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ck GU vol1 死的恐怖(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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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图源:死亡
录入: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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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简介:
「THE WORLD」——這是一款擁有一千兩百萬名玩家、全世界最大的網路遊戲。長谷雄在那裡不斷揮動手中的刀刃,反覆進行PKK的行為。但這一切都是為了拯救在現實世界中持續昏迷的少女「志乃」。然而,當長谷雄遇見其中的關鍵人物「三爪痕」之後,卻因神祕的力量而意外被回溯到等級1的狀態!失去一切的長谷雄是否能夠成功拯救志乃呢!?在負責遊戲劇本的浜崎達也親自操刀之下,「.hack//G.U.」終於以小說面貌隆重登場!


序章
少女躺在潔白純淨的床鋪上。臉頰消瘦,手臂枯瘦如柴,油腻的頭髮就像廉價的假髮一樣發硬。呼吸十分微弱——如同爐渣般乾燥的皮膚上,隱約浮現出凹凸不平的血管。
灰色是死亡的顏色。
三崎亮正在大學醫院的一間病房裡探望七尾志乃。
显示在醫療儀器上的脈搏和心跳,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夠維持人類生命的數值。即便如此,志乃依然邐是活著。她活在超越一切常識認知的地方,飘盪於此岸和彼岸的夾缝之間——就像是被惡毒的魔法停止時間的睡美人。
「你真有恆心。」
走進病房的護士出聲說道。
「每隔不到兩天就来探望一次。」
年輕的護士或許是想為他打打氣吧。
「我就住這附近。」
亮不希望對方繼續追問自己的隱私,於是含糊地帶了過去。
「……已經有半年沒醒過來了吧。」
「還是找不出原因嗎?」
亮努力保持平靜,出聲向護士詢問。他雖然很感謝這些日夜不停照顾病人的護士,但還不至於對她們敞開心胸交談。
「醫生都束手無策了。」
護士搖搖頭。
這半年間,七尾志乃持續處于昏迷的狀態。
原因仍舊不明。醫生只是用補充營養的點滴來延續生命而已,並不能真正挽救志乃的病情。
無論亮如何懇求,志乃始終沒有开口說話。
志乃燦爛的笑容就這樣从亮的世界裡消失了。
從現實世界裡——
「『THE WORLD』……聽說是玩了這套網路遊戲後失去意識的呢。」
也從網路世界消失了,那就是一切折磨著志乃的謎团開端。
因為,七尾志乃正是「在進行網路遊戲的時候陷入昏迷」的。
「……這些花是?」
亮詢問護士。
病房內的花瓶中插著非洲菊,看上去还很新鮮。
「不是三崎先生帶來的嗎?」
那麼到底是誰呢?護士一臉納悶地走出病房。
潔白的房間裡只剩下亮和志乃兩人。
他伸手觸碰非洲菊。
現在的志乃就像這些被剪下的花,從名為現实世界的土壤中被連根切斷一样。
他摘下濕潤的花辦,並感受那般觸感。花粉沾上了指尖,他舔了舔指尖,那味道又甜又苦。
一种不属于两人的味道。
(我……)
他對著尸体一般殘破不堪的身心瘋狂地懇求。不斷在泥濘般的黑暗中,在悲伤、愤怒和絕望的深淵中尋找可以倾诉的對象。
亮立下了誓言。
「我一定會救妳的……!」
蟬兒開始喧囂起來。一隻——不,是兩隻或三隻,牠們就如同聞到病房內屍臭的蒼蝇一般,貼在窗外的牆壁上交互鳴唱著短暫的生命。
——我要找回一切。


第一章 三爪痕
1
凰聲由左而右吹過耳際,皲裂的天空中,无情的太陽不斷燃燒著。生命的氣息在褐色的荒野上顯得十分稀薄。这些觸動人類感覺的現象,一切都是透過太陽眼鏡型狀的M2D營造出的数位臨場感。
實際上一點也不熱。
但卻又顯得炙熱無。
這不過是將那些手握控制器的玩家本身意志,殘酷且鮮明地反映出來而已。
「救命……!」
尖叫聲被接二连三的叫罵聲所掩蓋。
眼底的原野上,一支三人隊伍正被超过十名以上的玩家集團包圍住。他們並非怪物,而是一群PC(注:Player Character,玩家角色)。换句话说,就是一支结伴愉快享受游戏的新手隊伍被惡劣的老手集团給纏上了。新手當中的兩位已經犧牲,化為了兩具呈現灰色的可憐屍體。
死亡。
網路遊戲「THE WORLD」之中,存在著一種連性命都可作为赌注的游戏。
「你們是新手對吧?」
斬刀士拉高沙啞的女性聲音,握著荊棘般的棘刀走了出來。
捲曲的紅髮、露出肚臍的大膽皮衣裝扮,褐色的皮膚上晝满了花紋,看上去就像是自願扮演壞人一樣。她似乎就是這個集團的頭頭。
「好過分」、「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请快點住手」——這些從訊息視窗中透露出來的無聲抱怨,正是剛才那些被血祭的新手們所發出來的。如同不会說話的屍體在勸誡著殺人犯一般,看起來相當滑稽。
「你們为什么要進行PK呢?」
失去同伴的咒療士用激昂的少女聲旨向女斬刀士喊道。
「什么叫為什麼……?」
「PK所傷害的並非PC,而是傷害了對方玩家的心,你們難道一點也不明白吗?」少女咒療士毫不畏懼地發出控訴。
這句話是正確的,或許是正確的吧。
不過在犹如糞坑的網路上,對全身沾滿糞便的殺人兇手講述道理是極為愚蠢的事情。在人們彼此默默逃避現實而來到的「THE WORLD」之中,道德這種東西比起最廉價的刀子还要更沒有價值。这里只存在规格,沒有什麼對或錯。在這片浩瀚的資料之海當中,若是想彰顯自己的存在,就得看夠不夠強——
「W」
嘻嘻嘻嘻嘻嘻,PK們紛紛用语音交谈不斷發出大笑。「PK別人當然比被人家PK还要更愉快吧!」他們笑著說道。由于在現實世界中從未遭遇過如此赤裸裸的惡意,咒疗士少女頓時說不出話來。她身为一名玩家的心被彻底撕裂,純潔的心量遭到凌辱,沾滿了穢物。若是心愛的洋娃娃被弄坏了,女孩子會傷心哭泣。而在網路遊戲的黑話當中,所謂的PK就是這麼一回事。
「話說得挺好聽的嘛……在『THE WORLD』之中,力量就是一切。」
女斬刀士晃動著火焰般的紅髮,用荊棘的剑尖戲弄咒療士少女。
「……!」
「弱小的傢伙,無論在現實或網路上一樣都是獵物啊!」
當女斬刀上終於舉起劍來的時候,一道從岩石上俯瞰這一切的黑影突然從天而降。
排氣聲響起。
如猛禽般從頭頂上發動的急襲,立刻就撞倒了其中一名PK。黑影從噴發小蒸汽的蒸汽摩托車上跳下,然後在跳躍的同時拔出雙剑,就這樣狠狠地刺中倒下的PK。
「格林?」
見到手下擊劍士如同大力士一般的巨大身軀癱倒在地的樣子,女斬刀士感到害怕。PK們將目光從咒療士少女的身上移開,捕捉映照在各自M2D上的闯人者身影。
那是一名黑衣鍊裝士——
「……波爾多大姊,他就是那個……!」
「什麼?」聽見綁著日本髮髻的雙劍士這麼說。女斬刀士波爾多立刻大叫。
控制器動了。
显示在M2D中央的黑衣鍊裝士——三崎亮所操挫的PC回應玩家的指令,做出收起雙劍的動作,並且拔出背後的鏈鋸大劍。
「你這傢伙是——」
不待對方說完,鍊裝士便將頂著日本髮髻的雙劍士一刀兩斷了。
灰色是死亡的顏色。
即使被鏈鋸攔腰截斷也不會像恐怖電影裡一樣發出惨叫聲,或出現血肉横飛的場面。
角色只會倒在地上變成一具灰色的屍體。「THE WORLD」是一款從幼童到老年人都可以享受的全年龄取向遊戲。話雖如此,玩家們在此交談的內容並末受到任何約束。
這個世界是扭曲的,所以一切統統都是狗屁。
「蔥丸?」
波爾多喊出被殺死的手下名字,整個人差點腿軟。從傷害值來推斷。雙方之間的等級差距大到足以令人絕望的地步。因此長谷雄才會被PK們這麼稱呼——
「『死的恐怖』……PKK長谷雄!」(录:为什么翻译成这么另人绝望的名字啊……)
波爾多還来不及攏好架势,黑衣鍊裝士長谷雄便已經站在女斬刀士的背後。
就像黑色的惡魔一樣。
角色的原型是一名銀髮的少年型PC,但也只有頭部以上才能夠稱為人類。他的身體受到了不祥的詛咒。邵覆盖著尖銳突刺的生物裝甲,配上拖帶著長尾巴的模樣,令人不禁联想到遠古時代的劍龍。以鍊裝士來說,他是個已經強化到可使用三種武器的第三外型,佔總玩家人數还不到百分之五,是等級超越了Lv100的废人玩家。在「THE WORlD」之中,他本身的存在,簡直就像是捨棄現實世界、沉迷于遊戲裡的非人類怪物。
「妳知道三爪痕嗎?」
位於另一端的玩家三崎亮將這句話透過M2D的麦克风,以PC長谷雄的声音散散在「THE WORLD」的原野上。
「什么?」
「是傳說中的PK名字。」聲音被準確率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聲音文字轉換系統捕捉,以日語显示在訊息視窗裡。「據說被他殺死的PC再也沒回到遊戲裡過。」
長谷雄將巨大鐮刀的刀刃架在波爾多脖子上。他是個擅長使用雙創、大劍和镰刀的鍊装士。
「三爪痕……」
波爾多彷彿想起這個名字,然而——
「——那種公布欄上的怪談故事,白痴才會當真啊——!」
荊棘刀刃猛然往後砍去,但是長谷雄卻不在那個地方。正當波爾多疏於防範的时候掃過天空的巨大镰刀便收割了她的生命。
死亡將女性的頭髮染成灰色。
「沒用的東西……」
看了波爾多的屍體一眼,亮吐出這句話來。
剩下的PK随即一哄而散了,PK從不付出努力,也不會奮戰到最後一刻。这是因為他們很清楚,對抗一個打不蠃的對手不過是在浪費回復道具罷了。所以甚至就連自己的生命,也可以毫不在乎地放棄。
「竟敢殺死我波爾多,找絕不會放過你的……」
丟下無聲的台詞後,變成灰色屍體的波爾多消失了。她直接登出了遊戲。
「……殺了妳?」
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死亡。
再度登入遊戲的波爾多,只要被扣去部分的經驗值作為懲罰,大概就能像以往一樣再次進行PK了吧。僅只如此。那種虛偽的死亡沒有任何價值,更沒有什麼意義。
(但是,志乃她——)
「請问……」
聽見聲音的同時,亮反射性地鎖定對方的PC,將長谷雄切換成攻擊姿勢。
對方無法反應長谷雄的動作,呆呆佇立在原地。那是遭到PK襲擊的受害者。以蕾絲衬托的秀麗服裝上掛著小鳥翅膀般的肩飾。纤细的身軀彷彿在長谷雄一擊之下便會折斷。
就是這樣的一位咒療士少女。
目睹映照在显示器上的少女容貌,亮幾乎忘了要呼吸。
「志乃……?」
「……咦?」
見到一臉困惑的咒療士少女,亮頓時回過神來。
故意重重地嘖了一聲之接,長谷雄跨上蒸汽摩托車,留下轟隆的排氣声雕開了現場。
2
半年前的某一天。
冬天。
冷風不斷吹拂,兩人相會的地點就選在池袋車站前的連鎖咖啡廳裡。點好餐點後,亮将手機伸到感應器上付款。電子錢幣的音效随之響起,並列印出寫有號碼的收據。「您所點的是小杯熱摩卡。」店員的聾音傅了出來。在柜台内,打工的女孩正忙著注入剛沖泡好的濃縮咖啡。
「一號的客人,讓您久等了。」
從店員那裡接過杯子後,他找了個空位坐下。
在玻璃牆的另一邊,被關在狭小空間裡的瘾君子正沉浸於周圍瀰漫的白色煙霧之中,就像是供遊客欣賞的動物園一樣。他往鄰座上班族手中的PDA望去。「中央磁浮新幹線確定動工」——自上個世紀展開计划之後經過了半个世紀,連接東京到大阪之間一個小時车程的磁浮列車終於要開始興建了。總工程款項预计为十五兆日元,東京的新宿车站届时将会成为地下四十公尺的深層地下車站。完工日期预定在十年後的二O二七年,那時候的亮应该已经二十七岁了吧。
他看着柱子上的鏡片,用手指重新梳理染成灰色的頭髮。昨天第一次染髮時的疼痛依然还殘留在頭皮上。髮型是參考雜誌的介紹,早上也特地洗了個澡,修過眉毛,刷了牙後嘴里也噴了芳香劑。
「三崎同學?」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亮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啊……」
他突然說不出話來。這实在是糟透了。
對方的打扮是短靴、打了褶皱的丹宁布喇叭裙、黑色的毛衣外面套上一件毛背心,肩膀上掛著平時常用的帆布提包,整體來說穿得相當随意。相對的,在精品店店員的勸說下買了不適合的衣服和一雙尖頭鞋,打算要好好裝扮一下的自己,那种想要獲得對方的喜愛,應該說是不希望被對方討厭的自负心理實在相當可悲——羞恥的鉛錘將想說的話和目光沉到了泥濘之中,反複演練多次的劇本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來。愈是焦急,就愈暴露出像是同時踩了煞車和油門般進退兩難的醜態。他的目光遊走在對方的肩膀附近,好纖細,跟自己平常接觸的同學截然不同的異性——女孩正散發出成熟的氣息。對方曾經在郵件中說過自己是個大學生。
亮的眼睛試圖要重新捕捉眼前的她。
但絕望的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开口,仿彿就連呼吸也變得斷斷續續。最後他終於渴求似地叫了對方的名字:
「志乃……?」
「七尾志乃。」
這就是她的自我介紹了。亮曾告訴過對方自己的本名,不過粗心的他卻忘了問起忘乃的本名。
「……名字『和PC一樣』?」
「長谷雄的本名可不叫長谷雄呢。」
她露出愉快的笑容。若是旁人聽到這樣的對話,或許會摸不著頭緒吧。但這卻一口氣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妳不是說……到了咖啡廳再打手機聯絡我嗎?」
亮終於像進行語音交談時一樣開始變得隨意起來,出聲詢問對方。
「我進店裡之後,不知為何就認出你來了。」
她——七尾志乃挖苦般地投以微笑。看來亮刚才似乎很坐立不安的樣子。
從未見過面的兩人,事實上在過去的兩個月間一直有交流。
也就是說,他們並非在現實世界、而是在網路上認識的。
在世界最大的MMORPG「THE WORLD」之中。
在網路遊戲的世界裡,他們以相當於自己分身的PC「長谷雄」和「志乃」彼此進行交流。兩人的关系逐渐演變到現實世界中。亮打算要告白,因為他喜歡上志乃了。所以,他想向眼前這位美麗的年長女性,真實世界中的志乃說出心中的話——
然而,那卻是亮與志乃彼此交談的「最後一天」。


二OO五年,由於發生了因「冥王之吻」病毒所引起的第一次網路危機,網路社會一度中斷。既有的作業系統軟體和安全系统都崩溃了。这個人們稱之為網路黑暗時代的惡夢,為全世界的經濟帶來天文數字般的损失,所有人的生活都倒退至二十年以前。經過那兩年的停滞,二OO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的「聖母之吻」當天,在擁有絕對可靠性的ALTIMIT作業系統架構下,網路再度對一般大眾開放。選在同一天開始营運的MMORPG「THE WORLD」,不久後便累積兩千萬名以上的使用者,發展成為全世界最人的網路遊戲,負責開發营運「THE WORLD」的CyberConnect公司,由于和独占新時代作業系統軟體的ALTIMIT公司關係深厚,因此便以娛樂媒體產業的巨人姿態稱霸了全世界。
接著到了二O一五年末,身為網路遊戲的佼佼者,同名的正式續篇「THE WORLD R:2」發表了。雖然市场因後來跟進的遊戲廠商過于氾滥而呈现饱和状態,使得使用者人數减少至一千兩百萬人,但嶄新的「THE WORLD」評價依然屹立不搖。
二O一七年夏天。
MMORPG的歷史走過了四分之一個世紀。版本不斷翻新的「THE WORLD R:2」在所有的讚賞和批評中依然保持着超高的人氣。
△開始城鎮 悠久的古都馬克?阿奴
在「THE WORLD」日語版的伺服器當中,每個建議遊玩的等級帶都存在著許多小伺服器,並分別設置了冠以希臘字母的城鎮。只要一提到新手取向的△伺服器,就非「馬克?阿奴」莫属了。從「悠久的古都」这個別名便可以得知,这里过去也曾出现在初代「THE WORLD」之中。圍繞著運河的石砌古代街景令人聯想到水都威尼斯。这一帶是設定為馬克?阿奴的舊市區,至於位在大運河另一端的新市区則是聳立著蒸汽文明所構築而成的钢铁高樓都市。那裡被當作背景使用,玩家實際上並不能前往該處。根據遊戲的世界觀,自前作過了數千年之後,如今名為「革新的阿爾瓦克」的人族(註:泛指有別於其他種族的人类一族)指導者在此建立了據點。
遊戲的設定就是如此。
在一閃一閃地映照出夕陽光芒的大運河上,黑衣鍊裝士走過橫跨了浑沌之門與街區的橋樑。
「有沒有人要賣雙劍~?」
「比市價还要便宜的『治癒之水』!」
「招募一名等級二十左右的咒療士!有經驗值叮赚!」
馬克?阿奴中央區的噴水池廣場上自然聚集了許多玩家。在這裡可以聽见他們的對話,訊息視窗的記錄持續不斷捲動。開始城鎮是從事經濟活動興邂逅的场所。尽管城镇里設置了「武器店」和「道具店」等RPG當中耳熟能詳的設施,但「THE WORLD」
大部分的交易是在玩家之間進行的。每個人都可以在開始城鎮裡進行交易、開設露天商店。這裡的價格比店面还要便宜,只要有錢就能穫得稀有的道具。樂在採購道具和轉卖的商人玩家也不在少數。「THE WORLD」的遊戲方式因人而異。这就是所謂的默契。在這裡招募同伴、組織隊伍的玩家們紛紛動身前往冒險區展開旅程。
但是。
包括世界觀、對話、交易,同伴等等——他拒絕了一切的溝通,換句話說就是否定這款遊戲。即便如此,三崎亮還是逗留在「THE WORLD」之中。亮必须以長谷雄的身分存在於「THE WORLD」。這是因為——
「简直就像是一团活生生的殺意啊……『死的恐怖』長谷雄先生。」
一名PC阻擋在經過噴水池前方的長谷雄面前。
那是個擁有青年外型的斬刀士。對方束起長髮,細長的眼睛四周塗有彩繪,看似陣羽織(註:日本武將在作戰時穿著於盔甲外的上衣)一般的服飾打扮,就像時代劇裡的年輕武者一樣。
亮不發一语,瞪著眼前這名嚴詞批評長谷雄第三外型的PC。
「殺害PC的PC——PK横行的『THE WORLD』真是令人唏嘘啊。」
他鎖定突然開始滔滔不絕說起話來的和風斬刀士,在画面上對方所显示出的PC名是「榊」——
「可是,你們PKK以暴制暴的行為有任何作用嗎?」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為何要做出只會招致冤冤相報的行為?我『月之樹』的榊對此絕對不能坐視不理。」
名叫榊的PC報出了所屬公會的名号。
公會是玩家可以在「THE WORLD」內組織的集團。從幾個人到上千人規模的都有,而組織公會的目的同樣也是五花八門。例如用來聊天的公會、彼此交流稀有武器的實戰性公會、操控市场機制的商人公會,甚至也存在著專門PK的集團。
這其中,「月之樹」是屈指可數的大型公會,就連在BBS上也常被拿來作為討論的話題。例如「明明就不是CC公司的遊戲管理者,卻打著自治组织的旗號到處跟別人宣導网路禮儀的危險宗教團體」等等。
「——不好意思,你去找其他人吧。」
就像在驅趕車站前的推銷员一樣,當長谷雄正要阔步離去時——
「別人說話的時候要專心聽哦。」
一個少女的聲音突然響起。
映照在显示器上的少女容貌,使得亮又再次屏息。
那正是剛才遭受PK襲擊的咒療士少女。
「好嗎?」
少女露出燦爛的笑容。在「THE WORLD」之中,玩家藉由輸入動作指令,便可以讓PC表現出固定形式的喜怒哀樂表情,是一種溝通用的工具。
「……怎麼了嗎?」
或許是感覺到長谷雄一直盯著自己看,少女發出了困惑的聲音。
「妳跟我說過剛才被別人認錯了吧,愛德莉。」(录:再次被名字雷到……)
榊這時插話進來。
(愛德莉……)
不是志乃,是愛德莉。亮在心中反複唸着。
「是的。」
「在网路游戏中遇见同型的PC,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榊做出微微一笑的動作。
在「THE WORLD」當中,一开始編輯角色的時候,玩家必须利用身高、體型、臉蛋、髮型、膚色、服裝等這些已經準備好的模組零件來創造PC。尽管零件的数量相當多,組合方式幾乎等於無限,但由於玩家喜歡的設計大多都是固定的幾種類型,結果往往會發生PC的設計彼此重複的狀況。
所以,榊才會判斷長谷雄應該是將愛德莉與其他採用相同設計的玩家搞混了。
沒錯。
除了顏色之外,名為愛德莉的咒療士少女簡直「和志乃一摸一樣」。志乃是銀髮,身穿黑色服裝。而眼前的愛德莉則是金髮,穿著綠色服裝。在僅僅過了半年便嚴重褪色的記憶中,這樣的差異在調整過显示器的設定後似乎顯得十分曖昧。只有在亮的記憶裡才能相遇的志乃——七尾志乃的PC。如今與站在眼前的少女愛德莉重疊在一起了。
破壞氣氛的電子音效突然響起。
亮的意識被拉回到螢幕上。
是一對一交谈——只傳送給特定PC的一對一訊息。除此之外還有只傳送給隊伍成員的隊伍交談,以及只傳送給同一公會成員的公會交談等模式。網路遊戲的對話,任何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地指定對象。
——長谷雄。
在一對一的交談中,長谷雄——身為其背後玩家的亮只能看見文字而已。
——今天,那傢伙會在那個地方出現。
發送訊息的人是……
(……歐凡!?)(录:无语了,这名字翻译的太美了……)
亮簡直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個名字。
那是已經有半年沒有出現在訊息視窗當中,令人無比懷念的名字。
亮的情緒十分激動,他操作控制器將長谷雄的視野帶向擠滿了玩家的噴水池廣場各個角落。
没有——到处都见不到那名和长谷雄交谈的PC身影。
「那個地方是……」
他嘴裡不斷唸著,然後仿彿想到了什麼,操控著長谷雄跑了出去。
「別想逃!」
或許是以為對方想要逃走的緣故,完全不知道長谷雄接收到一對一交談的榊,對著他的背影發出警告。
「?」
「無論再怎麼假裝正義,你們PKK終究跟PK沒有兩樣。」
——似乎跟傳聞中一模一樣,亮露出了苦笑。「月之樹」這些人老是把這一套大道理掛在嘴上。
「正義……?」
他們唯有用這種錯得離谱的字眼才能解釋長谷雄存在於「THE WORLD」的理由。事實上他們一點也不了解,所以才會顯得無知。「明明對其他人沒什麼興趣,卻向他人說教」,這純粹只是要滿足自己的虛榮感罷了。
「PK和PKK一樣,都是在傷害他人的心。」
結果,名叫愛德莉的咒療士少女對於將自己從PK手中解救出來的長谷雄也如此曉以人義,就像在软化晚辈一樣。
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志乃。
如果是志乃,一定會理解長谷雄的心情才對。
「是啊。」
聽見長谷雄的回答,愛德莉以為對方理解自己的意思,又再度露出了笑容。
「PK這種東西不過是遊戲中的死亡。」
「咦?」
「但我所要尋找的是真正的死亡——」
语毕,亮便操控著PC長谷雄騎上蒸汽摩托車揚長而去了。他對愛德莉的笑容感到非常反感,怎麼可能還會把長谷雄成為PKK的理由告訴這種人呢。
「真是个怪人。」
說著,榊放棄了繼續糾纏長谷雄。與志乃長得一模一樣的愛德莉也同樣沒有追上去。

