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樋辻臥命]異世界魔法實在太落後!5[台/繁]


本帖最后由 Zomby君 于 2018-12-16 16:46 编辑


修圖在找著了。。。我又不小心錄太快了。嘻嘻
  書名:異世界魔法實在太落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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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樋辻臥命
  插畫:himesuz
譯者:AKI
  圖源:神代小祈(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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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圖:理子醬(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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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樋辻臥命
沒有八月最初的記憶。大概四天。好像是因為太熱所以意識經常呈現朦朧狀態,雖然有這種模糊的記憶……
插畫:himesuz
最近非常喜歡芥末都在吃芥末。因為加在納豆裡吃滿是幸福感,所以今天也能有精神地畫圖並且活著。刺激很重要……!
負責『霸劍皇姬阿爾緹娜』等其他作品插畫。

「先是被捲進朋友的召喚,現在連青梅竹馬都被召喚到同樣的世界……也有這麼坎坷的事呢。」
拯救莉莉安娜後,水明一行人來到瑟狄鄂司聯合。
水明在那裡發現了青梅竹馬朽葉初美。
為什麼她會被召喚到這個世界?水明不假思索地向她攀談,
但初美卻說完全不記得水明。看來初美是因為召喚時的衝擊而失去記憶——為了讓初美取回記憶,水明尋找與她接觸的機會。
另一方面,黎二等人也為了尋找過去的勇者使用的「傳說武具」而從帝國出發、踏上旅程。
但是,以其旅程同行者身分出現的意外人物是——?
異世界魔法與現代魔術交織而成的異世界奇幻故事,迎向邂逅的第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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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次
序章 第三位勇者
第一章 前往瑟狄鄂司聯合
第二章 召喚之緣
第三章 在新月之夜
第四章 狩月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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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omby君 于 2018-12-16 16:4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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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第三位勇者
今日,地平線那端依舊是洶湧的黑海。其原形是群聚的生物。那是人類之敵,會將一切破壞殆盡的惡意凝結。
也就是,魔族。
土地,以及僅有些許綠意的褐色荒野,正染上魔族身周纏繞的黑色力量。
如同染料在布匹上渲開般逐漸擴散。
聯合的勇者朽葉初美,正站在能夠一覽聯合北部、諾魯弗克大荒野的南側丘陵上,靜靜觀看。
偶爾,北部特有的乾燥涼爽微風緩緩吹過,帶來類似於刺激皮膚的麻痺感。那肯定是混在魔族殺氣中的焦躁吧。那片黑海散發著至今為止不曾感受過的拚勁。
魔族們在剛才的戰鬥中被逼得走投無路,已經遭到其他部隊捨棄、陷入無從挽救的絕境,現在為了奪回自己的名譽才如此拚死一搏。
敏銳感覺時機、也就是戰鬥時機接近,初美回顧後方。
藏在後方森林裡的,是從被召喚到這個世界以來就一起戰鬥的夥伴,還有聯合的士兵們。
在右後方待命的,是聯合其中一國拉爾希姆的武術師『蓋亞斯·福邦』;在左後方待命的,是自治州的女魔法師『賽爾菲·斐蒂尼』。而安靜跪在正後方、似乎進入冥想狀態的,則是聯合宗主國穆贊的王子劍士『維札·拉修贊』。
無論哪個都是在其母國人盡皆知、本領也不辱威名的猛者。實力已經證明過了。因為他們是在至今為止與魔族的四次戰鬥裡,多次交付背後、相互幫助的同伴。
當初美如同發出暗號般點頭時,蓋亞斯露出豪爽笑容拍拍胸膛,賽爾菲靜靜點頭,維札則一如以往把忠義兩字寫在臉上。
確認過最後意志,初美從懸崖俯衝而下。
她沒說什麼前鋒該說的口令,也沒有發出諸如「跟我來」之類的信號。但這樣很完美。因為最先殺入敵軍的就是劍士,就算什麼都不說大家也會跟過來。同為持劍之人意志早已合而為一。
因此初美不假思索起跑,如同從一之谷的懸崖俯衝而下。平常會感到不安的斜坡,對現在擁有英傑召喚加護的自己而言只是小事。無論跑得多快,雙腳依舊會貼地而行。
在後方的同伴和士兵們,也會在自己打前鋒後乘勢跟上。
所以此處並不存在任何的不安、憂慮和畏懼。
就著俯衝的氣勢,初美領頭突入滿布荒野的魔族軍團腹部。魔族因為難以應付來自意外方向的急襲而產生混亂。
朽葉初美拔劍。握在右手掌心的武器由矮人鐵匠鍛造而成。以只會出現在故事裡的素材,加上同樣只會出現在故事裡的鍛造方式所做的逸品·打刀。是刀身長達一百二十公分的祕銀製大太刀。
泛著白銀光澤的刀身,加上初美擁有的劍術,魔族就像紙糊的一樣。只要銀光閃過,不管是肉體或鐵器都無從抵擋、簡單得像在切豆腐,就連血漬都無法在刀身上留下痕跡。
只要揮砍就好。只要任由身體行動、任由刀與手腕隨意發揮。隨心所欲就不會輸。
初美轉向重整態勢但驚慌失措的魔族軍隊,揮動大太刀。袈裟斬一出便讓眼前的魔族一分為二,隨著她順勢轉身,旁邊的魔族已然頭顱落地。
兩翼的魔族分別由維札和蓋亞斯對付,武術師的拳頭和劍士的劍讓魔族接連斷氣。
砍倒手邊的魔族後,終於聽見各方傳來的高聲吶喊。雖然慢了幾拍,但分為左右的部隊與魔族接觸了嗎?劍士們由中間截斷魔族拉長的陣線、瞬間將之分割開來。而後方的魔法師部隊也見機行事、不斷送上魔法支援。
賽爾菲負責指揮的魔法師部隊根據預定追擊被斷開的魔族。最後,潰不成軍的魔族一如計畫慘遭劍士們個別擊破。
既然甫出擊就成功,接下來就會順利按照己方節奏走了。
魔族一旦潰敗,就會因為個人力量高強而不彼此合作。雖然也可以說因為部隊裡還混編魔物,但魔族會立刻依靠自己的力量。
戰鬥中力求個人表現只會成為致命傷。
所以,再來只剩下擊潰主幹,己方的凝聚力因為自己這個勇者在場而穩若磐石。
片刻後,有個散發出與其他魔族相距懸殊氣息的魔族出現了。
那是魔族的將軍。手持具有魔力的劍,穿著外套的纖細魔族劍士。記得名字叫做馬哈利歐,又被稱為『烈風瞬迅』,其劍術似乎已經奪去許多聯合士兵的性命。
「聯合的勇者!」
相遇時先聽見的是咆哮。從那副纖細身材看不出來的巨大聲音震動荒野,引發沙粒飛舞。只這麼一聲,就讓聯合的士兵們行動變得遲鈍。是被對手的氣勢壓制了吧,魔將的氣勢射穿內心,使得動作顯得遲緩。
己方聽見咆哮依舊行動自如的只有幾名將軍、同伴們和自己。
使出這招的馬哈利歐也不遲疑,瞬間來到面前並揮出伴隨著魔風的斬擊。
「哦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嘿呀!」
自己配合對方揮動大太刀,蘊含空氣的刀鋒發出鏘一聲並彈開魔族的劍。
馬哈利歐瞬間退開,然後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從左側繞到後方、再度揮劍。
祕銀刀身在轉為防禦時又傳出了鏘的一聲。雖然比自己高大的魔族就這麼使力、彷彿想連刀身一同斬斷般壓過來,但彼此卻陷入力量間的膠著。既然自己是臂力偏弱的女孩子,能夠與之頑抗想必是因為英傑召喚的加護提升了力量吧。
「聯合的勇者!今天絕對要打倒妳這傢伙,將妳的頭顱獻給納庫夏德拉大人!」
「……不好意思,我沒打算死在這種地方。」
初美因為距離極近的怒吼感到厭煩,以彷彿要從馬哈利歐劍下穿過般的姿勢抽離大太刀。就在她打算就這麼轉為斬擊時,馬哈利歐如同感覺到危險般往反方向撤離。
馬哈利歐退到刀鋒絕對無法觸及的地方,擺出了防備姿勢。他的速度恐怖到完全無法捕捉。
……這個魔族的劍士是速度型。一般來說,在己方武器碰不到對方、且無法一步就拉近距離,但對方卻能瞬間來到自己面前的這種狀態下,己方會處於不利。
但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初美微微分開雙腳,站成左腳腳尖面向右腳腳踝的撞木立。如同把劍藏在腦後般擔在右肩上,後頸可以感覺到金屬隔著空氣散發的冰涼。
距離持劍的魔族將軍目測八公尺,自己的劍長一公尺左右。那個對速度與突擊力極具自信的魔族將軍,恐怕認為這是絕佳的距離吧。一眼看去自己就是隨時準備迎擊來者的模樣,馬哈利歐因此浮現交織著喜悅的嘲笑。
對方大概以為自己要賭吧。賭是先砍中,或是被砍中。那是一張確信彼此交會之際將會勝利的臉。
……從目測來說,確實自己的刀不管伸出多長,都會和對方有六公尺以上的距離。那是劍鋒絕對無法觸及對手的距離。
但是,這種事情對自己而言不過是小問題。
不過,對不知情的魔族將軍來說,就是致命的問題了吧。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魔族將軍強悍且極具危險的吶喊,彷彿凝聚著殺意的音波成為預兆率先抵達,但她依舊心如止水。外界傳來的任何情報現在都是小事。
只有此時,無論是殺意的咆哮、魔族的歡呼、士兵的慘叫、同伴著急的聲音,都無法成為在心湖產生漣漪的石子。
然後,自己此時要擊出的招式就是。
——俱利伽羅陀羅尼幻影劍、絕刃之太刀。
就在豁然睜眼那瞬間,彷彿將吶喊與吐氣全部拋向魔族那方般,肩上的大太刀一閃而過。
接著,魔族將軍背後傳來風吹動的聲音。就在揮動刀鋒同時,現場所有人的預想都遭到背叛,魔族將軍的下半身以恐怖的速度撲倒在自己腳邊,塵與風與其上半身與其血液等等,全混在一起被吹飛到反方向。
馬哈利歐一步也沒有踏出便吃下敗仗。
然後,全場陷入寂靜。
士兵們的歡呼很快響起,應該有不少人看見魔族將軍倒下的樣子吧。
但周圍的魔族卻動也不動。雖然比自己還強的高等魔族被打倒了這件事實擺在眼前,但根本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在那種狀況下輸掉的這份衝擊更加強烈。
另一方面,大概是還沒死透吧。倒在地上的馬哈利歐嘴裡噴血,驚疑不定的視線仰望過來。
「怎……麼可能,劍的距離確實……」
沒錯,初美的劍確實無法觸及魔族將軍的身體。但就像剛剛提過的,那都是小問題。
在無法重新爬起來的魔族將軍面前揮落劍上鮮血,初美落下冷淡視線。
然後。
「——身為一名劍士的你究竟在說什麼?只能在距離內攻擊的劍士,不過是二流吧?」
毫不客氣的話語,從對手的角度來看恐怕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話吧。但魔族將軍在感受顫慄後直接斷氣了。
……終於,魔族與人類的戰鬥結束了,以人類——聯合的勝利收尾。
到處都聽得到劍士和魔法師的歡呼,同時也是戰鬥結束的證明。
沒多久,士兵們讓開路,一個少年走了出來。
身穿騎士打扮的少年,是聯合宗主國穆贊的王子,同時也是七劍之一,維札·拉修贊。他跪在自己腳邊。
「精采絕倫的戰鬥,勇者閣下。」
「我應該說過很多次不要叫我勇者了,維札。」
聽見少年跪在地上頑固且認真的奉承,朽葉初美為難嘆氣。
但對方並不在意,而是掬起初美的手,打算在其手背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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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來說是儀式嗎?雖然初美也覺得這個行為沒有惡意,但今天卻依舊逃跑似的、在親吻落下前將對方握住的手抽了回來。
維札仰起頭,聰明伶俐的表情顯得有點遺憾。
「勇者閣下……」
「所以說,維札——」
初美剛開口,對面正好傳來另一個同伴賽爾菲·斐蒂尼的聲音。
「這也沒辦法,初美確實是勇者啊。」
「連賽爾菲都這樣……」
「就算妳發出那麼困擾的聲音,也無法改變事實喔。」
「姆……」
初美對語調平板、如此斷定的賽爾菲發出呻吟。
對方穿著淺綠色法袍,斗篷連帽幾乎蓋住眼睛,一整個就是魔法師的裝扮。但似乎洩漏出忍笑的聲音。
接著,初美回過神時,維札身後不知從哪裡冒出了巨大的影子。
「今天也碰釘子了嗎,王子大人?」
然後,特別快活的大嗓門落到維札頭上。站在他身後的是給人宛如行走肌肉般印象的男人,蓋亞斯·福邦。
他隨意地用帶著舊傷的手拍拍維札肩膀。即便是同伴但對方畢竟貴為王子,應該謹慎為上比較好,這些暫且不提。看來蓋亞斯搞錯維札那個表示尊敬的親吻是什麼意思了。
維札轉向蓋亞斯,瞇起帶著憤恨的銳利雙眼。
「……我並沒有被拒絕。」
「哦~?不過我每次看都是剛才那個樣子欵?」
「可惡……」
蓋亞斯裝傻似的說法,讓維札眼睛因為些許焦慮而吊起。
「我、我沒有討厭維札喔,只是,該說不習慣嗎,或者該說感覺上無法習慣這種事呢……」
「不過啊,看起來確實是討厭的樣子喔。」
「蓋亞斯你還不閉嘴嗎——勇者閣下,我純粹是尊敬您……」
「兩位,別害初美為難。」
賽爾菲板著臉規勸。但兩人仍舊尚未說夠一般,滿臉不服地回答「好~啦」和「好的……」。
「欸……總之,大家辛苦了。」
初美開口慰勞。聞言,三人或是舉手回應或是愉快答覆那句體貼的話語。
「不過,數量意外沒有想像中多呢。」
賽爾菲回答因為無法理解而皺眉的初美。
「因為這次只來了三個軍團其中一個而已。」
「我們打倒的魔族軍團果然只是棄子嗎?」
現在進攻聯合的魔族軍團共有三個。其一剛剛打倒了,除此之外還有兩團,而且規模比剛才那團更大。
「不是挺好的嗎?今天的戰鬥可是個好結果。」
「方才勇者閣下打倒的對手是魔族將軍,比此更高的戰果只怕是奢望。」
「但是……」
「我說初美,就這樣吧。再繼續說下去,我們這些在妳還沒來之前苦戰的傢伙都要沒臉見人了。」
「說得對。妳還沒來之前,聯合的軍隊受魔族一個軍團壓制,妳來了以後不但能反壓回去,還得以與之後出現的援軍交鋒。甚至在今天——」
「擊破三個軍團當中的一個、擊敗一名魔族將軍。全都多虧了勇者閣下。」
「啊?你說全都?那我打倒的份怎麼算?」
「我們得以擊敗魔族軍團、打倒魔族將軍,以及蓋亞斯你能夠打倒魔族,全都是託勇者閣下的福。」
維札斬釘截鐵地下定論。他這麼不給面子的說法使蓋亞斯怒目而視。而不願兩人再度吵架的初美選擇轉移話題。
「維札,會贏只是因為我們的戰力充足,不是因為我吧。而且,難的是之後。」
「……說得沒錯呢。」
賽爾菲發出同意的附和。
對,這次打倒的魔族,都是對自己力量擁有強烈自信的魔族。因此用兵很單純全憑武力、只會單調進攻,屬於比較容易應付的對手。
初美介入戰場後推翻劣勢、帶來優勢。敵方來援之後則傾向保持均衡。如果遇到會玩弄策略的敵將,戰鬥勢必更加困難。要是沒有那些援軍,想來應該能夠更快收復領地才對。
看見初美一臉愁容,維札表情充滿這種事不值得一提的自信。
「只要勇者閣下在場,區區魔族軍團不足為懼。」
「就是這樣。而且還有我在。」
蓋亞斯拍拍胸膛,還是這麼自我意識過剩。不僅他、維札,這次就連賽爾菲也以銳利的視線看過來。
與自信的三人相比,初美神色略顯沉重。
「……吶,大家覺得我是什麼人?」
剛說完便補上一句「啊、不可以回答是勇者喔」。聞言,三人面面相覷,接著各自說出答案。
「不叫勇者的話,就是出色的美女劍士吧?」
「從種族來說,是人類女孩子呢。」
蓋亞斯、賽爾菲回答後,維札將右拳置於胸口,以極為誠摯的表情轉向初美。
「勇者閣下是我等的公主。」
「——咦!?……維札,這種話很難為情。」
「哈哈!但看上去妳並不討厭他這麼說呢,公、主、殿下!」
「不要連蓋亞斯你都這樣!真是的。」
因為當面聽見這種過於尷尬的臺詞,初美臉龐宛如夕陽般通紅。但她很快就沮喪地低下頭。
——不是想問這個。
彷彿能窺見她因為不安而動搖的雙瞳,賽爾菲走過來半跪在地。
「沒有記憶果然會感到不安嗎?」
「……當然。我只記得名字和劍術喔,怎麼可能不會不安。」
沒錯,聯合召喚出的勇者朽葉初美,只記得被召喚來時的房間……也就是其過去的記憶只能追溯到被稱為勇者那一刻。換句話說,初美目前喪失記憶,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哪裡、是誰、都在做些什麼。
她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叫朽葉初美、只記得自己掌握的劍術。
因此她到現在依舊感到不安且不踏實。
蓋亞斯走過來隨意拍拍初美肩膀。
「還有我們在啊。對吧?」
「雖然你說得沒錯……」
「勇者閣下,既然沒有記憶,那麼從現在開始創造就行了。與我等一起。」
「維札……」
即便維札浮現溫柔的笑容這麼對自己說,依舊無法抹除不安。
見狀,蓋亞斯就像要大聲宣揚別人恥事般,將雙手放到嘴邊。
「哦~維札開始說可疑臺詞囉~!」
他嘴裡的當事人正在他身後靜靜拔劍。
沒理會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他們,初美仰頭望向天空。
「……」
失去了記憶。但是偶爾,會在夢裡看見應該是來到這個世界前的情景。總是同一個夢,裡面大多是這個世界沒有的東西,總是會出現同樣的人物。雖然醒過來後夢裡所有都一片模糊,但難以言喻的不安總是侵襲自己。
如同那是絕對不能忘記、非常重要的事情。
這樣的感覺,一直在胸口彷彿餘燼悶燒般讓自己感到焦躁。


