聲音回答。
  看來今天的治療是由她來動手。
  「……!」
  雖然這裡是治療室,但沒幾個所謂的普通醫生。
  代替醫生進行治療的,是擁有「治癒」奇蹟的聖女們。
  雖然力量差距會因人而異,但只要交給她們,傷口也能在轉眼間癒合。
  雖然如此……
  「修女,這女孩是?」
  「她正在研修。」
  修女簡潔扼要地回答忍不住開口詢問的我。
  正在研修的話,就表示這女孩是擁有「治癒」奇蹟的聖女實習生吧。
  要進行「治癒」的實地訓練,這裡確實是最適合的場所。
  「那……那麼,請多指教。」
  瑪麗亞這麼說,將手放在我的左手臂上方。



  她看起來十分緊張。
  奇蹟之力也如波浪一般不穩定。
  才心想「治癒」效果出現了,卻又縮了回去。以為變強了,卻又瞬間轉弱。
  「……」
  我想起到剛才為止四起的怒吼聲。
  恐怕原因就是這個。
  無論經過多久都治不好,在旁看著也會感到不安。
  這樣也難怪會讓人想怒吼。
  不過。
  「……」
  我看向瑪麗亞一臉拚命的側臉。
  是因為久違地看見了差不多年紀女孩的緣故嗎?
  她的身影莫名地和消失的妹妹身影重疊起來。
  「……」
  有什麼東西從內心驀地湧現。
  我稍微抬起身體,向她伸出右手。
  「噫!」
  看到我這麼做,瑪麗亞發出畏懼的聲音。
  她可能以為自己會挨打。
  她微微顫抖並閉起眼,而我輕輕撫摸她的頭。
  「咦……?」
  瑪麗亞對於被摸頭一事大吃一驚,睜開雙眼。
  我試圖露出微笑讓她放心,但我失敗了。
  看來我的臉忘了怎麼笑。
  沒辦法,我只好盡量溫柔地說:
  「慢慢來沒關係。」
  然後又躺回床舖上。
  「……」
  「瑪麗亞。」
  「啊,是……是的!」
  被作為助手的修女催促,瑪麗亞連忙重新開始治療。
  之後治療意外順利地結束了。
  「謝謝。」
  「不……不會!」
  我向她道謝後,瑪麗亞又用緊張的聲音回應。
  她為了治療旁邊的傷患,又跟修女一起移動離開了。
  我確認治癒的左手臂與右腳的情況。
  已經完全治癒了。
  簡直就像平常的成人聖女幫忙治療的一樣。
  看來瑪麗亞只是還不習慣,她身為聖女的素質似乎相當高。
  我走下床,這次為了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睡覺,離開了治療室。


  5

  這就是我跟瑪麗亞的首次相遇。
  或許是因為年紀相近的關係,在那之後她也經常找我搭話。
  我也……雖然當時沒有自覺,但感覺我也很期待與她一起度過的時光。
  與她聊天時,我能夠暫時忘記艱辛的訓練。
  這點在精神上不曉得給了我多大的救贖。
  我能夠堅持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挫敗,說不定是託瑪麗亞的福。
  但我是在更久之後才察覺到這件事。
  也可以說我當時沒有餘力去察覺。
  那時的我對變強以外的事情毫無興趣。
  那時的我應該已經變成只顧追求強大的機械了。
  認為除此之外都是垃圾。
  打從我在日本的設施開始接受手術時起,我就慢慢變得不太對勁。
  對周圍人們的離去變得漠不關心。
  對他人的痛楚變得遲鈍。
  對自己的變質毫無自覺。
  力量。
  技術。
  強大。
  我只顧追求這些,深信自己不需要其他任何東西。
  當然,這八成是師傅和教會方設計要讓我變成這樣的吧……
  算了,那都是些瑣碎小事。
  也有些東西要將倫理驅逐到彼岸的彼方,才能第一次獲得。
  實際上,在大量犧牲之下,我才得以變強。
  我不會對此感到慶幸……但我獲得了結果。
  不過,如果一直那樣下去,我應該會在某處弄壞心靈或身體吧。
  畢竟當時的我連妹妹的名字和長相都想不起來。
  雖然後來得知那是因為宙斯封住了我的記憶。
  但我當時活著的目的,只有想奪回妹妹的強烈執著。
  明明如此,卻想不起來最重要的──可以顯示出妹妹存在的事情。
  我之所以會埋頭在每天的訓練當中,深信只有變強才是最重要的,說不定反倒是因為不想有餘力去思考「妹妹」的事情。
  一旦認真思考,就會發現自己有些不對勁。
  我肯定是下意識地逃避了這點。
  但是,那樣的差異當然讓內心的平衡變得很危險。
  勉強支撐著快壞掉的天秤的,一定是與瑪麗亞一起度過的時光。


  之後,得知了瑪麗亞作為聖女的「祝福」資質十分卓越。
  「祝福」的奇蹟可以藉由與神罰者搭檔,發揮更強的效果。
  因此為了與神罰者組隊行動,她從中途開始也出現在跟我們一樣的訓練場。
  基礎訓練。
  對人格鬥術。
  對魔法戰術。
  護身術。
  逃走術。
  隱密術。
  兵法講座。
  魔法講座。
  雖然她沒有參加與師傅的對打,但也被迫參加對付怨靈和不死者的實戰訓練。
  她的魔法資質也相當優秀,主要擅長輔助方面的魔法。
  儘管必須經常留意瑪麗亞的人身安全,但與她搭檔比較能在實戰訓練中留下穩定的結果。
  只不過……我跟瑪麗亞有點要好過頭了。
  她有時會明顯地把別人擱在一旁,優先支援我。
  周圍的人曾指謫過這點好幾次。
  但瑪麗亞始終沒有改過那種態度。
  實際上,她與我搭檔也比較能發揮出更好的表現,因此大家也慢慢地默認了這件事。
  這時還留著的徒弟也變得很少。
  包括我在內也只有兩三人。
  人數會這麼曖昧,是因為已經進入適合各自資質的特別強化訓練的時期。
  舉例來說,像我幾乎沒有關於魔法的資質。
  相對的,我與槍的契合度非常高。
  因此從這時開始除了師傅之外,我也會接受專門用槍的教官指導的訓練。
  瑪麗亞也一定會跟我參加用槍訓練。
  無論是師傅還是其他教官,這時大概早已時常在考慮將我與瑪麗亞,以搭檔形式運用的方案了。
  沒多久後,轉機來臨了。
  那是我與瑪麗亞即將邁入十五歲的幾天前的事。


  6

  在平常的訓練場。
  我與師傅進行一對一的模擬戰。
  然後──
  「咕!」
  從戰鬥開始後大約二十分鐘。
  這天我首次被迫採取守勢。
  槍對刀。
  雖然裡頭是橡膠彈與模造刀,但依然是認真的比試。
  不用說,先制攻擊的優勢在於使用槍的我。
  不讓攻擊順序輪到師傅手上。
  我將這點當作重點,安排戰鬥行動。
  此外還設下了好幾道陷阱,試圖引誘師傅失誤。
  但事情沒有這麼順利。
  無論我演出怎樣的破綻,師傅都絕不會上當。
  師傅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但戰鬥方式意外地踏實。
  武士──也就是使用真的刀劍的刀術是「被砍等同於死」,因此基本上十分重視「間隔」,也就是不讓敵人的攻擊碰到自己,反過來保持自己的攻擊能打中對方的距離。
  身為武士迷的師傅也十分忠於這層意義。
  她細心慎重地摧毀我的間隔。
  沒有破綻可以趁虛而入的話,之後就是實力差距會說話。
  一度被迫採取守勢的我慢慢地被逼入角落。
  最終連用彈匣交換器交換彈匣的一瞬間也被奪走。
  「……!」
  我經常記著剩餘的子彈數量。
  還有左右各四發,合計八發。
  用這些子彈數量設法逆轉!
  只不過就算開槍,子彈也會被師傅砍斷。
  但是,存在著一個師傅絕對不可能砍斷子彈的唯一時機。
  「唔……」
  我讓雙手放鬆。
  那就等於是捨棄防禦。
  師傅的間隔。
  這一瞬間,必殺的刀刃朝我飛來。
  「──」
  那一瞬間,我將所有神經的限制器解放到超越極限。
  映入眼簾的影像宛如定格動畫。
  皮膚甚至感覺到風的流動。
  耳裡聽見刀刃劃破風的聲響。
  師傅似乎想砍下我的人頭。
  若是這個人的本領,就算是用模造刀,人頭也會落地吧。
  她說不定是認為我捨棄防禦是因為我鬆懈了,因而感到火大。
  暫且先把這件事擱在一旁。
  能否製造出辯解的機會,就看現在了。
  「!」
  我配合師傅的斬擊行動。
  我瞄準此刻正企圖砍斷我人頭的刀身中央。
  從正下方迎戰使勁揮落的刀刃的時機。
  看透那一剎那。
  啪鏘!
  成功迎戰。
  不過,刀身彈起的程度不如我預料的高。
  「!」
  我低頭鑽過斬擊下方。
  因為這一瞬間的誤差,我慢了半拍才將另一邊的槍對準師傅。
  結果──
  「……」
  「……」
  我與師傅將彼此的武器對準對方,在攻擊命中前的狀態下僵住不動。
  時機完全是同時。
  「……平手嗎?」
  師傅這麼低喃並收起刀。
  「……噗呼!」
  我將原本止住的呼吸全部吐出,當場癱倒在地。
  胡亂使用的地方疼痛不已。
  視野慢慢染成紅色。
  看來是眼球的微血管出血了。
  耳朵也有溼黏的感觸,沒多久就流出血。
  頭也是疼痛不已,左手也舉不起來。
  「唉~沒想到你會攻擊刀身。一般就算會這麼想,也不會這麼做喔~」
  另一方面,師傅若無其事地伸展手臂,感嘆幾聲。
  她並沒有手下留情。
  倒不如說,這個人沒有手下留情的概念。
  只是真正的劍與模造刀不同罷了。
  就跟在訓練場的強大並非在實戰中的強大一樣。
  師傅要是拿起真正的劍,她的實力可不只如此。
  話雖如此,我首次與師傅打成平手。
  我有多久沒覺得這麼開心過了呢?
  但是,這樣還不夠。
  我之後還必須變得更強才行。
  就在我這麼心想,注視著自己緊握的拳頭時。
  「……這下就定案了嗎?」
  師傅忽然喃喃自語了什麼。
  我抬起頭,與她四目交接。
  「雷火,你等一下到我房間來。」
  「到師傅的房間嗎?」
  「對,瑪麗亞也順便一起來。你去叫她來吧。」
  「我知道了。」
  「那麼,趕緊過來喔~」
  師傅只留下這些話就不知道去哪裡了。
  「……?」
  我歪著頭。
  這還真是稀奇。
  那個師傅居然會找人去她房間。
  還有她剛才的自言自語……感覺那聲音格外不像平常的她。
  雖然師傅的態度讓我很在意,但我不曉得那意味著什麼。
  「算了,總之先去叫瑪麗亞吧。」
  為了叫瑪麗亞,順便請她治療眼睛,我前往她所在的治療室。