3
開始城鎮裡存在一種名為「渾沌之門」的傳送裝置,玩家可從那里進入冒險區。「THE WORLD」
採用了根據輸入的字詞來自動產生冒險區的系統,藉由三個字詞的組合,玩家便能夠從開始城鎮移動到任何一個冒險區裡。例如在△伺服器的開始城鎮「馬克?阿奴」的渾沌之门前輸入「華麗」、「前導的」、「旅程」三個字詞,冒險區「△華麗前導的 旅程」便會隨之產生。这種字詞的組合實際上是等於無窮盡的,若要造訪完所有的冒險區,就算花一輩子的時間也辦不到吧。況且這麼做也沒有什麼意義。
△被隐匿 禁斷的 聖域 葛利瑪?雷文大教堂
卡尔德拉湖的孤島上建有一座教堂。伴隨着尖塔群的莊嚴石砌建築呈現出奇幻RPG的風格,在羅馬式或哥德式這些各時代的建築特色中採取了折衷設計。供人前往教堂參拜的桥梁並未延伸至卡爾德拉湖岸,在橋樑中斷的湖面處有一個傳送裝置,可以從渾沌之門直接傳送到那个地方。
葛利瑪?雷文大教堂——
人們稱呼這個冒險區為「失落的大地」。
由渾沌之門傳送的冒險區,基本上存在著幾種固定的背景,可以區分為草原、洞窟、建筑物等種類。背景圖像是共用的,然後再陸續發展出像是地圖構造,出现的怪物等級、宝箱、機关等這類攻略上的差異。然而,其中也存在只使用獨特背景的冒險區。但翻遍說明书或官方網站,卻沒有發現關於這種特殊冒險區的記載。既是「THE WORLD」
却又不被承认為「THE WORLD」的地方,因此玩家們在閒談之間便將這些地方命
名为「失落的大地」。那裡沒有怪物也沒有寶箱,什麼事件也不會發生,從遊戲攻略的角度來看是個毫无意義的場所,然而在玩家眼中卻充滿了譴團。
人族過去曾在這座大教堂裡供奉女神奥羅拉。
他們並沒有祈禱或是獻上祭品,而是利用咒紋加以束縛。葛利瑪?雷文是囚禁女神的地方。綑綁神像的八條鎖鍊,據說就是用來封印女神奥羅拉的八股咒力。人族在控制女神的力量后便唾弃上天,用光芒烧尽敌对的神诋。
——人族的歷史就是罪惡的歷史。
我們封印女神,弒殺眾神,貶低其他種族。
相互爭執、在破壞一切的同時繁榮了起來。
大家都忘記了。
犯下罪過的人族,總有一天必須接受制裁的。
這些破碎的銷鍊,就象徽著我們的未來。
相信人族在不久的将來,便會在人族自己的手中毀滅吧。
據说某位巫女曾下了這樣的結論。


沐浴著從祭壇窗戶射進的斜陽,名黑衣鍊裝士就站在那裡。
這裡的天空永遠都是紅色的。
(志乃……)
在荒廢的教堂裡,亮總是會想到志乃。
——「聽說這裡以前有一尊女神像。」
志乃從前曾經來過這裡。
——「女神?」
「Aura——好像是這麼稱呼的哦。」
为何志乃會稱呼女神為奥拉,而不是奥羅拉呢?當時還是新手的亮根本就無從得知。
這點小錯誤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吧。畢竟這是不可能存在於現實的網路遊戲世界觀設定。
——「為什麼會不見了呢?」
葛利瑪?雷文大教堂的祭坛。
打從一開始,原本應該在那裡的女神像早已消失了,只留下八條被砍斷的锁链散布在教堂內。
銀髮黑衣的咒療士仰望著沒有种像的台座,然後忽然轉頭對長谷雄投以微笑。
——「或許是已经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了吧。」
那就是志乃。
志乃這些優雅且美丽的話語,即使過了半年依然還深深烙印在亮的心中,甚至比過去还要更加鲜明。相較之下,剛才「月之樹」那個名叫愛德莉的PC算是哪根蔥?她只會說些完全無法打動人心、枯燥乏味的話語而已。她們明明就長得一模一樣,可是那頂着一頭金髮、身穿綠色衣服的冒牌貨所說的話,就像一塊從來不會發霉的乾癟麵包。亮甚至覺得有些憤怒。
亮的内心已經被淘空了。
那是一種擁有著志乃的模樣,無比美麗、扭曲了內心的「空虛」,是無法用其他的事物来填補的。
如今。
在教堂的台座上刻有巨大的三角形伤痕,就像被巨龍的爪子挖過一樣。那正是PK三爪痕所留下的凶刀痕跡。
喀躂、喀躂。
——「这款遊戲存在著不可思議的『自律性』。」
這時腳步声響起,他出現在教堂內。
亮旋轉視野。
「好久不见了,長谷雄……不,現在是『死的恐怖』了吧?」
他就站在那裡。
「歐凡……」
亮壓抑著即將傾洩的感情,一邊叫出對方的名字。
两人相隔半年后的交谈竟是如此平静。亮原本应该有很多话想说才对,可是却理不出個頭緒,只得把話吞了回去。
他——歐凡走在身廊(註:大聖堂中位於正中央,通常採挑高設計的走廊)上,就这樣通過長谷雄的身邊。
他是個使用鎗劍的鎗戰士。如果把長谷雄的身高當作是高中男生的平均值,歐凡的身高就超過了一九O公分。脸上戴著圆形的有色眼鏡,身穿以白色皮革為主的服飾。
他的左臂形状十分怪異。
歐凡的左臂從肩膀以下全部覆蓋著如同金屬石膏一般的圆筒形零件,就像是機械義肢一样。乍看之下並非「THE WORLD」所規定的PC设计。
歐凡是個神祕的男子,就連現實世界中的身分也無人知曉。
「你變強了呢,和那個時候比起來。」歐凡佇立在祭壇前。「在你當初和我組織公會……『黄昏的旅團』時相比,简直就是判若兩人。」
過去是個新手PC的長谷雄,曾隸属於歐凡率領的公會「黄昏的旅團」。歐凡是领隊也是会長,而志乃就是旅團當中的前輩。
看着背對自己開门說話的歐凡,亮透過長谷雄轉過身並回答:
「……我只能夠變強,因為歐凡和志乃都離我而去了。」
因為自己是孤單一人——亮說出了令人悲慯的理由。
「歐凡……自從旅團解散之後,這半年來你都在做些什麼?」
過去被歐凡抛棄的想法在亮的心中不断激盪着。
但是歐凡並沒有回答問題。
「那是一顆小小的『種子』,要確定種子里頭究竟藏有什麼,只有一個方法……所以我才会去培育它。」
「你在说什麼?」
「這不過是一種比喻罷了。」
伴随著虛幻的笑容,他說出了這句令人摸不着頭緒的話。歐凡總是這個樣子,從來不輕易透露公會和自己的目的為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講,讓隊員去尋找、發掘自身的存在感,在期待中產生出公會的向心力。这就是歐凡的做法。
「你這段期間都在哪裡?為什麼要從我的面前消失!」
但是亮已經受夠這種方式了。他放聲人吼,將所有的感情砸向歐凡的背影。
半年前在這裡,在這座教堂裡。
「在那之後,志乃她——」

和志乃相約的地點選在失落的大地,葛利瑪?雷文大教堂。
當長谷雄趕到的時候,所見到的是全身變成庆色、倒臥在地的志乃。
那裡是虐殺的現場。
遭到PK的志乃,背部烙上了三角形的紅色伤痕。
然,.仿彿一口氣貫穿了志乃的身體一般,祭壇上也同樣被劃出三角形的伤痕——

從那之後,葛利瑪?雷文大教堂的祭壇上就留下三角形的疽跡。
PC志乃消失了。
而身為玩家的七尾志乃也陷入了昏迷。亮是從網路新聞上得知這個消息的。根据隔壁邻居的证词,當時聽見了不尋常的惨叫聲。接获報案的警察進入房間後,便發現志乃在戴着M2D的狀態下昏迷了。由於沒有外伤,也沒有被人闖入的跡象,因此該案朝意外事故的方向進行調查。當初雖然有人指出——可能和過度沉迷網路遊戲所造成的疲勞性休克有關,但原因至今尚未明朗。
亮認為導致七尾志乃昏迷的原因就在「THE WORLD」當中。
他並沒有任何確切的證據。就算說出這種非科學的想法,也不可能有人理會。事實上,亮曾经針對志乃和伤痕的事情詢問過CC公司好幾次,不過都沒有获得正面的回应。
绝望之餘,亮决定一個人独自行動。
因为那個三角形的伤痕實在太詭異了。
PC攻擊過的痕跡至今居然还殘留在「THE WORLD」當中,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尋常。為了找出伤痕的真面目,亮持續逗留在「THE WORLD」裡。他不可能會停止扮演長谷雄的。
「志乃在這里……」
留下三角形伤痕的神秘人物,不知从何时起成了「THE WORLD」的传说之一。玩家为他取了一個名字,沒錯……
「你想知道三爪痕的事情嗎?」
聽到這個名字從歐凡的口中說出,亮吃了一驚。
三爪痕——
「莫非你知道!?」
「全身包覆著蒼炎的神祕PK……」
站在志乃遭到PK的铁证、也就是三爪痕的伤痕之前,歐凡緩緩開口說道:
「蒼炎……」
傳聞中,被他PK的人將再也無法回到遊戲中。
「那並非單純的PK。半年前被三爪痕殺害的志乃,不但無法回到遊戲中……」
而且志乃的玩家还失去意识,陷入原因不明的昏睡狀態。
「你既然都已經知道了……為什麼要拋棄志乃、拋棄旅團、抛棄我们兩個!?」
亮的愤怒和不安到達;饿界點。自己過去所崇拜的會長,當作哥哥般敬愛的歐凡,為什麼明知道志乃的病情卻一點音訊也沒有呢?難道自己真的被他拋棄了?
「你把消失的女神和志乃的形象重疊在一起了吗?」
所以才時常來這座教堂?就為了回憶被當作女神一般愛慕的志乃?
「開什麼玩笑……」
「为了要追尋三爪痕,所以你才成為了PKK是嗎?」
歐凡沒有認真理會長谷雄,而是以疑問來回答問題。
亮用充滿悲伤和痛苦的眼眸注視著歐凡,注視著另一端連長相和名字也不知道的歐凡玩家。
「我要找出三爪痕,然後查清楚他對志乃做了什麼……!」
这就是半年來一直支撐葦亮的想法。
歐凡在祭壇前轉過身來,對上長谷雄的目光。
「你有勇氣面對三爪痕嗎?」
那深藏在有色鏡片後方的真正想法令人無法捉摸。
「什么……?」
「他馬上就要回來了……回到這個悲劇的舞台。」
「你說什麼……!?」
略微仰望上空后,欧凡快步走过长谷雄身旁,就这样直接走到了教堂出口处。
「这件事只能交給你了。」
語畢,歐凡便離開了教堂,當長谷雄正要追趕上去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了爆炸声,同時迸發出閃光。
他反射性地轉動視野。
教堂的圖像如同玻璃一样碎裂了。
顯示器裡,長谷雄所見的世界都在哭號,風聲中忽然出現一樣東西——火焰。
是藍色的火焰。
接著,火焰之中迸出了人影。像胎兒一般蜷起身子的那東西,在炙熟的羊水中睜開其中一隻眼睛。
三白眼不斷探索着四周。
接下來,他一口氣撑開雙手突破火焰構成的胎盤,在飘浮於半空中的同時緩緩降落在地面上。
那身破烂的服裝,颜色是鲜豔的螢光橘。不光是衣服,就連肉和皮膚都像屍人偶一樣被胡亂拼湊起來。勉勉強強稱得上是少年型的瘦小PC,兩隻手上握著短劍——
「!」
亮睜大了眼睛。
屍人偶用兩手抽出了武器。短劍的刀刃如同彎曲的柴刀一般,伴隨著钝重的金屬聲分岔開來。
「三叉的雙劍……!?」
那是成對的三尖雙劍。分為三叉的凶刃深深烙印在亮的腦海裡,一瞬間與位在屍人偶背後的祭壇上被割下的三角形傷痕,以及剛才歐凡所說的那番話交疊起來了。
——「全身包覆著蒼炎的神祕PK……」
「苍之炎……」
亮屏住呼吸。
在宛如讓心脏結冰的緊張感之中,他開始激動、憤怒、歡喜,還有興奮。
「你就是三爪痕!?」
他出声質問對方。
架起三叉雙劍的屍人偶一言不發地走近,帶給長谷雄更大壓力。
(沒有回答就代表肯定了嗎……)
對方看上去躍躍欲試。
是敵人沒錯。
因此長谷雄也反射性地架起雙劍,擺出迎戰姿勢。
「你……」目標锁定为眼前的屍人偶。「你對志乃做了什麼!」
亮按下了控制器。
攻擊。雙方的兵器交鳴,長谷錐和屍人偶形成相互對峙的狀態。敵人展開了防禦——常谷雄在從攻擊動作後的僵硬狀態之中脫離的同時進行換裝,接着拔出大劍,橫向揮出帶有鏈锯的刀刃。
火花四散。
(……没有用?)
對方再次防禦。長谷雄對普通PC一擊必杀的攻擊,就這樣被挡下了。屍人偶站在原地不動,只用一隻手臂抵擋攻擊。那動作簡直像在應付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設有這種夸张动作的PC——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那麼,这傢伙到底是什么東西?
現場就像是在遊戲事件中事先準備好的一幕。
亮的目的是找出三爪痕。
打聽出三爪痕這名PK對志乃做了什麼事?查清楚志乃陷入昏迷的原因。亮一邊戰鬥,一邊伺機尋找發問的機會。然而,無論再怎麼逼問,屍人偶依然沒有任何回答。
長谷雄將武器換成镰刀,狼狽地跳躍起來。
(這傢伙是……?)
他到底是什麼東西。包括從蒼藍的火焰中現身一事,處處都表現得十分不尋常。亮感覺到一種奇妙的反應。这叫防禦嗎?樣子有點奇怪。如同在RPG的強制事件中遭遇無敵怪物挑戰,最後只能失敗一般的徒劳感、失調感和預感。
屍人偶的攻擊一閃而過,長谷雄整個人被彈飛出去。
他跌落在教堂中央的長廊上,臉部狼狈撞向地面。
然後——他說不出話來。
儘管亮透過擁有著「死的恐怖」之名的PKK長谷雄歷經了無數場戰鬥,可是卻從未有過這種经验。
「什么……!?」
巨大镰刀從長谷雄的右手中消失了,三叉雙劍已經破壞掉長谷雄的武器。
(怎麼可能……?)
不應該發生這種事才對。「THE WORLD」的戰鬥系統中根本就不存在破壞武器的招式。
在極度震驚的亮面前,屍人偶的特寫出現在显示器上。
东拼西湊的手掌攤了開來。
耀眼的閃光编织出複雜的数位图樣。下一刻,一股街擊聾向了亮的腦袋。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仿佛自由落體一般無止境的疼痛中,意識逐渐中斷。
光芒衝擊的餘波,將散布在教堂內的斷裂锁链捲上了半空中。
刻在锁链上的细小文字从M2D的画面上闪过
(……Skeith……?)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的名字——
緊接著,亮的世界沒入了黑暗。


第二章 烏鴉
1
八個月前。
三崎亮第一次登入了「THE WORLD」。
当亮的PC——長谷雄降臨在開始城鎮的那一刻,伴隨著驚叫聲,太陽眼鏡型M2D的讯息视窗中便湧入了大量毫無脈絡可尋的對話。令人眼花撩亂的交談記錄在視窗的捲動之下逐渐消失。那些想要仔細閱讀訊息的新手,首先就會桩這樣的場面弄得不知所措。因為這就像是试图在供行人自由穿越的十字路口,傾聽周圍所有的喧囂一樣。
操控著陌生的控制器,亮開始将視野境頭带往各個方向。細腻刻畫的「THE WORLD」世界就呈現在自己的眼前。在一開始降臨的圆頂屋裡,有男人和女人、大塊頭和小个子,人类和长得像野兽的兽人,还有不属于上述类型的角色。就像亮正在使用的长谷雄一樣。他們都是由其他玩家所操控的玩家角色。亮渐渐了解這就是所谓的MMO。
「喂~那邊的人。」
亮一開始还沒發現有人在叫自己。
「咦?」
「長?谷?雄小弟,你是第一次玩嗎?」
兩名PC親切地和自己交談。是個看起來很活潑的少女劍士,以及瀏海蓋住了眼睛的盜贼裝扮青年。
「……是啊。」
亮不明白初次見面的兩人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随即便恍然大悟了。只要锁定PC就會显示出對方的名字。少女叫阿斯塔,青年則是Iyoten。
「嗯,凡事都有第一次。若是不嫌棄,就讓我們來教導你吧。」
阿斯塔用時代劇的口吻說道:
「沒蜡,善待新手是一種禮貌啊~」
Iyoten也跟着附和。
亮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只能夠繼續保持沉默。於是雞婆的兩人就這樣自顫自地說了下去:
「——就這麼說定了,先給你我們兩個的名片吧。」
音效響起,眼前显示出從阿斯塔和Iyoten两人那里分别得到名片的系统讯息。
「所謂的名片是……」
所謂的名片就是在「THE WORLD」當中用來交換聯絡方式的東西。亮在兩人的指示下進行操作,將自己的名片交給他們之後組成了一支隊伍。状態画面上显示出了阿斯塔和Iyoten的名字。看看等级,这两人似乎都是颇有实力的老手。
「你看那個。」
阿斯塔伸手指去。这種程度的简单動作,只要事先登記好動作指令就可以讓PC動起來,不过身为新手的長谷雄還沒注意到這點。
圆形大厅的中央處,飄浮著一顆轉動的光球。
「那個東西叫做渾沌之門,是從這座開始城鎮要前往其他冒險區時,所必須使用的傳送裝置。」
阿斯塔解釋道。長谷雄照他們的話選擇了三個字詞。
「『勇往直前』、『首战的』、『梦之尽头』……这样就可以了。」
Iyoten露出微笑,看样子这里大概是新手取向的冒险区。
「你……從剛才開始都沒說過一句話呢。」
阿斯塔聳聳肩膀。老手會巧妙地運用各種動作來進行對話,这似乎就是所謂的角色扮演吧。
「語音交談不用來說話就太可惜了。」
「高興一點,我們出發吧。」
被兩人同時這麼一說,不想破壞氣氛的亮於是對著M2D的麥克風大聲地回應:
「嗯!」
他選擇了兩人所說的指令。
長谷雄被光環所包圍,和兩名同伴一起從渾沌之門傳送出去。
△勇往直前 首戰的 夢之盡头
显示器暗下來之後,下一刻長谷雄已經站在綠色的平原上了。他從開始城鎮被傳送到了冒險區「△勇往直前 首戰的 夢之盡頭」。
「走吧,去尋找寶物吧!」
「哦,那個地方有怪物。」
亮定睛一看,前方的橋樑上有幾隻怪物阻挡了去路。模樣醜陋的亞人種——鎮定牠們之後,显示出來的怪物名稱是「菜鳥哥布林」。
「剛好拿來給長谷雄練練身手。」
亮遵照兩人的指示開始攻略冒險區。第一次與怪物進行戰鬥的他,先確認怪物的方向,然後繞到對方的背後發動「偷襲」。還有攻擊和技巧的使用方法,回復體力的方式。
虽然偶尔會失手,不過在阿斯塔和Iyoten两人的掩护之下仍顺利打倒怪物。亮逐渐掌握到了竅門。
「嗯,很好!」
「幹得不错!」
不知不覺中,長谷雄的隊伍已經將地圖上的所有怪物統統都擊倒了。
「……可以間個問題嗎?」
亮詢問兩人。
「?」
「我記得鍊裝上不是可以使用多種武器吗?」
在角色創造晝面的說明文字上是這麼寫的,但是長谷雄现在手中的武器显然只有雙剑而已。
「原來如此,長谷雄是鍊裝士啊。」
阿斯塔開始說明。雖然鍊裝上可以裝備複數種類的武器,可是一開始只能使用一種。
如果想要使用兩種以上的武器,就必須完成名鳥「職業擴張」的特殊事件才行。
「你現在還不用去理會這些事。」Iyoten说道。
他似乎暗示著長谷雄要專心提升等級。
「說到這個,長谷雄为什麼要選擇鍊裝士?」
「因為可以用很多武器,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聽見這番回答,阿斯塔和Iyoten都突然笑了起来。
亮往後才知道,鍊裝士是「THE WORLD」當中排行倒数第一、二名的冷門職業。这似乎是由於培育角色需要花费相當多的時間,而且能力也不上不下的緣故。結果他居然說出鍊裝士「可以用很多武器,好像根不錯」這種話來,簡直就像個天真的小孩子一樣,所以兩名老手才會哈哈大笑。
不明就裡的亮顿時慌張起來,心想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呵呵……那麼我們最後到神殿去吧。」阿斯塔說道。
「神殴?」
「獸神殿,那裡有寶物哦。」
Iyoten做了個吐舌頭的動作。
行人從外觀看起來像中南美洲古代遺跡的獸神殿入口走下樓梯,來到了篝火燃燒的地下祭坛。
三道腳步声踏入了神殿。
「那就是審判之神,阿爾貝尼爾的神像。」
阿斯塔伸手指著。
位於神殿的正面,有一具模仿怪物外型雕刻的巨大石像。好像有某種魔力正在運作的樣子,石像整個飄浮在半空中。
「它在這個世界裡是新的神祇,負責將符合資格的人類引導至神的國度……設定上大概就是这样吧?似乎还有很多种说法。」
「不過我們只管叫它『道具神像』而已。」说明完遊戲的世界观之后,Iyoten笑著追加了這一句。聽見對方這麼說,亮隱約記得從網站下載的說明書上好像提到了神怎樣、種族的紛爭又怎樣等等,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亮也頗有同感,因為他對這種世界觀沒有任何興趣。
「石像的前方供奉著宝箱對吧?看那樣的大小,裡面應該裝了不少道具。」
「你去開阴看吧。」
兩人催促着亮。
「……真的呵以嗎?」
「萬一有什么天譴之類的,我們就不知道囉。」
對於這兩人来說,在新手冒險區內获得的道具大概沒有什麼太大的價值吧。
亮决定接受他們的好意。
亮操縱長谷雄跑到了阿爾貝尼爾的神像前方。
他抬頭锁定放置在神像下方的宝箱,然後打開了。
在第一次的冒險中親手獲得了道具,亮自然眉開眼笑。
「謝謝你們……」
正當他懷着由衷感激的心情轉過身去的時候。
「!?」
出現在显示器上的是刀刃的尖端。
「寶箱裡的道具是你的獵物……」
閃動著刀身的Iyoten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而我們的獵物就是你!」
阿斯塔仿彿在開玩笑一般伸手指著長谷雄。
「什……什么……?」
亮往后退去。
「在一瞬間殺死四處逃竄的羔羊,是多麼痛快的一件事啊!」Iyoten一副陶醉的樣子出声說道:「像你這種笨蛋,根本就沒資格玩這款遊戲!」
然後像街頭的温混一樣厲聲恐嚇:
「喂,你不是答應過這次要讓我來下手嗎?」
「這可是我的獵物啊。」阿斯塔的聲音充滿了惡意。
面对这两名原本亲切无比的老玩家突如其来的变化,亮顿时感到了恐慌,握着控制器的手冒出冷汗來。他無法理解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况,只知道身體的本能正催促着自己快逃,於是便操控著長谷雄跑了出去。Iyoten随即动身追赶。
外面,逃到獸神殿的外面。
「救命——」
才刚叫出聲音來,亮的視野中便映入了阻擋在自己前方的阿斯塔身影。她舉起比身體还要巨大、带有无敷旋轉鏈鋸的大劍,然後毫个猶豫地橫向掃去。
映照在显示器上的是灰色的自己。
PK。
当亮知道遊戲中存在著專門屠殺玩家的玩家,是在這之後的事情了。而了解到自己被騙,則是在被殺死之後。亮只能夠像個旁觀者一樣,无能為力地看著自己慘遭殺害的遊戲分身,已經無法回應控制器的命令而死去的模樣。
Iyoten和阿斯塔走近長谷雄的屍體。
「真沒意思……」
「剛登入的新手就是這種貨色嗎?」
顯露出殺人魔本性的兩人無法滿足內心兇暴的惡意,於是又用腳踹著輕輕鬆鬆被一擊斃命的長谷雄屍體。
「就彷佛像在折斷小雞的脖子般充滿快感,所以才讓人無法停止獵殺新手啊——」
原本还想要繼續鞭屍的Iyoten,他的身体在这个时候连同说话的声音被一道闪
光整个击飛了。
聽见鎗聲,阿斯塔畏縮了。
(怎么了……?)
亮不知道究竞發生了什麼事。Iyoten就这样消失在长谷雄的视野之外。
阿斯塔在獸神殿的入口處尋找開鎗的人。
「什么啊,原来是你这混帐——」
或许是刚才太過於狼狈,阿斯塔才刚恢復平常的語氣,她的身體在下一秒也折成弓字形,成为了光弹的的犧牲品。
整座獸神殿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Iyoten和阿斯塔两人都被一枪击毙。
喀哒、喀哒——脚步声逐渐逼近。
在面向天花板而無法轉動的視野當中,亮仰望著殺死PK的那個人。
那是一名鎗戰士。他沐浴在從天窗照射進來的陽光下,向長谷雄伸出手來。
——「Welcome to “The World”。」
那便是亮——長谷雄與歐凡初次見面的一幕。
在歐凡的幫助之下復活的長谷雄,就這样接受邀請,加入了歐凡所主導的公會「黄昏的旅團」。然後,遇見了身為旅團一員的志乃。