本帖最后由 Zomby君 于 2018-12-16 16:48 编辑


第一章 前往瑟狄鄂司聯合
——瑟狄鄂司聯合有關於英傑召喚儀式的線索。
水明從翡露梅妮雅帶來的書裡獲得如此情報,於是他帶著翡露梅妮雅、蕾菲爾、莉莉安娜,從涅爾斐利亞帝國首都費蒞絲·菲莉亞啟程,一路前往位於大陸西北方的瑟狄鄂司聯合。
而現在,他們正坐在帝國往聯合的馬車上搖搖晃晃。
實際上拉車的不是馬,而是全身絨毛、頭上長有巨角、體型如同大象般,名叫卡彭的生物——這個暫且不提。
現代魔術師八鍵水明坐在車內一角,正在對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講解魔術。
鋪著木板的車內放著水明準備好的紙張,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乖乖聽著他說話。另一方面,目前還在學習魔法、魔術對她而言根本是異次元話題的外行人蕾菲爾,獨自坐在水明後方邊哼歌邊磨劍。
「——那麼這部分就此結束,可以繼續下一部分了嗎?」
「好的。」
「沒問題。」
聽見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的回答,水明轉向下個話題。
「那麼,再來要說的是,關於我的世界的魔術典禮化技術以及其構成。典禮化是指,用簡單動作或簡短咒文替換魔術行使時必要的繁複步驟,藉此將程序效率化、縮短魔術行使所需時間。如果是冗長咒文就整理成簡短的,是難以詠唱的咒文就轉變為動作或手勢,若需要困難的動作便調換成咒文,就是這種狀況。」
水明停下來換氣,然後繼續說。
「我所使用的魔術中,行使頻率最高、最簡單明瞭的典禮化魔術就是彈指魔術。這個魔術只要彈響手指,其效果就會發生。」
「是這個對吧?」
翡露梅妮雅接口,並試著彈響手指。
隨著水明輕輕一彈指,手邊紙張就因微弱衝擊而飄起。
「在這個世界只要使用這個,大家就會非常驚訝呢。」
「在我們的世界若不詠唱咒文、或誦讀鍵言(keyword)運作元素的話,魔法就無法發動。」
「像你那樣、簡單就能行使魔法,違反了這個世界的魔法原理、大家當然會吃驚。」
莉莉安娜大概很久不曾聽過魔法常識被推翻了,尚未習慣新的理論般皺著眉頭。
行使魔法時詠唱不可或缺。若長久以來都被如此教導、並認定這是常識同時是不變的道理,可能就不會考慮典禮化方面的事情。
「彈指魔術。原本不唸咒文其效果便無法發生,但經由將詠唱咒文跟彈指的動作調換,就成了只要彈指便等於詠唱咒文、也能獲得相同的效果。」
兩人將水明所說的內容一一記在紙上。看她們寫得差不多,水明繼續進行典禮化說明。
「經由節省無益、壓縮情報精簡成必要行動,魔術就會變得容易使用。其他還有,在無法發出聲音等行動受限狀態下也能行使魔術,以及最重要的是,可以縮短步驟多的魔術行使速度。」
「水明,要怎麼縮短呢?」
「也就是,以咒文必須分為五小節詠唱的魔術為例吧。雖然使用那個魔術的咒文詠唱要五分鐘,但如果將其中兩小節分別轉為動作,以及使用魔術品取代,並與詠唱同時進行——」
「原來如此。這樣一來行使所需時間就會縮短兩分鐘了呢。」
「沒錯。典禮化除了行動受限狀態下也能行使魔術以外,還有縮短時間的優點。」
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對典禮化的說明都發出欽佩的聲音。
「但是水明閣下,即便用典禮化縮短時間,熵的部分也不會改變對嗎?」
「嗯,妳說得沒錯。」
「翡露梅妮雅,那是什麼意思?」
「典禮化造成的時間縮短,和現代魔術理論中與其他魔術系統混用導致的時間縮短不同,只是把詠唱行為等等以其他行動取代,實際所做的事情並無不同,就是這個意思。」
「原來如此……」
水明之前向翡露梅妮雅說明過這部分,果然她有正確理解。從第一次教她魔術到現在也沒過多久,這份理解力不愧被稱為天才魔法師。
「這個的成立過程在我的世界可以追溯到兩千年前。那個時候西側地域流行在民眾面前或議會中演說,吸引聽眾入迷並予以說服。雖然有人像那樣運作政治、引導世界走向良善一方,但這個演說除了巧妙運用音調或演技讓人將其所有言詞信以為真之外,還有一項不可或缺的技術。知道是什麼嗎?」
「既然是說話,請問是讓聽眾記住演說內容的技術嗎?」
對,猜中了。正確來說,是將記下的內容正確從腦中提取出來的能力,叫做記憶術。」
記憶和魔術。她們浮現還沒想到兩者之間關聯的表情,水明也因為顧慮到這點而繼續說明。
「例如以默背為例,邊走邊背容易記、一心二用更好背,重複同樣動作或再度造訪印象中的場所就容易想起來,常有這種事對吧?」
「是的,有所耳聞。」
「雖然大家都說背不起來是因為記憶力不足,但那並不代表腦袋沒有記住。人能在無意識狀態下記得事情對吧?所謂的不記得,單純只是腦袋無法將那份情報提取出來罷了。我剛才所說的,就是輔助腦袋將記憶提取出來的行為。」
水明停頓片刻,將有些離題的話題重新拉回來。
「然後,這個記憶術最後發展成記憶輔助術,魔術也引進了這種技術。總而言之就是,根據不同行動的記憶,也就是喚醒保存下來的情報,換句話說——」
翡露梅妮雅接過水明的話。
「假設使用了腦內儲存過情報(記憶)的魔術,不只咒文詠唱,從動作、手勢等等也能喚醒魔術情報。這麼說對嗎?」
「是啊,我就是這麼想。」
水明滿意認可翡露梅妮雅的回答。如果能夠正確使用記下那個魔術時的關鍵行動,也就是類似提取腦內記憶,能不能就此直接行使魔術。
旁聽的莉莉安娜露出苦惱的表情。
「聽起來、非常離奇。」
「妳說的可能沒錯。但我剛剛所說的那些是從理論快轉到確立,中間經過相當長時間的研究才得以完成。」
「姆……」
即便水明這麼說明,莉莉安娜仍然無法認同似地低聲喃喃。剛才說明的事情,極端來說是將記憶抽出就能使用魔術之類的話。沒有經過實踐,只是自說自話,也沒機會傳到外界。她當然不會輕易動搖。
不過那是——
「還有依附物質不放的證據。將這種東西以事象具現化、無法感知的不可思議能量、不可思議向量、不可思議法則,這些就是我們想解說的『神祕』……接觸越深自然逐漸能夠理解。」
水明如此教導莉莉安娜,然後課程進入尾聲。
「因為這樣,這些神祕行為的整理或替換,魔法陣事象化、壓縮詠唱技法、希伯來字母代碼、數祕術等等,依這些自己創造的儀式類推下來,為了方便就稱為典禮化或典禮化技術等等。」
水明說明完畢,詢問她們需不需要補充。
「有問題嗎?」
聞言,莉莉安娜舉手。
「魔法陣……我也想問、水明使用的那個、突然畫出的魔法陣。」
「抱歉,關於這個下次再說吧。魔法陣的事象化和現象化等掌握典禮化後再說比較好。」
「好可惜。」
似乎對魔法陣非常有興趣的莉莉安娜十分沮喪。
「因為這樣,我準備了填空題。今天說到的重點除了典禮化外都挖空了。」
水明遞出紙張,翡露梅妮雅邊看邊問。
「水明閣下,我認為這種實踐操作更加務實……這次就是典禮化的實踐對吧……」
「妳說得對,但在車裡有很多事都做不到吧?要實踐必須有確實能進行的場地,所以才先這樣簡單考考妳們。」
「說得也是……」
翡露梅妮雅雖然這麼說,但看起來不怎麼暢快。她說得沒錯,這樣的考試的確沒有實感,也難怪她會感到不滿。
「我想說一旦知曉詳細過程,大概能夠更快理解……教人好難。」
水明彷彿頭上頂著什麼重物般,苦惱地垂下頭。畢竟他沒有正式收過徒弟,所以並不習慣教授他人。雖然姑且有個例外,但對方畢竟是最初就會使用相當多魔術、甚至能使用獨特魔術的助手。這是第一次從基礎教起,果然免不了偶爾的苦戰。
也是因此,水明才時不時詢問兩人的意見。
「了解。實踐方面我另外想想,現在先試著寫這個。」
「我知道了。」
「這麼白的紙、使用完就要丟掉,感覺很浪費……」
大概是因為水明從剛才開始就不怎麼珍惜的使用白紙吧,莉莉安娜拿著紙張皺眉。
白紙在這個世界非常貴重。因為不像原本的世界已經進行過工業革命、就連製紙機械化都沒有,所以不存在能夠大量生產的系統吧。
(這也是為了讓魔法成為趨勢嗎……)
需要書寫魔法陣或咒文時,比起原本世界市面上就有在賣的白紙,更偏向專門生產的羊皮紙等等好東西。因此,以魔法文化為主軸的世界,比起易於生產的白紙,可能羊皮紙才是主流。
終於,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開始著手填空題。
水明快速轉過屁股,看向蕾菲爾。
「嘿呦。」
「暫時中斷?」
「到一個段落了。妳覺得我們還要坐多久的車?」
「應該馬上就能看見國境要塞,也沒有很久吧。」
「很久。已經在木板上坐三天了我屁股痛。」
「水明,你的說法很粗俗喔。」
蕾菲爾揚起嘴角,伸手輕輕彈了彈滿臉愁容的水明額頭。
「好痛……不過,都接近國境了怎麼沒看見山?」
水明摸著額頭,從車窗採出頭看向前方。就像他說的,行進方向不僅山脈,就連小山都沒有。所謂的國境大多會以山脈為境界線,所以國境要塞一般會設在山稜線的山谷等地方。
為了防止鄰國容易進攻而設下的要塞很重要,但奇怪的是這裡完全沒有山脈。
水明吹著風如此懷疑,蕾菲爾聽見他這麼說時坦然笑著回答。
「這前面有被稱為窺魔谷的巨型大地龜裂,同時也擔任帝國與聯合和自治州的國境線一職。」
「龜裂?」
「簡而言之就是地面裂開的深谷。傳說是女神之僕、和伊卓忑克尼成雙成對的精靈,因為發脾氣撕裂大地所造成的。」
「哦……」
水明發出頗有興趣的聲音。這種傳說往往會動搖好奇心。他腦中立刻跑出比東非大裂谷規模更大的想像圖。
「因為深不見底,所以在比較淺的地方搭了橋,那就是國境要塞。」
「……嗯?那不就變成只是其中一方的要塞了嗎?」
「橋歸聯合所有。帝國的要塞是以包圍橋的方式建造而成,再來就會看到了。」
水明將紙筆遞給伸出手的蕾菲爾,後者便畫出示意圖。應該是表示大地龜裂而塗黑的線上橫著坐擁三座橋的要塞,以及狀似封住前方道路、呈半圓形狀的要塞。
兩人聊了半晌,蕾菲爾像是想起什麼般說起別的話題。
「話說回來,啟程之前我聽說,昏睡事件的被害者們似乎醒過來了呢。」
「啊~那個啊。反正睡都睡了真想讓他們多睡一下呢。」
因為行程被打亂而不高興的水明這麼說。他希望昏睡事件的被害者、也就是貴族們乾脆睡到事件淡出群眾記憶、並且不會引發其他問題那個時候。睡到那種時候只怕整個人都昏昏沉沉了吧。
雖然帝都居民現在對莉莉安娜的意識已經有所改善,因此這件事並非必要,但也不能說不會影響什麼。
另一方面,蕾菲爾似乎覺得水明對受害者們的態度十分不善,以有些懷疑的視線看向他。
「……我常在想,是不是該說你毫不留情呢。好過分啊。」
「嗯?我可是魔術師喔?不是什麼正經的人。」
「就算這樣,我仍然覺得不能以此為藉口。」
「唉,妳說的可能沒錯吧。但既然做都做了,就難免會傾向利己主義啦。這點在原諒莉莉安娜的時候妳就知道了吧?從結果來說,我可是那種與自己無關的傢伙怎樣都好的人喔。」
「但同時也會在誰被不講理地傷害時感到憤怒不是嗎?」
「我知道這樣很矛盾啦。那件事在來異世界之前姑且解決了。我也了解這份矛盾會產生何種結果。」
「是嗎?」
水明露出彷彿放棄什麼般、眺望著遠方的眼神。大概是察覺到他的心情,蕾菲爾沒有追問。
「是我遭遇挫折時的事。打倒勒賈斯時稍微提過的那件事。」
「唔姆,我對此很有興趣。下次務必告訴我。」
「不要啦,我完全不想回憶那件事。」
水明傷腦筋地看著嘴角弧度越來越上揚的蕾菲爾。他的自尊為了不繼續這個充滿軟弱的話題而努力拉回正題。
「反正帝都居民的意識已經改變了,莉莉安娜應該沒事吧。」
「說到沒事,黎二他們沒事吧?」
蕾菲爾此時突然提起黎二他們的話題。雖然已經和預定暫時留在帝國的他們道別——
「有什麼問題嗎?」
「也不是,只不過好歹在帝都造成騷動了,我擔心會不會害他們陷入不利。」
她會憂慮是理所當然的。黎二等人主動幫忙解決事件,也就是接下阻擋葛萊茲艾拉這項無比亂來的任務。即便結果是好的,但畢竟阻礙了以正當手段搜查的對方,還在帝都進行大規模混戰。從這點來看,自然會擔心位於帝國的他們處境危險。
但想出這個策略的水明表情意外安然。
「水明?」
「嗯。那種時候就船到橋頭自然直吧。我在出發前採取了必要措施。」
「你做了什麼嗎?」
「算是吧。稍微做了點簡單的事。」
水明搓了搓大拇指與食指表示真的只有一點點,並浮現壞孩子惡作劇般的小聰明笑容。
「原來如此。既然你事先有所準備那就沒問題了呢。」
聽見水明有所布置因此不再憂慮了吧。蕾菲爾看著對方不懷好意的笑容,放心般點點頭。
就在兩人愉快對話時,翡露梅妮雅活潑地舉起手。
「水明閣下!我寫完答案了!」
「哦?已經寫好了嗎?」
水明被翡露梅妮雅得意的笑容吸引,靠過去接下紙張。
「嗯嗯。嗯,答得不錯。莉莉安娜妳怎麼樣?」
「還要、一些時間。」
果然對剛開始學習魔術的她而言太難了嗎?莉莉安娜眉頭緊鎖,正在用筆和考卷格鬥。低聲自言自語的努力模樣讓人會心一笑。
另一方面,獲得水明及格以上評價的翡露梅妮雅,猛然笑容燦爛地提出要求。
「水明閣下!水明閣下!」
「怎麼?」
「既然答得不錯,請誇獎我!」
「啥?咦?」
就在水明感到困惑時,翡露梅妮雅依舊笑容滿面。如果她有狗耳朵和尾巴的話,肯定非常有朝氣地搖個不停吧。
隨著她如同撒嬌般越靠越近,水明後領突然被什麼人抓著往後用力拽。
「——咕呃。」
水明嘴裡溢出毫不可愛的悲鳴。他這才發現身後的蕾菲爾牢牢拎住了自己領子。
又沒做什麼事為什麼要抓我……就在水明懷疑地看過去時,蕾菲爾已經轉向翡露梅妮雅。
「妳、妳做什麼啊蕾菲爾!妳打算妨礙我嗎!?」
「是啊沒錯。翡露梅妮雅小姐,妳有些過於黏水明了。」
「那、那樣的事……」
蕾菲爾對詞窮的翡露梅妮雅滔滔不絕地說。
「應該無法說沒有吧。妳不是一逮到機會就黏著水明不放嗎?」
「我、我並沒有做什麼虧心事!」
「那也不行。我無法置之不理。」
兩人望著對方、互不相讓地爭論。水明畏縮地左右看看她們,接著翡露梅妮雅突然焦躁似地慌亂揮舞雙手。
「我這麼做為什麼不行!蕾菲爾妳縮小的時後不也經常跟水明閣下在一起嗎!而且,剛才還開心地和水明閣下聊天了對吧!」
「我、我純粹是和水明討論今後的行程罷了!這種事情很普通!」
「那我的也很普通!」
「不行!我已經看見妳心裡的邪念了!好了離他遠點!」
「我~不~要~!」
翡露梅妮雅這麼說著,鬧脾氣般飛撲過來。當然她飛撲的對象不是蕾菲爾是水明——
「梅妮雅妳幹麼!?」
「妳居然!?」
翡露梅妮雅以絕不放開的氣勢纏住驚訝的水明。
「水明閣下!請誇獎我!」
「翡露梅妮雅小姐!不這麼做水明也能誇獎妳的吧!停止這種不體面的行為!」
蕾菲爾拉動水明後領想把人扯過去。
另一方面,夾在中間手忙腳亂的水明試圖介入兩人之間進行仲裁。
「冷、冷靜一點!妳們先放開……唔!?」
因為翡露梅妮雅緊緊貼著,她豐滿的胸部當然也隨之壓過來。察覺突然感受到的柔軟觸感是什麼後,水明拋開了平常的冷靜。
「等、不妙!喂梅妮雅!現在很不妙!非常不妙所以妳快離我遠點!」
對,水明身為男人的部分感覺很不妙。
但無從得知這點的翡露梅妮雅聞言,立刻淚眼汪汪地吸鼻子。
「水明閣下~連水明閣下都要這麼說嗎~」
「不要鬧!妳到底怎麼了!蕾、蕾菲爾也幫……」
「既然翡露梅妮雅小姐用上這種手段,那我……」
「欵,蕾菲爾小姐!?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啊!!」
在水明身後的蕾菲爾如同想反剪他雙臂般靠了上來。於是三個人呈現串在一起的丸子狀態。
「等等、兩位!?好痛苦!我說快喘不過氣了啦!!」
水明忍不住大喊,但兩人充耳不聞繼續拚命角力。頓悟現在不管說什麼都沒用的水明,匆忙轉向能夠解決這個危機的對象。
「莉、莉莉安娜!救命啊!」
雖然水明努力求救,但對方卻這麼回答。
「水明,這就是所謂的『殺人必沾血』。」
「那什麼鬼!?」
「是這個世界的、諺語喔。」
和自作自受是同個意思。莉莉安娜這麼說但沒有回應對方的呼救。她依舊專注地看著考卷,連眼神都沒賞給水明。
「喂,等等,妳不救我嗎!?」
「我還忙著、考試。」
「不是,妳救我一下應該不耽誤寫題目吧!?」
聽見水明不肯做罷,莉莉安娜刻意發出傻眼成分占了大半的嘆息。
「水明,蕾菲爾恢復原樣後、大家就都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這都是、沒有處理好的水明不對。」
「大家都知道是指什麼啊!?」
「水明這個部分、跟上校很像呢……」
莉莉安娜最後半瞇著眼,以交織著譴責的視線看過去。
另一方面,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的戰鬥還在繼續。
「水明閣下!」
「水明。」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所以妳們冷靜一點!這麼吵會妨礙到其他乘客!」
……結果,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直到抵達國境要塞才冷靜下來。
◆ ◆ ◆
水明等人現在身處的大陸西北部,冬季雖然寒冷,但其他季節並不特別溼潤或乾燥,屬於比較安定的平穩氣候。不過和他國相形之下,聯合北方有傳聞是龍的巢穴的險峻山脈,以及黑鋼木森林等等許多不利於人類生存、人力無法到達的區塊。
在帝國的國境要塞前下車的水明等人,通過要塞、平安走過屬於聯合的橋後,來到瑟狄鄂司聯合的第一個國家的第一條街上。
天空雲朵稀疏、雖然稱不上晴朗但也不壞,可以說是平常的天氣。涼風吹拂而過,從異世界的曆法來看差不多該進入暑氣增強的時節,但現在還很舒服。
初次到訪的聯合街道,和以居民劃分居住區域顏色的帝都或帝國其他都市不同,完全不以顏色區分反而很鮮明。
三角屋頂、平屋頂、人字形屋頂,房子結構五花八門。整體上有種柔軟的感覺。房子與房子間距頗寬,其中種植著樹木或者綠色植物。雖然也有不少選擇鋪上平整石板,但綠意相當豐富。
可能是因為還沒進入市中心吧,水明覺得聯合的街道與其用奇幻形容,不如說展現出了強烈的田園風情。
「這就是聯合的街道啊。」
環顧建築物、街道裝飾、居民等等,水明深有感慨似地開口。聯合的街道上處處都是與厄斯泰勒和涅爾斐利亞不同的趣味。
莉莉安娜補充說明。
「正確來說,這裡是聯合其中一國、格蘭菲爾的一條街。聯合和厄斯泰勒、涅爾斐利亞、自治州大有不同,由五個國家聚集而成。」
「也就是這裡是國家聯合中的一國對吧?」
就在水明和莉莉安娜對話時,他突然發現翡露梅妮雅也和自己一樣不停東張西望。
水明朝對房屋結構、路邊懸掛的魔力燈非常在意的鄉下人同伴搭話。
「梅妮雅,難得看妳這樣。」
「啊、是的。我也是第一次來聯合,所以有點在意……說起來,聯合和厄斯泰勒還有涅爾斐利亞非常不同呢。」
翡露梅妮雅因為丟臉的模樣被看見而有點侷促,而莉莉安娜插嘴說明。
「聯合的人們、從以前開始就有與自然和動植物和諧相處的風俗,所以不像帝國有那麼多建築物和裝飾。不過,聯合感覺很舒適、我喜歡。」
人類確實會喜歡自然多一點的地方。不光大大伸懶腰、深呼吸的莉莉安娜是這樣,這條街上的居民也給人一種悠閒的感覺。
水明突然望向蕾菲爾,她依舊是平常那副冷靜的樣子。
「蕾菲妳看起來不像第一次來。」
「我小時候來過,這次不是第一次。」
「那麼,現在也和當時一樣,沒什麼改變嗎?」
「是啊。像聯合這樣的地方時間流逝緩慢,我想變化並不多。」
蕾菲爾輕抬戴著的寬帽簷帽子這麼說。在懷念以前來時的情景嗎?同樣的動作由大人的身體來做就別有風情。
蕾菲爾的視線落到莉莉安娜身上。
「說起來,莉莉很了解聯合呢。」
「記住鄰國情勢、是情報部的義務。而且、我曾經和上校一起潛入這裡。」
「也就是諜報活動嗎?」
莉莉安娜點頭肯定翡露梅妮雅的猜測。果然她從軍後有過各式各樣的經驗。一旦有莉莉安娜的魔法實力,就能在許多事情上運用自如。畢竟她是即便年幼依然能潛入各處戰場的少女。
就在水明等人像這樣邊走邊聊關於聯合的話題時,鋪著石板的道路旁邊突然傳來類似演講的大嗓門。
視線移往喧鬧聲傳來的方向後,便看見一對穿著白色修道服的男女,正用女神的名字朝聽眾傾訴。
「生在此世的人之子啊!各位,現在正是毅然捨棄信仰愛爾修娜的時候!」
「魔族迫來的此時,人類更要團結,不能只應付逼迫到眼前的威脅,還得從一切障礙中解放才行!」
交互發言的男女巧妙地合拍。行為舉止和手勢都挺像一回事,有種難以言喻的臨場感。但駐足聆聽這場演說的人極少,和道路另一端的人山人海相較之下十分寒酸。
因為演說內容是貶低這個世界擁有深厚信仰的女神愛爾修娜吧。幾乎所有人都以懷疑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從他們前方經過。
「……那是什麼情況?」
看見停下腳步的水明滿臉好奇並提出疑問,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也隨之露出驚訝的表情。
「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呢?我也是初次碰見。」
「我也是。真是的,像這樣在公眾面前批判女神……在這片受女神恩惠而生的大地說這種話,簡直豈有此理。」
蕾菲爾氣呼呼地說,看起來非常火大。不過大半的人心境應該都像她一樣吧。信仰女神愛爾修娜此事,早已藉由救世教會的宣導而深植人心。
但仔細想想,像這種演講應該無法浮上檯面才對——
見狀,莉莉安娜瞇起想睡而半睜的左眼,看著他們。
「那是、反女神教團。」
「反女神教團?那是什麼?」
「是目前在聯合五國、自治州信徒越來越多的宗教。雖然基本教義沿襲救世教會,但高舉從女神加護下解放、所謂人類這個種族才能繁榮的理念、促使大眾不再信仰女神。主要批評魔法的普及、還有神諭等等。」
「既然這個世界以魔法文明為主流,這種東西很快就會被淘汰了吧?」
「關於這點,聽說已經多次與救世教會的信徒發生衝突了。但是,入團的人源源不絕。」
「嗯……?」
只會反對的團體這麼具有魅力嗎?認為破壞現在胡作非為的大勢力才能感受到人生價值的偶像破壞主義者,偶爾做出什麼樣的事都不奇怪。由於也有國家利用這種團體讓敵國遭到厭惡,所以不能一概而論,但在以女神為主神信仰的這個世界,一個弄不好必定會陷入受所有國家撻伐的境地。
所以,在現在這種魔族開始侵略的混亂期中,會出現這種團體嗎——
「女神並沒有守護我們!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確保自己的權益!才裝做保護世界的樣子罷了!」
「女神的言語是腐蝕人們的毒素!如果像現在這樣盲目聽從女神的話,人類便無法繁榮,永遠只會是女神的奴隸!正因如此,我們人類必須逃出女神的掌心!」
水明頻頻瞄著依然以強硬語氣喋喋不休的兩人。
「……不是否定女神的存在,而是減少其信徒。因為魔法的存在就是女神的存在證明,才會變成那種形式吧。」
但這種方式往往還會列舉其他聽起來具有更好教義的神。畢竟要成立與宗教對抗的團體,所以創造容易貼近人心的神更為直截了當。但他們聽起來並不像要人改變信仰,所以不知道到底圖謀什麼。但水明也感受到了不能相信女神、必須逃出其手掌心這些話的真實性。
「水明閣下?請問怎麼了嗎?」
「沒事,什麼都沒有。然後呢?再來要怎麼辦……但也只有一個選項了吧。首先找地方吃午餐吧。」
聽見水明提案,莉莉安娜、翡露梅妮雅、蕾菲爾紛紛同意。
「我也肚子餓了。」
「那麼要去哪裡吃呢……」
「現在是中午,所以肯定哪裡都很擠。在附近隨便找找看?」
三人贊同蕾菲爾的提案。分頭在附近尋找後,恰巧找到似乎還有空位的店鋪,於是蕾菲爾果斷帶頭行動。
和從外面看見的一樣,店裡還有空位。水明等四人被領到頗為寬敞的位置。
餐館是木造建築,乍看之下非常平常,但四處放著空木桶,桌椅都以木桶製成。還有用瓶子為原料製成的魔力燈、裝潢並不亞於現代世界。
終於,向來點餐的服務生要了招牌餐後,料理很快送上來。
……片刻後,大快朵頤的水明等人放下餐具喝水,並環顧周圍座位。店內滿是午餐時段會有的恐怖人潮與喧鬧聲,而且還在繼續中。
水明注意到熱鬧的客人中有一種共通性。
「果然是劍之國,魔術師的人數很少呢……」
放眼望去,就算不是劍士或戰士打扮的人,腰間也會配劍。說到這點,此處的劍士絕對比魔術師要多。大概從十人中有五、六人,減到剩下兩、三人。
聽見水明四下環顧後的感想,有所反應的是蕾菲爾和翡露梅妮雅。
「聯合有著比他國更敬重劍的文化。同時也擁有雖然不是召喚的勇者,但被稱為英雄的劍士,為了人們而將這片土地從魔族手中解放的開拓歷史。」
「就因為這樣吧,聯合和自治州與厄斯泰勒和帝國的身分概括有點不同。市井間的重要職務大多落在劍士身上,身分和地位也比較高。」
「哦~只要有劍就會受到優待嗎?」
「沒有,並不是這樣。在聯合要說自己是劍士需要獲得許可。如果沒有獲得聯合五國各地政府、或者宵闇亭給予的許可,就無法說自己是劍士。」
「也就是說,現在的蕾菲不能說自己是劍士囉?」
「沒錯。就算說了也只算自稱。」
雖然水明認為持劍者自稱是劍士也沒問題,但蕾菲爾卻浮現自嘲般的笑容。
見狀,莉莉安娜一口口啃著比臉還要大的甜麵包,一邊咀嚼一邊說明。
「就算這樣,光是配有劍、在聯合的待遇確實會比較好。」
「具體來說?」
「姆。優先度、會提高。因為多數劍士都對國家有所貢獻,緊急時候、公家機關會二話不說地偏袒。」
「這倒是很常見……」
「雖然、不是全部都這樣。」
但應該相當程度上會以持劍者為優先吧。就在水明跟熱衷於啃甜麵包的莉莉安娜對話時,蕾菲爾突然開口。
「那麼,以此做為今後的依據,首先要不要前往聯合宗主國穆贊呢?」
「去宗主國?」
「宗主國首都的宵闇亭會長與我父親相識,請會長幫忙的話,不僅能獲得劍土許可,也能獲得許多照顧。」
「姆,這樣、不錯呢。」
「聽說在聯合行走但隊伍裡沒有劍士時,通常會雇用劍士。我也贊成蕾菲爾的提議。」
「那,就等那之後再調查吧……」
水明一邊吃魚一邊說。雖然急著回到原本世界,但也不能因此忽略其他事情。既然要前進,沒有比腳踏實地更好的路了吧。
當水明等人邊吃邊討論時,女服務生帶著為難的表情走過來。
這名服務生外表比其他人年長,體態也比較好。要是穿上烹飪圍裙就像會出現在原本世界定食餐廳裡的阿姨,大概是老闆娘吧。
「幾位現在方便嗎?」
「請問怎麼了嗎?」
聽見水明詢問,女性笑容為難地指向玄關口。
「很抱歉,能夠和那位客人併一下桌嗎?」
老闆娘手指過去的方向站著一個高大的黑皮膚男人。
雖然披著防砂外套看不清身體全貌,但從外套中露出的粗壯手腕青筋畢露,能看出受過鍛鍊。黑髮留長,額頭戴著獨特刺繡的印花手帕。即便臉上有傷痕,但比起危險更偏向精悍,給人親切的感覺。黑皮膚的男人嘴裡說著「哎呀……」似乎感到困擾,但對他們露出愉快的笑容。
由於沒什麼特別不好的感覺,蕾菲爾代替全員回答。
「好啊,沒關係。」
老闆娘先說「實在抱歉……」,接著精力充沛地轉身通知廚房又一位客人。聞言,其他的年輕服務生立刻拿來椅子與水杯。
水明讓出隔壁位置,服務生匆忙放好椅子後,男人就坐了下來。
「哎呀~你們氣氛正熱烈真不好意思啊!只要來這條街就不管怎樣都想吃這裡的招牌菜!」
拍拍後腦,男人爽快大笑。雖然從外表看起來就不會給人什麼不好的印象,但個性果然還不錯。即便看似粗魯不過明朗的笑容很愉快。
男人突然露出慚愧的笑容。
「哎呀不過真對不起這位小弟呢。」
「……嗯?對不起我嗎?」
水明不明白對方話裡意思於是反問,男人則急忙用粗壯手臂攬過水明肩膀,彷彿要說悄悄話般和他小聲交談。
(不是啊,畢竟是在和這麼多美女吃飯的時候被別的男人打擾了耶?雖然有一個小妹妹,但我還是很礙事的吧?)
(啥?我、我才沒想這種事好嗎!?而且她們單純是我的同伴……)
(……)
男人放開手,露出愕然表情盯著慌張辯解的水明看。因為那張彷彿在看什麼奇怪東西的臉實在很可疑,水明浮現驚訝的表情詢問。
「什麼?」
「……沒什麼。是嗎?你是處男對吧?」
「啥!?」
「所以啦,你是處男。」
「你、你突然對一個剛見面的人說什麼啊!?」
水明隨著著急的言詞站起身,男人則仰頭看著他的激烈反應。
「啊,抱歉抱歉。我的優點就是正直,習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那種習慣也太讓別人困擾了吧!…………啊。」
此時,水明察覺了。自己的臺詞就是自己是處男的最好證明。
「啊~是嗎。果然嗎~」
「果然個頭啊……」
水明看著刻意拖長句子語調發出同情聲音的男人產生大幅度動搖。因為用力怒吼而氣喘吁吁,接著慌張四下查看。隔壁的莉莉安娜似乎沒聽見般醉心於啃甜麵包,然而蕾菲爾一和水明對上視線就立刻別開臉。
然後翡露梅妮雅目不轉睛地凝視水明。
「……水明閣下是,處男。」
「不、不行嗎!?」
「啊、不是,完全沒有不行!完全沒有、完全,欸嘿嘿。」
可能是想用笑容糊弄過去吧,翡露梅妮雅顯得很高興。
當水明憤怒的視線移回來時,對上了蕾菲爾的眼睛。
「唔。」
「啊。」
對上視線,兩人都只發出了一個音。氣氛變得奇怪,水明與蕾菲爾暫時陷入石化。最後,為了將這種尷尬氣氛一掃而空,蕾菲爾有點臉紅地清清喉嚨。
「不是,嗯。我覺得水明是處男很好。」
「哪裡好啊好在哪裡……」
水明就這麼垂頭喪氣地站著,因為祕密(?)被全員知道而充滿羞恥與絕望。
感覺到水明的憂鬱,翡露梅妮雅為了安慰水明而向莉莉安娜搭話。
「好、好啦,莉莉也對水明閣下說點什麼吧。」
雖然明白這麼做實在情非得已,而且老實說根本是失策。
聽見翡露梅妮雅向自己說的話,莉莉安娜轉向水明,拉了拉對方袖子。
然後——
「水明,就算是處男、也不用覺得丟臉喔?」
「嗚噗——」
水明因為這句攻擊力過強的話語而跪倒在地。雖然是可愛少女天真無邪的鼓勵,但其殺傷力簡直慘絕人寰。
另一方面,給予水明致命一擊的莉莉安娜,果然還是熱衷於吃甜麵包,說完之後就繼續孜孜不倦地把剩下的啃完。
水明頭上感覺籠罩著憐憫的空氣。
「……反正我就是處男啦。沒有女性經驗啦。完全沒有啦。怎樣啦,這有什麼不對啦這個也說處男那個也說處男說得好像處男有什麼錯一樣到我這個年紀還沒有經驗的傢伙隨便抓就有吧這有什麼不對啊我們也是拚命在過日子啊不要小看處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明低聲咕噥,精神直直跌進地獄深處了。引發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實在看不下去,於是以虛情假意的態度鼓勵眼前這可憐人。
「……欸怎麼說,打起精神,你還年輕啦。人生從現在才開始。」
「吵死了你這個元凶……」
水明發出帶有恨意的聲音,以混濁視線看向男人。
而男人聽他這麼說突然拍了拍手,想到什麼似地說。
「啊,還沒自我介紹。我叫蓋亞斯·福邦。在拉爾希姆當武術師傅。」
在他自我介紹後,水明等人也各自報上姓名。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使用假名,蕾菲爾直接報上真實姓名。不用說其中還有一個心情低落、語氣特別敷衍的人在。
翡露梅妮雅代替暫時不想跟對方說話的水明開口。
「說起來,拉爾希姆是位於聯合北部的國家,您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我在這附近有重要的工作,正在回穆贊途中。」
「回穆贊?」
「現在那裡才是我的職場。」
「是這樣啊。不過穆贊的話,和我們的目的地相同呢。」
「哦!那還真巧啊!」
蓋亞斯因為意料外的偶然而露出愉快笑容,接著臉色轉為好奇並摸摸下巴。
「不過你們也是奇怪的隊伍呢。」
「我們不是、他國的、間諜喔。」
暫時停下啃麵包的動作,莉莉安娜以缺乏誠意的聲音如此說。蓋亞斯彷彿懂得她先聲奪人的心情般笑著說。
「這種事一看就知道啦。你們可是處男小弟和一群女生耶。」
「你還要說嗎……」
水明對仍在開處男玩笑的蓋亞斯發出詛咒般的低語。不過蓋亞斯當然不可能知道他們裡面有一個前任間諜。
蕾菲爾詢問蓋亞斯。
「那為什麼說我們是奇怪的隊伍?」
「因為你們服裝不統一啊。兩個穿厄斯泰勒的衣服,小妹妹穿帝國現在流行的輕飄飄洋裝。還有,妳叫蕾菲爾吧?妳來自諾希亞思對吧?真是不可思議的組合。雖然搞不好你們只是互相認識啦,但特地來到聯合也很不可思議。」
這個叫做蓋亞斯的男人,原來不只是單純豪爽嗎?水明沒錯過對方在說明時瞬間銳利起來的眼神。
聽完蓋亞斯抓住要領的發言,蕾菲爾繼續詢問。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們現在來聯合很奇怪?」
「那是因為,聯合北部現在已經成為與魔族的激戰區之一了。這可不是能夠安穩觀光的情勢沒錯吧?」
確實沒有多少人會跑來這種魔族隨時都可能侵略過來的危險地域觀光。
聞言,蕾菲爾這次露出欽佩的表情回答。
「聯合有我認識的人,我們再來要去見那個人。」
「哦~是這樣啊,如果是這種理由就有可能啦。」
另一方面,終於復活的水明背靠著椅子雙手抱胸。
「不過,是激戰區啊?」
「我聽說魔族的軍團被擊退了?」
「沒錯!聯合呼喚的勇者啊!連魔族的將軍都砍了!很壯觀喔!」
蓋亞斯朝投來詢問視線的翡露梅妮雅拍拍胸膛,彷彿在誇耀自己的可靠一樣。不過看見他這個舉動的水明皺眉詢問。
「你說壯觀?你看到了?」
「嘿嘿嘿,不瞞你說,本大爺可是全程與聯合的勇者大人一起和魔族戰鬥過來的哦。」
聽見蓋亞斯說出臭屁的原因,水明看過去的眼神充滿懷疑。
「大叔你是那個嗎?你有妄想症嗎?真令人遺憾啊。」
「才沒有!本大爺說的是事實!」
「真的喔?」
看見水明嘲弄似的聳肩,蓋亞斯發出危險的笑聲。
「呵呵呵呵呵……難道你的意思是老子是小嘍囉嗎?」
「沒有沒有開個玩笑。看你那身碰到感覺馬上會死的肌肉就知道絕對不是。」
「對吧!肌肉很讚!」
先不管讚不讚,這個叫蓋亞斯的武術家本事相當不錯吧。雖然不了解其底細,但他展現出的游刃有餘,是接近所謂強者、高手的感覺。
蓋亞斯突然收起誇耀自己英勇故事的興高采烈態度,抱怨似地發出嘆息。
「唉也因為這樣,軍隊大多往北方移動了。」
「有什麼不好嗎?」
「當然不好。意思就是全部戰力都往魔族那邊移了耶?」
這樣是壞事嗎?正當水明疑惑時,莉莉安娜泰然自若地說明。
「對帝國的防衛、相對減弱。這位是在擔心這點吧。」
「就是這樣。小妹妹好聰明啊。要摸摸頭獎勵妳嗎?」
「請不要這樣,我會提出訴訟喔。」
莉莉安娜大概不喜歡蓋亞斯把自己當成孩子,閉著眼睛若無其事的說,並轉開臉。聽見雙方對話,水明不完全了解對帝國的防衛是指什麼。
「聯合和帝國關係很險惡?」
「你不知道關係不怎麼好?你還真是不諳世事啊。雖然帝國和自治州還有厄斯泰勒提出共同聲明,但聯合只是單純的鄰國喔?而且我還聽說,最近帝國甚至擅闖了同盟國。」
「姆……」
雖然蓋亞斯驚愕地這麼說,但水明沒有和他抬槓。實際上他不怎麼了解異世界的情勢。這也不是意氣用事全盤否定的場合。
見狀,坐在隔壁的莉莉安娜湊到他耳邊說。
(這是、欺瞞工作。我知道、最近帝國的周邊國家中,有人對外宣告、帝國不可能進行的加強軍備和、對外牽制。)
(原來如此……)
這是莉莉安娜在帝國軍方情報處時知道的吧。但如果是這樣,水明不懂為什麼要放出這種假情報。要是企圖惡化對外感情,大多會為了轉嫁敵意而害國內景氣蕭條、並對政府產生敵意,可是不只一國而是所有鄰近國家都這樣實在令人無法理解,更別說還是在面臨魔族侵略的時候發生。
蓋亞斯突然恢復精神。
「唉~雖然很辛苦,但不管怎樣那裡有我和勇者大人在啦,沒問題。」
這是句想將沉重氣氛一掃而空的體貼話。但是——
「勇者嗎?」
「還有本大爺。」
「不過啊~勇者是怎樣的傢伙~?」
「不要無視我……真是。聯合召喚的勇者大人呢,可是位出色的美女劍士喔。」
蕾菲爾詢問得意洋洋的蓋亞斯。
「也就是,聯合召喚的勇者是女性呢。」
「嗯。妳們也都是美女啦 ,但勇者大人可是能與妳們匹敵的漂亮好女人啊……雖然乳臭未乾還不在我的守備範圍內。」
「誰管你的喜好啊。」
聽見水明吐槽,蓋亞斯愕然看過去。
「……你如果不討論這種話題,一輩子都會是處男哦?」
「你又說這個!」
水明起身大吼。即便得知許多情報,但對他而言真是意外又糟糕的一餐。
◆ ◆ ◆
這是黎二等人與水明他們道別幾天後發生的事。在位於帝都費菈絲·菲莉亞南側的葛洛修拉城的謁見廳內,黎二、瑞樹、蒂塔妮雅三人正與涅爾斐利亞帝國皇帝面對面——而現在,那場會見結束了。
「好、好累啊~!」
進到貴賓室裡,瑞樹第一個發出聲音。從阻塞不通的空氣束縛中解放的她,整個人癱在皮製沙發上,大口大口呼出憋了許久的氣。對,就像是被收進來的衣服般晾著的狀態。
她大概很受不了謁見廳裡的氣氛吧。皇帝釋放出的強烈威嚴餘韻,直到現在還讓她滿手是汗,而極度緊繃的反作用就是現在慢慢軟化。
另一方面,黎二也很累吧。他彎腰坐在以紅色為基調的古董椅子上,對瑞樹露出生硬的笑容。
「瑞樹,辛苦了。」
「嗯……」
瑞樹果然心不在焉。也不管自己的回答有沒有傳到沙發那邊,整個人還是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就連對這種場合身經百戰的蒂塔妮雅,也似乎鬆口氣般呼出放心的氣息。
「……蒂雅妳好像也相當疲累呢。」
「是的。我太不中用了,對方是皇帝陛下因此我也感到略為棘手。」
「這就是所謂的身分不同嗎……很厲害呢。」
「若是其他王侯貴族我還能應付,但皇帝陛下實在過於特殊。簡直是猛獸。」
「哈哈哈……」
聽見蒂塔妮雅慚愧的措辭,黎二發出乾笑,並回想起涅爾斐利亞的皇帝。從王座上的皇帝那邊感受到的與其說是威嚴,不如說是自己彷彿置身於肉食動物面前的危機感。沒錯,是那種只要稍微不注意,連骨頭都會被吃得一乾二淨的強大威壓。那是北方少數軍事國家長官會有的威風吧。
但是——
「結果,沒說到之前的事情呢。」
黎二提起的是,為了逮捕昏睡事件真凶而對抗葛萊茲艾拉等人這件事。雖然關於這件事他也和蕾菲爾有一樣的擔憂,實際上卻和預料中相反,謁見廳裡一個字都沒提到他們在帝都引發的騷動。
蒂塔妮雅也因為事情走向出乎意料而摸著下巴。
「因為關係到勇者,帝國並不想引起問題吧。雖然我認為即便不提到,對方也可能提出什麼掣肘或交易,但皇帝陛下大概想極力避免與教會衝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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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樣嗎……以我的直覺印象來說,有種一旦露出破綻,對方將毫不留情殺過來、連骨髓會都被吸吮乾淨的感覺。」
「黎二大人的直覺並沒有錯呢。父王提起那位大人也是如此評價。」
聽見黎二和蒂塔妮雅的懷疑,瑞樹維持癱在沙發上的模樣插嘴。
「那個~水明同學說他給了艾力歐特一封信~」
「水明?」
「好像是什麼現在的情勢啦~每個國家都依賴勇者啦~帝國也不想和救世教會起衝突吧~所以讓艾力歐特暗示~不要和他國勇者發生問題~等等等等~」
雖然最後說的很含糊,但黎二聽得出她想說什麼。要是因為帝國的過錯導致勇者與勇者爭鬥這件事傳出去,帝國將會遭受大眾譴責。
從當前情勢來看,恐怕會因此造成莫大損失吧。
但黎二意外詢問。
「……水明和艾力歐特看起來感情很糟。」
「好像是說~就算討厭他但好像滿喜歡黎二同學的~只要拜託他就無法不管吧~還說什麼剩下的船到橋頭自然直~?之類的~」
「……也就是一切都在水明的預料之中嗎?」
「真的,因為水明在各種事情上都很精明啊。」
「平常看起來很遲鈍呢。」
有口難言地嘆了口氣,蒂塔妮雅小聲穿插水明的壞話。聽見她隱含恐懼的話語,黎二意外詢問。
「……總覺得,蒂雅妳是不是突然對水明很冷淡?」
「咦?沒有,我沒有那樣喔?」
呵呵呵呵呵,蒂塔妮雅刻意的笑聲響起。雖然對知情者而言完全是想糊弄過去的笑聲,但黎二和瑞樹不知道。
「欸~水明同學確實有些部分很遲鈍呢~」
「這點的確無法否認……但他也是該做的時候就會做的男人。」
「雖然很不情願但我同意。」
蒂塔妮雅勉強同意苦笑著的黎二。接著,她似乎想談更為實際的話題般開口。
「那麼黎二大人,接下來要如何行動呢?」
「原本預定要去自治州對吧?」
「是的。和平常一樣慰問民眾以及鼓舞士兵。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聽見蒂塔妮雅詢問,黎二苦惱似地沉下臉。
「……嗯。我想了很多,我啊,是不是很弱呢?」
「什麼?」
「黎二同學,你在說什麼啊……」
蒂塔妮雅發出驚愕的聲音,就連瑞樹也以責備般的眼神看向黎二。兩人都表現出這種話也太過奇怪了吧的態度。
但黎二露出未必如此的表情搖頭。
「因為啊,不但在厄斯泰勒戰鬥時被勒賈斯壓制、連艾力歐特也對我放水。而且,我認為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的魔法深具威脅。」
「所以黎二大人就想,自己是否很弱?」
黎二深深點頭肯定蒂塔妮雅的詢問。另一方面,旁觀的瑞樹聲音愕然。
「我說啊~黎二同學,我根本無法正常戰鬥喔?雖然在帝都戰鬥時有緊緊跟上了,但和我比起來,黎二同學一直都能好好戰鬥不是嗎?」
「瑞樹,我受到了英傑召喚的加護,即便這樣依舊被敵人壓制、和同樣受到英傑召喚加護的人有所差距。妳覺得這樣真的沒問題?」
「黎二同學……」
聽見黎二滔滔不絕說出自己不可靠的理由,瑞樹發出擔心的聲音。
然後,靜靜聽著他傾吐心裡話的蒂塔妮雅,一改先前態度,以毅然的表情與聲音詢問。
「請容我再問一次,黎二大人不會劍術或魔法,生活與戰鬥無關對吧?」
「……是這樣沒錯。但艾力歐特相當游刃有餘喔。」
「我聽說艾爾·梅黛召喚的勇者閣下,在原本世界就是遠近馳名的勇士,和黎二大人從最初就有所差距。我認為在有那樣的差距之下,黎二大人還能緊咬著對方不放相當厲害。」
「……」
黎二也認為蒂塔妮雅說的有道理。但不能以這個當作藉口。現在處於不安漩渦中的他,怎麼聽都覺得這是安慰。
正因蒂塔妮雅知道這點,所以她繼續說。
「我明白黎二大人的心情。但是,強大並非一朝一夕促成之功。無論是強大,或者隨之而來的威勢,都必須經由千辛萬苦的努力才能獲得。既然黎二大人想要變強,就只能戰鬥了。而現在不就正在累積戰鬥經驗嗎?」
停下熱切的話,蒂塔妮雅用有些冷靜下來的聲音繼續說。
「急躁前進的話,經常會走上錯路。因此,我認為慢慢來、確實看清眼前的這種走法,才對黎二大人有益。」
說完之後,蒂塔妮雅依舊凝視著黎二。
另一方面,黎二暫時閉著眼睛仰頭。
「……說得也是。嗯,沒錯。」
大概是煩惱一掃而空了,或者蒂塔妮雅的話迴盪在心底吧,黎二表情變得較為舒暢。
看著彼此點頭的他們,瑞樹突然皺眉開口。
「不過,雖然由我來講有點那個,但不能否認我們力量不夠對吧?如果不能像翡露梅妮雅小姐或蕾菲爾妹……不是,蕾菲爾小姐那麼強的話,我覺得馬上就會遇到瓶頸了。」
「那是……」
蒂塔妮雅也對此感到憂慮。就連水明再三削弱的勒賈斯,也將黎二和瑞樹逼入苦戰。如果與勒賈斯同等力量的魔族,或者絕對比之更為強大的魔王現身,肯定會一籌莫展吧。
皺著眉頭,無法下定決心的黎二詢問兩人。
「妳們覺得該怎麼做?」
「嗯~修行之類的?」
「很普通呢。」
「但也只有這個方法了啊。」
正當瑞樹苦於黎二提出的難題,蒂塔妮雅彷彿有好主意般發出奇妙的聲音。
「我有一個提案。」
「妳的提案是?」
「雖然無法增加黎二大人和瑞樹的實力,但瑟狄鄂司聯合自治州有以前來自異世界的勇者大人留下的武具。」
聞言,一直都軟呼呼的瑞樹倏地臉色大變。
「那、那個就是所謂傳說中的武器對吧!?對吧!?」
「通俗些來說確實是。」
「有那種東西?」
「有的。自治州過去曾有個擁有強大力量的王企圖征服周邊國家,察覺危機的救世教會為了打倒那名暴君,執行了英傑召喚儀式。被召喚來的勇者大人武力相當高強,似乎還擁有強力的武器。在自治州的教會管理下,除了保有當時勇者大人使用的武器外,也有暴君請神用的祭壇,以及封印暴君的書籍等等遺物。」
「所以說,要去拿那個對吧?」
「拿到的話,我相信戰力應該會有所提升。」
「好!好喔!那麼走吧!傳說的武器!愈來愈有趣了~!」
先不論與剛剛截然不同、一口氣熱情高漲的瑞樹,黎二也認為取得武器確實是不錯的方案。雖然迫切地想提升實力,但使用的武器也占據重要的部分。
就在他們討論出這方案時,貴賓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是客人嗎?還是城裡的人?當黎二等人望向門口,便聽見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失禮了。我聽說勇者黎二在這裡……在嗎?」
「啊啊,這個聲音是艾力歐特。請進,直接進來沒關係。」
聽見黎二這麼說,艾力歐特以及跟在他身後的克莉絲妲走入房間。
「你好,艾力歐特。今天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聽說你來城裡所以順便來打個招呼。」
「謝謝你特地跑一趟。」
「還有別的事想跟你說就是了。」
聽見艾力歐特有事商量般的暗示,黎二率先開口說出必須要說的話。
「話說回來,這次似乎受你許多照顧了呢。」
「啊啊,你說那個嗎……哼,雖然一切都按照那個男人的計畫走讓我很不爽,但既然他這麼拜託我,身為勇者就不能不做。」
「謝謝,幫了大忙。」
「哎呀哎呀你不用在意喔,就當是我多管閒事吧。對了,遇到他的話就說這是他欠我的,絕對要還。」
「哈哈哈……好。」
艾力歐特似乎對水明採取毫不留情主義。黎二也不多說,笑著答應。
見狀,瑞樹提出疑問。
「抱歉突然這麼問,艾力歐特你們再來要怎麼辦?」
「嗯?啊啊,我們也商量過很多次,想說暫時不走慰問路線,而是與各國召喚的勇者合作。」
「是嗎……這也很重要呢。」
黎二忘了這件事。雖然可以說因為沒人提醒就沒有特別在意,但——
「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原因。希望在與魔族全面開戰前彼此保持聯絡,再者,我們還必須引領各國軍隊呢。關於這點,坦白說從現狀來看不怎麼順利對吧?也不知道教會的力量可不可靠。」
是在諷刺難以影響他國、幾乎不合作的各國首腦吧。艾力歐特似乎考慮了許多關於討伐魔族的事。
「所以老實說,一旦情況緊急需要凝聚戰力時,只有教會號令讓我覺得很不安。因此我想先前往距離最近的聯合……」
艾力歐特說到這裡不知為何皺起眉頭。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聽說他們也去聯合。雖然想和蕾菲爾妹妹和翡露梅妮雅妹妹多聊聊,但是,他在吧?」
「艾力歐特討厭見到水明同學嗎?」
「看到他的臉不知怎麼就覺得火大。聽說聯合召喚的勇者是個美人,這還真是遺憾……好痛!?」
「艾力歐特大人。」
「嗚——嗯,開玩笑、開個玩笑而已,好嗎?」
艾力歐特焦急地勸解克莉絲妲。另一方面,從黎二和瑞樹的視線看過去,現在的艾力歐特身後彷彿站著金剛力士。勸解片刻,艾力歐特清清喉嚨消除奇怪的氣氛。
「咳咳!我們再來要經過厄斯泰勒,前往有勇者在的托里亞。那你們呢?」
「我們要去~自治州。」
克莉絲妲詢問舉手歡呼的瑞樹。
「自治州……嗎?」
「除了慰問民眾,還想去拿勇者大人們留下的傳說的武器。」
「傳說……啊,妳說那個啊。」
看來他似乎有幾分頭緒。但艾力歐特表情立刻皺眉,彷彿想不起來什麼事情一般。
「Sakura……什麼的?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
「欸?櫻?為什麼是櫻?」
「艾力歐特大人,是聖禮。」
「對對,就是那個。不過那個啊,我也聽說是武具,但去看過之後發現是個嵌著藍寶石的裝飾品。」
「你該不會想拿嗎?」
「是啊,原本是這麼打算。」