  訓練設施居住區域,師傅的房間。
  「打擾了。」
  「打……打擾了。」
  我與瑪麗亞一起進入師傅的房間。
  「喔~你們來啦~」
  第一次來到的師傅房間裡,充斥著日本片的電影海報。
  張貼著的海報主要是時代劇,架著刀的武士擺出亮相的姿勢。
  「啊,別弄破海報喔~那可是已經拿不到的稀有品。要是敢弄髒,我就砍掉喔。」
  師傅邋遢地坐在椅子上提醒我們。
  她沒有說要砍掉哪裡,大概是人頭吧。
  「今天有什麼事嗎?」
  我無視師傅的話,這麼詢問。
  我還沒有聽說自己被找來的理由。
  「說來話長,你們可以休息一下喔。」
  師傅用下巴指著訪客用的沙發。
  「……」
  「……」
  我與瑪麗亞仍然站著,擺出「休息」的姿勢。
  這個人的奇襲不會挑選時間與場合。
  很可能在我們坐到沙發上的瞬間朝顏面使出飛踢。
  「真是不可愛的徒弟。」
  「抱歉。」
  「啊,瑪麗亞妹妹真的可以坐下喔。」
  「不,既然雷火前輩站著,我也這樣就好。」
  「咦~唉,算啦。我要講嘍。」
  師傅一臉無趣地說後,開始話題。
  「雷火,你知道勞亞古陸島嗎?」
  「不,我沒聽說過。」
  「是那個聖餐管理機構管理的人工島嶼。」
  「人工……感覺真可疑。」
  不可能毫無意義地用人力去建造一座島嶼。
  而且管理者是與教會對立的聖餐管理機構。
  說到底,那組織的實際情況也籠罩在迷霧中。
  會懷疑他們在做些什麼是非常理所當然的吧。
  「嗯,當然十分可疑,所以教會也有調查他們在島上做什麼……但即使花了幾年,也沒有出現成果。」
  教會的諜報力極為優秀。
  但居然花了幾年也沒獲得任何情報?
  當然,那是為了極力斷絕與外界接觸所建造的人工島嶼吧,但是……
  「那座島在哪裡?」
  「在歐亞大陸碎裂後形成的新海洋──勞亞古陸海的正中央。」
  「海洋的……正中央?」
  在我知識中的人工島嶼是建造在比較靠近陸地,水深也不會太深的地方。
  但那座島竟然在海洋的正中央?
  假如是這樣,那簡直就是遠海的孤島……
  他們到底是怎麼打造出那種東西的?
  假設有建造的技術好了,但不難想像那是要花上好幾年──不,是不曉得要花上幾十年的大工程。
  明明如此,根據師傅的說法,那座島嶼似乎從幾年前就已經存在。
  ……那真的是人工島嶼嗎?
  其存在本身明顯相當異常。
  「……那麼,師傅要說的事情是潛入那座島嶼的任務還是什麼嗎?」
  這九年來,我們也並非一直關在屋子裡。
  有時也會被送到外面進行實地訓練。
  我原本以為這次也是類似的事情。
  「雖然不是完全猜錯,但總之你先聽我說下去。」
  「?」
  「首先,雖然我剛才說過好幾年來都沒有成果,但最近終於有一名情報員帶了情報回來。」
  「……」
  「雖然這麼說,但也是虛有其表的情報就是了。」
  根據師傅的說法,勞亞古陸島的中心似乎有間學園。
  聽說他們透過被稱為世界共通檢查的檢查,召集了擁有第七因子的少年少女。
  那個第七因子聽起來也很可疑……
  「那座島上有時會有大量學生失蹤。」
  「大量學生失蹤……」
  「不知道為什麼,時期也很固定,失蹤事件都是三年發生一次。」
  「……」
  定期出現大量失蹤者。
  可疑到了極點。
  「最大的問題在於失蹤事件沒有變成任何問題呢。」
  「……孩子的父母不會抗議嗎?」
  「受到召集的學生中有很多孤兒。」
  「……」
  「而且孩子是從全世界召集起來的。換言之,他們的父母也分散在世界各地。就算要進行抗議活動之類的,也很難攜手合作。」
  所謂的抗議活動要人數夠多,才能發揮效果。
  「而且,其中也有很多父母並不希望孩子回家。」
  「……」
  根據聖餐管理機構的宣傳,第七因子被當作是眾神留下來的詛咒。
  社會大眾對於神的批判十分嚴厲。
  教會甚至也因為這樣改了名字。
  換而言之,意思是有很多父母認為身上有神之詛咒的孩子消失不見,對他們比較有利嗎……
  「……唔……」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內心騷動不已。
  這大概是對神的憤怒吧,我這麼說服自己。
  「不過,這部分怎樣都無所謂,一點也不重要。」
  師傅淡淡地帶過剛才的話題。
  「就像我剛才也說過的一樣,這件事與其規模相反,完全沒有演變成問題。換言之,聖餐管理機構使用了相當大的力量,掩蓋在這座島嶼上發生的事情。」
  的確,只聽剛才那番話就知道是相當大規模的事件。
  要近乎完美地掩蓋這事件,需要相當大的力量。
  在這個事件的背後,很有可能隱藏著相當巨大的東西。
  「教會非常重視這座島嶼的案件。教會認為聖餐管理機構來歷不明的真面目,說不定也隱藏在這裡。」
  「是。」
  「這原本應該是派遣我們神罰者階級前往的案件。」
  師傅在這時頓了一下。
  「換言之,這次不是什麼訓練。」
  「──」
  感覺有一股電流竄過肌膚。
  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說──
  「這是正式的任務喔──身為神罰者的任務。」
  「那麼……我……!」
  「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
  師傅再次制止我。
  「你要接受這項任務,有兩個條件。」
  「條件?」
  「首先,你的實力與經驗還不足。」
  「是的。」
  「所以有必要提高你的能力。」
  「……」
  我思考一會兒,明白了話中的含意。
  在日本分部接受的神經系統支配下接續術式。
  也就是說,要在我體內埋入跟那個一樣,或是與那個同等的術式。
  「如果那樣能達到與師傅相同的水準,我無所謂。無論是怎樣的痛苦,我都會忍耐給妳看。」
  「你真是毫無耐性耶,我話還沒說完喔。」
  師傅用有些傻眼的語調說。
  「……唔……」
  的確,我有些性急也說不定。
  我讓情緒冷靜下來。
  「之所以會找上雷火,是因為你正好十幾歲。」
  能進入島嶼的是聖餐管理機構的職員。
  或是在世界共通檢查中被挑出來的十幾歲孩子們。
  除此之外的人被嚴格限制進入島嶼。
  雖然教會似乎也試過幾次非法的手段……但全部以失敗告終。
  這表示他們管理得非常嚴密。
  不過──
  「如果是你們,能靠簡單的文件操作進入島內,所以才會被選上。」
  「……們?」
  聽到師傅用複數形,我不禁讓視線滑動。
  「我……也是嗎?」
  注意到師傅話中含意的瑪麗亞問道。
  「沒錯,這就是第二個條件。」
  師傅豎起兩根手指。
  「瑪麗亞也一樣要提高能力,與雷火一同潛入島內,從旁協助他。」
  「為什麼連瑪麗亞也要?」
  「因為光憑你實力不足啊。」
  我說不出話。
  就算是訓練也要使出全力才能與師傅打成平手的我,的確實力不足。
  「對了,我並不是瞧不起雷火喔。」
  「……?」
  「雖然你大概沒有自覺,但若是在同年齡中,你擁有可以說是最高水準的才能與素質。」
  「……」
  「小孩子太輕視時間這個概念啦。」
  師傅揚起嘴角。
  「即使你擁有跟我相同程度的才能,但你跟我累積起來的修行時間截然不同。有實力差距是理所當然的。」
  「……」
  第一次聽見師傅這麼坦率的稱讚,讓我有些目瞪口呆。
  「如果是雷火,只要正經地修行下去,遲早會到達跟我們同樣的水平吧。」
  「……但是──」
  「嗯。但是,這次的情況時間並不夠。」
  所以才需要提高能力嗎?
  不,就算是那樣我也無所謂。
  倘若那座島上隱藏著聖餐管理機構來歷不明的真面目,我想要親眼去確認。
  因為那裡說不定有關於神的線索。
  不過……
  「瑪麗亞作為聖女,現在也擁有足夠的力量。應該沒必要連她都跟著提高能力吧?」
  我側眼看著瑪麗亞,向師傅這麼提議。
  但師傅搖了搖頭。
  「不行。」
  「但是──」
  「不行,不可能,不行。」
  師傅根本不聽我說。
  雖然不曉得這次要被埋入的術式是什麼,但應該可以認為那會伴隨著跟以前同等,甚至更強烈的痛苦吧。
  要讓瑪麗亞也承受那種痛苦,使我感到遲疑。
  而且還是為了彌補我的實力不足……
  這時,瑪麗亞說:
  「我明白了,我也要跟隨雷火前輩前往。」
  這是在回應師傅提出的條件。
  「瑪麗亞……沒關係嗎?」
  「我無所謂。」
  「……」
  她說得過於乾脆,因此我找不到其他話可說。
  在事情有了結論時,師傅拍了拍手。
  「很好,那你們兩人都準備一下。」
  「準備?」
  「要先締結你們的羈絆。」
  師傅這番話讓我們兩人都微微歪了頭。
  「羈絆是指什麼呢?」
  「這個嘛,另外也有連接路徑之類的說法,但簡單來講,就是要請瑪麗亞變成雷火專用的聖女吧。」


  聖女的「祝福」基本上不會挑選對象。
  因為廣泛地給予眾人「祝福」才是聖女。
  但有時也會有只為一人進行「祝福」的情況。
  例如準備前往屠龍的英雄。
  或是為了朝苦難之路前進的聖者。
  為了那唯一之人祈禱時,「祝福」的力量會變得更強。
  接下來似乎要進行把那個唯一設定成我的儀式。
  「……」
  修女們幫我清潔身體,我身上只纏著一塊腰布。
  我所在的地方是月光從天窗照射進來的樸素房間。
  中央只擺著一張潔白的床舖。
  「……」
  月光會照射進來,就表示這裡是地上的設施吧。
  雖然外觀樸素,但可以看到地板和牆壁都埋入複雜的術式。
  我與瑪麗亞似乎需要在這個房間度過一晚。
  雖然他們的說明是只要在床上乖乖不動地睡覺,很快就會結束……
  「那個,雷火前輩。」
  這時,房間的門打開,瑪麗亞現身了。
  跟我一樣清潔了身體的她,身上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
  「讓你久等了。」
  「……嗯。」
  她跟平常不同的打扮,讓我的回應稍微慢了一點。
  是因為這房裡一片寂靜的氣氛嗎?
  瑪麗亞的身影看起來有些耀眼。
  「……來準備吧。」
  「好……好的。」
  瑪麗亞用緊張的聲音回答。
  她雙手抱著一個小小的壺。
  我也知道那壺裡裝著什麼。
  是聖選時使用的聖油。
  「那麼,請跪在那邊。」
  「好。」
  我在瑪麗亞眼前跪地並低下頭。
  經過一陣子後,聖油從我頭上倒下來。
  不久後,在倒下壺裡一半的聖油之後。
  「雷火前輩,接下來換我。」
  「我知道了。」
  我站起身,從瑪麗亞手中接過壺。
  這次換她跪下,我從上頭倒下聖油。
  「嗯!」
  或許是覺得聖油很冰,瑪麗亞發出小小的聲音。
  沒多久後,壺裡的聖油倒光了。
  「啊!」
  站起身的瑪麗亞忽然用雙手遮住身體。
  聖油滲入衣服,原本就單薄的布料緊緊地貼在肌膚上。
  可以將身體曲線一覽無遺。
  「……」
  我不曉得該說什麼。
  但一直默不作聲也不是辦法。
  「進入下個步驟吧。」
  「好……好的。」
  我們走向床舖。
  雖然床舖夠寬敞,但我們的距離十分靠近。
  我們在彷彿連肩膀都會互相碰觸到的距離坐下。
  「……」
  「……!」
  瑪麗亞的肩膀顫抖著。
  「瑪麗亞。」
  「什……什麼事?」
  「妳很緊張嗎?」
  「嗯……對……因為……果然還是會難為情。」
  「……難為情?」
  聽她這麼一說,近乎裸體的男女兩人坐在床上。
  這的確是會讓人感到難為情的情境也說不定。
  「抱歉,我沒注意到。」
  「不會……」
  「……」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瑪麗亞的側臉。
  「怎……怎麼了嗎?」
  「瑪麗亞。」
  「什麼事?」
  「妳為什麼會接受這項任務?」
  「咦?」
  「老實說,我還以為妳不會到教會外面。」
  瑪麗亞是戰爭遺孤。
  她失去雙親,被教會收養。
  而且被發現有作為聖女的素養,來到了梵蒂岡。
  她的意志並未介於其中。
  因為她別無選擇。
  「可是,我也跟雷火前輩一起接受了訓練喔。」
  「我以為那只是形式上而已,實際上聖女很少會前往戰場。」
  「祝福」的聖女確實會與神罰者搭檔行動。
  但會跟到戰場上的案例相當罕見。
  雖然也會因人而異,但「祝福」的持續時間很長。
  聖女一般是給予神罰者「祝福」,在他們前往戰場的期間到現場附近的教會待命。
  不過,這次的任務正像是闖入敵人的胃裡一般。
  其危險程度無法與一般任務相比。
  而且因為要陪我前往,連她也必須提高能力,忍受隨之而來的痛苦。
  如果是她,只要花上一段時間,就算不那麼做也能成為偉大的聖女吧。
  明明如此,為什麼……這個疑問一直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因為有雷火前輩在啊。」
  瑪麗亞忽然小聲地低喃。
  「我之所以現在也在這裡,能夠正常地待在這裡,都是因為有雷火前輩在。」
  「……」
  「如果雷火前輩沒有鼓勵我,我一定早就在某個地方挫敗了。」
  「……」
  我鼓勵了瑪麗亞?
  我絲毫沒有印象。
  還是說,她是指我們有時會兩人一起聊天的事呢?
  那並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我也不記得有聊過什麼重要的話題。
  「我其實根本不在乎這項任務。」
  瑪麗亞露出微笑。
  「只要能跟雷火前輩待在一起就好。」
  「瑪麗亞……」
  「只要是為了雷火前輩,我什麼都辦得到。」
  她這麼說,然後似乎突然害羞起來了,輕輕地閉上雙眼。
  她的雙頰在月光下微微泛紅。
  「……開始吧。」
  「好的。」
  我先仰躺在床上。
  「失禮了……」
  瑪麗亞像要覆蓋在我身上似的趴伏著。
  然後緩緩地壓低身體。
  一開始是手腳,接著膝蓋、肩膀、胸部、腰部、腹部……最後讓全身緊貼著我。
  我們互相倒在彼此身上的聖油冰涼涼的,讓肌膚緊貼在一起。
  所謂的聖選,是將人或物從世俗中切割開來的儀式。
  我與瑪麗亞兩人一起平分一人份的聖油。
  以兩身一體的存在方式,與其他事物分離。
  「嗯……」
  瑪麗亞動了起來。
  讓彼此的身體更緊密地互相摩擦。
  她的動作讓彼此更緊密疊合,使兩具肉體交疊。
  瑪麗亞的身體因為聖油而十分光滑。
  原本冰涼的液體在兩人的身體間慢慢帶著熱度。
  我與瑪麗亞的體溫透過聖油混合在一起。
  「雷火……前輩。」
  「瑪麗亞……」
  我與瑪麗亞用力地交握著雙手。
  雖然這是為了避免她從我上頭滑落,但現在感覺也像是為了讓兩人更強烈地緊貼在一起。
  沒多久,有某種溫暖的東西滲入我的體內。
  是瑪麗亞身為聖女的聖性。
  彷彿她的體溫直接注入到我體內一般。
  那感覺非常舒適。
  這個契約的儀式會持續一整晚。
  如果不這麼深入地連結在一起,契約就不會完成。
  「嗯……嗯……嗯嗯…………」
  瑪麗亞忍耐似的壓抑聲音,看起來非常難受。
  這個作業要持續一整晚……感覺會非常漫長。
  「瑪麗亞……要休息一下嗎?」
  「唔、不用……!」
  瑪麗亞用顫抖的聲音回答我的提議。
  「不能讓儀式中斷。」
  「可是……」
  「不要緊……能夠跟雷火前輩合而為一,我覺得很開心。」
  瑪麗亞臉頰泛紅,堅強地露出微笑。
  「我想幫上雷火前輩的忙。所以……請前輩今後也跟我一起……」
  「……!」
  我這時總算察覺了。
  雖然瑪麗亞說她因為能跟我在一起,才能夠不屈不撓地努力到今天。
  但這點也可以套用在我身上。
  有她在身旁,不曉得給了我多大的支持。
  與她聊天也讓我心情變得輕鬆。
  我的內心一直感受到她的溫暖。
  在產生自覺的瞬間,全身的體溫突然上升。
  同時有一種類似焦躁感的感情膨脹起來。
  那說不定是某種羞恥心。
  接收到瑪麗亞一心一意對我付出的感情,我原本凍結的內心開始融化……
  不對。
  打從與她相遇時起,我的內心一定就開始慢慢融化了吧。
  只是我沒有自覺到這一點而已。
  我一直受到瑪麗亞的救贖。
  「謝謝妳,瑪麗亞。」
  「……!」
  聽到我開口道謝,瑪麗亞有一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輕點了點頭。


  7

  我是在這個時候自覺到,自己有多麼受到瑪麗亞的支持。
  之後,我對她只有感謝。
  最能理解我的搭檔。
  重要的青梅竹馬。
  說不定是這種自覺,讓我多少找回了在訓練中喪失的人性。


  在那之後,我接受提高能力的手術並移植右眼,以最年輕的年紀獲得了神罰者的稱號。
  在眾多異端審問官中也很特別的那個名號,有著「屠殺異端眾神者」的意義。
  以人類之軀弒神者。
  為此,我耗費了十年光陰。
  另外在同一時期,瑪麗亞也以聖女的身分獲得了教會正式認可。
  她的「祝福」才能在教會裡也很出類拔萃,還擁有「治癒」的奇蹟,因此最適合擔任潛入敵營任務的助手。
  然後,我們兩人潛入了勞亞古陸島。
  也不曉得那裡有什麼在等著我們。
  假如事先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會阻止瑪麗亞嗎?
  應該會阻止她吧。
  但是。
  我想瑪麗亞還是會跟著我來。
  因為她是也有這種頑固之處的青梅竹馬。


  8

  ──然後到了現在。

  我借助許多力量。
  總算來到距離夙願一步之遙的地方。
  我一定要奪回妹妹。
  為了我自身的願望。
  為了不讓眾多犧牲白費。




  第三章 同族殺手VS異端殺手


  1

  從與宙斯他們交涉時算起,三天後的放學後。
  「嗨,雷火。」
  「國崎……」
  國崎在宿舍走廊叫住我,我當場停下腳步。
  這男人已經三天沒向我搭話了。
  換言之,這是從那天早上在教室對話以來,他第一次向我搭話。
  「有什麼事嗎?」
  「你的回答真冷淡呢。」
  國崎露出苦笑。
  在我看來那表情就是虛情假意,讓我有種想吐的感覺。
  「沒事的話我要走嘍。」
  「啊,喂喂,等等啦。」
  國崎抓住打算離開的我的手腕。
  「……幹嘛?」
  「呃~……你果然在生氣嗎?」
  「生氣?」
  我笑了出來。
  「不,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我反倒覺得想笑。」
  天華。
  國崎。
  淚淚。
  我以為是自己來到這座島嶼後最先交到的朋友們。
  竟然統統都欺騙了我……
  這已經超越憤怒,只想笑了。
  自己的愚蠢讓我作嘔。
  「……到外面去吧。這不是該在走廊聊的話題吧?」
  「……」
  雖然也可以無視他,但好歹是締結共同戰線的關係。
  我點了點頭,跟著國崎走。