2
——蟬兒鳴叫。
窗戶外是耀眼的藍天,電车經過的聲音依稀可辨。
這裡是鐵路沿線的郊區住宅地。
趴在桌子上的亮抬起頭來,嘴邊還掛著一絲口水。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發冷、頭痛不知是否為冷氣太強的緣故,全身各處就像得了感冒一樣酸痛無力。
「…………!?」
他忽然回過神來,取下太陽眼鏡型的M2D觀察四周。
这里是自己的房間。
现在是暑假期间,亮每天都通宵進行著「THE WORLD」。一旦沉浸於網路遊戏中,對现实世界的時間就會感到麻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天亮的,他拚命喚醒像蝸牛般迟钝的腦袋,试图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在猎杀完由红髮女所率領的PK集團後,自己在馬克?阿奴遇見了「月之樹」的榊和愛德莉,并且发生了口角。這個時候,歐凡寄來了一封郵件,於是自己便動身前柱對方所說的「失落的大地」葛利瑪?雷文大教堂。
「三爪痕!」
自己遭到了那個手中拿著三叉雙劍,像一具破爛屍人偶的PC襲擊。長谷雄毫無招架之力,就这样被击败了。最后的记忆,是在显示器上一口气摊开的尸人偶——PK三爪痕的手掌。接下來,亮便在閃光之中失去了意識。
「我昏過去了吗?」
他使勁按住眉間,用指甲剌痛自己。
開始玩遊戲的時間是凌晨。
而現在已經是早上了。亮這幾個小時的記憶都是一片空白。大概是昏迷的緣故吧。至少絕對不可能會突然打起瞌睡來。
「……和志乃一樣!」
他頓時清醒了。
自己不就和七尾志乃一樣,差點陷入了昏迷的狀態嗎?那個全身包覆著蒼炎,手持三叉雙劍的屍人偶就是三爪痕,就是PK了志乃並讓她陷入昏迷的元兇。亮十分肯定,造成七尾志乃昏迷不醒的原因就存在於「THE WORLD」之中。
原因並不清楚。
但事實是,亮剛才昏過去了,而志乃這半年間一直躺在床上沒醒過來。
「唔!」
他抓起擺在桌子上的M2D。
不可以讓三爪痕跑掉。絕對不能讓自己這半年來一直持續遊蕩在「THE WORLD」,最後好个容易才找到的犯人溜走。
握着控制器,亮再度降臨在「THE WORLD」。
△開始城镇 悠久的古都馬克?阿奴
再次登入遊戲的亮,一心只想趕快回到三爪痕出現的葛利瑪?雷文大教堂。
正当他萬分焦急地在渾沌之門輸入冒險區字詞的時候,亮忽然察覺到了眼前的異狀。
(!?)
长谷雄的模樣令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名體型纖細的少年型PC。身為黑衣鍊裝士,被稱為PKK「死的恐怖」,等級高達Lv133的废人PC消失了。就和那个时候——第一次登入游戏时一样,是个连「職業擴張」都还未經歷過的新手PC。
「Lv1!?」
确认状态之后,他完全说不出话来。武器是初期的装备,道具栏空空如也。之前获得的所有名片也一併消失了。
八個月的心血。
他失去了以長谷雄之姿在「THE WORLD」所花費的大量時間。
亮頓時手足無措。為了拯救昏迷不醒的志乃而持續逗留在「THE WORLD」之中,沒有任何的線索,只能一邊尋找三爪痕一邊不斷提升等級的那段艱苦歲月。那段渴望攫得「力量」的歲月。這一切都被消除了。
「怎麼會……」
亮立刻登出遊戲。
從標題画面打開與「THE WORLD」連動的郵件收發軟髓後,他又再次愣住了。郵件都消失了。包括志乃寄來的信,以及那天相約碰面的郵件都是。
長芥雄和志乃一同相處過的證據,統統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亮開始顫抖。雙手不停地抖動。意識就像是水從破掉的花瓶中漏出一般四處橫流,取而代之的是內心被不安的黑暗所侵蝕。
他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對了,歐凡……!」
亮可以求助的人只有他而已。如果是歐凡,一定會知道些什麼的。亮再次登入遊戲。
他試著與歐凡進行一對一交談,但對方已經登出遊戲,無法送出訊息。葛利瑪?雷文大教堂里也已经見不到三爪痕的蹤影了。
亮的胸口似乎就快要裂開。
三爪痕從亮那裡奪走了志乃,而現在又奪走了相當於自己分身的長谷雄。就彷彿在嘲笑自己徒勞掙扎的這半年時光。
悄然走在馬克?阿奴街道上的長谷雄,這時候忽然遇見兩名PC上前來搭話:
「请问,你是新手吗?」
「要不要一起組隊?」
這些在「THE WORLD」當中是再平常不過的日常對話,但是聽在亮的耳裡,卻讓他不禁回想起第一次登入遊戲那天的PK聲音。
「嗚啊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大叫出来,操控着长谷雄逃走了。
跑著跑著。整個人就像發了瘋似地,在犹如中世纪迷宫都市一般的马克?阿奴之中拼命奔跑。映入显示器的夕陽景色簡直就是一座惡夢城镇。不久後,混亂開始轉變為莫名的恐懼。
「……啊啊?」
然後是最糟糕的再會。
在跑進了一條死巷的長谷雄面前,數名PC汇聚集在那個地方。
(…………!)
亮不自覺往後退去。因為出現在死巷裡的是一名紅色捲髮的女性——是昨晚被長谷雄所殺的PK波爾多所率領的集團。
「長谷雄!?」
「『死的恐怖』!?」
PK們紛紛想要逃跑。
不過,當他們再次端詳長谷雄的模樣後——
「咦?」
位於显示器另一端的PK們,那看不見的目光深深刺進了亮的內心。
不要看,不要看我——亮仿彿就快要這麼叫出來。
「波尔多大姊,這傢伙……」
「Lv1……」
PK們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看著長谷雄。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直到昨天還像個恶魔一样打扮的「死的恐怖」長谷雄,今天突然就變成跟新手沒什麼兩樣的瘦弱少年了。
原因不清楚,就連亮本人也完全不明白。
但是PK們已經憑藉著直覺掌握狀況了,他們知道「這傢伙比我們还弱」。
「好久不见了呢~長谷雄先生。才短短一天沒看到你,怎麼就變成一副窮酸小伙子的模样了?」
波爾多直直盯着长谷雄看。
「难道……」蔥丸似乎想到了什麼,做出拍手的动作。「是因為非法行為曝光,PC被CC公司回溯了?」
「哦?真的吗?」
波尔多的聲音带著喜悅之色。
「竟敢找我们『茶隼』的麻烦!我们刚才正好正在谈论你的事情呢。谈应该如何答谢你啊!」
蔥丸裝腔作勢地說道。
「茶隼」是「THE WORLD」之中規模最大的公會,成員人數高達五千人。公會以好強鬥狠出名,旗下擁有為敷眾多的PK。甚至也有人用「黑道」、「無賴集團」來揶揄這個公會。若是想好好享受遊戲,就千萬不能招惹他們。
「我們可是興奮得整夜沒睡啊!對吧,波爾多人姊。」
「在城鎮裡沒有辦法PK……真是可惜。」彷彿看穿了亮內心的恐懼,波爾多一步步逼近。「不過,我會把你的樣子貼到BBS上的。『死的恐怖』淪落到Lv1的悲惨模樣!因非法行為受到懲罰的犯罪者模樣!」
蔥丸隨口編造的非法行為在轉眼間成了既定事實。進行作弊等非法行為的人,在「THE WORLD」
這類MMORPG當中,將會被所有的玩家當作重刑犯一般迫害。
「——到時你走在城鎮里就會被大家咒駡和嘲笑吧?躲進冒險區裡也只會成為PK的獵物!我要用合法的手段讓你再也無法登入遊戲!『THE WORLD』 之中再也沒有供你容身的地方了!」
「唔…………!」
儘管沒有事實根據,不過真相是如何都無所謂。這些人只要見到弱小的對象,就會像白蟻一樣趁虛而入,盡情折磨對方。
「我要好好地疼愛你,讓你連作夢的時候都忘不了我——」
這大概就是波爾多的報復吧。
亮无法反駁。實在是太殘酷了,換做是以前的自己,就算隻身一人面對五千人的「茶隼」也不会感到畏懼吧。可是現在的亮,自信心已經随著所有的經驗值一同消失了。「死的恐怖」长谷雄,如今只是個畏懼自己過去影子的微小存在罷了。
(我……)
亮无法再忍受下去,想要選擇登出的指令。
(为什么……为什麼我要逃避……)
抛弃掉长谷雄的身分。這麼做就等於已經放棄拯救志乃了。他辦不到。到頭來,長谷雄只能露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跟我們到冒險區去,快點……」
正當蔥丸出聲恫吓的時候。
「——等一下。」
一道声音傅來。
他回過頭去,發現死巷的入口處站著一名女性PC。
是個拳術士。粉紅色的頭髮綁成雙馬尾,戴著眼鏡,繫著領帶,看上去相當具有個人的風格。大膽暴露的服裝包覆著如玩伴女郎一般丰满的肢體。
「妳是什么東西……」
蔥丸用兇惡的語氣說道。
「锁定特定PC的偏執PK,用言語攻擊他人也算違反了使用者規約哦。」
粉紅色的拳衛士環抱著雙手做出宣告。那堅決的態度讓PK們都說不出話來。他們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什麼啊……難道妳是GM嗎?」
所謂的GM(游戏管理者)就是營運遊戲的CC公司所操控的PC。其中從正式員工到兼差的工讀生都有。他們負責大型事件的企劃進行、抱怨的處理、甚至是玩家之間的糾紛仲裁。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玩家。可是,我卻聽見你們正在對他進行恐嚇。」
在訊息視窗當中,玩家可以將被轉換成文字的記錄倒回去閱讀。其性質就像是錄音帶一样。
「什么……?」
我的意思是,就算我不是GM,一樣也可以呼叫像你們這種PK最討厭的公會來到这里……」
听见这句話,PK們頓時骚動起來。
「是『月之樹』的那些人嗎?……妳通知他們了?」
波爾多出聲威嚇。粉紅拳術士做出了聳聳肩膀的動作,仿佛在說:「妳覺得呢?」
「波尔多大妹,該怎麼辦?」
占了下風的蔥丸用十分为難的語气詢問波爾多,塊頭大的格林以及其他的手下似乎也都不知所措的样子。
「要是跟『月之樹』起衝突就麻煩了……!」
波尔多啧了一聲。那些手下們紛紛都露出很不甘願的表情,不過已經沒有剛才的氣焰了。他們所屬的「茶隼」和「月之樹」,無論在公會的知名度或是整體規模上都堪稱「THE WORLD」
的兩大勢力。正因為如此,這種想要盡量避免無謂爭執的想法或許是她的真心话吧。
「……妳!妳這個粉紅女!我記住妳了!」
蔥丸像個混混一樣叫囂。
「哦,是嗎。」
「大家走著瞧!」
波爾多丟下這句話之後,便立刻離開了現場。至於其他的旁觀者也在牢骚聲之中一一
離去。
「笨蛋……我可是救了你們一命啊。」
粉紅女拳術士嘴裡喃喃說出了這句意義不明的話,然後整個人鄭重其事地面向長谷雄開口:
「那麼,長谷雄。」
——怦咚。
聽見這個聲音,亮的心中產生了一陣奇妙的悸動。
(怎麼回事……?)
那是一種之前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就像是有顆腫瘤在胸廓深處跳動,發出一道道的疼痛。这很明顯是當自己意識到眼前的拳術士時所產生出來的。
「……怎麼突然叫得這麼親熱?」
一邊忍耐著奠名的疼痛,亮在混亂之餘拒絕了剛才幫助自己的女拳術士。粉紅女的名字是——佩。
「也對……這是我第一次和你交談,不過我們過去一直在觀察著你。」
女拳术士——佩說出了一件很離奇的事情。亮對於佩的警戒心頓時大增,但並沒有表现在脸上而是努力保持镇諍。
「这种时候應該要報上自己的名字吧。」
「哦……跟傳聞中一樣,是個挺難缠的小鬼呢。」
佩微笑说道。
「妳聽过我的傳聞?莫非是我的仰慕者?」
「我對小鬼沒有兴趣。」
「我也對老太婆沒興趣。」
亮原封不動地把佩的話奉還回去。
「老……老太婆……!?」
佩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一下子叫我小鬼,一下子又說沒興趣,說話就像個老太婆似的。」
「真沒禮貌……!我是——」
佩正要拉開嗓門大聲說話,但或許是察覺到如此一来便正中對方的下懷,於是輕輕咳了一聲。
「——妳剛才想說什麼?」
「到我們的總部來吧。」
佩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緒後說道。
「……什麼?總部?」
「我們的公會『烏鴉』或許可以提供你正在尋找的三爪痕情報。」
怦咚——亮的心脏再次跳動,反應十分猛烈。
「妳……知道些什麼!?」
他掩不住激動的表情。因為在聽見三爪痕這個名字之後,亮就註定不可能會拒絕佩的邀約了。

3
@HOME是設置在「THE WORLD」內的公會總部。開始城鎮的角落有一扇共用門,只要選擇所属公會名稱,晝面切換後便會被傳送至@HOME。那裡是採用蒸汽都市地下街设计的空間,稱為總部實在相當貼切。在@HOME,玩家可以把道具寄放到仓库、在公會商店裡寄賣道具,或是進行武器鍊成等諸多指令。除此之外,公會本身還存在着等級设定——當公會成員在遊戲內取得了規定的成果後,公會的等級便會跟著提升,同时也能夠获得擴充公會指令之類的奖励。
所谓的「烏鸦」指的是渡鴉。從佩那裡拿到公會@钥匙——臨時會員证的長谷雄,進入了公會「烏鸦」@HOME。
那裡是一般等級的公會@HOME。和長谷雄從前隸屬的「黃昏的旅團」一樣,「烏鸦」看起來是個十人以內的小規模公會。
「……那么,现在呢?」
@HOME裡面除了長谷雄和佩之外沒有其他人。
佩無視於長谷雄的詢問,逕自走向裡面的房間。@HOME的格局是共通的,那里應該是武器辣成的小房間。走在佩後面,長谷雄在進門後畫面便暗了下來。
待變暗至某個程度,長谷雄發現自己站在石板地上。
能見度大約是三步的距離,放眼望去只能看見周圍的地板。彷彿沒有盡頭般,空間與黑暗融為了一體。這裡已經聽不見@HOME的背景音樂了。
「……喂?」
他出聲叫喚,可是卻沒有聽見佩的回應。即使進了同一扇門,也不一定會移動到相同的場所。因為這是網路遊戏,这裡是「THE WORLD」。
就在這時候,空間裂開了。
无敷個視窗一一出現在長谷雄的周圍。飄浮在空間裡的視窗中。裡面所播放的影像是……
「什麼……!」
那是長谷雄自己、「茶隼」的波爾多、「月之樹」的榊和愛德莉,还有歐凡。影像記錄了長谷雄從昨晚開始的行動,並同時播放了出來。
「我被監視了……?」
亮感到愕然。
影像都是由看不見的俯瞰式鏡頭所拍摄的。不過,無論是什麼樣的PC邢沒有辦法在天空上飛吧。
「三崎亮,十七歲,居住在東京都內,是著名升學高中的二年級生。父親擔任某間知名上市企业的部長职务。『THE WORLD R:2』 的遊戲齡是八個月,PC名為长谷雄。过去曾隸屬於公會『黄昏的旅團』,現在主要以單人PKK的身分活動。擁有『死的恐怖』之稱號——」
突然出现在黑暗之中的佩,詳盡地唸出了有關于亮的資料。個人隱私遭到暴露的亮頓時感到混亂,完全說不出話來。
「另外,昨晚在進行『THE WORLD』時失去了意識。」
最後一個視窗中所映照出來的。是長谷雄在葛利瑪?雷文大教堂中,被手持三叉雙劊的屍人偶——三爪痕擊敗的景象。三爪痕在被打倒的長谷雄面前攤開手掌,施放出閃光脈冲波。
「这種招式叫『資料吸取』……」
「資料……吸取?」
從來就沒有聽過。然而,無論那是什麼樣的招式,會造成對方玩家陷入昏迷狀態——
「根本就不合常理。」
天上忽然降下一道聲音。
所有的影像視窗关闭了。同時,黑暗之壁的前方迸出了光芒。
以刻有一條口中叼著自己尾巴的蛇——輪迴蛇的金屬板为中心,像古代遺跡般的浮雕與光的壁畫呈放射狀擴散開來,看上去壯觀且細緻。一個如同曼陀羅的極小和極大的世界觀逐渐展開。
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裡真的是「THE WORLD」里的世界嗎?「烏鸦」@HOME中內部,居然會存在著這種前所未聞的寬廣空間資料。亮在深深感受到「THE WORLD」未知一面的同時,也隱隱約約有種預感,这侗網路游戏裡潜藏了某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如來蓮座般的浮游台從頭頂上降了下来,上面站着一名PC。
「八咫大人。」
佩恭敬地說道,然後行了一個禮。那是個赤铜色皮膚的壮碩PC。頭髮剃光,修行僧般的服裝從單邊肩膀上披掛下來。手中拿的足扇子——他是位妖扇士。
「歡迎來到『知識之蛇』。」
蓮座在半空中停止,妖扇士男子——八咫用一種令人很不舒服的声音說道。
所謂的「知識之蛇」,大概是這個神祕空间的名字吧。而且從佩的态度来看,八咫應该就是「烏鴉」的會長了。
「你們是什麼人!?」
亮對着佩和八咫的玩家詢問身分。
「别那麼急躁。」
八咫出声安撫,氣勢轉弱的亮心有不甘地沉默下來。
僧侶型的妖扇十緩緩開始說道:
「——『THE WORLD』之中存在著脫離規格的事物。」
「?」
「那是一種現象,同時也是一種對象,會呈現出各式各樣的型態。它們是原來的『THE WORLD』
里所没有的东西。我们将那非法的存在统称为AIDA。」
八咫自顾自地說了下去。
「AI……DA……?」
亮所唸出聲音的「AIDA」一詞並沒有被系統轉換。因為它根本沒有記載在「THE WORLD」
的辭典——一般的辞典里。
「一般的玩家目前還不知道AIDA是什麼。可是長谷雄,你卻非常清楚。包括AIDA的威脅——」
八咫說完後,数個新的影像視窗随即展開。
利用望远镜頭偷拍的病房內,一名消瘦的女性——七尾志乃躺在病床上沉睡的樣子就這樣映照在视窗之中。
緊接着,亮又感到萬分的震驚。
一名咒療士PC突然出現在「知識之蛇」的空間裡。就在那個PC所屬的玩家陷入昏迷的影像还历历在目的时候——
「志乃……」
那是PC志乃的「屍體」。
其实已經算不上是一具屍體了。黑色的服裝從背後被劈開,銀髮、皮肤,還有全身都染上了像瘟疫一樣的黑色斑點。
「连同七尾志乃在內,那些在『THE WORLD』之中遭遇AIDA现象而昏迷的玩家,我們都統稱為『未歸還者』。」
「你們回收了志乃的PC……!?」
亮的情緒爆發了。這些人偷拍臥病在床的志乃,做出了猶如褻瀆遺體的举动。他們就這樣将如同浸泡在福尔馬林中的標本般、模样悽慘的志乃,將自己所愛慕的女性,將她不堪入目的PC模样暴露在眼前。面對做出這些行為的八咫和佩,亮湧現出想要當場斬殺兩人的愤怒和不耐感。这股憤怒凌駕了阻止自己斬殺PC的理智,使得整個人失去了控制,亮在心中呐喊著。
——「我」……
那並不是亮的聲音。
M2D的喇叭接收到了奇怪的聲音,就像是幻聽一樣。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困惑的亮将双手按在M2D的上方。
(是谁……?)
他可以感覺到有人站在自己的身旁。背後——亮不自覺想要轉過身去察看背後。
接着,他的心頭一顫。
那股氣息,根本就分不出是位在長谷雄的背後,还是三崎亮的背後。因為它同時存在於現實世界和網路世界的背後。那就是如此違反定律的感覺。
——「我在這裡」。
不,那是發自於內心的聲音。究竟是「三崎亮」的?還是「長谷雄」的?
「——我們打算查明其中的原因。」
八咫泰然自若地告知。
聽見這句話,原本在網路與現實之間混亂不已的亮頓時回過了神來。
「長谷雄……有關於未归还者的問題。必須请你協助我們『烏鴉』進行調查。」
佩的言詞中沒有任何留給他選擇的餘地。
「協助你們……?」亮反過來瞪著佩。「開什么玩笑!要我協助偷拍医院的混帳……你们两個到底是什麼人!?這個@HOME又是怎麼回事!?是用作弊手段得來的嗎?別笑死人了!」
长谷雄破口大罵。
「——那麼就請自便吧。」
「唔……!」
八咫的態度一口氣觸怒了長谷雄。
「这樣沒問題嗎,八咫大人……?」
佩这时候特意做了一個將手按在眼鏡鼻粱架上的動作,並且同時詢問會長。
「妳应该也发现……他已經無處可去了吧。」
「長谷雄的『碑文』正在逐渐覺醒。」八咫和佩相互交談著意義不明的話。
「碑文……?」
他們在說些什麼?這個字眼一下子觸動了亮的感情。AIDA、未归還者——亮無法理解這些事情,甚至也無法拯救暴露在自己眼前的志乃PC,唯有無可奈何的無力感愈來愈沉重。
「我給你一個忠告吧。」佩出聲告知。「長谷雄……你的PC潜藏着十分危險的『力量』。」
「什麼……?」
「難道你不曾從自己的PC那裡聽見內心的聾音嗎?能夠控制那股『力量』的,就只有我們『烏鴉』而已。」
聲音。
亮在極度混亂之下強制讓長谷雄登出了。登出遊戲後,他扯下了M2D然後將之重重摔在牆壁上。