艾力歐特這麼說著擺出束手無策的姿勢。雖然知道他後來沒拿,但為什麼沒拿、而且武具變成裝飾品到底什麼情況?看見黎二等人滿臉困惑,克莉絲妲回答。
「文獻上確實記載那個裝飾品是武器。但如果傳承者沒獲得武具認可,就無法變化為武器的樣子……」
克莉絲妲欲言又止。聞言,蒂塔妮雅看向艾力歐特。
「艾力歐特大人並沒有配戴那樣的武具呢。」
「是啊沒有。我試過但沒有任何反應。」
「所以才沒拿?」
「是啊。」
艾力歐特為難地點頭,浮現自嘲般笑容的他突然轉向黎二。
「但也有一試的價值不是嗎?雖然我沒有受到認可,但你說不定有機會。」
「感覺在說艾力歐特大人的器量不夠。」
「可能需要特定條件,不能一概而論。」
艾力歐特坦然顯露自信。黎二以羨慕的視線看向對方那種自然、擁有令人不自覺認同說服力的態度。
「……?怎麼了黎二,怎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艾力歐特很爽朗。」
「但在私底下拚命掙扎呢。」
艾力歐特低聲咕噥無法判斷是否屬實的話。
「不過你很強吧?」
「嗯?」
「和我戰鬥的時候手下留情了,聽水明說你在和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戰鬥時也沒有用全力。」
「……」
「艾力歐特大人?」
艾力歐特沉默片刻,表情突然轉為冷淡並哼了聲。
「被他看透真令人惱怒呢。」
「那麼艾力歐特大人!那個時候!」
「我沒有使出全力喔。畢竟要看地方啊。不過輸了就是輸了。」
雖然艾力歐特認輸得十分乾脆,但侍奉他的克莉絲妲似乎無法接受,以緊迫盯人的氣勢不斷逼問對方。
「艾力歐特大人!為什麼您沒有使出全力呢!?您應該把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那種瘋子打得落花流水才對!」
她彷彿相當無法忍受艾力歐特敗北般使勁跺腳。
另一方面,旁觀的瑞樹驚訝開口。
「等等,這裡是帝國的城裡喔……克莉絲妲小姐,若無其事地說了不得了的話呢。」
「啊!?」
突然察覺此事的克莉絲妲倏地四下張望。不管多有氣勢,但在帝國城堡裡說出藐視皇女的話還是頗為不妙吧。看著自覺失態而瑟縮的克莉絲妲,其他人紛紛露出笑容。
然後,蒂塔妮雅認真地向黎二開口。
「那麼黎二大人,關於自治州您意下如何?」
「嗯,去試試看吧。我覺得現在追求力量也不錯。所以,就去試試我能不能使用那個叫聖禮的武器吧。」
「0K~!那我們下個目的地就決~定~是瑟狄鄂司聯合自治州!」
看著高舉拳頭精神百倍的瑞樹,黎二露出為難的表情。
「不過,沒辦法馬上就去呢……」
「沒辦法馬上就去是什麼意……啊!」
瑞樹大喊出聲,她終於想起來帝國的理由了嗎?
「姆,有什麼事嗎?」
蒂塔妮雅若無其事地回答艾力歐特。
「確實有點事情,但不值得艾力歐特大人注意。」
「那就好。要去的話早點去吧,魔族是不等人的。」
艾力歐特如此忠告後,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露出有點諷刺的笑容看向黎二等人。
「說起來,你們也很辛苦呢我說真的。」
「……?那是什麼意思?」
聽見黎二詢問,瑞樹和蒂塔妮雅跟著露出困惑表情。為什麼艾力歐特會聳聳肩、做出那種哎呀呀的動作呢?因為實在過於片段而察覺不出對方真正意圖,而艾力歐特也轉身回答。
「沒什麼啦,你們馬上就會知道我的意思囉。那麼,差不多該走了克莉絲妲。」
「是,遵命。」
「那麼再見,祝你們平安。」
道別後,艾力歐特帶著克莉絲妲離開房間。
「什麼狀況……?」
「誰、誰知道……?」
就在黎二和瑞樹滿頭霧水時,外頭間不容緩地傳來腳步聲。是艾力歐特他們折返了嗎?還是又有誰來了呢?正當黎二等人這麼思考時——
「失禮了。」
門外是曾經聽過的女性嗓音。不等裡面回應立刻毫不客氣打開門,接在艾力歐特他們後面走進房間的是,前幾天在帝都發生爭執的對象,葛萊茲艾拉·斐樂絲·萊瑟爾頓。
她今天不是穿雜亂無章的軍服而是襯衫,絲毫不像皇女般的休閒系打扮。平常就是這麼穿嗎?雖然敞開的衣領頗為煽情,但因為其不在意的穿衣方式而減少了妖豔感。
但是,對方一直以來強硬傲慢的表情由於夾雜著不服與焦躁而板著臉。整體看上去似乎不太冷靜。
另一方面,蒂塔妮雅的表情則因為天敵登場而由穩重轉為冷淡。
「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您找我們有何貴事?」
聽見蒂塔妮雅毫不掩飾其帶有敵意的聲音,葛萊茲艾拉行有餘力般,以坦然的聲音回答。
「不用那樣瞪我。」
「我並沒有瞪視您。」
「哎呀哎呀這麼討厭我啊。」
蒂塔妮雅視線危險地看著因為被敵視而略顯驚訝的葛萊茲艾拉,再度詢問。
「那麼,您今天究竟為何而來?」
由於他們姑且心裡有數,知道對方來訪的理由,因此瑞樹以不安的表情代替全員開口。
「難、難道是因為之前的事……?」
「嗯?啊啊,那個已經解決了,我不打算舊事重提。再者,追究父皇決定不過問的事情也違反他的旨意。」
「這、這一樣啊……」
不用擔心這件事後,瑞樹鬆了口氣。不過葛萊茲艾拉個性直爽到令人意外。畢竟有許多人嘴裡說不在意但心裡耿耿於懷,她卻完全沒有那種樣子。
但也可能是不動聲色罷了——這個暫且不提。
大概是要回答蒂塔妮雅剛才的問題吧,她突然說出眾人意料之外的話。
「以及,我今天來這裡的理由就是,從今天開始要受你們這些傢伙照顧了。」
「啥?」
「咦?」
「請、請問這是什麼情況呢,葛萊茲艾拉皇女殿下!?」
蒂塔妮雅氣勢驚人且語調強硬地詢問。雖然她是因為此事過於唐突而反射性追問,但葛萊茲艾拉卻不太高興地回答。
「沒什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蒂塔妮雅王女殿下。」
「不,但是……!」
「也就是,我接下來要與你們這些傢伙同行。」
「————」
砰的一聲,蒂塔妮雅彷彿力氣被抽乾般跌坐回椅子上。這也不奇怪,黎二和瑞樹同樣露出「到底為什麼……」的驚疑不定表情。
葛萊茲艾拉開口勸慰他們。
「就叫你們不要用那種表情看我。別緊張,關於此事非我本意。」
「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既然是神諭我也只能遵從。」
「什麼……愛爾修娜的神諭……!」
「艾力歐特剛才就是想說這個嗎……」
終於能夠理解了,他事先知道這件事所以才會留下那樣的話,現在的他大概正預想著他們的困惑而笑得像個小惡魔吧。黎二伸手揉揉眉頭。
葛萊茲艾拉環顧尚未恢復平靜的黎二等人。
「沒有異議吧?」
「……就算有,既然是愛爾修娜的神諭也只能遵從了。」
這麼回答的蒂塔妮雅心情肯定很複雜吧,雖然同意但臉色很不情願。葛萊茲艾拉沒將她放在眼裡,而是轉頭看向黎二與瑞樹。
「你們兩個傢伙呢?」
「我……只要不打架就沒關係……」
似乎還沒完全吸收此事,瑞樹語氣疑惑,說出口的話也有些虎頭蛇尾。
但黎二卻在吐出死心的嘆氣後,以冷靜的態度說。
「那麼,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一起睡一晚嗎?令人意外是很快就出手的男人呢。」
「您、您會錯意了!?為什麼會這麼說!?話題也跳太快了吧!?」
黎二因為葛萊茲艾拉的爆炸性發言直接跳起來大喊,然而她卻毫不在意對方表現出的焦躁。
「怎麼?我可不介意哦?」
「我介意!」
「我也介意!」
這點不可退讓嗎?蒂塔妮雅和瑞樹雙雙提出異議。聞言,葛萊茲艾拉露出無話可說的表情,並再度看向黎二。
「所以你想提出的條件是什麼?」
黎二嘆了口非常筋疲力盡的氣,認真告訴對方自己的條件。
「我的條件就是不要稱呼我們為『你這傢伙』。」
「姆,如此稱呼對姑且算是同伴的人確實不禮貌。好吧。」
葛萊茲艾拉很容易就接受了。雖然給人傲慢的印象,但意外能夠體諒別人。剛才也說過不在意之前的事情,大概是比想像中更豪爽的性格吧。
「那麼厄斯泰勒的勇者黎二、蒂塔妮雅王女殿下,以及異世界的客人瑞樹,接下來多多指教。」
「是、是的……」
遭到葛萊茲艾拉意外展現出的老實態度衝擊,蒂塔妮雅似乎不再懷抱惡意,反而露出驚愕表情。另一方面,瑞樹則因為這意料之外的展開而露出滿是困惑的聲音。
「再來會變成怎麼樣啊……」
不管怎麼說,這一行人已經成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組合了。
◆ ◆ ◆
為了投靠蕾菲爾的熟人,水明一行人來到聯合宗主國穆贊的首都。
抵達這裡之前,經過了包含最初總共兩、三條大街,但穆贊不愧是宗主國,首都的街道規模比之前更大。圍住街道的城牆雖然不高,但外側區域比費菈絲·菲莉亞大上一圈。可能因為這樣,房屋間隔才能和聯合其他國家一樣寬敞,整體不顯得狹窄。
這條街的特色除了劍士以外,還能看見許多亞人。既然稱為劍之都,自然會聚集不少負責鑄劍的矮人,就國家風俗而言獸人也偏多。
不顧現在是中午就在店裡大口喝酒的矮人,因為天氣好而在晒太陽的獸人,種族混雜程度比帝國更甚。
水明等人一到街上就立刻進入宵闇亭。告訴櫃檯小姐是會長認識的人後,對方立刻進行確認,並順利進入二樓的會長辦公室。
——走進房間,大概是會長的人物不拘小節地坐在皮製沙發上。
性別為女。外表是能夠稱為妙齡的年輕模樣,從背後看過去個頭頗大。她穿著類似和裝的衣服,正含著菸管吞雲吐霧。
但最富特徵的是一頭金髮、聳立的狐耳,以及臀部如同盛開花瓣似的一、二、三……共計七條狐狸尾巴。
是存在感泰然,美麗且華麗的狐之獸人。
蕾菲爾浮現與知己相會般的愉快笑容,翡露梅妮雅多少有點緊張的樣子。另一方面,莉莉安娜則陶醉地發出「好多……尾巴」這種感言,並盯著對方的金色狐尾不放。
當全員在女性獸人對面坐好,她露出難掩喜悅的竊笑聲,接著抑制住笑容開口。
「——沒想到妳還活著呢,蕾菲。呼、嘻嘻嘻……該怎麼說,也會有這種意想不到的好事呢。」
身為宵闇亭穆贊支部代表的露梅亞,彷彿想說這是意外之幸般大聲稱快。
「久疏問候,露梅亞閣下。您願意接納此次突如其來的拜訪,實在不勝感激。」
聽見蕾菲爾態度恭敬的道謝,女性獸人——露梅亞好像親眼看見什麼奇怪東西般,發出了「啥……?」的疑問句。
「什麼什麼?又不是第一次見面,妳也太客氣了吧。雖然是在這種地方,但我不介意喔?」
「我們很久沒見了,至少最初的招呼該依禮而行才對吧?」
「好死板啊,事到如今何必對獸人這樣。」
露梅亞對一臉頭痛的蕾菲爾聳肩。說好聽點是大方,但說難聽點就是草率,聽說獸人大半都不擅長人類禮節,她應該也是那一類型的吧,如同在說不要那麼講究規矩般露出為難的表情。
「話說回來這是什麼?」
蕾菲爾視線落到露梅亞手邊的陶瓷容器上。聞言,露梅亞滿不在乎地說。
「看就知道了吧?是酒喔。是、酒。」
「妳、妳現在是工作中吧……」
「管他的,這是慶賀妳還活著的酒喔。」
露梅亞這麼說著舉起酒杯,並咕嘟咕嘟地大口吞嚥。但和高興的她相形之下,蕾菲爾浮現了心情動盪的表情。
見狀,大概察覺對方臉色代表的意思了吧。露梅亞倏地平靜斂眸。
「……妳父親果然死去了嗎?」
「是的。為了讓我逃走,陛下和團長一起率兵爭取時間。恐怕沒命了吧……」
「真令人惋惜……」
「能獲得露梅亞閣下如此評價,身為女兒的我感到十分榮幸。」
蕾菲爾恭敬鞠躬。她和露梅亞暫時陷入沉默,是在為亡者祈福吧。
片刻後,露梅亞叼著菸管,呼出一口煙。
「嗯,不能老是沉浸在悲慟之中呢。差不多該把妳帶來的朋友介紹給我認識了吧?」
咚咚。露梅亞敲掉菸管的灰,視線慢慢掃過眼前眾人。蕾菲爾也應她要求,簡略介紹了水明等人。
介紹結束後,水明等人紛紛報上姓名。
「我是剛才蒙蕾菲爾介紹的水明·八鍵。」
「我是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
「我是、莉莉安娜·贊德克。」
露梅亞會發出「哦……」這種頗有興致的聲音,是因為其中有幾個聽過的名字吧。無論是翡露梅妮雅或莉莉安娜都是眾所皆知的名字。
接著露梅亞一改剛才挖苦蕾菲爾死板的態度,放下手裡菸管,正襟危坐並自報姓名。
「我的名字是露梅亞。金狐族(tail)的露梅亞。如你們所知,是這裡的會長。」
聽見露梅亞自我介紹,水明看見翡露梅妮雅的表情緊張且有點僵硬,看來那是個普遍會讓人感到畏縮的名字吧。
但對不知道異世界威名的水明沒造成任何衝擊。於是翡露梅妮雅偷偷告訴他,露梅亞是與薄明、孤影並列的七劍之一,別名山茶花。
(果然很強嗎?)
(山茶花的劍舞后就算在七劍中也格外強大。簡單來說,是與公主殿下同等、甚至更強的劍士。)
(啊啊是這樣喔……好恐怖。)
水明聳肩。像這樣難以想像的人物接二連三出現在眼前,胸口總有種難以名狀的隔閡感。實際上蒂塔妮雅頗具威脅,羅格也擁有相當的力量。總之既然和他們同等甚至更強,那就是強到用可怕來形容的劍士了吧。
露梅亞的視線不經意落到水明身上,但她並沒有開口攀談,很快又把注意力轉回蕾菲爾那邊。
「雖然那邊的小弟弟是個沒聽過的名字,不過妳還真是帶了兩個十分出名的人來呢。厄斯泰勒的天才魔導師,以及——」
露梅亞停頓幾秒,向莉莉安娜投去銳利的視線。
「帝國十二優傑其一,孤影的劍將閣下之女。」
「現在不是、十二優傑了。而且,也不是帝國的軍人了。」
「確實聽說被捏造成了什麼事件的犯人,因此挨罰所以辭職的嗎?」
「雖然其中有原因,但要說的話確實是類似這樣。」
「姆,看來有內情呢。反正不是要挑釁我的話,就怎樣都無所謂。」
雖然露梅亞說是這麼說,但實際上怎麼想呢?察覺這點的蕾菲爾向她強調。
「沒問題的,莉莉是我們的同伴。」
「呵,是嗎?」
大概感覺到蕾菲爾話語明示的態度,露梅亞露出虎牙笑了。另一方面,因為被強調且斷定是同伴而開心吧,莉莉安娜緊緊抱住蕾菲爾手臂表達喜悅。
看見她們感情好的樣子,露梅亞表情逐漸柔和。
「我沒和孤影閣下比試過呢。」
「上校也、這麼說過,有機會的話、想較量一次。」
「這麼說起來蕾菲,妳的劍術已經比我更強了吧?」
「不,沒有那種事情,我的劍術還遠遠不及。」
「哼……妳真的那麼想嗎?」
露梅亞不懷好意的笑看謙遜的蕾菲爾。光是從言行舉止就能看透現在的力量了吧,劍士高手的慧眼令人敬畏。
雖然水明也懷疑蕾菲爾擁有與七劍匹敵的實力——
「話說回來,為什麼蕾菲不在那什麼七劍裡面?妳有那麼強吧?」
聽見水明以前就想過但現在突然想起並提出的問題,蕾菲爾回答。
「北方每五年就會舉辦一次決定七劍稱號的劍士大會,必須勝出才能獲得七劍的稱號。」
「也就是妳沒參加?為什麼?」
「因為我擁有精靈之力(spirit),這樣一來比賽就變得不公正了吧?」
「雖然我認為沒有關係啦。不過蕾菲和哈迪法伊斯都因為這個理由不參加比賽。真是頑固呢。」
露梅亞「呼~」的再次吐煙。確實如她所嘆息的,既然將精靈之力視為自己的力量,那就沒有什麼不公平的問題了吧?但如果當事人們認定不公平也有他們的道理,畢竟自己無法認同的勝利不如不要。
在帝國親眼見識過蕾菲爾實力的翡露梅妮雅低聲咕噥。
「就是那個力量。一旦參加大會恐怕會在七劍中名列前茅……不,甚至可能會是七劍最強。」
「我也有會贏的自信。」
「也對。」
她的自信無可挑剔。原本在宵闇亭相遇那時的蕾菲爾實力就非常強,再加上與勒賈斯一戰,最後力量有了能壓制對方的飛越性進展。即便身體縮小期間有過空窗期,但僅僅是稱不上誤差的小小影響罷了。
雖然不認識全部的七劍,但如果現在全員到齊再打一次,順序應該會有所改變。
就在水明想著這種事情時,蕾菲爾轉向他。
「若是水明你驅使魔術,就能跟上我的劍術了不是嗎?」
「我?不……那很難。像我這種半吊子劍士要贏專業級根本不可能。」
「半吊子?你不是學過劍術嗎?」
「我學到中途就沒辦法認真學了,真的只會基礎啦。雖然如果跟師傅(老師)說他就會教我吧……」
師傅——朽葉鏡四朗。是在水明學習的道場裡教授劍術的古流劍士,也是日本屈指可數的劍豪。和水明的父親相識已久,也因為這層關係,水明從小就在他身邊辛勤練習劍術。
但中途為了專心學習魔術因此疏忽劍術,這點對本人而言十分惋階。再加上對方什麼都知道,哪怕自己事到如今才要求學習朽葉之劍,對方也會愉快地接受吧。
……只不過感覺會加上「讓我們全力一決生死」這種不講理的條件。
「姆……從你和勒賈斯對戰來看,我覺得毫不遜色呢……」
蕾菲爾說出意外的好評價。另一方面,聽見這種話的露梅亞眨眨眼。
「什麼,小弟弟你叫水明吧?你這麼強嗎?看起來纖細又單薄呢,不過我也知道魔法師都長這樣……」
「姆……欸,體格方面我無法否定……」
水明苦澀地表示同意。畢竟他確實肌肉不發達,外表看起來可能不怎麼可靠……但是,從餐館那時候開始就總被這麼說。
聞言,蕾菲爾不知為何露出無懼的笑容——
「他很強喔。」
「真的嗎?聽妳說起來感覺像魔法師……」
「水明閣下是我在進行英傑召喚時,除了勇者以外召喚出來的異世界魔法師……魔術師。」
「哦!崇高的勇者大人們所在世界的魔法師嗎?原來如此,那麼妳們說他強就真的很強了吧。」
露梅亞發出欽佩的嘆息後,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哎呀哎呀真厲害呢,異世界的人都這麼強嗎?」
「不,並不都是這樣。」
「嗯?是嗎?聽說這次英傑召喚找來的勇者們,少見的都擁有相當強的力量喔?」
還有這種傳言嗎?第一次聽說的水明開始核對名單。
「……黎二不算,艾爾·梅黛的搭訕勇者確實頗強。還有就是——」
「托里亞召喚的勇者我也不清楚,但聯合召喚的勇者是非常能幹的劍士喔。多虧她前往戰場,連魔族軍團都被擊退了呢。雖然我還沒見過她。」
「這麼說起來,我們也從最初那條街上聽說聯合的勇者擊退了魔族呢。」
「……果然被英傑召喚叫來的人就是與眾不同。」
蕾菲爾突然沉下臉、說出了喪氣話。是因為和自己的國家被襲擊時相比,覺得自己非常沒用吧。
「聽說前往聯合的魔族數量只有進攻諾希亞思的三分之一喔,因為這樣我才能像現在一樣坐在這裡悠閒抽菸。」
不需要沮喪。露梅亞這麼激勵蕾菲爾。
看見蕾菲爾表情因為這句擔心而好轉,露梅亞開心地繼續叭搭叭搭抽菸。然後身體探出桌面詢問對面。
「吶水明,所以你到底多強啊?」
「嗯,尚未到足以自誇的程度。」
聽見水明如此謹慎的回答,蕾菲爾和莉莉安娜簡直驚呆了。
「真好意思說。那張嘴還是這麼可疑。」
「真的。這就是、虛偽的發言。」
「喂喂妳們幹麼這樣。」
聽見蕾菲爾和莉莉安娜譴責的話語以及視線,水明困惑詢問。他只是像平常那樣謙虛而已,難道她們聽起來不是那個意思嗎?聞言,連翡露梅妮雅都無奈嘆氣。
「水明閣下在帝都時打倒了公主殿下對吧?」
「哦?會讓白炎閣下稱為公主殿下的,也就是薄明的斬姬吧?真是厲害呢。」
露梅亞放聲大笑,她也知道蒂塔妮雅實力如何吧。
翡露梅妮雅再度對他投以充滿譴責的視線。
「……果然水明閣下要是去打魔王一切就能圓滿收場了吧?」
「不不不就跟妳說不可能,之前不是也討論過數量問題了嗎?」
「關於這點,不是招募士兵就能解決嗎?」
「這樣一來,前來支援的士兵們就要抱著會被我的魔術捲入的覺悟喔。」
「姆……但以水明閣下的技術——」
看著繼續提出可能性、仍然不肯罷休的翡露梅妮雅,水明突然露出魔術師的一面。
「梅妮雅,想在戰場使用魔術要以這世界為基準考量喔。之前我告訴過妳隱祕學的熵吧?多虧這個世界的魔法師們不會過量增加熵,所以能夠使用以戰場為單位的魔法,但我在場,會因此無法隨意連續使用魔術。再加上戰場上會有很多人使用魔術,我們之間絕對無法配合。」
「啊……」
「但是水明,你就算不使用大型魔術也能戰鬥對吧?」
「妳說那個時候嗎?那個時候確實好像打倒了一萬,但相反的我也遍體鱗傷。雖然會變成那樣都怪我只要一生氣就什麼都顧不得,但同時也和熵的調整時間有關。」
聞言,露梅亞似乎想反駁般,浮現得意洋洋、但沒有惡意的嘲笑。
「哼哼,那麼,只要幹掉那些將軍不就好了嗎?這樣戰鬥也會更加輕鬆。」
她說得沒錯,專攻首領也有道理。但是,只要這是和魔族之間的戰鬥就會讓這招沒什麼效果。
「不行吧。打倒敵將確實會讓戰場上的己方具有優勢,但從長遠來看並沒有實質效果。因為打倒魔族將軍後,只會讓受邪神大幅加護的魔族立刻出現罷了。」
「……那是什麼意思?」
「魔族除了個體擁有的力量外,還擁有邪神分予的力量。因此,即便打倒強大的魔族,也只會讓邪神改變給予力量的對象而已,無法大幅削減戰力。如果打倒的是無可取代的智囊當然另當別論……」
人類的平均力量與魔族的力量,再加上數量下去比較,恐怕是在誤差範圍內的程度吧。在壓倒性的數量與力量面前,打倒將領的效果根本不大。
「那麼水明閣下,該怎麼做才能排除魔族的威脅呢?」
「雖然是我的推測……大概就只能減少魔族的數量了吧。」
「減少魔族的數量嗎?」
「總之,現在的問題出在邪神的干涉能力與其容量。首先,存在於世界外側的神格有著所謂無法直接干涉世界的大原則。因此,神格必須讓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為自己工作、讓對方代替自己做想做的事。雖然被召喚來的人例外,但還是需要所謂來自內側的干涉這種間接過程,當神格把那個世界當成自己的東西時,就必須進行製造大量的邪神同調者這種迂迴作業。」
水明稍作停頓,然後繼續以自己的方式闡述。
「藉由夢境或耳語的洗腦以及懷上私生子,神格能夠藉由這些手段增加自己手上的棋子。尋求神格力量的人越多便越容易受到神格干涉,如此一來神格能干涉的對象就會增加,也就能將力量分給更多人。這樣一來神格對世界內部的干涉力會增加,再用那份力量增加手裡的棋子——」
「姆,反覆循環呢。」
水明向低語的露梅亞點頭。
「對,所以在我說的那種人占多數的情況下,神格的影響力就不會減少。因此從結果來看,要解決的話得直接處理邪神,也就是為了將邪神的干涉能力降到威脅以下,必須減少其同調者、也就是魔族的數量。雖然這麼說,不過突然就要拿邪神當對手怎麼說都有勇無謀——」
——所以這段話的意思就是擒賊先擒王。水明這麼說著下結論。
「前提是,魔族的力量根源真的和我的世界中所謂的邪神不謀而合。」
「水明閣下的話歸納起來就是,並非要對付魔族就必須對付邪神,而是為了對付邪神,必須先對付魔族……」
「好麻煩。」
「妳說得對。」
聽見莉莉安娜的疲憊嘆息,水明發出同樣疲憊的嘆息表示同意。但是——
(仔細想想,也就只能布陣作戰了。反正只要人類沒從對神和精靈的依賴中解放,想到最後就會是這個結局吧……啊?)
這麼說起來,水明記得自己在聯合的第一條街裡聽過這種話。記得是叫反女神教團吧?他們確實說過得解放自我。
如果他們是因為察覺真相而採取那種行動的話——
(不會吧……)
討厭想太多,水明搖頭揮散剛才的想法。想太多了。這個不具有神格知識的世界無從聯想這些,更不可能想得到答案是所謂的神明之爭。
見狀,露梅亞像想起什麼般開口。
「感覺話題跑遠了呢。我們一開始在說什麼?」
「在說、水明是不是騙子這件事呢。」
「喂莉莉安娜,不要委婉的說謊啦。」
「非常抱歉,我弄錯了、他是個大騙子。」
「喂……」
面對開玩笑而嘴角浮現可愛笑容的莉莉安娜,水明困擾似地低下頭。
見狀,蕾菲爾和翡露梅妮雅也做出和她同樣的姿勢。
「莉莉說得可不見得有錯喔。」
「說得是呢。」
「好過分。」
結果,水明一個盟友都沒有。
「——對了,我還沒問你們為什麼來聯合?」
「剛才告訴過您我來自異世界,會來這裡是為了尋找回到原本世界的線索。厄斯泰勒的古籍上記載,最初進行英傑召喚的地點就在聯合某處。」
「所以來碰運氣嗎?確實聯合還留有進行儀式的場所。」
露梅亞似乎有什麼頭緒,表情讚賞的回答。
「請問是真的嗎?」
「是啊,不過那個地方現在位於魔族勢力圈內喔。」
「魔族進攻聯合時大概有問過地點在哪吧,先跳過這些閒話,總之那些傢伙最初攻打過來時就奪走了大片領土。進行儀式的遺跡也在當時被他們一併奪走了。」
「姆,這樣一來……」
「想去那裡的話,就得先處理逗留在那裡的魔族喔。」
露梅亞用仿彿威脅般的認真語氣如此說。她是在暗示會很辛苦吧,聽見這段話的水明大口嘆氣。
「唉……果然會變成這樣嗎……」
水明背靠沙發仰望天花板,了解最終還是無法避免和魔族大規模戰鬥後呈現委靡狀態。看他那樣,蕾菲爾頗有感觸地說。
「水明,你具有無法逃離戰鬥的宿命吧。」
「別說了蕾菲,常常有人這麼說啊真的。」
「而且,水明閣下也會主動參與戰鬥呢。」
「對。」
「嗚……」
聽見翡露梅妮雅的話以及莉莉安娜的附議,水明無話可說。
……五個人又閒聊片刻後,水明開口拜託露梅亞。
「雖然這樣很厚臉皮,不知道能否請您介紹暫時的住宿場所呢?」
「啊,這種小事當然可以喔。說得也是……我是知道好旅館,但你們也有預算考量吧。宵闇亭宿舍有空房間,那裡怎麼樣?免費的喔。」
「如果能讓我們使用的話,請務必出借。」
水明向露梅亞鞠躬表示謝意。原本只是想請對方介紹住宿地點,沒想到能獲得準備好的地方,簡直感激不盡。
「話說回來,你們要在穆贊待多久?」
「並沒有叨擾您太久的打算,調查結束後馬上就會離開……」
「啊啊,抱歉抱歉,不是叫你們走的意思。可以的話希望你們待越久越好。」
「請問這是為什麼?」
「沒什麼啦,就是最近聯合……不對,不只這裡,就連厄斯泰勒和自治州對帝國的感情都惡化了。很不平穩喔。雖然似乎還不到開戰的地步,但我想比起回帝國,是不是待在這裡更好。」
是這樣啊。在最初那條街的餐館裡,蓋亞斯也說過類似的話。這麼說起來,現狀是聯合對涅爾斐利亞感情惡化得相當嚴重吧。雖然不會引發戰爭,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想留下他們。
然後,露梅亞抽著菸浮現厭惡表情。
「其他還有反女神教團什麼的!和神有關的也跑出來了。真是的,這些人都配合魔族侵略展開行動,簡直一無是處……」
這是身為宵闇亭之長的顧慮吧,能夠充分感覺到她的操心。
在她抱怨時,翡露梅妮雅、蕾菲爾和莉莉安娜都看向水明。
畢竟下決定的是水明,她們都在等他的答案。
「那麼水明,你要怎麼做?」
「關於這點,我想先觀望情況再說。不管怎麼說,帝國那裡還有許多沒能拿來的道具,怎樣都得回去一次。」
「我知道了,反正你們這麼厲害也不用我擔心啦。」
露梅亞這麼說著,結束這段自己過於多管閒事根本是杞人憂天的話題。
但在這之後,他們得用旅途見聞來滿足露梅亞的好奇心。
◆ ◆ ◆
水明等人在露梅亞的推薦下得以使用宵闇亭宿舍的空房間,在分配到的房間裡放好行李並稍作放鬆,消除了從帝國出發以來的一路疲憊。
吃完晚餐後,水明獨自待在房間內記錄資料。
房內在魔力燈照射下十分明亮,並不遜於開了電燈的現代房間。由於光線是火焰般的橙光,映照出的東西全覆上一層淡橋色,但也不必特別在意。
接著,莉莉安娜為了治療而到訪。
「水明,我來了喔。」
「嗯,妳在那張椅子上坐好。」
水明向推門進來的莉莉安娜指了指桌子前方的椅子。兩人很快在桌側面對面而坐。從位置關係來看,彷彿是醫院診察室裡的醫生與患者。
「那麼,拿掉眼罩和手套。」
聽見水明如同醫生般的指示,莉莉安娜點頭,接著急忙取下手套和眼罩。水明眼前出現一雙潰爛般起泡、變成紅黑色的纖細手臂,以及眼窩旁密密麻麻爬滿像是紅黑色鱗片般不明物體的右眼。眼白呈現金色,瞳孔細長並倒豎。
突然看見自己的手,莉莉安娜難過地瞇起眼。即便她在成為同伴後曾多次接受治療,但果然百感交集嗎?每次看見變異部位時都會浮現難過的表情。就是因為這個才會長期受到折磨。一旦讓人看見、不對,就算只有本人看到心情也會難受吧。
水明溫柔地牽起莉莉安娜的手,施展治癒魔術。他將手指放到潰爛般起泡的皮膚上,像是撫摸患部般移動手指,默誦出治癒的咒文。
「巴茲(Buzz)、巴吉亞(Bajia)、瑪斯(trout)、瑪西亞(Mashiya)、卡司(impose)、卡西亞(Kashiya)、夏路萊伊(Sharurai)、阿魯瑪萊伊(Arumarai)……」
這是以卡巴拉,將癰——也就是腫包、膿腫治癒的魔術。持續施術片刻後,遭到惡靈化的部分似乎縮小了。水明繼續對右眼周圍的皮膚施予治癒術。
莉莉安娜好像很在意似的,以不安的聲音詢問。
「怎麼樣、呢?」
「雖然進度緩慢,但手臂和手腕的皮膚可以治療。像這樣定期施術的話就能完全治好吧。右眼周圍也一樣,以我想沒有問題。只不過——」
「只不過、怎麼了呢?」
「眼球完全被侵蝕了。因為過度曝晒於惡意之中,已經從人類眼睛轉化為其他東西了。」
水明為難地告訴莉莉安娜患部的現況。他所說的其他東西,應該是指人類談起惡意時會聯想到的怪物姿態投射吧。因為在那種惡意想像固化的同時行使闇魔法而使侵蝕加劇,並在她的身體表層化。
聽見水明說的話,莉莉安娜沮喪低頭。
「……那麼,這個治不好、對吧。」
「是啊,我治不了。」
「是嗎……」
莉莉安娜的聲音更加消沉,而水明也因為那道聲音發現自己的用字遺詞造成了誤會。大概是因為專注於行使魔術,才會說出那麼機械化的句子吧。
水明立刻慌張改口。
「抱歉,是我的說法不對。只是我治不了而已,不是沒有辦法。我的世界有心靈治療的專業人士和製作魔導義肢的技師。如果能夠過去,這就不是什麼大問題喔。」
「真的嗎!?可以治好嗎!?」
聽見好消息的莉莉安娜大喊,她發出的驚呼裡確實交織著喜悅。
雖然水明因為並非專精治癒術而造詣不深,但原本世界有對這種狀態嗤之以鼻、馬上就能治好的魔術師。只要拜託那種魔術師,治好就不是問題。
但水明不知為何浮現複雜的表情。
「治得好是治得好……但我能找的就是那個最厲害的妖怪博士了吧……」
聞言,莉莉安娜露出好奇的詢問表情。
對,水明擔憂的就是想拜託對方替莉莉安娜治療的魔術師人選。
他回想起那個體型發福、身穿白衣、掛著危險淡笑的蘑菇頭怪人。那個男人棲息在結社本部據點的古城地底,使用莫名其妙的魔術,還做出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
當然水明不是對治療方面感到不安。畢竟對方是位居最高位的先驅級魔術師,醫術本領恐怕無人可出其右,心靈治療技術就是專業人士也只能望塵莫及,他一點都不擔心會失敗。但那是個妖怪,相當可能一個不小心就多出什麼根本不需要的機能。
先不管好壞,無從得知這點的莉莉安娜露出天真無邪笑容。
「太好了。」
「欸、欸,是啊。不會有問題。所以只剩下回去的方法——只要找到前往原本世界的方法就好。在那之前先治皮膚吧。」
水明再度吟誦咒文,施予治癒魔術。乖乖接受治療的莉莉安娜,表情比剛才拿掉手套眼罩時開朗很多。
「好了,結束囉。」
「謝謝。」
「噢……」
莉莉安娜開心地抱了過去。大概是因為對他們非常熟悉了吧,她似乎養成了抱抱癖。例如和露梅亞交談時抱著蕾菲爾手臂不放,在覺得高興或寂寞時也會對自己、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使用身體語言表達感情。
再說水明私底下知道她從以前就被周圍疏遠,更極少跟羅格撒嬌。因為無法和別人撒嬌,所以當情緒高漲時就會反射性眷戀他人。
水明溫柔撫摸莉莉安娜的頭,而後者幸福地瞇起眼睛。
◆ ◆ ◆
位於北方大陸西北部的瑟狄鄂司聯合,由五個國家聚集而成的這個國家聯合的名字,據說來自戰勝魔族、將北方地域與人們希望奪回的劍士之名。其中位於中央的宗主國穆贊,贏得七劍之名者人才輩出,外加擁有相當數量的聯合軍主要戰力,因此是聯合五國內最為精強的國家。
國內聚集許多憧憬知名英雄的人,他們以英雄為目標,對於劍術的鑽研毫無雜念。
因為這種理由,以河川為界的街道西側是店鋪等等商業區,以及教導市民或士兵們劍術的巨大練武場,更存在著工匠們為了鍛造能讓他們發揮實力的武器,而建設的大規模武器街。
到達穆贊隔天,水明等人前往西側街道。
通過半條街後,水明說出感想。
「該說大家感覺上都歡欣鼓舞嗎?好像很高興呢。」
街上非常熱鬧,到處都是開心的聲音,就像舉辦祭典般喧囂。不僅如此,甚至引發了決鬥事件的樣子。
「早上說過,會這樣是因為勇者遊行吧。」
「啊啊,這麼說起來……」
水明也在出門前聽露梅亞說有聯合勇者的遊行。會選在今天匆忙舉辦,是穆贊為了大肆宣揚聯合的勇者們給予魔族打擊、連魔族將軍都擊敗的這件事。
因為這樣,街上的人們才會如此熱血沸騰吧——
「遊行似乎從午後開始。意下如何?要看嗎?」
「說得也是,偶爾這樣也不錯。」
水明同意翡露梅妮雅的提案。老實說這還是第一次好好觀賞勇者遊行。黎二那時只是送行,帝國的艾力歐特遊行也因為昏睡事件沒能看成。
「但是,離遊行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喔?」
「那就按照當初的行程,在遊行開始之前先逛逛街吧。」
全員都贊同蕾菲爾的提議並開始行動。就在水明等人走在西側區域、尋找能打發時間的場所時,突然看見一間裝潢華麗的店鋪。
首先提高聲音開口的是蕾菲爾。
「噢噢!這間店是!」
那是一家兼賣雜貨的洋裝店。展示在店前用來宣傳的商品都走可愛路線,感覺上是女性專用店。帝都雖然也有類似的店,但這家規模毫不遜色,商品種類也十分豐富。
同樣將視線停留在這家店的水明有點印象。
「啊~這裡是那個嗎,類似之前的服飾店嗎……」
眼前這家店和在格蘭特市的服飾雜貨店有點相似。在替縮小的蕾菲爾買衣服時,就是在那家店裡買了什麼瑟狄鄂司聯合製作的最新型女孩童裝,這間大概是總店吧。這種未開發的世界在他國開分店應該能獲得不少利潤。
蕾菲爾被放在外面的衣服——詳細來說是裝飾著褶邊的飄逸服裝——吸引視線,水明開口詢問。
「想去那家店嗎?」
「咦!?沒有啊我沒有這麼想……」
雖然這麼回應,但蕾菲爾眼神頻頻游移,水明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妳現在穿不了童裝喔。」
「沒人說想穿那種衣服吧!」
「是嗎~?反正縮小之後就能穿了所以用不著逞強……」
「吵死了!我什麼都聽不見!」
就在兩人進行這種交談時,後方的翡露梅妮雅意外幹勁十足地說。
「水明閣下!去那家店吧!」
「怎麼,梅妮雅也有興趣嗎?」
「是!」
翡露梅妮雅也露出平常沒有的興奮模樣並且很有朝氣。女孩子果然都會喜歡那種充滿可愛物品的店吧,不僅蕾菲爾對那種店產生反應,現在連翡露梅妮雅也是。
「那就進去看看吧。」
「真、真沒辦法。既然大家都說要去,那我也去吧。」
就在水明跟著聲音微抖但還是在逞強的蕾菲爾往那邊走時,不知為何身後傳來疑惑的聲音。
「……水明閣下?蕾菲爾?請問兩位要去哪裡?是這邊喔?這邊。」
「啥?」
「姆?」
聽見翡露梅妮雅的聲音,水明和蕾菲爾回過頭。因為兩人看的是同一方向,所以認為她想去洋裝店,原來是搞錯了嗎?
但回頭朝翡露梅妮雅所指的方向看去後,那裡有間毫不客氣散發著恐怖氣息的可疑店鋪。
「兩位,快走吧!」
另一方面,翡露梅妮雅笑容滿面地這麼說,興奮得不像平常的她。但那間像是店鋪的建築物,感覺絲毫沒有會讓女性喜歡的要素。
「這、這邊?這邊嗎?當真?真假?」
「沒錯。請看看這在厄斯泰勒和帝國都不曾見過、醞釀出陰沉鬱悶氛圍的外觀!還有飄盪而來的可疑藥品味,以及從外面就能看到種種以魔法文字書寫的物品!怎麼能不令人興奮!」
翡露梅妮雅熱情地對因為看見奇怪東西而傻眼的水明遊說。聞言,水明再度仔細看向店鋪,果真是間販賣魔術品——這邊稱為魔道具的魔術道具店。
但他實在難以理解對方的興奮。
「水明閣下?為何露出這種奇怪的表情呢?這很普通吧?」
「普、普通嗎?」
「不對嗎?」
「因、因為啊……」
由於水明欲言又止而不得要領,翡露梅妮雅將詢問對象改為莉莉安娜。
「莉莉,妳覺得怎麼樣呢?」
「莉、莉莉安娜,有點奇怪吧?對吧?」
水明也跟著徵求同意,但是——
「沒有那回事喔。」
「啥?」
「翡露梅妮雅說得沒錯,感覺、很有趣。」
回過神,水明看見莉莉安娜也和翡露梅妮雅一樣雙眼發亮。
「請看!果然是這樣吧!沒有在看見那家店的外觀後會不興奮的人!」
「水明、不是這樣嗎?」
「不,雖然我也有點感興趣啦……」
水明同樣是魔術相關者,當然會對神祕物品有些興趣。但他還是覺得,再怎麼說女孩子都不會因此這麼興奮吧。
就在水明如此困惑時,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沒關係,水明你的反應很正常。」
「對、對吧。」
蕾菲爾露出看見難以理解景象般的費解表情。她也是同樣的意見嗎?水明因為守住常識而感到安心。
「總之水明閣下!進去吧!」
「快點、走吧。」
「……說得也是。進去吧。」
水明被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拉進店內。
雖然在帝國購買物品時進過好幾次魔法店,但異世界的這種店不知為何都有股沉香的味道。原本世界的店為了促進客人再度光臨,大多都會使用好聞的香料,這個世界不設此限嗎?總會讓人想起寺廟或葬禮。
另一方面,裡頭的店員依舊看著書不怎麼積極待客;而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似乎打算要從前端開始逛商品櫃和書櫃,已經快速拿起手邊的藥草和魔杖等等起來看了。
帝國那時也是這樣,魔法店販賣的魔道具各有其趣,但感覺流行性頗為強烈。這個世界能看見的道具都是這樣吧。從此觀點來看,雖然把裝飾品做成魔術品這點和原本世界不同,但似乎也存在著把魔術品做成裝飾品的部分。也就是涵義上的些許不同吧。
「水明閣下!有很有趣的物品喔!」
翡露梅妮雅突然喊他。水明回過神,看見對方單手拿了什麼、正笑著朝自己揮舞。
看清楚對方手上的東西後,水明臉上突然失去血色。
「人、人形娃娃……!」
「請問怎麼了嗎?」
「沒……」
水明對舉著陳舊人形娃娃、滿臉疑惑的翡露梅妮雅發出呻吟。
他在原本世界的搭檔曾經做過『水明人偶』,是段特別慘烈的記憶。從此以後一旦看見等比例縮小的人形娃娃,水明就會想起那個不堪回首的騷動。
隨便敷衍翡露梅妮雅後,水明偷瞄蕾菲爾和莉莉安娜的狀況。
蕾菲爾因為不太涉獵這些而面有難色,邊嘀咕邊瀏覽物品。另一方面,莉莉安娜則沙沙沙地迅速翻閱魔導書。
翡露梅妮雅暫時將注意力移到放著首飾的玻璃櫃了,大概是幸運物或護身符之類的吧。因為她是不使用魔杖的類型,所以對魔杖以外的東西更感興趣。
接著,水明發現翡露梅妮雅雙眼放光。雖然對剛才的洋裝店提不起勁,但果然對這種東西會有符合年紀的興致吧。
「梅妮雅,喜歡哪個我買給妳吧?」
「!」
「可、可以嗎水明閣下!?」
水明向驚訝的翡露梅妮雅點頭。另一方面,雖然似乎感覺蕾菲爾也以驚訝表情看了過來,但可能是錯覺吧?畢竟轉頭看去時,她正在觀賞別的東西。
「那麼,那個,這個可以嗎……」
「好啊,當然。」
看見翡露梅妮雅客氣指向鑲嵌著藍寶石的別針,水明愉快回應。他讓店員從玻璃櫃裡取出物品,付過錢後將東西交給對方。
翡露梅妮雅雙手捧著別針笑容滿面。
「水明閣下送我的禮物……欸嘿嘿。」
「喜歡嗎?」
「欸嘿嘿。」
「……喂?」
呼喚也沒有回應,看來精神已經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了。
「……那個,莉莉安娜妳呢?有什麼想要的嗎?」
「我並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
莉莉安娜這麼說著繼續瀏覽店內物品。此時——
偷偷摸摸。
「……?」
偷偷摸摸。
水明突然察覺蕾菲爾不知怎麼頻頻進入視野。她隨意移動著視線,一直在附近轉來轉去。就在水明露出詫異表情時,蕾菲爾似乎因為等得不耐煩而主動開口。
「水、水明。」
「怎麼了?」
聽見水明這麼問,蕾菲爾清清喉嚨,用有點尖銳的聲音說。
「那、那個,水明,我在想,你只買東西給翡露梅妮雅小姐是不是有失公平。」
「是嗎?」
「當然是!」
「蕾菲也有想要的嗎?但是之前在格蘭特市買過好幾套衣服給妳了吧?」
「那、那是,雖然沒錯……」
「我也有經濟上的考量。抱歉啊,這次妳先自己出錢買……」
但蕾菲爾不肯放過搔著頭、滿臉歉意的水明。
「在、在從帝國啟程之前,你不是也買傘給莉莉了嗎!?」
「是啊,那是為了多少彌補不能使用闇魔法的道具……」
有鑑於莉莉安娜下降的自保能力,水明在來聯合之前替她買了很適合她的洋傘。經過施術,那把傘除了能當魔杖用以外,還能使用簡單的魔術,但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吧。
聞言,蕾菲爾看過來的眼神裡浮現幽怨。這是為什麼?
「突然怎麼啦?這裡也沒有妳會想要的東西吧?」
「沒、沒那回事喔,看過之後就產生興趣了。非常、非常感興趣。」
「啥?」
「沒、沒錯!這個怎麼樣!?」
蕾菲爾焦躁地說著,並拿起隨意看見的物品。但那個乾燥過的物品是——
「啊、喂,那個該不會是動物的〇〇〇吧?妳到底要用來幹麼?」
「咦?嗚哇啊啊啊啊啊!?」
知道自己手上拿的是什麼那瞬間,蕾菲爾大驚失色並非常狼狽。在一陣混亂跑動後,急忙把東西放回商品櫃,然後不死心地去拿別的東西。
「那、那就這個!」
的是看起來裝了化妝品的容器,水明接過來聞了聞。
「……這個,大概是媚藥軟膏。」
「……對不起,請放回去。」
蕾菲爾垂頭喪氣地說,而水明對都拿到奇怪東西的她說了一句。
「還是放棄吧,蕾菲不適合這間店。」
「嗚……水明好壞……」
「為什麼這麼說我……」
蕾菲爾露出幽怨的表情,說話方式也退化到縮小那時候。為什麼不惜這麼做也想要東西?
見狀,莉莉安娜拍了拍蕾菲爾肩膀。
「蕾菲爾,下次、去其他店裡看看吧。那個時候、再讓水明買東西給妳就好了。對吧翡露梅妮雅?」
「說得沒錯~欸嘿嘿。」
翡露梅妮雅心不在焉地回答,似乎暫時無法從自己的世界裡回來。說起來,這群人之中最可靠的是年紀最小的莉莉安娜到底怎麼回事。
「好!下一間店一定要找到!」
另一方面,蕾菲爾下定什麼決心般握拳。到頭來遲鈍的水明根本不懂這是什麼情況。就在此時,水明察覺外面的喧鬧聲逐漸增強。
「變吵了呢。」
蕾菲爾靠向窗戶。
「遊行差不多要開始了吧,人們都朝大馬路移動了。」
「那就去看看吧。」
聽見水明這麼說,三人紛紛回應。四個人走出魔法店,來到聯合的勇者們會通過的馬路旁。
立刻要開始了吧。大馬路為了讓彩飾花車和戰車通過而空了下來,沿途都是不知道從哪湧出來的人和人還有人。
「嗚哇,人好多。帝國那時候也很多人,果然在哪裡都一樣呢。」
翡露梅妮雅回答瞪大眼睛的水明。
「確實很多人呢,和黎二閣下那時相比毫不遜色。」
「姆,說得對,那個時候人也很多。」
回想起來似地這麼說的人是蕾菲爾。黎二在厄斯泰勒遊行時,水明正把自己關在城堡裡。尚未與水明相遇的她也在場,因為想起當時盛況而表示欽佩,但其表情卻同時交織著窘迫。
「各位,看起來似乎、已經開始了喔。」
「是那樣嗎,莉莉安娜?」
「是的,我聽、那邊說的。主角包括勇者與她的同伴、共有四個人。」
聽見水明詢問,莉莉安娜指向沿途的店家。消息靈通當之無愧。
蕾菲爾似乎也感覺到沸騰的情緒,她伸手擋在眼前遮住陽光、眺望勇者們過來的方向。
「喧鬧聲越來越大了,馬上就到了吧。」
「啊!能夠看見前列了喔!」
翡露梅妮雅這麼說之後,一部分聚集的民眾發出狂喜尖叫。
終於能夠看見的是護衛前列的戰車,沒有車頂的花車跟在戰車後面。為了方便人們觀看,花車由卡彭拉著行進。
然後,站在第一輛花車上揮著手的人——
「啊!是那個大叔!?」
水明因為那張似曾相識的臉而發出驚呼,是在聯合最初那條街遇到的黑皮膚高大男人,蓋亞斯·福邦。
「那是、福邦呢。」
「咦……大叔還真是勇者的同伴啊……」
水明驚訝地目瞪口呆,翡露梅妮雅詫異地看向不知為何驚訝的他。
「水明閣下,你不相信福邦的話嗎?」
「不是啦~大叔的話我信了一半。」
水明相信對方和魔族戰鬥這件事沒有作假,只不過沒想到真的會是勇者的同伴。還以為是那種經常會有的、在勇者附近作戰的小兵的自我吹噓之類。
「哎呀~不過那個大叔興致勃勃呢。」
「是啊,看起來非常開心而且……嗯,就是這樣……」
翡露梅妮雅苦笑。蓋亞斯完全不顧年紀笑得瞇起眼睛。雖然他五官端正所以不怎麼奇怪,但看見一把年紀的大叔站在花車上興奮的樣子,不知怎麼反而自己覺得有點丟臉。在餐館遇到那時就想過,對方果然是深具自信外加容易得意忘形的類型吧。
跟在蓋亞斯後面的花車慢慢過來了,站在上面的人物身穿綠色連帽斗篷。
雖然臉被帽子擋住看不見,但從身材曲線來看是女性。她手上拿著嵌有巨大寶石的黑鋼木魔杖,克制地朝民眾揮手。看見那副打扮和那把巨大魔杖的水明開口。
「魔法師嗎?」
「從斗篷和自治州魔法師常用的魔杖來看,應該是吧。不過我還是初次見到嵌著那麼大的寶石的魔杖……」
翡露梅妮雅同意,並好奇地看著那把魔杖。不過,真不愧是勇者一行人,肌肉發達的武鬥家、魔法師,身邊凝聚了各式各樣的人呢。
終於,跟在後面的花車也出現了,站在上面的是位年輕男性劍士,年紀大概十幾歲。他似乎很習慣這種場面,俊美的臉孔帶著些許笑容回應歡呼。能從那身所費不貲的服裝看出其身分高貴。
莉莉安娜抬起惺忪左眼看過去。
「那是穆贊的第一王子,維札·拉修贊。」
「姆,七劍之一嗎?沒想到他也會以勇者同伴的身分而戰。」
莉莉安娜看過,而蕾菲爾似乎只知道名字。
「是個帥哥。是帥哥又是王子還以強大聞名什麼的,也太人生勝利組了吧,根本是詐欺……」
先不管水明包含嫉妒的有色發言。既然他是第三個人,接著就是壓軸了。站在最後那輛花車上的,就是聯合召喚來的勇者了吧。
「那麼,會是怎樣的傢伙呢。」
「蓋亞斯閣下說過是美麗的女性呢。」
「他確實這麼說過。」
「水明,來了喔。這是最後的花車。」
「噢噢,是嗎……啊?」
聽見莉莉安娜提醒,水明將視線轉向花車上方,接著發出那種驚訝的聲音。
—於是,水明一瞬間懷疑了自己的眼睛。沒錯,因為他的視野內,出現一道熟悉的人影。
就和事先得知的情報一樣,是個女孩子。
但是,對方身上穿著水明家附近某間女子高中制服,短裙下是白色吊帶襪,手臂上繫著朱色鬼面手甲。她有一頭長及腰的金色秀髮,只有一側頭髮捲著串毛茸茸髮飾。翡翠色雙眼細長,加上長睫毛與雙眼皮給人一種十分稚嫩的感覺,但因為眼角總是吊著而呈現出堅毅的表情。
到處都是感歎的嘆息聲,是因為對方那美麗的外表吧。她單手拿著微彎的長劍——也就是所謂的大太刀,舉動笨拙地揮著空下來的另一隻手。
不管看幾次,腦裡浮現的念頭都是一句「不可能在這裡」。沒錯,她是那個世界的人。不可能會在這個世界。但水明也立刻搖頭、否定自己這種逃避現實般的想法。既然勇者,以及自己這個勇者的朋友都被召喚過來了,對方會出現在這裡也並非不可能。但是——
「這到底是什麼機率啊……」
沒想到除了黎二和瑞樹,還會有其他認識的人被召喚到這個世界。雖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但實現這點的機率堪比天文數字,無法輕易接受。
「水明閣下?」
察覺水明氣勢不同的翡露梅妮雅開口詢問,但水明現在沒心情理她。他不顧周圍,朝花車上大喊。
「喂!初美!是我!初美~!這麼吵所以聽不見嗎……可惡!」
呼喚的聲音因為吵雜而消失,無法抵達她——朽葉初美身邊。雖然露出不像自己的焦躁甚至咒罵,但狀況不會因此改善。就在水明打算再喊一次時,視線與她對上了。
花車上,以及人群中的視線交錯。
「初美……」
但是,她並沒發現水明的存在,而是繼續朝其他方向揮手。
「咦……?」
對方應該會像自己一樣,在察覺時露出驚愕的表情才對。發現熟悉的臉,應該會呼喚自己的名字才對。但水明很快就被這樣的預想背叛。
現實的殘酷讓水明一時無所適從。
另一方面,目睹他奇怪舉動的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開口詢問。
「水明閣下?究竟怎麼了呢?」
「你表情很著急呢……」
水明現在聽不見她們擔心的聲音。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水明腦中暫時被這樣的句子激盪並且占據,最後,終於慢慢認清現實的他抬起臉。
「……嗯,先回宵闇亭吧。回去再說。」