  就在我心想到外面要去哪裡時,國崎總算在學園所在的山丘上坡途中,其中一張長椅附近停下腳步。
  目前已經是學生放學回家的時間,沒有人會從山丘上過來的樣子。
  這麼一想,這裡意外地是個毫無人煙的場所。
  「要喝點什麼嗎?」
  國崎指著長椅旁的自動販賣機說。
  「咖啡。」
  「你老是在喝咖啡呢。」
  國崎說完後,買了咖啡與茶。
  「給你。」
  「……」
  我接住他拋過來的罐裝咖啡。
  彼此一言不發地坐在長椅上。
  長椅設置成面向山丘外側。
  從這裡能夠一覽島嶼南邊和外海。
  太陽早已西下,慢慢地將天空染成橘紅色。
  我與國崎在這樣的地方暫時陷入沉默。
  「你不是有事情要說嗎?」
  「啊~……」
  我這麼詢問後,國崎搔了搔頭。
  「是關於瑪麗亞的事情。」
  「……喔,那件事啊。」
  我在手中緊握的咖啡罐發出吱嗄聲響。
  這傢伙曾經說過他喜歡瑪麗亞呢。
  雖然那時我只是感到困惑。
  但在知道他真面目的現在,我萌生殺意。
  「你該不會還要說想雙重約會之類的吧?」
  「不,怎麼可能。」
  國崎嘆了口氣。
  對於他的苦笑,我也回以苦笑。
  「多情種子的青年神阿波羅。原來如此,知道真面目的話,也能理解你為何好色呢。」
  「……為了保險起見,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可不曾抱著玩玩的心態談戀愛喔。」
  我的話讓國崎一臉不滿。
  我一邊側眼看著他的表情,一邊喝了一口咖啡。
  「那麼,是關於瑪麗亞的什麼事?」
  「嗯……這些話或許不該由我來說啦。」
  國崎靠在長椅的椅背上說:
  「別再把她帶到戰場上了吧?」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
  「因為瑪麗亞只是普通的人類吧?把她捲進這種戰爭是個錯誤。」
  「這些話由引發這種戰爭的傢伙來說,真有說服力呢。」
  我如此諷刺。
  但國崎毫不氣餒。
  「實際上,也曾發生過我沒出手相助的話,結果會很糟糕的情況吧。」
  「你說阿米特那時的事情嗎?」
  「沒錯。」
  國崎用激動的語調繼續說道。
  那聲音是真心地盼望瑪麗亞安全。
  因為明白這一點,我才更加難受。
  為什麼他不能更……更老實地當個「敵人」呢?
  「……」
  我喝光剩餘的咖啡後站起身。
  「我明白你要說的事了。但是,你還是沒資格管這件事。」
  我只留下這句話,打算離開現場。
  「雷火!」
  國崎的聲音傳遞到我背後。
  「等這場戰爭結束後,我會試著拜託宙斯大人讓大家復活……所以,到時再……」
  在那之後的話混雜在我急促的腳步聲中,我沒聽見。
  然後──

  情況再次出現大轉變。

  『啊~雷火同學,聽得見嗎?』
  從無線對講機的耳機傳來匣之木的聲音,帶來了消息。
  我打開無線對講機的麥克風,小聲地說話以免國崎聽見。
  「找到魁札爾科亞特爾了嗎?」
  我省略招呼等等,直接詢問重點。
  這三天來,魁札爾科亞特爾都沒有動作。
  我原本認為祂是為了治癒在須佐之男一戰中受的傷,但祂終於採取行動了嗎?
  這時。
  匣之木用莫名不乾脆的聲音說:
  『是找到了啦。』
  「怎麼了?」
  『數量很奇怪。』
  「數量?」
  『有六個。』
  「啥?」
  我不禁反問。
  然後──
  『我說,推測是魁札爾科亞特爾的個體有六個。』
  匣之木謹慎地如此重新說道。


  2

  我──夏洛特•拉布佩恩那時正在自己的房間沖澡。
  偏溫的熱水滑過肌膚,滴落至雙峰之間。
  雖然這樣很舒服……
  「……」
  我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那裡有雷火學弟給我的耳機。
  他說因為不曉得何時會聯絡,所以希望我們洗澡時也戴著。
  耳機是防水的,因此不用擔心會故障。
  至於麥克風沒地方可以別著,所以先放在洗臉台上了。
  「……」
  我試著用手指敲了敲耳機。
  就算這麼做,也不可能從那裡聽見雷火學弟的聲音。
  「……唉。」
  我嘆氣。
  『──怎麼了嗎,夏洛特?』
  「布倫希爾德小姐……」
  從自己的內側被搭話,我呼喚對方的名字。
  這裡只有我在,因此照著鏡子的話,就像在自言自語一樣。
  『──妳居然從白天就在沖澡,還真是稀奇。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
  我有一瞬間不想讓她擔心,但立刻察覺到那毫無意義。
  我們就像是一心同體。
  就算敷衍過去,也會立刻傳達給對方。
  所以我老實地回答了。
  「我很擔心雷火學弟。」
  『──擔心神仙雷火?』
  她發出疑惑的聲音。
  「自從發生雷昂學長的事以後,他就一直很沒有精神。」
  最近這幾天的雷火學弟看起來非常難受。
  他並沒有哭。
  也沒有畏縮不前。
  他現在也是面向前方,並未停下腳步。
  同時血流不止似的忍耐著悲傷……
  『──像歐西里斯那時一樣,妳再去安慰他不就好了嗎?』
  「……沒用的。」
  『──為什麼?』
  「因為他們兩人是朋友啊。」
  那一天,自從雷昂學長死掉之後。
  雷火學弟的雙眼就泛著非常昏暗的光芒。
  憎恨與懊悔交雜的眼眸。
  一看到他那雙眼睛,我無論如何都會猶豫。
  我終究只是在旁觀看他戰鬥的人。
  一次也沒弄髒過自己的手,只是受到保護的存在。
  這樣的我,能夠真正理解他的痛苦嗎?
  一這麼想,我這種人能想到的廉價台詞就縮回了喉嚨深處。
  『──這樣啊……就算是夏洛特也沒辦法嗎?』
  布倫希爾德小姐小聲地低喃。
  「……布倫希爾德小姐也很擔心嗎?」
  『──什!妳說什麼……』
  布倫希爾德小姐莫名地動搖起來。
  「……妳該不會是覺得害羞?」
  『──才……才沒那回事。』
  「可是……」
  我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聆聽從那裡頭傳遞過來的──她的心聲。
  「布倫希爾德小姐的靈魂好像在害羞喔。」
  『──什!』
  布倫希爾德小姐又大吃一驚。
  『──夏……夏洛特也能知道我的感情嗎?』
  「嗯,雖然是最近才開始知道的……」
  之前,我的感情曾傳遞給布倫希爾德小姐。
  到目前為止,那一直是單方面的傳遞,但感覺最近我也能明白她的心情了。
  我告訴她這件事後,布倫希爾德小姐突然生氣起來。
  『──這種事妳早說啊!」
  「對……對不起,可是一直沒機會告訴妳。」
  『──妳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咦?所以說,是最近才……」
  『──那……那我的……』
  這時,布倫希爾德小姐突然支支吾吾起來。
  我透過從靈魂傳遞過來的感情,明白了她是猶豫著想說什麼話。
  那是曾說過想成為雷火學弟的劍……
  她隱藏起來的──真正的心情。
  跟我一樣的心情。
  「布倫希爾德小姐。」
  『──幹……幹嘛?』
  「……」
  我有一瞬間猶豫著是否該說出口。
  那是小小的嫉妒心。
  但是,我悄悄捨棄嫉妒心後說:
  「我有事情想拜託妳。」
  『──拜託我?』
  「嗯,請妳幫助雷火學弟。」
  『──…………咦?』
  布倫希爾德小姐茫然地回應。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我只是個普通人,所以真的不曉得……不惜賭上性命甚至互相廝殺,也要戰鬥的人是什麼心情。」
  無論是雷火學弟背負的重擔。
  還是殺害了朋友的苦惱。
  不惜那麼做也要向前走的決心。
  我都只能用想像的而已。
  「所以說,如果能真正理解現在的雷火學弟,那個人一定不是我,而是布倫希爾德小姐。」
  『──我……』
  布倫希爾德小姐感到迷惘。
  『──我……辦不到。』
  她用像是擠出來的聲音這麼回答。
  可以感受到她的內心正逐漸封閉起來。
  「布倫希爾德小姐……?」
  『──……』
  之後即使我不斷向她搭話,她也不肯回應任何話。


  3

  聽到匣之木傳來的消息,我暫時僵住了。
  有六個魁札爾科亞特爾?
  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在開玩笑,但在途中改變了想法。
  敵人是神。
  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我要確認幾件事。首先,那不是幻覺嗎?」
  ──魁札爾科亞特爾有個到冥界(Mictlan)撿拾人骨的軼事。
  狡猾的冥王米克特蘭特庫特利對尋求人骨的魁札爾科亞特爾,提出了不合理的難題。
  魁札爾科亞特爾則用風之寶石欺騙冥王,漂亮地獲得了人骨。
  『我也知道魁札爾科亞特爾到冥界的軼事,但不巧的是,這並非什麼幻覺。』
  「有確切的證據嗎?」
  『他們會襲擊人類。』
  「什麼!」
  匣之木平淡地續道:
  『報告指出有好幾名學生和警衛目前正遭到襲擊。』
  既然實際上有報告,就不是匣之木看到了幻覺吧?
  不,話說魁札爾科亞特爾為何會增加……
  「……」
  一個不祥的想法閃過腦海。
  「喂!安置學生屍體的地方警戒情況怎麼樣?」
  『屍體?』
  「魁札爾科亞特爾是創造人類的造物主。就像祂創造自己的容器一般,只要有屍體,祂就能無限地製造出自己的複製品……!」
  『……我立刻去確認。』
  「不,那等之後再處理就行了。」
  他的回應讓我明白屍體安置所的警戒並不嚴謹。
  一旦遭到魁札爾科亞特爾襲擊,根本不堪一擊吧。
  情況早已陷入修羅場。
  沒時間確認已經結束的事情了。
  我應該採取的行動是……
  「你們繼續監視學園周遭。」
  最糟的情況是學園地下的魔力被魁札爾科亞特爾使用。
  祂說不定是打算趁這場混亂靠近學園。
  『我知道了,我會用職員鞏固周圍。』
  我感受到匣之木點頭的氣息。
  『雷火同學,你們要怎麼做?』
  「我們去攻擊那些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
  這時,從遠方傳來哀號。
  「!」
  哀號聲慢慢地擴大。
  『他們正追著逃跑的學生前往宿舍。』
  聽到匣之木的話,我咂舌一聲。
  之所以在太陽完全西沉前採取行動,是為了擴大混亂嗎?
  「也盡可能地監視那六個的位置!聽懂沒!」
  不過聖餐管理機構的監視網也並非完美無缺。
  認為敵人數量最多就六個,可能也是操之過急。
  從前幾天出現的死者數量來思考也是……
  但是,總之現在必須設法應付。
  『──那麼,要怎麼行動?』
  巴羅爾問。
  我確認太陽的位置。
  到日落為止……大約還有三四十分鐘嗎?
  「阿波羅!」
  我大聲地呼喚還留在長椅上的男人名字。
  「幹嘛?」
  國崎(阿波羅)有些尷尬地回問。
  「魁札爾科亞特爾在襲擊學生。」
  「啥?那傢伙在做什麼啊?還沒到夜晚時間耶。」
  「祂的目的大概是要引發混亂。」
  我說明現況的重點。
  「魁札爾科亞特爾最少有六個分身,還在島內作亂……」
  「你現在立刻到天華(宙斯)身邊。」
  「為什麼?」
  「在夜晚時間前開始戰鬥違反規則。」
  我說出禁戒的規則。
  將打破規則的人定罪,是身為監督者的宙斯的職責。
  「如果是宙斯,即使對方是魁札爾科亞特爾應該也能制伏祂。」
  「也對,宙斯大人肯行動的話應該是那樣。」
  「但那傢伙並不曉得魁札爾科亞特爾增殖了。」
  「……」
  「要是祂只討伐位於東區的傢伙就感到滿足,那就傷腦筋了。正牌恐怕只有一個。」
  趁這個機會讓宙斯以監督者的身分好好工作吧。
  「在太陽西沉前,靠宙斯跟你盡可能地減少數量。」
  「我不能保證宙斯大人一定會採取行動喔。」
  「不,那傢伙會行動的。」
  宙斯的雷霆(Keraunos)是可以殲滅天地萬物的「Regalia」。
  與其我們自己跟魁札爾科亞特爾戰鬥,宙斯直接上場的勝算比較高。
  只要擊斃魁札爾科亞特爾,第三次神話代理戰爭就會結束。
  她應該沒有理由靜觀這個大好良機。
  「最糟的情況下,要由你說服宙斯。」
  「那更不可能啦……不過,至少我會幫忙轉告。」
  阿波羅點了點頭,打算轉身離開。
  「等等,阿波羅。」
  「幹嘛?」
  「為了保險起見,麻煩你隨時留意天空。」
  「你是說魁札爾科亞特爾的『Regalia』嗎?」
  「對。萬一祂發動那個,除了你之外沒人能阻止。」
  「我知道了啦。」
  阿波羅點點頭。
  「那麼,就交給你嘍。」
  「啊,雷火。」
  阿波羅叫住打算離開這裡的我。
  「等擊斃那個魁札爾科亞特爾後,我們再好好聊聊吧。」
  「……」
  「掰啦。」
  阿波羅這麼說道後也不等我回答,跳到了護欄對面。
  他應該是為了與宙斯會合,前往東區了吧。
  「……那麼,接著是──」
  我持有兩個無線對講機。
  一個是用來與匣之木聯絡。
  另一個則是用來與瑪麗亞和布倫希爾德她們聯絡。
  這麼做是為了避免被淚淚(芙蕾雅)與布倫希爾德知道我跟聖餐管理機構有關聯。
  我打開與瑪麗亞她們連接的無線對講機開關。
  「瑪麗亞!聽得見嗎?」
  『雷火前輩?怎麼了嗎?』
  「妳現在人在哪裡?」
  『我剛完成今天的作業,回到宿舍了。』
  「敵人行動了。」
  『──』
  瑪麗亞倒抽一口氣的氣息傳遞過來。
  『咦?還……還沒到夜晚時間耶。』
  接著是夏洛學姊慌張的聲音。
  這邊的線路是開放給所有同伴,因此學姊也聽見了我的聲音吧。
  「請冷靜下來,學姊。我先說明一下情況──」
  我告知她們有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正在襲擊學生的事。
  「因此,請妳們兩人先在宿舍裡頭會合。」
  『我知道了。我到夏洛特學姊的房間去。』
  『我……我知道了!』
  「我也會立刻回南宿舍。」
  給她們兩人的指示這樣就行了。
  接著是淚淚。
  「淚淚。」
  『是~我該怎麼做呢~?』
  「妳去狩獵西區的魁札爾科亞特爾。」
  『咦~就我一個人?』
  「這是命令。」
  『是~』
  「擊斃之後立刻向我報告。」
  『是是是。』
  結束通訊。
  之後要到南宿舍與瑪麗亞她們會合,先準備好我的裝備。
  接下來就看情況來判斷。
  沒多久後,可以看見宿舍了。
  同時傳來某人的哀號。
  「嘖!」
  我咂舌一聲,進入宿舍區內。
  「敵人到南宿舍來了嗎?」
  我朝著匣之木的無線對講機問。
  『剛才有一個進去了。』
  「是男生那邊還是女生那邊?」
  『女生那邊。』
  「……!」
  有布倫希爾德在的話,那兩人應該不要緊……
  但一般學生裡又會出現犧牲者。
  我放棄去拿槍,衝入女生宿舍那邊的玄關。
  我尋找剛才那陣哀號聲的來源。
  「呀啊啊!」
  哀號是從一樓走廊深處傳來的。
  我急忙飛奔前往。
  『──你連武器也沒有,要怎麼打啊?』
  (至少能讓學生逃走!)
  再度傳來哀號。
  聲音的主人在餐廳嗎?
  我改變身體方向,衝進餐廳。
  那裡有個異形的男人及兩個嚇到腿軟的少女。
  「!」
  我像要踏破地板似的在腳踝上使力。
  用一步摧毀間隔,對準男人的延髓揮落手肘。
  「咕!」
  (好硬!)
  男人發出呻吟,但並未倒下。
  「嘎啊!」
  我防禦住他在轉身的瞬間揮出的反手拳。
  那貫穿防禦的威力,讓我立刻明白無法完全擋下來。
  「咕!」
  我用左腳當軸心旋轉,卸開威力。
  並利用那股力道對敵人使出掃堂腿。
  我踹上跌倒了的對手側腹。
  男人的身體飛出去,猛撞上餐廳的櫃臺。
  「快點逃!」
  「好……好的!」
  兩名少女互相扶持,逃向餐廳外面。
  「匣之木,我抓到進入南宿舍的那一個了。剩餘的怎麼樣了?」
  我瞪著倒下的男人,同時與匣之木通訊。
  『有兩個跟丟了。剩下的一個在東宿舍、一個在西區車站附近、一個在南區的鬧區,分別都在失控大鬧。』
  「跟丟的那兩個位置在?」
  『東區與北區。』
  「……唔!」
  漂亮地分散開來。
  假設鬧區那一個由我來應付。
  西區的淚淚應該會設法處理吧。
  宙斯與阿波羅採取行動的話,東區應該沒問題吧?
  北區沒有任何人在……要是宙斯能過去就好了,不然能讓讓淚淚前往嗎?
  「咕喔喔……」
  男人爬起身。
  就如我之前聽說的一樣,祂的身軀扭曲變形。
  跟正常成長的人類相距甚遠。
  看來果然是以造物主的技能被製造出來的容器。
  『──你覺得這傢伙是正牌的魁札爾科亞特爾嗎?』
  (不是,正牌應該不會在這種地方。)
  『──那這個是佯動嗎?那傢伙的目的是?』
  (十之八九是學園地下的魔力。)
  歐西里斯遺留下來的魔力仍沉睡在學園地下。
  (祂引起混亂,是打算趁機用那些魔力做什麼吧。)
  『──原來如此啊。』
  巴羅爾很愉悅似的笑了。
  『──那麼,你要對這傢伙使用魔眼嗎?』
  (要怎麼做呢……)
  敵人最少也還有五個。
  還會再增加的可能性也相當高。
  魔眼的使用限制一樣是三次。
  而且眼前的魁札爾科亞特爾幾乎可以確定是冒牌貨。
  是否要對冒牌貨使用寶貴的魔眼?
  話雖如此,但我也想盡快開始首波行動。
  要是在這邊磨蹭,會失去致命性的時間。
  「嘎啊啊!」
  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朝我衝過來。
  「!」
  現在還是使用魔眼吧。
  迅速地擊斃第一個敵人,進入下一個行動。
  「第四之魔眼……」
  就在我正要睜大左眼的魔眼時。
  「神仙雷火!」
  「!」
  突然從旁揮來的布倫希爾德大劍,用那銳利的刀刃將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一刀兩斷。
  「你沒事吧,神仙雷火?」
  「……是啊,幹得漂亮。」
  我解除架勢。
  斷成兩半的男人一動也不動了。
  「雷火同學!」
  「瑪麗亞也和妳在一起嗎?」
  看來她們是在會合後,兩人一起下來傳出騷動聲的一樓。
  「你沒受傷吧?」
  「沒有問題。」
  我看向布倫希爾德。
  「妳掌握到情況了吧?」
  「是啊。」
  布倫希爾德點點頭。
  「我要去我的房間拿武器。跟我來。」
  「了解。」
  「我明白了。」
  我們三人開始移動到我的房間。
  我一邊背對著布倫希爾德跑著,一邊悄悄地打開與匣之木連接的無線對講機。
  「匣之木,南宿舍的傢伙收拾掉了。」
  『喔喔,還真快呢。』
  「其他區的狀況如何?」
  『跟剛才差不了多少。』
  簡單來說,就是情況絲毫沒有好轉嗎?
  「嘖!」
  我咂舌一聲,看向東邊方向。
  天華(宙斯)跟國崎(阿波羅)在做什麼?