第三章 憑神
1
沒有對光明的憧憬。
只有對光明的敬意。
是永远的夕陽,還是曙光?地平線上的太陽正在洗淨著葛利瑪?雷文火教堂。
光線從一道窗户射進了祭壇內。
「失落的大地……?」亮出聲詢問。
不久前才認識的志乃站在一旁。就像在遊山玩水一樣,志乃带著剛開始玩「THE WORLD」
沒多久的長谷雄來到了失落的大地。
「偶尔會被玩家發掘到呢。」
「发掘?」
一個無法在字詞中使用的字眼。當湊齊三個之後,有時会产生效果,於址,像这座葛利瑪?雷文大教堂一樣具有特殊背景的地圖便偶爾會被玩家們所發掘。大瀑布、古代都市——它們都被稱為失落的大地。
「那是一種事件吧?」
「可是,給人的感覺並不只是這樣而已。」
據志乃所言,像失落的大地這種冒險區還存在著好幾個,不過那裡並不會發生什麼特殊的事件。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正因為如此,玩家們始終無法抹去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都已经準備好了一個使用和其他地方不同素材的冒險區,卻沒有發生任何事件也未免太奇怪了。
「好奇怪的地方。」
「嗯。」
志乃點頭同意。這裡違反了RPG的惯例,身为遊戲開發廠商的CC公司也只是默認失落的大地存在於遊戲當中而已。
「是為了製造遊戲的話題嗎?」
「也有可能。」
「難道還有其他目的?」
「或許是為了增添浪漫氣氛吧。」
志乃笑了出來,然後走到了祭壇的前方。
那裡有個空無一物的台座。
在充满整個显示器的浮光之中,亮注視著志乃的背影。
「听说這裡以前有一尊女神像。」
志乃背對著長谷雄說道。
「女神……?」
「Aura——好像是這麼稱呼的哦。」
「Aura?」
不知為何,这個名词被轉換成英文字母。
「那是神話當中的光之女神吧。」
亮隱約記得世界觀是這麼設定的。
「女神……」
既然台座上没有了神像,这座将假想之美放大至极限的大教堂也就跟废墟没两样。教堂的莊嚴感,與前來造訪的人們感到十安的空虛感形成對比。這址遊戲設计帥對玩家拋出的疑問嗎?
「為什麼會不見了呢?」
「……誰知道呢?或許是已經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了吧。」
語畢,就在志乃轉過身來的同時,教堂的入口處傳出了新的聲音:
「这款遊戲存在著不可思議的自律性。」
是歐凡。這名男性鎗戰士在亮第一次登入「THE WORLD」的那天,解决掉了PK長谷雄的兩名新手獵人。他幫助長谷雄復活,並且還邀請他加入自己所主導的公會。
「……自律性?」
「就是存在着不受CC公司的控制,照遊戲本身的規則來運作的部分。」
歐凡伴隨着腳步聲走在身廊上,一步步止近長谷雄和志乃。
「……我聽不懂。」
「我們『黄昏的旅團』所追求的『黄昏之鑰』(Key of the Twilight),并非CC公司準備好的東西,而是『THE WORLD』本身所產生的道具……」
「那种东西——」
亮感到非常疑惑,「『THE WORLD』本身」究竟是什麼東西?而這些人——歐凡和志乃,他們為什麼會對區區一款網路遊戲那麼認真呢?
「一定會有的。」
如此斷言的歐凡,語氣相當肯定。
「?」
「……在這檬的前提之下進行這款遊戲,这就是我們『黄昏的旅團』。」
「因为女神必定存在。」
歐凡补充說道,志乃的脸上則是掛著作夢般的微笑。發現自己似乎被他們捉弄了,亮不禁嘔起了氣来。
*
而現在也一樣,長谷雄正身處於葛利瑪?雷文大教堂里。
對於亮來說,这座教堂是個會面的場所。對象並不是神,这座教堂的空虚感是長谷雄自身的倒影。包括失去的人——志乃,以及「黄昏的旅团」,也就是欧凡。
就在這裡。
長谷雄遇到了殺害志乃的仇人——三爪痕。
然後他輸了。亮和長谷雄都失去了一切,拒絕他人、被他人拒絕、迷失在孤独中。
「那東西叫資料吸取……?」
他回想起昨天「烏鴉」的八咫和佩所說過的話。
受到了從三爪痕的手掌中施放出來的非法招式影響,亮的PC長谷雄被回溯,變成了Lv1的狀態。在失去了陷入昏迷、成為未歸还者的志乃後,這半年間經歷過的PKK修羅之路,耗费高中生活投注在網路上所累积的实力,證明自己對志乃的思念和執著的PC長谷雄經驗值——三爪痕將這一切統統都夺走了。Lv1的脆弱PC,就像是自己慘不忍睹的屍體一樣。
「長谷雄敗給了三爪痕。」
——難道我這半年來都是在白費功夫嗎?
他独自一人拔出了雙劍。
劍尖遙指著教堂的上方,長谷雄注視着天上的敵人。
注视著幻影般的三爪痕。
注視著自己內心的空虛。
「我好想要力量,志乃……」
他渴求著。
拿著控制器的手不自覺握緊。
「不会输給任何人的『力量』——」
即使被删除也个會歸零的力量、属于自己的力量、永远不會消失的力量。然而,在網路游戏中追求那种東西的自己是如此愚蠢且悲哀,唯有徒勞無功的无力感贯穿了內心。

2
△開始城鎮 悠久的古都馬克?阿奴
剛開始進行「THE WORLD」的亮,在「黄昏的旅團」裡獲得了锻炼。長谷雄在身为咒疗士的志乃帮助之下逐渐成长。
旅團由於歐凡失蹤而解散,成為PKK的長谷雄一個人不斷奮戰。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拯救昏迷不醒的志乃,但身邊卻沒有任何同伴的緣故。長谷雄就這樣獨自一人進行遊戲,最後成長為Lv133的魔人。
但是現在,被回溯到Lv1的長谷雄就像個老態龍鍾的老人一樣。沒有公會同伴的他,或許根本就對付不了那些原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解决的低等級哥布林和PK吧。
當亮回到開始城鎮,正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時。他忽然將目光移向显示器的一角。
(…………?)
他感覺有人正在看著自己。亮現在變得對他人的目光相當敏感,就像個可憐的小動物
一樣成天擔心受怕。如今的長谷雄就是如此卑微的存在。
果然不出所料,一名PC擠開渾沌之門圓頂屋前的人群走了過來。
「请問……」
對方發出了小孩子的聲音。
那是個戴著新月形狀的大帽子、身穿奇特童裝,年約十歲左右的小孩型PC。由於聲音轉换软體的緣故,無從得知對方的玩家是否真的是個小孩子。职业是魔導士,PC名為——
「朔望」。
「请问,您是新手嗎?」
面對這個問題,亮不發一語。即使長谷雄變成了Lv1,亮也不可能是新手。年幼的魔导士——朔望似乎以為這是新手常有的猶豫,便繼續和長谷雄交談。
「请讓我『幫忙』!」
「啊?」
亮不禁脱口而出。
「我所属的公會是個專門幫助新手的組織,名叫『加納得』所以我必須要盡量幫助許多人才行。」
这么听起来,對方好像創立了一個專門幫助新手的公會。
「……你很行嘛。」
亮不理會對方,逕自走出大廳。年幼的魔導士「啊」了一聲,跟在後面追了上來。
「等等……請等一下。」
朔望追到了大廳外面,亮混入人群當中打算躲避對方。怎麼回事?最近都在流行這種伪善的玩法吗?就连那家伙也是一样,那个志乃的冒牌货——
(!)
他不自覺放開了握著控制器的手。
那個女人就站在橫跨馬克?阿奴大運河的大桥欄杆旁,志乃的「冒牌貨」——「月之樹」的愛德莉。
「请支持PK廢除運動!」
她正在以叫喊模式卖力大聲疾呼。愛德莉正以街上所有PC都聽得見的音量訴求著:
「请支持PK廢除運動!我們需要您的连署!」
基於公會的政策,「月之樹」一直不斷向CC公司要求廢除PK系统。而活動當中的一環,就是在自己的網站上進行電子連署。
「有興趣的人請至『月之樹』的官方網站……」
「吵死人了!」
一個聲音對著愛德莉破口大罵。
愛德莉仿彿受到驚嚇般停了下來,圍住愛德莉的是混混打扮的兩人組。
「劈哩帕啦說個不停……简直跟唠叨的老太婆没有两样。」
「啊……!」
在愛德莉出聲的同時,長谷雄也察覺到了。
(那兩個人是……!)
是那個紅髮女——PK波爾多的手下,綁着頭髻的雙劍士以及力士型的擊劍士——蔥丸和格林。他們似乎也想起愛德莉是以前差點PK掉的對象。
「妳這傢伙什麼時候加入『月之樹』了……」
蔥丸一臉不屑地說道。
波尔多他們是武鬥派公會「茶隼」,而愛德莉則是穩健派公會「月之樹」的成員。兩者之间水火不容。
「请支持PK廢除運動!」
愛德莉向眼前的PK再次大聲呼喊。光是這樣或許已經让愛德莉的玩家用盡所有的勇氣了吧。
見到對方出乎意料的舉動,蔥丸在一瞬間愣住了。
「哈哈哈!」
然而,他随即捧腹大笑起來。
「?」
「妳是白痴嗎?趕快去看醫生吧!」
蔥丸用手指在頭上做出繞圈圈的動作,同時開始嘲笑愛德莉。面對一個可以笑著進行PK的人,要說服他改邪歸正是件極為愚蠢的事情。被對方指稱腦袋有問距的愛德莉,這時候也安靜下來了。看著她那副失落的樣子,蔥丸的嗜虐心態被激發了出來,就這樣和格林一起離開了。
愛德莉小小的勇氣以及蔥丸的惡意,立刻就被往來群眾的交談聲所掩沒了。而長谷雄也是那些漠不關心的群眾之一。
「…………啊!」
愛德莉忽然低聲叫了出來。
因為她發現到正在看著自己的長谷雄。錯失了離開現場的好機會,亮轻轻啧了一聲。
「長谷雄先生。」
首先開口的人是愛德莉。她看上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臉上掛著笑容走近長谷雄的身邊。
「嘖……」
「最近過得好嗎?」
见到那副虚伪的模樣,亮頓時變得很不痛快。
「你們就是不會考慮周遭的感受,才會遇上這種事情。剛才那兩個PK的反應很正常……真是的,所以大家才會討厭你們『月之樹』這種假宗教——」
他毫不留情地批評對方。
爱德莉站在原地不發一語,看不出另一端的玩家表情如何。亮心想自己是不是說得太过火了。
「长谷雄先生!!」
「!?」
爱德莉的巨大音量直穿耳膜,亮不自覺伸手蓋住了喇叭。
「您對『月之樹』的事情根本就一無所知!我們都在絞盡腦汁思考,尋找要如何讓網路社会的风气變得更加善良的辦法!從來就沒有封任何人說教的打算!無論是誰,內心深處一定也都存在著想要善侍別人的想法吧?可是,大家卻一直嘲笑我們是慈善團體或宗教團體之類的組織……我認為抱持成見,看不起他人的人,也不可能會了解別人的心情。我這麼說有錯嗎,長谷雄先生!?」
爱德莉的话填满了整个讯息视窗,亮整个人看呆了。
就算事先準備好草稿,也絕對不可能一口氣說出這些話来吧。也就是說——包括愛德莉在內的「月之樹」成員,他們的腦袋整天都在想這些事情。
「所以,请收下這個!」
——獲得了愛德莉的名片!
「什麼……!?」
見到愛德莉將名片硬塞給自己,亮愕然失聲。在受了刚才的刺激之後,她是怎麼會想到要給名片的?
「我希望長谷雄先生可以多了解一下『月之樹』,我會盡一切努力說明清楚的。」
「簡直牛頭不對馬嘴……」
「请讓我幫忙!」
禍不單行——從背後傳來的聲音,是剛才那個年幼的魔導士朔望。
(我完全忘記這傢伙了……)
前有愛德莉,後有朔望。遭到包夾的長谷雄无路可逃了。
「你是長谷雄的朋友嗎?」
「我是『加納得』的朔望,叫我『望』就可以了。」
愛德莉和朔望兩人打完招呼,然後面對面。
经過漫長的沉默之後。
「——『既然有这番机缘』长谷雄先生,我们下次一起去冒险吧。」
「不要用一對一交谈擅自幫我決定……」
對於在眼前自顧自地交談起來的兩人而言,長谷雄就像是隱形人一樣。用不著去聽,他也可以想像到其中的內容是什麼。一邊是「月之樹」,一邊是自稱幫助新手的志工。簡单地说,这两个人——
(彼此臭气相投吧。)
亮在心中嘀咕着。
「我可以推薦一個冒險區。相信大家一定會滿意的。」
此時的愛德莉已經化身為導遊了。
亮覺得不能讓愛德莉牽著鼻子走,於是換了個想法。
至今为止,亮所走过的道路并没有错。「THE WORLD」与志乃昏迷的原因之間必定存在著某種因果關係,而自己過去也曾一步步接近這個谜团。接下来只能夠继续追查掌握著一切关键的三爪痕了。探索「THE WORLD」必須建立在等級足夠的基礎上。像現在這样子,就連怪物出現的冒險區也去不了。
(又要想辦法升级了嗎……)
自己如今只有努力找回失去的這半年時間了。就算要改變原來的信念和別人一起組隊,也絕不能讓好不容易才掌握到的三爪痕線索溜走。更不用說這個叫愛德莉的女人本身隸屬於「月之樹」。這麼一來,就算遇見「茶隼」的PK,多少也可以發揮制止的作用。
能利用的東西就要盡量利用,那個支援新手的雞婆志工也是一樣。既然對方是出於好意,那麼應該也不會要求報酬才對。
「衡量一下得失吧。」亮對自己這麼說道。
「喂,妳……」
他向愛德莉交談。
「是?」
「找現在變成這麼弱的模樣……你难道完全不过问?」
Lv高达133,像個魔鬼般的長谷雄,與Lv1的長谷雄相比之下理應是判若兩人。亮卑屈地嘆了一口氣。
爱德莉轉正身子面對長谷雄說:
「即使外表改變了,長谷雄先生還是長谷雄先生不是嗎?」
「…………?」
「『月之樹』從來就不會對別人抱持成見,也不會看不起別人的。」
愛德莉燦爛一笑。
(就算长得一模一樣……)
长谷雄將志乃的容貌與愛德莉重叠在一起,然後感到極度的不愉快。

3
△顺从 怒濤的 万妖
爱德莉所选择的,是一个很常见的新手冒险区。
這裡是夜間的冒險區。閃耀的星星彼此连结成星座,描繪出這個世界的神话。
「——我會不會太打擾您了?」
「如果這麼想,就乾脆別邀我。」
亮毫不客氣地回答愛德莉。反正這個女人只是希望對方能夠回答「沒這回事」來安慰自己罷了。
愛德莉沉默了一會,隨即又打起精神繼續說了下去:
「這個冒險區是我最喜歡來的地方,今晚的月亮比平常還要漂亮……」
「比平常還漂亮……月亮怎麼可能會改變?這可是遊戲啊……」
「那麼,我們朝著道具神像出發吧!朔望……望也一起去吧。」
(根本沒在聽啊……)
開始感到絕望的長谷雄整理一下心情,并且装备好武器。即便是可以使用多種武器的鍊裝士,在尚未經過強化的狀態下,能夠用的也只有初期裝備而已。長谷雄目前只有雙剑,Lv1的武器就像削鉛筆用的小刀一样,完全靠不住。
「嗯……這裡就是冒險區。然後呢……」
望開始講述早已滚瓜爛熟的說明,亮將這些話當作了耳邊風。
靠著猎杀弱小的怪物,長谷雄獲得了些許的经验值和等級。
「帮忙回復一下長谷雄先生!」
「我沒有回復咒紋。」
「……快逃吧!」
愛德莉和望這兩個人,說得難聽一點就是爛到家了。不但回復的時機總是挑在對方快掛掉的时候。就連詠唱攻擊咒紋時也會因為站在怪物的附近而遭受攻擊,使得詠唱中斷。
再加上隊伍的組合相當糟糕——鍊裝士、魔導士、咒疗士;站在隊伍前頭的前鋒只有Lv1,身为攻擊主力的魔導士又是個沒有判斷能力的小鬼,咒療士則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亮深深覺得這是自己在「THE WORLD」當中,有史以來最緊張的一次戰鬥。
(照這種速度下去……)
想恢復所有的力量,不知要花上幾個月時間——坦白說,實在是太久了。
(『烏鴉』嗎……)
那個來路不明的公會居然知道某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佩還有八咫。他們擅自將志乃的PC保管在作弊的@HOME里面。他们究竟是什么人?非正规的玩家——简直就像个魔法集团一样。
(與其陪這些傢伙在這裡玩家家酒,不如——)
就算真的是作弊,他也不惜去接触這種非法的手段。原本對於他們偷拍醫院裡的志乃一事感到十分不快,進而拒絕「烏鴉」的亮,這時變得有些心動了。
將冒險區的怪物幾乎全數消滅後,整支隊伍終於平靜下來,一路朝著獸神殿邁進。
「說到『月之樹』這個公會的名稱由來……」
「我沒興趣。」
他斷然拒絕了愛德莉想要說服自己加入公會的說詞。「月之樹」就是因为這樣才會被稱為宗教團體的。
「『月之樹』是由名为『七枝會』的幹部會所营運的,榊先生也是幹部的其中一员哦……还記得嗎?」
說到榊,就是之前和愛德莉在一起的那個高傲長髮PC。
「那就是獸神殿了。」
望伸手指著。
穿過獸神殿的門口,一行人走下樓梯到達了地下的祭壇處。
「那個就是道具神像。」
「前面供奉著賽箱呢,長谷雄先生可以打開來看看哦!」
望和愛德莉催促道。
亮操控長谷雄前進至道具神像的面前,鎖定宝箱之後打開了。
(…………!)
在這個瞬間,亮不禁回想起那段記憶。
那個時候,第一次登入「THE WORLD」的那天——
長谷雄被殺死了。
當時的兇手是獵殺新手的PK。如今,腳步聲又逼近自己的背後。亮下意識將視野轉了過去。
「哇!」
「我們決定將寶箱裡的東西送給長谷雄先生!」
兩人做出拍手的動作祝賀長谷雄。
「趕快裝裝看那個武器吧!」
「嗯嗯。」
他用些許冷淡的眼神看著迫不及待的兩人,同時裝上了從寶箱中取得的雙劍。
長谷雄的圖像改變了。
「哇啊!好帥!」
「很適合您哦。」
将歡笑的兩人拋在一旁,亮自嘲般地笑了。这或許就像是把削鉛筆用的小刀換成了美工刀一樣吧。
「真想趕快恢复原狀……」
聽见长谷雄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愛德莉和望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的疑問符號。
「东西都拿到了,回城鎮去吧。」
在体验過這次赚取經驗值的冒險之後,長谷雄改變了想法。他無法再忍耐這種慢吞吞的方式,還是跟「烏鴉」——跟那個讓自己很不痛快的女人取得聯繫吧。無論要做出什麼樣的非法行为都无所謂。亮的目的是拯救志乃。俗話說以毒攻毒——畢竟三爪痕本身才是非法的存在。
當長谷雄和望正要利用位于獸神殿入口處的傳送裝置返回開始城鎮的時候,愛德莉叫住了兩人。
「奇怪……」
愛德莉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到處東張西望。亮感到十分不解。
「……喂?」
「那個,長谷雄先生。」
「幹嘛?月亮已經看夠了吧。」
他抬頭望了月亮一眼。
「不是的……您有沒有聽見從那裡傅來的聲音?」
愛德莉指著獸神殿的方向。
「聲音……?」
他將M2D的喇叭音量提高,但只有聽見背景音樂而已。
「我沒聽到什麼特別的聲音。」
他這樣回答愛德莉,望也表示什麼都沒聽見。
「怎么可能没听到……好象有某种『吵闹』的声音。我们去看看吧。」
「妳自己一個人去。」
「長谷雄先生也一起去!」
愛德莉態度堅決地說道,亮不明白她為何會發脾氣。
「好,我去總可以了吧……」
他這時重新認識到。自己一旦被女性強烈要求便無法拒絕。
「……往這裡走。」
愛德莉往獸神殿的背面跑去,望以及長谷雄也緊跟在後。
——怦咚。
心脏突然猛烈跳勤起來。
捿著,亮整個人愣住了。
「就是這個。」
愛德莉指著牆壁。出現在那裡的是——
「三爪痕的伤痕……!?」
獸神殿背面的牆壁上刻着三爪痕的傷痕,不斷閃爍著紅色的光芒。
「三爪痕……?是這個東西的名字嗎?」
「紅光一閃一閃的……看起來好可怕哦。」
望膽怯地嘀咕著。
如同心跳一般。
那簡直就像是通往異界的入口。亮回憶起自己还很小的時候,不知为何總覺得能夠進入電視機的另一端,於是不斷嘗試將頭塞往消失的電視螢幕上。
下一刻,亮更加吃驚了。
「!?」
伤痕居然可以進行锁定。
原本應該是像背景一樣刻在牆壁上的三爪痕傷痕,被當成了一項物件,可以在畫面上進行選擇。
「聲音好像是從這個記號的另一端傳過來的……在牆壁的另一端?」
愛德莉不可置信地說道。
墙壁的另一端。
亮用顫抖的手——彷彿被某種魔力吸引一般按下了決定鈕。
——嗡嗡!
然後被強制傳送了。