本帖最后由 Zomby君 于 2018-12-16 16:49 编辑


第二章 召喚之緣
「這麼說剛才遊行裡的聯合勇者……」
「是水明閣下認識的人嗎!?」
蕾菲爾和翡露梅妮雅驚愕的詢問聲在室內響起。
勇者凱旋遊行後,水明等人聚集在宵闇亭的會長辦公室內。
沙發上的水明臉色更加嚴肅。
「那傢伙是我的青梅竹馬朽葉初美,沒想到居然連她都被召喚了。」
水明語氣沉重的回答問題。聽見聯合的勇者是水明認識的人,翡露梅妮雅等人尚未從過於偶然的驚訝中反應過來——
「先是被捲進朋友的召喚,現在連青梅竹馬都被召喚到同樣的世界,也有這種坎坷的事呢。」
這是命運的奧妙嗎,還是繁星的指引呢?閉上一隻眼睛的露梅亞滿臉驚訝地抽著菸。她說的完全沒錯。這個不用坎坷還能用什麼來形容?感覺就像有關係的人都被陸續送進這個世界。
聞言,蕾菲爾回想起水明剛剛的行為。
「所以你才會那樣叫她嗎?」
「是啊,沒有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我沒反應。」
「不是長得像的陌生人嗎?」
「不,如果只有臉長得像就算了,但連服裝都一樣就說不過去。而且名字也一致。」
「是叫初美·朽葉對吧。勇者的名字確實和你說的名字一樣。」
「是啊……」
就在水明抱頭苦思且傷腦筋時,莉莉安娜開口詢問。
「不是單純因為、沒聽見水明的聲音、而已嗎?」
「搞不好是這樣,但我和她的視線交會了。那傢伙朝這邊看,我也進入她的視野內了。所以我才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沒發現。」
「也可能是、因為人太多、而沒發現喔。」
「是嗎……果然是這樣對吧?」
水明試圖說服自己般點頭。確實有莉莉安娜提出的、因為人太多即便看見也沒認出的可能。再說就算現在議論對方到底有沒有察覺也於事無補。
無論如何——
「我必須見見那傢伙才行。」
露梅亞大概從水明話裡聽出了許多意思。
「所以?這就是你找我來的原因?」
「是的。我想若以會長的身分,是否能與勇者見面呢?」
對,就算水明是她的朋友,但從聯合的角度來看只是個普通人。難以想像這樣的人能輕易見到勇者。
為了讓事情得以順利進展,水明才想拜託擁有高地位的露梅亞。
但露梅亞皺眉搖頭,推翻水明的期待。
「不好意思啊,這個有點困難呢。」
「請問困難是指?」
「哎呀,用王室的話來說就是,那個勇者似乎不太想外出喔。因為到這個世界的時日尚淺、許多方面都不習慣,為了不造成勇者負擔所以禁止謁見。」
「原來如此,這也是露梅亞閣下說還沒見過勇者的原因對嗎?」
「就是這樣。穆贊王室對勇者相關的話題特別敏感,即便傾注我手上的所有權力,王室也不會讓我謁見勇者吧。」
「既然都讓她戰鬥還讓她參加遊行了,這樣很奇怪呢。」
「真的,那些人到底在想什麼呢?」
露梅亞附議水明,她似乎對此事感到些許懷疑般一臉不滿地抽著菸。明明是狐狸為何發出了噗噗的牢騷聲。
見狀,翡露梅妮雅不知為什麼戰戰兢兢的詢問。
「聯合的勇者閣下……那個,因為是水明閣下的友人,所以很在意嗎?」
「那當然。」
看見水明首肯,露梅亞突然浮現不懷好意的笑容。
「哎~帥哥,你身邊已經聚集了這麼多美女,還要追求別的女人嗎?真有兩下子呢。」
「啥……?不、不是!我並沒有……」
露梅亞用菸管前端戳戳水明。當然他沒有那種念頭所以否認,但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好像不是這麼想。
翡露梅妮雅飛撲過去、一把摟住水明,蕾菲爾則露出不像她的靜謐且危險表情。
「水、水明閣下!?是那樣嗎!?你是那樣打算的嗎!?」
「水明,看來有必要跟你好好談談了。」
就在水明因為兩人態度驟變而彎腰後退時,露梅亞哈哈大笑。
「好了,先別管這種玩笑。」
「明明是丟炸彈的元凶,居然好意思這麼說……」
當水明怨恨地看過去時,露梅亞浮現彷彿找到新玩具的惡魔笑容。
「水明,欺負你很有趣呢。你在原本世界意外是這種角色嗎?」
「咕……」
「哈哈哈!看樣子被我說中了呢。不過你應該很苦惱吧?」
露梅亞露出近似於「多多取悅我吧」的笑容。水明則因為敵人增加而在內心嘆氣,但她也迅速收掉開玩笑的臉孔轉為認真。
「因為是朋友所以在意嗎?」
「是的。我們真的從很小的時候就一起長大,我想確認到底什麼情況。畢竟無從得知她是否被迫戰鬥。」
「姆……」
露梅亞對此意見似乎有什麼想法。這個世界的人們有著一旦要求、勇者就會欣然答應的偏頗觀念,所以沒辦法馬上理解勇者可能是被強迫戰鬥的臆測吧。但關於這點,來自異世界的水明想了很多。
再說他到現在依舊不了解黎二或艾力歐特那種、必須戰鬥的不可思議心境變化,所以要是沒有親眼看過就無法安心。
恢復冷靜的翡露梅妮雅開口詢問。
「但該怎麼做呢?既然無法正式謁見,水明閣下就沒有方法能與勇者閣下接觸了呢。」
「欸~既然這樣我還有一招啦……」
水明摩娑著下巴望向窗外。
夜晚這段屬於魔術師的時間,現在才開始。如果正面進攻見不到的話,就只能耍耍別的花樣了。
◆ ◆ ◆
——朽葉初美突然察覺身體被人輕輕搖晃。
「嗯……?」
發出剛醒的睡意濃厚聲音並睜開眼睛,眼前是同伴賽爾菲·斐蒂尼的臉。
「起床吧,初美。已經晚上了喔。」
「晚上……?」
揉揉惺忪睡眼,初美支起上半身環顧四周。
這裡是自己位於穆贊宮殿四樓的房間,自己正躺在床上。
服裝箱或梳妝臺等等日常用品都在最低限度內的樸素房間,地板鋪著暗色絨毯,窗外是寬廣的中庭。
賽爾菲仍然戴著斗篷連帽,平靜說出慰勞的話。
「辛苦了,初美。」
「……賽爾菲,我睡著了嗎?」
「是的,而且睡得很熟。大概是做了什麼好夢吧,妳的睡臉非常安寧。」
「啊嗚……」
初美因為睡臉被人看見不禁感到羞恥。雖然因為難為情而滿臉通紅,但賽爾菲卻一副慈愛的樣子。雖然臉藏在陰影中看不見,但總覺得露出了微笑。
「還記得做了什麼夢嗎?」
「夢……」
聞言,初美回想夢的內容。
究竟,自己至今為止一直夢到的是怎麼樣的夢呢——
「……我變成小孩子的夢。在和這裡不同的地方,和男孩子賽跑、調皮玩耍的夢。」
「是平常的那個夢呢。」
聽見賽爾菲溫柔的聲音,初美點頭。對,那個夢是喪失記憶的自己經常會做的夢。連劍都拿不動的小小的自己,和同齡的男孩子一起玩。雖然毫無根據,但她認為這是過去的記憶,同時也是記憶的線索。
(但是——)
但是那個夢總會在半途轉變為,男孩子念出咒語治療自己跌倒受的傷、或者趕走流浪狗這種不可思議的場面。
然後,他會在最後這麼說。
——只要妳遇到危險,我一定會來救妳。
男孩子的臉朦朧不清現在想不起來。一旦想起他說的話,那份懷念之情彷彿會慢慢減弱、轉為難以書喻的寂寥戚充斥胸口。
……不過,原本想小睡一下而已沒想到會睡這麼熟。初美對自己的懶散感到驚訝後詢問賽爾菲。
「順便問問我大概睡了多久?」
「現在已經深夜了,睡了相當久喔。」
「嗚……睡了那麼久……我記得睡覺前說過要商量今後的行程?」
「是的,妳這麼提議了。」
「嗚……」
對,遊行與接下來的聚餐結束後,原本打算稍作休息就集合,以便決定今後該怎麼行動。當時隨意指定大概一個小時後,但現在窗外全黑。她似乎沉浸在夢鄉超過兩個小時以上。
「時間已經很晚了,所以叫妳起來。」
「再早點叫我不就好了。」
「不,妳看起來很累,所以我想當時先別叫妳比較好。」
「謝謝妳賽爾菲。那,蓋亞斯和維札人呢?」
「他們在隔壁房間等我們。」
「是喔,那趕緊過去通知——」
初美剛向賽爾菲說完,走道就傳來匆忙腳步聲。這個動靜是蓋亞斯嗎?大概是發現自己醒了才過來吧。
當她確定訪客身分,房門就被氣勢十足打開。
「呦,醒了嗎?我們愛睡懶覺的勇者閣下。」
對他來說門就和薄木板沒兩樣吧。隨著氣勢十足的開門聲,果然是那個笑容毫不客套的魁梧男人。
蓋亞斯不請自來、一屁股坐到房內椅子上,賽爾菲以譴責視線射向旁若無人的他。
「蓋亞斯師傅,怎麼能不敲門就直接闖進女性房間?」
「無所謂吧,反正她是穿著衣服睡覺的吧?再說就算初美現在是有失體統的樣子,妳也會想辦法啦。」
「是的,確實如此。那種時候我會先用魔法攻擊你。」
「唉~可怕的女人。」
看著立刻回答的賽爾菲,蓋亞斯雙手抱著肩膀表示害怕。雖然明明不是這麼想,真是個風趣的男人。
另一方面,初美毫不在意蓋亞斯的不禮貌舉動,坐在床上微微鞠躬。
「蓋亞斯,對不起,我睡過頭了。」
「妳會睡過頭還真少見。」
「好像是因為做了不習慣的事覺得累吧。」
初美為難的說。雖然有過聚餐經驗,但遊行是第一次。坐在卡彭拉著的高聳花車上、對居民露出不習慣的親切笑容整整半天,這種事比她想像的還要辛苦。
「啊~不奇怪啦,就算是本大爺也肩膀僵硬了。」
這點似乎和她一樣,蓋亞斯揉著肩膀臉上發愁。就算是豪放磊落的他也對那種必須維持形象的場合感到棘手吧,雖然遊行當時看起來樂在其中,原來不是那樣嗎?
就在他們聊著這個話題時,仍然敞開的門口出現一名穿著高級紡織品製成的騎士裝束的少年。而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
「——蓋亞斯,你擅入勇者閣下的房間有何意圖?」
穆贊的王子,維札·拉修贊帶著危險的聲音十分嚴厲,他眼角上挑如此質問。但蓋亞斯並沒有因為對方的態度和地位而畏縮,反倒伸手挖了挖耳朵。
「怎樣啦你也要對我說教嗎……沒差吧,反正都聽見說話聲了。我想盡早結束憂鬱的話題去喝酒啊。」
「你的意思是喝酒優先於世界和平嗎?」
「當然。」
蓋亞斯豪爽地拍拍胸膛。
維札因為對方無禮的說話方式愕然扶額,大概判斷繼續這樣下去不會有結果,他將表情柔和下來看向初美並鞠躬。
「您剛醒來就如此吵鬧實在抱歉,勇者閣下,睡得好嗎?」
「嗯。謝謝。還有,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不會,您還殘留著討伐魔族的疲憊吧。這是我等的責任,請勇者閣下不必介懷。」
「嗯……」
對方依舊是不會讓自己感到丟臉的紳士。
但再來要認真商討了,不能一直坐在床上,於是初美想移到椅子那邊。正當領悟她舉動的賽爾菲打算協助時,維札不知道為什麼制止了她。
「賽爾菲,由我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雖然賽爾菲一瞬間對維札的行動浮現疑問,但也很快察覺什麼般優雅退下。
這次輪到旁觀的初美一頭霧水,接著維札靠近。
「維、維札?」
「來,勇者閣下,請搭住我的手。」
「咦?啊、嗯……謝、謝謝……」
維札已經伸出手來了。初美侷促道謝,視線無法落在那張體貼且溫柔的臉上。雖然對方經常有這種行為,但這次實在難為情。
就在初美姑且搭住他的手站起身時。
「哦~?一口氣加緊攻勢嗎?」
「呵呵呵……」
房間內另外兩人不知道為什麼笑了起來。維札不管他們,兀自引導初美坐到椅子上,然後詢問。
「勇者閣下,您覺得今日的餐宴如何?」
「嗯、嗯,好吃是好吃……」
「有任何不喜之處嗎?」
「不是那樣,只是我不擅長那種場合。啊、我沒有討厭國王陛下和皇后大人喔,知道了嗎?」
不只國王皇后,宮殿裡的人都對她很好。但是,在鄭重場合用餐該說感覺不舒坦嗎?總之難以冷靜。
但是,維札不知道怎麼解讀她的話,露出了通情達理的模樣。
「因為您喪失記憶才會如此認為吧。您心懷不安,在那種場合下自然會無法冷靜。」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您馬上就會習慣了。畢竟勇者閣下的餐桌儀態相當優雅。」
初美生硬地用「嗯、嗯……」回答維札的稱讚,她實在不怎麼會應付這種直截了當的奉承。
終於在椅子上坐好後,掛著特別壞心眼笑容的蓋亞斯映入眼簾。
另一方面,賽爾菲也發出竊笑聲。什麼事這麼好笑?
「……吶,你們偶爾會這樣,到底為什麼?」
「不,沒有為什麼喔。」
「對對,只是想笑而已。」
雖然他們似乎很開心,但維札不知怎麼滿臉不愉快。蓋亞斯好像覺得他的態度也很可笑般加深了笑意。
等維札也坐好,蓋亞斯便詢問。
「那麼,再來要怎麼做?」
「我覺得什麼都不用做。」
「喂喂你說那種話,商量還有什麼意義啊?你在生什麼氣啊?」
「我沒有。」
雖然這麼說,但維札似乎還是在生氣。初美不管他們直接開口。
「當然是要討伐魔族,但今後該如何行動呢?」
「像平常那樣和士兵們聯手行軍不行嗎?」
「勇者閣下,我也認為這樣更加踏實。」
維札罕見地同意蓋亞斯和以前一樣的提議。他們說的也有道理,但初美有別的考量。
「雖然是那樣沒錯……」
「初美,妳有什麼想法嗎?」
「嗯,難得我們是獨立戰力,所以想說有沒有其他的運用方式。你們看,士兵們因為獲得大勝利所以不用鼓舞了對吧?既然如此,是不是把戰場交給各位將軍比較好。」
「啊?」
蓋亞斯沒有立刻聽懂,但維札十分理解初美的提案。
「也就是,我等單獨對魔族採取行動比較好。」
「是的。我想這樣一來不就有事能做了嗎?比方說以魔族將軍為目標發動奇襲之類,雖然說不定會有點危險。」
「說得也是。不過,一旦成功,戰場上士兵們的負擔就會大幅減輕呢。」
沒錯,戰力十分充足。與魔族正面交鋒的三名前衛,以及能夠完美輔助的一名後衛。四個人也適合隱密行動,如果能因此擊敗魔族將軍或強大的魔族,人類方就會變得有利。
「……當然前提是如果大家明知危險還願意戰鬥。」
就像初美擔心的,這是一個危險的作戰。她並不想強迫同伴。
但維札卻以早就準備好答案般的口吻回答。
「我等當然會追隨勇者閣下。」
「就算維札你願意,蓋亞斯和賽爾菲願不願意呢?他們也有母國的事情要考慮,不能強人所難,不要用這種沒有退路的說法。而且,我們也還沒確定要用這個策略。」
「萬、萬分抱歉。」
聽見初美告誡的話,維札慌張賠罪。他會如此動搖是因為初美話語裡夾帶的嚴厲吧。蓋亞斯無視因為自覺失態而閉口不言的維札,可靠地說。
「我無所謂。一直處於被動也差不多膩了,有危險正如我所願。」
「我也會跟妳去喔,事到如今並沒有放棄職責的打算。」
「謝謝你們。」
初美對兩人,不對,是三人感激不盡。
蓋亞斯打量表示謝意的初美。
「不過啊初美,妳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現在居然能這麼有幹勁。」
不是這樣是指突然提出具有攻擊性的方案嗎?當初她因為喪失記憶的衝擊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並且拒絕討伐魔族。兩相對照之下果然會讓人這麼覺得吧。但是——
「約好不提那個了不是嗎?我只是……在戰鬥時感覺必須打倒魔族而已。」
對,在和魔族戰鬥時,不知何時開始就覺得那是無法置之不理的危害。只要看見那惡意的強大就能一目了然吧,有種無論如何都必須打倒的感覺。
而且,想守護的意志也增強了。不管是這個世界的人們、或是一起戰鬥的三個同伴,都是自己重要的人。
「——吶,賽爾菲,接下來有什麼必須在穆贊做的事情嗎?」
「沒有,但妳得留意之後要出席的許多晚會時間。」
「晚會……也就是派對吧?為什麼?」
遊行是為了撫慰民眾所以不得不辦,但除此之外的招待,坦白說,初美認為沒有必要。
聞言,維札代替賽爾菲回答。
「希望加深您與我等的情誼。」
「我和大家感情已經非常好了不是嗎?」
對初美而言,他們三個是初次戰鬥以來的同伴。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藉由在戰場一起戰鬥、相互支援,已經成為知心好友了,因此她認為沒有必要。
「我的話有些語病。我等指的是,瑟狄鄂司聯合的人們。父王母后、穆贊的重臣官員,以及聯合其他國家的相關人士,您也必須有所認識才行。」
「這方面……我也覺得能夠好好相處的話當然很好,但沒有那麼迫切吧……」
「不,這對現在的聯合而言是當務之急,畢竟勇者閣下在此。」
「你的意思是,要我成為團結聯合用的工具?」
「——不、不是!並非此意!」
「雖然我也覺得在這種魔族襲來的狀況下是必要的……」
即便能夠理解,但總覺得胸口發悶。
「不是這樣勇者閣下!這絕不是利用勇者閣下……!」
大概是看見初美露出複雜表情,以為她不高興的維札半是慌亂的拚命改口。
另一方面,蓋亞斯則掛著剛才那種別有深意的笑容對初美說。
「欸~差不多該察覺了啦初美。吶?」
「察覺什麼?」
「初美,當然是察覺維札王子的好意……」
「妳說厚意?我也認為他確實對我太好,好到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從被召喚出來開始,不只他,宮殿裡所有人都很照顧自己。即便只要認為她會來這裡是拜他們所賜、對自己好是當然並心安理得接受就好,但初美卻不忘感謝。
初美想傳達這樣的想法,但蓋亞斯卻好像聽出什麼言外之意般愕然嘆息。
「……怎麼說,坦白說就是妳有~夠遲鈍,總覺得想起之前一起吃過飯的瘦弱小弟了……」
「……?」
雖然不懂蓋亞斯在說什麼,但多少冷靜下來的維札似乎放棄了什麼般,直率說出想法。
「……誠如勇者閣下所言,一部分是為了聯合。但為了讓失去記憶的您打倒魔族後,能夠過上平穩生活,我認為此事有必要。若感到不安,我願畢生扶持您。」
「但是……我並不想給你們添這麼多麻煩。」
「我、我不認為是麻煩!」
「可是……」
無法輕易答應。不管怎麼說,她都不想剝奪維札的人生,也不打算讓對方負起這麼重的責任。
而且,自己有可以回去的世界,必須回去那裡。
對,因為自己一定得見到夢裡那個男孩子。
「……」
不能讓喪失記憶的不安開始占據腦部,得以回想被霧靄隱藏在腦袋深處無法想起的記憶,以及必須想起某個人的思念讓頭腦運作。
大概從她的臉色觀察出心情,維札露出擔心的表情。
「……勇者閣下。」
「抱歉。既然談完了,讓我獨處一下。」
「初美……」
「嗯,沒問題的,謝謝妳賽爾菲。」
初美對呼喚自己的賽爾菲露出別擔心的微笑。等她對滿臉歉意的維札說「我沒有介意」後,三人終於走出房間。
他們離開後片刻。初美站起身、把自己扔到床上。她看著天花板上裝飾的掛毯,突然將回想起來的話語脫口而出。
「……我必須回到原本的世界。」
雖然同伴也很重要,但她不想繼續不復記憶,想知道自己是什麼人。而且說不定還有應該回去的地方,以及在等待自己的人。
所以——
「——嘿咻。」
就在初美思考時,突然聽見窗邊傳來輕快的聲音。
窗戶沒關。正當初美想著應該是外面聲音飄進來,因此維持隨便躺著的姿勢、轉頭往窗戶看過去時,窗櫺上正蹲著個應該是爬上來、穿著綠色衣服的黑髮少年——
「呦!」
「咦!?咦!?咦咦咦咦咦!?」
看見突然現身、狀似親密舉手招呼的少年,初美大吃一驚並從床上坐起來。
「等、等等這裡是四樓!」
「嗯?就算四樓只要加點油就能爬上來了吧?像這樣,抓住突起的部分攀爬之類的。雖然我沒那麼做。」
少年以動作示意,若無其事的說。確實說不定有許多爬上來的手段,但問題不在那裡。
「你、你是怎麼進到宮殿用地內的!?」
「那種事輕而易舉啦……」
少年這麼說著,用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以那種舉動表示入侵相當簡單後,他理所當然似地從窗邊跳進房間。
他是什麼人?初美懷著疑問,拿起就放在旁邊的刀,然後擺出隨時可以砍過去的瞄準姿勢。
「不要動!」
她發出警告。聞言,少年似乎無法理解自己在說什麼,像時間停滯般凝固片刻後,突然抓狂似地抬高聲音。
「……啥?」
「啥什麼啥啊非法入侵者!想被砍嗎!?」
初美手按刀柄,再度警告一副蠢樣的少年。見狀,對方呆了半晌才像是終於察覺殺氣般慌亂出聲。
「砍、砍我?妳說砍、妳在說什麼啊!?妳不是會開這種玩笑的傢伙吧?」
「沒錯你真了解,我沒有在開玩笑。」
「沒、沒開玩笑什麼的,妳到底在說什麼啊!真的想要砍我嗎!?那、那個嗎?難道是因為我突然闖進淑女的寢室所以生氣了?這個的確是我不對……」
「不是。」
「那為什麼啊!?」
對方生氣質問。為什麼這名少年會吃驚呢?明明這種事捫心自問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不說你就不知道嗎?不認識的人突然進來自己的房間,無論是誰都會產生警惕吧?」
「妳說、不認識……?」
「至少我……沒看過你。」
對,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不曾遇到也不曾認識這名少年。但為什麼對方會一副彼此認識而且滿臉困惑呢?簡直莫名其妙。
但是,少年似乎因為剛才的話而大幅動搖。
「別、別開玩笑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吧?」
「所以我不是說過沒在開玩笑了嗎?我不認識你。」
「怎麼可能不認識啊!我是水明!是妳的、妳朽葉初美的青梅竹馬!八鍵水明!」
「青、青梅竹馬?」
「是啊,沒錯。我們是青梅竹馬。所以拜託妳不要開這種玩笑啦……」
少年傷腦筋似的發出苦悶聲音。他叫八鍵水明嗎?雖然說是青梅竹馬這點讓人感到意外,但他確實以非常親近的態度對待自己。只不過,其說詞有極為可疑的部分。
「你在說什麼?我是來自異世界的勇者喔,在這個世界怎麼可能會有青梅竹馬。」
對,這就是否定這名少年——八鍵水明說詞的不可曲解事實。
自己說不定確實有青梅竹馬。但來自異世界的自己,絕對不會在這個世界遇見對方。雖然不知道少年入侵的目的,以及為什麼不惜說這種謊也想接近自己,但這個圈套實在過於粗糙。
另一方面,被這個事實砸傻的少年,彷彿被深信不疑的人背叛般滿臉愕然。
終於,他浮現察覺了什麼的表情。
「喂我說妳,該不會……沒有記憶吧?」
「你說的沒有錯,我失憶了。」
「喂喂,真的假的啊……」
開口後,得知驚愕真相的少年瞪大雙眼。
◆ ◆ ◆
八鍵水明家隔壁有間劍術道場。
那家道場的師傅是他父親的朋友,在水明小時候經由父親推薦搬到了隔壁,然後開設道場。
劍術是稱為俱利伽羅陀羅尼幻影劍、源頭可以追溯到戰國以前的古流之劍。名字取自不動明王的化身之一俱利伽羅大龍,並以不動明王降伏惡魔的由來,有著不僅砍人更斬殺使用外法的妖異怪物的傳言。
當然,那不只是傳言。道場的師傅表面上傳授劍術,其實以斬去蔓延世間的怪物為生,而其女也就是她——朽葉初美則女隨父職。
因為諸多原因,初美不知道水明是魔術師、也不知道水明知道家裡的真正職業——這些暫且不提。
她的劍術實力相當高強,強到其父朽葉鏡四朗說身為女兒實在浪費的程度。雖然實戰甚少,但水明推測在原本世界時恐怕就有與七劍一較高下的實力。
然而那樣的她,現在強迫自己做出選擇。
「——那麼,你想要我叫人來,還是馬上砍了你?」
「兩個選項我都想拒絕,因為哪個都很不妙。」
「我現在才不妙,畢竟房間裡有不認識的男人。」
「饒了我吧……」
水明非常傷腦筋。從搬過來開始就一起玩、一起學習劍術的她,現在大致瞄準著自己全身要害,並對自己擺出了「拔刀」的姿勢。飄盪的殺氣就是這並非玩笑的實證。一旦自己做出可疑舉動,那把刀就會無奈出鞘吧。
但是,沒想到她會失去記憶。畢竟自己是為了確認狀況、抱著可能的話就帶她走的念頭而來,現在卻完全推斷不出該怎麼行動才好。
如果沒有原本世界的記憶,無論自己說得再多都無法取信於她吧。就算想使用魔術,也不存在恢復記憶的魔術。雖然有介入腦中、替換或玩弄記憶的術法,但如果不得要領地強制拉出記憶,先別說成功不成功,絕對會加重腦部負擔。
頭好痛,完全沒準備能夠改善狀況的方法。
果然只能說到她相信了嗎——
「嘶~」
水明突然聽見初美的呼吸。
她的武器刀身長四尺、刀柄長八寸,雖然各處都有奇怪的裝飾,但從整體看來是以日本刀為原型鍛造的吧。恐怕那個赤色刀鞘內,裝的是異世界獨有的微彎金屬刀身吧。
而自己正處於劍鋒三寸前,也就是在她的攻擊範圍內。不,對她而言,即便其刀鋒觸碰不到己身,也依舊算在範圍內吧。
沒錯,擁有超過一定力量的劍豪們,同時也會擁有劍長與腕長加總以上的攻擊範圍。雖然從物理的角度來看根本不可能,但俗話說的橫雲、橫一文字等等招式就是能切開劍閃前一切的劍術。
然後,她的流派也是其中之一、非比尋常的劍。
「俱利伽羅陀羅尼幻影劍朽葉流。就算失去記憶,妳也沒忘記劍術呢。」
水明流著冷汗這麼說,而初美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
「你知道?」
「所以啦,我不是從剛剛就說我們是青梅竹馬嗎……」
「我無法相信這種事。」
「為什麼啊?」
「沒為什麼,如果真是這樣你為什麼用這種方式進來?正式來訪不就好了嗎?」
「就是沒辦法那樣,才用這種方法啊。」
「哼,你說沒辦法不就很可疑嗎?」
「那是什麼歪理……」
水明十分傻眼。不管是守衛也好衛兵也好或者誰都好,從自己說是青梅竹馬開始反而更相信其他說詞。
「那你能證明嗎?雖然你確實知道我的劍術,但這種事說不定只要是魔法師或者像魔族那樣施個什麼術就能知道。所以就算你知道我的劍術,也無法成為我們是青梅竹馬的證據。」
「咕……」
水明對初美的喋喋不休無話可說。確實如她所言,這並不是決定性的證據。即便手機裡姑且有和初美全家一起拍的照片,但手機早就因為沒電不能用了。
既然這樣,動用蠻力把人帶走吧?但就算這麼做她也不會恢復記憶,而且誘拐第一勇者會引起不得了的騷動。
就在水明忙著思索對策,不知該如何行動時。
走廊那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察覺了嗎?水明還來不及使用魔術,門外就傳來女性嗓音。
「初美!?發生什麼事了嗎!?」
「賽爾菲!?有入侵者!」
「入侵者說的是我嗎!?」
「也只會是你了吧!」
初美的話和刀刃同時閃過。水明慎重退到窗邊,而大太刀軌道突然轉為直角、從橫掃瞬間變成突刺。伴隨著刀身撕裂空氣引發的尖銳破風聲,祕銀打造的刀鋒朝水明腹部而來。
水明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開,並逃向房間深處。
「妳真的想殺我啊!?」
「只是稍微刺一下而已。放心吧,我會避開要害。」
「聽起來很危險,完全沒有能夠放心的要素!」
然後,門隨著「磅!」一聲打開,進到房間裡的人物穿著綠色斗篷。她大概就是剛才詢問初美的女性、也是遊行時站在花車上的魔法師。
「初美!沒事嗎?」
「嗯。這個男人就是入侵者——好了你束手就擒吧。」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入侵宮殿的,但你已經無處可逃了。」
她們說得沒錯。門口有人守著,窗戶在初美的攻擊範圍內,即便是刀鋒觸碰不及的此處也在絕刃之太刀的距離中——
但是——
「退路那種東西只要打出來就行了!」
「什!?」
「——!?」
水明將魔力聚集於拳頭,並隨著魔術行使一口氣砸向牆壁。他遞出的拳頭散發著強烈衝擊波和乙太能量,當拳頭擊中目標瞬間,牆壁立刻碎成粉末隨風消散。
水明聽見背後傳來包含咒罵的呻吟,是因為要在衝擊波中專心自保吧,而他就在此時從自己打出的大洞往外跳。
這是棟四層建築,而目前所在地就是四樓。但對魔術師而言,高度根本不是問題。
水明在夜晚中乘著由下往上的破風聲迅速接近地面。藉由魔術安全著地後,初美剛才稱為賽爾菲的女性嗓音,不知怎麼傳進了耳中。
「宮殿裡出現入侵者。黑髮、穿著綠色服飾的男人。他在入侵勇者初美的房間後逃往中庭。警衛士兵全員前往中庭……重複一次……」
簡潔的警報。剛才那個穿斗篷的女性除了是魔法師以外還能驅使風嗎?她的聲音乘風散播到每個角落。
聽見警報,各處立刻傳來腳步聲。雖然水明已經往某個方向跑,但配著劍的士兵們接二連三從各個方向湧了出來。
「有了!在那裡!」
「散開並包圍!絕對不能讓入侵宮殿的無禮之人逃了!」
「嘖……還真多呢。」
大概是降落的場所不好吧。庭院正中央沒地方能躲,而最近的建築物也有一段距離。
水明被士兵們包圍後,看見他們身後出現一個面熟的男人。
「嗯?你不是之前那個瘦弱小弟嗎!?」
大聲發出驚呼的是在餐館遇見的男人,蓋亞斯·福邦。
以建築物為背景,水明用沒什麼危機感的語調回答。
「啊~大叔,又見面啦。好久不見。」
「什麼好久不見什麼大叔啊喂!你是入侵者,這是在打什麼主意?」
「沒有啦,這中間的誤會比馬里亞納海溝還深。」
「不要耍我喔,揍你喔?」
「不,我感覺在被大叔你揍之前就會被其他傢伙砍成兩半了。」
水明瞄了眼士兵們,發現他們已經拔出劍、雙眼發出危險的光。看來宮殿、而且還是勇者的房間遭到入侵此事讓大家非常火大。
最後又有個人過來了。步伐從容地穿過士兵們走過來的是,初美另一個站在花車上的同伴。記得是穆贊的王子維札·拉修贊。
「蓋亞斯,你認識這個人?」
「說是認識,但也只是在吃飯時併桌的交情而已。」
「是嗎。」
發出理解的聲音,接著拔劍發言。
「無禮之人,你知道入侵這座卡爾納斯宮殿、甚至入侵勇者閣下寢室會有什麼下場嗎?」
水明以大口嘆氣回答維札冷靜但充滿威壓的語調。
「我說啊……我只是來見認識的人而已。」
「你這傢伙認識的人?」
「初美。雖然她好像失去記憶所以完全不把我當一回事。」
「……」
「莫名其妙。勇者閣下來自異世界,在這個世界怎麼可能會有認識的人。」
蓋亞斯皺眉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而維札毫不猶豫斷定水明的說詞毫無道理。看著他們的模樣,水明垂頭喪氣的嘆息。
「說是這麼說啦……」
蓋亞斯將手指折得劈啪作響。
「總而言之呢,有必要好好問問你。乖乖不要動。」
「你們並沒有我乖乖不動就會以禮相待的感覺呢。」
「當然,不用同情入侵者,沒把你切片就要心懷感激了。」
雖然蓋亞斯態度多少放軟了點,但維札依舊冷淡。
周圍的士兵們已經呈現臨戰態勢,醞釀出了危險氣氛。
沒有逃跑的機會,想脫離這裡勢必得先處理眼前的士兵們、蓋亞斯以及維札吧。
「真沒辦法……」
水明因為不盡如意的現狀而為難嘆氣。
明明同在月色下,卻只有他周圍落入暗影之內。
◆ ◆ ◆
同一時刻,宵闇亭穆贊分部會長露梅亞正在宮殿裡。
聽說水明,八鍵為了接觸聯合的勇者要入侵宮殿,所以她也配合對方時機入侵了。
理由當然只有一句話,因為好玩。雖然她也有她的立場,但終究是獸人,從出生起就被賦予的享樂天性與其他獸人相同,無法反抗。
雖然平常因為有狐耳和七根尾巴而打扮顯眼,但現在透過金狐族傳下的變身術冒充成衛兵了。
就在露梅亞在迴廊尋找中途跟丟的水明時,聽見由風傳來的入侵者警報。因為警報的傳播範圍非常廣,手持照明的衛兵們隨著怒吼往中庭蜂擁而去。
「……哎呀哎呀那個男孩搞砸啦?」
露梅亞皺眉。還以為水明擁有異世界的魔法、也似乎擁有相應的實力所以不會失敗,沒想到未能成功。
(這樣一來不去幫他就糟了呢……)
雖然聽蕾菲爾說過對方實力高強,但宮殿的衛兵素質精良,而且這裡還有勇者的同伴們,就算是異世界的魔法師也會被逮捕吧。
不過他畢竟是蕾菲爾的恩人,不能就這麼棄之不理。就在露梅亞因為預感事情會變得麻煩、吐出厭倦的氣並前往中庭後,突然感覺周圍的樣子似乎有些奇怪。
「……?」
露梅亞因為察覺夜晚的黑暗加深而仰頭望向天空,群雲正從月亮前穿過。黑暗加深是因為那個嗎?但月光還很明亮,感覺不至於成為導致周圍這麼暗的要素——
不對,現在沒時間考慮那些。可惜自己停頓而浪費的時間,露梅亞拋開不需要的思緒快速跑向中庭。於是,她看見就在那裡的水明、衛兵們、蓋亞斯·福邦和維札,拉修贊。
演員都到場了。水明被逼到退無可退,足以窺見舞臺漸入佳境。
「哎呀~……這可是最糟的狀況呢。」
混在衛兵中的露梅亞愁眉苦臉。如果水明還在逃跑就好了,這種情況下要毫髮無傷救出來可見很難。其他衛兵也慢慢聚集過來,終於完成包圍水明的半圓狀陣形。
已經無法輕易逃跑了。若是繼續磨蹭下去,那位來自自治州的魔法高手『風雪』也會趕到吧。要在士兵們上前逮捕時見機行事闖進去嗎——
但是,背叛她那種預想的舞臺第二幕正要上演。
就在衛兵們為了抓住水明、彎下腰準備飛撲過去的時候,設置在中庭的魔力燈,以及士兵們手持的照明用具,猶如在預告什麼般開始閃爍。
閃爍的間隔不固定,沒過多久就像故障般慢慢失去光芒。
就在衛兵們因為意料之外的黑暗而不知所措,水明身邊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配合著中庭越來越深的黑暗逐漸搖曳。
搖搖晃晃。宛如冉冉升起的霧靄。
另一方面,水明動也不動。表情因為瀏海遮住無從窺視,但絲毫不見步入窮途末路的絕望,只是站在原處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當露梅亞透過那片霧靄捕捉到水明眼睛的瞬間,身體倏地一震。
……雖然沒有魔族的力量或外法使用者般的惡意,但水明現在散發出難以表達的毛骨悚然氛圍。宛如親眼目睹來路不明的恐怖般,有種帶著溼氣的闇緩緩爬行出來的感覺。
突然,包圍在水明附近的衛兵們接連倒下
「什——!?」
看見這毫無道理的景象,露梅亞忍不住發出驚呼。而勇者的同伴和其他衛兵也同樣,配合周圍越來越暗而產生動搖。
沒過多久,後頭的衛兵們也很快失去意識。
只剩下蓋亞斯、維札以及幾名衛兵。雖然勇者的兩個同伴沒有異狀,但衛兵們在這股毛骨悚然的支配下,想必正流著大量冷汗吧。
蓋亞斯不敢大意地環顧倒下的衛兵們,詢問水明。
「……你做了什麼?」
「就你看到的那樣,只是讓他們昏過去而已啊。」
「你說……讓他們昏過去?」
就在蓋亞斯因為水明簡短的解釋而困惑時,維札猛然出聲。
「胡言亂語!怎麼可能不使用魔法、不觸碰對象就讓人昏倒!你這傢伙究竟做了什麼!?」
「問我做了什麼,就我說的那樣啊。」
「打算以那種說詞迷惑我們嗎?你這傢伙該不會想說,光是想像就足以弄暈他們了吧?」
「答得漂亮,你說的完全正確。」
若無其事的聲音響起後,維札語氣帶上幾分愕然。
「說什麼蠢話,只憑想像怎麼可能打倒別人。再者,這些可都是聯合屈指可數的精銳哦!?無論肉體或精神都很強悍,怎麼可能因此倒下——」
水明向維札投去無聊至極的深紅視線。
「你在說什麼?那些不過是多少能使用劍的普通人吧?你憑什麼斷言那種人能夠戰勝我的意念?」
這句話響起後,附近空氣突然轉冷。是水明做了什麼嗎?或者是,聽見不明就裡但令人恐懼的事實以致身體自然而然發冷了呢?夜氣混著某種不寒而慄的冷風吹過,身體彷彿被那陣恐怖的風擊中般開始哆嗦。
另一方面,剩下的衛兵在水明那不可思議的措辭,以及恐怖的氣勢下相形見絀並往後退。但是,已經太遲了嗎?又有好幾個人接連倒地。
看起來並不像是被擊中而失去意識。雖然周圍確實被某種異樣的氣氛包覆,但要說光那樣就能放倒意志堅定的衛兵絕無可能。那麼果真如水明所說,是被他只用意念就弄昏了嗎?
維札瞪著水明。
「你這傢伙……」
「讓剩下的人退開吧,普通人不可能勝得過魔術師(我們)喔。」
但維札卻察覺什麼似的,從容向聲音參雜驚訝的水明說。
「看來對我們無效呢。」
「說得對。我們還活蹦亂跳著哦。」
蓋亞斯也浮現無畏的笑容,這麼對水明說。
確實沒錯,身為戰力中樞的他們依然存在,也還有不少衛兵。
但是,他們為什麼不知道危機迫近了呢?和他們看著同一個男人的露梅亞無法了解。如果自己站在他們的立場,肯定在水明周圍發生不可解現象和水明本人的恐怖神態、還有那難以形容的寒冷徹骨跡象出現時就落荒而逃了吧。優勢已經全盤傾向水明那方,恐怕無論怎麼做都無法扭轉這點吧。
……隨著月色逐漸朦朧,水明的身影也越來越昏暗。現在的他彷彿是闇之中的居民般與暗影為伍。
「維札!蓋亞斯!」
後方突然響起女性嗓音,那道擔心他人的善良高音清脆而美麗。隨之現身的人外表亮麗,飄逸的金髮、意志堅定的綠眼。從她手上握著特別長且細的劍來推斷,這名少女大概就是勇者吧。
「初美嗎!?」
「勇者閣下!」
「這是,咦——?」
跑過來的勇者初美回應維札和蓋亞斯後,看見了眼前的慘狀。她滿臉困惑地環顧四周,接著以嚴厲的視線望向水明。
「是你做的嗎?」
「是啊,不過別擔心,只是昏過去而已,什麼事都沒有。」
……感覺他們之間流動著險惡的氣氛。聽水明說雙方是青梅竹馬,但口吻和態度卻不讓人這麼認為。發生了什麼嗎?
跟在初美後面,自治州的魔法師賽爾菲·斐蒂尼也出現了。
「這樣四個人就到齊了呢。」
勇者一行人重整陣勢。另一方面,水明看著初美平靜開口。
「初美,希望妳聽我說。」
「你乖乖被抓我就會聽了。」
「我沒有那種興趣。」
水明滿臉「恕我拒絕」。在這種狀況下乖乖被抓確實不是好事,因為一旦被抓,現在的穆贊王室絕對不會放過他。
水明奇妙的態度中混上了點困惑,而聽見他與初美對話的蓋亞斯詢問。
「他一直說認識妳,你們認識嗎?」
「不認識,但這個男人說他是我的青梅竹馬。」
「啥?」
蓋亞斯發出抓狂似的困惑聲音,接著將驚愕視線移向水明。
「喂小弟,說謊也打個草稿吧?就算你再怎麼想見勇者,但連小鬼都不會撒這種謊啊?」
「你們這樣從一開始就否認我也很困擾。初美現在喪失記憶了對吧?這裡可不存在能判斷我是不是在說謊的人哦。」
「就算這樣,被召喚的勇者的青梅竹馬什麼的,怎麼想都很奇怪吧。」
蓋亞斯如此否定水明的說詞。但是水明保持沉默,以一種即便反駁也是在對牛彈琴般的態度無奈嘆氣。
賽爾菲開口詢問。
「那麼,你打算如何?願意乖乖被捕嗎?」
「剛才說過恕我拒絕了。」
「那麼我就視為你要抵抗了喔?」
「……」
望著默不作聲轉看過去的水明,賽爾菲這次語出威脅。
「先問你,你覺得自己是我們的對手嗎?別看這樣,我們好歹擊破魔族軍團、打垮魔族將軍了喔。」
「所以很強囉?再怎麼說也過於自負了吧?」
「那要試看看嗎?」
蓋亞斯語帶輕視,既然決定抵抗就代表要戰鬥了嗎?
但水明漫不經心地向後轉。
「啊?」
「沒興趣,我暫且回去啦。」
「啥!?喂,你話說得那麼好聽現在卻要逃嗎!?」
「我不想無謂胡鬧。我會再來,現在就寬容地放過我吧。」
水明說出類似謙遜的話,並回過頭看向他們。雖然是這個狀況,但他意外願意乖乖讓步。大概不想在青梅竹馬面前過於訴諸暴力吧。
聞言,蓋亞斯有所行動。
「我們怎麼可能說好喔是嗎就放你走啊!」
隨著充滿幹勁的喊聲,蓋亞斯揮出拳頭。原本以為對方會一步就拉近與水明之間的距離,但他踏出的步伐卻深深嵌入地面、用上了十足力氣的拳頭纏著空氣往水明而去。
水明那副瘦弱的身材,要是被擊中肯定不能平安無事吧。
但是蓋亞斯打出的這拳實在過於有勇無謀。
「哼,這種拳頭和爸爸比起來太溫和啦——」
聽見冷哼與愕然的聲音同時,水明動作滑溜地鑽進蓋亞斯懷中。地面因為其踏出的右腳就有超越蓋亞斯拳頭的威力而碎裂,他彎下腰,滋咚——令人心底發顫的聲音在大地上傳播開來,在土砂碎屑被吹飛的短暫瞬間,確實能捕捉到水明揮出的右拳上纏繞著魔力與轉為帶狀的綠色魔法陣。
「居然——」
蓋亞斯絕對想不到魔法師會掌握和自己同樣的技巧吧。水明充滿幹勁的聲音響徹中庭那刻,便抹消了他剩下的話。
「喝!」
水明那連武術師都相形見絀的拳頭,狠狠打進蓋亞斯腹部。接著空氣產生伴有麻痺感的震動,蓋亞斯整個人撞進宮殿牆壁。
牆壁被撞壞了吧。在激烈的衝突聲響後,附近傳來堅硬物體裂開的聲音。
「怎麼可能……」
「騙人!蓋亞斯!?」
賽爾菲和勇者發出驚呼。就在她們身邊但沒發出聲音的維札王子也驚愕瞪眼。
眼前僅剩的慘狀是,宛如發生爆炸般碎裂的地面、和由水明魔力殘渣所構成的範圍,還有依舊維持出拳姿勢的水明·八鍵。是因為一擊後的餘韻尚未恢復嗎?雖然那張「呼~」的深深吐氣的臉依舊被瀏海擋著看不見,但恐怕很平靜吧。
片刻後,他重新站好。
「喂大叔,還活著嗎?」
「你……不是魔法師嗎……」
「我是魔術師,如果以為我不會近身戰所以掉以輕心就輸定了哦。」
水明目中無人地這麼說,看來姑且有斟酌力道。
其他人也因為這段對話而從剛才的一擊中回過神了嗎?自治州的魔法師賽爾菲展開行動。
「賽爾菲!」
「勇者初美,請退後。我要用攻性魔法將那個男人逼到走投無路。」
「咦?但是……」
「勇者閣下,請來這邊。」
她大概還認為抓得到吧?勇者因為聽見攻性魔法發出有點困惑的聲音,但接著就被維札帶到後方。
另一方面,在自治州擁有『風雪』異名的魔法師,賽爾菲·斐蒂尼隨著高漲的魔力上前。
「所以我說——」
「你覺得事情都走到這一步了還能輕易收場嗎?」
「唉……主動攻擊的可是你們喔。」
水明嘆氣後就動也不動。明明賽爾菲已經開始行動,他卻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慢慢的、感覺很不願意似地將身體轉向對方。沒增幅魔力、沒詠唱咒文、沒有逃跑,也沒有採取對抗的策略。
賽爾菲將巨大法杖指向那樣的水明。
「——風啊!汝身懷悠久力量化為陣式——」
在她開始詠唱後,鑲嵌在其黑鋼木法杖前端的寶石也隨之閃爍。
另一方面,水明這麼說。
「喧囂暴君是吧。哼?還是規模很大的那種。」
不光魔法種類,就連規模也能從詠唱中察覺嗎?他發出感嘆,但還是動也不動。覺得慢慢來比較好嗎?或者是對他而言不用快也無所謂呢?
「其為暴虐之陣,自高空醞釀出不計其數的破壞,蜂湧至吾敵身邊方為正義。喧囂暴君!」
詠唱結束並解放鍵言後,旋風以賽爾菲的身體為中心捲起、四周出現好幾處空氣凝縮盤旋造成的搖曳。
其數為十,不對、二十——還在逐漸增加。然後,宛如強烈的颶風激盪般一起往水明蜂湧而至。
但在那之際,當水明慢慢低語了些什麼並揮手時,憑空出現幾條紅絲帶般的光線。紅色光束甫出便沿著直角軌道多次折射、並以令人害怕的速度穿透到風中。
然後,就在所有光線全部穿透到賽爾菲身邊的瞬間,那些旋風就如同未曾出現過似地消失了。
「什!?——嗚咕!」
賽爾菲的驚呼與喊痛聲接連響起。由於不是相互抵銷而是被消除所以感到驚訝嗎?但之後臉色會這麼難看是因為感到痛苦吧。
水明看著對方痛苦的模樣開口——
「要做好反噬的應對喔,一旦疏忽就會像剛才那樣。」
「你、做了什麼!?」
「只不過是解除術式罷了。因為我之前看過那個魔法,而妳現在會這麼痛苦,是因為術式在成立之前就被強制解除。」
水明這麼說完便舉起右手。與此同時,剛才打倒蓋亞斯產生的土砂碎屑突然往上飛起。除了土砂以外還從地面剝出了別的東西嗎?相當的數量飄浮在空中,接著翻滾、聚集呈現漩渦一般,以牙還牙似地往賽爾菲蜂湧而至。
「——風啊,汝為堅守吾身之盾!一切在那苛烈漩渦之前終將彈飛!渦漩障壁。」
賽爾菲冷靜詠唱後,風從各方吹來、在她面前形成漩渦。大量土砂被激烈的風的流動阻擋、彈開因此散落周圍。
「居然沒有詠唱就使用魔法!」
「剛才的連術都稱不上吧。不過是舉起土塊而已耶?如果有能移動推土機或挖土機的傢伙在場就不是不可能。」
雖然不知道水明拐彎抹角在說什麼,但從他的口吻聽起來根本是雕蟲小技。
即便攻防一時暫停,但水明還是動也不動。蓋亞斯已經被打倒了。只要他願意應該可以利用魔法、組織出更不間斷的連續攻擊才對。但他還是完全不積極,果然是因為根本不想戰鬥吧?水明就這麼等在那邊。而即便他顯示力量,賽爾菲似乎也不打算放棄。
「好吧,我也要拿出真本事了。」
「妳這麼認真我也很困擾的啊——啊,根本沒在聽。」
「——風啊,汝為受凍結冰河祝福之魔風,風捲、風纏,將吾敵驅趕入絕佳牢籠。飄落冰牢不許一人爬匍而出,風雪的洗禮——冰壁築結!」
這是她被稱為風雪代名詞的魔法。一旦行使,大範圍內會產生冰雪交雜的暴風,並因為敵意而高漲、形成漩渦。其魔法效果不只如此。被這個風雪牢籠困住的魔法師,將因身體凍結而無法詠唱,更無從抵抗而被風雪抹除殆盡。
動也不動的水明當然被風雪包圍了。冰的碎屑與飛雪在水明·八鍵身邊盤旋,形成巨大牢籠。風雪肆虐的範圍內瞬間一片雪白。
「結束了。」
賽爾菲的聲音冷酷響起。
「等等賽爾菲!再怎麼說這樣做都太過火了吧!」
「請不用擔心,我有將威力調整到不會致死的程度。」
「但、但是……」
「吹雪消融之後,就會出現那個男人匍匐於地的姿態吧。然後就能抓住他了。」
賽爾菲如此斷言。已經結束了。但是,看見這幅光景卻不害怕也沒流下冷汗的自己,究竟是以什麼理由為根據呢?
彷彿要印證自己抱持的疑問。風與冰的盤旋深處,能夠聽見微弱的聲音。
「——火焰集結。宛如魔術師嘶吼之嗟怨。」
「!?」
「怎麼會!?他是怎麼在這片冰雪之中開口的!?」
勇者驚訝回頭,賽爾菲也隨之驚呼,但水明的詠唱依舊繼續著。
「其瀕死哀鳴化為具象藉以焚燒,賜予阻擋吾跟前者悽慘命運。」
周圍出現大量的紅色小型魔法陣,還有個大魔法陣在應該是水明所在的地點為中心運轉。終於能夠看見位於吹雪深處的單薄身影。那個影子右手握著火焰色的光彩。
——然則輝耀。亞迆巴尼拔的璀璨之石(Fiamma o ashurbanipai)。
火焰爆炸了。小魔法陣裡冒出幾條火線,高速運轉的大魔法陣則噴出焰紅火炎。在火線與噴出的火炎交錯瞬間,產生的反應爆炸吹飛了一切雪白,無論是夜晚的黑暗或者別的什麼,全在此時染成了火焰色。
餘波朝包括混在衛兵裡面的露梅亞等勇者一方襲來。但是,難道這也在那個男人的預料之中嗎?雖然衝擊波引發強風,但隨之而來的火焰與高溫已經衰減成幾乎能稱為帶著溼氣的風。
接著,紅霞消退後,那裡站著毫髮無傷的水明。他腳邊地面正咕嘟咕嘟沸騰,如同正站在融化的鋼鐵海面之上。即便位於爆炸中央、站在因為熱度而不斷搖曳的景色中卻依舊淡然這點實在令人望而生畏。
「咕……!」
賽爾菲因為自傲的一擊沒造成任何危害就消失而發出痛苦呻吟,而水明對那樣的她以讚賞似的口吻說。
「妳叫賽爾菲對吧?妳是相當有才華的魔法師呢。灌注在剛才那個魔法裡的魔力很強、威力也不錯,同時還有拘束對手與封印詠唱的優點。妳在我目前過過的魔法師當中算得上頗強。」
「……這是在誇獎我嗎?」
「當然不是。因為妳還比不上現在的梅妮雅或帝國那個危險的公主殿下,離我們的領域還遠著呢——」
水明大概在說完就進行下一步了吧,倒下的衛兵們的身體突然浮起。
「什——」
就在賽爾菲發出驚呼同時,浮起來的衛兵們便以她為目標飛過去。
——衛兵是自己人。這份意識讓她的判斷產生遲疑,而判斷該怎麼在不傷到自己人的狀態下閃避的數秒,足以致命。
結果,選擇不使用魔法的她只能豁出去逃開。賽爾菲往地面一滾躲開了飛來的衛兵。雖然動作不好看,但衛兵飛過來的速度並不快所以沒擊中。
「如果以為這種攻擊就能打倒我……」
「沒啊,我沒這麼想。這不是攻擊。」
「咦——?」
躲著躲著,賽爾菲逃到了水明右手邊。但是,連她最後逃到的地方,似乎也在水明計策之中。
宛如逃跑路徑早已被指定,水明朝她所在的方向伸出右手,擺出即將彈響手指的前置動作。
然後,水明就這麼看也不看——
啪嚓。
水明的中指敲擊大拇指根部那瞬間,宮殿的夜裡便響起毫無慈悲的聲音。賽爾菲眼前的空氣破裂。她因為腦部受到震盪而失去意識倒地不起。
「賽爾菲……」
初美因為看見信賴的同伴接二連三敗北而屏息。雖然暫時陷入了驚訝,但很快以銳利的視線看向水明。
水明的表情在看見對自己持劍而向的她時,立刻從冷淡轉成為難。
「我就說不想和妳打了。」
他彷彿遇到難題似地按著額頭並蹙眉。但初美完全沒察覺他重視青梅竹馬平安的心情,聲音裡交織著怒意。
「你認為同伴被打倒了我還會默不作聲嗎?」
「妳是說剛才的?這是正當防衛吧?先出手的是你們,而且攻擊裡還隱含殺意。我原本都打算回去囉?」
「那是……但是!」
初美似乎對水明說的話有部分同意,但最後還是同伴被打倒的怒意占了上風、並再度以嚴厲的視線看過去。不過水明這次好像不打算繼續保持沉默,臉色也從為難轉成斥責不懂事孩子般的嚴肅表情。
「所以妳要砍我嗎?即便妳現在揮出的劍並非正道?要是讓鏡四朗師傅看到妳揮舞著違反朽葉流精神的劍,肯定會被臭罵一頓哦?」
「嗚……但是我……」
「妳想用失去記憶來當藉口嗎?算了吧,我認識的妳可不是這種沒骨氣又不講理的女人。」
是被水明的氣勢壓制了嗎?還是無話可說呢?初美滿臉難受地皺著眉頭、並在不知不覺間後退。
見狀,維札介入兩人之間。
「閉嘴,區區一介入侵者不准唆使勇者閣下。」
「局外人才該閉嘴好嗎?我說真的……」
水明因為語調驚訝而讓嚴謹態度產生些許崩解,但下個瞬間那雙眼睛就銳利地盯著勇者與穆贊的王子。不過,再三窺探周圍後,露梅亞判斷繼續發生爭端對他來說相當不妙。
——要介入的話就趁現在嗎?
露梅亞見機從衛兵中飛躍而出。
「有點抱歉囉。」
「來者何人——咕!?」
瞬間一閃。露梅亞邊跑邊揮劍牽制維札,將他打遠後,取得和勇者等人相對的位置。
維札的怒吼馬上響起。
「你這傢伙不是衛兵!是那個男人的夥伴嗎!?」
「誰知道呢。」
「什麼!?」
以滑稽招呼戲弄維札的露梅亞聳肩,接著瞄了眼水明。
「喂……啊?」
雖然他起先浮現困惑,但立刻察覺到什麼般倏地轉為一臉「為什麼會在這裡」的驚訝表情。露梅亞則直接說出撤退的策略。
「要撤囉水明。我只替你爭取五秒,在我擋住他們的時候你上屋頂,然後順便帶我走。做得到吧?」
「……我明白了。」
目送乖乖點頭的水明離開,維札便刻不容緩地攻過來了。
「別想逃!」
他與怒吼同時揮出的是,不負七劍之名的銳利劍擊。
但是,這道縱橫一閃後才是這個男人的劍術精妙之處。即便僅有一把劍,卻能在一個呼吸間揮出更多斬擊。
縱、橫、斜、縱橫無盡的斬擊。普通劍士會因無法捕捉其軌跡而落入與腦袋或四肢泣別的不幸慘況,但就算過了四十自己好歹還是七劍之一。
「真是好戰的劍呢……呦!喝!」
露梅亞發出那種開玩笑般的聲音並逐一閃避劍擊。接著回禮般,以相同數量、相同軌道的劍擊打了回去。
「咕!如此敷衍的劍!」
「我可不想被叫做紫雲的你這麼說——哈啊啊啊啊啊!」
以喊聲為分界,露梅亞驅使的運劍技巧突然轉為以獸人的臂力為主的剛強之劍,將維札逼出攻擊範圍之外。被稱為紫雲的男人連硬碰硬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沿著露梅亞腦中描繪的藍圖被打到該退的地方。
「怎麼可能……你這傢伙究竟是誰?」
維札毫不掩飾自己的劍被一介兵卒彈飛的驚訝。他彷彿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情般,瞪大雙眼來回看著彼此的劍。
見狀,大概準備好了吧,屋頂上、以月色為背景,水明的聲音響徹中庭。
「我拉您上來。」
「麻煩囉。」
輕快回應後,身體立刻浮空,被看不見的力量拉向屋頂。而維札的聲音也馬上追過來。
「站住!」
他們對那道制止的聲音充耳不聞。而在要跳到下個屋頂的離別之際,水明回過頭看向下方的初美。
「初美,我還會再來。到時候妳可別像今天一樣砍過來喔。」
「我……」
「掰啦。」
說完交織著擔心情感的道別,水明飛向屋頂。露梅亞也跟著他跳向同樣的屋頂。
就在他們趕著離開宮殿而踩在屋頂斜面時,水明邊跑邊開口道謝。
「露梅亞小姐,再次感謝您的相助……但您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你說結果還是只能入侵啦。感覺很好玩就來看看。」
「……您是來嘲笑我的嗎?」
「要說監督。否則我不就像圍觀群眾一樣了嗎,傳出去不好聽。」
「明明這麼說的就是您自己好嗎……」
水明滿臉困擾並發出愕然的聲音。會讓那張充滿怨氣的臉有模有樣的原因出在於十幾年份的不講理再度增加了嗎?露梅亞不知為何,似乎能窺見對方至今以來的操心,也想起剛才聽見的話。
「我還以為你失敗了,居然是失去記憶。」
「是的,是我大意了。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那麼,再來你要怎麼做?就算沒有記憶也不能就這麼放著不管吧?不如說沒有記憶反而更讓人擔心了不是嗎?」
「是的,但果然只能試著說服了吧。我還有其他在意的事情,所以在下次過來之前想先調查一下。」
「我想你下次再來會很麻煩喔?」
聽見這種威脅似的忠告,水明以小事不足掛齒般的態度回答。
「應該是吧,不過他們又沒有和魔術師同等的傢伙在,只增加衛兵的話,要入侵也不是難事吧。」
「真有自信……唉,看過那種戰鬥我也只能同意了。」
「既然是潛入沒有陷阱也沒有結界的地方,我就不會失敗。」
彷彿在自誇的水明,開玩笑似地補上一句「否則過世的爸爸會驚訝的」。
離開之前,水明又回頭看了一次宮殿所在的方向。是依依不捨嗎?他懷念似的凝視著屋頂對面的夜色。
「你很堅持呢。雖然是認識的人,但也只是朋友吧?」
「這樣很奇怪嗎?」
「雖然我並非不懂對友情的堅持,但你似乎相當在意呢。看起來也不像你的那個,所以有點好奇。」
聽見露梅亞被勾起了興致,水明表情複雜地告訴她。
「初美是我的表妹喔。」
「原來如此是親戚啊……這樣當然會擔心。」
「是的……」
從水明垂著頭的姿態感覺不出以前在辦公室曾見過的事故。因為憂慮而瞇起雙眼的模樣,映出宛如失去故鄉的老兵般的憐閥。
畢竟他是無法回歸故鄉的男人所以並沒有錯吧。但是,露梅亞無法不對那道依依不捨的身影說些什麼。
「我說啊……」
「是。」
「你啊,是不是太急了?」
聞言,水明停下腳步並回過頭。
「您無須這麼問。為了守護重要的東西,不夠急的話反而會失敗不是嗎?」
「……說得也是。我居然會說這種話,到底問了多蠢的問題啊。」
對露梅亞的話一笑置之,水明潛進黑暗之中。
◆ ◆ ◆
——突然入侵自己房間的黑髮少年,在打倒多數士兵,以及蓋亞斯和賽爾菲兩人後,和似乎是同伴的人物一溜煙逃得無影無蹤。
在那之後,自己因為沒有能做的事所以回到房間。
從窗戶看出去,宮殿各處都因魔力燈和燃燒的溝火而發亮,可以看見行動匆忙的衛兵或官員,彷彿戒嚴般的狀態。不,不如說,不那樣反而奇怪。入侵者打倒半數以上的衛兵、甚至成功逃跑這種事根本前所未聞。全體都因此產生極大動搖,現在外面還是能聽見怒吼。
在那之後,蓋亞斯和賽爾菲很快就恢復意識,接受魔法治療後並無大礙。但兩人的心靈——更該說似乎自尊心都受到相當程度的挫折。蓋亞斯治療到一半,也不管現在大半夜,粗魯喊著要鍛鍊就衝出去了,賽爾菲因為原先的自傲和現實的落差而大幅喪失自信,一直呈現失意的表情。
而平安無事的維札將事情原原本本稟告穆贊國王。國王雖然以溫厚出名,但這次騷動好像讓他抱持危機感,嚴厲斥責了負責警衛的相關人士,並嚴令強化巡邏與警備。
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依舊沒有發現入侵者的報告。
但這也不奇怪吧。既然對方能入侵戒備森嚴的宮殿,還能以幾乎不同次元的力量打倒賽爾菲,一旦逃走了怎麼可能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抓得到吧?
聽維札說,那個少年將經過嚴格選拔的衛兵們評價為普通人。如果他們幾個不站出來,根本連打都無從打起吧。
但——