  4

  東宿舍,天華房間。
  「您不採取行動嗎,宙斯大人?」
  「嗯?」
  聽到阿波羅這麼問,我微歪了歪頭。
  「我不行動喔~」
  「是這樣嗎?」
  「對啊~怎麼這麼問~?」
  「就如同雷火所說,只要宙斯大人採取行動,就能確實地獲勝喔。」
  對於阿波羅的問題,我輕輕地笑了笑。
  「當然是能獲勝啦,但那樣也得暴露出我的身分啊。」
  「嗯,確實如此。」
  「對吧~要是被淚淚(芙蕾雅)等人知道,我不曉得會被怎麼樣呢。」
  而且,我也不想被那些人類知道。
  連聖餐管理機構至今都還沒捕捉到我的真面目。
  我一直很謹慎地行動,避免身分曝光。
  哥哥也是,為了不讓我暴露在危險中,應該不會告訴那些傢伙多餘的事情。
  「……但是,除了我跟雷火他們之外,剩下的敵人就只有魁札爾科亞特爾了。」
  「?」
  「只要擊斃魁札爾科亞特爾,之後就是讓雷火他們自殺,戰爭就會結束……宙斯大人應該已經沒必要隱藏身分了吧?」
  「……」
  他莫名地不肯罷休。
  我轉頭瞄了一下阿波羅的眼睛。
  「你覺得那個雷火同學真的會老實地自殺嗎?」
  「這……」
  阿波羅無言以對。
  「但是,那傢伙的目的是他妹妹吧?既然宙斯大人答應要把妹妹還他──」
  「所以說~你覺得雷火同學會老實地相信那個約定嗎?」
  「那傢伙的確是有彆扭的地方……」
  「沒錯沒錯。就算我們說了實話,如果對方不願意相信,就沒有意義啦。」
  「或許是那樣沒錯。」
  「你明白就好。」
  我連連點頭。
  「阿波羅也是,只要魁札爾科亞特爾沒有搬出『Regalia』,你也不用採取行動喔~在那之前,就跟我一起在這裡等著吧。」
  「……是。」
  阿波羅感覺有些不情不願地點頭。
  他的雙眼稍微看向走廊那邊。
  直到剛才為止,魁札爾科亞特爾的冒牌貨都還在失控大鬧。
  現在已經什麼也聽不見了。
  無論是哀號還是四處逃竄的腳步聲,什麼都聽不見。
  如果是我或是阿波羅,應該能輕易擊斃區區的冒牌貨吧。
  但我們沒有那麼做。
  反正這裡大概不是敵人真正的目標。
  我非常清楚敵人很快就會離開。
  我只是將這個房間異界化,等待敵人離去。
  雖然不曉得在這段期間死了多少人。
  阿波羅一直不滿地聽著那些哀號。
  是產生感情了嗎?
  唉,那是無所謂啦。
  「你放心吧,阿波羅。」
  為了讓他放心,我露出笑容。
  「就算我們沒有行動,雷火同學他們也會想辦法的。」
  「……」
  雖然阿波羅一臉不滿,但沒有再多說什麼。
  嗯,與其說是不滿,或許該說是不安嗎?
  但是不要緊。
  他一定會想辦法啦。
  對吧,哥哥?


  5

  南宿舍。
  我在餐廳與瑪麗亞她們會合後,回到自己房間拿槍。
  「雷火!」
  我一回到房間,姬子立刻撲到我身上。
  她的身體顫抖著,感到畏懼。
  「抱歉。妳不要緊吧?」
  「嗯……」
  姬子輕點點頭,但她的手一直緊抓著我的衣襬不放。
  我暫且任由她去,同時開始準備槍與彈藥。
  「雷火……你又要去戰鬥了嗎?」
  「對。」
  這無從掩飾,因此我老實地告訴她事實。
  「……!」
  姬子瞪大眼睛,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她拉著我衣襬的手更加用力。
  「別走……!」
  「姬子……」
  「你別走……我不要……我不要啦……」
  姬子的表情中摻雜著恐懼。
  她說不定是回想起失去姊姊時的事情。
  「……」
  我一邊撫摸姬子低著的頭,一邊看向瑪麗亞。
  她正確地理解我的想法,然後──
  「啊……」
  姬子的眼皮忽然闔上。
  我抱住她差點倒下的身體時,聽見她進入夢鄉的平靜呼吸聲。
  「謝謝妳,瑪麗亞。」
  「不會。」
  用魔法讓姬子睡著的瑪麗亞微低下頭。
  那原本是用來安眠的簡易魔法,對人體也無害。
  「瑪麗亞,妳用結界把姬子藏起來。」
  「我明白了。」
  瑪麗亞張開結界,圍住在床上睡覺的姬子。
  這麼一來,邪惡的東西應該就看不見她的身影。
  雖然不是特別強的結界,但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是程度低劣的劣質品,應該沒辦法識破這個結界。
  「……抱歉。」
  我小聲地向睡著的姬子道歉,回頭檢查裝備。
  「奉主之名,授予神罰者神仙雷火祝福。」
  此外還接受了瑪麗亞的「祝福」,終於準備齊全了。
  「淚淚,西區情況如何?」
  我朝無線對講機詢問淚淚。
  『我解決了一個,但這是什麼東西啊?好弱。』
  「那恐怕是冒牌貨。真身應該混在某處。」
  『那麼,接著要怎麼做呢?』
  淚淚徵求下一個指示。
  『雷火同學。』
  這時,匣之木的通訊傳入另一邊的耳裡。
  「等我一下。」
  我叫淚淚待命。
  然後我用指尖敲了兩下連接匣之木對講機的麥克風。
  這是跟匣之木事先決定好的「現在無法回答」的暗號。
  『魁札爾科亞特爾又增加了。新出現十二個。』
  「……!」
  雖然是在預測範圍內,但數量果然增加了嗎?
  被迫採取接下來的對策,我咬牙切齒,但匣之木繼續說:
  『還有,他們雖然會襲擊人類,但感覺莫名地不帶殺意。』
  不帶殺意?
  但我剛才也親眼看見學生遭到襲擊……
  『跟報告的數量相比,死傷者的人數很少。還有,敵人的動作有一個方向性。』
  方向性?
  『看來他們似乎是在把人類趕到學園那邊。』
  將人類趕到學園?
  引起這場混亂也是為了這個?
  祂打算對聚集起來的學生們做什麼?
  雖然還不曉得這點……
  但這樣簡直就像在圍獵。
  若是如此……
  「布倫希爾德,摀住耳朵。」
  「咦?」
  布倫希爾德按照命令摀住耳朵。
  我背對她,連接與匣之木的通訊。
  「匣之木,你用警衛盡可能誘導學生到遠離學園的路線避難。」
  『只要你不會期待有「盡可能」以上的成果就好。』
  「那樣就行了,我們也會前往學園。」
  我接著打開剛才要她待命的淚淚那邊的麥克風。
  「淚淚從西區前往北區,同時盡可能擊斃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
  『要是正牌出現的話呢?』
  「到時就避免交戰。」
  魁札爾科亞特爾擁有屠神的技能。
  連那個須佐之男也大意而落敗。
  單獨與祂戰鬥很危險。
  「最後到學園與我們會合,動作快。」
  『收到。』
  我切斷通訊,重新面向瑪麗亞她們那邊。
  「我們要去學園。」
  「咦?你說什麼?」
  依然摀著耳朵的布倫希爾德反問。
  我解除對她的命令。
  「敵人正在一邊襲擊學生,一邊前往學園。我們也要前往學園迎戰,同時在途中盡可能地拯救學生。」
  「我知道了!」
  「雷火同學,我呢?」
  瑪麗亞這麼問。
  我已經接受了「祝福」。
  倘若是平常,應該會命令她在這邊待命。
  但是──
  「瑪麗亞也跟我一起來。」
  「好的。」
  或許是大概預料到了,瑪麗亞毫不迷惘地點頭。
  慌張起來的只有布倫希爾德一個人。
  「喂,為什麼連她都要帶去?」
  「瑪麗亞是我的搭檔。歐西里斯戰時我也帶她過去了吧。」
  「那次是因為情況緊急吧!沒有必要把一般人帶到接下來會變成修羅場的地方!她應該跟櫛鉈姬子一起留下來!」
  是這傢伙的騎士道精神讓她這麼做的嗎?
  她堅決反對帶瑪麗亞到危險地區。
  不過──
  「請妳閉上嘴。」
  「瑪麗亞?」
  「我是雷火前輩的搭檔,我有我的職責。」
  「……!」
  瑪麗亞的這番話讓布倫希爾德噤聲。
  我與瑪麗亞繼續說下去。
  「那個準備到什麼地步了?」
  「基礎術式已經架構完畢。」
  「要發動的話呢?」
  「……靠我一個人的力量,大概要花三十分鐘。」
  「非常好。」
  我點點頭。
  然後看向跟不上話題,一臉尷尬的布倫希爾德。
  「布倫希爾德,接下來妳盡可能為了幫助一般學生而行動,現在讓我們見識一下妳所謂的騎士道吧。」
  「喔……好!包在我身上!」
  被人依靠或許讓她感到很開心,布倫希爾德恢復成明朗的表情。
  這時,她有一瞬間露出疑惑的表情。
  「但是,這樣要由誰來擊斃魁札爾科亞特爾?」
  「這還用說。」
  我一邊解除槍枝的安全裝置(Safety),一邊說:
  「魁札爾科亞特爾由我來擊斃。」