4
在混亂的雜訊最役,從M2D的喇叭中所傳出的是流水聲。
眼前是從未見過的景色。
是洞窟——但卻不是普通的迷宮。在位於地底的大空間裡,有一座蓄滿了清水的寬闊湖面。
「地底下……居然會有湖。」
望環視著四周。
位於湖中央的島上聳立著一顆大樹。枝幹都像水晶一樣結晶化,彷彿轻轻觸碰一下就會碎掉。
長谷雄確認地图資料。
「『冥界樹』……」
「莫非這裡是失落的大地!?」
愛德莉發出了歡呼聲。

△被隱匿 禁斷的 冥界樹 艾爾迪?路
眼前毫無疑問就是失落的大地。「艾爾迪?路」這個显示在地圖上的名字,令人搞不清楚究竟是湖泊還是大樹的名字。昏暗的光線射進了蓄滿湖水的平靜地底湖,水晶大樹閃耀出凌亂的光芒。蒼藍的亮光就像剛誕生的星辰一樣,化為光輝充滿了整個地底的大空間。沒有背景音樂,只有清靜的流水聲洗滌著耳朵。
「哇啊!」
爱德莉和望两人跑向了湖泊。湖岸是由细沙所构成,湖水可以浸泡至脚踝处。不过,接下來就無法再向前一步了。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跨越到有水晶大樹的島上。
「喂,別跑來跑去的……」
透过三爪痕的傷痕來到失落的大地——在這种非法狀態之下,促使亮提高警覺。就像之前在葛利瑪?雷文大教堂遭到袭击一樣,三爪痕可能還會再次突破空間現身。
「因為人家太高兴了嘛!我們可是發現了失落的大地哦!」
愛德莉完全着迷了,在湖邊不斷戲水。
「啊!那裡有人……」
望出声說道。
仔細一看——位於湖泊對面的島上,有個PC出現在水晶大樹的根部旁。
那是一名青年型PC。留著一頭長髮,戴著花朵裝飾的帽子,一身银色輕铠的模樣就像个氣派的近衛骑士。職業推測應該是斬刀士,但因距離太遠而無法鎖定。
「真可……原来我們不是第一個發現的。」
愛德莉嘆了一口氣。
「他是怎麼到達那座島上的呢?」
正如望所說的一樣,湖中的島嶼從長谷雄等人的角度看去只是冒險區的背景。在這個原本無法前往的肯景当中,青年彷彿從舞台旁邊現身一般獨自玩耍,并且将手伸向天空。
(!?)
這時候,銀色騎士的指尖出現了奇妙的特效。
是黑色的氣泡——跟随指尖的描繪,奇妙的黑色斑點一路拖帶著軌跡。
「那是什麼……好漂亮。」
愛德莉痴痴望着銀色騎士與黑色氣泡之間的翩翩起舞。
「啊,是貓……?」
望出聲說道。銀色騎土的肩膀上有一隻小動物——看上去似乎是貓。好像不時在說些什麼的樣子,个過完全聽不見對話的內容。
「就像在吹泡泡一樣……長谷雄先生,遊戲中有那種道具嗎?」
无論是何種道具或是咒紋,在亮的印象之中都不會產生出這類黑色的氣泡。他甚至怀疑銀色騎士本身究竟是不是PC?那副模樣簡直就像是個進入水墨畫當中玩耍的仙人。他認為對方或許只是個事件角色,也就是被賦予單一行動的非玩家角色(NPC)吧。若要确定这点,就只有和对方交谈一途了。
「喂——」
正當他大聲呼喊時,銀色騎士仿彿消失在舞台側一般,躲進樹蔭下看不見了。
「我聽見的聲音是從那個人的方向傳來的……」
愛德莉喃喃說著。
聲音——沒錯.一開始之所以會在獸神殿的背面發现三爪痕的伤痕,都是由於愛德莉聽見了「聲音」的緣故。接著一行人被強制傳送,發現了失落的大地。在那裡目擊到了神祕的銀色騎上,还有一隻貓。
「那到底是什么……?」
亮陷入沉思,他不認為這些事情相長谷雄一直在追尋的東西毫無關連。
黑色的氣泡——那東西……
(志乃的PC上也有……)
在「烏鸦」@HOME所見到的PC志乃屍體上,不也浮現出黑色的斑點嗎?
(而且,愛德莉她……?)
愛德莉的玩家究竟聽到了什麼聲音呢?這是亮第一次對於愛德莉產生了個人的興趣。
「我們追上去看看吧!」
愛德莉沿著湖岸跑起來,探索著看不見的牆壁,試图尋找通往島上的路徑。
——「危險!」
一道聲音突然迸出。
「咦?」
聽見這個既不是長谷雄也不是望的聲音,愛德莉猛然回過頭去,只见到湖面的貼圖紛紛剝落,波濤洶湧。
湖面頓時爆炸了。
「呀啊!」
愛德莉發出猶如遭受重擊般的驚呼聲,就這樣倒在湖邊。
「愛德莉姊姊!」
望叫了出來。
從艾爾迪?路昏暗的水底中現身的,是一樣前所未見的東西。
「什么……!?」
亮愣住了。
出現在眼前的是個如同微生物一般,令所有人不寒而慄的生物。原本只有在顯微鏡底下才可看見的微生物,如今卻變得比普通的PC還要龐大許多。那東西不斷蠕動的模樣使人產生了生理上的不快感,全身起雞皮疙瘩。而黑色的氣泡從微生物的鞭毛中陸續分泌出來,將清澈的湖面染成了一片油污。
無法锁定對方。
這代表微生物在遊戲的認定中並不是怪物,尽管牠剛才一擊打倒了愛德莉。黑色氣泡的油污迅速擴散至整個湖面,一邊侵蝕著失落的大地,同時也蔓延到了長谷雄的脚邊。
「!?」
劇痛——他感覺到仿佛真正有人拿打火機燒灼自己脚底般的痛覺。亮當下變得不知所措。這股真實的疼痛是怎麼回事?這不是網路遊戲而已嗎?
「快退下!」
聲音的主人從背後飛奔而出,站在長谷雄等人面前挺身保護他們。
——怦咚。
亮的心臟再次劇烈跳動起來。
(這傢伙也是……?)
現身的是一名束起藍頭髮的青年PC,他果敢地面對巨大微生物并攏出架勢。
「梅格司」!
下一刻,一把光之枪忽然出現了。
藍髮青年PC使用的武器是槍——他是個重槍士。巨大且至高无上的光之槍閃耀著翠綠色光輝。蕴含其中的武力威能,散發出任何稀有道具都無法比擬的至高格調。藍髮重槍士輕而易舉地揮動足足有自己身高兩倍長,像騎士在馬上所使用的光之巨槍梅格司。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重重吐出了一口氣。
彷佛在呼應玩家高昂的鬥志,巨槍變得更加耀眼了。
(这到底是……!?)
亮屏息凝視。
微生物明顯對藍髮重槍士的存在產生了反應。牠不停蠕動,深怕觸碰到巨槍所釋放出的綠光。
「貫穿一切即是我的意志——」
青年詠唱著,巨槍的周圍隨即拓展出數位花紋。
(那是……!)
目睹這副光景的亮睜大了眼睛。
那正是三爪痕施展過的招式、将長谷雄降为Lv1的招式、「烏鴉」那帮人稱為「資料吸取」的招式——兩者之間幾乎完全相同。
「新綠的閃光」!
无數道綠光收集成束,化為耀眼的光之箭頭疾馳而出。
微生物被巨槍梅格司所施放的招式整個贯穿,一邊噴出带著黑色氣泡的體液,然後在轉眼間消失了。
地底湖恢復了寂靜。
狼茫然地向重槍士詢問:
「你是……?」
「『AIDA』會感染『THE WORLD』的資料,甚至是威脅玩家的生命。」
青年收起光之巨槍,轉過身來面對長谷雄。
「AI……DA……」
那個「烏鴉」的八咫和佩也曾經提到過這個名詞。AIDA——
「哦……你似乎知道呢,它們是造成未歸還者的元兇。唯一擁有能夠與AIDA對抗的『力量』,就是我們『碑文使』。」
當重槍士說出這個謎樣的名詞時,倒在湖邊的愛德莉叫了出來:
「……奇怪?我……到底是怎麼了?」
她感到十分不解。
「什麼怎麼了……?」
长谷雄追问道。
「我剛才好像被湖中出現的怪物襲擊……聽見好大的声音……」
她形容就像是被人從後腦杓重擊一般的巨大音量。亮根本沒有聽見這種聲音,望似乎也沒聽見的樣子。
「——於是我嚇了一大跳,有些事情好像就記不得了。」
愛德莉露出苦笑。
(記憶……消失了?)
也就是說……
「在現實世界中昏迷了嗎……?」
尽管時間非常短,但愛德莉的確在現實世界中昏迷了,她差點成了未歸邐者。這種症状就和亮被三爪痕的資料吸取擊中時一模一樣。
他回想起「烏鴉」那幫人所說過的話。
這款「THE WORLD」之中存在著不属於規格的事物。無論它們是一種現象還是物件,若是将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通稱為AIDA,那么三爪痕、黑色氣泡。還有像微生物一樣的怪物不就也是AIDA了嗎?就連進入原本無法前往的遊戲背景中和貓一起玩耍的那個銀色騎士,或許也是同样危險的存在吧。
「無論如何,總之平安無事就好。」
重槍士青年用些許輕挑的語氣對愛德莉說道。
「你是……?」
「我?我叫庫恩。」
庫恩對刚清醒的愛德莉眨了眨眼。
「剛才的怪物是什麼東西呢……?」
無法鍛定的對象便無法進行攻擊.那個微生物在「THE WORLD」的規格上並不能稱為怪物。至於攻擊那種臭蟲並加以消滅對方的重槍士庫恩,本身也一樣村在著「非法」的共通點。他剛才自稱是什麼人來著——對了,就是「碑文使」。
「啊啊……嗯,我想應該是臭蟲怪物吧?那東西很危險,在CC公司修復資料之前最好不要靠近這個冒險區哦。」
「別再說謊了。」
亮出聲質問库恩。
「嗯?」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臭虫资料,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人昏迷呢!」
長谷雄一行人在透過三爪痕的伤痕被傳送過來的這個地方,遭遇了非法的臭虫怪物然後出現暫時性昏迷的人。一切都與志乃的事件有著密切的關連。
「昏迷……等一下,我只是被吓到而稍微喪失記憶而已啊。」
愛德莉似乎不喜歡把事情渲染得很誇張。就像這樣,人總是希望盡量把大事化小,因為如此一来就可以安心了。亮無視於愛德莉的抗議,繼續追問庫恩:
「還有,你用來打倒怪物的那把槍是什麼東西?」
「槍?」
愛德莉和望的頭上同時冒出了問號。
「…………?你們都沒看見嗎?」
若是昏迷的愛德莉還說得過去,為何就連望也沒看見庫恩所使用的那把巨大的槍。
「你指的是巫器(註:Avatar,日文原名为アパタ—,意指网路聊天室或交谈界面里,被设定為自己的分身而在電腦晝面上出现的角色。但是出現在遊戲當中的主角角色並不會直接用Avatar来稱呼)吧。」
庫恩恍然大悟地對長谷雖說道,用的是一對一交談。
「Avatar……巫器……?」
所謂的Avatar,一般解釋為在網路論壇上設定成自己分身的角色。可是庫恩的話在裡過聲音轉換之後卻使用了「巫器」這個奇妙的假借字。
「沒錯,『死的恐怖』長谷雄。」
「你認識我……?還有,從你那把槍上所施放出的光芒,跟三爪痕一样是资料吸取沒錯吧……!」
「那也是我們『碑文使』的力量之一哦。」庫恩笑得很暧昧,仿佛看背心急如焚的亮。他繼續說了下去:「那把槍是我的巫器,憑神槍梅格司。」
「梅格司……?」
「想知道詳情嗎?關於AIDA、巫器和碑文使的事情。」
庫恩誘惑般地說著。
「你知道些什麼?」
「你也可以使用哦。」
听见库恩这句出乎意料的话,长谷雄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能夠看見我的巫器,就代表你和你的PC都具備了一定的资質。況且,你身为碑文使的資質正在逐渐覺醒當中……難道你從來都沒有感覺到嗎?封印在你和你PC上的未知力量——」
那個叫佩的女人也曾經這麼說過,她說亮的PC長谷雄隱藏著某種「力量」。
「巫器……碑文使……」
「你應該也已經感覺到了。我們碑文使與PC之間是『靠著控制器和显示器以外的部分來維繫』的。」
庫恩的話就和「烏鴉」那幫人所說的一模一樣。
「这種事情……」
「很難以置信嗎?」
庫恩將手伸向了長谷雄。
一陣猶豫之後。
「我不會用常理去否定這股真實的疼痛,或是否定志乃的現實。」
「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亮說道。
他永遠不會忘記殘留在腳底的那股彷彿燒灼般的疼痛。無論是幻化成志乃模樣的空虛感,还是黑色氣泡的痛楚。就連三爪痕的資料吸取所造成的疼痛,都在支撑着亮想要拯救志乃的意志。那甚至是一種希望。
「既然我也擁有和你一懂的『力量』……就讓我學會如何使用它吧!」
他魄力十足地向庫恩提出要求。
「那麼,要跟我一起走嗎……?」
庫恩潇洒地說道。
他随後又補充了一句:「或許还能得到三爪痕的情報也說不定。」庫恩將名片遞給了長谷雄表示再聯絡後,便離開了現場。
巫器、碑文使,還有AIDA——亮一個個將這些從庫恩口中說出的奇妙用語登記在遊戲的使用者辭典當中。