「同個世界的人嗎……」
他確實這麼說了,和自己是青梅竹馬的關係。
同個世界的人,那是存在於遙遠記憶彼方中的人們。因此,那也是現在絕對無法回想起來的人們。他真的也是其中一員嗎?雖然懷疑,但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劍術,甚至知道現在的自己不知道的名字,還有教導似的措辭,以及嚴厲的目光。
這種種,都能從他令人感到懷念的口吻中聽出來。
但是,現在無法確認真偽。
「……」
初美往後轉並撲到床上。老實說不太記得被召喚那時的事了。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像現在這樣躺在床上,躺在這間充滿陌生家具的陌生房間裡。
那天在陌生房間醒來、腦袋還一片恍惚時,賽爾菲開門走了進來。當時她立刻說明她是召喚自己的人,而自己是從不同的世界被召喚來這個世界的人。
即使聽她這麼說,盤踞腦中的迷霧卻沒有因此清晰。自己就連自己是誰、是怎樣的人,這麼簡單的問題都回答不出來,最後只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除了名字什麼都想不起來時,非常慌亂。
記得維札當時也在賽爾菲身邊,看見自己這樣,臉上表情從冷靜轉為有些擔心。
接著就沒有特別留下印象的事情了。聽說回不去後,除了和國王夫妻吃飯、和賽爾菲說話之外,自己一直關在房間裡。
再來是一段時間之後的事。當魔族展開侵略的消息傳入宮殿那時。
初美看著天花板,回憶那天發生的事。
那天,維札一早就來房間拜訪。他每天都會過來打招呼。雖然因為私人行程導致時間不固定,但那天一早就來了,並且聊了許多閒話。
她記得閒聊完後,維札突然詢問。
「——勇者閣下,生活方面有任何不周之處嗎?」
她笑著對坐在椅子上、如此關心自己的維札回答。
「沒有。女僕們都對我很好,沒什麼不方便。」
「是這樣嗎?但是,如果有問題請馬上提出。勇者閣下是國寶,完全無需客氣。」
「那我希望你不要叫我勇者閣下。」
「咦……?」
可能一點也沒想過她提出的要求會和自己有關吧。維札露出愕然的表情。
「那是……那個……」
大概「勇者閣下」對他來說是個包含敬稱的稱呼方式吧。畢竟他是王族,幾乎對誰都可以直呼其名,但因為不能輕視勇者,所以才會叫「勇者閣下」。
這樣實在有種壞心眼的感覺,於是她撤回話題。
「我知道了。我會考慮。」
「明白了。」
當自己將對話含糊帶過後,維札便輕輕鞠躬。感覺比起謙恭,果然是更偏向敬意的態度。即便不知道自己是誰,卻因為是勇者所以大家都無條件以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總覺得充滿異樣感。
因此,她突然詢問對方。
「吶。我真的是勇者嗎?」
沒有意義的問題,但對方仍舊以冷靜的表情充滿自信地說。
「是。勇者閣下來自救世教會監督下、於宮殿內執行的英傑召喚儀式。沒有錯。」
「就算你這麼說……」
即便被稱為勇者,這種事依舊太過抽象。確實是為了打倒魔族被召喚而來,目的非常明確,但難以理解。
聞言,維札開口。
「聽聞來自英傑召喚陣的勇者,都會有女神賜予的加護。」
「你說加護,具體上呢?」
「根據傳言,諸如獲得人類智慧所不可及的力量之類。這點恐怕是誇張部分居多吧,但身體應該會有什麼變化。」
「唔……嗯。」
「請問沒有嗎?」
「因為我沒辦法和過去的自己比較。但是——」
「果然有什麼改變嗎?」
「大概吧,感覺行動力比別人強。還有,我想力量也增強了。」
這麼說著,朝維札伸出手示意。而當維札回應其舉動握住她的手時,自己便反握回去。
「……這是。」
維札因為意外的強力回握而露出驚訝表情。這是普通少女絕對使不出的握力,果然很令人吃驚吧。但他很快就轉為認同的表情,因為這樣更能確定自己是勇者嗎?
「恐怕這份力量就是女神加護的賞賜吧。」
「老實說我心情複雜。」
「對我等而言值得歡喜。」
因為是勇者吧。對他們來說如同上天派遣的聖人,但自己的心情很微妙。
就在她這麼想時,維札露出像在思索什麼的表情。
「——只不過,就我個人而言,並不想讓像您這樣的女性前往戰場。」
「……嗯。」
從表情來看,這是屬於他的體貼方式吧。雖然自己無法愉快回應。
接著,維札板起臉。這是他要開始處理公務時的表情。
「勇者閣下,非常抱歉,今天希望您能前往士兵訓練場視察。」
「昨天說過的那個對吧?」
「是的。我軍值得誇耀的軍官們請勇者閣下務必親臨觀看訓練。」
當然不只是想讓她看訓練。還想讓她鼓舞士兵,同時也有看過之後刺激勇者的目的吧。賽爾菲說雖然國王似乎對此不感興趣,但這份視察是由大臣們提出的。
不過——
(……讓女孩子看那些做什麼呢。)
如果是男性勇者就算了,難以想像女性看了會受刺激。即便因為勇者缺乏戰鬥意志所以想用苦肉計,但怎麼想這個都太離題了吧?
雖然搞不好也只是單純想讓她看看士兵們帥氣的地方罷了。
「賽爾菲呢?」
「她有其他事情在身,冒昧由我與您同行。」
真意外。平常都是賽爾菲陪著,今天居然是他。
「跟著我沒關係嗎?你是王子殿下,應該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吧?」
公務不要緊嗎?聽見她的詢問,維札搖頭。
「這即為我應做之事。能夠護衛勇者閣下是我的榮幸——當然,並非僅是因為責任。」
是在體貼自己吧。明明他不需要負什麼責任,卻這麼正直。
「謝謝你,維札。」
「您無須道謝。這種程度的事情做多少我都願意。若是為了勇者閣下,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說過頭了喔。」
「不,沒有那——」
他還沒說完,房間外、走廊那邊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那道腳步聲逐漸接近,正好停在房間外面。
「發生什麼事了?」
「……宮殿裡有非緊急不得奔跑的規矩,也就是說……」
「發生了很緊急的事?」
眼神嚴峻的維札點頭,走向門口。敲門聲恰巧也在此時響起。
緊接著,聽見了等在門外的王子護衛的聲音。
維札回應後把門打開,護衛湊到他耳邊低語。
……片刻後,維札一交談完畢便遺退護衛,單膝跪在自己面前。
「勇者閣下,事出突然萬分抱歉,我離席片刻。」
初美詢問表情依舊冷靜但說要離席的對方……
「怎麼了?」
「不,並非什麼值得勇者閣下關注的事。」
「……哦。」
她這麼回應,看樣子確實發生了什麼吧。雖然在意,但反正也幫不上忙。她就這麼目送維札離開。但後來因為在意護衛臉上的嚴峻表情而晚了幾步追過去。
一路詢問女僕們維札的下落並追在他身後,最後抵達的目的地就是——謁見廳。
向守門衛兵打招呼後,突然聽見裡面傳來怒吼。
……好像有人在大喊大叫,但因為隔著門聽不清楚。可是既然隔著門都能聽見聲音了,裡面想必非常吵鬧。
詢問衛兵。
「這是?」
「那個,並非我們能……」
衛兵露出為難的表情。因為不得要領,所以她走到衛兵身前開口——
「打開。」
「但、但是現在!?」
「拜託。」
聞言,衛兵們一副拿她沒轍的樣子推開大門。他們當然不會違逆勇者的請託吧。
向兩名守門衛兵鞠躬表示歉意後,她走進謁見廳。
廳內,一個黑皮膚的魁梧男人在向穆贊國王拚命訴說。
「——在我們這樣討價還價的時候,拉爾希姆正受到攻擊!」
「我明白。但就算你說要趕快派兵,我也不可能就這麼答應。」
「所以我才會來向你低頭啊!」
男人已經是要撲過去的模樣了,應該有什麼把他逼成這樣的情況吧。雖然他對一國國王的態度非常不禮貌,但現場卻沒人說什麼,是因為都知道發生什麼了嗎?國王看起來左右為難,但還是端出相應的嚴肅姿態回答。
「福邦閣下,我了解你的心情。但冷靜一點。」
「既然如此!」
男人似乎有所求但國王不肯答應。即便這樣男人也不肯作罷,繼續向國王懇求。
她看見和大臣與將軍們一同等候在旁的賽爾菲,便靜靜走到她身邊。
「初美!?妳怎麼會在這裡!?」
「維札一副要緊的樣子出了房間,所以有點在意。」
簡單說明後,她詢問仍然處於驚訝狀態的賽爾菲。
「賽爾菲,怎麼了?」
「……魔族似乎攻入了拉爾希姆領內。」
「魔族……」
聯合的領土北方,有一片並非魔族領地也非人類領地的空白地帶,再過去就是魔族領地。魔族應該就是從那裡進攻位於北部的拉爾希姆,但照理說他們打從進攻諾希亞思後就沒有大動作才對了。
「好像是表面裝作毫無動靜,但一路打到了聯合。」
「所以那個人是?」
「拉爾希姆的軍官之一。因為單靠拉爾希姆以及附近國家的士兵來不及,所以來這裡求援。」
「但是,國王陛下似乎沒有給他滿意的答覆呢。」
賽爾菲同意初美的說法。國王老是要屢屢懇求的男人冷靜,有種連矇帶騙的感覺。但是,不派援軍這樣好嗎?
「這個瑟狄鄂司聯合,是所謂由北方諸國發出合作聲明的共同體吧。在這種時候不出兵幫忙不行吧?」
「妳說得對。當他國陷入危機之際,必須像妳說的前往幫忙。但是,軍隊並非能夠馬上調動的東西。」
「是嗎……」
穆贊大概也是這樣吧。因為要調動的是軍隊這種大型組織,所以應對自然會遲緩。
……但是男人直到現在依舊朝國王喊叫著訴求。維札介入了。咆哮般的聲音被維札冷靜的聲音擋了回去。
幫助我們、對我們伸出援手。男人遍體鱗傷,只隨便用繃帶綁一綁。他在來這裡之前應該還在戰鬥吧。
「啊……」
在這當中,國王和重臣們突然看了過來。看向身為勇者的自己的是懇求般的視線,但很快又移開。因為知道前因後果,所以認定自己靠不住吧。
男人還在訴說。雖然周圍的衛兵想制止他,但和魁梧健壯的高大男人有體格差,無法將人拉下去。
「唔……」
飛過來的怒吼震動腦袋。彷彿,內心的自己代替對方在腦中吵鬧一般。聲音重複響起,在巨大的吊鐘內迴盪。
就在視覺終於清晰時。
「咦……」
視野起先如同猛然起身導致的暈眩般搖晃,接著就看見灰色背景裡捲起了黑色沙塵暴似的影像。
不知何時起,身體的前後左右都消失了,只能看見前面。視線裡的雪花停止後,眼前重新出現畫面。
她看見的不是怒吼交錯的謁見廳,而是恐怕是在其他場所舉行的葬禮。
身體動不了。感覺就像只有眼球飛到別的地方,並看見那裡發生的事情般。
出席者都穿著黑衣,有的神色消沉,有的態度奇特。葬禮的形式是西洋式。不論日本人、外國人,有許多人來到這裡,有許多人因為得與那個人道別而惋惜。現在的自己不知道過世的人是誰。
但有個非常清楚的念頭就是,站在許多人面前誦讀悼詞的人,是經常在夢裡看見的男孩子長大後的模樣,他是得與那個人道別時最為難受的人。從誦讀著悼詞的他口中聽見了父親這個名詞。然後,還是單親家庭。既然如此,肯定很傷心吧。這個年紀就失去至親的痛苦,難以用言語表達。
但即使這樣,那個人還是往前走了。因為再來只能一個人走,所以不低頭,誦讀著悼詞的姿態,也沒有因為悲傷嗚咽而結結巴巴。
面對灰色陰天的是一雙毅然決然的黑色眼睛。
但在最後,一切都結束之後,那個人在某個家裡的客廳中,打著瞌睡這麼說。
——我必須前進。為了找到爸爸說服我的夢。一旦止步就結束了。所以,我必須拯救。
所以,即便在那個哀悼悲傷的地方也不肯示弱嗎?所以才會前進、毅然決然的走下去嗎?在她突然想這麼問的同時,對方靜靜發出睡著的呼吸聲。
葬禮、告別式,向來對故人道別的親友行禮,一連串的流程走下來也累了吧。她偷偷看見那張安詳睡臉滑下了一滴淚水。
……這個閃回,果真是自己擁有的記憶嗎?沙塵暴再度遮蔽視野後,所有的聲音都回來了。
來自拉爾希姆的男人的怒吼,以及維札介入的身影。
和剛才一樣的,謁見廳。
「啊……」
「沒事吧初美?怎麼了嗎?」
「是、是啊。嗯……沒事。」
是因為瞬間分神了吧,賽爾菲擔心詢問。
但從維札和那個男人的對話次序來看,剛才因影像而暫停的世界,全都是不到一秒的回想。
但在那個不到一秒的影像中,自己下定了決心。
她輕輕掙開賽爾菲的手走出來,然後走到維札和那個男人身邊。
「——我去。」
「啊?妳是誰啊?」
男人驚訝地看向突然插嘴的女孩子。然而不等她報上姓名,維札便驚呼著替她介紹了。
「勇者閣下!?」
「啊?你說勇者?」
「是,我的名字是朽葉初美,聯合召喚的勇者。」
聽見她這麼說,男人臉色更加嚴峻,並輕蔑似地冷哼。
「哼?我記得被召喚的勇者,是從被召喚來之後就動也不動的膽小鬼不是嗎?」
「你這傢伙!對勇者閣下那是什麼口氣!」
「哈!我說的是事實吧?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這種重要的時候她還在這裡?」
「那、那是因為,勇者閣下的狀況……」
面對男人的指謫,維札語調說到一半微弱下去。
「膽小……嗎?」
這個男人說的確實沒錯。就算身在這種不講理的狀況下,明明有該去做的事情,但自己卻什麼都沒做。待在安全的地方,只想等一切討厭的事情自行結束。明明那個人不是這樣。明明他往前走了。
既然如此,要是那個人看見自己這個樣子,肯定會斷言懦弱吧。
當她的視線移向男人時,對方以焦躁語氣反問。
「怎樣?有意見嗎?」
「是啊,當然。所以你再來要試看看我能不能戰鬥嗎?」
「初美!?」
「勇者閣下!?」
「妳……」
賽爾菲和維札發出驚呼,而男人齜牙咧嘴。從戰場直接過來、還和國王極力爭辯的他現在似乎相當興奮。
男人立刻使勁揮開衛兵。大概這種牽制原本對他而言就微不足道,衛兵很容易就被他甩開了。她大步走向那樣的男人——然後抽出維札配在腰間的劍。
慢慢擺好姿勢,也就是刀鋒向著對手眼睛的正眼站姿(註:正眼站姿:劍道用語,劍尖對準對手咽喉。)。只是這樣,揮劍方式、使用方式就在腦中甦醒了。
「什——!?我的劍……」
維札慢了一拍才發出聲音。因為刀鋒在魔力燈的照耀下反光才發現劍被偷走了嗎?自己的步伐緩慢、安靜、而且快速抽出,所以就連他都無從發現吧。
不只他,男人也因為剛才那一瞬間發生的事而充滿困惑。初美沒打算等男人擺好備戰姿勢、直接一步竄進對方懷裡。
男人因為雙方距離瞬間拉近而瞪大眼。
但橫砍的劍並沒有擊中男人而是揮空。因為自己的腳在竄向男人後、擦過他右邊多踩了一步。
「這樣可以嗎?」
聞言,男人因為沒有看清她一連串的動作而咬牙切齒。
「妳以為剛才那樣我就會死嗎?不愧是勇者啊但——」
想要勸戒自己嗎?男人話才說到一半,身後就響起重重的「磅」一聲。
後方,位於謁見廳入口附近、為了裝飾旗子而立的石柱一分為二並緩緩傾頹。
初美念出腦中甦醒的招式名稱。
「——俱利伽羅陀羅尼幻影劍、絕刃之太刀。」
慢了幾拍才看向石柱的眾人都說不出話。是因為在刀身沒碰到的情況下,將距離這麼遠的石柱一刀兩段而驚訝吧。
「柱、柱子被!」
「該不會,因為剛才那一劍就……!?」
四周傳來喧譁以及屏息的聲音,而她突然詢問那些因為錯估自己而驚訝的人們。
「那就是,我必須打倒的怪物對吧?」
謁見廳突然響起什麼癱倒的「咚」一聲。
所有視線再度看往那個方向——也就是石柱所在之處,那裡有隻被砍成兩半的異形。
那隻生物有著故事裡會出現的惡魔或鬼怪的醜惡姿態。背後長著翅膀、紅皮膚,但噴濺而出的血同樣是紅色。對方翻著白眼,已然斷氣。
「居然是魔族!?」
「沒想到跟到這裡來了……」
維札驚訝的聲音,以及男人因為沒發現而交織著苦澀的聲音接連傳來。
然後,維札開口。
「您發現了嗎?」
「一拔劍就發現了。維札你拿劍時感覺也會變得比較敏銳吧?」
「雖然您說得沒錯……」
但還是太過極端了嗎?初美沒管回應充滿困惑的維札,詢問男人。
「這樣還不服我的本事嗎?」
「……我服。不愧是勇者大人。我心服口服,全面收回剛才的話。」
男人嘆息,並散去身上的敵意。另一方面,自己則將拔出的劍柄遞給還在發呆的維札。
然後,露出有些慚愧的表情。
「抱歉擅自抽走了你的劍。」
「沒關係,勇者閣下!精采的招式、不對,神技!我非常佩服!」
「神技什麼的,說得太過啦。」
「沒有那回事!不使用魔法,看似平淡無奇的一劍卻能斬斷巨大石柱,絕非輕易之事。」
她自然而然地對罕見有些興奮的維札開口。
「你在說什麼?只能在距離內進行攻擊的劍士……」
「……?」
「咦?……啊……」
回過神時,嘴巴已經自己動了。感覺要是繼續說下去事情會變得不妙。
維札滿臉疑惑地看著說到一半的自己。
「請問怎麼了嗎?」
「沒、沒事。什麼都沒有。比起這個,」
她突然停頓,並暫時陷入思考。
這樣好嗎?主動踏進這場戰鬥好嗎?不會後悔嗎?她這麼想著詢問自己。
接著,再度回憶起夢中的他所說的話之後,開口。
「——那麼,我必須拯救的人們在哪裡?」
對,那一天,那樣的話迴盪在因為驚愕而鴉雀無聲的謁見廳中。
……那就是失去過去的自己——朽葉初美在異世界開始戰鬥的原因。
想起夢中的他所說的那句話之後,自己也踏出腳步。為了再度與他見面時,不至於感到丟臉。
必須前進。像他說的一樣。
此時,她突然想起某個事實。
「……是嗎?語言。」
回想起的是,昨天入侵房間的那名少年。
對,會對他的口吻感到懷念,是因為他的用字遣詞和說話方式,都和夢裡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 ◆ ◆
——現在,水明等人正聚集在提供輕食的茶店裡。
不過並非全員在場,目前只有水明、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三個人。莉莉安娜遲到了所以不在。
水明詢問坐在隔壁的翡露梅妮雅。
「所以,梅妮雅那邊怎麼樣?」
「……沒有能幫上忙的情報呢。」
「也對。才兩三天而已,當然會這樣吧……」
聞言,蕾菲爾皺著眉頭加入交談。
「我也只打聽到有賊人入侵宮殿。關於勇者,大家說的都一樣。」
入侵穆贊宮殿隔天,水明就開始收集和初美外加穆贊的情報,並請翡露梅妮雅她們幫忙。
為了確認初美的狀況,水明已經決定再度入侵宮殿,但他想在入侵前做完該做的事,其中最為在意的就是她的狀態。
那一晚,她在對話中告訴自己失去記憶。水明為了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那樣、也想確定是否真的失去記憶,於是獲得應該事先調查的結論,但即便花了兩三天到處打聽,結果卻不怎麼順利。
勇者的情報就像被下了緘口令一樣,大家口風都很緊。只能獲得美女之類的簡單情報,完全無法參考。
水明將下巴抵在桌面,滿臉沒把握的嘆氣。
「但沒想到什麼都問不到……」
「真的。一般來說應該會有許多傳言才對……」
很奇怪。勇者對異世界居民而言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更是任何人都會注意的存在。因此幾乎所有人都會口耳相傳勇者的情報,但現在一如蕾菲爾所言,即便打聽也沒有任何傳言。
入侵事件也似乎同樣經過情報統一,都市的居民並不知情。大概是不想讓宮殿遭到賊人入侵並且成功逃逸的醜聞散播開來吧。雖然在街上巡邏的士兵明顯增加了。
就在水明等人這麼談論時,茶店的門鈴響了。
三人都被鈴聲吸引看往玄關的方向,但入口處沒有任何人,等到察覺動靜才弄清其真面目。在他們視線落向現身的動靜同時,椅子傳來被拉動的聲音,最後到達的莉莉安娜坐在了椅子上。
「回來了嗎?」
「是的,我回來了。還有,水明給我的、記事本非常方便。」
雖然臉上表達出的感情不太多,但莉莉安娜呈現驚訝且佩服的樣子。在分頭收集情報前,水明給每個人都發了記事本,看來是派上用場了。
「三位怎麼樣呢?」
他們分別回答莉莉安娜的詢問。
「我沒得到什麼有益的情報,結果今天也不行。」
「我也一樣。」
「雖然願意跟我說……但都是些可信度很低的傳言或古怪的故事,而身為最後希望的救世教會,給出的情報也不怎麼樂觀,看樣子是束手無策了呢。」
三個人都沒什麼好答覆。但莉莉安娜似乎有所斬獲。
「我也沒能打聽太多,只有幾個。」
「真的嗎?」
「是的,我將必要的情報、都整理好了。」
聽見水明的反問,莉莉安娜點頭。她毫無不安的回答後,突然板起臉,拿出記事本敘述歸納好的情報。
「果然勇者初美·朽葉的情報並沒怎麼在市井間流傳。關於這點,水明你們也感受到了吧……」
「很奇怪啊。」
「是的。水明說得沒錯,勇者情報沒有外流這點無法解釋。退一百步來說,教會即便沒有掌握全體居民的情報,也不可能會沒有勇者的情報。通常,勇者身邊都會跟隨著教會的人,不然就是和教會關係匪淺的人,所以擁有勇者詳細行動報告的救世教會肯定有很多情報。雖然也有像黎二先生那樣的例外,但這次可以認為是穆贊王室獨占了初美·朽葉的情報。」
「國家?」
「恐怕是想在教會無法干預的狀態下,早點讓她取得戰績吧。穆贊的想法很容易看得出來。」
這就是為什麼總是能獲得可靠情報的翡露梅妮雅,此次卻無功而返的原因嗎?
不過今天的莉莉安娜和平常不同,說話特別流利。雖然平常結結巴巴,但搞不好進行工作報告時的她就是現在這樣。
「再來關於初美·朽葉,她似乎是不使用魔法的類型,我想水明也知道,她的劍術相當高明。劍技……我記得、是叫做俱利伽囉陀囉尼幻……幻陰劍?」
莉莉安娜對自己說的話不怎麼確定而皺起眉頭,表情很奇怪。還連連歪頭發出了「嗯?嗯?」的聲音。
「俱利伽羅陀羅尼幻影劍。」
「就是那個。還有,果然像水明說的一樣,我想初美·朽葉真的喪失記憶了。」
「這點證實了嗎?」
「一起戰鬥過的士兵們說,經常聽見她和同伴們談起與自己記憶相關的話題、或者不安地喃喃自語,所以能夠確定發生了和記憶有關的問題吧。雖然說不定像水明說的有被洗腦的可能性,但要對擁有女神加護的勇者施以魔法洗腦,從技術上來說難以執行。」
「說得也是。要用魔法把經過上位加持的勇者怎麼樣,認真想想根本不可能吧。」
水明突然詢問連連點頭的莉莉安娜。
「話說回來,士兵們跟妳說的還真多呢。」
「因為我說想聽士兵們討伐魔族的英勇故事。基本上是很常見的話題,但這種問話方式,能夠藉由對方熱情高漲而引出其他情報。」
「原來如此,也就是捧場呢。」
「大家都不太會對我這個年紀的孩子有戒心,雖然需要忍耐酒臭味。」
莉莉安娜若無其事的說。利用自己的外表這種方式完全像一流間諜,真是令人害怕的少女。
就在水明覺得收穫頗豐,正想跟她道謝時。
「那麼,再來是初美·朽葉的同伴的個人情報。首先是拉爾希姆的武術師,蓋亞斯·福邦。他原本就頗具知名度,能力之後再說。不久之前,拉爾希姆遭魔族襲擊之際,就是他衝進穆贊宮殿要求國王派兵。雖然當時沒有獲得國王同意,但初美·朽葉自請出戰,從那之後就成為她的好夥伴。第二人是自治州的魔法師,賽爾菲·斐蒂尼。她身上有許多謎團,但她是為了召喚初美·朽葉而從自治州被叫來穆贊的魔法師。擅長風與冰的魔法,在自治州擁有『風雪』的稱號。接下來是我個人見解,從獲得的不完全情報考察來看,我想她或許是半精靈。基於辨別精靈與半精靈的方法是上校流這點,尚無法完全肯定。」
「……」
居然能接二連三說出那麼多情報。或者應該說,在這種場合下居然能查出這麼多來得更正確吧。反正水明、翡露梅妮雅和蕾菲爾都張著嘴,驚訝地插不進一個字。
「——第三人,她的最後一個同伴是維札·拉修贊。穆贊的第一王子以及第一王位繼承人。是擁有『紫雲』稱謂的七劍之一,在前年的七王劍武儀式中與蒂塔妮雅·路特·厄斯泰勒殿下展開激戰,以全力以赴但敗北收場的劍士而言十分出名。傳言說他迷戀初美·朽葉的劍術本領,所以像從者般跟隨她。」
水明因為莉莉安娜連初美同伴的情報都查了而驚訝。
「……妳居然連這種事都查了嗎?」
「我覺得有需要。」
莉莉安娜不以為然的說。不愧是前情報部,水明有種事到如今才了解她為何年紀輕輕就能坐上十二優傑位置的感覺。
「差不多就這些吧……」
「說得也是。」
獲得的情報大概這些嗎?但莉莉安娜對這麼想著打算總結的水明和翡露梅妮雅謙虛地說。
「不,那個,後面還有……」
「啊、那樣嗎?是關於什麼的情報呢?」
「是的。關於宮殿的警備狀況。」
「啥……?」
「嘎!?」
翡露梅妮雅目瞪口呆,水明因為驚愕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另一方面,蕾菲爾則因為莉莉安娜強大的情報收集能力而浮現半是愕然的愁容。
「……莉、莉莉,妳還能取得那種情報嗎?」
「……?我認為這是最必要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說、說得也是,確實如此。」
蕾菲爾同意。全體都因為莉莉安娜那回應太過平常而一聲不吭。畢竟原本沒人認為能夠取得那種情報,沒想到莉莉安娜會成功。
「宮殿警備果然因為水明前幾天的入侵而強化了。早上各處都增加兩人,晚上則增加三人,並且頻繁輪班。這是為了防止被可疑人物替換吧。宮殿周圍的巡邏似乎也有所增加,晚上分配了多數實力高強的劍士和魔法師。雖然我覺得這些對水明來說都不成問題……」
「嗯,這方面我會見機行事。」
「好的。然後關於初美·朽葉本人的戒護狀況,從那之後她旁邊就常有護衛跟著的樣子。」
想想也是當然。翡露梅妮雅、蕾菲爾點頭。雖然這是在那晚失敗以後就能預想到的進展,但果然——
「變得有點麻煩了呢。」
「對啊。」
翡露梅妮雅同意水明的低語。既然有護衛就不能大意。即便自己只是想跟她說話,但由於對方已經將自己誤認為敵人,一旦相遇可能會馬上進行攻擊。水明又不想訴諸暴力,所以對話成功難度就會相當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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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莉莉安娜瞇起琥珀色的左眼,用很重要的語氣說。
「雖然不知道理由,但聽說初美·朽葉從以前開始一到深夜就會落單。」
「那是真的嗎?」
「我聽說是這樣,如果現在還是這樣的話,就有單獨接觸的可能了吧。」
「妳說得沒錯……」
要是這樣,確實可以保證接觸後能夠安全交談。當然她或許會反抗,不過可能鬧出的動靜會大幅減輕吧。
而且——
「……」
「……怎麼了?」
莉莉安娜似乎覺得盯著自己猛看的水明很奇怪,因此詢問對方用意。但更想這麼問的是水明啊,到底怎麼獲得那種情報的?
「沒啦~想說專業的果然很厲害。」
水明這樣稱讚後,翡露梅妮雅也附議。
「之後這種事就交給莉莉好啦。」
「對啊。莉莉安娜,要喝點什麼嗎?」
「好的。好久沒說那麼多話了,喉嚨很乾……」
她今天的確說了很多。再加上收集情報,肯定很累了吧。
水明向店員點了蜂蜜水,莉莉安娜則乖巧詢問。
「那個,水明,我幫上忙了嗎?」
「是啊,簡直幫過頭了呢。謝謝。」
「太好了。」
店員將蜂蜜水放到開心的莉莉安娜面前。
水明等人暫作休息後,結帳走出茶店。
外頭天空已經轉變成燃燒般的茜色,夕陽餘暉散發著強光。
就在四人談笑著打算在日落之前回到宿舍時,突然發現兩道熟悉身影。
前方並肩走來的是,穿著修道服的桃紅色頭髮貓科獸人女性,以及和莉莉安娜或縮小的蕾菲爾差不多高、瑠璃色頭髮、臉頰到頸部有著刺青般線條的少女。
「咦?」
「哎呀哎呀?」
水明和獸人修女對上視線。同時發出意料之外巧遇般的聲音。
對,那兩位女性就是在帝國邂逅的救世教會修女克萊麗莎,以及女性矮人吉貝托,葛利嘉。
看見認識的人,水明反射性攀談。
「是克萊麗莎小姐對嗎?」
「水明大人,在這種地方相遇真是巧呢。」
「久疏問候。」
水明這麼說著向克萊麗莎輕輕點頭。打完這具有敬意的招呼後,他視線落在對方身邊。
「合法蘿……不是,我是說吉貝托妳也一起啊?」
「喂你這陰暗的幼兒性愛者,你剛剛想說啥?還直呼我的名字是在打什麼主意?啊?」
不喜歡水明的措辭,吉貝托以一副想把他剁碎般的氣勢怒問。而前者敷衍似地擺手。
「好啦好啦好吵好吵。」
「你對克拉拉和對我的態度完全不一樣哦?」
「因為妳老是叫我變態。對了,妳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和你沒關係吧。你們才在幹麼?」
「啊啊?」
「哦哦?」
水明和吉貝托互瞪。翡露梅妮雅無視不合的兩人,向克萊麗莎打招呼。
「久疏問候,修女。之前多虧您幫忙。」
克萊麗莎也優雅地對為了在帝國宵闇亭介入仲裁這件事道謝的翡露梅妮雅行禮。
「不會不會。久疏問候,銀髮的小姐。」
「我的名字是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克萊麗莎修女,請多指教。」
和互瞪的兩人對照之下,這邊對話非常和平。
吉貝托突然不知為何瞪大眼睛。她的視線似乎落在水明身後——
「蕾菲……爾?」
「……嗯、嗯,好久不見了,吉露。」
蕾菲爾露出生硬的笑容向吉貝托打招呼。這麼說來帝國事件結束後,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她們了。
同樣發現蕾菲爾的克萊麗莎彷彿看見不可思議的東西般發出疑問。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好久不見,修女。」
蕾菲爾也向克萊麗莎打招呼,而吉貝托則呈現極度驚愕並混亂大叫。
「妳、妳果然是蕾菲爾嗎!?是怎麼回事!?妳為什麼長這麼大了?」
「那、那個,那是因為。」
「蕾菲爾妹妹,只不過一段時間沒見就長這麼大了呢。」
「不是啦修女,不是因為這樣……」
克萊麗莎遲鈍似地合掌表示對於成長的喜悅。蕾菲爾不知該怎麼反應,而吉貝托立刻吐槽。
「妳這隻傻貓!怎麼可能是因為長大啊!再怎麼會長,變成這樣也太超過了吧!話說回來蕾菲爾,這到底是……」
「事出有因……對了吉露,我記得跟妳說過很多次喔?」
「嗯?嗯……啊啊!這麼說起來妳的確說過什麼原本的模樣呢。我還以為是小孩子的胡說八道所以當成耳邊風了……」
吉貝托回想起蕾菲爾說過的話,並茫然回答。雖然說當成耳邊風實在很隨便,但蕾菲爾還是對她那個沒有惡意的坦然態度感到沮喪。
「妳也很過分呢……」
「不要介意啦!能變回原本的模樣不是很好嗎!……欸不過我啊,很在意蕾菲爾長大這件事……」
吉貝托的態度從開朗轉為明顯的頹喪。
「為什麼?」
「唉……因為我可愛的蕾菲爾長得比我高了喔……無法再次體會那種難以言喻的舒服抱抱這種事……」
「妳老叫別人變態但自己又好到哪裡去……」
水明愕然吐槽。每次相遇都被指責是幼兒性愛者,但居然對自己的邪念採雙重標準。
聞言,吉貝托臉色變得凶神惡煞。
「吵死了大變態!我沒關係好嗎?我又不像你心靈汙穢。啊……比起這些,蕾菲爾!現在立刻變小吧!然後來抱抱!」
「吉露!別說這種不合理的話!」
「這沒有不合理!好啦快點變!」
「吉、吉露……」
蕾菲爾看著在旁蹭來蹭去、纏住自己不放並給出難題的吉貝托,露出彷彿要哭出來般的為難模樣。真可憐。
另一方面,不知何時躲在水明身後的莉莉安娜則隔岸觀火。
「蕾菲爾,好慘啊……」
聞言,克萊麗莎似乎察覺到她的存在所以偏頭偷看。
「哎呀?這位是……」
「啊、那個,她是……」
水明由於事出突然想不出該怎麼解釋而詞窮。因為對方也住帝國,所以要找藉口實在很難,但克萊麗莎意外知道莉莉安娜的樣子。
「帝國軍羅格上校的千金對吧?」
莉莉安娜因為被認出來而瞪大眼睛。
「您知道、我嗎?」
「您的父親大人一直都有來禱告,所以我知道喔。」
「上校……」
關於禱告這方面,莉莉安娜似乎並不知情。話說回來,記得第一次和蕾菲爾去帝國教會時有看見羅格。正當水明以為是這樣所以對方才知道時——
吉貝托似乎同樣認識莉莉安娜、也知道事件真相似的,雖然有點困擾該怎麼說但還是拋出關懷的話語。
「啊~怎麼說,那次事件妳遭殃了呢。」
「沒有……」
「我也住在帝國。如果需要幫忙就說一聲,別客氣。」
「……非常感謝。」
吉貝托也察覺了嗎?莉莉安娜對拍著肩膀的她鞠躬。感覺有點尷尬的交談結束後,吉貝托仰視水明詢問。
「所以?你們為什麼會在聯合?」
「觀光啊。事件落幕了,為了散心所以帶大家出來玩。」
「咦?就你來說這個提案倒挺值得稱讚的喔。」
「妳老是針對我……」
水明太陽穴抽搐,焦躁地看著揚起嘴角、浮現輕蔑笑容的吉貝托。看來不管說什麼都會觸怒她。此時蕾菲爾開口。
「修女和吉露為什麼會來聯合?」
「我們是工作兼觀光。」
「克拉拉和我感情一直都很好。她陪我來跟武器街那邊有交情的矮人打招呼。」
「我來視察聯合的救世教會,配合吉露順便來訪穆贊。」
「是這樣啊……」
聽完兩人說明,蕾菲爾發出敬佩的感嘆。
又閒聊片刻,兩人就走向水明等人過來的方向了。
目送背對黃昏遠去的她們,水明露出驚訝表情。
「哎……也有這種奇怪的偶然呢。」
「說得沒錯呢,沒想到有與修女她們在穆贊相遇的緣分。」
翡露梅妮雅同意水明的嘀咕。
聞言,蕾菲爾仰頭看向逐漸轉暗的東方天際。
「我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已經傍晚了。」
「好。」
配合莉莉安娜的回應,水明等人急忙趕在太陽下山前往宿舍。
◆ ◆ ◆
克萊麗莎和吉貝托與水明等人道別後,來到武器街深處某個暫時堆放金屬廢料的空地。
由於和水明等人道別時夕陽已然西沉,時間臨近黃昏。大概是建築物尚未透出亮光,但魔力燈開始星星點點閃爍起來的程度。
在那種彷彿回憶起難以形容鄉愁般、黑暗尚未完全覆蓋的藍天與黯淡天色中,吉貝托一屁股坐到充滿鐵鏽味的空箱上。
「嘿咻!」
她因為找到感覺舒適的地方而露出微笑。好像什麼都沒想,遠眺著工廠如同噴出低垂黑雲般的煙囪。片刻後看向克萊麗莎時,對方不知為何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這裡感覺不太舒服呢。」
「是嗎?我滿喜歡的喔?因為聽得到敲打金屬和風箱的聲音。」
「雖然是妳習慣且親近的場所,但對我而言不是呢。」
克萊麗莎這麼說著並按住自己的耳朵,尾巴也蜷成一團。這個金屬敲擊聲從不間斷的鍛冶場,對聽力極佳的獸人來說過於吵鬧了吧。
吉貝托因為克萊麗莎罕見縮成一團而竊笑,接著突然轉為放心的表情。
「太好了呢,孤影的女兒。」
「……是啊,說得沒錯。」
「剛才裝成突然發現的樣子,其實妳從一開始就知道只是在裝傻吧?」
「當然,請不要小看獸人的眼睛。但是,看起來很有精神我就稍微放心了。」
看著因為莉莉安娜平安無事而開心的吉貝托,克萊麗莎表情瞬間浮現驚訝,然後露出放心的笑容。見狀,吉貝托的開心笑容轉化成壞心眼的笑。
「怎麼,有罪惡感嗎?」
「吉露妳才是,剛才和闇——莉莉安娜·贊德克攀談時,用上贖罪般的措辭了吧?」
「哼。她是因為我們的糊塗才會變成那樣,結果我們也沒能替她做什麼。這點小事當然……」
吉貝托眼神滿是慚愧並低下頭。原本羅密歐的事不會讓莉莉安娜遭遇那種慘況,所以她感到自責。雖然坦白來說,事到如今談背負罪惡感不過是基於方便才這麼說而已,但最多只能做到那些了吧。
克萊麗莎也同意。
「確實,但我們的擔心恐怕是杞人憂天吧。」
「喂妳的意思該不會是,因為她和那個渾蛋在一起嗎?」
看見克萊麗莎答覆「對」並乾脆點頭,吉貝托回想起什麼似的瞪向她。
「話說為什麼孤影的女兒會和那個渾蛋在一起?妳暗中動了手腳嗎?」
「沒有,我什麼都沒做。」
「那為什麼?」
「聽孤影閣下說,打倒羅密歐的是水明大人。」
「啊?那傢伙?開玩笑的吧?是那個平凡大眾臉打倒的?」
「是啊。」
聽見克萊麗莎的簡單回答,吉貝托立刻難以置信般深深皺眉。
接著,有道聲音憑空響起。
「——哦?妳們遇到收拾那起騷動的人了嗎?」
是個年輕的男性嗓音。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空地入口處正站著龍人因祿。
明亮的翠綠色長髮在微風輕拂下飄揚,頭上有兩根從耳際往後生長的白銀色的角。身上穿著說是和式裝扮也通、以白色為基底的衣服,藏在寬大袖子中的雙手環抱著胸。
「你不要老是突然跑出來。重點是你很慢耶?」
看見吉貝托的譴責視線,因祿卻以毫不在意的樣子明朗大笑。
「啊抱歉抱歉。因為公事拖了點時間——所以,剛才妳們在說?」
「你說那個混蛋?」
「剛才克萊麗莎說得沒錯,孤影確實說解決那件事的男人叫做水明……了哦?」
「龍人。你說真的?」
吉貝托瞇起眼,朝對方送去警惕的視線,而因祿點頭。
「當真按照孤影所說的話啦。畢竟那個男人似乎看穿羅密歐使用的所有手段,還讓星星從天空降落、連纏繞在那傢伙身上的闇也一併打倒了。雖然孤影沒有說得很仔細。」
因祿補上一句沒有遇見對方的好運真是遺憾。聽見經過幾分簡化的過程,吉貝托浮現能夠稱為佩服的表情。
「唉……那個渾蛋居然打倒了暴走的羅密歐。明明外表看起來特別靠不住說。」
「沒那回事喔吉露。水明大人在帝國的宵闇亭與艾爾·梅黛召喚出的勇者對峙時,同樣壓倒性獲勝。」
「對艾爾·梅黛的勇者也這樣?那個勇者確實很強不是嗎?聽說被召喚後馬上就打飛魔族立下大功了對吧?」
回想艾力歐特被召喚後立刻奠定的英勇形象,吉貝托彷彿對自己耳朵存疑般、以懷疑的視線打量克萊麗莎。
「哎呀,吉露是在懷疑我的眼睛嗎?」
「勇者都有英傑召喚的加護對吧?不可能會有身懷超越那種力量的人。」
「哎呀,要是真如妳說的,那我們算什麼呢?」
「我們是例外。」
「既然如此,出現其他的例外也不奇怪吧?」
「……」
吉貝托因為對方的詭辯和歪理皺眉,克萊麗莎則對依舊有點難以置信的她搖頭。
「水明大人身懷的魔力大幅超越艾爾·梅黛的勇者。他擁有比艾爾·梅黛的勇者更強的力量這點不會有錯。」
克萊麗莎斷言自己決不會看錯。聽見這段話的吉貝托卻覺得她似乎在誇水明。
然後,她倏地察覺。
「我說克拉拉,妳之前說過想拉攏的傢伙該不會就是他?」
「是的。」
看見克萊麗莎理所當然點頭,吉貝托單手抱住腦袋。
「喂……是那個混蛋啊……」
「既然能夠打倒被闇之力吞噬的羅密歐,我想力量方面沒有問題喔。」
「那是……確實無可挑剔啦……」
「我只要夠強就沒意見。」
因祿如此單純明快,但吉貝托彷彿不能接受般、依舊維持著嚴峻的表情。或者該說是咬牙切齒的表情。
克萊麗莎看著她。
「吉露,妳這麼討厭他嗎?」
「雖然不至於討厭,但那傢伙和蕾菲爾感情很好,現在還接收了孤影的女兒對吧?要是發生什麼的話她們很可憐。」
「哎呀,妳真善良。」
「才、才不是那樣。」
吉貝托因為克萊麗莎笑著這麼說而慌張地搖著身下的椅子、臉紅並轉開視線,但她馬上就用驚訝的表情質問。
「但是克拉拉,妳為什麼這麼推薦那個渾蛋?我們要做的事只有強還不夠……」
「當然,我最初會看上那一位是因為他敢與艾爾·梅黛的勇者對峙,但我現在要說的是以其他事情為根據喔,和吉露妳也知道的羅密歐事件有關。我知道此事是在事件解決之後。」
說出這段開場白,克萊麗莎接著敘述。
「水明大人會和此事扯上關係,是為了保護由於女神不可理解思緒而縮小的蕾菲爾小姐。為此,他只要抓住事件的犯人莉莉安娜·贊德克一切就能結束了,但水明大人沒有受眼前的利益蠱惑而錯失自己的正義。他認清自己要走的路,即使充滿苦難也甘之如飴,並拯救了被害者。老實說,我很驚訝世界上還有那樣的人。」
「確實值得欽佩啦……」
「那是妳的真心話嗎?」
聽見克萊麗莎有些冷淡的詢問,吉貝托含糊其詞。對方現在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就是,妳眼睛瞎了嗎?
「吉露,妳感覺不到嗎?剛才水明大人他們從正面走過來時的安詳姿態。不論是蕾菲爾小姐或史丁格雷小姐,還有莉莉安娜·贊德克,所有人都面帶笑容。那種景象就算是我看了也覺得耀眼。」
「那是……」
剛才那幅畫面和那個男人給予的第一印象相互對抗。但因為相互對抗,所以確實有產生共鳴的部分。
剛才,水明他們談笑風生的走過來。彼此聊著天,就像是從和平日常中剪下的一幕。
坦然的情景,可以說隨處可見。不過,能夠說那是在帝國經過苦難洗禮後,確實能夠獲得的生活嗎?若有人如此詢問,自己無法輕易點頭。
那個坦然的笑容輪廓中,存在著因為闇之力而苦惱的少女。聽說,那個少女從小就處於那種隨時會被黑暗吞噬的日子。那為什麼,她在那個時候能夠露出那樣的笑容呢?
那個時候自己看見的笑容,是若非心底安穩絕不可能出現的表情。那是在身體遭到黑暗占據的人臉上,絕對不會看見的開朗笑容。
恐怕那個笑容,是埋藏在數條捆起的命運線,以及由其促成的黑暗裡唯一的一縷光明之中吧。
除此以外的一切,只剩下絕望。
但是那個男人找到那抹光明,以等同於奇蹟的結果戰勝了女神。
對方將這個過程拉到身邊的方法,他們現在不得而知。
但因此吸引他人的那個男人,當時確實比身後夕陽更加耀眼、眩目且高貴。
「……不過,我還是覺得不行。」
「即便妳理解這些,依然這樣認為嗎?」
「所以啊克拉拉,我知道那個渾蛋不是心機深沉的傢伙,也知道那個渾蛋是像我們這樣走在暗處的傢伙。但是啊,那個渾蛋與我們有著決定性的不同。他太耀眼了。如果我們是世間的闇,那個渾蛋就是其中的光。因為在黑暗中反而更加閃耀,是最為眩目的光。為什麼妳能說給我們那種感覺的他會和我們一樣?那個渾蛋他,站在了絕對無法與我們交會的地方。」
「那是……說不定真的是那樣呢。」
克萊麗莎會認可,是因為有了相同的預感吧。
但因祿就像要給她們潑冷水般插嘴。
「搞不好用不著煩惱這些喔兩位。強者們的齒輪容易契合,既然妳們和那個男人有所關聯,而那個男人又打倒了羅密歐,那他搞不好已經捲進來啦。」
「不要說這種話,龍人,你真的很不會看氣氛。」
「我只是說出可能性。」
「我就是在說不要講這個。」
「那我就不說話囉?」
「就是叫你不要說這種極端的話。」
一個人滿臉認真,一個人無比愕然的彼此爭論,此時克萊麗莎回到正題。
「話說回來,因祿,那件事情形如何?」
「嗯?啊,這麼說起來我把人拋下不管了呢。」
「啊?」
「就在我後面。托里亞召喚的勇者。今天早上赤傷帶過來,孤影就交給我了。」
簡單說明後,因祿稍微往旁邊讓開。接著,他背後出現一個披著茶色斗篷的女性。一直讓她站在那裡嗎?特徵確實都和事先打聽的一樣。
吉貝托看見她後,似乎頗不高興似地開口。
「赤傷那傢伙私底下做了這種事?妳不知道嗎,克拉拉?」
「我在從帝國啟程前才聽說。」
即便事先不知道,但她也沒有不滿的樣子。吉貝托沒管乖巧的克萊麗莎,跳下木箱,凝視第四名勇者的臉。
「不問本人意願、拉攏所有勇者……所以,這傢伙是哪邊?」
答應還是不答應?聽見吉貝托詢問,因祿回答。
「這個女人因為拒絕,所以意識被奪走了。」
「原來如此,妳也遭殃了呢。」
吉貝托對托里亞的勇者發出同情的感嘆。但是,勇者似乎連行動自由都遭到支配,對她的話毫無反應。
察覺堅持與之交談沒有意義,吉貝托不滿地不斷抱怨。
「但是啊,既然要做這種事就早點說。難得帝國有兩個勇者欵?先在那裡做些什麼不也比較快嗎……是說這樣可能會和兩個勇者以外的戰力為敵……」
「不過從結果來看是好的吧?打倒羅密歐的男人似乎和厄斯泰勒的勇者很親近。如果來自異世界的勇者和那個男人有什麼情分的話,連那個男人都會成為敵人吧——雖然我求之不得就是了。」
「好的好的你說的都對~」
吉貝托移開視線敷衍著回答因祿。但他說得也有道理。當然這不是他們三個都想和水明對上的意思。克萊麗莎和吉貝托都認為如果水明和黎二的關係親近到他願意幫忙,那要在帝國執行作戰就會有難度。當然這次選擇避免與兩個勇者還有他們以外的戰力為敵。
「因為妳們就算不說,好像也會行動吧。」
「你這是在挖苦我們?」
「我的意思是妳們很有才能。假設是小事很快就能解決對吧?」
「如果事先通知,確實無法否認我們會有所行動呢。」
克萊麗莎也同意因祿的話。確保勇者對她們而言不過小事,可以的話必須在成為阻礙前處理掉。
聞言,因祿想起什麼似地開口。
「還有一個來自孤影的報告。厄斯泰勒的勇者往自治州去了。」
吉貝托突然拔尖聲音。
「啥!?那個勇者不是待在帝國不動嗎?」
「應該是那樣,不過他動了。好像是發生了什麼意料外的事。」
「這樣沒關係嗎?」
吉貝托皺眉,克萊麗莎則表示沒有那麼嚴重。
「主要計畫沒有問題。我想那種程度還在誤差範圍內。」
「還有,吉貝托啊,難道妳不相信那一位的做法嗎?」
吉貝托尷尬地看著語帶嘲弄的因祿。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一位嫌說明麻煩,和我們的腦袋構造也不同——不對,應該說原本就在不同次元才對。」
「我知道啦。事到如今你用不著說這些。」
「那就好——好了克萊麗莎,這個女人拜託妳了。」
「因祿,你要去哪裡?」
「下一個是聯合的勇者,我去準備。」
因祿這麼說完就丟下身後的托里亞勇者離開、並走出武器街空地。
◆ ◆ ◆
從人類居住的土地越過高山,在幾乎頂天的北方絕壁更加北方的危險極地內,有座人力無法建造的城堡。
特別巨大的外觀,與人類感性格格不入的細節。被周遭蠢蠢欲動的什麼,以及濃密混濁氣息包圍的建築物。
那座城就是現在的魔王,納庫夏德拉的本營。
魔王城其中一個房間內放置了方形的桌子,桌邊聚集著擁有不同異質部分的人形生物。
坐在房間最裡面、能夠環顧所有人位置上的是,穿著華美衣服的黑髮褐膚少女。隨侍在她身邊的是臉被瀏海遮住的金髮男人,接著依次是有著白色長髮和紅色眼睛的纖細男人,背後長著蝙蝠般漆黑翅膀的妙齡女性,還有幾個大概沒辦法坐在椅子上吧,彷彿是肉塊長出手腳般的物體占據大半張桌子,其對面則是一片霧狀黑暗,但以斗篷維持著人形。
終於,坐在首席的黑髮少女傲慢開口。
「——馬哈利歐似乎被打倒了呢,維舒達。」
維舒達。這個名字指的是肉塊對面那個穿斗篷的黑闇。
聽見她詢問,沒有實體的黑闇將似乎是臉的部分轉過去並回答。
「是。一如納庫夏德拉大人所言,馬哈利歐閣下於先前一戰被聯合的勇者擊敗了。聯合只剩下我的軍團,以及穆拉閣下的軍團。」
斗篷內發出了年輕男人的聲音。那道聲音向少女——納庫夏德拉報告敗北後,接著出口的話語中絲毫感覺不出同伴被打倒、反而滿是自負。
「但是望陛下安心。我已經備好打倒聯合的勇者的計策。根據策略,必在最近將勇者的首級獻給您。」
「是嗎?有想法就好。那邊全部交給你和穆拉。」
「是。」
斗篷的頭頂往前傾,大概是在向納庫夏德拉鞠躬吧。雖然能從維舒達的聲音裡聽出自信,但還是有質疑對方是否過於自負的聲音響起。
「不過,有那麼簡單嗎?」
「……利榭巴姆閣下,您是什麼意思?」
維舒達詢問隨侍在納庫夏德拉身邊的男人、利榭巴姆。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鑑於勒賈斯閣下之事,稍稍覺得不安。畢竟在有四個勇者的現狀下,不知道會在哪裡遭到暗算呢。」
「我的計畫是萬全之策。由穆拉閣下的大軍團進行佯攻、吸引其他戰力之後,誘出勇者他們並予以殲滅。」
「但是,勇者有那麼簡單就上鉤嗎?」
這次是肉塊那邊傳來的聲音。聽見眾人紛紛質疑可靠性,維舒達以自信滿滿的聲音一斷言。
「恐怕勇者和聯合的士兵,現在正在為破壞我們一個軍團而高興得足不著地吧。我確定他們絕對會中計。」
「原來如此。也就是讓敵人得意忘形並趁機利用對嗎?」
「您說得沒錯,利榭巴姆閣下。」
維舒達肯定後,白髮紅眼的男人——伊爾薩魯發出粗暴的聲音。
「使用死掉的馬哈利歐……嗎?不對,維舒達你這傢伙,你利用了馬哈利歐嗎?」
聽見指責般的聲音,維舒達如同策略受到誇獎似的露出嘻嘻嘻的喜悅忍笑聲。
「豈敢。我只不過是向穆拉閣下傳達,馬哈利歐閣下想與勇者單挑的願望罷了。」
「原來是這樣。馬哈利歐那傢伙成為一顆好用的棄子了。」
「既然願望實現,我想閣下也很滿足吧。」
「也是。」
伊爾薩魯語調平板地表示同意。
另一方面,旁聽這些的納庫夏德拉以冷淡視線看向伊爾薩魯。
「姆?伊爾薩魯,你該不會對馬哈利歐的下場有所怨言?」
「我?怎麼可能啊納庫夏德拉。馬哈利歐是因為太弱才會輸,沒有其他理由。剛才只不過是確認過程罷了。」
「哼,那就好。我可是因為我們這種人居然會感情用事而有點著急哦?」
「不可能。」
彷彿對方說了什麼無聊的話一般,伊爾薩魯冷哼。就在那對主從談話時,背後長著蝙蝠翅膀的女人以懷疑目光看向維舒達。
「雖然知道有策略啦,但維舒達最後能打倒聯合的勇者嗎?」
「妳這是在小看我的力量嗎,拉朵拉?」
「聯合的勇者是女人對吧?如果是我就能做得很好哦,記得叫做諾希亞思吧?像對那裡的小可愛一樣喔。嗯呵呵。」
拉朵拉這麼說著,浮現有點放蕩的笑容。另一方面,似乎對她說的內容有所反應,維舒達前方的肉塊發出刺耳噪音。
「精靈的神子嗎?一鼓作氣殺了不就好。」
「那就不好玩啦?啊~啊,勒賈斯就是對這點過於寬容啦~先讓敵人一蹶不振再殺可是我的信念。」
雖然拉朵拉刻意說出自己的遺憾,但肉塊默不作聲。
兩人對話告一段落後,維舒達回答拉朵拉。
「沒有問題。勇者的攻擊對我無效。嘻嘻嘻,因為我偷了利榭巴姆閣下的招式呢。」
不知道是對其笑聲還是說話方式不爽,肉塊開口訓斥。
「別人的東西還好意思說這麼大聲。」
「您說別人的,但我已經成功將那個昇華為強大的招式了。既然這樣,那就屬於我了。」
「哼。」
肉塊對簡直可以用厚顏無恥形容的維舒達冷哼一聲後,身體突然飛出金屬碎片。
但維舒達閃也不閃。還以為碎片會擊中,可最終只是穿過他飛到後方。
「嘻嘻嘻……」
肉塊不管對方發出的詭異笑聲,詢問利榭巴姆。
「利榭巴姆,你無所謂?」
「沒關係。能助閣下一臂之力我心滿意足。」
利榭巴姆這麼說並向維舒達鞠躬。雖然表情因為瀏海遮掩看不見,但維舒達依舊愉悅地加強了詭異的笑聲。
而後,看對話告一段落的維舒達見機轉向利榭巴姆。
「策略就如我所說。利榭巴姆閣下,您理解了嗎?」
「我明白了,閣下。深深感謝您大慈大悲地打消了我的杞人之憂。那麼,陛下……」
「話都說完了呢。維舒達,去吧。」
聽見納庫夏德拉的命令,維舒達深深鞠躬,並消失在附近的黑暗之中。
然後,一直放任下屬交談的納庫夏德拉開口。
「那我也給予你們今後的指令吧。拉朵拉、葛拉拉吉拉茲,你們幾個和斯托里格會合之後,叫做涅爾斐利亞嗎?開闢去那裡的路。聯合有維舒達和穆拉的軍團在,那邊容易攻略。」
「好耶~半路上的國家召喚的勇者是女孩子對吧?好期待喔。該怎麼欺負她呢~?」
「明白了,請您期待好消息。」
笑開懷的歡喜聲音,以及在喧鬧中安靜接受的聲音。拉朵拉和葛拉拉吉拉茲各自回答後離席,消失在黑暗之中。
另一方面,有個沒獲得命令的人懷疑詢問。
「喂納庫夏德拉,我不用去嗎?」
雖然伊爾薩魯如此疑問,但回答他的是利榭巴姆。
「非常抱歉,有別的工作要交給伊爾薩魯閣下。」
「你這傢伙的陰謀裡只有我要個別行動?」
「是的。請伊爾薩魯閣下再來前往自治州,奪取所謂勇者留下的武具。」
「你說武具?那種東西放著也無所謂吧?和受女神加護的人比起來,那種東西算不上什麼威脅。」
「伊爾薩魯,這是利榭巴姆的願望。我也允許了。」
聽見納庫夏德拉這麼說,伊爾薩魯挑眉。然後他慢慢轉向利榭巴姆。
「……你會有願望還真少見。那麼具有威脅?」
「那個武具被稱為現事象兵裝。即便實質上的用途完全與戰鬥無關,但恐怕會成為人類能夠直接對抗吾神澤克萊亞的一種手段。」
「哦?既然如此就有趣了。好吧。我就奉陪你的陰謀到底。」
「感激不盡。」
利榭巴姆老實鞠躬。但伊爾薩魯不知道是覺得他的話裡沒有情感,還是看出他不過是奉承,只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然後,就在他想走出房間時突然停了下來。
「閣下?」
「——利榭巴姆,我想起一件要問你的事。」
「請問是什麼呢?」
「打倒勒賈斯的是什麼人?」
聽見這個問題的利榭巴姆,脣邊浮現猙獰淺笑。
「人類都在說,是厄斯泰勒的勇者打倒的喔?」
「不對。」
「為什麼您這麼想?」
「直覺。」
「您說笑了。」
聽見利榭巴姆根本稱不上回答的回答並浮現笑容補上這句話,伊爾薩魯這次散發出危險的陰氣質問。
「……像勒賈斯這種受到澤克萊亞加護的傢伙,怎麼可能會輸給剛被叫來、還沒熟悉女神之力的勇者。」
「您不認為,如果是原本擁有相應力量之人就並非不可能嗎?」
「不認為。」
「為何能夠如此斷言?」
「經驗談。至今為止和澤克萊亞意志戰鬥的勇者,要能夠和你們這些傢伙有一戰之力需要一定程度的時間。」
「所以您才會覺得勒賈斯閣下被勇者打倒很奇怪?」
「沒錯,不管怎麼說都太快了。」
「即便如此,您問我也……哎呀真困擾呢。」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利榭巴姆毫無為難的模樣。明明有著能夠打倒強大魔族將軍的存在,但他那沒有危機感的笑容就像戴上了小丑面具一般。
「真從容,果然你知道打倒勒賈斯的傢伙是誰對吧?」
「怎麼會?目前還在調查中。」
「用那種淺笑嗎?你才想開玩笑也差不多一點。」
伊爾薩魯對依舊從容的利榭巴姆投去冷淡視線。知道對方冷凍般的眼光不會離開後,利榭巴姆放棄般嘆了口氣,並脫下諂媚的皮。
接下來,室內溫度驟然生變,彷彿一切終將結冰般急遠下降,甚至響起建築物龜裂般劈劈啪啪的聲音。在那能夠確實感受到的異變後沒多久,周圍籠罩著連魔族都感到不快的空氣。
——現在驟然充滿魔王城這間房內的冷空氣,就是魔術師釋放出的心靈寒氣(Psychic cold)。
「依照閣下所言,打倒勒賈斯閣下的人是勇者果然有道理吧?從閣下方才的說法來看,即便是原本就擁有相應力量之人,也不可能打倒勒賈斯閣下,那麼就只有受女神加護的勇者才能打倒勒賈斯閣下了。」
「是這樣嗎……姆,確實這樣只會是勇者打倒的。」
「——沒錯閣下。但其中有些矛盾。」
「……那麼,我收回剛才的話。即便沒有女神的加護,也有打倒他的方法。」
利榭巴姆似乎就是想要這句話。他嘴邊浮現至今為止不曾看過的毛骨悚然笑容。
接著。
「——打倒勒賈斯閣下之人名為八鍵水明。他是魔術王涅斯堤海姆創辦的魔術結社中的現代魔術師(Superior Wizard),其位階為偉業者級(High groud)。他掌握的魔術系統涉及多方面,當中驅使能將吾神澤克萊亞同格神性遣返回世界夾縫中的神聖雷電(Abreq ad Habra)、能將呼喚終末的怪物一刀征服的蒼清刀身(Breath Blade)、能抵擋赤龍咆哮的金色之盾(Magenalea),以及將那些毀滅殆盡的星空魔術(Enth astrarle)等四大魔術的驚異力量,並藉此打倒了無數魔術師。打倒勒賈斯閣下的魔術,便是使用聖守護天使力量的神聖雷電。那個對我們最為有效。」
「……你這傢伙。」
「如果半路上遇見那個男人還請當心。就算伊爾薩魯閣下沒什麼問題,但那個男人是只要夢想尚未破碎就會不斷重新站起的男人。一旦不讓他看看何謂無法改變的悲慘現實,就會重蹈我的覆轍。」
利榭巴姆說出的話語內容中,包含著回想起各種因緣際會的感情。不僅是怨限,也不只有憤怒。還有含糊不清的憧憬與喜悅。
那樣百感交集的聲音,融化在其他魔族將軍消失的黑暗之中。