  6

  外面早已太陽西沉,進入夜晚時間了。
  我們在路上排除了兩個襲擊學生的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
  雖然我們拯救的學生疑惑地看著我們武裝的模樣,但我們也沒空詳細說明,因此我們告訴學生總之跟著警衛逃走就對了,繼續向前趕路。
  「不過,這下子神話代理戰爭也變得亂七八糟了!」
  「現在沒餘力去管那種事了!」
  我依然面向前方,回答布倫希爾德憤慨的聲音。
  然後,我們總算爬上了通往山丘上學園的坡道。
  「!」
  校門已經被某人打開了。
  說不定是逃到這邊的學生擅自打開的。
  這間學園的校舍在東西南北四個地方設有出入口。
  當然是為了讓各個學生宿舍的學生方便上學。
  從群聚在操場上的學生數量來看,似乎所有校門都有相當多學生進入。
  「魁札爾科亞特爾不在……?」
  布倫希爾德看了操場後感到疑惑。
  的確,沒看到即使在遠處看也相當顯眼的那個異形身影。
  難道這裡不是祂的目的地嗎?
  「不對……!」
  不可能。
  假如那傢伙是在等學生聚集到操場內的話!
  這種預感隨後成了現實。
  「呀啊啊!」
  「唔哇啊!」
  從操場各處傳出哀號。
  四處可見異形人影。
  是魁札爾科亞特爾的冒牌貨們從各個方向同時進攻過來了。
  「唔!」
  我立刻環顧周圍。
  找到了!
  「布倫希爾德!右邊!」
  「嗯!」
  布倫希爾德立刻回應我的聲音。
  她架起大劍,跳了起來。
  對準此刻正試圖殺害男學生的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
  「喝啊!」
  布倫希爾德揮落的諾頓克將敵人砍成兩半。
  「咦……啊……」
  在千鈞一髮之際獲救的學生嚇得目瞪口呆。
  「神仙雷火!」
  布倫希爾德不在乎學生的視線,向我徵求接下來的指示。
  「我們分頭減少數量!但妳千萬別對擁有屠神技能的本尊動手!」
  「了解了!」
  布倫希爾德飛奔而出。
  我也架起槍,轉頭看向瑪麗亞。
  「瑪麗亞現在立刻進行準備!」
  「我明白了!」
  「……可以的話,我原本想讓布倫希爾德護衛妳的。」
  「我不要緊。」
  瑪麗亞的回答沒有一絲迷惘。
  就跟那一天點頭答應與我一同前進時一樣。
  「……!」
  別讓她的決心白費了。
  就算有所準備,讓魁札爾科亞特爾自由行動的風險相當高。
  那傢伙的行動顯然是將學生聚集到這個地方以便殺戮。
  雖然還無法徹底看出祂的目的是什麼……
  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要上嘍!」
  「是!」
  我與瑪麗亞在這邊分別。
  我朝著混亂的群眾前進。
  瑪麗亞則前往發動那個術式的基點。
  『──唔嘻嘻嘻,事情愈來愈有趣啦!』
  巴羅爾雀躍不已。
  看到四處有人死亡的這個地方。
  打從心底嗤笑著。
  「你們這群神(垃圾)……!」
  我真的希望他們去死。
  無論是巴羅爾。
  還是魁札爾科亞特爾。
  或是宙斯。
  以及芙蕾雅。
  無論是哪個傢伙都一樣。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去死。去死。

  「!」
  每當我在內心發出詛咒,子彈就逐一命中敵人。
  「咕啊啊!」
  聖選銀彈侵蝕不完全的不死者。
  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破爛不堪地崩壞,結束生命。
  恢復成原本的屍體。
  恢復成原本遭到殺害的人類屍體。
  恢復成原本遭到利用的人類屍體。
  手臂、雙腳、頭部還有內在。
  都像人偶的線脫落一般,支離破碎。
  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是將多具屍體組合起來的容器。
  一旦破壞,就變回原本支離破碎的屍體。
  啊啊,混帳!
  他們打算羞辱人類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
  「化為塵土吧!」
  我睜大魔眼。
  捕捉到的敵人數量有十一個。
  我用死絕之魔眼一起殺掉。
  剛才那招應該滅掉了不少數量才對。
  「咕……!」
  但哀號仍不停止。
  四處有人死亡。
  「匣之木!敵人的數量還有多少?」
  『目前無法完全掌握,但還有很多敵人聚集在那邊喔。』
  「王八蛋!」
  有人。有人。有人。
  死去。死去。死去。
  『──不過,這些傢伙為什麼淨殺人類?』
  巴羅爾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的確,聽祂這麼一說,感覺很不對勁。
  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的設計明顯不是為了與神格適合者戰鬥。要與神格適合者戰鬥的話太無力了。
  實際上,他們也無視我和布倫希爾德。
  他們的目的是殺害人類?
  是為此被製造出來的?
  為什麼?
  疑問堆積如山。
  情況十萬火急。
  敵人不會給予思考的時間。
  就在這時──
  「黃金魔法(Gullveig Tears)。」
  「!」
  黃金劍雨將三個冒牌貨一起貫穿。
  「等很久了嗎~雷火?」
  「妳很慢耶!」
  我用斥責迎接從空中飛過來的淚淚(芙蕾雅)。
  「啊,真過分~!那些傢伙的數量比想像中還多喔。」
  「妳擊斃了幾個?」
  「大概二十個?」
  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的材料是人類的屍體。
  儘管數量龐大,能製造的數量也有限。
  不管再怎麼多,應該也不會超過一百個……
  「很好,照那樣子把他們統統擊斃。」
  「要用『Regalia』嗎?」
  「不行,現在瑪麗亞正在校舍內準備術式。」
  要是她把校舍替換成英靈宮殿就傷腦筋了。
  「妳從上空用黃金魔法應付。」
  「是~」
  淚淚用老鷹羽衣再度飛到上空。
  若是有她的機動力,殲滅冒牌貨的速度會大幅提升。
  稍微出現了一絲光明。
  這時,剛剛才分別的淚淚傳來通訊。
  『話說回來,從空中看下去的話,大地(下面)因鮮血而一片紅呢。那些傢伙想做什麼呢?』
  「因鮮血而一片紅……?」
  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染紅大地的大量鮮血。
  遭到殺害的人類。
  遭到殺害……不對。
  是被獻上的人們。
  「……!」
  對了。
  說到底,我以前就歸納出那個推論。
  那傢伙是瑪雅•阿茲特克神話的神。
  瑪雅•阿茲特克文明十分盛行活祭品儀式。
  那個儀式會在神殿的最上層進行。
  而學園蓋在島內最高的山丘上。
  魁札爾科亞特爾該不會是把這個地方本身當成神殿吧!
  「聽好──」
  我想用無線對講機向淚淚與布倫希爾德發出指示。
  但是……

  轟──!

  那簡直就像在嘲笑我一般。
  那時機就像在挑釁我說:「你慢了一步呢。」
  一個巨大的鮮紅魔法陣刻畫在操場上。
  「!」
  那是鮮明強烈到讓人感到不吉利的血色。
  『這是什麼……』
  「怎麼了?」
  『不,範圍有點大過頭了吧……這規模可不是把整座島吞沒就能了事的喔。』
  「等等!範圍……難道是指這個魔法陣嗎?」
  而且居然不是把整座島吞沒就能了事的規模?
  「魁札爾科亞特爾到底做了什麼!」
  我不禁咒罵。
  「淚淚!找出術者!那傢伙就是本尊!」
  『了解!』
  「找到之後通知我跟布倫希爾德祂的位置!布倫希爾德也立刻行動!」
  『我知道了!』
  我怒吼著發出指示,同時我自己也尋找著本尊。
  但混亂的群眾形成一道牆,我沒辦法隨心所欲地尋找。
  這樣只能等待淚淚的報告……
  「……唔……」
  明明被逼得走投無路,卻什麼也辦不到,我咬牙切齒。
  至少要擊斃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減少犧牲者。
  我只能做到這些。
  「匣之木!那邊有什麼變化……」
  我聯絡監視島內的匣之木。
  那傢伙就某種意義來說,也能掌握俯瞰的狀況。
  他說不定有發現到什麼。
  不過……
  『沙……沙……嘰……』
  從另一端回應的是雜訊。
  『沙沙……雷火同……沙……』
  「匣之木?」
  電磁干擾?
  竟然在這種時候……!
  我咂舌一聲。
  但是──我隨後被迫體認到那是我誤會了。
  『嘎哩!嘎哩!嘎哩!嘎哩!』
  「!」
  突如其來的異常聲響刺向耳膜。
  我連忙拿下耳機。
  我還來不及想是怎麼回事。
  「好痛!」
  接著感受到的是刺向頸部的尖銳痛楚。
  我連忙把那個也拿掉。
  是用別針別在衣領內側的無線對講機麥克風。
  「……!」
  是麥克風的別針刺到頸部了嗎?
  不對,若是那樣,應該是用相當強的力量壓下去?
  不可能自然地演變成那種情況。
  既然如此,這就是個不自然的現象。
  原因是魁札爾科亞特爾進行的大魔法?
  但這是怎麼回事?
  那傢伙做了什麼?
  這時,情況更加惡化了。
  「啊嘎!」
  「嘎呼……唔……!」
  周圍的人開始一齊倒下。
  「什!」
  我扶起就在身旁倒下的警衛。
  但是──
  「啊……嘎呼……唔唔──」
  那名警衛差點窒息了。
  因為被自己的領帶勒住頸部。
  「什!」
  我連忙硬扯斷領帶。
  「嘎啊……謝……謝謝……嘎嘎……!」
  警衛道謝到一半就抱住身體,痛苦不已。
  難道是衣服本身在勒住身體?
  那麼,其他倒下的人們也……
  「嘖!」
  我用槍彈招呼試圖殺害倒地者的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
  明明應該已經獻上了足以啟動大魔法的活祭品,但他們卻固執地企圖殺害人類。
  我阻止他們的行動。
  我一邊開槍一邊奔跑,並在腦袋裡整理情況。
  首先,為什麼我沒事?
  ──我的制服跟學園準備的東西有些不同。
  是教會模仿學園制服製作的聖衣。
  聖女的「祝福」容易滲透的聖衣與十字架是神罰者的基本裝備。
  因為接受了「祝福」,我的制服不會攻擊我。
  麥克風與耳機則是借來的東西,所以攻擊了我。
  若是如此,穿著同類型制服的瑪麗亞應該沒事。
  來到這裡前先設了結界保護的姬子應該也不要緊。
  那麼,布倫希爾德跟淚淚呢?
  我一邊戰鬥一邊留意周圍。
  站著的人也已經相當少了。
  我立刻確認到她們兩人平安無事。
  那麼接下來,她們為什麼沒事呢?
  她們當然沒有接受「祝福」。
  既然如此,為什麼?
  「……」
  我稍微思考後,立刻得出了答案。
  兩人穿的是騎士盔甲與老鷹羽衣。
  那些是眾神(她們)的所有物。
  如果是因為這樣,她們才沒事的話。
  關於這個現象,我心裡有個底。
  發出異常聲響的耳機。
  刺向頸部的麥克風別針。
  勒住人頸部的領帶。
  同樣勒緊身體的衣服。
  這些都是「人類的道具」。
  『──唔嘻嘻嘻,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人平常使用的道具對人的叛亂。」
  那是消滅「樹人」們的一尊神(人)。
  瑪雅神話的庫庫爾坎的權能。
  與阿茲特克神話的魁札爾科亞特爾被視為同一人的神。
  若是這樣,就算那傢伙能使用那項權能,也沒什麼好不可思議的。
  而且……
  『──喔喔,是深夜的太陽嗎?』
  「……!」
  那傢伙也是毀滅了第三太陽時代的魁札爾科亞特爾。
  第三太陽時代是被魁札爾科亞特爾帶來的火雨──太陽的業火燒燼大地而滅亡。
  原本不可能浮現在夜空中的太陽。
  那無庸置疑地正是魁札爾科亞特爾的「Regalia」。
  在那太陽底下。
  大魔法陣的中心。
  像被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保護著一般,那傢伙就在那裡。
  「魁札爾科亞特爾……!」
  「……」
  正牌魁札爾科亞特爾的外表很普通。
  看起來是個普通的警衛。
  不像其他冒牌貨一樣有變形的身軀。
  (祂用技能重新打造了自己的身體嗎?)
  『──喔,所以才會漏看了祂啊。』
  先入為主地認為敵人是異形。
  祂反過來利用這點,混在混亂的一般人裡頭嗎?
  儘管到目前為止,也曾猜錯過幾次事態發展。
  但沒想到……我竟然會被神(垃圾)欺騙。
  這種屈辱就快讓我的腦袋變得不對勁。
  「但是,你這蠢貨!」
  在名為群眾之牆的死角消失後,現在我已經能親眼徹底掌握敵人的身影。
  再加上魁札爾科亞特爾的容器是屍體。
  不像鹿金淚淚(芙蕾雅)和艾蜜莉(歐西里斯)那時一樣。
  沒有任何理由不想殲滅祂!
  「消失吧!」
  我睜開第四之魔眼。
  死絕。
  死亡吞沒成群敵人。
  就像之前的英靈們一樣,無論本尊或冒牌貨都一起吞沒,把那群魁札爾科亞特爾歸為塵土。
  明明如此──
  「──!」
  有個不對勁的地方。
  我應該全部殺掉了才對。
  但疑似本尊的魁札爾科亞特爾還站在那裡。
  不,如果要正確地形容看見的景象。
  是有個跟魁札爾科亞特爾同樣形狀的塵土人偶站在那裡。
  『──那是啥啊?』
  巴羅爾也大吃一驚。
  這時一陣風吹來。
  擬造出人形的塵土吹飛。
  跟剛才不同形狀的魁札爾科亞特爾從底下出現。
  『──這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說……祂在屍體人偶(容器)上覆蓋了好幾層屍體人偶(容器)上嗎!)
  祂並非只是用技能改造自己的外表。
  擁有造物主技能的祂,能夠賦予製造出來的人類短暫的生命。
  簡直就像俄羅斯娃娃一樣,那傢伙在自己的容器上覆蓋好幾層擁有其他生命的容器,用來代替防護衣。
  魔眼最大的弱點是「看不見」。
  短暫的生命將魁札爾科亞特爾的真正生命從魔眼的視野中遮蓋藏起。
  「……唔……」
  魔眼剩下一次。
  既然不曉得那傢伙穿了幾層屍體人偶,把剩餘一次的魔眼用在死絕並非上策。
  (……仔細一想,那傢伙確實有從遠方觀察我們的跡象。就算祂事先採取了魔眼的對策也不奇怪。)
  『──還真是個偏執狂啊。』
  (我有同感。)
  我咬著牙飛奔而出。
  不能讓那傢伙使太陽墜落。
  為此不斷進攻,不給祂空檔使太陽墜落非常重要。
  「……」
  我一邊奔向魁札爾科亞特爾,一邊側眼確認倒在地上的人們情況。
  制服沒有領帶的女學生不用擔心會窒息。
  大部分男學生也將手指插入領帶與頸部之間,勉強還能呼吸的樣子。
  警衛們也一樣。
  倒下的主要原因似乎是制服本身勒住身體的關係。
  雖然看起來沒有當場死亡的危險性。
  但時間一久,遲早會變成致命傷。
  而且如果相信淚淚所說的,這個大魔法的效果會是整座島嶼。
  不,或許連島嶼外面都……!
  不在現場的人們恐怕也遭遇到同樣的情況。
  痛苦地趴倒在地上。
  被迫仰望不可能出現的夜之太陽。
  說不定在他們眼裡看來,就像世界末日來臨了一般。
  「……」
  我失去了無線對講機,已經無法與瑪麗亞聯絡。
  不知道跟她分別後經過了幾分鐘……
  至少我跟她設下的術式還沒有發動。
  但是,已經沒時間等待了。
  只要沒有擊斃那個本尊,這個地獄就不會結束。
  「布倫希爾德!淚淚!妳們到後方支援我!我要立刻殺掉敵人的本尊!」
  我一邊交換槍枝的彈匣一邊大喊。
  我用死絕之魔眼殲滅了冒牌魁札爾科亞特爾們。
  剩下的只有本尊一人。
  她們會直接遭受屠神技能的傷害,因此不得不讓她們到後方支援,但就算這樣,情況仍然是三對一。
  有勝算。
  我瞄準魁札爾科亞特爾。
  想扣下扳機時。
  突然有剪刀飛了過來。
  「!」
  我甩頭閃避。
  剪刀的刀刃掠過我的頭髮,刺向地面。
  「這是……」
  就在我心想不妙的下個瞬間,又有新的攻擊飛來。
  直尺。
  原子筆。
  菜刀。
  鍋子。
  割草鐮刀。
  餐具。
  破掉的窗戶玻璃。
  諸如此類,多不勝數。
  無論哪個都是人類平常使用的道具。
  是從校舍飛過來的,還是從山丘下飛來的?
  來源是哪裡都無所謂。
  敵人的攻擊方法增加到數不清了。
  這是最應該警戒的事情。
  我正想喊出聲,讓布倫希爾德保護我的背後時──
  「……動手。」
  魁札爾科亞特爾的嘴巴先動了起來。
  道具們服從那傢伙的命令。
  然後──
  噗滋噗滋噗滋──沙!
  剪刀和原子筆接連刺向倒地的學生們。
  「什!」
  都這種時候了,還襲擊一般人?
  以為自己會遭到攻擊的我反應慢了一拍。
  「妳們兩個去保護一般人!」
  我收回後方支援的命令,給她們新的指示。
  「神仙雷火!」
  布倫希爾德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在問「那你要怎麼辦?」。
  這還用說。
  什麼也沒有變。
  要阻止這場殺戮,除了擊斃魁札爾科亞特爾以外別無他法!
  我再度飛奔而出。
  「……」
  對於再度奔跑起來的我,魁札爾科亞特爾一言不發地在手邊創造出戈。
  那是……把特斯卡特利波卡從天之寶座刺落的戈嗎?
  沒關係。
  我一邊閃避飛來的磚塊一邊開槍射擊。
  魁札爾科亞特爾用戈彈開子彈。
  「唔……咕啊啊!」
  祂突然讓身體變化成異形。
  『──祂似乎打算拿出真本事呢。』
  這表示祂擬態成普通人類時無法發揮全力嗎?
  很好!
  「嘎喝!」
  魁札爾科亞特爾銳利的刺擊。
  「嘖!」
  制服的肩膀處被刺破了。
  我開槍。
  被躲開。
  被回以刺擊。
  我用槍托卸開。
  「……!」
  這傢伙……!
  儘管沒有雷昂那麼厲害,但也具備非比尋常的戰鬥技能。
  不,這並非技術。
  在本領方面是雷昂稱王。
  在力量方面是須佐之男稱王。
  根本不存在任何神能凌駕祂們兩尊(人)。
  說到底,瑪雅•阿茲特克的戰神是魁札爾科亞特爾的敵對者──特斯卡特利波卡。
  這傢伙與對方相反,身為文化神的一面比較強烈。
  但是──
  「咕──!」
  這雙眼睛。
  在祂的每一個冒牌貨眼裡也寄宿著的灰暗影子。
  那股黑暗低喃著──
  低喃著這傢伙深不見底的殺意。
  殺掉人類。
  殺掉人類。
  可以從眼眸中聽見那樣的尖叫。
  證據就是祂仍在持續襲擊一般學生。
  這傢伙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把神話代理戰爭的勝利擺在後面。
  殺戮的執著程度清楚地道出那可怕的憎恨。
  對於人類無止盡的殺意。
  把這傢伙變成憤怒的狂神。
  「嘎啊啊!」
  「咕……!」
  我用交叉的雙槍擋住高高揮落的戈。
  激烈的力量推擠。
  雖然我已經解除所有肌力的限制器,但力量仍不相上下。
  這表示祂將複數屍體組合起來打造的容器,在物理上也很強大嗎……!
  「魁札爾科亞特爾!你想做什麼?」
  我在刀刃交鋒的狀態下問。
  祂為何如此憎恨人類?
  是什麼讓這傢伙瘋狂?
  我忍不住想要問。
  「你在十年前已經殺了那麼多人,還沒有殺夠嗎?」
  「你……」
  魁札爾科亞特爾用灰暗的眼眸看向我。
  「你是人類……嗎?」
  「那又怎麼樣!」
  「……嘎啊啊啊!」
  「!」
  魁札爾科亞特爾的力量增強了。
  對於擋下攻擊的我,祂咬牙切齒。
  「你們這些傢伙……你們這些叛徒,居然還問我為什麼?」
  「什麼?」
  叛徒?
  「我原本想拯救你們──人類的……!」
  「──」
  這句話攻入我內心毫無防備的地方。
  ──魁札爾科亞特爾。
  在神話中,這個神愛著人類。
  為了讓昔日滅亡的人類復活,祂前往冥界撿拾人骨。
  為了給予人類食物,祂在大地上奔波。
  還給予人類文化與學問。
  魁札爾科亞特爾是如此盡心盡力地為人類付出。
  之後也作為水神和風神,給人們帶來豐收,守護著人們的生活。
  還有,魁札爾科亞特爾也試圖讓人們停止原本盛行的活人獻祭。
  在瑪雅•阿茲特克文明中,活人獻祭是家常便飯。
  甚至會為了確保獻給神的活祭品而發動戰爭。
  許多人因戰爭而死亡。
  將俘虜當成活祭品獻上,又有鮮血流出。
  祂試圖阻止這些事。
  但是──
  「人們被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詭計與花言巧語矇騙,輕蔑我,驅逐了我。」
  「這……」
  確實就如祂所說。
  魁札爾科亞特爾中了仇敵特斯卡特利波卡的陷阱,被貶低名譽,最後遭到人類驅逐。
  「但是,那是特斯卡特利波卡的──」
  「都一樣!」
  「!」
  魁札爾科亞特爾口沫橫飛地對試圖反駁的我大吼。
  祂用發狂的模樣瞪著我。
  「人類沒有相信我……!比起我,他們更相信特斯卡特利波卡……!」
  「……!」
  「是你們這些傢伙!是人類!拋棄和平,選擇了流血!」
  「不對──」
  「沒有不對!因為──」
  魁札爾科亞特爾充血的眼球瞪得老大。