第四章 紅魔宫

1
幾天後,亮收到了從神祕的PC庫恩那裡寄來的郵件。他壓抑著興奋的心情登入了「THE WORLD」。
信中指定的碰曲地點是Ω伺服器的开始城镇——鬥爭都市「路米納?克罗斯」。
像拉斯維加斯一樣,經過精心設計的无国籍風格街景,燦爛的照明和煽情的霓虹灯招牌呈現出蒸汽文明背後的一面。這座城鎮在名为「希求的泰烏塔特斯」的指導者支配下,是人族與獸人族的混合势力根據地。路米納?克羅斯和生活在此的人們,所追求的是脫離善惡範疇的纯粹「力量」——設定就是如此。
「那个混帐,我要宰了他!」
一名巨漢PC與身旁的一群人杀氣騰騰地走過長谷雄身旁。
路米納?克羅斯的街道雖然十分寬廣,但玩家實際上可以前往的地方僅限於主要道路的周邊而已。
「鬥技場嗎……」
在兩旁都是椰子樹的大道盡頭,那棟帶有異國宮殿風格的建築物就是鬥技場。路米納?克羅斯是玩家對戰專用的開始城鎮。這裡是那些想要找別人來試試自己PC的身手,不將其他人踩在腳底下誓不罷休的玩家們所聚集的巢窟。就連路上來往的PC們,身上的氣息也和其他的冒險區不同。若要在這裡生存下去,自己的力量就是一切。
「嗨,長谷雄。」
站在鬥技场前的長谷雄忽然听到了一個爽朗的聲音。
是藍頭髮的重槍上,庫恩。
「你遲到了。」
「抱歉抱歉……剛才一直被女孩子纏著不放。」
不知道是認真逼是開玩笑的,或者應該說他本身的性格就是如此吧,庫恩的臉上露出了輕浮的苦笑。
在被设计成古代遗迹风格的观众席中央,有一块以雷射划出来并固定在空间里
的擂臺。像天文館一樣布滿了星星的火花板上,吊著朝四個方向的多角度電视图像。整個鬥技場就猶如飄盪在銀河之中的太空站一般。
來到鬥技場「紅魔宮」的長谷雄和庫恩兩人坐進觀眾席之後,便彼此交談起來。
「——眾所皆知的『死的恐怖』難道從來沒有参加過鬥技場嗎?」
库恩有些意外地問道。
「在觀眾面前表演,跟我的個性不合。」
儘管從前曾經為了收集三爪痕的情報而來到路米納?克羅斯,但他從沒有參加過鬥技场的戰鬥。
「……也對,PKK跟鬥技场是不一樣的。」
鬥技場所舉行的PVP(注:玩家對玩家之間的戰鬥),是在玩家雙方都同意的情况下進行的對戰事件。那就像是眾所瞩目的格鬥技比賽一樣,跟搶劫殺人的PK之間有着很大的不同。
「不過,鬥技場與PK之間並非毫無關係。」庫恩說道:「CC公司为了解決惡性pK的橫行問題,所以才會主動對外公開PC之間的對戰場所。他們希望藉由鬥技場的存在來維持『THE WORLD』的安定秩序。雖然最後只不過是淪為那些恶劣PC們聚集的地方。」
「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長谷雄……我想你最好多去了解一下『THE WORLD』的各個方面。」
庫恩啞然失笑。
現在回想起來,亮進行「THE WORLD」已經有八個月的時間了。隶属於「黄昏的旅團」的頭兩個月,自己總是跟在歐凡後面,什麼事情都要仰賴志乃帮忙。過去和歐凡為了尋找「黄昏之鑰」這種不存在的至高道具所踏上的那段旅途,根本就脫離了一般新手常見的练功和赚錢的遊戲方式。真要說起來,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修道者一样。在接下來的半年裡,他便以PKK的身分踏上了修羅之路。雖然現在的亮已经成了一個真正的廢人玩家,不過事實上對於「THE WORLD」的一般遊戲規則,就算之前曾經聽
過,也不曾有過深入的體驗。鬥技場對他而言也是如此。
「我不是來聽你說废话的。」
「別急嘛。」
安撫完長谷雄之後,庫恩用一對一交讓開始進行講述。
内容是关于先前在失落的大地「艾尔迪?路」的地底湖所遭遇到的那只非法怪物。
「——AIDA怪物?」
「就是資料遭到AIDA感染的怪物。」庫恩回答道:「AIDA會感染所有的資料,並引發異常現象。如果遭感染的是遊戲中的怪物,那麼就有可能因為程式混亂而攻擊PC。」
之前的那個微生物,便属於玩家无法進行锁定,只能夠單方面暴露在對方攻擊之下的臭蟲怪物。
「AIDA是透過网路傳播的病毒……?」
「就症狀來說,的確會引發類似的情況。遭受AIDA攻擊的PC和背後的玩家將會變得如何,就像你所知道的一樣。」
這點正是围绕著志乃的問題核心。
「對PC的攻擊,『現實世界中的玩家會感覺到疼痛』……」
「萬一遭到PK……?」
就會像短暂昏迷的愛德莉一樣,甚至是步上志乃的後塵——玩家失去意識,並成為未歸還者。这代表着三爪痕是AIDA?
「……這是恐怖電影嗎?」
網路上的病毒居然會像現實中的活體病毒一樣,對玩家產生作用。这就是讓這種異變之所以會成為異變的焦點,所以他們才會稱呼這種異變為AIDA。无論是庫恩,還是「烏鴉」的那幫人。
「CC公司为何不公開AIDA的理由……你應該知道了吧。」
CC公司究竟對AIDA了解到什麼程度?儘管問題非常複雜,但却可以從中推测出CC公司不公開AIDA的理由。企業以利益為優先,再者就算把問題擺在一邊,也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證明網路與陷入昏迷的患者之間有什麼因果关系。CC公司或许也预料不到會有AIDA的存在吧。亮對於CC公司的恨意變得更加強烈了。
「庫恩……你為什麼要追查AIDA?」
「……我?」庫恩沉默了一會兒。「我只是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
「正確的事情?」
「為了保護玩家不受AIDA的侵袭。就因為這樣,我一直都在清除AIDA。換個說法,就是……」
「英雄主義?」
「正是如此。」库恩理直气壮地回答:「对于以碑文使的身份唤醒了巫器『力量』的我而言,有義務保護一般玩家遠離AIDA的威脅。」
也就是說,他正在「THE WORLD」當中模仿電影或漫畫裡誕生的英雄人物。
「用那把槍是嗎?」
手持那把名為巫器?憑神槍梅格司的光之巨槍,利用資料吸取將微生物般的AIDA怪物消滅。
「現在即將展開鬥技場『紅魔宮』冠軍戰!」
這個時候,負責比賽進行的GM聲音,從設置在觀眾席上的播報席大声宣布,觀眾們頓時吶喊了起來。
「……什麼東西要開始了?」
还不熟悉鬥技場的亮四處張望。
在鬥技堝的中央.一名PC被傳送至漂浮在空間裡的擂台上。暴露在聚光灯照耀之下的,是個長髮瘦軀的斬刀士——
——怦咚。
亮的心臟劇烈跳動,一種不協調感直入内心。
出現在擂臺上的,是之前曾經現身於「艾尔迪?路」的地底湖,在背景中和貓一起玩耍的銀色騎士。
「——而AIDA也會感染PC。」
庫恩的声音聽起來有些緊張。也就是說——
「AIDA……PC。」
「沒錯,他就是宮皇恩杜藍斯——同時也是『AIDA?PC』。」
AIDA?PC。
亮忽然意識到,那不就等於是三爪痕的同類嗎?
恩杜藍斯緩緩吐出黑色的氣泡。
他的肩膀上站著一隻貓。
所謂的宮皇,就是鬥技場「紅魔宮」最強的PC。
要與他對戰的對手——挑戰者這時也已經出現在擂臺上了,是一名身材嬌小的少女外型双剑士。
「挑戰者……前任宮皇搖光,之前败在恩杜蓝斯的手下而失去了宫皇的头衔。」
「是復仇戰嗎?」
也許是事先已經準備好了,給人一種好勝印象的搖光,這時用動作指令伸出手來指著恩杜藍斯。
「我不會讓你再使出上次那種卑鄙手段了。」
她大聲說了出來。搖光正在向恩杜藍斯宣戰,她所謂的卑鄙手段究竟指的是什麼?
「卑鄙手段?」
「看了就知道。」
庫恩回答。亮於是默默注視著擂臺。
摇光伸手指著對方,整個人一動也不動。相較之下,恩杜藍斯則是優雅地撫弄頭髮。
然後用極為靈巧的動作與肩膀上的貓嬉戲。這真是一幅奇妙的光景。面對榣光利用從控制器輸入的動作指令所進行的單發動作,恩杜藍斯简直就像是動畫中的事件角色一樣揮灑著演技。要在網路遊戲上持續做出如此纖細的動作是相當不容易的。
因為恩杜藍斯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非法的存在。
「所謂的資料吸取,粗略來說就是『改變資料的力量』。」
库恩喃喃說苦,仿彿已經預測到接下來會發牛什麼事情了。
「什麼……?」
「使用這種力量的包括了巫器,还有AIDA。資料吸取本身並沒有善惡之分,而是取決於使用者的心境。」
「你知道些什麼……等一下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亮按捺不住,语氣變得粗魯起來。
「你應該也感覺到了,長谷雄……我們碑文使是靠著控制器和显示器之外的其他部分與PC進行連繫的,而碑文使之間也是一樣——」
「我們」是指哪些人?是庫恩,還是恩杜藍斯?碑文使又是什麼?它的存在總是讓亮的心臟產生劇烈的跳動,就連「自己的PC長谷雄」也不例外——
炒熱現場氣氛的開場白結束後,實况GM高聲宣布:
「那麼,比賽開始!」
在觀眾發出呼喊聲的同時。
「冠軍的寶座是屬於我的!」
挑戰者搖光立刻向對手殺了過去。
恩杜藍斯踩著側步進行閃躲,搖光則是運用雙劍的速度優勢發動追擊。
「……怎麼回事?不要只顾著逃啊!」
見到宮皇戰鬥的模樣,坐在後面的觀眾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恩杜藍斯只是一味閃躲對手的攻擊。當然,躲避攻擊的技巧也是非常出色。
「恩杜藍斯的戰鬥方式一直以来都是這個樣子。首先讓對手攻擊——同時摸清對方的實力。」
其他知悉個中緣由的觀眾開始解釋道。
接下來,亮也察覺到了,浮現出焦急神色的人並不是宮皇,反而是發動攻擊的挑戰者搖光。
「完全打不中……」
搖光的攻擊都落空了。
——真是無聊透頂。
這是宮皇恩杜藍斯所發出的聲音嗎?
——像這種戰鬥,她一定會覺得很无聊。
失望的聲音響起的瞬間,那種黑色氣泡從恩杜藍斯的身上噴出了。
——對吧,米亚。
米亞就是那隻貓的名字吗——恩杜藍斯整個人懒懒地站在原地,似乎沒有意思對搖光的連續突擊做出任何反應。
因為思杜蓝斯正在和貓說話。
而他們的声音透過長谷雄,在亮的M2D當中傳了出來。
——嗯。
下一刻,亮睜大了眼睛。
時間靜止了。
即便現實世界裡的時間並沒有發生停滞,但「THE WORLD」的時間卻實實在在靜止了。
接著,從「恩杜藍斯的右手」——
——消失吧。妳也不過是個酶陋的人偶罷了。
然後,時間流動了。原本逼近恩杜藍断身旁的搖光,在下一個瞬間從畫画上消失了。
觀眾頓時鼓譟起來——不久後,他們便在擂臺上的一個角落發現了挑戰者悲慘的模樣。
是灰色的屍體。搖光雙眼圆睜,像個人偶一樣低垂著頭。
觀眾席一片鴉雀無聲。
「——瞬……瞬殺!」實况GM吼了出來:「這是怎麼回事……宮皇恩杜藍斯。居然一擊就粉碎了搖光選手的復仇!」
寂靜後取而代之的是滿場喝采,鬥技場瞬間化为興奮的漩渦。
觀眾紛紛赞扬恩杜藍斯,陶醉於最強的王者。
「他剛才做了什么?」
「原来还有那種招式啊。」
「高手的戰鬥果然與眾不同……」
翻開鬥技場的歷史,從來沒有一位像恩杜藍斯一樣华丽且強大的宫皇。因为觀眾總是嚮往宮皇的實力並沉醉其中。
但是,目擊到一切經過的亮卻感到無比的震驚。
「刚才那是……!」
「沒錯,恩杜藍斯使用了巫器。」
庫恩的聲音顯得很緊張。在恩杜藍斯右手上的東西是——
「Avatar……」
「觀眾是看不見的。」
他們的資料吸取並不會呈現在显示器上。觀眾們不知道挑戰者為何會落败,也不清楚恩杜藍斯是如何获胜的。
可是亮看見了,一切都显示在亮的M2D上。
「他是『誘惑的戀人』碑文使——」
聽見庫恩的話,亮的眼睛直直瞪著恩杜藍斯。
恩杜藍斯握在手中的,是一把用蔷薇花蕾般的護手所裝飾的華麗西洋劍。那同時也是具備了任何稀有道具都無法比擬的光輝,格调,以及「力量」的非法武器。
「那就是巫器,憑神刀瑪哈。」
那把刀靠著一記資料吸取,將搖光變成了一具壞掉的人偶。
比賽結束,觀眾們開始離開鬥技場。
「我很担心挑戰者的玩家情况如何。」
「莫非他陷入昏迷了?」
亮注視著仍倒在擂台上的搖光。
「這就和導致生病的病毒是一樣的。雖然遭受AIDA的攻擊,並不一定會陷入昏迷状態……」
「為何CC公司沒有對那傢伙……對恩杜藍斯做出停止帐号的處分!」
只要取消契約、將帐号停掉,恩杜藍斯的玩家應該就再也無法登入遊戲之中才對。
「假設……他們『想停也停不掉』呢?」
库恩的話让亮感到不寒而慄。萬一AIDA真的超越了系统……
「覺得很震惊嗎……恩杜藍斯的戰鬥。」
「那種東西……」
「嗯?」
「那根本不叫戰鬥,是完完全全的殺人。」
他丟下庫恩離開了觀眾席。
(宮皇恩杜藍斯……能够使用我想要的「力量」——使用巫器的碑文使。)
而且他和三爪痕一樣都是AIDA?PC。
(「THE WORLD」究竟是什么?)
一款吞噬玩家生命的怪物潛藏於其中的網路遊戲。
(在M2D上看不見的資料背後……)
三爪痕、志乃、「烏鴉」、庫恩、恩杜蓝斯、碑文使、巫器、AIDA以及資料吸取……亮列出這些關鍵字,並在腦中描繪出一幅关连图。他找不到正確的答案。其中还欠缺了十分重要的項目。
(長谷雄……)
長谷雄必須加入這張關連圖才行。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就一定要獲得「力量」,比任何人都要強大的力量。
(!?)
走出鬥技堝的長谷雄,發現視野內出現了一名握有图中關鍵的人物。
「歐凡!?」
亮不禁叫出声來。
在群眾的另一端,他見到了一個擁有怪異左臂的高大PC,那是歐凡的背影。他是來觀看恩杜藍斯的戰鬥嗎?
這時,歐凡忽然回過頭來,朝長谷雄的方向露出了微笑。
亮立刻上前追趕歐凡。
歐凡一路走進了路米納?克羅斯的小巷子內。亮跟着跑了起來。長谷雄就等於是亮的情感化身。歐凡一定知道些什麼,必須要問個清楚。
然而,繞到鬥技場後方的亮卻失去了歐凡的蹤影。
「在哪裡……跑哪去了?」
他四處張望。鬥技場後方十分冷清,沒有任何的設施。由於巷子的尽头是死路,因此只能夠猜测歐凡已經登出遊戲了。
「喂……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一個聾音突然響起。
他回過頭去,見到站在那裡的人是——
「望……?」
是之前曾經一起組隊過的「加納得」的朔望。不過樣子似乎有些奇怪。
「別叫得這麼親熱!你是誰啊……」
「?」
聲調明顯和上次不同。雖然只要調正語音交談的聲音設定,男性就叮以像使用卡拉OK伴唱機一樣,輕鬆扮演女性的聲音,可是為何就連語氣也變成假假的关西腔了?對方的態度相當高傲,更詭異的是他居然不認得長谷雄了。
「你不是望嗎……?」
「我是朔。你該不會也是來找恩杜藍斯大人的吧?為什麼你會知道這裡是恩杜藍斯大人專用的鬥技場出口?」
「恩杜藍斯大人……?」
正當長谷雄感到疑惑時,鬥技場後方的牆壁突然發出了奇異的光芒。
(…………!?)
黑色的氣泡從牆壁中緩緩噴出——緊接著從裂縫裡爬出來的人就是宮皇恩杜藍斯。
那正是AIDA現象。
「恩杜藍靳人人~~您辛苦了。今天的比賽實在太精彩了!」
朔望——自称为朔的魔导士小女孩就像在追随偶像明星一样,紧缠着恩杜蓝斯不放。
可是恩杜藍斯卻絲毫不理會對方,拖著空虛的腳步走了起來。網路遊戲的PC會讓人感覺到空虛,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你想幹什麼?一直瞪著恩杜藍斯大人!」
朔毫不客氣地說道。
「?」
「恩杜藍斯大人才不是像你這種垃圾可以随便攀談的!身分簡直就是天差地別!所以給我滾遠一点……我說的對不對,恩杜藍斯大人?」
不过亮卻無視於出言警告的朔,而是操控長谷雄阻擋在恩杜藍斯前進的方向。
「你是什麼人?」
恩杜藍斯的身高大約是一八五公分以上,有着美丽的外貌。像這種與別上蔷薇裝飾的紫色帽子十分相稱的男人,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存在。肩膀上的貓,近看只有松鼠般大小。
彷彿妖精般的尖耳朵和細長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你曾經在失落的大地和AIDA在一起吧?」
他試著確認恩杜藍斯的玩家是否知道AIDA的存在。
「剛才的戰鬥中,你用了巫器對吧?」
同時还有碑文使和巫器的存在。
下一刻,原本就像戴了鐵面具一般的恩杜蓝斯似乎挑了挑眉毛。他用冰冷的目光觀察長谷雄,長谷雄就這樣被凝視著。
「哼——」
他發出聲音,然後慢慢伸出手觸碰長谷雄的臉頰。
亮頓時起了雞皮疙瘩。
好真實的觸感。
就如同被一隻「冷冰冰的手直接觸碰到」的錯覺。
「原來……你也看得見啊。」
恩杜藍斯以微妙的動作從嘴裡呼出一口氣來,仿彿在跟肩膀上的貓說悄悄話一般——亮聽不到貓說話的聲音——然後,接著以清晰的音量說:
「不過真是遺憾……你沒有任何的『力量』。」
恩杜藍斯的脸上浮現山轻蔑的表情。就像個舞台演员般,由於演技太过逼真,以致于在網路遊戲中反而一點也不像是玩家PC。
「可憐……真是可憐啊……」
「你這混帳……!」血氣方剛的亮不自覺受到了對方的挑衅。「你居然說我沒有任何『力量』!?」
「生氣就代表你默認了。」
「就算『看得見,知道那是什麼,你還是不会了解』的。若不了解就等於沒有,那便是無力。」
「那麼就讓你見識一下……!用我的『力量』將你打倒!」
亮的聲音異常愤怒。
恩杜藍斯在聽完之後頓時啞然失笑。
「你辦不到的……」
他隨即轉過身子離開了現場。恩杜藍斯就這樣仿彿融入了背景,消失在萬象缤纷的路米納?克羅斯的街道上了。
亮甚至無法追趕過去。
敵人是非法的存在——就像個異世界的怪物。
「你是白痴啊?居然敢說那種大話。」朔哈哈大笑起來。「你也看見剛才的比賽了吧?宮皇恩杜藍斯大人是最強的!」
「我不會原諒一個『把別人看扁』的傢伙。」
亮沉聲說道。
「啊哈哈哈哈!」朔笑得更大聲了。「去照一照鏡子吧……像你這麼弱的傢伙、被看扁也是理所當然的。」
被朔望這麼一說,亮重新審視長谷雄的模樣。
然而他失望了,這種情況下一旦参加鬥技場立刻就會被瞬殺。
「唔……」
「要是你無論如何都想挑戰恩杜藍斯大人,先在『紅魔宮』的挑戰者決定戰中勝出吧……哎呀,恩杜藍斯大人等等我啊!」
朔急忙跑了出去。
「挑戰者決定戰……?」
站在宮皇的面前需要一定的資格,可是现在的長谷雄却连这个资格也没有。