本帖最后由 Zomby君 于 2018-12-16 16:50 编辑


第三章 在新月之夜
星星微微發亮的夜空裡,浮著邊緣散發朦朧淺藍光芒、彷彿塗上了漆般的圓盤。
——新月之夜,絕不要與劍士爭鬥。
這是身為魔術師、和劍豪爭鬥有些許緣分的父親,再三交代的忠告。刀或劍容易反射月光。由於刀劍會在月夜映出刺目殺意,所以能用眼睛看清其動向。但在新月之夜就得另當別論。即便有電燈,機械的光無法反映殺意,而神祕造成的光也會因其存在方式而模糊殺意。
當然,到了夜晚光源就少的這個異世界沒有那些光,一旦遇上新月之夜,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要是情報出錯就得和初美交戰,不希望事情變成那樣的水明,仰頭看著漆黑的天空如此憂慮。
在新月坐落於穆贊首都的今宵,水明再度獨自入侵那座宮殿。
他越過插滿碎玻璃的高聳圍牆並降落,悄然且靈巧地站在樹叢中。現在仔細看看,宮殿用地果真是片寬廣的場所。除了本館、別館外還有三個庭園、衛兵宿舍,以及位於林木間的禮拜堂,繞一圈絕對要花很多時間。
如果像上次一樣有既定目的地就還好,但今晚沒有。而且也不確定她今晚是否落單。警備在上次入侵後加強了,說不定根本沒有落單的機會,關於這點只能親自確認。
「晚上會獨自去汲水區……」
莉莉安娜獲得的這個情報若是正確,一切就不難處理。
麻煩的是宮殿裡似乎設有兩個汲水區,必須兩處都前往探索。而其中一個就在自己現在降落的場所。
水明不由得半躲在樹蔭下往外窺視。雖然只為了讓他人難以看見自己而使用魔術沒有意義,但身體會配合氣氛行動是身為人的天賦吧。
井邊有不少衛兵,現在有女僕在汲水。看來這裡是主要利用區。
因此這裡很快就能排除在可能性之外。既然一個人,就難以想像對方會來這種人多的地方。
但是——
「汲水區……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最容易聯想到的是為了喝水,但身為勇者受到禮遇的她,取水這種雜事肯定由女僕代勞。
因此,其他能夠聯想到的就是——
「使用水的劍術鍛鍊……嗎?」
雖然不清楚劍理,但就算有需要用水的鍛鍊方式也不奇怪。從利用水的抗力訓練來想就能理解。而且,加上必須隱藏劍的技術,所以得一個人訓練這點就成立了。雖然答案大概不是這樣。
但如果是的話。
「就算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砍……但這可是難得的獨處機會……」
露出容易被誤會成其他意思的低語,水明飛向屋頂。他運用飛行魔術安靜落在屋頂上,注意不被下面發現並開始移動。
水明就這樣離開宮殿主要場所,前往只有王族能夠使用的禮拜堂附近。
周圍都是高聳林木,彷彿和其他場所有所區隔。氣氛很冷清。這邊的巡邏偏少,適合一個人過來。
只剩找到就在附近的汲水區——
「啊,姑且也會過來這邊嗎?」
水明看見一名女性衛兵往這邊繞了過來。他從屋頂跳下來並慌忙躲好。雖然想過讓對方睡著,但想到一個人要巡這麼大範圍應該不需要後就擱置沒用。
但降落場所附近並沒有像是汲水區的地方。
「也就是在禮拜堂後側嗎?」
自言自語地躲過衛兵視線、繞到後方時,水明發現了和禮拜堂建築物質地不同的石造牆壁。大概還兼具屏風功能吧,但因為側邊開放著,做為區隔用的設置實在敷衍。
屏風後傳來比想像中還大的水聲。是那種水被大量潑灑的聲音。啪唰……啪唰的間隔斷斷續續,確實有人正在使用。
水明確認過周圍沒人,溜進了屏風後。
石造屏風後方鋪著排水用的石子地板,以及能夠讓多人同時使用的井,上方還有並排著好幾個穿過屋梁、用來吊掛木桶的金屬零件。
然後,在那裡的是——
「……咦?」
「咦……?」
一絲不掛的朽葉初美。
水明發出錯愕的聲音,但就像入迷般暫時動不了。
因為隔代遺傳而不像日本人的金髮溼透,占據大部分視野的是,仍舊殘留著滾動水珠的健康肌膚。她身體呈現令人眼饞的魅惑曲線,女性特有的凹凸有致留下了強烈印象。
她維持著和自己視線相對的驚訝模樣,任由用木桶盛起的水從肩膀流下。
——現在仔細想想,當然會是這樣。這裡是禮拜堂後方,會有清潔身體用的淨身設施也沒什麼好奇怪。
異世界的泡澡文化只浸透了部分地域,因此,洗澡時大多只是擦拭。但對自己這種早已習慣泡澡的人而言,那樣根本不算洗澡,所以會像這樣沐浴也是人之常情。
「那個,這個,這是那個……」
水明開始語無倫次,想及時找個理由。例如不是,我沒有想偷看等等。然而等初美發出尖叫時,他才發覺現在不是想藉口的好時機。
「——你這個變態……」
「等、等等啦!」
如果初美大喊就會引來他人,水明立刻衝上前去。接著拍開她打算丟過來的木桶,突然按住對方。
「嗚咕!」
「等、等等啦妳安靜一點!拜託了!」
水明靈活繞到初美身後,由後方抱緊般壓制住她,也為了不讓她發出聲音用右手捂住她的嘴巴。雖然因為突如其來的舉動害雙方一屁股摔倒在地,但水明毫不在意。畢竟比起這些,附近還有正在巡邏的衛兵,如果傳出女性尖叫實在令人坐立不安。
初美一旦尖叫,衛兵們就會衝進來吧,其他士兵們也會聚集過來吧,這樣就重蹈覆轍了,而且會白白浪費機會。無論如何都得避免這種狀況。
初美當然進行反抗了。掙扎著想脫離他手臂的束縛,對此,水明從後方用左手緊緊抱著她並加強拘束力道。魔術當中形成結界最為費時,所以只能暫時這樣壓制她。
「嗯~!嗯~!」
「所以說妳不要亂動啦拜託……」
——緊抓時間!
「嗯!哈嗚……」
「可惡!還差一點……」
水明著急使用魔術。沒事先做好準備實在太不謹慎,事到如今後悔也沒用,現在只能趕緊形成異界反轉。
……因為水明幾乎把所有意識都放在形成結界上,等終於完成時,初美似乎已經多少冷靜下來般失去掙扎氣勢。完成隔離周圍和自己的結界後,水明鬆口氣並放開捂住初美嘴巴的手。
「抱歉,我只能這麼做……」
「什麼叫做只能這麼做!變態!」
依舊被水明抱著的初美頂撞般咬牙切齒。
「就、就算妳這麼說,我哪知道妳在做這種事……」
「夠了放開我!你要抓著別人的胸部到什麼時候啊笨蛋!!」
「咦——?」
抓著胸部。聽見這句話,水明終於察覺自己都做了什麼。當然緊抱對方的拘束方式出於自我意識,但他完全沒發現、自己的左手、一把抓住了、人家的胸部。
聽見這句話後數秒,在腦袋裡整理又花了數秒,這些加起來後,慢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的水明滿臉通紅放開手並飛速退後。
這麼說起來剛才加強束縛力道時,確實有種用力抓住了柔軟東西的感覺。
「抱抱抱抱抱抱抱、抱歉!」
「抱歉個頭啊變態!之前是擅闖房間這次乾脆趁我在洗澡闖進來連胸部都揉了欸!完全是變態的行徑!」
「咿!您、您的指責在下無言以對……」
水明以錯亂的聲音回答,反常地老實跪坐在地。另一方面,初美在警惕與遮蔽間進退兩難,呈現只用手臂和手掌無法完全遮住身體而苦惱的樣子。她用手臂擋在身前,卻沒注意到有粉色前端從手臂上方露出來。
看著因為羞恥而滿臉通紅瞪著自己的初美,水明終於發覺問題出在哪。
「……那、那個,請用這個。」
他畢恭畢敬地取過對方掛著的衣服遞過去。確實低下頭,即便張開眼睛只能看見地面,依舊以讓臉糾結成一團的力氣閉上眼睛。
初美警戒地接過衣服。
水明等悉悉簌簌的聲響結束,判斷對方穿好衣服才抬起視線。反正最糟的下場就是被砍,但初美的刀似乎不在手邊。從某個角度來說,她正在沐浴搞不好算不幸中的大幸。
見狀,她好像察覺了什麼,突然露出驚訝的表情環顧四周。
「我叫得這麼大聲,居然沒人來……?」
「這一帶被我用魔術隔離了。就算妳大叫或掙扎還是別的什麼,聲音都傳不出去,也沒有人會來。」
「也就是,我被你抓了?」
初美視線突然轉為刀光般銳利,詢問的聲音也相當危險,水明舉起雙手表示沒有惡意。
「啊~欸~那個,我可沒打算加害妳喔。」
「……我覺得剛才已經算相當程度的加害了。」
「抱歉對不起請原諒,那完全是不可抗力。」
水明直接跪拜下去並多次道歉。大概是因為他那和上次入侵時完全不同的氣場讓初美感受到善意,因此她大口嘆氣。
「……所以?你今天來做什麼?」
「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來和妳說話。」
「關於上次說的青梅竹馬?」
聽見初美詢問,水明以鄭重其事的態度回答「沒錯」並點頭。但是她也舉出上次交談時說到的例子。
「所以我之前不是否定過你了嗎?為什麼青梅竹馬會來異世界見我啊?」
「因為我也被召喚到這個世界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能性了吧?」
「這是什麼機率啊……意思是你也是勇者?」
「不,我是被黎二……我被捲進了朋友的召喚才落得來到這裡的慘況。妳沒聽說厄斯泰勒王國召喚時發生了意外嗎?」
「這麼說起來好像的確聽過……」
「所以我現在才會在這裡。」
水明以厭煩群星循環奇妙性的口吻說道。
但是初美仍舊以疑惑的目光看著他。
看見對方表情,水明皺眉喋喋不休地說。
「那要說什麼妳才肯相信我?妳家人的名字?還是妳的特技興趣或者喜歡的東西等等……還有那什麼,不能對別人說的祕密或丟臉的過去也要說嗎?」
「丟臉是指什麼啊!?什麼叫做丟臉!為什麼你會連不能對別人說的祕密都知道啊!?」
「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啊,妳可是住在我家隔壁的表妹喔!?」
「咦?你說表妹……是、是那樣嗎?」
初美在聽說彼此是親戚時浮現吃驚表情,而水明頷首。
因為水明真摯的口吻和彼此是親戚的坦白,初美堅持的懷疑表情有幾分瓦解,但依舊殘留著不安。
「果然不相信我?」
「……你覺得我是什麼都能輕易相信的立場嗎?」
「說得也是……」
現在的她是喪失記憶的勇者。當然處於被各種勢力瞄準、甚至容易遭到利用的危險立場,自然警戒心會強。根本不可能因為自己一句「相信我吧」就輕易相信。能夠判斷的資料不夠充足,她其實也很煩惱。
水明垂頭喪氣,為難地搔著腦袋。如果連說話都無法取信於她,那也沒有更好的證明方法了。要是有什麼物證當然另當別論,現在只剩祈禱她能恢復記憶這條路。
初美認真凝視著這麼想且雙手抱胸喃喃低語的水明。
終於,她以放棄的聲音說。
「——知道了。我相信你。反正如果你打算陷害我,根本用不著這麼拐彎抹角吧。」
「可以嗎?」
「你看起來不會害我,而且還知道只有我知道以及連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再來就是……對了,你可以叫我的全名嗎?」
「朽葉初美。」
「你的名字呢?」
「八鍵水明?」
「八鍵、水明……」
「到底為什麼?」
看見水明一頭霧水,反覆呢喃著兩個名字的她露出果然是這樣般、不得不認同的表情。
「……沒有異樣感。」
「咦?」
「你這麼說時沒有異樣感。聽起來是比這個世界的人叫我的名字時更加習慣的發音,我唸你的名字也很容易。最重要的是,你的嘴型和我耳朵聽見的完全相同。再說我們人種明顯是一樣的。仔細想想,必須相信你的要素是壓倒性的多。」
她停頓片刻,繼續說道。
「我想之前會懷疑你,肯定是因為你知道得太多所以無法馬上接受,也被你的非法入侵嚇一跳。」
確實如此,實在難以相信擅自闖進來的陌生人。
水明因為事情終於進展到這個地步而鬆了口氣。這樣就能進入正題了,雖然有點事到如今。
但初美再度以嚴厲的視線看了過去。
「——我可沒有因此完全放鬆警惕。」
「啊?」
「這是當然的吧?」
「哈……哈!?妳已經這麼信任我了不是嗎!?為什麼!?」
「這是當然的吧?就算我和你認識,你對我抱持著好意,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你哦?」
確實是這樣。就算是認識的人、朋友、表兄妹,對現在的她而言是否能夠信任這點尚未明瞭,無法解除警戒也很正常。
接著,她以些許譴責的口吻詢問。
「所以呢?首先,你為什麼要入侵宮殿?應該有其他探訪我的方法吧?」
「妳說那個啊?好像無法輕易見到勇者的樣子。就算是名為宵闇亭的冒險者公會會長願意幫忙,似乎也見不到。」
「是嗎?」
「是啊,好像王室不會轉達。」
看著因為困擾而聳肩的水明,初美驚訝皺眉。
「……國王陛下他們都對我很好。」
「關於這點我不知道。但是——」
水明思索似地閉上嘴。現在說出自己推測的這些真的好嗎?畢竟自己再來要說的和王室可能利用她有關。雖然不確定,但為了保護她所以才猶豫要不要現在就挑明一切,但——
「我並不是全無頭緒,多少有種被利用的感覺。」
大概是從水明的表情讀出來的吧,初美代替他說出心裡的擔憂。
「但如果要說利用,勇者召喚什麼的才是最嚴重的。要談這些就會沒完沒了。」
「說得也是。總之,因為這個理由,所以我只能用這種方法啦。」
聽完水明簡單敘述的來龍去脈,初美突然詢問。
「……你很在意我嗎?」
聞言,水明以這是理所當然的表情回答。
「當然啊。我們是家人耶。」
「家人……」
從血緣來看的話,不過是表兄妹的關係。雖然所謂的距離感會因每個家庭而有所不同,但對沒有家人的水明而言,住在身邊、從小一起長大的親戚就和家人沒兩樣。在日本時,初美的雙親會擔心自己的三餐而招待他來家裡吃晚餐,初美也時不時就煮飯款待自己。水明根本無法對這樣的人冷漠並置之不理。
聽他斷言彼此是家人,初美驚訝眨眼。
「怎樣啦?」
「沒、沒什麼!什麼都沒有!」
聽見水明詢問,初美難為情似的別開臉。等某種程度的尷尬感過去後,戰戰兢兢地問。
「……先不管你為什麼能斷言我們是家人,我還有其他家人嗎?」
「有啊,父親鏡四朗師傅、母親雪緒阿姨、弟弟馳斗。妳突然不見,大家一定很擔心。」
「……說、說得也是呢。」
聽見還有家人所以難以保持冷靜了吧?之前因為不知道有人在等自己回家所以不用擔心,但現在知曉了這樣的事實,所以她很擔心吧。
水明朝那樣的她伸手。
「初美,跟我一起走吧。」
「和你走?」
「沒錯,我正在找回我們世界的方法,我會來穆贊也是為了這件事……如果妳和我們在一起,只要找到就能馬上回去。所以——」
所以,跟我走吧。他這麼說。但初美沒有同意這個邀請。她宛如當初不理睬這種厚意那時般,尷尬地移開目光。
「但是,我必須和魔族戰鬥……」
「妳並沒有必須戰鬥的理由吧?是他們擅自召喚、擅自要妳戰鬥,所以根本不必理會。」
「……」
對,不只初美,這是能夠對被召喚來這個世界的所有勇者說的話,他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必須和魔族戰鬥的道理。再者初美還失去記憶,這樣一來被順水推舟派出去和魔族戰鬥的可能性就相當高。對水明而言,他完全不認為初美是出於自我意志與魔族戰鬥。
但即便這是半強迫性的戰鬥,初美依舊有無法同意的原因。
「難道是因為,這樣會背叛至今為止一起戰鬥的同伴嗎?」
「也有這個部分……但不只這樣,這場戰鬥由我開始,所以不能半途扔下不管。」
「由妳開始?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得沒錯,我沒有記憶,沒有必須戰鬥的理由。我最初也是這麼說,並一直待在房間裡喔。但是,聽說魔族來襲、有人需要幫助後,我就覺得必須去做才行。」
水明看著滔滔不絕敘述理由的初美默不作聲。她所說的理由,和黎二所說的話有共通之處。
「在那之後我和聯合的人以及賽爾菲一起戰鬥,並趕走了魔族。大家都很高興。不是因為我戰鬥了,而是因為很多的人和他們的家庭都被拯救了。所以————」
——事到如今不能扔下這一切。明明是由自己開始的戰鬥,卻在聽說能回去後就置之不理,這和自私自利有什麼兩樣?
她彷彿初次吐露內心話般慢慢說著。
這樣一來,事情到最後就會變得無可奈何不是嗎?這不就是因為有良心而被趁人之危、被迫陷入必須戰鬥的困局嗎?如此一來,這場戰鬥就不是自己的戰鬥,而是被捲入人類的戰鬥。
水明正想這麼說,初美卻突然開口。
「吶,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有過葬禮吧?你是喪家,有個很重要的人過世了。」
「葬禮……三年前,我辦了爸爸的葬禮。雖然鏡四朗師傅說可以代替,但血緣關係最近的是我,所以我辦了。」
推測猜中了嗎?彷彿發現了不能曝光的事情般,初美發出類似嘆息的聲音。
「果然……」
「話說妳為什麼會知道這種事?妳不是失去記憶了嗎?」
「記憶閃回了喔。雖然我還不清楚那個記憶中的人都是誰。腦袋裡擅自唰~地播放起那種影像。」
還有這種事啊?當水明這麼想時,她又開口。
「然後,那場喪禮結束後你說過,必須前進,必須拯救……這樣的話。」
「我?」
水明不假思索反問,即便回想卻沒有任何印象。
「你不知道?……也是。因為是在累得打瞌睡的時候說的,所以我想你不記得。前後脈絡也很奇妙。但那個時候的你感覺有無論發生什麼都必須要做的事情。所以我想,那一定不是單純的夢。」
那是發生了各種事情的時期。父親死亡,自己追溯其原委,卻始終無法守住與父親臨終前的約定,決定走上魔術師之路的時候。
脆弱的時候,偶爾吐出這種話也不奇怪。
「蓋亞斯為了請求援軍而到宮殿裡來時,這份記憶甦醒了。所以我才開始戰鬥。因為記憶中的那個人樂觀向前。所以我不能就這麼止步不前。」
——你也知道吧,雖然有點火大。
她最後難為情地補上這句。怎麼聽了很不爽。
但即便如此,水明依舊按著額頭,因為不斷湧上的悶悶不樂念頭而懊惱。沒想到理由的一部分居然是因為自己說過的話。這不叫因果循環還能叫什麼?因為輕忽了自己一不注意說出的話,導致對方現在無法接受自己的建議。
初美突然察覺水明傷腦筋的理由。
「這又不是你的錯……」
「……說得對。妳就算沒有失去記憶,也可能會選擇戰鬥。不能說是誰的錯。」
他不客氣地這麼說著試圖洗刷罪惡感。如果是失去記憶前的初美,也很可能會與魔族戰鬥。畢竟她所修習的流派作風,全是為了討伐妖魔。
水明靜靜詢問。
「……要在這裡戰鬥嗎?」
「對。因為是由我開始的,不能半途退出。」
「是嗎……」
會擠出這種話是因為非常擔心吧?和魔族戰鬥不是什麼半吊子的事,再來會遇到許多危險。人與人之間的羈絆也一樣。既然站在勇者的立場,就會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吧。而且還得在失去記憶的狀態下應付,對方當然會更擔心。
不過——
「我知道了。」
水明這麼說著站起身。就算擔心也不能輕視她的決意,而且即使現在強制帶走她,只不過是強迫對方接受自己的擔心而已。不能為了自我安慰反過來要對方放棄夢想,而且自己同樣不能放棄該做的事。因此——
「雖然想和妳一起去,但我得去找回原本世界的方法。如果找到了,會來通知妳。」
「嗯。」
「我暫時會住在這條街的宵闇亭宿舍裡,有需要的話不要客氣儘管來。雖然妳可能提不起勁來見我就是了。」
水明誠摯地這麼說,接著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右拳擊上左掌。
「還有,對了!」
「什麼?」
「妳遇到上面的大人物時告訴他們,如果明知我是勇者的朋友還要對我出手,下次我就換個目的。管他是一萬還兩萬,抱著全滅的覺悟來吧。」
水明以交織著玩笑的語氣這麼說完,離開了初美身邊。
◆ ◆ ◆
水明再度入侵宮殿隔天,朽葉初美正在穆贊宮殿的庭園中。
初美在寬廣庭園一角設置的圓形涼亭落座,面前是穆贊國王。她身邊站著第一王子維札,涼亭四周是大臣和近衛將軍,當然還有初美的同伴蓋亞斯和賽爾菲。
確定國王的政務告一段落,初美向他提出了私下會談。
在穆贊王室鑒於初美的狀態、幾乎排除所有勇者公務的前提下,對外並沒有所謂謁見形式,所以是私下會談——這些暫且不提。
兩人隔著一張大理石桌,坐在初美對面的穆贊國王浮現柔和微笑。他會露出這種表情是希望初美不用如此恭敬吧。
穆贊國王個性柔和。和他兒子維札相反,是一位如同會在故事中登場的溫柔國王,雖然偶爾嚴厲,但因為很關照周圍的人而廣受愛戴。
做好對話準備後,國王向初美攀談。
「——勇者閣下,有話想說是指什麼呢?」
「是,想向您報告我們前幾天歸納出的今後行動。」
初美並沒有特別謙遜,聽見她文雅的回答,國王有點玩笑似地說。
「呵呵,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討論好了嗎?即便在休息期間還考慮著魔族討伐是件好事,但我也想一起討論喔。」
「非常抱歉。想說陛下也十分忙碌,因此我們幾個擅自商討了。」
「是嗎是嗎?謝謝妳的體貼。不過,勇者閣下依舊是如此謙虛的英雄呢。自然而然、不講究,而且凜然出色。身為呼喚勇者閣下的一國之王實在與有榮焉。」
國王柔和地笑著,露出令人喜愛的表情。這種一有機會就稱讚別人的習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初美突然偷偷瞄向蓋亞斯那邊,是不喜歡國王那冗長且緩慢的說話方式,以及過剩的稱讚嗎?對方抿起嘴擺出了個へ字。
囉囉嗦嗦稱讚完的國王終於笑著詢問。
「那麼,你們商議的結果是?」
「我想今後盡量採取勇者本來的行動。當然,這是在打倒占據聯合北部魔族後的事,我希望和其他勇者合作,並轉戰到各地。」
這是曾聽賽爾菲說過的勇者職責。巡迴魔族襲擊劇烈的激戰區、偶爾到各地進行慰問。雖然現在魔族侵略緩慢,其他勇者似乎以慰問和鼓舞士兵為目的行動,但最後終究免不了戰鬥。
「姆……確實如此,但我認為過於急躁了喔。雖然勇者閣下也耳聞其他勇者的活躍,但我認為切勿操之過急,徐徐圖之並應付眼下之事才是重要。」
「非常感謝您的體諒。」
要自己深思熟慮的國王臉上有種樂觀的感覺,初美鞠躬。
「不會不會。反倒是讓像妳這般年紀的少女上戰場,我實在於心不忍。勇者閣下也想平穩生活對吧?若是妳願意,今後就留在宮殿裡、過上與戰鬥無緣的日子可好?」
「咦……?」
不履行勇者的職責也沒關係。聽出對方言外之意的初美瞪大眼睛。自己明明是為了打倒魔族才被召喚來這裡的,根本沒想過會聽見這種話。
如果是基於所謂喪失記憶的狀態才如此提案,並不會讓人感到被欺騙,這是因為那張經常笑著的臉嗎?雖然不想猜忌對方……就在初美打算處理盤踞胸口的層層疑慮時,國王詢問。
「如何?勇者閣下打倒了魔族將軍,我認為已經達成應盡的義務了。妳一個人退出戰局並不會受到任何責備喔?」
如同惡魔誘惑般的厚意,但初美沒有同意。
「不,我無法扔下戰鬥。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今後若要如此行動,與魔族的戰鬥規模想必會大幅增加。我們不會吝於支援,但也希望勇者閣下千萬當心。」
初美點頭後,國王將視線移到維札身上。
「維札,保護好勇者閣下。」
「遵命。」
維札輕輕鞠躬。這兩個人都過度保護自己了。
察覺這個話題結束的初美再度開口。
「還有一件事想告訴陛下。」
「是什麼呢?」
「是,關於前幾天我的房間被入侵這件事。」
聽見初美這麼說,國王的笑容轉為發愁。
「……關於這件事深感抱歉。勇者閣下是在期待令人滿意的回覆吧,但我們尚未逮捕那個無禮之人。巡邏的士兵也竭盡全力,但即便上街查找仍舊一無所獲。今後會擴大搜索範圍,傾注全力逮捕賊人,希望妳再等一等。以及,妳身邊暫時會因為衛兵而嘈雜……」
「不,關於這點已經不用介意了。」
「……此話何意?」
「因為,昨晚那個男人又來找我了。」
「居然!」
「喂!妳說真的嗎!」
「又是那個男人!不對,到底是從哪裡……」
聽見初美的坦承,國王臉色倏地一變,而蓋亞斯和維札緊張動搖到忘了在這種場合不能插嘴。
另一方面,冷靜的賽爾菲也如同表達驚愕般全身一顫。
「大家不用擔心,我沒事。」
聽初美這麼說,國王以滿是動搖的聲音詢問。
「勇、勇者閣下,真的無妨嗎?」
「是的。如果他心懷惡意接近我,那現在就無法像這樣與陛下說話了吧。」
「即便如此…………衛兵究竟在做什麼。」
國王表情更加難看,甚至隱含憤怒。畢竟這是對方第二次穿過宮殿守備。難怪國王會因此不安。初美看見守在周圍產生動搖的衛兵們,只覺得很可憐。
見狀,國王慢了幾拍才想起要問。
「但是勇者閣下,妳說不用介意入侵者的意思是?」
「他昨晚來找我的時候,我們聊了幾句。他果然是我認識的人。」
「我也聽說賊人自稱勇者閣下的朋友。但勇者閣下是異世界的人,朋友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妳為何如此肯定?」
「他說被捲入了厄斯泰勒的勇者召喚。」
「姆……這說不定有可能,但依舊難以相信吧?勇者閣下為何會相信那個男人的話?」
「因為他的嘴型。像現在與陛下交談時,我的耳朵會將陛下所說的話轉換成我使用的語言,所以聽見的聲音和您的嘴型不一致,但他的話和嘴型都和我使用的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也就是那個賊人……不對,自稱勇者閣下的朋友,所用的是勇者閣下世界的語言嗎?既然如此應該就不會錯了。」
「而且他還說了許多與我相關的事,似乎是和我非常熟稔的人物。」
「姆……」
總是笑容滿面、看起來十分開心的國王,現在卻不知為何露出了毫不喜悅、彷彿吃到苦柿子般的表情。就在初美感覺這個反應很意外時,維札以很不像他的動搖態度詢問。
「沒、沒有錯嗎?」
「是啊,沒有錯。不能相信的要素很少。」
當他因為初美的肯定而陷入驚愕,國王露出了認真的表情。
「即便是勇者閣下的朋友,依舊有入侵宮殿的罪。雖然我並不願意問罪於勇者閣下相識之人……但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但是,他也說會入侵宮殿是因為萬不得已。原本就沒有能夠正面與我相見的管道不是嗎?」
雖然只是重複內容,卻不料其中交織些許責備般的聲音。聞言,國王似乎沒想過會被這麼問而浮現有點狼狽的表情。
「姆、姆,關於這個是為了保護勇者閣下。在失去記憶的狀態下設置會談場地,對妳有影響吧。」
大概是因為動搖吧,國王的話怎麼聽都像在替自己找藉口。和那個時候水明說到一半就閉嘴不談的事情有關嗎?初美一邊臆測一邊向國王請求停止搜索。
「那麼,能夠請您不予過問嗎?」
「即使妳這麼說,我們也得維持所謂的權威……宮殿遭到入侵對王室而言難以釋懷。」
初美不是無法了解國王不願承諾的心隋,但她也對不顧危險、好意來訪的朋友被當成罪犯這點不感興趣。
既然如此,初美反而冷淡地說。
「我知道了。陛下如果無論如何都要堅持,我也無話可說。但是,他離開之際說過『要是想對我出手,不管一萬還兩萬,抱著全滅的覺悟來吧』這樣。我不認為在必須與魔族戰鬥的情況下仍執意失去兵力是良策。」
「姆……」
聽見這半是威脅的措辭,國王閉上嘴。雖然水明的措辭相當狂妄,但國王也知道勇者有多強,既然是來自同樣世界的人,即便沒有加護也應該很強吧。
另一方面,維札因為水明的話怒不可遏。
「一萬兩萬……還真敢大言不慚。」
當時雖然在現場,但維札沒和水明交過手,所以才會認定雙方之間有所差距吧。雖然目睹蓋亞斯和賽爾菲敗北,但他以為他們有所大意,而且目的是抓捕並不會拿出真本事,因此說不定不覺得彼此間實力有多大的差距。
但是,曾說要乖乖回去的他也是這麼想的。
「我認為他未必是虛張聲勢。衛兵們不是他的對手。賽爾菲和蓋亞斯也覺得他是強敵對嗎?」
「沒錯。就算是我小看他,但我在那個時候被一拳打倒也是事實。」
「……現在的我不管戰鬥幾次,都不認為能夠贏過那名少年。」
一肚子火並冷哼的蓋亞斯,以及靜靜回答的賽爾菲都這麼說。經過前幾天的戰鬥,水明大幅剝奪了他和她的自信。恐怕其中有著只有當事人了解的心情吧。
聞言,初美再度向浮現困惑表情的國王請求。
「我只是為了不要繼續增加損害,能否請求您答應呢?」
「但是啊,勇者閣下……」
看著猶豫不決的國王,不耐煩的初美乾脆採取明確態度。
「那這樣吧。如果您要加害他,我就幫他。」
「什麼!?」
「他不顧危險來到我身邊。那麼,我替他冒點風險——危險,也不是沒有道理對吧。您意下如何?」
「唔唔姆……我知道了,就這樣吧,既然勇者閣下都這麼說了……」
國王因為故弄玄虛的恫嚇而勉強同意後,再度詢問。
「他來穆贊果然是為了見勇者閣下?」
「不是,他說來找回去原本世界的方法,大概是到達穆贊後才發現我在這裡吧。」
「妳說回去的方法?」
「是。雖然知道的不多,但他跟我說如果和他走,找到方法時就能馬上回去了。聽起來他應該有什麼方法吧。」
初美說出昨天交談時得出的印象。因為是魔法外行人所以看不透他的能力,但就像自己現在說的,他的語氣確實有著自信。
聞言,國王露出比剛才更嚴重的動搖,彷彿想探出身體般詢問。
國王宛如面對與國事相關的大事般,額頭浮出汗水,表情緊張地等待答覆。而周圍的人也是一樣。
「勇者閣下!此事當真嗎!那麼,妳的回答呢!?」
大概忍不住了吧,蓋亞斯不管國王還在問就突然從涼亭外探進身子。
「喂,妳該不會要跟他走吧!?」
「沒什麼該不會。我剛才不是說過嗎?必須打倒魔族。」
聽見初美的回答,緊張氣氛一口氣解除,所有人同時放下心來。
「不要嚇我們啦,對心臟很不好。」
「對不起。」
初美為自己賣關子的說法道歉。
接著她環顧周圍,偷瞄現場所有人的表情。等大家冷靜下來後,趁機說明其他考量。
「但是,打倒魔族之後我想回自己的世界。」
這是所有人都能預想到的事情吧。既然有回去的方法,任誰都會想回去。賽爾菲和蓋亞斯也浮現不安但達觀的表情。
就在眾人默默無語時,首先開口的人是維札。
「勇、勇者閣下,您是認真的……」
「嗯,我有家人,記憶也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
「但是……」
「對不起。雖然受大家許多關照所以覺得不好意思,但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家人也會擔心我……」
所以我要回去。初美滿是歉意地越說越小聲,然後對不肯作罷的維札心懷謝意。他也是因為感到寂寞才會這麼說的吧。接著初美詢問沒說話的兩名同伴。
「你們覺得呢?」
「只要初美想這麼做……」
「這是由妳決定的事,雖然會寂寞但也沒辦法。」
「嗯。」
賽爾菲感覺有點猶豫。但蓋亞斯不愧是大人,聽說自己的事情後板著臉、態度很認真,似乎有點擔心和捨不得。
維札似乎也感到難過一般,表情夾帶著焦急。
雖然有點在意國王臉色不太好看,但大概是同樣的心情吧。
就在沒有人開口說話,尷尬的沉默蔓延開來時。
突然有士兵跑進庭園。從打扮來看不是衛兵,是拉爾希姆的士兵。
對方在草坪上連滾帶爬的模樣,讓人聯想起滑稽的人偶劇,但肯定事出有因吧。終於,對方在後頭追上的衛兵幫助之下,拖著疲憊腳步走過來。
「喂你!怎麼了!」
「是!」
士兵回應蓋亞斯,接著跪在涼亭前面。
「有、有緊急報告要給穆贊的國王陛下!」
「如此慌張究竟何事?這可是在勇者閣下面前。」
「萬、萬分抱歉!」
士兵低頭謝罪,而國王再度詢問。
「那麼,發生何事?你的樣子似乎非比尋常。」
就算不問,大家也很在意發生了什麼。
就在等待答案的緊張氣氛中,調整好呼吸的士兵終於開口。
「魔族再度開始進攻了!」
就這樣,勇者初美的短暫休息宣告結束。
◆ ◆ ◆
現在,魔族的領土和蓋亞斯的故鄉拉爾希姆面對面。
原本被稱為魔族領土的地域,和拉爾希姆之間有著不屬於兩方勢力的空白地帶。但由於魔族最初侵略時就是深入到拉爾希姆的大規模進軍,所以邊境建起了簡易型要塞抵禦侵略。
因為初美等人擊退魔族軍團,上次魔族討伐時建造的要塞,現在是前線的中繼地點。
用時四天。初美他們領先援軍前方,以令人驚訝的速度到達位於大荒野前方的要塞。
要塞周邊由於加緊腳步搬運物資而呈現匆匆忙忙的樣子。為了準備大規模決戰,屬於聯合的各國士兵都忙著動作。
初美等人從馬上看見士兵們的樣子,並在帳篷前下馬、進入裡面。
帳篷內已經聚集了聯合各國的將軍與參謀,正在商討今後的作戰。幾乎都是之前曾見過的熟面孔,他們好像事前先接到消息,毫不驚訝地迎接了勇者。
勇者初美的位置在首席,接著是維札,賽爾菲由於是初美的召喚者而隨侍在旁。
眼見大家都落座,維札詢問穆贊軍的參謀。
「現在狀況如何?」
「是!現在以拉爾希姆、穆贊的軍隊為主軸,兩翼也布署了兵力,打算以包圍從正面進攻的魔族軍隊的形式散開。」
「被襲擊的邊境要塞狀況呢?」
「遭到魔族襲擊的要塞是北西、北北西、北東、北北東。現在已經增援完畢,雖然士兵都全力以赴,但北北東的攻勢極為猛烈,狀況不佳。」
聽見參謀匆忙報告,蓋亞斯嘀咕。
「應該有充足的戰力才對。」
「魔族數量大於布署的士兵,因此,想像之前那樣擊退他們需要增援。」
參謀說明更加詳細的狀況。然後,將整體情況總合起來的話就是——
「很簡陋的作戰呢。」
「果然勇者閣下也認為是佯攻或分散作戰嗎?」
維札向如此評價敵方行動的初美確認。看見她點頭表示了解,賽爾菲也跟著點頭。
「恐怕初美的預想並沒有錯。魔族這是以主力部隊壓制聯合軍隊、並讓分隊行動的佯攻作戰。或者是將聯合士兵——將勇者引誘過去、分散我方戰力的作戰。」
賽爾菲說的就是初美的預測。
「但是——」
「無論這個作戰有多麼簡陋,也無可奈何對嗎?」
「對,任何人都能看出這是那種作戰。」
初美同意賽爾菲的詢問。對,因為這是誰都能簡單看破的作戰,所以初美才會如此評價。
但這同時會成為推測敵方是否還有其他意圖的要素。
此時,蓋亞斯嚴厲地看向參謀。
「襲擊各處要塞的魔族軍隊規模如何?」
「北北東以外恐怕有布署兵力的兩倍,北北東更是傾注戰力,推測有三到四倍之多。」
「好多啊……」
因為聯合的士兵都是以要塞為據點進行戰鬥,即便數量居於劣勢依然能夠應戰,也能充分抵擋魔族推進戰線。但進攻北北東的魔族數量多到幾乎能夠打下要塞。不但守備需要送更多援軍過去,就是想擊破也需要相當的戰力才行。
「……也就是,那些傢伙單純想分散我們的戰力吧。雖然單純但有效。看起來有策略但實際上什麼都沒有就是那些傢伙的策略吧。是偽策呢。」
「對。一般來想是這樣沒錯。」
初美同意蓋亞斯的結論。由現在知道的情報只能如此判斷,無法判斷是否有其他策略。
聞言,參謀表情皺眉。
「……雖然現在還撐得住,但北北東的邊境要塞淪陷已經是時間上的問題。」
「繼續放著不管會很糟呢。」
「嗯,要是產生突破口,魔族就會一口氣從那裡流竄進來。」
關於敵方動向的判斷結束後,維札詢問。
「那麼,援軍的攻勢如何?」
「是。主要策略是由這裡再度增援,而腹案……萬分抱歉,希望勇者大人可以率領援軍趕往要塞。」
說出策略的參謀畢恭畢敬。將最確實的策略當作腹案,恐怕是出於對勇者客氣的習慣吧。這本來是最好的方法,但軍方參謀或將軍無法直接對勇者下令前往戰鬥。
察覺這點,初美毅然頷首。
「我們不可能按兵不動。主力部隊兵力已經因為增援其他要塞受限,為了在魔族主力部隊有所動作時能夠應付,不能分太多兵力給救援。」
「也就是說……」
「容易行動、戰力充足的我們就必須行動了對嗎?」
「就是這樣。」
「說完了嗎?準備完畢就要開始行動了,麻煩各位準備。」
當初美態度謙遜地鞠躬,陪在下座的將軍們也慌忙低頭。
◆ ◆ ◆
在要塞開完軍事會議的初美等人行動迅速。沒有好好恢復趕路到本營的行軍疲憊,而是留下帶來的士兵們後,便率領著將軍們事先準備好的部隊往目的邊境要塞前進。
他們到達現在魔族攻擊最為猛烈的邊境要塞。
森林與山麓間開闢出的某處丘陵,有著以許多黑鋼木所製柱子建造而成的壁壘。周圍設置了哨塔,雖然遠遠不到堅固堡壘的印象,但因為擋在容易通過的道路上,而有幾分要塞的體面。
但北部方面的邊境要塞和大荒野前的本營不同,前者曾被魔族攻陷,之後才奪還回來,所以破壞得很嚴重,雖然大致修復過但狀態不佳。堅固的黑鋼木壁壘也傷痕累累,還有部分破損,看起來非常靠不住。
那樣的邊境要塞裡意外安靜。魔族停止攻擊了嗎?雖然能看出戰後的慌忙,但眼下似乎沒受到攻擊。
留下賽爾菲率領的部隊,初美等人先走一步。他們快速進入要塞,並登上哨塔。
塔上的指揮官正在觀察周邊狀況並發出指示,從肩章和服裝來看,是拉爾希姆的軍官。初美等人走到指揮官旁邊時,對方恭敬屈膝。
馬上回覆放鬆點也沒關係的蓋亞斯詢問。
「狀況怎樣?」
「是。現在雙方陷入了膠著狀態。趁著魔族似乎因為難以破城而放緩攻擊節奏時,緊急治療傷兵與修補要塞。」
指揮官的報告語氣有點興奮,大概尚未從剛才戰鬥時的激昂中恢復過來吧。蓋亞斯露出有風度的笑容。
「很頑強呢,了不起。」
「不勝惶恐,福邦將軍。」
指揮官微微鞠躬,向蓋亞斯表示謝意。而初美詢問。
「所以,魔族是那個嗎?」
聽見初美詢問,指揮官激昂點頭。在哨塔上可以看見的丘陵原野,初美視線跟著指揮官的手勢望去,便看見位於前方的魔族軍團。如同包圍著要塞所在的小丘陵下的平原般,排出了類似陣形的姿態。
雖然不像人類軍隊這般建立營地,但他們挖掘地面做出壕溝般的洞穴,並以木石等等材料為壁,姑且形成像是陣營的東西。即便遠眺無法看清全貌,但周邊似乎被破壞得相當嚴重。
恐怕是認為藉由破壞周邊,即便己方要撤退也能達到拖延的效果吧——這些暫且不提。
「很明顯的布陣。」
「利用我們無法干預,就那樣對我們施壓。偶爾還會發出吶喊、糟蹋土地,似乎想讓我們疲於奔命……」
初美等人到達之前,駐守要塞的兵力很少。如果在那種狀態下多管閒事,就有被對方趁勢進攻並丟掉要塞的可能。只能等待援軍到來,但那個等待時間肯定令人焦急吧。除了魔族以外,還有對方不知何時會攻打過來的不安,再者屆時也不得不進行戰鬥。但是——很奇怪。
魔族的舉動從戰略上來說是直截了當的手段,符合道理。但是,這種方式可以說不像魔族的作風,一旦示弱就一鼓作氣攻過來才是魔族的性情。但攻城戰鬥居然陷入膠著、只是給予壓力而已。雖然敵方也可能在等援軍以便再度進攻,但還是很奇怪。
正當初美這麼想時,維札開口詢問。
「勇者閣下,要怎麼做?」
「衝散他們吧,和平常一樣。不過……魔族有奇怪的動靜嗎?」
「現在並沒有向您報告以外的重要情報,周圍也沒有魔族。」
「那應該沒問題。」
如此結論後,哨塔下傳來賽爾菲的聲音。
「初美,有傳令。」
「怎麼了?」
「魔族的主力部隊好像行動了,現在聯合的軍隊也行動並應戰。」
終於來了。周圍滿是喧譁聲與緊張感。聽見那個報告,維札很不愉快地吐出一句話。
「果然是分散我方戰力的策略嗎?要小聰明。」
趁聯合的部隊離開之際,見機一起移動主力部隊吧。雖然最後還是跟著敵方的劇本走了,但也同時能夠判斷眼前逗留不走的魔族部隊,是為了分散己方戰力的誘餌。
「快點打倒他們然後回去吧。還有維札,這邊結束後將帶來的士兵留下。」
「補充防禦。我明白了。」
維札恭敬回應。另一方面,蓋亞斯則仰賴初美的判斷。
「怎麼做?」
「我打算主動出擊,趕緊將他們無力化然後立刻折返。我認為這是最好的方法,你們覺得呢?」
「我贊成。」
「也只能這樣了。」
對,蓋亞斯說得沒錯,只能這樣。因為不能有時間上的猶豫,所以誘騙敵軍、在其他場所布署兵力等需要時間的策略都無法使用。雖然正面進攻說不定會增加損傷,但這部分只能由自己彌補。