  「──十年前殺掉『唯一神』的不就是人類嗎!」

  「什……!」
  我啞口無言。
  「唯一神」的死亡。
  十年前引發神話戰爭的原因。
  神話代理戰爭在這座島上進行的遠因。
  這一切的開端──
  是因為人類(我們)殺掉了「唯一神」……?
  「人類不屑一顧地甩開了我救援的手……!」
  魁札爾科亞特爾的異形身體更加隆起。
  「親手殺掉了自己供奉的神……!」
  敵人的力量增強。
  「人類嫌棄和平,自己選擇了殺戮……!」
  敵人的詛咒侵蝕著我。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們!」
  「!」
  我立刻踢向敵人的側腹,靠反作用力逃向旁邊。
  那傢伙的戈跟丟了我,順勢摔落地面,開了個大洞。
  「嘖!」
  為了不讓祂有空檔使太陽墜落,我隨即重新展開攻勢。
  「咕喔喔喔喔!」
  「咕!」
  但是,敵人的氣魄更加驚人,我無法徹底攻下。
  「……!」
  這時,我忽然注意到一點。
  天上的太陽正在變大。
  就像要覆蓋天空一般。
  然後,開始下起了火雨。
  「什!」
  那簡直就像重現神話。
  業火之雨企圖燒燬大地。
  那陣雨甚至降落到地平線的彼方。
  豈止這座島嶼,這說不定會降落到全世界……!
  『──唔嘻嘻嘻,這就是這傢伙想做的事情嗎!』
  在眼前上演的毀滅光景讓魔神感到喜悅。
  「滅亡吧!滅亡吧!被我賦予給你們的文明與知識,自取滅亡吧!」
  魁札爾科亞特爾這麼尖叫。
  祂的眼角浮現了淚水。
  那是悲哀的淚水。
  與憎恨一同流出的感情。
  因為祂為了人類傾注愛情。
  那份關愛卻遭到背叛。
  祂感到憤怒。
  祂感到怨恨。
  對象是所有人類。
  「祂的目的是對人類復仇嗎……!」
  我一邊戰鬥,同時感到理解。
  那傢伙為什麼會做出這麼拐彎抹角的行動?
  歐西里斯的神冥審判是為了在神話代理戰爭中獲勝的策略。
  但我一直覺得這傢伙的這個舉動,雖然的確重現出了可怕的神話,卻有些偏離為了在神話代理戰爭中獲勝的目的。
  但是我錯了。
  祂並不是為了在神話代理戰爭中獲勝。
  祂的目的是對人類……復仇。
  『──明明只要當上「唯一神」,就能輕易毀滅世界,但祂這麼想要自己親手殺掉人類嗎?』
  「……」
  這時,閃過我腦海中的是須佐之男的話。
  ──所謂的報仇,目的並非殺掉敵人。
  ──而是為了讓自己洩恨。
  ──正因如此,違背自己心意去挑戰毫無意義。
  魁札爾科亞特爾也是這樣嗎……
  光是成為「唯一神」來毀滅人類,祂無法滿足嗎?
  不自己親手殺掉的話,就無法消氣嗎?
  無法洩恨嗎?
  祂到底有多麼……
  多麼憎恨人類?
  祂無法原諒人類到這種地步嗎?
  「嘎啊啊啊!」
  「!」
  魁札爾科亞特爾揮戈攻擊。
  纏繞在戈上的殺意像是要削掉肉一般。
  受到那傢伙的漆黑感情煽動,空中的太陽氣勢也逐漸增強。
  當那個變大到極限的時候,太陽會墜落,世界會劃上句點吧。
  「……」
  仔細一想,這還是第一次像這樣感受到神對我的憎恨情緒。
  神話戰爭之後,我一直憎恨著神。
  這是當然的。
  因為祂們害我被奪走了一切。
  但是眾神絲毫不把這種事放心上。
  祂們帶來的災禍無論何時都是偶然。
  歐西里斯也是。
  芙蕾雅也是。
  神話戰爭也是。
  神話代理戰爭也是。
  一切都只是偶然把人類捲進來罷了。
  對神而言,人類就跟小石頭一樣。
  因為碰巧在腳邊。
  因為碰巧在手邊。
  所以踢飛。
  或是扔出去。
  或是利用。
  或是玩弄。
  其中沒有明確的理由。
  並非因為是人類才殺害。
  並非因為是人類才利用。
  一切都是偶然。
  我們的待遇無論何時都跟小石頭一樣,遭到殺害或是死亡。
  所以說……
  像魁札爾科亞特爾一樣──因為人類是人類,所以才憎恨人類,為了殺害人類而行動的神,我是頭一次看到。
  原來神也會憎恨人類。
  我第一次得知這一點。
  然後……
  這傢伙的憎恨……沒有矛盾。
  祂怨恨人類是理所當然。
  人類遭到怨恨是必然。
  因為是人類先背叛了祂。
  「……」
  就算我是祂,也會跟祂一樣憤怒發狂,感到憎恨吧。
  我無法否定這點。
  因為我也是──為了復仇而站在這裡。
  「嘎!」
  「!」
  魁札爾科亞特爾的身影像強風一樣忽然消失無蹤。
  是風的權能嗎?
  一瞬間消失到視野範圍外的敵人。
  從死角使出的必殺一擊。
  我用所有器官感受到這點。
  「……!」
  我在轉身的同時彈開從背後襲來的刺擊。
  從知覺外襲來的攻擊。
  在與神對抗時,這是一定要考慮到的東西。
  與速度超出常人規格的師傅一起鍛鍊,讓我持續磨練對抗奇襲的方法。
  在此刻讓我存活下來的,是那些日子累積起來的力量。
  就在這時──
  巨大的白色魔法陣在操場上頭展開。
  「什……麼?」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魁札爾科亞特爾發出驚愕的聲音。
  「瑪麗亞……趕上了嗎?」
  不,這原本是要靠四五名高等祭司一起啟動、維持的術式。
  但她只憑一己之力完成。
  就算有借用學園地下的魔力,若是普通的聖職者連啟動都辦不到。
  但是她辦得到。
  不愧是我的搭檔。
  「喔喔喔!」
  「!」
  我發出咆哮,展開攻勢。
  到剛才為止,完全是我處於劣勢。
  但自從白色魔法陣展開後,無論力量或速度都開始能互相抗衡,甚至略勝一籌。
  「怎麼回事……你這傢伙做了什麼!」
  「我們教會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殺戮了眾神。」
  ──殺害異端。
  或是異端審問。
  把土著神視為惡魔。
  使其神格沒落。
  奉主之名加以殺害。
  這就是舊教會的歷史。
  將那些累積起來的歷史變換成術式的成果,就是這個結界術式。
  這是經過教會認可,用來毀滅神(主)以外的術式。
  倘若尊貴的神無法用人界技術殺掉,那就貶為異端,讓祂變化成魔。
  墮落成魔的神,會從受到崇拜敬畏的事物──
  轉變成被討伐殲滅的東西。
  「在這個結界裡頭,所有異端眾神會被視為惡魔。」
  惡魔會完全喪失對「神聖之物」的抵抗力。
  聖女的「祝福」也是「神聖之物」。
  神罰者擁有的聖選武器也一樣。
  換言之,在這個結界內部,我跟神的力量關係會逆轉。
  「你到剛才為止的主張我已經理解了,魁札爾科亞特爾!」
  「……!」
  是人類最先背叛了魁札爾科亞特爾。
  所以祂憎恨人類。
  怨恨人類。
  因為祂曾深愛著人類。
  因為遭到背叛讓祂十分哀傷。
  所以被復仇給吞沒。
  但是……!
  「就像你憎恨人類一樣,我也憎恨神(你)!」
  艾蜜莉至今仍未醒來。
  櫛鉈撫子遭到你殺害。
  櫛鉈姬子失去姊姊。
  須佐之男消失……
  今天也死了很多人。
  我不打算主張哪邊才是正確的。
  在這裡的只有憎恨彼此的復仇者。
  需要的是互相廝殺。
  彼此互相否定。
  始終沒有結果的爭執。
  但這是必要的。
  為了活下去。
  為了守護。
  為了奪回。
  你非常礙事。
  「嘎啊啊啊!」
  「!」
  魁札爾科亞特爾的反擊讓我被彈飛了幾步。
  祂的眼眸炯炯發光。
  那雙眼睛在說──
  我很礙事。
  「──」
  「──」
  我跟魁札爾科亞特爾都渾身是血。
  在這裡的只有互相啃食彼此的野獸。
  絲毫不打算看看自己的傷口。
  只是為了無法彼此退讓的心情。
  為了消除這份仇恨。
  我們會互相廝殺。
  直到沒命為止……!