2
翌日。
庫恩再次主動接觸亮。
「——你問我怎麼樣才可以使用巫器?」
「既然我和我的PC都具備了那個什麼『碑文使』的資質——那麼,就教我如何去使用吧。」
走在「馬克?阿奴」的街上,亮一边追問這個問題。庫恩笑著說道:
「莫非你認為遊戲中存在著『巫器指令』這種密技嗎?」
「……不是嗎?」
亮是這麼想的沒錯。
「我之前說過了……我們碑文使是藉由控制器和顯示器之外的其他部分和PC進行連繫的。」
「我聽不太懂……」
阻礙著亮命運的事物,終究還是難以抛棄的常識嗎?
「事實上,我們有一種以碑文使的身分使力量覺醒的方法。」
「覺醒?」
「也就是讓具備責質的人變得可以使用巫器。」
「庫恩……你是什麼時候,又是如何覺醒的?」
以碑文使的身分喚醒了巫器的庫恩,究竟是採用何種途徑?他認為循着這种方式,就是亮與長谷雄覺醒的最短距離。
「我只能分享自己的經驗而已。」庫思事先聲明,然後繼續說了下去:「當遭受到心灵上巨大的街擊時,似乎會在偶發情況下覺醒。」
「那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都不知道哦。不過,像這樣持續和我接觸,你或許也能夠大大提高覺醒的機率吧。」
「你是說叫我繼續跟你往來。」
「算是吧,你要當蝙蝠侠的助手吗?」
庫恩開了個小玩笑。亮一點也不想當他的助手,因為庫恩的身上完全感覺不到那種英雄人物必備的悲壯感。
「用不著你說——在成功拯救志乃之前,我是不會放棄的。」
好不容易才掌握到的線索,就算是死也不會放手。
「七尾志乃嗎……她是你的女朋友?」
聽見女朋友這個字眼,亮突然變得吞吞吐吐。
「……不是這樣的。」
「別害羞,為了喜歡的女孩子——對男人來說只有這個理由。」
「你還真無憂無慮啊。」
「我可是很樂觀的。」
兩人跨越了大運河,走進門裡。
馬克?阿奴中央區的噴水池廣場上,還是跟往常一樣擠滿了露天擺攤的PC們。
忽然間,亮發現一名坐在噴水池前方的PC。
「朔望……?」
戴著新月形狀帽子的魔導士正是朔望。
「那是之前跟你們在一起的……」
庫恩回想起來。亮對於昨天在鬥技場的小巷于內所發生的事情感到很在意,於是走近了朔望的身邊。
察覺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長谷雄身影,朔望拾起頭來。
「長谷雄哥哥……」
這聲音是亮第一次見到「望」的聲音。
長谷雄開始詢問昨天在路米?克羅斯的小巷子内與恩杜藍斯碰面一事。
「……因為到昨天為止剛好是『輪到朔』。」
「輪到朔?」
「朔是我姊姊,这個PC昨天是朔使用的。」
「也就是姊弟輪流使用同一個PC嗎?」
庫恩插話進來。
簡單來說,似乎是姊弟共用同一個帳號和PC來進行遊戲。
「朔和望……所以才叫朔望啊。」
姊姊是朔,弟弟是望,PC名为朔望——就是这么回事。亮终于恍然大悟。
「你在賣什麼東西?我來買一些吧。」
庫恩說著,然後開始端詳店內。
「啊……不好意思。」
「嗯?」
「那個……」
朔望——望扭扭捏捏地好像要說些什麼的樣子。
看看店內的品項,主要是一些像「治癒之水」这类便宜的回復道具,售價比起市價還要便宜。可以說賣得愈多就虧得愈多。商店的訊息栏中寫著「本店為新手專用商店,請多多配合」。這意思大概是說,請中級以上的玩家不要因貪小便宜而來這裡買東西吧。
「你開的是新手專用商店?」
庫恩問道。
「嗯……」
「真了不起。」
聽見庫恩無心的稱讚,望怱然嚎啕大哭起來。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語音交談中傳來了小孩子的哭泣聲。
「怎麼啦……?我說錯什麼了嗎?」
庫恩顿時手足無措。
「望……發生什麼事情了?」
亮出声詢問不断哭泣的望。
「大家……大家都說不要在我的店裡買東西,因為買了之後會被PK……」
「PK?怎麼回事!?」
庫恩十分不解。長谷雄做出蹲下的動作,用同樣的高度和望交談。
「說說看吧。」
望一邊哭著,一邊結結巴巴地開始說明。
聽完後,亮感到非常震驚。
「——妨礙你做生意?」
幾天前。當長谷雄、愛德莉以及望三人一起出發到冒險區的時候,似乎正好被「茶隼」
的其中一名PK目擊到了。
「從那天開始我就被盯上了。只要我出来擺摊,就會出現好可怕的人……」
「是因為跟我組隊的關係嗎……?」
一般妨凝生意的手法大多都是散布不實的謠言,以及故意找碴吧。據望所言,最近這幾天便宜的東西統統都被買走,甚至終於針對在望的店鋪裡買東西的新手進行PK,行為變得愈來愈過火。
(不直接對付我,而是找上其他人……)
亮對於那些陰險的PK們感到非常憤怒。同時,一股因為連累了望的罪惡苛責感也襲向自己。
長谷雄是隻身一人,但他不能坐視那些與自己往來的人遭受伤害而置之不理。
「為什么……你怎麼不寄信跟我說呢?」
語畢,望似乎終於壓抑不住情緒,一口氣哭得更大聲了。
「因為我不想讓長谷雄哥哥……替我操心……」
「你要反抗啊……就因為你忍氣吞声,那些垃圾才會得寸進尺!」
「我知道了。」
仿彿在安撫火冒三丈的亮一樣,庫恩突然插嘴說道。
「庫恩?」
「我去見見『茶隼』的會長,把話說清楚吧。所以……望,你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了,好嗎?」
庫恩溫柔地安慰著望。
△嘲笑 必衰的 帝國
「茶隼」是「THE WORLD」之中規模最大的公會。成員據說高達五千人,如此大規模的公會也因而被授予了冒險區@HOME作為其成果的獎勵。冒險區@HOME就相當於在渾沌之門,利用三個宇詞進行傳送的公會專用冒險區。在那裡,成員們便可以使用CC公司設計師所準備的專用冒險區。
公會「茶隼」冒險區@HOME。
殺風景的荒野上林立著荒廢的柱廊,正面的岩石刻印著「大神殿」三個字。其模樣就像是古代的東方遺跡一樣。
「此行的目的不是去打架,是進行談判……懂了嗎,長谷雄?」
庫恩緊張地說著。
亮從前在「黄昏的旅團」時代所使用的@HOME,只是一問像是在蒸汽都市的地下街租來的小房間而已。相較之下,这裡的會長彷彿是一位大領主。
「這個地方不單單是公會的集會場所,同時也遵照會長的指示配置了怪物,用來作為團員的訓練所。」
「你知道得真多。」
「你聽說過『茶隼』的公會會長『蛾火』嗎?」
「不認識……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亮反問庫恩。
「見面就會知道了。」當庫恩這麼說的時候,兩人忽然被一群人圍住了。
「哎呀~?」
手持荊棘刀劍,身穿蜘蛛狀肩铠的紅髮女性——是PK波爾多。包围圈中也可見到蔥丸和格林的身影。
「——已經退出『茶隼』的人,來這裡究竟有何貴幹呢?」
聽見波爾多的話,亮下意識望向了庫恩。
「退出『茶隼』……!?」
「嘿嘿……莫非你不知道嗎?你身邊的那個傢伙,從前可是人見人怕的『茶单』副團長啊。」
面對波尔多的揭露,庫恩只表示並非有意要隱瞞,接著继续說道:
「主要是因為公會的營運方針和意見彼此不台,所以才會退出的……這沒什么。話說回來——」
庫恩盯着波尔多,極力壓抑自己的感情。
「關於你們不斷騷擾長谷雄和他朋友的行為一事,我此次前來就是希望你們能夠馬上收手。」
庫恩直接了當地說了出來。但「茶隼」的PK們卻是擺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完全不打算理睬對方。
「我都聽不懂呢?喂,你知不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呢~w」
「你們這些混帳……!」
就在亮快要正中對方的挑釁之際,庫恩出聲制止了。
「别上当了,这人是想要制造PK你的借口。」
庫恩說得沒有錯,於是亮只得忍氣吞聲。
這個時候,突然其來的鼓掌聲響遍了整個冒險區。
一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PC正躺坐在神殿前的王座上,不慌不忙地拍動雙手。
(…………?)
亮呆呆仰望對方龐大的身軀。
那是一頭紅色的狮子。身高超過兩公尺,肌肉發達的獸人。
包括庫恩在內,就連波爾多等人也都安靜下来了。
一陣鼓掌之後,他環視在場的每個人。
「嗯?怎麼不『繼續』啊?」
紅狮子若無其事地說道。他將長谷雄和波爾多等人的對峙當成了一场好戏。
「好久不見了,蛾火。」
庫恩率先發聲。
「哦!好久不見!」
蛾火露出滿面的笑容,但随即又恢復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對了,『你是誰』啊?」
他用叮愛的動作扭頭問道,庫恩頓時啞口无言。
「啊……?你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跑出來的嗎?」
真是令人難堪。蛾火看來似乎連以前的副團長都不記得,只是一直好奇地盯著庫恩。
庫恩垂著頭低聲說道:
「……你從以前就是這副德行啊。」
然後輸入眼淚的符號,嘆了一口氣。
「是嗎!?」
蛾火的反應顯得十分驚奇,这兩人的對話根本就搭不起來。
見到「茶隼」的會長是如此態度。按捺的住的亮立刻大叫
「喂,你這個『怪默老頭』!你這些手下成天不是在當跟蹤狂,就是跑去別人的地方搗蛋……我都快被他們煩死了!你這個會長總該負點賣任,幫忙擦擦屁股吧!」
面對毫不留情的彈劾,蛾火一副茫然的樣子,來回看著長谷雄和波尔多兩人。
「想PK的人就儘管去做!就算要PKK也無所谓!總之想做什麽就做什麼!這就是『THE WORLD』——我說得沒錯吧?蛾火先生!」
波尔多狐假虎威地滔滔雄辯。
過了幾秒鐘之後。
「那很不錯啊。」
蛾火笑著說道,同時做了個拍手的動作。
目睹蛾火的反應,波爾多變得更加威風了。
「你聽到了吧,長谷雄——」
但下一刻,波爾多的喉嚨前方突然出現了一把巨大的擊劍。
生氣剎那間凍結。
(他是什麼時候……?)
亮根本反应不過來。
轉眼間從王座上移動的蛾火,現在正拔出刀來從背後锁定波尔多。
波爾多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不過,要是讓我覺得太無趣——」
蛾火的聲音中挾带若野獸的殺氣。接下來,他将手中的武器反過來抵住自己的喉嚨,然後吐出舌頭做了個砍頭的動作。
對於將無關緊要的小糾紛帶進「茶隼」的根據地一事,蛾火不動聲色地對長谷雄和波尔多兩人表達出了自己的憤怒。
「喂……長谷雄……!你就這麼關心那個魔導士小鬼嗎?」
波爾多的脸色看起來十分蒼白的樣子。她心想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於是便開始虚张聲勢。
「妳說什麼……?」
「無論是PK還是PKK,大家都是戰鬥狂……用談判的方式未免人呵笑了吧。」
「別把我跟妳混為一談。」
「我們的事情乾脆就在鬥技場解決吧。」
波爾多提議。
「鬥技場……?」
「下一次的『紅魔宮』冠軍戰,拥有挑戰權的人是本小姐波爾多。」
「什麼……?」
波爾多居然會擁有和宮皇恩杜藍斯進行一對一戰鬥的挑戰權。
「就用這個挑戰權來作為睹注吧……這樣行不行,蔥丸?」
波爾多向自己的手下发问。蔥丸则表示挑战权在系统的设计上是可以转让的。由于举行冠軍戰的時刻主要是按照宮皇本人的空檔來決定,為了避免挑戰者固私人的理山而無法參加,所以存在著轉讓挑戰權的設計。
(只要跟那個恩杜藍斯戰鬥——)
亮說不定就能夠找出讓長谷雄的巫器覺醒的方法。
「若是我获勝,就不准再對朔望出手了。做得到吗?」
「用不著你操心……」波爾多用黯淡的目光看了蛾火一眼,然後以些許悲壯的聲音說道:「既然我們『茶隼』被人欺負到這個地步,要是我輸了,『茶隼』之中就再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波爾多的這句話,讓手下的蔥丸相格林等人啞然失聲。
「都決定好了嗎?」
回到王座上的蛾火瀟灑地說道。
「時間我會再寄信告訴你……蔥丸、格林,我們走吧。」
當波尔多正要離去時,蛾火對著她的背影出聲了:
「波尔多。」
被叫住的波爾多吓了一跳,立刻停下腳步。
「……請問有什麼事?」
「剛才妳被逼上絕路的樣子,真是美麗……」
受到蛾火的稱讚,波爾多的臉上扬起了一種莫名的興奮感。
「是……!」
回應自己的會長之後,波爾多便離開了@HOME。
見到波尔多等人消失,蛾火也跟著退出了。
「茶隼」@HOME的荒野上只剩下長谷雄和庫恩兩人。
「那傢伙……蛾火……似乎知道所有事情的樣子。」
包括波尔多一行人的所作所為在内.一切都瞭若指掌。就連長谷雄叫來一事,仿彿也都按照蛾火的劇本進行。
「他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不過重要的事情卻都能夠清楚掌握。身為茶隼五千名成員的首領,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哦!」
眼見無法再交涉下去,長谷雄和庫恩便離開了「茶隼」的老巢。
幾天後。
從波爾多那裡收到挑戰書的亮來到了「紅魔宮」。
長谷雄被負賣營運鬥技場的GM帶進了休息室。
鬥技場的戰鬥一般採用登記制,對戰是分開來進行的。不過,像冠军戰這類特殊的比賽,則會被官方當作「THE WORLD」的事件之一並對外公開。
「由於這一次是宮皇挑戰者决定戰,所以使用的場地是我們之前曾去观看比賽的主擂台。同時也會開放觀眾入場。」陪伴長谷雄前往休息宰的庫恩如此說道。
「用來招攬觀眾嗎……」
「長谷雄……你這段期間似乎又提升了一些等級呢!」
「THE WORLD」的戰鬥和普通的RPG相比之下,動作性质非常浓厚。操控方面相當接近格鬥遊戲,存在著浮空、連段、連續技、閃避、對空等用語。雖然這樣的動作要粟使得女性和年輕族群使用者敬而遠之,被指稱足造成使用者人數少於前作的原因之一,不過對於聚集在鬥技場的戰士們來說,這只是弱者的胡言乱語罷了。
他們聲稱「这樣才夠熱血」。
憑藉着高超的技巧和戰略,便可彌補等級上的不足。玩家們會這麼認為,至少就代表「THE WORLD R:2 」的戰鬥系統已經成功了。甚至有些高手能夠藉由武裝強化和戰術、技巧的提升,來擊敗等級遠高於自己的對手。
「——但是,这種方法也有一定的極限。說得明白點,現在的你根本就不可能戰胜波爾多。」
回復道具在門技場裡是禁止使用的。既然足雙方硬碰硬的PK戰,那麼決勝的關鍵就取決於PC的能力了。
「波爾多的目標是我。」
「……難道你不打算獲勝嗎?」庫恩似乎察覺到了而這麼問。
「她或許是想要公開處刑PKK『死的恐怖』吧。我會讓她如願以償的……只要他們覺得滿意。」
長谷雄打開了狀態晝面,显示在上面的淨是低得令人絕望的數值。對上在「茶隼」當中實力数一数二的PK波爾多,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获胜的要素。
「即使輪了也無所謂吗……」
「就算這個PC長谷雄被杀死了,像這種事——『属於我的戰鬥並不存在於那種地方』。我——」
這個時候,休息室的入口處出現了一名畏畏縮縮的PC。
「望 ……」
「長谷雄哥哥。」
是朔望,站在他身後的是「月之樹」的愛德莉。
「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呢。」
愛德莉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
「妳是想來告訴我,鬥技場是個野蠻的地方嗎?」
見到愛德莉,亮便不自覺想要諷刺對方。
「不……鬥技場是雙方都同意的比賽。榊先生……『月之樹』也會同意我們参加。」
愛德莉當下立刻回答。
「『榊先生』是嗎?」
「?」
「我啊……」他瞪著愛德莉說:「根本就不相信那種把別人的話東拼西湊,自以為了解的虚伪小鬼。」
「別再說了,長谷雄。」
庫恩勸愛德莉不要放在心上,並解釋這是戰鬥前的焦慮所致。
遠處傅來了觀眾的嘈雜聲。
亮橾控長芥雄站了起來。
「長谷雄哥哥……」
「別擔心,望。從今以後不會再有人去騷擾你。」
——「只要跟我劃清界線。」亮將這句話吞了回去。
「長谷雄先生!」愛德莉拉高聲音。「我會去拜託榊先生,请他用『月之樹』的名義向『茶隼』提出這方面的要求。我想如果由『月之樹』出馬,就算是『茶隼』也不會置之不理的。」
「……別乡管閒事。」
只要彼此保持距離,就不會碰上討厭的事情不是吗。
「噢?」
「這是屬於『我的戰鬥』。」
亮引領長谷雄走向了死亡的擂臺。
*
觀眾席被擠得水洩不通。
由於波爾多在BBS上宣傳的結果,使得這場以公開處刑PKK「死的恐怖」為號召的比賽,眾集了許多從前被長谷雄打倒的PK們以及來看熱鬧的人。
庫恩、愛德莉和朔望心急如焚地觀看著擂臺。
而在觀眾席的一個角落裡,也出現了「烏鴉」的那名女性——佩的身影。
*
「各位觀眾,終於到了這個時刻!『紅魔宮』宮皇挑戰者決定戰!」
在觀眾席的正面,坐鎮在播報席上的GM高聲宣布:
「——先為各位介紹一下!今天邀請到的是『茶隼』的會長,蛾火先生來为我們進行解說!」
「嗯,天氣真是不錯。」
吊在擂臺上方的多角度螢幕中,映照出了紅狮子——蛾火的身影。
「……原來如此,那麼!」
一邊打量蛾火的反應,實況GM在培養完情緒役接下去繼續說道:
「宴席準備好了嗎……?請選手入場!」
被傳送到擂臺一端的是——紅髮女斬刀士波尔多。
「別靠近……!她可是從『茶隼』的牢籠中解放出來的一頭危險美獸……!」
波爾多看上去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仿彿在模仿蛾火一般,她用手一口氣在脖子上劃過,比出殺人的手勢。觀眾見狀,整個場內頓時歡騰了起來。
「她的對手是——」
緊接著,長谷雄在擂臺的另一端登場了。这時場內一片嘘聲。大部分的觀眾都是時常群眾在鬥技场的PK,因此PKK「死的恐怖」是他們共通的敵人。
「这個嘛……看來PKK長谷雄果真是處於虛弱状態!」
噓聲和透過語音交談的谩骂聲不絕於耳。那變成了一種口號,整個鬥技場都化為對長谷雄同仇敵愾的漩渦。
「這场比賽的精彩之處究竟是在什麼地方呢?初次參加鬥技場的長谷雄選手又會被波爾多選手逼到什麼地步……」
「今天的波爾多真漂亮(^3^)」
播報員和解說員都在各說各話,看樣子是個錯誤的搭配。
「——原來你沒有吓得落荒而逃啊,長谷雄。」
波爾多悠哉地看著長谷雄。
「那是妳吧。」
「哈哈哈!」波爾多仰天大笑,然後臉色一變,用沙啞的聲音說:「你的PC等級就跟你的笑話一樣好笑啊,長谷雄。」
她拔出了荊棘刀。
另一邊,長谷雄則是架起了雙劍。
「經過漫長歲月的戰鬥後——被紅色星辰選上的就是這對雙雄……!究竟誰能夠觸碰到宮皇的寶座呢……」
實況GM鄭重宣布:
「比賽開始!」
在同一時刻,波爾多立刻扑了上去。
女斬刀士漫不經心地向前猛衝。長谷雄躲開了大角度的一擊,並趁著對方揮空後所產生的僵硬狀態擊出了一記反擊。雙劍的速度絲毫不給對方还手的機會,波尔多的生命力被削弱了。
「根本就个痛不癢!」
個位敷的伤害值徒勞無功地交疊在一起。在結束十敷下的連續攻擊後,輪到波爾多發動反擊了。長谷雄雖然擋了下來,但也因此被彈開一段距離。这是刀的攻擊距離。身為鍊裝士的長谷雄自然反射性地想要切換武器。
(嘖——)
然而,對如今尚未完成職業擴張的低等級長谷雄來說,能用的武器只有雙劍。他急忙先拉開一大段距離。在玩家對玩家的戰鬥當中,隨著武器的切換來調整敵我距离和發動奇龔,是鍊裝士的看家本领。但鍊裝士的基本力量和連度都不突出,說不定比斬刀士還要差吧。更別提還有等级上的差距。
「嗚!」
於是,波爾多的一擊終於捕捉到了長谷雄。光是這普通的一擊就削去了長谷雄大半的生命力。
(真令人絕望……)
現在的長谷雄,只是個為了满足波爾多的嗜虐心理而反抗的活祭品罷了。所以波爾多笑了,彷彿確信自己會獲得勝利一樣。
「從前那麼可怕的『死的恐怖』,究竟是為何變得這麼弱了呢?」
「雖然不知道是哪種臭蟲在作怪……不過我可要好好感謝它啊!能夠親手血祭長谷雄,这種遊戲實在是太愉快了。」
對於波爾多以及大部分玩家而言,不過是一款遊戲的「THE WORLD」,對長谷雄來說卻是生存的一切意義。因為志乃還活着,七尾志乃就徘徊在這個死亡的地獄裡。
為了活出自己,所有無可取代的價值觀和意念盡皆在此。
所以現在三崎亮有了「死亡」的覺悟。
「怎麼啦~長谷雄小弟弟?已經不行了嗎?喂……你在發什麼呆?給我說句話啊!?」
荊棘刀若隱若現,波尔多像隻毒蜘蛛般緩緩逼近。
狀況愈來愈不利,沒有任何的勝算。假如要說亮有什麼選擇權,就只能選擇要如何敗退了。
「……會害怕嗎?你一定很害怕吧,長谷雄……?想像一下自己的尸体暴露在觀眾面前的樣子吧。」
「我一點也不怕死——」亮出聲回答:「隨妳高興吧。」
虛擬的死亡一點也不值得害怕,亮所奮戰的對象是現實世界的死亡。他認為波爾多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如同小孩子一样天真幼稚。於是他感到愕然、覺得很累,將手抽離控制器呆呆站在原地。
長谷雄彷彿準備要領死,呆呆地站著不動。
「……原來如此。我懂了,你以為只要乖乖站著讓我修理,我們就不會去骚擾你的朋友對吧?」
波爾多彷彿已經看穿了長谷雄心中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盤,於是做出一個舔嘴的動作。
「妳在說什麼……?」
「哈哈哈!原來『死的恐怖』也是個老糊塗啊。難道你忘記了,我們這些墮落的PK是什麼樣的人嗎?」
波爾多透過麥克風向觀眾們大聲宣告:
「我们永远不會罷手的,就算在這裡殺了你也一樣不會罷手的。我們要用盡所有的手段,將你和你的同伴全都逼上絕路。即便他們又哭又叫,拚命地向我道歉,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因為——」
惡意擴散在整個鬥技場之中。
——PK實在是太愉快了啊!
听見波爾多的這句話,觀眾裡的PK們紛紛發出贊同的喝采聲。
因朔望而動了感情的亮,實在是大大錯估波爾多這個人了。
「對方的心裡愈痛苦,我就會愈覺得愉快!不斷地凌虐、凌虐、再凌虐,我要將你所髑過的一切東西統統都趕出這個世界!把它們的存在完全抹去,一個也不留!從此以後你就再也別想回到『THE WORLD』來了!啊哈哈哈哈哈!」
波尔多的話就像蜘蛛絲一樣。
「妳……」
亮被絕望的高牆包圍了。
波尔多這個女人已經堕落到了極點,真要為了這種女人而放棄拯救志乃嗎?
(我不能輸……!)
戰意甦醒了。
亮的呼吸加快——
長谷雄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心跳每秒都在加速。
——怦咚。
他感覺到自己的PC存在,感覺到長谷雄。亮的心跳就是長谷雄的心跳。
既不是控制器也不是显示器的部分。
是意志。
那是志乃模樣的內心空虛感。
「你什麼人都保護不了!」
波爾多大聲說出了這句話。她用言語的利刃不斷折磨著亮。並且一步一步地逼近。
(要是输了……我就「無法保護任何人」了。)
在這個「THE WORLD」之中,長谷雄一個人都救不了。
(「網路」上……還有「現實」中都是……!)
朔望——志乃——
(我不想「失去」他們……)
就在這個時候。
——怦咚。
亮的显示器突然變暗了。
故障——不,是長谷雄的視野渐渐被黑暗所吞噬了。沒有任何聲音,比夜晚还要漆黑的黑暗。
黑暗……不,那個地方是——
是空虛。一種完全沒有設定任何黑暗要素的数位空虛感,只因為PC長谷雄的存在而投射在显示器上。
只有長谷雄存在於此。
但那是無形的視點。紙上談兵的物理法則或算式都起不了任何作用,既不是往下墜。
也並非飄浮在半空中。
在這樣的空虛之中,有某種東西慢慢爬了上來。
胎動沒有停止的跡象。
跨越動荡的境界,異界——從「另一端」爬出來的東西是……
——「力量」。
是亮渴望從長谷雄那裡获得的東西。
那並不存在於任何其他地方,因為它就一直潛藏在三崎亮自己的內心。
「力量」就是——意志。
(志乃……)
只為了拯救一個人。
*
「來吧……」
「啊?」
波爾多聽不懂長谷雄話中的意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來吧……快來吧……」
長谷雄抬頭仰望天上。
吊在上空的多角度螢幕上映照出觀眾的的樣子。PK們、實况GM、蛾火、愛德莉、朔望以及庫恩。那個「烏鴉」的佩也在場。还有——
(恩杜藍斯……)
那個宮皇恩杜藍斯就站在鬥技場的角落里。在場的所有人一一被投射在荧幕上,持续个斷地切換著。
鬥技場是一片紅色的銀河。
在那幅關連圖之中,亮就像個超新星一样閃耀著自己的「力量」。
「……你就那麼想死嗎?」
波爾多沉聲說道:
「你這該死的東西……!」
將那句話當作是對自己的挑釁,波爾乡發出了致命的一擊。
這時候,螢幕上閃過了一個戴著有色眼鏡的男人身影。
亮睜大了眼睛。
——歐凡~~~~~~~~~~~~~~~~~~~~~~~~~~~~~~~~~~~~~~~
在透過螢幕交會的目光另一端,歐凡確實點頭了。
「去死吧——!」
荊棘刀向長谷雄擊出了必殺的一擊。
視野扭曲。
長谷雄的視野扭曲了,亮的視野也是。
他感覺到自己心愛的志乃。
那並不是志乃本人,而是呈現出志乃模檬的扭曲空虛感。用任何其他的東西都無法填補的空虛感。
覺醒。
那便是「在志乃的模樣之中加入意志」。
刀刃是拯救志乃的意志寶體化。
在空虛的投影之下,亮的意志就像月亮圓缺般带着某種固定的型態。
當蠕動的波動極限突破了網路與現實的界線時,亮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要……誕生了——————————)
在被痛苦刺穿的「快感」之中,「力量」終於显现了。
一道衝擊奔向了擂臺。
閃電落在紅色星辰的鬥技場,一個怪形怪狀的物件佇立在那裡。
是下弦月嗎——
在「紅魔宮」上空閃耀的,是一把有着長谷雄兩倍身高,猶如月魄般的巨大镰刀。
勾勒出曲線的刀刃,融入黑暗之中的漆黑握柄上施以了精細的金属雕刻。那是死神的象征——收割性命的事物。其纏繞著紫色電弧、威壓四方的銳利感,令人聯想到連金剛石都能貫穿的神話武具。
*
「覺醒了吗……!」
庫恩屏息看著這一切。
「覺醒……那就是長谷雄的巫器——」
佩做了個重新調整眼鏡的動作,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
「『不可以』啊……!」
原本坐在觀眾席上觀戰的望,这時忽然顫声說道。
「望……?」
「味道『好苦』……有鐵鏽的味道……」朔望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並突然大叫起來:
「那是鮮血的味道……不可以用镰刀啊,長谷雄哥哥!」
*
長谷雄站在漆黑月魄的刃镰前。
(這就是我的巫器——)
用不著任何人說明,亮此時已經非常清楚了。因为這把巨人镰刀,这把刀刃,正是從亮自身的内心空虛之中誕生出來的。
「奇怪……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被落雷彈開的波爾多露出了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很明顯地,她完全看不到突然出現在擂臺中央的那把巨大镰刀。那並沒有出現在她的显示器上。然而她卻感受到一種針對自己的意志——殺氣,畏懼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眼睛被恐懼所支配著。
亮的「力量」——愤怒已經化為殺意的刀刃顯現出來了。
長谷雄走上前去。
波爾多被這股來路不明的杀氣嚇得後退数步,彷彿就快要尿湿褲子般,發出女性的哀嚎聲。
非法的「力量」——對「THE WORLD」來說是属於異界的「力量」。
「这就是……」
長谷雄終於掌握住了那股「力量」。
——「死的恐怖」憑神镰史凱司。
所以長谷雄才會知道。
包括「它的名字」。
以及「它的意義」。
那個時候,亮和長谷雄已經合為一體了。
「力量」擁有了「型態」。
亮是長谷雄。
長谷雄是亮。
所以,那個時候才會「相互合為一體」。從显示器和控制器的限制中解放出來。介面是精神本身,彼此透過光的神經連結成網狀。
「咿咿……!?」
波爾多看不見這一切。但是,她應該能夠親身感受到這股餘波吧。感受到獵殺她的意志——如同猛獸般的真正殺意。感受到從無法侵入的境界中爬出來,想要啃貪自己血肉的東西。歷經千錘百鍊的PC彷彿像紙糊的一樣,荊棘之劍比便宜的刀子还要更沒有價值,她絲毫無法抵抗。就像現實中的人類親眼目睹了魔法,波爾多成了一個無力的普通女性。
長谷雄晃動著身子,脸上浮現出笑容來。
興奮且兇惡的笑容。
猶如動畫中的事件角色。跟那個恩杜蓝斯一樣,長谷雄极为自然地在網路遊戲中呈现出栩栩如生的演技。
「消失吧……!」
一道光芒劃過了虛空。
*
當擂臺上恢復寂靜的時候,存活下來的人是長谷雄。
紅髮女變成了灰色。
波爾多以頭顱被砍下的模樣死去了。
在長谷雄手中的是巫器?憑神镰。刀刀前端正淌著鮮血,染成了闪亮的銀色。
巨大鐮刀正適合死神。
像割草般割下紅髮女頭顱的長谷雄,顿時成为觀眾瞩目的焦點。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隨之而來的是降臨在擂臺上的猛烈叫喊聲和谩骂声:
「剛才那是什麼招式?」
「瞬杀!?」
「第二個恩杜藍斯出現了……!」
驚訝無比的觀眾們紛紛看著多視角荧幕說道。
「……結束了!比賽結束了!獲勝者是長谷雄!奇蹟般的大逆轉!」差點忘記自己任务的实况播報GM。用興奮的聲音大叫:「——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蛾火先生?這個……您身為波爾多選手所屠的公會『茶隼』的會長,見到這樣的结果自然是覺得很遺憾吧……?」
蛾火居然正在拍手。
「……嗯?已經結束了嗎?」
「您說得一點都沒有錯!轉眼之間就決定勝負了!如此一來,真是令人期待他與宮皇恩杜藍斯的對決!」
下一刻,蛾火展現出他肌肉發達的肉體。
「我可是蛾火哦!」
「是是是!」
*
在戰鬥的興奮尚未冷卻的鬥技場之中,一名男子轉身走了出去。
歐凡的脸上依然掛著微笑。
「Welcome to 『The World』……」