確認方策的維札詢問指揮官。
「指揮官,要塞裡剩下的士兵狀態如何?」
「受傷或疲勞的士兵出乎意料的多,如果是防衛戰可以派出四分之三的兵力,但要攻擊就得削減大約半數。」
「賽爾菲,我們帶來的部隊疲勞狀態如何?」
「因為行軍中偶有休息,馬上戰鬥不成問題。」
「那麼,立刻讓他們準備戰鬥。應對散開的魔族,將部隊分為三隊,右翼、左翼部隊擋住魔族兩側,勇者閣下率領的主力部隊負責瓦解魔族軍。在要塞前列好陣形後馬上進攻!」
一聽維札發出指示,各國士兵都開始行動。王室事前傳過他是勇者的同伴,並事先有所溝通所以才能如此順利。
另一方面,初美向正在和指揮官交談的蓋亞斯搭話。
「我們也馬上出發吧。蓋亞斯,準備好了嗎?」
「好啦,我可是迫不及待啦。」
蓋亞斯如此回答,並伸出右拳狠狠擊上左手掌心。
看見他爬下哨塔,初美踩上欄杆直接往下跳。放在平常這是會讓士兵們沸騰的行為,但現在沒人有空看她。初美從忙著組隊和列陣的士兵們當中穿梭而過,一路跑到大門前。
初美在門前等待片刻,攻擊魔族的準備終於結束,開門的暗號響起。
隨著門一開,初美回頭看向整隊完畢的士兵們。她看見一張張即將和勇者一同作戰的興奮臉孔,毫無再來要和魔族戰鬥的不安。
士氣之所以會這麼高,是因為自己一直以來的連戰連勝吧。因為有這個事實存在,大家才確信能獲得勝利。
必須回應這份期待,這樣的念頭湧上初美胸口。
她細細體會那個念頭,接著看向他們。
然後,維札往士兵前方踏出一步。
「接下來,我等要討伐攻擊要塞的魔族!我等聯合軍包含援軍數量雖落後於魔族,但我等有著足以匹敵萬人援軍之力的勇者閣下!只要她與我等一同戰鬥,我等就絕對不會落敗!和蒙受女神愛爾修娜光芒的勇者閣下共戰的榮譽、終將成為諸位光榮一戰的時機來臨了!」
在他充滿熱情的反常口白說完,格外喧鬧的吶喊聲響起。
喊聲結束,蓋亞斯和維札立刻來到她兩側。隨著維札的口令,士兵們從要塞出陣,然後一口氣從斜坡上往下衝,維持著隊形直到和魔族保持一定距離才停止進軍。
「……魔族也發現我們的動靜,開始行動了。」
「因為我們是在丘陵上布陣,他們一看就知道。」
維札說明後,指揮官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陣形整備完畢!隨時能夠攻擊!」
初美和同伴們對望並朝彼此點頭。見狀,維札發出指示。
「魔法師部隊準備詠唱!」
——在平地發生衝突、數量無法發揮作用等不用策略的戰鬥,必會讓魔法師部隊先發制人。在他們擊出所有魔法後,接著輪到弓兵,然後是騎兵和槍兵等等職業的攻擊。
「魔法攻擊結束後就要進攻!正面部隊全員拿出幹勁!」
在蓋亞斯這樣的聲音響起後,魔族那方也傳來恐怖的咆哮。
維札呼喚賽爾菲。
「賽爾菲,先發制人的魔法攻擊結束後——」
「將部隊轉往側面進行支援。我知道的——魔導隊,準備詠唱!用火焰魔法和風魔法給予魔族打擊!」
賽爾菲給維札知道的回覆後,立刻向魔法師部隊下達指示。紡織咒文的聲音如同輪唱般接連響起,被風魔法催動的火焰魔法一起朝魔族部隊飛去,與包圍丘陵的魔族展開第一輪衝突。
接著馬上放出第二擊、第三擊,火焰轟隆聲大作。
「風使控制風向!記得讓己方處於上風處,不要怠慢調整!」
賽爾菲再度下達指示。另一方面,右翼、左翼放出絡繹不絕的魔法,牽制住了魔族。
判斷正面的魔族能夠在火中進攻,劍士們開始行動。
以正面部隊的士兵們拔刀為契機,維札高高舉起自己的劍。
高舉的劍鋒反射陽光,接著——
「好,一起——」
就在維札要下達突擊指令時,呼喊般的報告從右翼傳來。
「維札殿下!右側方有魔族的援軍!」
「什麼!?」
「在這種時候!?」
維札和初美的驚呼重疊。接著,蓋亞斯交織著怒吼的詢問落在傳令頭上。
「那邊可是山!怎麼回事!?」
「是有翅膀的魔族!從天空往這裡飛過來了!」
「準備了伏兵嗎……?」
「但指揮官說沒有那種樣子……」
指揮官說過周圍沒有魔族。既然如此,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初美邊說邊極力思考時,維札嚴肅的臉孔轉向她。
「現在議論這些也無濟於事。必須從正面部隊分出兵力前去應戰——士兵們立刻往前支援正面,正面魔導隊趕緊繞到右翼進行掩護!」
在他忙著發出指示時,又有士兵追擊似的衝了過來。
「傳令!左側北面出現魔族!數量大幅超越我們!」
「什——怎麼會?」
「不可能!居然刻意選在這種時機……!?」
「騙人的吧。那麼多軍隊到底藏在哪啊……」
蓋亞斯困惑呻吟。援軍從兩側、還是在他們準備攻擊的現在現身。幾乎可以斷言己方動向都被敵方看穿,畢竟時機實在太巧了。
這樣一來,這邊的部隊會遭到夾擊,正面、兩翼都被厚厚的魔族軍隊半包圍住了。
維札隱含焦慮的怒吼響起。
「應戰呢!?」
「數、數量差距太大!原本就近乎一倍,加上這個援軍就是好幾倍!一旦雙方衝突,我軍根本不是對手!」
左側有森林所以無法確認敵方是否正在接近,但山那邊的魔族肉眼可見。
「騙人,居然那麼多……?」
多到陡峭山壁呈現被紅黑色蠢動覆蓋般的帶翅魔族正往這邊飛來,其數量是現在撥往右側的兵力無從對抗之多。從傳令的表情能夠看出,左側森林裡也沒能好到哪去吧。
……但這是個謎團。對方根本不可能在襲擊開始後召集這麼多援軍,如果是原本就備有伏兵更不具意義。既然有這種程度的大軍,直接用蠻力打下要塞不就得了,何必還要使用伏兵之計。
魔族即便如此也要引出己方的原因,大概是預料到他們會有增援。但還是無法理解,不惜如此也要擊潰援軍究竟有什麼意義?
見狀,蓋亞斯開口。
「嘖!原來魔族不只有攻打邊境要塞的分隊和主力部隊嗎!」
——聽見蓋亞斯吐出的話,初美突然心領神會。
「是嗎,分隊……」
初美察覺到什麼的低語,消失在周圍傳來的喊叫聲中
她聽見就在身邊的維札發出指示。
「全軍保持陣形。隊伍一旦紊亂就會被魔族趁虛而入!快點!」
保持陣形。意思是就這樣應戰嗎?但就算整頓陣形轉為防禦戰,在這種數量下形同無濟於事。
現在眼前有條分岔路。領悟不論如何都無法完全抵禦後,初美狠狠大叫。
「快逃!」
「咦?」
「勇者閣下!?」
困惑的聲音來自周圍。維札和蓋亞斯乾脆將疑惑寫在臉上。初美向他們給出命令般的指示。
「大家快逃!現在出擊的部隊全員撤退!」
「但是勇者閣下,如此一來這個要塞的防衛線將會崩解!」
「雖然是這樣,但敵方數量太多了!就算硬和魔族戰鬥也只會全滅!」
「但、但是果斷撤退的話會對士氣造成影響……」
聯合全體士氣確實因為一直以來的勝利而高漲。要是現在勇者所在的部隊簡簡單單就脫身,絕對會造成很大的影響。但是——
「我不覺得為了士氣而接受損傷是上策。」
聽見初美如此斷然,維札沒有不肯罷手。他也明白再這樣毫無對策的戰鬥下去有多愚蠢吧。
「……我知道了。那麼即刻組織殿軍,使用要塞的防衛能力……」
「不,讓要塞的士兵也立刻撤退。」
「要塞的士兵也撤退嗎?」
「喂,那要怎麼拖延時間?沒有殿軍的話就沒辦法逃……」
對,蓋亞斯說得沒錯,逃跑需要有支拖住敵軍的部隊。初美也理解這點,所以她才會搖頭。
「當然要集合殿軍。但那個殿軍要由尚有餘力的部隊跟我們組成。不要圍城堅守,以放棄為前提行動。」
「妳說放棄……」
「為了守住要塞而捨棄人命這種行為,根本沒有意義吧。」
聽見初美這句話的兩人沉默,但應該是同樣的心情吧。這個邊境要塞確實是抵禦魔族侵略的重要據點,但現況是即便現在回防、也無法避免要塞淪陷,那麼應該要趁早死心並撤退才更為重要吧。
「還有,關於殿軍,你們不願意的話不用勉強。」
初美拋出不用勉強的選項。但果然和她預料中的一樣,兩人都沒說不願意。維札和蓋亞斯即便滿頭大汗,依舊可靠地願意支援士兵們撤退而殿後。
此時,後方再度傳來士兵的大喊。
「右翼!無法支撐!左翼也即將遭到突破!」
「好快……」
「我們上當了。完全。連拔刀的時間都沒有……」
對方彷彿早已看透般,己方只能跟著那個劇本走。這些都在魔族的計策之中嗎?狀況的變遷劇烈到難以應對。這樣下去就連正規的撤退戰都做不到吧。
負責指揮魔導隊的賽爾菲跑過來。
「維札王子,這邊狀況如何?」
「剛才決定方針了。」
「要應戰嗎?」
「不,決定撤退。」
維札和賽爾菲咬牙。兩人對話結束後,初美開口。
「維札、蓋亞斯、賽爾菲。」
「是。」
「幹麼?」
「初美。」
「今後分散戰鬥,爭取一定程度的時間後,大家就能散開逃跑吧。你們各自率領部隊撤退。我單獨行動。」
「妳說單獨?」
「初美!不可以!」
賽爾菲語氣強硬地表示拒絕。是在擔心自己吧,但她有必須這麼做的理由。
「我有英傑召喚的加護。體力比大家好,總會有辦法的。」
「這樣就要落單也太那個了吧!」
「就算讓士兵跟著也只會成為累贅喔。沒錯吧?」
「那、那是……雖然的確是那樣。」
和啞口無言的蓋亞斯相對之下,維札滿臉認真地搖頭。
「不,勇者閣下。我也一起。」
「不行,我們必須分散,不然由誰來統合士兵?」
「我身負國王陛下助您一臂之力的命令。再者,我也能夠——」
「維札。」
「勇者閣下……」
呼喚名字之後,她以下定決心的眼神凝視對方。但維札依舊不願退讓,於是初美使出卑鄙手段。
「我一個人也沒問題。所以維札你和殿軍一起逃回本營。如果我說這是勇者的命令,你會聽嗎?」
「勇者閣下!?那是!?」
「初美……」
「喂喂妳……」
如果是勇者的命令,就必須接受。這是對他而言絕不希望聽見的話吧。因為一旦聽見就沒有其他選擇了。
「……咕,我明白了。」
點頭點得很難受嗎?維扎對待一個只不過是被稱為勇者的女人實在好過頭了。
他俯首沒多久便毅然抬頭,向周圍的士兵大喊。
「接下來我軍轉往撤退戰!放棄要塞!行有餘力之人與我等一同殿後!其他人盡速退往大荒野前的本營!」
隨著這個號令,浮現混戰氣氛的戰場裡,各部隊的指揮官紛紛向部下發出命令。
回過神時,黏著自己的不舒服冷汗流到了頸部。
◆ ◆ ◆
初美等人因為魔族的攻勢而散開後,成功退回本營的維札顧不上休息,直接在戰場中央進行指揮。
「保住右翼!向瓦爾瓦羅的軍隊傳令,將左翼部分兵力轉往中央!在擋住主力部隊壓力時右翼反抗!」
他回到主力部隊時,等在中央的魔族已經開始進軍、並和聯合由四個軍團構成的主力部隊在荒野前的平原上發生衝突。
聯合軍因為事先有過增援,和魔族大軍相較之下看來兵力占上風,但當侵略開始後,魔族軍團規模卻比預想中更大,現在中央陷入一進一退的膠著狀態。
「咕……就算能回到本營,在這種狀況下根本無能為力嗎……」
在看得見動向的場所發出指令後,維札憤恨嘀咕。聞言,就在他身邊的隨軍參謀恭敬上奏。
「殿下!雖然戰況五五分,但要反轉並不容易!此時應該考慮暫時將戰線往後拉、重整態勢比較好。」
「說什麼蠢話!你是要我們退到要塞之後嗎!如此一來勇者閣下就無處可歸了!在她回來之前都得撐著!」
「但、但是……那樣軍隊會……」
雖然不至於全滅但肯定損失慘重。不過,參謀也說不出這種話。
「如果失去勇者閣下,對聯合軍會是相當大的打擊。這可是等同於我們失去了女神愛爾修娜給予的力量哦?」
參謀無法反駁維札的話。畢竟勇者在戰場上的作用力很強。雖然也和初美的實力有關係,但英傑召喚的加護效果同樣占了大半,至今為止只要她沒在戰場上氣力盡失,體力和集中力就不會受影響。
這個事實軍方人盡皆知,所以參謀在把軍隊和勇者放上天秤時,無法簡單取捨。
「我懂你的意思。那是一般戰鬥時的正確判斷,但不適合現在發言。無論是對軍隊的顏面或是對我的精神健康都一樣糟。記錄官!不要記錄剛才參謀的發言!」
記錄官們紛紛回應維札的溫情。
此時,他的視野一端閃過綠色斗篷。
「維札王子。」
「賽爾菲嗎,怎麼了?」
維札詢問出現在士兵之間的賽爾菲。她在維札成功與主力部隊會合後就回來了。現在應該在右翼以魔法師構成的三個連隊中奮戰,會放著那邊不管來到這裡肯定事出有因吧。
「剛才,蓋亞斯師傅帶著部隊從西側回到基地了。」
「回來了嗎!那麼,勇者閣下也在一起嗎!?」
「關於這個,雖然他帶回了部隊的倖存者,但他們說不知道勇者閣下的下落……」
「唔……!」
維札因為微弱的期待無法上達天聽而咬牙。見狀,有個男人的聲音插進兩人之間。
「喂維札!戰況怎麼樣了!」
「蓋亞斯師傅!請你退下!」
「福邦閣下!你對王子殿下的說話口氣是怎麼回事!」
似乎是追著賽爾菲過來的蓋亞斯沒有因此退下,她和參謀的喊聲交疊。
但是,蓋亞斯和維札毫不在意地彼此確認狀況。
「喂!」
「不理想。」
「擊退魔族那些王八蛋這件事呢!?」
「正在設法去做。」
大概是領悟主力部隊陷入苦戰、難以救援初美吧。彷彿想踹飛這種令人焦躁的不如意狀況般,蓋亞斯狠狠踢向地面。
「明明我們必須保護好那傢伙才行……」
「不要說了。既然勇者閣下那麼說,我們就只能遵從。」
維札向垂頭喪氣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蓋亞斯表達「這也沒辦法」。他們知道初美的實力,除此之外她還有尚未掌握的力量。既然她都說沒問題了,那他們也只能相信、只能遵從勇者的命令。
「蓋亞斯師傅,請退下!就算傷口治好了,體力也是有限的!好了,趕快和倖存者們一起過去。」
「我知道啦,但是在這種狀況下怎麼做得到啊。我要在這裡等初美回來。」
「但是……」
和仍然不肯罷休的賽爾菲相反,擁有此處權限的維札這麼說。
「隨便你吧。但如果會礙事……」
「好!不要管我。別搞錯重要的是哪邊。」
看樣子兩人意思溝通得很完美。雖然從厭惡的口氣中難以判斷,但看著那樣的他們,賽爾菲呼出了混著焦慮的愕然嘆息。
接著,一名氣喘吁吁的士兵從陣營後方跑來。
「傳令!由宵闇亭公會成員組成的支援到達了!」
跑過來的士兵報告出增援的聯絡。但是對現在的維札等人而言,這個聯絡稱不上是好消息。
「現在到達……」
戰況不會因此好轉。因為那只是公會單方面的支援,並無法動員軍隊規模的人力,再者這點數量和敵方相比根本杯水車薪。
「但是構成人員都是一流的好手,加上那位山茶花的劍舞后也在,應該能夠暫時維持戰線。」
「確實如此……」
「但魔族的侵略軍威與氣勢十足。這麼想的話——」
還是不行。雖然賽爾菲的聲音由於出現希望而交織著明亮,但蓋亞斯依舊愁眉苦臉。不過,他話才說到一半,傳令就從前方出現了。
那邊,當然是聯合的士兵們正在戰鬥的前線,既然有傳令急忙飛奔過來就表示——
「正面被魔族的部隊突破了!馬上就會到這裡!」
「你說什麼!」
「都在幹什麼!該死!」
維札和蓋亞斯立刻因為意想不到的危機發出怒吼,在旁的參謀則臉色蒼白。士兵們的壁壘開了個洞,而魔族突破那裡之後,沒有殲滅在場的士兵而是往這裡來……也就是他們的目標是指揮官。
維札拔劍,蓋亞斯也站起身。
「應戰!參謀們退到後方呼叫支援!在場的人立刻列陣!準備迎擊魔族!」
配合維札的號令,在場士兵們迅速行動。槍兵並列在前構築出槍林,兩翼由劍士們固守。後方,維札身邊站著排好隊伍的魔法師們,為了確定第一擊能正確擊中魔族而準備伺機詠唱。
就在蓋亞斯和賽爾菲也備戰完畢時,魔族現身了。
「真多啊……」
突破前方防守的魔族數量輕易過百。巨大魔物和魔族擠成一團,以恐怖的速度闖過來。
「首先以魔法應戰,剩下的就麻煩大家了。」
聽見賽爾菲的話,維札和蓋亞斯默默點頭。所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冷汗直流。雖然來得及整隊,但魔法師數量很少,初擊只有能夠吹飛最前排魔物的程度。在下個詠唱結束之前都是槍兵和劍士的工作,但因為數量實在遠遜於魔族,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援軍抵達。
維札等人屏息,等著魔族來到魔法攻擊範圍內。
沒多久,魔法師們一起開始詠唱並立刻擊出魔法,蜂湧的火球如同砲彈般朝魔族飛去。槍和劍在前方爆炸的影響下閃著橘光。接著,後方的魔族接二連三從火焰之中走出。
魔族的氣勢沒有衰退跡象。看樣子損傷比想像中要少。
就在所有人都看清情況、吞了吞口水,抱持著悲觀面對敵人的此時。
嚴肅而平穩的女聲隨著風從其陣形後方傳來。
「——遍布之風傳遞,將映照出的不動搖火炎歸於身側!傾聽吾聲!汝為染白的愛伊西姆!傾聽吾聲!汝為撢去各式災厄的愛伊西姆!然後吾此刻再度吟詠、誦讀。伊娃(Eve)、贊迪克(urdick)、羅賽伊亞(Rozeia)、狄維克斯多(Deicikusd)、雷伊阿尼瑪(Reianima)……」
響起的是,咒文詠唱。半空中出現白色魔法陣並立刻迴轉。魔法陣運轉擾亂周圍空氣、生成暴風,接著白色魔法陣放出白熱光。
「——掃平一切!白炎薙(Truth Flare)!」
纏繞在白色火炎周圍的閃光,伴隨著高亢悲鳴般的聲音,以橫掃撢開了魔族。
白光在掃蕩後慢了幾拍。當混亂的風、飛舞的沙塵吹向魔族同時,一切都因為爆炸而陷入全白。
靜默之後,隨著落雷似的轟然巨響與天搖地動,魔族與白光一同消失了。槍兵面前殘留的白色火炎仍舊滾燙,而倏地回神的維札大喊。
「這一是!?」
「恐怕是魔法,但這威力……」
不知道怎麼回事。因為聯合並不存在擁有這種驚人威力的魔法高手,賽爾菲只能呆若木雞地如此回應維札。
蓋亞斯在眩目的白色火焰照耀下,表情啞然地咕噥。
「話說這是什麼威力啊……剛才那些幾乎都被吹飛了耶……」
「不僅如此,餘波和殘火還打倒了周圍的魔族。我們已經沒必要親自動手了。」
「真是浪費了我那悲壯的覺悟……」
「值得感謝。但這種魔法究竟是誰……」
就在維札皺起眉頭時,一個人影穿過候在後方的士兵之間走出來。亮麗的銀髮,以及與燒卻魔族火炎同色的斗篷,當然這是剛才使用魔法打倒魔族的——翡露梅妮雅。
「——看樣子似乎趕上了呢。」
「剛才那是妳——欸,妳不是在餐館遇過的小姐嗎!?」
蓋亞斯因為那張有印象的臉而瞠目,翡露梅妮雅則態度老實的打招呼。
「福邦閣下,好久不見。」
「啊、是啊……」
「你認識?這位是什麼人?」
「不,只是之前在回程的餐館裡遇過而已……不過好厲害的魔法啊。白色火炎……」
大概是翡露梅妮雅使用的魔法,以及蓋亞斯的話串聯在一起了,賽爾菲突然心領神會並露出驚訝的表情。
「——難道是厄斯泰勒的白色火炎,白炎的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閣下嗎?」
「咦!那個……」
翡露梅妮雅因為自己的身分瞬間暴露而慌亂,明明應該知道使用白炎薙,事情就會變成這樣。
「喂喂,小姐妳是那個白炎啊……」
「但是,為什麼厄斯泰勒的宮廷魔導師閣下會在這裡?」
維札知道翡露梅妮雅的身分是——厄斯泰勒王國的宮廷魔導師,就在他感到困惑時,水明從她身後出現。
「欸,這說來話長。」
「是你!?」
「呦。」
水明隨意向驚訝的維札舉手。雖然其中也包含對蓋亞斯等人的招呼,但看見那麼隨便的水明,蓋亞斯微妙地露出認同表情。
「……既然她在這裡,你當然也會在了。」
「對啊,而且不只我們哦。」
水明這麼說著回過頭,露梅亞正在那裡吞雲吐霧。
「拉爾希姆的拳將閣下,好久不見啦。」
「嘎!七劍的山茶花!」
「啊?『嘎』什麼啊。你還想被我打飛嗎?」
「饒了我……不對,請饒了我。」
蓋亞斯可靠的表情一遇到露梅亞就變得十分為難。發生過什麼嗎?雖然從露梅亞那句「想被我打飛嗎?」裡大概可以猜出來。
另一方面,賽爾菲以好奇的表情詢問露梅亞。
「那麼,幾位就是公會的援軍嗎?」
「是啊,沒錯。雖然是這樣啦……」
露梅亞環顧周圍,接著蕾菲爾和莉莉安娜突然竄了出來。
「這邊也被壓制得很厲害呢。」
「氣氛、不佳。」
「劍士小姐和小妹妹也在嗎……是啊,魔族的數量遠超預期。」
習慣戰場的兩人多少能夠看出軍隊現狀。不,說是不佳不如該說很糟。雖然不至於敗退,但要維持戰線也很困難。
聞書,露梅亞神色抑鬱地嘆氣。
「所以,是這種精疲力盡的狀態嗎——啊啊,公會其他傢伙們去別的地方支援了。維札殿下,不介意吧?」
「是。感謝您的協助,山茶花閣下(Master Camellia)。」
在兩人對話時,水明突然訝異地四處張望。
「吶,初美不在這裡嗎?」
「這麼說起來確實不在呢。」
翡露梅妮雅也跟著尋找,但果然沒看見她的身影。察覺到初美的同伴和聯合士兵們不愉快的表情,水明再度詢問。
「我說,初美在哪?」
「……你問這個做什麼?」
維札焦躁地反問。聞言,水明皺眉同樣反問。
「怎樣。不能問喔?」
雖然語氣凶狠,但維札依舊板著臉瞪他。
另一方面,旁觀的穆贊士兵紛紛露出氣憤的模樣。自己國家的王子被如此無禮對待怎麼可能默不作聲,於是參謀代表眾人向水明爭辯。
「喂,你這傢伙!對殿下那是什麼口……」
「閉嘴,局外人給我安靜。」
沒人有空制止他們。水明刻不容緩說出的話,讓參謀嘴巴強制閉上。後者因為嘴巴不受自己控制而錯愕,隨即著急地用手想打開嘴巴。
「哪個傢伙還有意見?出來啊。」
水明一瞪過去,穆贊士兵們紛紛退縮。蓋亞斯慢了幾拍才用動作警告他們「都退下」。
剛才那種不拘小節的態度說變就變,水明表情裡參雜著焦躁。見狀,賽爾菲開口。
「初美不在這裡。」
「不在?」
「對……」
賽爾菲消沉地點頭。
然後告訴水明等人邊境要塞發生的事。
「……那麼,你們前往救援的要塞遇襲。」
「分散開來之後,會合的只有我們……」
「喂喂,事情變成這樣了嗎……」
聽見維札呻吟似的聲音,水明按住額頭。狀況往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了,而且還是最糟的那種。
「救援……要是做得到的話早就做了吧。」
水明自言自語並沉默片刻。接著,露出彷彿定下今後行動方針般的毅然表情詢問賽爾菲。
「所以?哪邊?」
「哪邊是指?」
「那什麼邊境要塞所在的方向。」
「你這傢伙為什麼要問那種事?」
「當然是去幫她啊?知道大概方向也比較好找。」
聽見水明這麼說,維札驚訝但不肯罷休。
「你……要做那種事,可是得闖進魔族軍團裡耶!?」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你說你知道!?別說蠢話了!即便如此,仍然要闖進魔族之中,到底是在打什麼注意!」
水明現在說出的發言確實會讓人覺得他瘋了。但那只不過是闖進魔族軍團裡而已。雖然了解對方的憤怒,但水明卻從對自己怒吼的維札聲音裡聽出焦躁。
「不是,你從剛才開始就在生什麼氣?」
「我沒有生氣!」
看見斬釘截鐵這麼說後連連喘氣的維札,水明開口。
「你先冷靜。不管怎麼說,要幫初美就得馬上到她身邊去對吧。現在不是在這裡做些無用問答的時候。」
維札因為水明的一本正經而無話可說。接著,他如同嚥下憤怒般不甘心低頭,看來是領悟自己缺乏冷靜了吧。
「……你是說你做得到?」
「不做不行,這是我的責任。」
聞言,賽爾菲慌張地說。
「但、但是,就算現在前往要塞那邊,也不知道追不追得上初美的腳步喔?」
「那就只能加油找了。不這樣的話,什麼都無法開始。」
「但是啊小弟,你打算要去的地方有魔族耶?」
「所以大叔你們盡量引開那些傢伙吧。這樣的話,我就能深入敵營。」
水明絲毫不在意他們所能想到的一切不安。三人看著他陷入沉默。
「那麼水明閣下,我們也一起……」
就在翡露梅妮雅如此提議時,蕾菲爾打斷她說到一半的話。
「不。翡露梅妮雅小姐,我們要留下來。」
「咦?為什麼!?」
「這是一場敗仗。在平地上對數量屈居下風的聯合士兵不利,而且一開戰就受到壓制,想挽回甚至保住戰線都不可能。要吸引魔族的話,只能由我們來。」
攔下翡露梅妮雅的蕾菲爾看著遠處的戰場前方、籠罩沙塵的前線這麼說。見狀,露梅亞淺笑著摸摸下巴。
「說的真好聽呢,蕾菲。那個數量哦?」
「和那些傢伙進攻諾希亞思時,我所斬殺的數量相差無幾。」
她無所畏懼的說謊。那是對即將前往戰場的戰士而言最可靠的話,因此聯合的士兵或維札等人都不怎麼在意。
但是,現場有少數懷疑那句話是否誇誇其談的人。
莉莉安娜生硬詢問。
「蕾菲爾,那是假的、對吧?」
「是啊,當然是假的。」
雖然蕾菲爾這麼回答但實際上又怎麼樣呢。聽說進攻諾希亞思的魔族軍團數量驚人。如果她的話屬實,實力便可見一斑。
「那個,水明閣下……」
「聽起來並不見得是謊言吧……」
「是啊……」
翡露梅妮雅和水明說著悄悄話。即便可能不是真的,但她肯定打倒了為數不少的魔族吧。大概是因為蕾菲爾剛剛說的話,甚至能想像出她一個人闖進前方的魔族軍團裡大開殺戒,然後臉色平常地回來的模樣。
聽見蕾菲爾的豪語,露梅亞哈哈大笑。
「很會說呢,妳心情很好喔。」
「我只是因為能夠洩憤而開心,上次和魔族戰鬥是在厄斯泰勒。」
這麼說著的聲音蘊含怒氣,然後,蕾菲爾回過頭。
「就是這樣,水明。」
「啊啊,拜託妳了。還有梅妮雅和露梅亞小姐。」
「是,請交給我吧。」
「好喔,趕緊過去趕緊幫忙吧。」
兩人回應後,跟在一旁的莉莉安娜滿臉歉意。
「……我什麼都、做不到……」
「妳這次在別的事情上大展身手了吧。今天就看梅妮雅的魔術,好好學習。」
莉莉安娜向要自己不用在意的水明點頭。
水明他們順利交談完畢,但其他人只感到不安。那也是正常的。水明現在要去的地方——
「要塞在東北方,不過你要怎麼穿過那個厚重的陣仗?」
「妳問我怎麼穿過?我又沒打算從那裡面過。」
水明這麼說著,用下巴點點賽爾菲示意的場所。不遠處,稍微可以看見的前方,都是魔族整頓好的軍隊。明明沒有聯合軍、明明到處都空蕩蕩但就是不進攻,彷彿只是守著那個地方般的陣形令人難以理解,但對胸有成竹的水明來說都不足為懼。
但是——
「不可能,就算繞一大圈也不可能從魔族手裡逃脫。」
「那個數量是當然的吧。」
因為不得要領的說法加強了維札等人的困惑。此時,水明往前走。
蓋亞斯的聲音從後方追過來。
「喂,小弟你有在聽嗎!?」
「我有聽見啦,所以你們稍微往後退。」
「啊?」
蓋亞斯因為水明那個不確定到底有沒有在聽的態度而更加愕然。水明沒有回應他而是繼續往前走,隨著他宛如翻弄大衣的動作,身上的綠色服裝瞬間變化為黑色西裝。
和一頭霧水的其他兩人與軍方相關人士對照之下,翡露梅妮雅等人聽從水明指示乖乖後退。
然後——
「——死吧。汝於吾等雷霆前終將覆滅(Abreq ad habra)……」
戰場天空響起水明平靜的聲音。與此同時落下的,還有女性缺乏生命力的尖叫。
◆ ◆ ◆
「——真不華麗呢。」
凝視著從天上飛來,以及從地上衝過來的魔族,露梅亞將劍豎立於地。
除了雙手所持的兩把以外,還有與金色尾巴同數的七把劍。彷彿綻放的花卉般,以自己為中心肆意散開。
以看不出手指有沒有碰到兩側劍柄般的程度輕輕展開,並靜靜等待。
她周圍沒有同伴。因為一旦接近就會被捲入其劍術之中。能接近她的只有敵人,這是與她共同馳騁戰場之人都有的默契。
接著,以她為目標的魔族如同流星般從天而降。
「哎呀哎呀,就算是動物也會用腦吧。不懂風流的傢伙為什麼立刻想來送死呢。」
吐出厭煩的嘆息,並等待時機。雙方交錯瞬間,魔族在露梅亞身後裂成八塊並墜落。露梅亞不知何時將雙臂交叉,如同每把劍都砍過之後留下的餘韻。
成群的魔族逼近。十隻嗎?或許有二十隻。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成為血與金銀色的花瓣向周圍噴濺開來。
——華飾斬界(Sword Camellia)。此名來自將進入範圍內的一切瞬間切碎、並讓周圍轉化為猶如盛開的山茶花般的招式。
山茶綻於冬季之始,在後方看的蕾菲爾佩服似地稱讚。
「不愧是露梅亞閣下,精采的劍術。」
「不用奉承我啦,聽都聽膩了。」
「這可不是奉承。」
「妳在說什麼?妳也知道,使用這招的話我就動不了囉?所以才會在七王劍武時輸給人類。」
聽見露梅亞那種真沒辦法似的話,蕾菲爾依舊搖頭。
「即便如此,依舊是美麗的劍技。」
「那是當然。」
因為是以成為戰場盛開的劍之花為目標而活。看著這麼說的露梅亞,旁觀的維札恭敬開口。
「有山茶花閣下(Master Camellia)在,如同有了百人之力。」
「王子大人,你也要奉承我嗎?饒了我吧。」
「不,託山茶花閣下的福,我們才能保住戰線,這是不爭的事實。」
雖然幾乎是最低限度。但維札認定魔族無法突破都是露梅亞的關係。
但是,只有維札這麼想。
「沒有哦?幾乎都被剛才那招吹飛了不是嗎?」
「那、那是……」
維札抿嘴。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即便見識到那份力量,依舊無法坦率認可。
剛才和露梅亞等人一起來這裡的水明現在不在。
當他在厚度逐漸增加的東北側魔族軍團之前平靜低語後,便解放巨大魔力並擊出魔術。
群青色的大規模魔法陣。巨大女人般的胸像。在光芒之中,眾人眼睛只能捕捉到片段,但水明讓荒野直直落下閃電風暴,並且將到處亂竄的雷電整合在指尖,顯現出超越這個世界的人能夠理解的力量。然後,他以那些藍白色電光消滅了右翼大半魔族、穿過一道閃電留下的道路跑了。
「多虧他,這邊才能比較輕鬆。你們那邊也一樣吧?」
「……」
露梅亞回頭,但維札卻板著臉移開視線。
見狀,露梅亞似乎察覺了什麼。
「哎呀哎呀,是這麼回事啊。原來如此這樣當然不能老實承認了……啊,先不管這些。話說你要坐到什麼時候啊?拉爾希姆的那個。」
「我掩護士兵到這裡所以很累。不用管我啦。反正有妳在,也沒我的事。」
蓋亞斯坐著高舉雙手,非常隨便。正因為他對露梅亞的實力有確切把握才會說這種話吧。
「……即便這樣,那招還是和以前一樣恐怖。手的動作當然看不到,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尾巴作祟但連什麼時候開始動的都看不出來。不愧是名列七劍第二的劍士大人。」
這麼說著的蓋亞斯轉向維札。
「……對了,那邊名列七劍第五的劍士大人覺得怎樣?」
「你是在挖苦我嗎?」
「沒有啊。」
蓋亞斯隨意回應那道瞪過來的視線,而維札交織著挖苦語氣回答。
「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就給我閉嘴,不然讓你去當前鋒。」
「本大爺已經不中用啦,連小鬼都可以這麼講我。」
就在兩人交談時,露梅亞等人也在商議。
「那麼,再來輪到妳囉,蕾菲。讓我久違地陶醉在妳的技前(註2技前:劍道用語,指進行打擊動作前的準備。)中吧。」
「在您剛才的技巧之後,我的劍實在過於庸俗。」
蕾菲爾嘴裡謙遜,但依舊走向前。魔族幾乎被露梅亞斬殺殆盡,後續部隊因為害怕而保持著距離,但這裡依舊有成群的魔族。
維札詢問露梅亞。
「山茶花閣下。她是?」
「嗯?蕾菲嗎?那孩子是我曾憧憬的劍士之女。」
維札對露梅亞充滿懷念的話語提出疑問。
「我知道您相信她的本事,但現在不是旁觀的時候吧?」
「你在說什麼啊紫雲?戰場可是劍士的花之舞臺喔?妨礙百花盛開也太不解風情——啊,喂喂喂喂!那孩子的怒氣真是不得了……」
慢了露梅亞的話幾拍,驚人殺氣瞬間席捲周遭空間。
「那是……」
無庸置疑是蕾菲爾解放的殺氣。危險,除此之外還能感受到尖銳得彷彿能夠劃破肌膚般的錯覺,維札屏息。他身後的蓋亞斯發出驚愕交集的一句:「……我們簡直無地自容。」
接著,蕾菲爾對魔族開口。
「魔族們!在吾等精靈鍛造的劍前成為血風消失吧”」
這是大喝。捲起的赤色旋風伴隨著令人麻痺般的吼聲,將打算行動的魔族們定死在原地。
劍擊轉眼就到,簡直和虐殺沒兩樣。對逃跑無能且應戰不成的對手而言,就只是單方面過度動用暴力,所以虐殺兩字名副其實。
——沒錯,畢竟蕾菲爾一口氣打飛了那座黑山。
「波山(Cara Vama)……」
聲音很平靜。但是,接下來的舉動等同於爆發。巨大的劍纏上赤風後,隨著她狠狠揮動,赤風便成為衝擊波吞噬了魔族。
魔族當然束手無策。在射線上的魔族不只被吹飛,甚至如同遭到灼熱吞噬般,全部當場化為灰燼隨風而逝。
接著,蕾菲爾闖入開了個漏洞的魔族戰線反覆砍出劍擊。魔族紛紛被打飛、被撕開、被剁碎。即便是力大無窮、令人目瞪口呆的高大魔族,對她來說仍舊是能夠輕鬆解決的對手嗎?蕾菲爾用劍腹擋住對方的正面一擊,並回禮似地橫砍。
結果,魔族被乾脆地一刀兩段並吹飛,屍體撞上其他魔族滾成一團。
……看不見蕾菲爾身在赤風中的表情。但只要她那雙藍眼還閃爍著閃電般的殘影,與義憤共存的忿恨就絕對不會止息。
「北方還有、那樣的劍士嗎……」
維札只說得出這句話。翡露梅妮雅、水明、露梅亞以及最後的劍士,他們發揮出了把千軍之將以及敘事詩裡的英雄相乘般萬夫莫敵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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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不愧是山茶花的劍舞后的知己嗎?果真能夠安心旁觀。」
「……不,很危險喔那個。」
「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看見表情突然變得不愉快的露梅亞,蓋亞斯和維札詫異詢問。
「你們看見她的強,但我卻只能看出那是多麼絕望的劍。」
聽見露梅亞呻吟,蓋亞斯再度看向正在戰鬥的蕾菲爾。但是,那裡並沒有她所說的、蘊含著危險的動作。
「不危險啊?不是躲開或擋住那些傢伙們的攻擊了嗎?」
「確實是這樣呢。」
「那麼?」
「無所謂。畢竟也有所謂捨棄防禦的劍。但是啊,我實在不想說那是不會中斷的戰鬥方式。那孩子對自己的體力有概念,但她卻遺忘人類的集中力是如同薄冰般危險的東西了。」
接著露梅亞又補上一句「雖然不單純是人類,但依舊是人之子呢……」的低語,而被她的話吸引注意力的蓋亞斯終於發現問題。
「是嗎?這麼一說確實是這樣。」
維札詢問有所察覺的蓋亞斯。
「你懂了?怎麼回事?」
「聽好,那位小姐看起來安全的戰鬥著。魔族數量確實很多,但如果不關心自己就和暴走沒兩樣。你試試看那種不顧自己的戰鬥方式。意識一不注意就會混進雜念,長時間持續下去就會增加破綻。所以大概是為了集中注意力,才必須用那種隔開對手的方式戰鬥……但現在她沒有那麼做。」
「討厭,我居然沒看出來。這也是那個男孩在蕾菲身邊造成的影響嗎……」
雙眼寄宿著憂慮的露梅亞自言自語。
「那麼……」
「我去支援蕾菲。公會的人就交給會用兵的傢伙了,隨便殿下指揮。」
露梅亞這麼說著,往蕾菲爾身邊跑去。
另一方面,和這邊有些距離的場所,對他們的談話一無所知的翡露梅妮雅,正窺視著從其他方向而來的魔族動靜。
「這邊差不多也該有大動靜了,附近的魔族就拜託莉莉囉。」
「我知道了。」
翡露梅妮雅這麼對莉莉安娜說,避開正面戰鬥的聯合軍隊並放出魔法。
雖然蕾菲爾他們所在的右翼現在是壓倒性獲勝,但他們不在的左翼依舊受魔族壓制,正從左外側開始逐漸崩解。因此,目標是從側方突出、正在壓抑左翼正面的魔族。
編織的魔術當然是白炎薙。就和剛才燒毀魔族時相同,纏繞著白色火炎的閃光包覆魔族。
士兵們因為來自後方的強力支援而驚訝。翡露梅妮雅沒管他們,兀自轉向賽爾菲。
「您是斐蒂尼閣下對吧?」
「是、是的。」
賽爾菲看著白炎薙目瞪口呆,因為是從未見過的術吧,翡露梅妮雅對依舊驚喜交集的她說。
「下次使用魔法時,請在普通詠唱後加上我現在說的字句。伊娃(Eve)……不對,奧爾戈,魯丘拉,勒格亞,賽肯特,萊畢耶拉爾,貝巴倫。」
「奧爾戈,魯丘拉……?」
賽爾菲因為無法理解而面露驚訝。見狀,莉莉安娜詢問翡露梅妮雅。
「翡露梅妮雅,教她、沒關係嗎?」
「沒關係吧。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打倒眼前的魔族。既然如此,不借用斐蒂尼閣下的力量就太可惜了。」
在被魔族壓制的現狀下,魔法師的一己之力能夠左右士兵生死。既然如此,當然要讓擁有強大力量的魔法師一展身手。
賽爾菲雖然困惑,依舊冷靜詢問。
「請問,剛才的字句究竟是……」
「那是被稱為蠻名、能夠增強魔法效果的裝飾咒文。加在通常詠唱之後,能大幅提升魔法威力。」
「世界上存在這種方便的咒文嗎!?」
「是啊,就像妳所看見的我的魔術。」
賽爾菲輪流看看翡露梅妮雅的臉,以及依舊在前方燒灼魔族的白色火炎。莉莉安娜輕輕拉了拉她的斗篷。
「奧爾戈,魯丘拉,勒格亞,賽肯特,萊畢耶拉爾,貝巴倫。不能、教給別人。」
賽爾菲聽見的不是水明和翡露梅妮雅所使用的蠻名,因為那個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必須經過練習才能準確發音。
但只要這樣就能提升魔法的威力?賽爾菲屏息。她緊張的表情裡多少交織著半信半疑,但仍舊在風雪的魔法後加上蠻名並進行詠唱。
「——風啊。汝為受凍結冰河祝福之魔風。風捲、風纏,將吾敵驅趕入絕佳牢籠。飄落冰牢不許一人爬匍而出,風雪的洗禮!奧爾戈,魯丘拉,勒格亞,賽肯特,萊畢耶拉爾,貝巴倫!——冰壁築結!」
鍵言之後,她的魔法毫無阻礙地發動了。
但是被抽走的魔力,以及發生的威力大幅超越預料,魔法一時陷入控制不住的暴走狀態。但賽爾菲不愧是知名的魔法師,立刻奪回控制權、將所有威力轉往魔族。
和沒有詠唱蠻名時無法相提並論的大規模風與冰的漩渦,將魔族全數擁入懷中並且凍結。
「好、好厲害……」
雖然不及翡露梅妮雅的魔術威力,但也大幅高出尋常魔法師一擊的威力。很成功。
知道後方會有強力支援的前方士兵們,便不用分心注意側面得以專注戰鬥。
賽爾菲因為魔法威力明確提升愣了片刻,翡露梅妮雅對那樣的她浮現苦笑。
「雖然很厲害……」
「水明不用蠻名也能、輕鬆使出有這種威力的魔術。我想妳看過剛才那個、就知道了。」
聽見她們這麼說,賽爾菲不知為何低下頭。
「果然,現在交給他才是對的呢……」
她會有這種舉動是因為感到消沉,以及力不從心嗎?或者是?翡露梅妮雅詢問。
「在擔心勇者閣下嗎?」
「是的。雖然是我擅自認定,但初美就像我的妹妹一樣。」
「是這樣啊…… 」
雖然這是翡露梅妮雅等人不知道的事情,但如同賽爾菲所言,她和初美的感情很好。從初美被召喚到這個世界起,賽爾菲就不離左右地照顧著連自己的事都不知道的初美,對初美而言,賽爾菲也是毫無偏見、容易相處的對象。
「都怪我的失敗,初美的記憶才……」
她會如此在意還有這部分的原因。初美在被召喚之際失去了記憶,那都是身為召喚者的自己魔法不夠高明的錯,賽爾菲因此經常自責。
翡露梅妮雅似乎對賽爾菲的心情有所共鳴。
「斐蒂尼閣下,我了解妳的心情。我也在英傑召喚的儀式中,將水明閣下與瑞樹閣下……我召喚出了與英傑召喚毫無關係的人們。」
「那麼,厄斯泰勒的召喚意外就是——」
「是。」
翡露梅妮雅這麼說著斂下眼,但也立刻抬起頭,露出下定決心的眼神。
「妳一定很擔心勇者閣下,但交給水明閣下不會有錯。」
「沒問題。是水明的話、很快就會帶著勇者回來。」
翡露梅妮雅和莉莉安娜鼓勵消沉的賽爾菲。而多少感到安慰的她,再度握緊手上的魔杖,繼續支援前方的士兵。
看見賽爾菲的模樣,翡露梅妮雅低聲喃喃。
「加油。」
「翡露梅妮雅?」
「我還遠遠不及。必須要精進到能幫上水明閣下的忙才行。」
這麼說著,翡露梅妮雅再度開始詠唱咒文。