  「神仙雷火!」

  這時,好像有人在叫我。


  7

  我──布倫希爾德在戰場上奔馳著。
  不,這裡究竟能否稱為戰場……
  在眼前展開的,只是一場殺戮宴會。
  「可惡……!」
  我用諾頓克粉碎企圖殺害倒地者的菜刀。
  「芙蕾雅大人!」
  「來了,來了。」
  先由我用劍把凶器從人類周圍彈開,接著由芙蕾雅大人用黃金繭包住已經確保安全的人類。
  「這下是第幾個人來著~?」
  「我不曉得!」
  「我已經累了耶。」
  「去找下一個人吧!」
  「好好好。」
  我與芙蕾雅大人一起尋找下個還活著的人類。
  按照神仙雷火的命令繼續保護人類。
  不過,對手是獨立的凶器這點相當棘手。
  要用芙蕾雅大人的黃金魔法擊落的話,對象太渺小了。
  話雖如此,但用繭一起包住的話,人類會在裡面遭到殺害。
  因此必須由我先彈飛凶器,確保安全後才能用繭包起來。
  以結果來說,只能一個一個去做。
  過於樸實的作業。
  在拯救一個人的期間,有幾個人遭到了殺害……
  我不願去想像。
  「……?」
  我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總覺得……好痛。
  這是心痛嗎?
  居然在戰場上動輒感到悲傷。
  我從何時開始變得如此軟弱……
  還是說,這是夏洛特的感情?
  因為我跟她的靈魂混合起來了。
  都是因為那樣,才會像這樣……
  「……」
  不對,現在可沒空去管那種事。
  作為神仙雷火的劍,我必須完成主人的命令才行……
  「!」
  這時,神仙雷火的身影稍微映入視野一角。
  他渾身是血。
  「喔喔喔喔!」
  宛如野獸般的咆哮。
  因鮮血而染紅的眼光。
  不顧自己的鬥爭。
  那是……那眼神是──
  那眼神我也很熟悉。
  他也經常對我露出那憎恨的眼眸。
  「……神仙雷火!」
  「哎呀呀,情況好像變得很不得了呢~」
  芙蕾雅大人看到他們的戰鬥後,嫣然地露出微笑。
  「不錯呢,那樣的雷火也很性感,非常棒。」
  「現在不是說那種話的時候吧……!」
  我看到那樣的雷火,無法像芙蕾雅大人一樣保持冷靜。
  因為……你是不一樣的吧。
  你跟那種野獸不一樣。
  你的本質應該更加不同才對。
  「芙蕾雅大人!去替那傢伙助陣吧!」
  「但是他『命令』我們去保護一般人不是嗎?」
  魔眼支配的強制力。
  只要有這股強制力,我們就必須服從那傢伙的命令。
  即使那傢伙陷入危機也一樣。
  無論我有多想幫助那傢伙也一樣。
  「……唔……」
  說到底,我去助陣有意義嗎?
  我想要成為那傢伙的劍。
  我認為自己無法成為超越劍的存在。
  那傢伙對夏洛特和瑪麗亞露出的表情,跟對我展露的表情相差太多了。
  至今為止我已經好幾次切身感受到。
  就憑我是無法獲准進入神仙雷火內心的。
  現在那傢伙背負的是內心的問題。
  我無法守護那個。
  他不會……讓我守護。
  因為我只是一把劍罷了。
  『──……德……小姐。』
  這時,從我體內傳來聲音。
  這……該不會是夏洛特?
  怎麼可能。
  在神格顯現的時候,人格會變朦朧。
  在那種狀態下要正常地保持意識,甚至向我搭話之類的,照理說是非比尋常的事情。
  但夏洛特的聲音漸漸變得清晰,話語也變得清楚起來。
  『──快……想……來……』
  (什麼,妳打算告訴我什麼?)
  『──……試衣間。』
  (試衣間?)
  聽她這麼一說,我想起來的是恥辱的記憶。
  我代替夏洛特在試衣間被迫穿上內衣,最後甚至被神仙雷火看見完全裸露的下半身。
  是現在回想起來也會臉紅的記憶。
  但是,讓我想起那種事情,夏洛特究竟想做什麼……
  「……!」
  對了,那時候。
  他命令我要服從天華她們,但我能夠反抗她們。
  對於魔眼的命令,被命令的一方也有解釋的空間。
  換言之,只要跟被給予的命令沒有矛盾,我也具備某種程度的行動自由。
  夏洛特是要我想起這件事。
  這次,給予我的命令是「護衛一般人」。
  「……」
  換個想法吧。
  保護一般人──換句話說,就是阻止這種狀況。
  製造出這種狀況的是魁札爾科亞特爾。
  擊斃那傢伙就等於是保護一般人。
  也就是說,去幫助與魁札爾科亞特爾戰鬥的神仙雷火。
  跟那傢伙給予我的命令沒有矛盾。
  「──!」
  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喀嚓地解開了。
  『──請妳……幫助他……』
  (夏洛特……!)
  妳還願意對我這麼說嗎?
  要一度退縮的我。
  幫助那傢伙。
  認為我也辦得到。

  明明其實是妳比較想拯救神仙雷火的一切。

  『────』
  我聽不見聲音。
  但夏洛特的心情透過靈魂傳遞過來。
  「!」
  雙腳踏向前方。
  認知將我從魔眼的咒縛中解放出來。



  我一蹬大地,猛然舉起屠龍神劍(諾頓克)。
  我吶喊出聲。
  賭上吾之劍應該守護的──
  不對。
  我想要守護的男人名字──
  「神仙雷火!」


  8

  「是布倫希爾德嗎……」
  我與魁札爾科亞特爾的互相廝殺。
  看到介入其中的闖入者,我稍微感到驚愕。
  (喂,魔眼的命令呢?)
  『──喔~大概是她巧妙地套用了歪理吧。』
  巴羅爾佩服似的低喃。
  「喝啊啊!」
  布倫希爾德順勢砍向敵人。
  「嘖!」
  我連忙追趕在後。
  為了避免神工太陽墜落,必須不斷攻擊魁札爾科亞特爾。
  因此我一邊與敵人戰鬥,一邊斥責布倫希爾德。
  「妳在做什麼?妳會因為那傢伙殺害同族的技能受到致命傷,給我退下!」
  「咕咕咕!」
  布倫希爾德服從命令,退後一步。
  但她沒有更往後退,緊追在我的後方。
  「喂!」
  「我不會上前!但不能讓現在的你獨自戰鬥!」
  「妳在說什麼……!」
  我不懂她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的你簡直就像野獸!」
  「……!」
  這種事我很清楚。
  我是殺害了朋友的垃圾。
  沾滿鮮血的復仇者。
  這不是野獸的話,還能叫什麼呢……
  「……沒錯,這是野獸之間的同類相殘。妳知道的話就趕緊退下!」
  「不對!」
  「!」
  「你那時候不是保護了我嗎!」
  布倫希爾德一邊吶喊,一邊支援我。
  「咕!」
  魁札爾科亞特爾往後退。
  有布倫希爾德從後方盯著祂,巧妙地消除了我攻擊的破綻。
  在勢均力敵的勝負中,這具備能撼動天秤的效果。
  「神仙雷火,如果你是冷酷的復仇者,應該還有更多做法吧!其實你也沒必要拯救被芙蕾雅大人拋棄的我才對!」
  「……!」
  「現在也是一樣!你總是試圖保護某人!」
  「吵死了!」
  我忍不住反駁。
  「我不過是在拯救學姊時順便幫妳一把罷了!少自作多情!」
  「這才不是我自作多情!你那時也救了我!」
  「閉嘴!」
  我尖叫出聲。
  布倫希爾德的一言一語撕扯著我的胸口。
  別把我。
  別把這樣的我……講得好像是正義之士。
  「我殺了雷昂……只是個惡魔罷了!」
  就算之後能如願奪回一切,這也是不會改變的事實。
  要彌補那個罪過。
  要回報他的性命。
  除了達成不惜殺掉他也想實現的夙願以外,別無他法。
  要替殺掉他一事賦予意義的話。
  因為殺了雷昂才能在戰爭中獲勝,才能奪回一切。
  為了能這麼說……然後向他道歉。
  無論要墮落到什麼地步,都只能戰勝到最後。
  但是──
  「我不閉嘴!別迷失自己了,神仙雷火!」
  布倫希爾德對我說。
  「拿自己的過錯當理由誤入歧途,跟逃避過錯沒有兩樣!」
  「……」
  「若是我託付了劍的男人──」
  布倫希爾德的神劍擊飛魁札爾科亞特爾。
  然後瞪著我看。
  「──就走在正道上給我看,直到你能原諒自己的罪過為止!」
  「──!」
  她直率的眼神射穿了我。
  居然要我原諒自己……
  這種事情……
  「咕喔喔喔喔喔喔!」
  「!」
  「!」
  魁札爾科亞特爾的咆哮讓我們一齊面向前方。
  不小心露出破綻了。
  但還非常來得及。
  絕不會讓祂使太陽墜落。
  「「「嘎──嘎──!」」」
  「什!」
  突然出現的鳥群阻擋我們的去路。
  糟了。庫庫爾坎的權能除了人類的道具外,也能操縱動物……!
  「可惡!」
  揮開鳥頂多一瞬間。
  但是,那一瞬間是關鍵。
  在我突破鳥群時,魁札爾科亞特爾已經揮下戈了。

  「墜落吧,原初兼終焉的大火焰(Ce Acatl)!」

  太陽墜落下來。
  毀滅世界的大火焰落下。
  為了將第五太陽時代之子──我們人類燃燒殆盡。
  「混帳東西!」
  我的聲音被墜落下來的火焰吞沒。
  不只是我。
  夏洛學姊也是。
  布倫希爾德也是。
  淚淚也是。
  姬子也是。
  學園也是。
  島嶼也是。
  一切都被吞沒。
  就連術者本人──魁札爾科亞特爾也一樣。
  「嘎哈──哈哈哈!」
  那傢伙一邊燃燒一邊大笑著。
  那是詛咒的聲音。
  長達幾萬年的怨恨詛咒。
  就連自己的生存。
  自己的死亡。
  都不放在眼裡。
  只有復仇成了自己一切之人的末路。
  我窺見了這一幕。
  「……」
  看到祂破滅的模樣。
  我在想什麼呢?
  事情過於短暫,連我自己也不曉得。
  只不過……
  叫我別變成那樣的布倫希爾德似乎是正確的。

  啪嘰……!

  裂痕竄過空間。
  無論是燒遍大地的火焰。
  還是燃燒殆盡的人們。
  一切都化為幻影消失。
  「嘎……?」
  大笑著的魁札爾科亞特爾也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怎麼回事……」
  太陽並沒有墜落。
  一道閃光從下方阻止了即將墜落的太陽。
  是阿波羅的太陽戰車。
  戰車的突擊漂亮地阻擋了神工太陽的掉落。
  但那也只能撐幾十秒──
  「──有這些時間就夠了。」
  「……!」
  魁札爾科亞特爾轉頭看向這邊。
  看向在祂被「幻象」之魔眼拘束時,趁機繞到背後的我。
  但為時已晚。
  我早已扣下了槍的扳機。
  「沉睡吧,慈悲為懷的亡者啊。」
  聖選過的純銀製10㎜子彈。
  從GIGSARIEL P666射出去的銀彈陷入魁札爾科亞特爾的頭蓋骨。
  「咕……嘎……!」
  在異端殺手的結界中,打造得十分堅固的容器也毫無意義。
  祂的頭部像石榴果實般炸開,將幾人份的頭蓋骨與腦漿噴灑在地面上。
  魁札爾科亞特爾的死亡讓照亮夜空的太陽慢慢萎縮,不久後火雨也全部消失了。
  剩下的是堆積如山的屍體與倖存下來的人們。
  「……這樣能說是守護了誰嗎?」
  「如果你不打算守護誰,他們早就被殺光了。」
  布倫希爾德回答我的喃喃自語。
  「別人的批評和稱讚毫無意義,重要的是去做不會愧對自己的行為。」
  「……哈,真是傲慢的想法。」
  我付之一笑。
  「……」
  這十年來,我只為了奪回妹妹而活到今天。
  我抱持著為此捨棄一切的覺悟,沿著這條路走了過來。
  在那條道路的盡頭,此刻我正站在這裡。
  ……真的這樣就好了嗎?
  我是否站在能夠不愧對自己的地方?
  「……」
  對於自己拋出的疑問,我沒有得出答案。
  但是,很快就會有人帶來解答吧。
  剩下的是我們、天華(宙斯)及國崎(阿波羅)。
  終焉近了。
  我走的道路也快到達終點了。
  那前方有什麼呢……
  「……」
  我抬頭仰望天空。
  輝煌閃爍的星星露出就連神與人之戰也佯裝不知的表情,只在清澈的夜空中美麗地閃耀著。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8-12-9 23:24 编辑