本帖最后由 Zomby君 于 2018-12-16 16:52 编辑


第四章 狩月
在要塞和同伴們分開後,究竟是怎麼走到這裡,而這裡又是哪裡呢?
既然在森林中,恐怕已經來到魔族的勢力範圍內了吧。因為無法向南退,所以肯定沒錯。
來自前方的魔族一路砍過去,從後方緊追不捨的魔族則回頭就斬,專注在不斷湧出的魔族中東奔西跑。不知何時起四周被深深黑暗包圍,視線也變得沒那麼清晰。今夜,空中應該會懸掛著三日月,但因為這附近是黑鋼木群生地,反倒增加了一層暗度。有著深且濃、接近黑色的藍灰色葉子的黑鋼木,伸展似地大張枝椏,其樹皮也像直接剝下夜空貼上般漆黑。
即便樹木與樹木間隔著寬裕的距離,會有陷入茂密夜之森林般的錯覺是因為顏色吧。
雖然多虧以前看過地圖,所以大致掌握了自己的位置,但因為完全和聯合領土是反方向,要脫離魔族勢力範圍想必相當費勁吧。不僅如此,就連離開森林都沒有那麼簡單吧。
現在仔細想想,可以說魔族們的目標只有自己。他們固執地追著自己、不讓自己有機會退往正確的方向,也就是——
「他們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
全都是對手的策略。讓己方誤認為是穿插佯攻和分散的多面作戰,實際上是只要勇者的命,其他根本無所謂的作戰。
人類軍隊一旦陷入困境,勇者絕對會出陣。因為勇者一人能夠抵過好幾個部隊,所以行動效率比較好,也更容易行動。對方就是反向利用這點,只以前來救援的勇者為目標並予以擊潰。
首先在正面布署讓聯合主力部隊動彈不得的同等規模大軍,並讓幾個分隊行動。那些負責襲擊要塞的分隊裡只有一個強力隊伍,其他都是不至於打破聯合要塞的數量,這是為了讓勇者前往陷阱的事前準備。剩下的就和在那個要塞發生的事情一樣。他們出陣後就像是被瞄準般,突然遭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魔族襲擊。
魔族會突然增加,是為了讓其他攻擊東北方的魔族們全滅而分散的吧。罔顧他人性命的魔族,輕易就能將同伴當作棄子。
這說不定是留下魔物,只由魔族進攻的原因。如此一來,就能夠理解那個時候發生的唐突增援了。
最初就知道這是對方的策略,所以準備了能夠打破的十足戰力,更沒有怠慢情報收集。但是,在沒有正確察覺敵方目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是場敗仗了。己方誤認敵人目的是擊破主力部隊,徹底中計了。
以容易看破的策略為偽裝,以勇者為目標。沒錯,也就是和主力部隊會合後,己方該採取的最好辦法是,將大量援軍送往要塞,或者見死不救。
即便送出大量援軍,但對上那種數量的敵人根本杯水車薪,但與此同時也無法對同伴見死不救。從對方使用那個計策開始,身為勇者的自己就絕對打不破了,現在察覺也已經太遲。
「是嗎……」
全部領悟後,身體突然失去力氣。就這麼蹲在樹根旁,如同抱住自己一般蜷縮起身體。
說不定是被至今為止的勝利蒙蔽了雙眼。因為沒輸過,所以再來也能繼續作戰。明明知道會有使用計策的魔族,也注意到了。
不,就算自己以為注意到了,但實際上沒有嗎?
真正的盲目就是這樣吧,連自己沒有察覺這件事都沒有發現。
洞察力太過淺顯,光有力氣無法在戰鬥中輕易取勝。
「跟我一起走、嗎……」
突然想起八鍵水明那晚對自己說的話。
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還不如當時老實抓住他的手算了。不要讓他看出自己是在逞強。無論是身為勇者的責任、是拋下戰鬥會受到的苛責還是什麼,如果全部能夠扔掉的話,應該就不會落到這種充滿不安的困境。
——沒有必須戰鬥的理由。
沒錯,就像他說的,自己只是被叫到這裡來而已。而且連記憶都失去了,更沒必要逞強。
想著這種事,努力搖頭。這樣的想法只不過是洩氣話、只是為了給自己方便而找的藉口罷了。明明是自己主動揮起劍、是自己說要單獨行動,事到如今怎麼能想推脫一切責任?這些全都是自己挑起的惡果。
「……」
但是,那份難受越來越嚴重。
是因為單獨待在這樣的黑暗之中嗎?不,讓這份苦於孤獨的心情上湧的理由,不只有這樣。對,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一直很寂寞。即便對周圍展露笑容,自己卻不認為那是由衷的笑容。因為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而無法冷靜。
能夠戰鬥到現在,說不定完全是因為那個理由。雖然充滿不安,但只有在持刀、揮動的時候能從那份寂寞的念頭中解放。所以,自己是因為無意識地期望解放那份不安而戰鬥至今。
但是,那份不安現在多少緩和了。要問原因的話,是因為有認識自己的人存在而感到輕鬆。
他說自己是家人,是血緣相連的重要親戚。
令人尷尬的話語,但在沒有旁人的這裡,那句話確實迴盪於心底。
居然有像那樣思念自己、等待自己的人,所以不安稍稍、稍稍緩和了。
閉上眼睛,夢中情景歷歷在目。出現的是自己,以及一起玩耍的男孩子,也就是他。這是失去記憶之前,有著兒時經歷的記憶吧。
那個人會不會像這個記憶一樣、像那個在玩捉迷藏的夢境一樣,前來尋找自己呢?
「——哎呀哎呀,居然在這種地方。」
對,像這樣,突然:
「咦——?」
「呦,全身是傷呢。」
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並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視線轉過去之後,看見八鍵水明正站在森林枝葉遮蔽的暗處。雖然因為光線關係看不太清楚,但他真的突然出現了。
「八鍵!?真的!?騙人……」
「妳、妳叫我八鍵……」
他這麼說著滿臉鬱悶。不習慣被自己這麼叫嗎?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吧。他穿著和之前不同的打扮。之前是綠色的樸素衣服,現在則是黑衣——黑西裝。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來找妳啦。我聽說妳出陣和魔族戰鬥,原本說好要和主力部隊會合但之後就下落不明,當然會擔心啊。」
「啊、嗯……」
聽見他的話,突然覺得臉上發熱,為了掩飾這點而丟出其他質問。
「你、你是穿西裝來的嗎?」
「沒啊,來這個世界時穿的是學生制服。但是,需要換的話可以從任何地方拿出來。」
「魔法師很方便呢。」
「我是魔術師。姑且和這個世界的魔法師有所區別。」
雖然不知道區別在哪,但這麼說的八鍵,從手上拿著的包包中取出了個老舊提燈。
「那,我點火囉?」
「咦?」
「嗯?」
「等、等一下!那麼做會被魔族發現不是嗎!?」
「搞不好呢,但不管怎麼說這裡對妳都太暗了吧?」
「可是……」
「黑暗會衰弱神經,看不見令人充滿不安。如果是原本就看不見、已經習慣倒是無所謂,但不是的話,黑暗必會擠壓精神層面。當魔族來襲時,集中力下降足以致命對吧?」
八鍵也不管她聽懂沒有,不知道用了什麼花招,當他輕輕伸出手指碰到提燈時,玻璃燈管中便亮起火焰。是讓人感到溫暖的橙色光芒。雖然光源不大但有篝火似的亮度,讓八鍵的臉、身形,以及森林都逐漸清晰起來。
有了光後,果然一如對方所說,感覺冷靜下來了。
「好了,再來讓我看看傷勢吧。」
「能治好嗎?」
「我可是魔術師。」
乖乖將手臂或腳上的刀傷,伸給用那種可靠但坦然回答的他看。雖然有好幾處比較嚴重的傷口,但因為有英傑召喚的加護,現在已經變成小傷了。
見狀,八鍵詠唱了一兩句話,掌心便產生翠綠色的魔法陣與光芒。
那道光芒落在手臂上的傷口,能感受到一種柔和的溫暖。等他的手離開後,手臂上的傷全部消失了。
在對方治療其他傷口時,自己突然像是模仿他剛才說的話般輕哼。
對,這確實是在夢境裡聽過的咒語,而治療結束後對方露出的微笑,同樣是那名出現在夢境裡的少年臉上的可靠笑容。
治療結束後,不知怎麼束縛住心臟的緊張感解除了。
大概感受到自己的心情,八鍵用擔心的視線看過來。
「怎麼了?沒事嗎?先休息一下再行動吧?」
「我可以走,不能一直待在這裡。」
因為對方的體貼感到些許害臊而別開臉。
見狀,他呆呆地張著嘴。
「什麼?」
「啊沒有,治療到一半,妳的威勢突然跑出來……這點和失去記憶之前一個樣。」
「姆……我這麼凶真是抱歉喔。」
自己交織著焦躁這麼說。不喜歡他這麼看待自己。另一方面,八鍵卻愉快地笑出聲。
「那麼走吧。」
「你知道回去的路嗎?」
「我知道方向,反正回得去啦。」
「好隨便……」
現在只能這樣。雖然有與魔族碰頭的可能性,但繼續待在這裡狀況也會惡化,而且現在渾身充滿力氣,要走就得趁現在。
勇者只要不氣力盡失,就能獲得女神的加護。大概是因為不安消除了,所以加護特別勤奮地運作著吧。這樣的話,就算遇到魔族也能好好戰鬥。
八鍵舉著提燈往前走。他靈巧地使用魔法除掉擋路的障礙物,清出方便行走的道路。
自己一邊注意因為提燈放出的光芒而呈現橙色輪廓的身影,一邊跟上他。接著,對方突然開口。
「這是非常堅硬的樹木呢。」
「這個好像叫做Black Wood。北方原產的樹木。聽說經常被做成武器之類的物品使用。」
「這麼說起來,我之前也聽過這是非常牢固的木材。」
八鍵發出佩服的聲音。根本不在乎眼前危機四伏,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即便對那樣的他感到驚訝,還是開口詢問自己在意的事。
「吶,你在半路有遇到賽爾菲他們嗎?」
「有啊,遇到了。他們和我的同伴在一起,現在大概三個都在休息吧。雖然不太了解詳細情形,但其他的士兵們好像也都在一起喔。」
「是嗎,太好了……平安逃掉了。」
因為憂慮消除一個而鬆口氣。大家都平安實在很幸運。不過因此,自己的猜測也就屬實了。
剛好八鍵詢問相關問題。
「但是,只有妳跑到這種地方來了呢。」
「那些傢伙的目標大概只有我,所以才會到這裡來。」
「姆……?」
八鍵因為這意義深長的回答而皺眉,自己便簡單說明。
魔族採取的作戰。以及魔族使用那個策略能獲得什麼好處。
安靜聽自己說話的八鍵,在說明結束後發出同意的聲音。
「……原來如此。簡單來說就是因為目標只有妳,其他人才能逃過一劫嗎?」
「大概吧。雖然只是依照狀況判斷的臆測,但如果這麼想,對方的策略就會成立。」
兩人並肩行走片刻,看見前方黑暗深處被藍白色光芒照耀的群木。
「那邊好亮……」
恐怕是月光照射進來導致的吧。自己放心地發出這樣的聲音後,八鍵舉起提燈。
「過去看看吧?」
點頭後,一起穿過茂密林木,排列著巨大石頭的奇妙空間出現在眼前。
周圍明明有著堅固的黑鋼木森林,不知為什麼只有這個場所的樹木遭到砍伐、開闢出月光得以照射進來的空地。巨大石頭到處都是缺角,也有看似經年累月下因為風化而減少的部分。但是,從排列的規則性和石頭的構造來看,能夠看出人工痕跡。
和聯合的建築物或殘留下來的遺跡有著不同的韻味。在月光照耀之下、彷彿浮在夜晚空間般的模樣,彷彿某處文明的凋落。
「這是什麼?遺跡?」
「好像是吧……」
八鍵對自己的詢問含糊回答,並接近遺跡。然後他突然停在能夠看見遺跡中心的地方。
「怎麼了?」
「這個是……」
他沒有回答問題。比起無視自己更像根本沒聽見的樣子。他臉上果然充滿驚訝,似乎要環顧周圍般到處走動。
然後。
「居然在這種地方嗎……」
八鍵聲音裡微妙交織著理解與喜悅,自言自語般這麼說。
自己也靠近、並像他那樣環顧周圍後,同樣有所察覺。
具有規則性的巨石中心畫了個巨大魔法陣。中心是逆三角形。刻下的文字是這個世界的文字。即便長時間放置在這種地方,上頭的塗料卻像是剛擰出的鮮血一般。
但這個是——
「這個確實是,英傑召喚的魔法陣?」
「是啊。雖然似乎和厄斯泰勒用的有許多不同之處,但沒有錯。」
「不過,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我之前告訴過妳在找回去的方法對吧?就是聽說初次執行英傑召喚儀式的場所在聯合,所以才會來這裡。」
「那這個就是線索嗎?」
「對,這就是我的目標。哎呀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在這種時候找到還真是諷刺呢。」
八鍵水明傻笑著這麼說,心情很好似的聳肩。
「吶,也就是用這個就能回去原本的世界?」
「嗯?啊不是,只有這個回不去。因為這個是召喚陣,要回去必須從這個陣裡解讀出原型的情報,然後畫出新的轉移用魔法陣才行。」
「好麻煩。」
「不要這麼說。這個和SF的瞬移裝置或蟲洞或連結通道不一樣。」
舉出通俗易懂例子的八鍵責備自己。雖然總覺得他說的名詞都在哪聽過,但卻無法理解。果然,同個世界的人連對話都有所不同。
「那麼不好意思,稍微等我一下。」
「欸?你、你該不會現在要看!?」
「馬上就好。只是先寫下魔法陣,隨便調查一下而已。」
留下這句話就飛快跑過去的少年魔法師,根本不管魔族可能隨時會出現。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而後,他的魔力高漲。
和給提燈點火時不同,這次是毫不掩飾地解放魔力。
「你認真的?這樣會被魔族發現吧……」
「說不定呢。」
「什麼說不定啊。」
雖然嘴裡這麼說,但八鍵似乎毫不在意,一邊發出「欸~」或「哦~」之類佩服的聲音,似乎啟動了什麼魔法。
「等等,不能那樣吧!為什麼你還特地做會被發現的舉動!?」
「哎呀,不用擔心啦。」
「為什麼是這種回答!?你真的!清楚!我們現在!處於什麼狀況嗎!?」
「妳在生什麼氣啊。冷靜一點,沒關係啦。我又不是不知道。」
「啥……啥?」
過於平常的反應讓自己氣勢轉弱。聞言,看著這邊的他為難似地搔搔頭。接著好像明白了什麼,發出放棄般的嘆息,身旁氣場轉為初次出現於宮殿時那般冷淡且靜謐。
不由得屏息,而他的雙眼閃爍紅光。
「妳剛才說是被魔族引誘來這裡的對吧。魔族的目標只有身為勇者的妳,因此制定這次的作戰。」
「我、我是這麼想的……那又怎麼樣?」
「他們就是制定了這樣的作戰。敵方想趁妳落單時順勢擊敗吧,既然這樣,就不可能交給小嘍囉。為了讓計畫確實成功,魔族的將軍必定會現身。」
「……那是……」
能夠同意這段話。自己以前打倒過魔族將軍,所以要打倒自己就必須擁有接近或者比之前那個對手更強的力量。進而,魔族將軍如他所言出現的機率非常高。
「但是,這和你現在做的那些會引起注意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先聽我說。也就是呢,眼下魔族將軍正在找妳,而那十之八九就是陷害妳的傢伙吧……所以我們能採取的對策有兩個。看是要逃跑,或是與之對抗。」
稍稍停頓,八鍵繼續說。
「說不定妳還不用打倒那個魔將也沒關係,逃跑重整態勢,或者將機會賭在下一次。但是啊,我有今天必須在這裡打倒那傢伙的理由。」
「為、為什麼?」
「妳下次說不定還會中他的圈套,我下次不一定能像這次一樣在場。所以,對我而言,沒有比現在在這裡確實打倒那個魔將更好的選擇了。」
剛才那種嘿嘿傻笑的模樣彷彿是謊言一般,他說出的話充滿熱切與真摯。而那雙閃著深紅光芒的眼睛,確實述說著『為了保護妳』這句話。
「不趕快逃的理由就是這樣,覺得我很自以為是嗎?」
「不、不會……我知道了。」
在預期到視線會突然交疊後,自己垂下目光別開臉。沒辦法看向對方。對,要是直視那雙因為下定決心而發光的眼睛,自己的心會在瞬間被奪走。
就是為了迴避這個,自己才會陷入完全喪失記憶的狀態吧。明明不知道原本的自己對這個男人抱持什麼樣的感情,就這樣讓心被奪走好嗎?恐怕自己正在無意識地這麼想吧。
八鍵說完想法和覺悟後,又回去調查魔法陣了。
自己看著他的背影。
和入侵當時一樣,他是為了自己才來這裡。不要任何回報,也沒有人如此要求,彷彿這麼做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因此,不得不問。
「……為什麼?」
「……?」
「你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種程度?」
「不是說過了嗎?妳是我的家人。所以……」
「我知道,我也知道我們是表兄妹。但是,真的只是這樣嗎?」
「只是這樣……?」
「所以說,我和你……」
正想問出口時,森林的枝葉間傳來騷動,空氣開始伴隨著麻痺感。不遠處湧現腳步聲與拍翅聲,以及毛骨悚然的感覺。
「——出來了嗎?」
一如八鍵所說吧。他為了引蛇出洞而刻意撒下、名為魔力的餌,把魔族們釣上鉤了。
森林的騷動突然消失後,林木間的陰影處現出魔族令人討厭的身影。雖然背後的遺跡方向沒有敵人,但還是半被包圍了。
「……」
靜靜擺好拔刀姿勢。因為感到什麼接近而瞄了一眼,八鍵正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內,站在自己身邊。
魔族沒有襲擊過來的舉動。雖然平常一旦看見人類就會立刻衝上前,但現在只是齜牙咧嘴地露出敵意而已,彷彿蓄勢待發的狗。
接著,其中心走出一個穿著金邊刺繡黑斗篷的什麼人。雖然一瞬間以為是人類,但仔細一看就能發現斗篷中應該是身體的部分由黑色霧靄構成,所以能夠斷定不是人類。
其身邊的氣息和其餘魔族不同,周圍魔族也都悄悄窺伺他並且服從,恐怕他就是魔族將軍吧,黑暗中的紅眼閃爍光芒。
八鍵以有些懶洋洋的聲音問出這個猜測。
「你是魔族的將軍嗎?」
大概要回答八鍵的問題吧,浮空的黑色斗篷發出聲音。
「我名維舒達,負責七大軍勢其一。初次見面,受到憎惡女神祝福的勇者閣下。」
黏糊糊的口吻。是在內心小看自己嗎?或者是在嘲笑自己?是如實傳達出說話者心裡感情的說話方式。
「你和報告裡的人物特徵不太相似,是勇者的同伴嗎?」
「不對,是親戚喔。」
「……」
對魔族的將軍——維舒達而言,這是個難以理解的回答吧。如果聽到是來自異世界之人的親戚,確實會一時反應不過來。
維舒達突然發出笑聲。
「雖然因為一度跟丟而有點焦急,但這下就省去搜索的工夫了呢。畢竟放出了恍若通知的易認魔力。」
「那就好,我這麼辛苦也有了價值,大方給個謝禮吧?」
「是啊,當然。就用你的血來抵吧。嘻嘻嘻……」
發出詭異笑聲的維舒達,以及口是心非、抿著嘴動也不動的八鍵。而自己開口責備那個男人。
「……你為什麼要跟他一搭一唱?」
「不要緊張。隨便聊聊無所謂吧?不過這種類型的傢伙似乎挑釁了也沒什麼用啊。」
「……嗯。」
剛才的似乎是揣度,看樣子不是在開玩笑而是他的精明之處。
這次由自己詢問維舒達。
「制定這次作戰的是你?」
「沒錯。聯合的勇者,妳很強。我想用策略打倒妳,因此採用了這種形式。」
「你說的策略就是這個嗎?」
「是啊,妳打倒了馬哈利歐。既然如此必定會得意忘形、容易中計。這樣才有唆使他的價值。」
「你利用了同為夥伴的將軍。」
這麼說之後發現。在設下這樣的策略時,這個魔族就已經沒有顧及同伴的倫理了,而維舒達也不出所料地笑出來——
「不是喔,是馬哈利歐為了身為同伴的我竭盡全力才對。」
「你這卑劣的傢伙……」
聲音裡明確混雜嫌惡,刀鋒也對著浮在半空的斗篷。雖然放出殺氣,但對方完全無動於衷。當自己往前一步時,八鍵困惑的聲音追了上來。
「喂,初美。」
「由我應戰。其他傢伙交給你。」
「不,這傢伙由我——」
因為是他引來的,所以想負起責任打倒對方吧。但自己不能就這麼受人保護。體內流淌的劍士之血,這麼對自己說。打倒那傢伙。那樣的惡意不能交給旁人。
瞄了對方一眼,大概是感受到自己的意志吧,或者是放棄說服自己了?八鍵只是呼出稱不上嘆息的氣就乖乖退後。
「知道啦,我先處理旁邊的傢伙們。」
八鍵這麼說之後,身體的魔力高漲。感受到這點的維舒達收起詭異的笑聲,抬起手。
「好了,上吧!」
當對方同時揮下手腕的動作與發出號令後,魔族一起猛撲過來。但這第一波攻擊卻沒讓自己產生危機感。和平常一樣。他們宛如各種亂七八糟的聚合體般,每次都像這樣一起攻過來。
對,宛如野獸撲向隨意放著的肉類餌食一般。
這的確是最實在的招數。因為普通人類無法同時應對數量與質量。但前提是普通人類。如果是具有某種程度力量的人,就會擁有面臨多對一場面時的心得與解決策略。
既然如此,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在圍攻自己前、主動砍殺附近的魔族。被敵人包圍時該做的不是防禦,而是親手擊潰敵人的防線,這是哪個時代的劍士說過的話呢?在記憶尚未穩定的現在,雖然還無法從容回想起那個名字,但實踐方面沒有任何問題。
在魔族進入攻擊範圍前如疾風般衝出,將跑在最前面的魔族納入範圍內。魔族連驚訝敵我距離瞬間歸零的時間都沒有,在他們能夠做出那種表情時,頭顱已然墜地。自己並沒有扼殺那股氣勢,而是轉往下個魔族。飛向準備調轉方向的魔族,在身體高於魔族的狀態下,對著那張修羅般的臉右手單手突刺。
在與複數對手戰鬥時,突刺並非上策。雖然是強力的技巧,可一旦重複出劍,就得把刺進對手身體裡的刀拔出來,會影響到招式的連續性。
但是,可以確定自身的力量用不著介意那種小事。沒有拔出刺進腦袋、貫穿頭部的刀尖,反而使力往前壓送直至刀錚。若是為了打倒魔族,即便沐浴在血液肉片甚至腦漿之中也不厭其煩。只是不斷斬殺出現在眼前的敵人。
一口氣將接下來的魔族四分五裂。血霧飄揚。就在那片血色霧氣消散前的轉瞬、時間上來說是剎那間。在一切陷入慢速播放時將大太刀擔在盾上,確定數隻魔族與斬線重疊後、狠狠揮刀斬向空中。
揮刀瞬間,陷入遲緩的空氣遭到解放,這次則像是快轉般將在斬擊前的所有都一刀兩段並吹飛開來。
這樣一來,所有襲擊自己的魔族都被剛才的連擊解決了。
但是,太溫和了。魔族的實力根本構不成問題。自己的力量也在上漲。如同永不乾涸的間歇泉一般,力量正無窮無盡的湧上來。
邊不鬆懈對維舒達的警戒邊望向八鍵那邊。他也被魔族包圍了,現在敵人們正往他撲過去。
八鍵的動作徐緩,還沒有反應。那是他最初來到宮殿的夜晚裡,被聯合士兵們包圍時展現出的落落大方。撲過去的魔族數量接近十隻。無路可逃,感覺上來不及應對。但是——
魔族連帶著八鍵周圍的地面瞬間爆炸。
「……好厲害。」
聽見爆炸巨響,自己不知不覺這麼低語。八鍵的手指模仿刀印揮出橫一文字,當他指尖往上揮動時,魔族和地面一併遭到爆炎吞噬。
站在爆炸中心點的男人,側著身體輕輕搖動,如同統領火炎的鬼神般泰然自若。
……果然,他擁有相當強的力量。雖然在與魔族戰鬥時看過不少魔法,但這個男人使用的更加優異,性質也有所不同。
接著,八鍵將視線大方轉向維舒達。
「只有這種程度的話,不管來多少都打不倒我們哦。」
「但是,如果多到能耗盡魔力和體力,就另當別論了吧?」
就在維舒達這麼回應時,森林中湧出大量魔族。
「都是些到處亂爬的小嘍囉……」
「嘻嘻嘻,請你當那些小嘍囉的對手吧。因為我得對付勇者呢……」
維舒達發出那種詭異笑聲後轉向自己。這麼快就要上場了嗎?看清楚對方動作後,自己往他跑去。
長了翅膀的魔族從左右兩方飛撲過來。以大太刀砍出八字,一口氣斬去兩隻,目標是維舒達。雖然對方動作有種八鍵般的落落大方,但輕飄飄浮著般的模樣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從左邊繞到對方身後,伸出大太刀,另一方面,對手則伸出了包覆著紫色氣息的魔手。
雖然以大太刀橫掃過去卻被擋下,魔族將軍果然和底下的小嘍囉不同。維舒達如同飄在空中的紙被大太刀帶起的氣流擊中而歪向一旁,刀鋒連斗篷都沒擦到。
「咕……」
知道沒那麼簡單後,露出鬱悶的聲音並往後退。而正當自己準備抵禦維舒達接下來的攻擊時,背後突然竄過一道紫色閃光。
「唔?」
黑斗篷躲避似地輕飄飄浮起,維舒達拉出了很大的距離。而抓住空隙擊出魔法的人,是現在依舊與許多魔族為敵的八鍵。
「八鍵!」
「……在下是個靈巧的人。」
他回應似地看了自己一眼,但目光馬上就轉回襲擊過來的魔族身上,以火炎或雷電接二連三擊落魔族。
八鍵會從後方支援。他在與周圍的魔族戰鬥之際,還能補足自己的攻擊間隙幫忙牽制維舒達。
(這到底是什麼本事啊……)
以十幾隻魔族為對手,還能支援這邊實在非比尋常。幾乎讓人懷疑他的眼睛耳朵等感官,或者腦部知覺領域是不是比常人強出十倍。
另一方面,自己這邊——
「哈啊啊啊啊啊!」
隨著吶喊朝維舒達砍去。當然無法簡簡單單就打中,所以接著送出以劍擊組成的連擊。在不間斷的連續攻擊之後,維舒達身體因為追不上自己的動作而產生遲鈍。
(這裡!)
趁著這份破綻,一口氣砍出從右肩口到左腹側的袈裟斬。沒有喊出必殺一擊的吶喊,而是將那份力氣灌注於劍,靜靜擊出。劍也不負希望地陷入維舒達身體裡。
但是。
「咦——?唔!?」
視線一端映出紫色氣息便立刻抽身退開。在自己揮下大太刀後,維舒達的魔手刻不容緩地襲擊過來了。
「躲得很好呢,我本來打算用這招擊倒妳。」
「急什麼急!」
因為發生意料外的事情瞬間產生動搖,但馬上就怒吼著揮刀。然而維舒達這次甚至不躲也不擋。彷彿是在說根本不需要一樣,大太刀只劈開了毫無手感的黑暗。
「怎麼了?那種攻擊無法打倒我哦?」
「怎麼會!?劍擊確實……」
打中了。即便如此,卻沒有砍到東西的觸感。因為這種謎一般的狀況而焦急並且疏於攻守。接著,後方傳來八鍵的怒吼。
「初美!閃開!」
「——」
對聲音有所反應,立刻大步後退。瞬間,聽見八鍵那邊傳來啪嚓的清脆彈指聲,其餘韻很快因為巨大爆炸聲消失。
維舒達眼前的空氣發生爆炸,衝擊直接擊中維舒達的身體。但是,黑色斗篷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般隨風輕輕搖曳。
「——啊?」
「怎麼了?那種程度的魔法,對我無效哦?」
「……」
八鍵沒有答覆那句挑釁般的言語。他不管後頭追來的魔族,無言地瞪著維舒達——
「咦——?」
八鍵的身影,突然像煙霧般當場憑空消失,魔族們頓時失去目標。然而回過神,他就站在困惑的魔族們身後。
然後,夜空裡浮著無數魔法陣。
「等……!?」
自己不禁因為充斥夜空的魔法陣光景而發出焦慮的聲音,雖然能夠理解這是同伴引發的現象,但腦中整理卻追不上進度。
「光輝術式最大稼動。爆裝由第一到一百連續展開、絨毯爆擊!(Ad centum transcription. Augoeides maximum trigger)」
充斥夜空的魔法陣放出幾條閃光。點燃的光芒與爆炸一同放出雷射,魔族或維舒達不但沒時間逃跑、甚至在大範圍吹飛下根本無處可逃。非常符合其絨毯爆擊之名。
這樣的話,活不下去了吧。想到吃下這招的對手下場會是如何就毛骨悚然——這個暫且不提,留下深刻殘影的閃光消失後,維舒達發出聲音。
「嘻嘻嘻嘻嘻嘻……」
「怎麼會!?」
長翅膀的魔族全在閃光前消失了,但維舒達毫無變化,只是靜靜地提高參雜著興奮的詭異笑聲。
八鍵剛才使用的魔法,是寸地不留的激烈範圍攻擊。就連堅固的黑鋼木幹都被吹飛、滾落在旁,那種地面整個掀起的大範圍閃光風暴……即便如此,維舒達依然存在。彷彿根本無事發生般,斗篷輕飄飄地浮在半空。
八鍵的視線投向維舒達,驚訝呻吟。
「居然連高位魔術也不管用……?剛才的不是位格差消滅(Disvariety out)嗎?不對,魔術穿過身體……?」
聽見的是穿插著某種專業術語的困惑聲音,他似乎也不清楚攻擊打不中維舒達的理由。
即便困惑,八鍵再度開口。
「——吾之刃化為不可視之物,然則以堪比鋼鐵之銳利擊沉吾敵於血泊中!微塵吹飛!(Et factus est invisibilis.Instar venti Tempestas)」
維舒達還來不及行動,下個魔法就發動了。八鍵詠唱結束後,維舒達周圍的黑鋼木、地面的土、滾落在旁的石頭,突然碎裂開來並遭到吹飛。一切被不知道是空氣之刃或是看不見的利刃飛快劈開不說,看不見的斬擊風暴也不曾止息。維舒達被揚起的塵煙與木屑遮住看不見。但是,在將所有還原成微塵之前,龍捲似地暴風仍舊持續著。
這次一定——
「這樣就……」
「不,這只是開胃菜。」
「咦——?」
八鍵這麼說的同時,自己的身體被看不見的力量拉到他身邊。
在他身邊著地後,眼前除了交織著木屑的砂塵外,還有幾條紅線般的細細導火線。
然後,交織著紛飛木屑的沙塵中,誕生了模糊的鮮紅魔物,並且逐漸膨脹,接著那些全部反轉成爆裂。
預料中的爆風和熱浪沒有出現。是八鍵擋住了吧。遺跡也沒有任何損傷。但是——
「這、這該不會是……粉塵爆發!?」
和充滿驚訝的自己相對之下,八鍵狀似平常地以無論何時都冷靜的視線看著爆炎的方向。不只擊出魔法,連這種現象都能組織進攻擊當中嗎?在魔法之後加入現象的不間斷連續攻擊,讓自己不寒而慄。
即便如此,維舒達依然存在。
「連吹散都不行……嗎?」
對,彷彿接受了事實般,八鍵發出欽佩的聲音。
從這時起,他就不開口了。
就算維舒達毫無防備,但他卻不詠唱,也不使用魔法了。
「八鍵!」
「……」
八鍵沒有回答。彷彿放棄打倒對方一般,低下頭呆站原地。
◆ ◆ ◆
勇者的表情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難看。
這也是應該的。不管揮劍斬向這副身體幾次,攻擊都會落空。心理的焦躁程度肯定非比尋常吧。
在男人放棄使用魔法後,勇者就魯莽地攻擊過來。就算不明白劍打不中的理由,依舊掙扎著不斷攻擊。
流利的劍術。馬哈利歐的劍與之相較下笨拙如孩童,她的劍就是如此成熟且銳利。擁有一旦鬆懈下來,視線就會被其奪去般的美麗,彷彿寄宿著魔力。但是,現在只不過是無法確信「打得中」的胡亂揮舞,毫無靈敏可言。當然,即便毫不遲疑的劍也打不中就是了。
勇者在揮劍同時,嘴裡也流露出小聲的「為什麼」、「怎麼會」等等疑問。這並非出自本意,而是焦躁讓她自然脫口而出的吧。
勇者旋轉身體讓刀鋒描繪出螺旋、以劍飛往外側般的力道砍過來。身體暴露在那個斬擊下,但劍砍落卻沒有任何手感。
目睹自己刻意被砍中的勇者瞪大雙眼。因為她看見劍擊根本沒用,當然會露出這種表情。
「無論怎麼砍都沒有用喔。妳的劍絕對無法擊中我的身體。」
「咕——!」
聽見自己說明般的話後,勇者留下呻吟退開。雖然勇者的攻擊不具威脅,但其身段很麻煩。她可是打倒了那個馬哈利歐。既然能做到那種事,要分出勝負也當然很費勁吧。
但是,即便是勇者也有極限。一旦戰鬥意志受損,體力也會隨之下降。她可是從己方進攻要塞開始就連戰到現在,根本沒有時間休息吧。現在要她感到焦躁、慢慢讓她了解所有掙扎都是徒勞無功。這樣一來,自然而然就會喪失戰力了吧。
光是這樣想想,笑意就湧現出來。畢竟自己正在玩弄魔王視為威脅的對手,實在難以忍耐這份興奮,這是多麼愉快且歡喜的事啊。
「嘻嘻……妳似乎開始喘氣了不是嗎?是不是該放棄了啊?」
「話真多。」
「不巧的是我和你們人類不一樣,沒有會咬到的舌頭。」
用言語將勇者逼入絕境。人類是心靈脆弱的生物,無論肉體多麼強大,只要精神力衰減,大家都會成為弱小的生物。
這一點,勒賈斯和利榭巴姆也很了解。一旦狙擊人類精神面,剝除所有戰意的話,事情就會變得很簡單。他們總是這麼說。
因此。
「差不多該放棄,乾脆地將腦袋交出來了吧?」
「誰要!」
「後面那個男人已經死心了喔?在妳拚命揮劍的時候,妳看,他就這麼一直呆站在那裡不是嗎?」
「……」
在提到男人時,勇者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惡化。
被逼到極限這點如實傳達過來了。只要利用那個男人攻擊勇者,她就會簡單淪陷吧。原本以為有同伴會很麻煩,現在看來實屬僥倖。
這也是應該的,雖然勇者親自站出來戰鬥,並占據主要地位,但實際上依賴著後面那個男人這點一目了然。勇者逐一窺看男人的臉色,判斷現在處於優勢或劣勢,還能並肩戰鬥或轉為支援。而在男人開始一言不發後,就因為焦躁而流汗、不自覺彎腰,這都是支持自己論點的證據。雖然打倒同胞們、還能連續進行精密支援的男人本事相當不錯,但反正人類不過這種程度。畢竟自己在男人的魔法下毫髮無傷。
不可能。無論是誰,恐怕連教導自己這個技術的利榭巴姆、甚至魔王納庫夏德拉也傷不了自己吧。
終於,勇者氣餒地垮下肩膀。現在終於領悟無論怎樣都打不倒自己了嗎?她低下頭、垂頭喪氣、不甘心似地咬著嘴脣。曾經放出的威勢彷彿謊言般的模樣非常滑稽。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發出難以抑制的喜悅,並用力握緊包覆著渾沌氣息的魔手。
很快了。很快我維舒達就要取下勇者的首級、獲得第一個勇者殺手的名譽了。不管是誰都無法阻礙——
「——啊啊,什麼嘛。原來是那樣啊。」
「……什?」
「……咦?」
雙方同時對那道不合時宜的醒悟聲音發出疑惑。
回過神,傻傻站在勇者身後的男人滿臉驚訝地吐出一口氣。
那個表情就像是,如此簡單的事實為什麼現在才發現那種,對自己感到愕然的模樣。
「還以為是難以應付的對手,原來如此,怪不得攻擊沒用。本體不在這邊的話,攻擊當然會落空。為什麼沒有馬上察覺這種簡單的事情啊,太蠢了吧我。」
穿著黑衣的男魔法師臉色不佳,並誇張地抱著腦袋。那個苦惱的舉動宛如根本沒將自己與勇者的戰鬥放在眼裡。
對那種不合時宜的說話方式感到厭煩,揮出魔手中積存的魔彈。但是,察覺這點的男人立刻彈指,用爆炸吹飛自己的攻擊。
剛才明明一副已經放棄般默不作聲,現在卻露出剛見面時那種無聊的表情看著自己。
回過神時,勇者已經邊迴避自己的攻擊,邊退到男人身邊了。
「你不是放棄了……」
「啥?妳在說什麼?這種狀況要放棄什麼?」
「咦……?放棄那個、活下去之類的……」
「不,打不贏只要逃跑就好了。妳失去記憶後連腦袋都不會用了嗎?」
「你說誰是笨蛋!」
勇者對男人怒吼。男人雖然像在開玩笑,視線卻牢牢盯著這邊。就在自己打算攻擊而加強力量時,男人也舉起手。迎擊準備萬全嗎?實在難以出手。
勇者將刀鋒轉往這邊,詢問男人。
「……你發現了?」
「是啊。真是的,我還以為這個世界的人做不到這種事,但好像有例外。也有值得在意的部分……欵,先不管那個。」
從男人的語氣聽起來有辦法對付這個招式。難道不是虛張聲勢而是真的察覺了嗎?不,那絕對不可能。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聽見自己如此低語,男人滿臉無聊且悶悶不樂地說。
「那我就說得簡單點吧,攻擊之所以打不中你,不是因為將實體模糊化,而是將所在地模糊化了對吧?」
「……」
「因為你的身體像霧氣一樣,所以我當初只想著是氣體化或者將實體模糊化:哎呀哎呀原本就是那種身體真令人吃驚。反正是魔族,什麼都有可能呢。」
「……你完全搞錯了。」
「哈——事到如今就別騙啦。我和使用類似你這種招式的傢伙戰鬥過喔。欸不過啊,那傢伙的技巧不知道比你高多少。」
男人確信自己的說法正確。無法蒙混過去嗎?
「……好吧,你是對的,既然被看穿了我就誇獎你吧。但是,這招無人能夠破解。」
「沒那回事,有好幾種手段。」
男人這麼說著浮現笑容,那種彷彿自己搞錯了什麼般的舉止。
那種嘲笑般的態度,大大煽動了焦躁。
「那種手段——」
「不是跟你說有嗎?裝作知道的樣子很難看喔?」
「——!你在說什、不過這種程度的虛張聲勢!」
「哼,我是不是在虛張聲勢,要試看看嗎?」
男人這麼說著,嘴角詭異扭曲。這麼有自信嗎?
考慮到萬一,自己也展開行動。雖然不知道男人要做什麼,反正不讓他用就行了。
看見男人毫無防備地閉上眼、開口準備詠唱時,用力揮動魔手。
「哈啊啊啊啊啊啊……」
手周圍的混濁氣息逐漸膨脹、變成巨大的手形。狠狠揮下後,衝擊以及地面被混濁氣息捲入的土塊一同向男人飛去。
男人來不及防禦。等勇者反應過來已經太遲了。
但是那樣臨時的招數,似乎早在男人預料之中。衝突的瞬間,男人消失了,回過神他已經和勇者移動到其他方向。
……做了什麼?連招式起始都無法看清。另一方面,就連身為同伴的勇者也因為瞬間移動感到困惑而屢屢窺視周圍。
接著,男人靜靜閉上眼,吟詠般默誦。
「發現真實之物。其為有識之士開啟、愚者所持第三隻眼,將一切無知歸還因果地平、被純化之魂是為脈輪。示其九十六幅為雙玉與半圓複寫、於吾腳下描繪。(Atman .Eye of those with wisdom in all cases it is within the fools. some with light dismiss all the ignorance. Sophisticated soul Jnanchakusya.It is drawn on my feet as Pinyin)」
男人的咒文詠唱響起。伴隨著魔力高漲、周圍空氣也配合似地逆捲在男人身邊。吹拂的風在地面畫出規則痕跡,而後男人睜開眼睛。
「——在丹葛瑪睜開的雙眼前,所有虛偽啊毀滅吧。(Open.Eye of Danguma.And Dase illuminate the truth)」
瞬間,男人腳邊噴出足以灼傷眼睛的燦爛光芒。
周圍一切都被彷彿水面反射的陽光般的眩目光芒吞噬。但是那道光芒很快就收斂,再度回到剛才那個在新月照耀下、被黑暗包圍的黑鋼木森林中。
剛才的光有什麼效果嗎?但是,自己並沒有任何變化。勇者似乎也察覺到這點,詫異地看向男人。
「八鍵……?剛才的魔法是?」
「終了。」
男人這麼說著,宣告魔法結束。果然是迫不得已的虛張聲勢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什麼!?果然在故弄玄虛不是嗎!還以為發生了什麼誇張的事,根本什麼都沒發生!全都和之前一樣!」
「不,沒那回事——你看,這邊不就有所不同嗎?」
男人這麼說著,用鞋跟踩踩地面。那裡不知何時有個眼睛形狀、發著淡淡光芒的陣。
「你說那個畫怎麼樣?」
「嗯?要說明會講很久喔。松果體、丹葛瑪、眉間輪。必須從西洋魔術一路說到印度佛教才行。」
「莫名其妙……」
即便裝作從容,沒改變就是沒改變。腳邊的畫也是故弄玄虛後殘留的魔法陣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等、等等!你說得那麼自信滿滿但什麼變化都沒有啊!現在是怎樣!?」
「……妳也要說這種話嗎?外行人閉上嘴用眼睛看。」
「但是……」
「妳看,這樣如何?」
男人這麼說之後,突然冷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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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男人的魔法。明知沒有效還重複同樣的舉動,真是不長記性。
打不到的。絕對——應該要這樣才對。
「咕——!?是、什麼……」
預測遭到背叛,那道光確實貫穿了自己的肩膀。
被魔法擊中的衝擊,以及尖銳痛楚讓肩膀突然一疼。
「看吧?打中了吧?」
「騙人……那剛才的魔法是為了這個?」
「你、你這傢伙究竟做了什麼……」
「魔族的將軍維舒達,你偽造了自己所在之處。不過,一旦這個丹葛瑪之眼開啟物質領域,你就無法偽造所在之處了。現在是你的幻象從那邊的位相消失了呢?還是全部暴露在這邊了呢?來吧猜猜看。」
「不可能!像那樣的魔法不可能打得中我的本體!我可是將這個身體置於幽世!」
「哈?你說把身體放在幽世?不要說這種奇怪的話了渾蛋。不過是單純模糊了這邊和別位相的境界線而已吧?明明會用卻不知道嗎?你的身體又不是在很遠的地方。」
「從這邊攻擊那邊這種事——」
「對,做不到。如果沒有真的連接在一起的話。但是,你所做的不過是停留在模糊地點、讓自己的狀態配合每次攻擊與防禦轉換罷了。在別位相坐享其成還能使用遠端攻擊這種种技,只有戈多拉克辦得到。簡單來說,你只是將身體藏在那邊的深處。」
「什……!?」
衝擊,男人連自己不知道的部分都看穿了。
「但、但是,就算能打破這個招式也不代表我會輸!」
「——不過,既然我砍得到了,你這話是不是說得太滿?」
一直保持沉默的勇者,這麼說著放出殺氣。和剛開始戰鬥時一樣,不,氣勢比當時更甚。
「妳在小看我嗎小姑娘!」
魔手擊出魔彈,男人也配合著擊出光的魔法。魔法在勇者與自己之間交錯。用混濁氣息展開防禦障壁後,男人的魔法就被擋下消失了。
另一方面,自己的攻擊也被男人的魔法障壁抵擋。浮在半空的金色魔法陣,在男人面前像是盾牌般伸展開來。
突然,勇者的視線轉向男人。
「八鍵。」
「幹麼?嫌我多管閒事?」
「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
大概察覺了對方抿著嘴的意思,男人放棄似的嘆氣,然後——
「好啦。俱利伽羅陀羅尼幻影劍是斬除盤踞此世魔物的劍。就讓那傢伙仔細瞧瞧,這五百年來不斷擊潰妖魔的妳的劍術吧。」
聽見那句目中無人的話,勇者毅然點頭。接著將刀鋒轉向自己,橫砍過來。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小看我啊啊啊!」
以為捕捉到時,已經從視野內消失,轉往橫向的斬擊砍了下來。不在自己視野內停留的戰鬥方式。而且動作的靈活度比以往明顯。
但是——
「只要不被妳打中就行了!我已經看穿了妳的劍!」
無論劍閃多麼朦朧、凌厲,刀刃也沒有打中。
對,自己看透了勇者的劍。看透了。對勇者劍擊的了解簡直手到擒來。因為斬擊過來時,祕銀刀身就會發亮。即便視野中的勇者消失了,刀身的光會宛如預兆似地、事先告訴自己斬線會通過的位置。自己只要和剛開始戰鬥那時一樣閃躲就行。只要這樣就好。
愚蠢的勇者似乎沒發現這點,只是過於正直地砍過來。
接下來就和一開始的策略相同,只要不斷愚弄勇者直到她氣力盡失就夠了。
「咕、打不中……」
「沒錯!就算沒有移形的招式,妳的劍也打不中我!絕對!」
「……」
看著陷入沉默的勇者,嘴角不由得流露喜悅。
因為激動而熱切起來的敵人,無能為力地咬牙切齒模樣實在令人痛快。
「呵、呵哈、呵哈哈哈哈哈!打倒勇者小姑娘之後,就輪到你了小子!」
對,打倒勇者後就是黑衣男。絕對不能讓那個看破移形招式、甚至擁有破解能力的男人活著離開。
經過剛才的魔法攻擊,得知男人的魔法無法突破自己的防禦。要讓他高價付出得意忘形的代價才行。沒錯,以死謝罪。
另一方面,勇者不知道怎麼了,動作改為正面持劍、靜靜擺出攻擊姿勢。刀鋒面朝眼睛、劍柄在胸口以下。
不知道她要怎麼出招。但是,劍的光芒會指示勇者接下來的動作。
向自己、如實指示。對,映在劍上的月光。
月亮的、光芒。
「啥——?」
消失了。應該會指示勇者接下來動作的劍之光,從應該存在的地方,唐突地消失了。
跟丟劍閃後,距離極近的地方傳來女聲。
——俱利伽羅陀羅尼幻影劍、霞十字抄。
勇者那比寒冷夜氣更加刺骨的凜然聲音在鼓膜中響起的瞬間,自己的身體已經被砍倒在地。
動了動闇之中的腦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身體已經四分五裂。
疑問比痛苦更快從口中溢出。
「為、何……」
這是為何?到底發生了什麼——
「——新月之夜,絕對不要跟劍士爭鬥。哎呀哎呀,不愧是爸爸。真的要欽佩那個人。」
黑衣男人下襬任由夜風吹拂,他仰頭看著夜空。似乎讀取了自己的想法般說出那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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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寄宿在那道聲音中的是對過去的懷念或開心。
但是接著轉向自己的是笑容。而且是,如同魔王納庫夏德拉露出的那種、只對逃不出掌心之人會露出的笑容。
「怎麼可能……即便只有月牙,但確實在空中發亮……才對。」
「是嗎?」
因為那道嘲笑般的聲音過於自信,自己被吸引般抬頭看向天空。
但是,應該在那裡發光的三日月。
「居然、沒有……!?」
對,彷彿最初就不曾有過那彎月牙般,夜空裡一片漆黑,連星星都看不見。
「——狩月(Square of the moon)。也就是,月亮必是太陽系裡的真實之鏡。月光灑落之處會因此發亮,萬物均服從於那道光。因此,現在將月亮從空中狩獵下來。」
完全無法理解男人吟詠般的措辭,而黑衣男人彷彿在嘲笑自己的困惑般聳肩。
「總之呢,雖然我說得很誇張,但這裡沒有地球也沒有太陽系,更不知道有沒有九十度光譜。等我說完一切就結束了,只是安慰安慰你啦,安慰你,但是——」
——對現在的你而言,是非常致命的安慰吧。
看向自己的是,比魔王納庫夏德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深紅雙眼,以及令人不寒而慄的冷淡聲音。事到如今,自己才發現男人是死神。
「你這傢伙……知道我、是因為映在劍上的光才捕捉到劍閃。」
「因為你剛剛自己說看穿了,而且你也確實看著初美的大太刀。那個模樣在夜裡飄,眼睛會很明顯。所以我猜對囉。刀的材質如果不是祕銀而是會發光的奧利哈鋼,大概就不能這樣了吧。」
畢竟,在眼睛被殺意遮蔽那刻起,你就輸了。
那樣的話,在夜晚的森林中無情響起。然後,男人再度用黑鞋踩了踩腳邊。
於是,自己發現了異樣。對,如果沒有月光,周圍應該會被黑暗籠罩而看不見才對。即便如此周圍能夠清晰到看得見,就是因為黑衣男人腳邊正在發出淡淡光芒的眼睛形狀魔法陣。
「映照真實之光偶爾會因隱藏謊言而光彩奪目,就是這樣。」
「你……如果沒有你這傢伙、在的話……」
「那會怎麼樣呢?說不定還有其他能夠抓到你實體的手段,初美在最後關頭搞不好會做出什麼。就算是剛才的劍閃,也背叛你的目測將你一刀兩段了不是嗎?你搞不好在察覺前就被砍了呢。」
男人這麼說著,向自己誇耀根本沒有勝利的可能。
「如果你至少有勒賈斯那麼強,說不定就能打倒我們,但你原本就不夠強。」
自己因為男人回想起什麼似的說詞而掠過戰慄。
「你這傢伙、該不會……」
聞言,男人露出謊言被拆穿般的壞小孩表情,微微一笑。
……那麼就是這個男人,打敗了魔將之中頂尖的前鋒大將嗎?
「打倒勒賈斯的是黎二。你就這麼記住,然後去死吧。」
男人哄騙般的聲音,成為魔將維舒達最後聽見的話語。


尾聲
維舒達被朽葉初美從右肩口到左腿、左腹側到右腋交叉砍斷。
俱利伽羅陀羅尼幻影劍朽葉流、霞十字抄。確實是由雙手握刀下砍然後橫砍,再由橫砍轉為下砍的幻影太刀,但兩刀都擊中了維舒達。也就是,即便他捕捉到劍閃,被其中一個斬擊打中的機率也很高。
「這下狩月真的是多此一舉了呢。」
「完全。但是,能夠確實擊敗他都多虧了你。」
初美這麼嘆息著說。在清冷月光照射下的劍閃如同霧靄一般,因此得出所謂『看不見』的虛像絕對無從避開的結論了嗎?說不定對她來說,剛才那巧妙的一招是出乎意料的必殺一擊。
搞不好她想以拿手的突刺將一切畫下句點,但是——
「明明喪失記憶,為什麼連這種事都做得到?」
「你沒資格說我,你就算一個人也能嗤笑著打倒他吧?」
「太抬舉我了。這次是有前衛在才能贏得這麼輕鬆,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根本沒辦法。」
「是嗎?話說回來,你從開始戰鬥之後就顯得很可疑。」
「因為在下就是這種職業。」
完全散發出可疑氣息,採取紳士禮節並禮貌回應。魔術師基本上都是可疑的人。若是拿掉他們的滑稽、可疑、不可思議,就會變得乏味。
但她毫不在意地瞇眼看過來。
「如果出現在勇者故事裡,就是那種以為是自己人實際上卻是裡BOSS的類型。」
「不圍攻就打不贏的那種嗎?確實很符合剛出場就可疑的人物。」
水明聳肩笑著說,初美愣了愣也露出笑容。
「真的很從容呢。」
「託妳的福。」
變得比較輕鬆了嗎?兩人和樂融融地聊了一會兒,初美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說。
「這麼說起來,你剛剛說和類似這傢伙的人戰鬥過?」
「算……是吧。是使用和那傢伙類似的、將實體所在之處模糊化魔術的傢伙。不過,要說像實在也太像了吧……」
水明臉色有點陰沉,聲音也下降了幾度。討厭的戰鬥記憶。光是想起這件事,自己不中用的模樣就會跟著浮現出來。
「嗯。說不定,那傢伙就在這裡?」
「別說傻話了,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有你和我的前例在,並不能夠完全否定吧?」
「不,沒那回事。不可能。」
初美因為水明再三否定而有點發火,但看到對方臉色後便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嘴裡唸著不會、不會的他,表情十分嚴肅而且籠罩著不安。
水明仰頭看著月亮,不假思索開口。
「——墮魔十人·戈多拉克·勒·科斯特海德。這就是使用那個魔術的男人的名字。」
和那個魔術師戰鬥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也是在海蒂瑪莉成為助手、並認識伊絲莉娜之後吧——操縱現代魔術、以結社理念而生,然後背叛夢想的男人。雖然是個傷害他人、不惜將神祕揭露於世的男人,但因為無法從死亡中解放所以任誰都阻止不了,由於其地位而被放置了半世紀之久。
因為他的陰謀實在過於龐大,當時許多魔術組織都派出魔術師進行討伐,結果被水明打倒——
「那傢伙由我毀滅。就算是不死之身,只要斬斷根源就無法存在。即便因為我一時不察遺留著性命,會是誰在這裡召喚了那個男人?再說那個男人會加入魔族什麼的根本毫無道理。他可是那種宣稱世界萬物都該死、回歸座前才是最好的救濟、搞錯所有事的渾蛋哦?那種渾蛋……」
難道還活著嗎?光想像就毛骨悚然。
聞言,初美不知道怎麼聽的,古怪地說出這種發言。
「說不定是想讓魔族毀滅一切。」
「拜託不要再說下去啦放過我吧……感覺說著就會成真。」
「有那麼強嗎?」
「比剛才打倒的那個強太多,搞不好有一千倍。如果要我跟那傢伙打,還不如叫我同時對上魔族和魔族將軍和魔王。啊~好像要吐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逗她笑,水明臉色難看地垂頭喪氣。但不知內情的初美以什麼都不擔心的表情說。
「但是,你打倒他了對吧?」
「是他被打倒了。因為全世界最渾蛋的敵人在那個時候成了自己人。要不是這樣我肯定會因為位相切斷而四分五裂吧。」
對,當時那個嗤笑夢想的男人湊巧成了盟友。水明去幫蕾菲爾時提到、指示夢想所在的男人就是他。
「……拒絕再打第二次。那傢伙如果還活著,人類在因魔族滅亡之前,世界就會被那傢伙給毀滅了。」
聽見水明危險的說法,初美詫異詢問。
「……我們所在的世界,是那麼危險的地方嗎?」
「完全不是。和平得要死。」
「那為什麼?」
「誰知道,當和平與危險的平衡變得奇怪時,就代表末期到了吧。雖然不知道那是革新前的喘息,或是終焉前的過程,但在我們回去之前世界還真有可能毀滅,根本笑不出來。」
「現在不是拯救其他世界的時候呢。」
「雖然這麼說,但就算我們做了什麼,該毀滅的時候選是會毀滅。我們所在的地方,並非是如此英雄的立場。我們所能做的,頂多是世界毀滅前待在家裡發抖等待罷了。」
呼出那種一點都不有趣的嘆息後,水明以如同軍隊般正確但愚蠢的動作向後轉,看向遺跡的方向。
「欸,不管那些,我先去調查。」
因為沒有障礙了所以神清氣爽嗎?水明往描繪著魔法陣的石造遺跡走去,而初美也大步跟上去。
走到一半,初美眼神突然轉為銳利。專注瞇起並轉過去的視線前方,滲出令人不愉快的氣息。那恐怕是——
「……八鍵。」
「還沒結束啊。」
水明像是回應初美的警告般,發出厭煩嘆息。調查只能待會再去了嗎?在森林黑暗中蠢蠢欲動的氣息,無庸置疑是魔族的殘黨。
水明他們轉向魔族會來的方向等著應戰,正面的黑鋼木林間突然裂開一道黑暗。看出敵人會從那裡過來,初美擔起刀,水明則準備行使魔術。
魔族接連現身,從黑暗中一隻接著一隻慢慢出現,接近剛才包圍他們的數量,並且擺出會一起衝上來的模樣散發著強烈殺氣。
「……連戰沒問題嗎?」
「說什麼傻話,哪能被小嘍囉拖垮了。」
隨意回答的臉上沒有笑容。雖然水明的說詞高傲但聽起來不怎麼流利,表情也沒有絲毫大意。
就在這個是要先出劍還是先放魔術的時候。
魔族正上方突然落下影子。
就連產生「誰在那裡」、「發生什麼事」的疑問時間都沒有,只有初美發出了「咦——?」的驚訝聲音。魔族正上方瞬間迸出衝擊,將他們與地面和林木一同吹飛。
那個衝擊不僅吹飛周圍一切,衝擊波還帶著巨大的木片或土塊,如同砲彈般往有段距離的水明和初美飛來。
「這、這是什麼?」
「……」
初美困惑地用大太刀抵擋,水明則用魔術防禦以殺人般速度飛來的物體。
轟然巨響結束,飛散的粉塵也消散後,他們看見一個頭上長著銀白色的角、身穿和服似的打扮的男人,他站在魔族的屍體中舉起拳頭,唱出造訪的句子。
「——真脆弱啊。這種連糞土都不如的飛蟲,居然能夠威脅女神身邊一切生命,這種任誰來說都難笑的笑話實在令人害怕。」
這句彷彿自言自語的話語,是說給腳邊的魔族們聽的嗎?
終於,察覺不合時宜來訪者的其他魔族,從旁襲擊長著角的男人。但是,當他一揮拳頭,魔族就在連黑鋼木都捲起的餘波中碎開來了。
……水明和初美因為那份過於輾壓的力量而說不出話。
吹飛魔族就算了,畢竟兩人聯手並非打不過魔族。但是,那不過是輕輕的、驅趕飛蟲般的動作,卻連堅固的黑鋼木都捲入並絞碎究竟是什麼道理?
彷彿碰到什麼髒東西般拍了拍手,男人的視線突然捕捉到水明。
「……」
撲通,水明的心臟突然大力一跳,身體被恐懼依附。是因為看見壓倒性的強大力量嗎?不,不是因為強。而是因為那個男人的存在,以及那道視線。
水明一隻腳往後退,這是自己因為害怕反射性做出的舉動。
來異世界之後因為恐怖而後退,這還是第一次。
另一方面,旁邊的初美並沒發現近在眼前的危機。是懷疑對方可能是自己人嗎?她用驚訝的視線看向擁有銀白色角的男人。
「勇者和……哦?你是勇者的同伴?」
水明無法回答對方的問題。腦內警鐘大肆作響,心底的自己只想著快逃、完全聽不見其他聲音。
反而是初美往前一步,反問男人。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認識我?是盟友嗎?」
「誰知道呢。這點由妳決定。」
「什麼意思?」
無論是男人哄騙般的說法,或初美的疑問,水明都聽不見。
不過,事到如今他察覺了男人的身分。
「……你是,龍種嗎?」
水明有點顫抖的詢問猜對了嗎?男人只歪歪嘴露出笑容。另一方面,初美終於注意到水明臉色大變,詫異的視線轉向他。
「八鍵……?」
「果然嗎……」
「你這傢伙很害怕呢。一個男人在敵人面前連虛張聲勢都辦不到,實在丟臉。」
「——吵死了!這是正常反應!」
「但是,我沒事要找膽小的弱者。不好意思你消失吧。」
彷彿斷定水明很無趣般,男人用冷淡的視線貫穿他。
然後微微張開嘴,吸進空氣。
——龍哮(Dragon Shouts)。
察覺此事時,束縛身體的緊張以及害自己發抖的怯懦都不見了。水明腦中只記得拚命去想迴避那個威脅的方法。
而不知道接下來將發生什麼慘劇的初美,保護似地將刀橫在他之前。水明用力抓住她的肩膀。
「初美!過來這邊!」
「咦?」
「到我後面!快點!會被龍哮捲進去!」
「龍……呀!?」
水明強制把困惑的初美拉到身後,接著伸出雙手開始詠唱。
「——吾之盾非盾,是為縱使承受任何攻勢依然堅固之物,無論面臨何等砲火皆無以撼動之物。絕不潰敗且不動如磐石,其為受匯聚曉星吹息的金黃光輝虛飾之堅城,其名為(Nonamo munus scutum.Omnes impetum invictus.Incincibility immobilitas immortalis.Cumque mane surrexisscnt castle)……」
魔力湧出同時,水明身邊出現無數包圍著他們的金色魔法陣。正面的魔法陣運轉,腳邊的大魔法陣內部指針以秒計時。共計六小節的詠唱結束後,所有的魔法陣都安定下來。
「——堅守吾身!絢爛的金色要塞!(Firmus Congrega aurum magnalea)」
其鍵言紡織同時,長角的男人嘴裡伴隨著令人耳鳴般高音的震動解放了。
震動波往周圍擴散時,地面如同沸騰般吵嚷,空間產生紅色閃電般的龜裂閃爍。空氣帶電、分子震動。在這種令人產生世界被裝進染成鮮紅色等離子燈泡裡的錯覺般場景中,一切都變換成了灼熱。
視野瞬間染紅,無論是土壤、黑鋼木、魔族的屍體、召喚遺跡,全部都同等遭到爆炸吞噬。
捲起的轟然巨響和灼熱旋風幾乎讓人錯認成小規模的眩光。靜謐的夜晚,一轉眼就成了焦熱地獄。如果水明剛才引起的粉塵爆發是炸藥,那這個簡直可以稱為核爆。
……火焰逐漸收斂後,周圍景色大變。
「這是……什麼?」
初美瞠目結舌,尚未掌握現況。
回過神時,黑暗的森林與遺跡都隨著灰燼隨風而逝了,現場只剩下周圍整片的焦土和殘火。
另一方面,長角的男人不知為何呆呆張著嘴。
他呆滯地看了水明半晌,露出領悟的表情,然後突然放聲大笑。
「——咕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沒想到能正面擋下剛才那擊!我總想著那不是普通人類防禦得了的東西,哎呀哎呀看來是我思慮不周了!善哉善哉。」
他發出的確實是喜悅。他一味大笑,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水明。剛才明明只意識到勇者,但現在連看都不看,而是以彷彿在看頂級刀劍般的眼神注視著水明。
然後。
「黑衣的男人啊,我要訂正剛才對你這傢伙——不,對你所言的弱者一詞。形容為了保護女人而站出來的男人為弱者實在不合情理。再者你毫髮無傷擋了下來,看來你發抖的理由不僅是因為怯懦吧。」
男人這麼說著,這次露齒而笑,如同飢餓的野獸終於尋獲獵物時、那種恐怖且猙獰的笑容。光是那種獵食者散發的喜悅,就重新挖掘出水明對龍深入骨髓的恐懼。
再度被顫抖與寒意占據身體的水明身邊,初美再次詢問。
「你是……」
「嗯?噢噢!對喔,我整個忘了。哎呀哎呀,執行任務時發現至今為止不曾遇過的獵物,這個世界的生命還真是諷刺啊。但是——」
那是現在才想起來的說話方式。不對,男人說不定是說真的,他直到現在才想起初美的存在。
「我是龍人因祿。聯合的勇者初美啊,即便沒有經過應允,今宵也要讓妳與我一起走了。」
月下,龍人因祿露出龍牙。


後記
各位,久疏問候。我是樋辻臥命。
這次的故事是瑟狄鄂司聯合篇。
從帝國出發,為了尋找英傑召喚儀式魔法陣解讀線索而前往聯合的水明一行人。
另一方面,聯合有著聯合宗主國穆贊召喚的第三名勇者!
水明的青梅竹馬,小初美的登場就是以這種感覺開始。故事也逐漸展開,希望各位看得開心。
水明君不如意的旅程,以及本作的精采之處戰鬥等等等等。
接著,最後是……
若能享受本集實感榮幸。
感謝讓第五集成功出版的各位,責編S氏、插畫家himesuz老師、設計師堀江ヒデアキ先生、校對公司鷗來堂,真的非常感謝。
樋辻 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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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奧爾歐普拉普 平民
' revive5292 发表于 2018-12-16 14:31 感谢分享了。 但这本文笔是真的不行,都不知道怎么出得到第5卷 '


雖然挖墳了不過我還是想說一下,咒文b格十足啊,這真的是我看過最精采的裝逼了,而且還是以現實中的西方神祕學為理論基礎建立的世界觀

4 年前 0 回復

Acekiller 王爵
看到第六卷才知未看第5卷呀
故事分上下篇
頗精彩呢

5 年前 0 回復

Wrs_0 騎士
6卷看完重温五卷,感觉还是前期看得更爽
后期的展开略显无力啊

5 年前 0 回復

掠夺无线 勳爵
感谢大佬录入,有生之年啊,终于看到第五卷了

5 年前 0 回復

linyx1761 子爵
現在才找來看 ,謝謝分享囉

5 年前 0 回復

CHILIKOU 平民
从漫画过来的。好看。

5 年前 0 回復

CHILIKOU 平民
工作辛苦了。好看

5 年前 0 回復

绯君 公爵
主要主角的嘲讽技能我是真的佩服呀,一边自嘲又不忘嘲讽对方,是真的强

5 年前 0 回復

永远的闲暇 侯爵
这本作者也很喜欢捏造设定啊,而且一下就是一堆。翻译辛苦了

5 年前 0 回復

~滅影~ 公爵
感謝錄入 辛苦了
還以為沒得看

5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幼驯染妹也登场了啊。。。

5 年前 0 回復

ShadowEye 公爵
这一卷各种露骨给回家做铺垫,搬战力+恢复记忆+治疗眼睛,连初始召唤阵都准备好了

5 年前 0 回復

疑败 伯爵
这书还是靠台版看到了。。感谢录入菌!

5 年前 0 回復

lsk1995 侯爵
龙傲天类的小说,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5 年前 0 回復

ScubaLeon 侯爵
男主完全龙傲天了啊。这书感觉还是第二卷最好看,秀的恰到好处,而且男主和精灵剑士的内心戏都有亮点。现在总觉得原来世界的事情被搁一边了,一边时不时神秘兮兮地提上几句一边又不肯推剧情,完全就是当成了只有作者掌握的情报源来用。另外就是这卷看着贼累,作者拿对话来塑造情景的能力还是弱了点

5 年前 0 回復

终孽剑士 侯爵
录入辛苦了.........
现在台版的引进越来越快了.............

5 年前 0 回復

arbalest0083 子爵
终究还是把台版给等出来了

5 年前 0 回復

billy0429064 伯爵
我一直覺得這一部作品的節奏很怪異
不管是主角的強度
心智方面的堅韌性
還是個性
以戰鬥節奏(作者不會是參考死神吧?)
說真的看上去很心累

5 年前 0 回復

waitingfor 王爵
' bellum 发表于 2018-12-15 22:04 在第一章的拉丁咒语星星的属格是不是错了 '


拉丁语大佬?

5 年前 0 回復

庫里希德 騎士
感謝錄入 一口氣看完全身舒暢

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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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omby君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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