  終章


  夜晚結束。
  早晨再次來臨。
  「……」
  我在地板上醒來。
  「呼……呼……」
  還在夢鄉的姬子在床上沉靜地發出鼻息聲。
  昨晚回來時,室內的情況慘不忍睹。
  道具的叛亂讓地板、牆壁和天花板都傷痕累累。
  唯一沒事的只有受到瑪麗亞的結界守護的姬子與床舖周圍。
  她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不過唯獨殘留在她臉頰上的淚痕,刺痛了我的心。
  「……」
  今天是星期天。
  決戰前的短暫安息日。
  這場代理戰爭也即將在明天迎來結局。
  我跟宙斯的漫長因緣也會做個了結吧。
  明天。
  明天就會結束……
  這些日子。
  雖然我也覺得迫不及待。
  但可能有什麼。
  有什麼會改變。
  或是結束也說不定。
  我同時也感受到類似這種寂寥感的茫然不安。
  「最後……嗎?」
  『──唔嘻嘻嘻,你怎麼啦,雷火?』
  「巴羅爾。」
  從一早就很亢奮的魔神聲音讓我稍微蹙起眉頭。
  『──那麼,你說什麼最後?』
  巴羅爾再次詢問。
  倘若是平常,我可能會用一句「閉嘴」結束這話題。
  但是……
  「這個嘛……」
  我今天早上的心情有點不同。
  或許不管是誰都好,就是想找人講話也說不定。
  「神話代理戰爭也快要結束了。」
  『──喔,對啊。』
  「也就是說終於能跟你告別了。」
  『──唔嘻嘻嘻,覺得寂寞嗎?』
  「怎麼可能。」
  我笑了出來。
  巴羅爾也發出嗤笑。
  『──你有勝算嗎?』
  巴羅爾忽然這麼問。
  當然是指與宙斯的了結吧。
  到目前為止,我徹底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傢伙應該也都看見了。
  「我告訴你一句金玉良言吧,巴羅爾。」
  『──嗯?』
  「盡人事,聽天命。」
  『──那是什麼啊?』
  「就是說盡力做完能做的事情後,除了等待結果以外別無他法。」
  『──意思是最後就看運氣嗎?』
  「也有人說勝敗無常嘛。」
  沒有一定能贏的勝負。
  同時也沒有一定會輸的勝負。
  為了殲滅那個傲慢的神,我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
  之後就只管在最後一戰中竭盡全力。
  ……
  ……
  唉,看來我今天早上果然有些不對勁。
  竟然會對巴羅爾這種貨色動輒講出這種軟弱的話。
  我太反常了。
  「嗯嗯……」
  這時,姬子翻了個身。
  吵醒她了嗎?
  我看向她的臉。
  「……」
  姬子還在睡。
  這時──
  「姊……姊……」
  「……」
  她夢見了櫛鉈學姊嗎?
  她的睡臉看起來很幸福。
  「……」
  從夢中醒來時,姬子會陷入什麼樣的心情呢?
  果然還是會哭泣嗎?
  「……我一定會搶回來。」
  我輕輕撫摸姬子的頭。
  我一定會在這場戰爭中獲勝,奪回一切給妳看。
  「嗯……」
  姬子露出感覺有點癢的表情。
  我將手從她頭上移開,順勢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裡?』
  「散步。」
  我將一罐罐裝咖啡塞入口袋,鎖上房門後離開房間。
  因為是星期天早上,宿舍內還很安靜。
  殘留在四處的慘劇痕跡還很新。
  走廊。
  牆壁。
  天花板。
  沒有一處完好。
  應該是逃走的學生弄丟的記事本等物品,也依然散落在四處。
  其中也有血跡四濺的地方。
  「……」
  宙斯說不會消除昨晚的記憶。
  歐西里斯那時,範圍還在島內。
  但魁札爾科亞特爾的神話重現似乎波及到島外──甚至遍及大陸的樣子。
  淚淚看見甚至拓展到島外的大魔法陣,就是為了這目的。
  看來那傢伙是真的打算毀滅世界。
  這麼大的規模,記憶操作也會變得很麻煩。
  昨晚發生的事情,似乎會操作情報,當成「在全世界突然發生的神性現象造成的戰後災害」的樣子。
  只要將一切當成眾神搞的鬼,也不用擔心會留下麻煩。
  一無所知的人們也會死心。
  在這種時候,確實是很方便的藉口。
  真教人火大。
  「唉……」
  我來到外面,吐出一口氣。
  早晨的空氣也已經變得相當暖和。
  我來到這間學園已經一個月了嗎?
  好像很長。
  又似乎很短。
  要怎麼說都行,也怎麼說都不對。
  不過,這肯定是這十年來最緊湊的一段日子。
  成為巴羅爾的神格適合者。
  得知神話代理戰爭的存在。
  芙蕾雅。
  須佐之男。
  歐西里斯。
  魁札爾科亞特爾。
  與各式各樣的神戰鬥。
  其中也有我不期望的戰鬥。
  「雷昂……」
  感覺我一直流著血不斷奔跑。
  總算來到了這裡。
  「……」
  沿著坡道走著,來到之前與國崎交談的長椅處。
  我坐在長椅上,打開自己帶來的罐裝咖啡拉環。
  喝了一口咖啡後,輕吐出一口氣。
  在東邊天空可以看見剛升起的太陽。
  「……」
  在瑪雅•阿茲特克神話中,認為太陽是英雄納納瓦特辛轉生後的姿態。
  納納瓦特辛將己身獻給火焰,轉生成太陽神──托納蒂赫,但祂一直駐留在空中的某一點,不肯移動。
  祂說如果想要祂移動太陽,就獻上眾神的鮮血。
  金星的化身──特拉維斯卡爾潘特庫特利對此感到火大,用弓箭射擊托納蒂赫,但反倒慘遭射殺,被變成石頭與凍氣之神──伊茲特拉科利赫基。
  據說黎明時分之所以會寒冷,是因為這個緣故。
  眾神最後決定獻上自己的鮮血。
  據說當時用小刀取出同伴眾神的心臟,並獻給太陽的就是魁札爾科亞特爾。
  然後,就像眾神獻上鮮血一般,為了讓太陽運行和維持世界,人類也必須獻上鮮血才行──瑪雅•阿茲特克的人們這麼認為。
  聽說這就是活祭品儀式的開端。
  「……」
  殺害同族,讓太陽移動的魁札爾科亞特爾。
  宣告可以停止獻上活祭品,反倒遭到人們驅逐的魁札爾科亞特爾。
  一直為人類竭盡心力,然後遭到背叛的神。
  那傢伙的憤怒。
  那傢伙的悲嘆。
  並沒有錯。
  那傢伙的復仇是正當的。
  那傢伙是正確地對應該憤怒的事情感到氣憤。
  最後迎來了那樣的結局。
  我……
  我又如何呢?
  我憎恨神。
  這是正當的憤怒。
  我想奪回妹妹。
  這也是正當的願望。
  但是,並不是正當就會有正常的結局在等著。
  就像我跟魁札爾科亞特爾的互相廝殺不會有任何結果一樣。
  只被自己的動機推動著。
  在前方有什麼呢?
  我自己在追求什麼呢?
  如果不去思考這些,恐怕我也會變成那樣。
  「……」
  布倫希爾德要我學會原諒自己。
  原諒自己的罪過是種傲慢。
  罪過一輩子都是罪過。
  已經犯下的罪過絕對不會消失。
  我的罪過也是。
  神的罪過也是。
  都不會消失……絕對不會。
  「啊啊,可惡。」
  我果然從早上就受到奇怪的心情影響。
  淨是在思考一些奇怪的事情。
  淨是想著沒有任何用處,毫無意義的自問自答。
  都這種時候了,我現在才在迷惘嗎?
  真是奇怪。
  在來到這座島嶼之前,我沒有一絲迷惘。
  我的目的集中在一點上,該完成的事情只有一件。
  但為什麼來到距離夙願只差一步時,會產生出煩惱呢?
  「神仙雷火。」
  這時,有人出聲叫我。
  我轉頭一看,布倫希爾德站在那裡。
  ……對了,這麼說來。
  來到這座島嶼後,第一個遇見的神就是這傢伙呢。
  是這傢伙。
  我是與這傢伙相遇之後才變得不對勁的嗎?
  因為這傢伙常說些奇怪的話。
  因為這傢伙說要成為我的劍。
  我心裡有什麼齒輪亂掉了。
  「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從窗戶看見你的身影,追了過來。」
  「夏洛學姊呢?」
  「我拜託夏洛特跟我交換了。」
  是學姊主動將肉體的主導權交給她的嗎?
  那個人為什麼能這麼信任神(這傢伙)啊……
  「那麼,妳找我有什麼事嗎?」
  「呃……嗯。」
  布倫希爾德有些吞吞吐吐地點頭。
  「有話快說。」
  我想迅速解決這件事,催促她開口。
  布倫希爾德來到我身旁並坐到長椅上,露出緊張的表情。
  「……這場戰爭也快要結束了呢。」
  「是啊,大概明天就會了結。」
  「那麼一來,也要跟你告別了。」
  「那又怎麼樣?」
  無論結果如何,只要戰爭有了結果,一切就會結束。
  這是早就清楚的事情。
  我不明白她為何事到如今還要確認這種事。
  「你讓我遭遇到很多悽慘的狀況,像……像是被看見裸體……」
  「……所以呢?」
  「沒……沒事,剛才的當我沒說。我不是來說這些的。」
  「……?」
  「神仙雷火。」
  布倫希爾德忽然用認真的表情看向我。
  她用直率的雙眼看著我……
  「我喜歡你。」
  以流利的語調說。




  Another─Apollon─


  ──時間回溯。

  在雷火對魁札爾科亞特爾的戰鬥結束後沒多久。
  我──阿波羅完成一項工作,又回到了東宿舍。
  「呼……好累。」
  就算我是太陽神,要擋住其他神話的太陽也是很耗費體力。
  所幸雷火馬上擊斃了魁札爾科亞特爾,所以沒什麼問題……
  「……」
  這麼一來,剩下的神格適合者就只有我們了。
  明天是星期天……所以等到後天,一切都將結束。
  老實說,我並不希望結束。
  「我也好想體驗一下運動會和校慶之類的喔……」
  當然是跟那些傢伙一起。
  雖然都是一知半解的知識。
  但跟朋友一起的話,一定很開心。
  「雷火……」
  我跟他還能當朋友嗎……
  就結果來說,我欺騙了那傢伙。
  因為我沒想到他會被選為神格適合者。
  從宙斯大人口中聽說這件事時,我動搖了。
  「唉……」
  幸好宙斯大人沒有直接命令我殺掉那傢伙。
  儘管如此,還是一樣覺得不好受。
  「……」
  幸好明天是星期天。
  最後還有時間跟那傢伙談談。
  等所有戰鬥結束後,我打算拜託宙斯大人讓雷火他們復活。
  雖然那位大人也是性情善變,但如果是神話代理戰爭結束後,祂說不定願意聽我的請求。
  不,絕對要拜託祂實現這個願望。
  為此我今天也服從了指示。
  對東宿舍的學生們見死不救。
  為了避免讓宙斯大人不開心……
  「……」
  我走進宿舍,爬上樓梯。
  逃走的學生們似乎還沒回來,宿舍裡非常安靜。
  偶爾也會看到沒辦法逃走的學生。
  他們趴倒在地上,再也不會動了。
  內心有一瞬間動搖起來。
  能不能跟雷火他們一樣,拜託宙斯大人也讓他們復活呢?
  我這麼心想,隨即搖了搖頭。
  我是為了什麼努力不讓宙斯大人不開心的啊。
  明明連復活雷火他們的事情,也不曉得究竟能否實現。
  要是太過貪心,可能會搞砸一切。
  不應該冒這種風險。
  ……
  ……
  「唉~這麼消極真不像我。」
  腦子裡淨是浮現負面的想法。
  這種時候先暫且清空腦袋吧。
  要先向宙斯大人報告剛才那場戰鬥的經過。
  之後回房睡覺。
  然後,明天……
  要先跟雷火好好聊聊。
  為了讓我們在那傢伙復活之後,也能繼續當朋友。
  嗯,另外有可能的話,關於瑪麗亞的事情也是。
  「那實在不可能吧。」
  我自己吐槽自己,稍微轉換心情。
  就在我這樣想東想西時,來到了宙斯大人的房間前。
  「宙斯大人,我回來了。」
  我走進房間。
  「啊,歡迎回來,阿波羅。」
  宙斯大人用一如往常的態度迎接我。
  「關於魁札爾科亞特爾……」
  「喔~嗯,我有看到喔,打贏了對吧?」
  「啊,是的。」
  在報告之前被搶先說出來,我不知道如何接話。
  「」
  「……?」
  怎麼回事?
  感覺宙斯大人莫名地雀躍。
  希臘神話已經確定獲勝一事,讓祂這麼開心嗎?
  「您怎麼了嗎,宙斯大人?」
  「嗯~沒什麼~」
  宙斯大人惹人憐愛地微笑著。
  「我只是覺得差不多~……該開始準備神話的結尾了。」
  她輕輕地瞇起那雙和藹可親的眼睛。
  然後,這個房間突然化為異界。




  是宙斯大人把房間從外界切割分離了。
  「……宙斯大人?」
  我不明白祂真正的意圖,感到困惑。
  宙斯大人無視這樣的我,更發出嗤笑。
  她的模樣產生變化。
  制服消失。
  纏繞神威。
  她散發的紫電充斥異界。
  那身姿正是統治天地的眾神之王。
  不只人類,連神也不由得感到敬畏的身影……
  「至今為止辛苦你了,阿波羅。」
  但她這麼說後,將「雷霆(Keraunos)」對準了我。

  ─完─




  後記
  
  
  ──各位讀者,這次也非常感謝您購買《終將成為神話的放學後戰爭(Ragnarok)》第五集。
  ──這次漫畫第一集也會與小說第五集同時期發售(註:此指日本情況)。
  ──希望各位也務必享受漫畫特有的《放學後戰爭》的世界……
  (雷火:後面簡稱「雷」)「……」
  ──咦?怎麼了嗎?
  (雷)「我想辭掉主角的位置。」
  ──什麼?
  (夏洛特:後面簡稱「夏」)「你突然間怎麼了,雷火學弟!」
  (淚淚:後面簡稱「淚」)「突然消極起來了呢~」
  (天華:後面簡稱「天」)「沒事吧~?」
  ──怎麼突然這麼說?
  (雷)「繼續當這個故事的主角實在讓人很難受。」
  (夏)「啊……」
  (淚)「雷火露出了死魚眼呢~」
  (天)「很迫切呢~」
  (雷)「我真的好想當不會發生任何事情的日常系作品的路人。」
  ──看來你傷得很重呢。
  (雷)「主要都是你害的。」
  ──嗯,擬定故事情節的是我沒錯啦……
  ──…………
  ──好,我知道了。
  (雷)「……?」
  ──的確,我也經常在想我竟然能對自己創造的角色做出這麼殘忍的行為,我會不會太殘暴了。
  ──因此,從下一集開始就不要再死人了吧。
  (雷)「真……真的嗎?」
  ──嗯,當然是真的。
  ──然後從下一集開始超級打情罵俏的學園後宮愛情喜劇。
  (雷)「啥?」
  ──角色配置原封不動!排除所有血腥的要素!
  ──相對的,會大量發生各種愛情喜劇事件!
  ──當然會以每一集所有女角都一定要脫一次的方向來進行。
  (雷)「喂,給我等一下。」
  (淚)「哎呀,那樣是我占上風?」
  (天)「咦~愛情喜劇的話,身為妹妹角色的我才是第一名吧!」
  (夏)「我我我我也可以跟雷雷火學弟一起演愛……愛情喜劇劇劇──」
  ──好。那麼,從現在開始用脫衣猜拳來決定下一集的主要女角……
  (雷)「啊~!我知道了!今後我也會繼續當主角,所以現在立刻停止這場鬧劇!」
  
  (艾蜜莉:後面簡稱「艾」)「那些傢伙在做什麼啊……」
  (艾)「呃~那麼,接著是慣例的謝詞。」
  (艾)「插畫家よう太老師,每次都承蒙您繪製許多美麗插圖,實在無以言謝。責編大人與總編大人、美術設計大人與業務大人、通路業者和各位書店員工,感謝各位總是協助把本書送到許多人手上。還有各位讀者,這次也非常感謝您閱讀到這麼胡鬧的後記。」
  (艾)「還有負責漫畫版的しのはらしのめ老師。承蒙您連載這麼精彩的漫畫,實在是感謝不完感激不盡。聽說漫畫第一集會跟這本小說第五集一起發售,朕也非常期待漫畫版喔。各位讀者大哥也是一樣吧,對吧?」
  (艾)「聽說下一集會迎來一個重大的轉捩點,也請各位期待朕的復活吧!」
  ──呃~這點我還無法保證……
  (艾)「你給我適可而止,作者!期盼朕活躍的人們──」
  ──下……下下集的話……
  (艾)「你是說真的吧!朕的忍耐也差不多到極限──」
  ──那……那麼各位讀者,有緣再相會!
  (艾)「啊!你這傢伙別逃跑!」
  
  二○一六年十月某日 なめ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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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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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零 侯爵
' Tllt 发表于 2018-12-10 20:50 不存在的,原作已经完结了但依旧没有动画化消息,已经凉了。 '


原作轻小说完结了吗?网上好像是第八卷吧??第九卷还没看到········??求大佬详细介绍一下 谢谢

5 年前 0 回復

Tllt 王爵
' 幻·零 发表于 2018-12-10 19:09 这个轻小说 动画化应该是时间问题了········· '


不存在的,原作已经完结了但依旧没有动画化消息,已经凉了。

5 年前 0 回復

幻·零 侯爵
这个轻小说 动画化应该是时间问题了·········

5 年前 0 回復

xwin5733 王爵
髓然看過網譯版 還是謝謝大大收錄台版 收藏 感恩

5 年前 0 回復

LzNO_Hentai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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