第五章 空虛
在鬥技場「紅魔宮」赢得宮皇挑戰者決定戰的長谷雄,當比賽結束後便自动被傳送到了休息室。
接著,亮獨自一人放聲大吼: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整個身體都因笑聲而抖動起來。
長谷雄仿彿沉醉在歡喜中,瘋狂大笑。
在斬斷了挫制器和显示器絕對觸碰不到的、波爾多最寶貴的那條生命絲線之後,他细細品味著當時的手感。
憑神镰史凯司。
不會消失的「力量」。
在為了拯救變成未归还者的志乃而踏上的旅途上,原本連拯救能力都没有的亮、终于获得了属於自己的刀刃。當內心的空虛擁抱了殘餘的意志以及覺悟時——武器跨越了網路與現實的境界,在「THE WORLD」裡實體化了。
「我是『死的恐怖』碑文使……!」
所謂的碑文使,就是精神與PC彼此連結的「力量」。巫器則是寄託了意志的型體。
亮理解了,長谷雄也理解了。
「長谷雄!」
這個時候,庫恩跑進了休息室。
「……哦,庫恩,你看見了吧?我終於得到我的巫器了——」
「你這個笨蛋!」
庫恩突然對著得意洋洋的長谷雄大發雷霆。
「啊……?」
「你知道對PC使用巫器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吗……?」
面對氣得想要揪住自己領子的庫恩,亮退了幾步,但随即挺身反駁道:
「波尔多嗎……那個女人做了這麼乡壞事,吃點苦頭也是理所當然的。」
「理所當然……?開什麼玩笑!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波爾多的玩家可能就會變成未歸还者了啊!」
庫恩在來到這裡之前先去了一趟波爾多的休息室。從擂臺上被自動傅送回来的波爾多,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任何反應。看起來似乎足暫時陷入昏迷的樣子。
「……反正我已經覺醒了不是嗎?那又有什麼關係。」
「問題不在這裡!」
「我的事情跟你无關!」亮終於按捺不住,發起脾氣來大聲吼著:「这是我的戰鬥。而且那把黑色的巨大镰刀——『死的恐怖』的憑神鐮是我的巫器……是『力量』!」
「巫器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密技或作弊道具!」庫恩解釋道:「我們碑文使是超脫於普通『THE WORLD』系統之外的存在。如果毫無限制使用那股『力量』這款遊戲的規則就會變得亂七八糟。我這樣說,你應该能了解吧!所以碑文使除了對抗AIDA這種非法存在外,是不應該使用巫器的!」
「你真是個乖寶寶呢。」
亮冷冷一笑。
「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力量』不盡情去使用一番豈不是太浪費了嗎?」
「你還不懂嗎?你所說的這些話,跟那些作弊玩家的說詞完全沒有兩樣啊!」
「或許吧。」亮對庫恩宣告了自己扭曲的覺悟。「就算披大家當成『THE WORLD』當中最令人厭惡的作弊玩家……不管其他人說些什麼,我都會選擇在自己需要的時候使用巫器!」
「長谷雄!」
「我有一個……必須去拯救的……世上唯一的女孩子!」
雙方的主張完全沒有交集。
「千萬不要再對PC——對玩家使用巫器了。這種行为就跟你恨之入骨的三爪痕沒有任何的區別。因為巫器是與AIDA同性質的『力量』!」
判斷無法再繼續說下去的庫恩,丟下了這句警告之後便轉過身去。
「……庫恩。」
「…………」
「那麼,你又是為了什麼目的而使用巫器的?」
亮對著「增殖」憑神枪的碑文使發問。
一陣沉默之後,庫恩簡短回答:
「为了保護玩家的安全……保護『THE WORLD』不受AIDA的侵扰。」
是決心,還有意志。
「你是為了正義,而我是為了救人……這些事情沒有善惡之分。」
「……誰知道呢。或許你根本就不適合碑文使這個身分吧。」
語畢,庫恩離開了休息室。
留下了長谷雄孤單一人。
(過去是這樣——今後也是。)
亮和長谷雄本身一點也沒有改變,只是命運的箭頭換了個方向。接下來只要在名為意志的桅杆上升起船帆,順著黎明之風前進就可以了。長谷雄受到了祝福。於是,亮将自己寄託於扭曲的心靈,憐愛地描繪著志乃模樣的內心空虛,整個人沉醉在彷佛是由異界之窗的空虛水底中,所誕生出來的莫名「力量」。

2
在舉行「紅魔宮」冠軍戰之前的這幾天裡,亮不得不抑制住興奮的情緒。
他想要去猎殺。
無論對象是誰都好。他只想使用巫器,想馬上試試自己的「力量」。
(宮皇恩杜藍斯……)
「誘惑的戀人」碑文使。這名使用巫器,憑神刀的PC。已经感染了AIDA。不光
是PC資料,就連玩家本身也發生了某些不尋常的症狀。若要測試長谷雄的「力量」,沒有比他更合適的對手了。恩杜藍斯一直在鬥技場不分青紅皂白地攻擊對戰對手。在阻止昏迷玩家繼續產生的大前提下,这戰應該是師出有名吧。
(在跟恩杜藍斯對决之前,真想累积一下對抗AIDA的實戰經驗……)
就像在艾爾迪?路的地应湖中,庫恩刪除那個微生物般的AIDA怪物一樣。長谷雄必須要删除那個感染恩杜藍斯的AIDA才行,这是為了拯救志乃的一種試金石。可是自從前幾天和庫恩發生過爭執之後,他便很難拉下臉去尋求對方的幫忙。亮陷入了欲望無法滿足的狀态。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之所以會答應「月之樹」的愛德莉一同冒險的邀約,或許只是因為一時興起的緣故吧。換句話說,就是獲得巫器之後的餘裕感使然。
「謝謝您今天能夠陪我一起外出冒險。上次失敗的地方,我這次會一併加倍努力的!」
話雖然這麼說,可是當興致勃勃的愛德莉出現在眼前時,亮便覺得有此後悔了。
「冒險最重要的是有備無患!所以我準備了這個。」
她將回復道具送給了長谷雄。
「啊……不好意思。」
「我今天特別早起,就是為了準備這個道具。現在想想,總覺得好像要出發去野餐一樣呢。」
如今的亮深深感受到了一件事實。愛德莉並不是在扮演這個角色。她是個如假包換的電波女。雖然亮覺得自己的個性已經夠扭曲了,不過見到這樣的愛德莉,心中居然有股莫名的慰藉。
「長谷雄先生,我們走吧~」
「仔細看看地圖吧……道具神像在這邊。」
「有什麼關係嘛,就往這邊吧!」
他最後還是被愛德莉牽著鼻子走。
即便獲得了巫器,要探索「THE WORLD」也需要一定的等級。現在的長谷雄
依然是那個低等級的鍊裝士。前幾天,當他正在對普通的怪物連續施展憑神镰的招式——資料吸取之際,亮突然感覺到一股强烈的疲勞感。碑文使是精神與PC彼此連結的「力量」。而這種「力量」似乎並不是無窮盡的。
藍天白雲下,他和愛德莉開始攻略草原冒險區。儘管隊伍的平衡度一樣差勁,而愛德莉的玩家等級也還是低得可憐,不過多虧長谷雄在一路上發揮自身的戰鬥經驗,因此兩人也算輕輕鬆鬆擊破了沿途的怪物。這下子根本就看不出是誰在幫誰提升等級。
「这个冒險區是愛德莉推荐的第三十九號景點。」
「三十九……」
「是的。『THE WORLD』裡面还有兩百個以上,現在还在增加中。真希望能夠全部介紹給長谷雄先生。」
「哈哈……」
可恶的電波女。萬一被她的電波入侵腦中,自己恐怕會失去理智吧。
在這之後,愛德莉带著長谷雄四處跑了許多地方。包括那些不知道看過多少遍的景色,以及抓到之後可以獲得各種額外獎勵的幸運小動物等等,愛德莉不斷熱心地介紹她口中所謂的「好東西」。
(——我到底在幹什麼啊?)
雖說自己是為了賺取經驗值而不得不咬緊牙根忍耐下去,但愛德莉這傢伙卻只顧著遊山玩水。她在涼爽的冷氣房裡舒服地玩著網路遊戲,然后加入「月之樹」這種组织。陶醉在偽善的自我滿足中。可是現在人在醫院的志乃,連話也不能說,只能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面對如此大的落差,亮感到有些愤怒。
愛德莉在開花的灌木旁坐了了來。
「長谷雄先生。您看得見那裡吧?」
他往愛德莉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大海另一端的遠景上,巨大的遺跡像海市蜃楼一般搖擺不定。
「那個叫做紋章砲,代表著愚蠢人類的『力量』象徵。據說很久以前,人族將囚禁在葛利玛?雷文大教堂里的光之女神力量收集成束,用来燃烧天上的神祇。」
「遊戲的世界觀是嗎?」
亮絲毫提不起興趣,含糊地回答。
「是的……可是。我和長谷雄先生如今都在這個『THE WORLD』裡共度相同的時光。那就相當於活在『THE WORLD』 之中——」
「活着……?」
「不能因为這是一款網路遊戲,就忘記感恩和憐憫的心情。」
愛德莉露出微笑。
她摘下花朵,當作禮物送給長谷雄。
「長谷雄先业您是否曾經在『THE WORLD』當中,遇見過足以改變自己生活方式的人呢?」
愛德莉的臉龐就在那裡。
然而重叠在亮腦海裡的,卻是志乃的面容。
「對我而言,那個人就是『月之樹』的榊先生。」愛德莉坦誠相告。「我不喜歡跟别人爭先恐後。人家都只執著於提升眼前的數字。可是周遭明明就有那麼多東西,连看都不看一眼岂不是太可惜了嗎?」
吸了一口氣之後,愛德莉繼續說了下去:
「長谷雄先生很喜歡蠃過別人嗎?」
「有誰不喜歡啊?」亮回答道。
愛德莉的聲音變得有些哀戚。
「我不喜歡……應該說,我從来就沒有赢過吧。可是,人總有一天會失敗,然後進而了解到失敗的人是多麼難受。我討厭失敗後所要承受的痛苦……但我更討厭勝利後給對方帶來的痛苦。」
「所以妳想說,妳討厭PK和PKK嗎?」
亮壓抑著感情反問對方。
「不只是PK而已!等級升得比別人高,追求比別人更強的武器,到頭來又能夠獲得什麼呢,誇耀自己的力量並且将對手擊敗,從中究竟會誕生出什麼樣的邂逅呢……?」
「每個人玩RPG當然都想要變強。」
亮做出回答。愛德莉撐起身子,站在長谷雄的面前。
「可是长谷雄先生……那麼做只能够看到終點罢了。偶爾稍微停了腳步,看看腳邊的花朵、欣賞美麗的景色……我希望您可以進一步去享受『THE WORLD』之中的邂逅。」
愛德莉說得很饒舌。
「邂逅……」
「是的。」
「叫我停下腳步?呵呵呵……」
發自喉嚨深處的笑聲一口氣傾洩而出。
「咦……?」
「妳是白痴嗎?」
長谷雄的話猶如針刺一般,愛德莉全身變得僵硬。
「这種東西……」
他鎮定灌木上的花朵,在內心的空虛裡投射出現在的想法,接著拔出憑神镰,仿彿在發洩不滿一樣瘋狂揮動。
「这種東西!這種東西!這種東西!」
資料吸取——資料變質的花朵一個個消失。愛德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算巫器是隱形的,她也可以看見不斷被割下的花朵。
割完所有的花之後,巫器如同填的了肚子一般消失了。
「……看到了吧?這種東西只是普通的CG資料罷了。是在多邊形贴上貼圖後,用來矇騙玩家的東西。这種跟紙糊沒有兩樣的世界,哪裡美麗了?」
「長谷雄先生……」愛德莉顫聲說道。
但長谷雄仍舊持續大叫:
「这款『THE WORLD』之中『唯一真實的東西』……那就是『玩家』!我們玩家为了互相確認彼此的存在而戰,究竟有什麼不對?為了變得更強而鍛鍊,有錯嗎,我……!」
「…………!」
「愛德莉。」亮冷冷地叫出對方的名字。「我根本就不相信那種把別人的話東拼西凑,自以為了解的虛偽小鬼。」
這是亮對於只會說一些漂亮的好聽話,只會依靠「月之樹」和榊的愛德莉這名女人最难堪的指責。
「……长谷雄先生好坚强。」
原本態度強硬的愛德莉忽然變得溫順起來,聲音聽起來就像個內向的女孩子。
「我就做不到……我必須依賴公會、依賴其他的東西。」
這個「我」指的正是愛德莉的玩家本人。
愛德莉注視著殘留在手上花朵,一邊不安地說:
「我在現實世界中什麼都不行,學裡校也待不下去。沒有任何人願意和我做朋友大家都把我當成空氣一樣。」
愛德莉正在博取他人的同情,所仰賴的是暴露自己的弱點。窩在網路的殼中,尋找適當的時機呈現出軟弱的自己,然而絕對不會讓自己受到伤害。
「不過……只要有我们得尊敬的人,只要有認同我的人,我會努力下去的。因為我只剩下網路,唯有在這裡才能活得像自己。」
一段如同哀嚎般的自白。但長谷雄——他對於愛德莉在現實世界中抱持著什麼樣的問題。又嚴重到什麼地步,完全沒打算要理會。
「……幹嘛?想引誘找?」
「咦?」
愛德莉聽不懂長谷雄話中的意思。
「先跑來糾纏我……然後跟我吐露心聲,最後約我在現實世界中見面對嗎?」
簡單地說,就是在網路上尋找戀愛對象。
「不是這樣的……」愛德莉頓時變得結結巴巴,好不容易才開门把想說的話吐出來:
「……如果真的見面,你一定會討厭我的,因為我這個人很無趣。」
她變得卑屈起來,即便如此還是在博取同情。
「妳到底想要什麼?」
長谷雄此時很想一口氣發洩出心中的不快感。
「像這樣暴露自己柔弱的一面,随取男人的歡心……」他說道:「究竟有什麼目的?要是我辦得到就幫妳實現吧。」
「怎麼會……」
愛德莉的臉色變得慘白,整個人好像快要倒下去一樣。
她回答不出來,因為愛德莉自己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些事情。
「最重要的是感恩?憐憫?」
長谷雄攤開雙臂,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
「啊——」
「为什麼我要這麼倣?」
為什麼我要對妳懷著感恩和憐憫的心?長谷雄用讽刺般的語氣一再地質問,絲毫不讓對方有機會反駁。
「……回去。」
長谷雄抛下了愛德莉。
「!?」
「妳這個『冒牌貨』……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長谷雄的話讓愛德莉楞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殘酷的沉默持續折磨著咒療士少女。
過了不久,愛德莉終於開口說道:
「榊先生……他在找我。」
她似乎按到了榊傳來的一對一交談,亮不知道對方所說的是真还是假。
「……對不起。」
愛德莉逃跑似地離開了冒險區,聲音中帶著哭腔。
亮在显示器的下方露出苦澀的表情。
「……別向我尋求慰藉。」亮吐露心声:「失去旅團……志乃……失去一切的我。」
他正被事後的罪惡感深深地苛貴。如此一來,想要說教的人不就是自己吗?明明就對她沒什麼興趣。
自我厌惡和自我肯定不斷在心中翻謄。
「別用那副志乃的面孔叫我停下腳步……叫我停止PKK?什麼都不知道的傢伙別多管閒事!」
他對著不在現場的愛德莉動怒。
失去志乃,一個人孤單地徘徊在「THE WORLD」之中。
不斷累積而來的Lv133在转眼间被夺去。
「……真正想尋找依靠、尋求慰藉的人是……」
仿彿一心想要搶回被奪走的東西一樣。
需要慰藉的人是亮。但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女人,那個愛德莉為何要反過來向這樣的亮尋求慰藉?
「若一開始不抱持著期望,也就不會失望了。」
亮只有一个心願,能夠治癒長谷雄的只有她的笑容。
「我好想……再見到志乃。」
當長谷雄拋棄那個志乃的冒牌貨時,他終於叮以感覺到志乃的存在了。就算那是一道缺口,就算那是一種志乃模样的內心空虛。

3
知道「烏鸦」的人應该很少。對於一般的玩家來說,那是許許多多本身沒有寶體活動的幽灵公會之一,就連認識的機會都沒有。即使是消息靈通的玩家,雖然不能指望他們會知道多少東西,但只要问起有關於「烏鴉」的事情,他們大概都會這樣回答吧。
——魔法集團。
它是在「THE WORLD」的主流部分和地下組織之間的不確定存在——也就是模稜兩可的網路傳聞。
然而在公會「烏鸦」@HOME的内部,「知識之蛇」便是這樣存在的。
漆黑的大壁畫上刻著的輪迴蛇緩緩轉動,像大樹的枝幹一樣延伸出分枝,持續記錄著「THE WORLD」。
在蓮花台座上,一名僧侶型的妖扁士——會長八咫正站在上面。
那名男人彷彿在唸著經文一般。
「讓我進行對話。」
他向身旁的眼鏡女性——拳術士佩說道。「知識之蛇」當中只有這兩個人。
「是對話嗎?」
「恩杜藍斯是一名謎團重重的PC.即使動用『知識之蛇』,也一樣無法追蹤到AIDA?PC。
調查系統記錄也有個限度。」
八咫将手掌放在手邊的操挫球上。
空間裡出現了數個視窗,映照出恩杜藍斯的模樣。是前幾天在鬥技場的戰鬥。其中也包括了在艾尔迪?路的地底興猫嬉戏的样子。
「恩杜藍斯的過去、身為碑文使的能力,與現在的AIDA之間的關係……」
「要讓長谷雄在鬥技塌打睫情報?」
「沒錯。」
「長谷雄難道不會拒絕嗎……?讓他見到PC志乃的屍體或許還是太早了點。而且最重要的是,恩杜藍靳會將真相告訴長谷雄吗?」
「負責判斷真假的人是我,其中也包括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情報。」
八咫似乎已經计划好了一切。
「是。」
「乍看之下,恩杜藍斯所採取的是非常懶散的遊戲方式。他在這幾個月以來一直沒有登出過遊戲。當然,玩家本身總不可能是不眠不休的——不過,他對於戰鬥和交談卻兴趣缺缺。」
「是個『繭居族』嗎?」
「根據現實世界的玩家調查報告是這樣沒錯,那個恩杜藍斯唯一熱哀進行的活動就只有鬥技場而已。」
也就是說,假如有機會可以掌握身為AIDA?PC的恩杜藍斯,了解其背後玩家真正想法——
「在『紅魔宮』冠軍戰的戰鬥中?」
「我的確是這麼打算的。要讓身為『誘惑的戀人』碑文使的恩杜藍斯以及感染其玩家的AIDA彼此之間的关係突顯出來,就需要第三者——需要其他光線的照射,而且是愈亮愈好。」
「所以才要利用長谷雄——利用『死的恐怖』這個因子。」
或許是一種習慣,佩又伸手頂了一了眼鏡的鼻梁架。
将粒子加速後彼此進行碰撞,所產生的便是龐大的能量。
「發生了七尾志乃這件事情以後,長谷雄已經無路可退了。儘管理由不同,但他們都是不得不逗留在網路上的同類。」
「假如沒有網路便無法發光發熱的兩人……」
「或許會產生很有趣的結果吧。」
一切都是為了認識AIDA。
對八咫而言,長谷雄和恩杜藍斯的對戰是一種寅驗。
轮回蛇缓缓转动。
「知識之蛇」持續刻畫著歲月,記錄只會陳述事實。因此,操控「知識之蛇」的八咫——這名男人就彷彿扮演著飲用泉水的智慧之神。
*
恩杜藍斯出現在鬥技場「紅魔宮」的後方,晃動身子前進的模樣宛如幽靈一般。看上去雖然存在,但同時也帶菩一種缺乏真實感的矛盾。
是現實?
還是網路?
事實上,他正是徘徊在現實與虛構之間的鬼魂。
「長谷雄那傢伙真是氣死人了!對吧,恩杜藍斯大人……」
緊緊糾躔著恩杜藍斯不放的這個人是魔導士朔望——是那個用大阪腔的姊姊「朔」。
「一個新人居然妄想挑戰恩杜藍斯大人,想到就讓人生氣!啊,不過您請放心!找会安排好一切的……!」
「喂。」
「什么事,恩杜藍斯大人~~?」
憧憬的王子恩杜藍斯主動和自己交談,这讓朔高興得快要手舞足蹈起來。
「你為何這麼怕長谷雄?」
聽見這句話,朔整個人僵住了。
「我……我才沒有……那種人有什麼好怕的!」
朔拼命辯解。恩杜藍斯和肩膀上的貓一同露出納悶的樣子。
「妳覺得我會輸?」
「這……恩杜藍斯大人怎麼可能會輸呢!」
「既然如此……就別給我亂動手腳……」
語畢,恩杜藍斯進入墙壁上的黑色氣泡大門,然後就這樣消失了。
鬥技場的小巷子內只剩下朔一個人。
「可是……不這麼做……」
朔對著消失在墙壁一端的恩杜藍斯傾訴自己悲哀的情緒。
「我该怎么做,才能够得到恩杜蓝斯大人的认同呢?我到底是为了什麼才留在這裡的……?」
4
鬥技場「紅魔宮」冠軍戰的當天終於到來。
進行決戰之前,長谷雄獨自待在休息室裡。
(回到原點了。)
庫恩、愛德莉还有期望,他們沒有一個人來探望自己。当然,歐凡也是。
(我打從一開始就是孤單一個人的。)
亮安慰著自己。
為了追尋PK志乃並讓她陷入昏迷的三爪痕,「死的恐怖」長谷雄独自一人奮戰到今天的地步。從前是這樣,今后也是。
他將思緒專注在對戰一事上。
既然三爪痕很有可能是AIDA?PC,那麼長谷雄就非得和同樣是AIDA?PC的恩杜藍斯進行交手不可。而且還必須穫勝。
(不然……我誰都救不了。)
他獲得了能夠與敵人抗衡的武器、获得了只属於亮和長谷雄的刀刃。
「打擾了。」
出現在那裡的是一名和風打扮的斬刀士——居然是那個「月之樹」的榊。
亮沉默以對榊還另外帶著一名年輕的男性同伴。
「原來如此,差點看錯人了。」
那是一種諷刺嗎?榊的這句話或許是在比較過達到职业擴張第二階段的廢人長谷雄,以及現在如同一名瘦弱少年的長谷雄之後所說的吧。但是亮並不介意。
「聽說『茶隼』的那件事情挺麻煩的呢。假如有什麼困難,隨時都可以找我們幫忙。」
「找誰?『月之樹』嗎?」亮一笑置之。「我还怕被洗腦呢。」
「臭小鬼……你是用這種口氣對榊先生說話嗎?」
「別衝勁,松。」
榊提醒那位名叫松的年轻男子。
榊、松……身為「月之樹」幹部的七枝會成員,據說那是以樹木名來命名的。这麼說來,這個松或許也是七柱會其中的一員。
「可是,这傢伙所說的話已經侮辱到整個『月之樹』了啊!?」
制止了血氣方剛的松,榊繼續說道。
「長谷雄……如果你想要我行我素倒是無妨。不過,要是將其他人也一併捲進來,最好還是多顧慮一下別人的感受。」
「你想說什麼?」
「你好做說了一些很刻薄的話呢……愛德莉她受到很嚴重的打擊。」
愛德莉——那个亮一心想從記憶中消去的女人名字。
「不光是這樣而已。那女孩雖然沒有說得很清楚,不過她之前和你組隊的時候,似乎曾經有過昏迷的經驗吧。」
「是那個女人自己主动跑來纠缠我的。如果愛德莉真的那麼聽你的話,就好好跟她說清楚——雞婆也是要看場六的。」
「跟你講話真累啊。」榊嘆了一口氣。「長谷雄……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若是把每個遇見的人部當作是會傷害自己的敵人,這樣活著是非常辛苦的。無論現實或网路上都一樣……相互理解不是比較轻鬆嗎?」
這個時候,休息室裡響起了GM呼叫長谷雄的声音。
長谷雄站了起來。
「——理解?要我和那些靠自己的常識、無憂無盧過日子的傢伙相互理解,根本就辦不到。因為我已經理解超越一切常識的『力量』了。」
長谷雄抛下「月之樹」的闲人,往鬥技場——往睹上性命的戰場走去。
*
整個「紅魔宮」的觀眾席都坐滿了觀眾。
「各位觀眾,期待已久!令所有玩家矚目的冠軍戰終於要開始了!宮皇正是大家耳熟能詳,出道至今從未嘗過一次败續的不敗王者恩杜藍斯!他那強悍的實力,完全不公開自己個人資料的神祕作風和妖豔的外表,為他赢得了偶像巨星般的人氣,誕生出了一群狂熱的支持者!」
实况GM正在炒热气氛。
「——而另一邊是眾所期待的新星長谷雄!儘管是第一次参加鬥技場,但卻成功擊败強豪波爾多,奪得了挑戰權。使用和恩杜藍斯一樣的神祕瞬殺招式,以奇蹟般逆轉造成了轟動的話題!他與不敗冠軍之間的對决是否也會上演逆轉戲碼呢?」
觀眾席上約一半左右都是來看熱鬧的小混混PC,剩下的一半則是女性型PC。她們是恩杜藍斯的愛慕者。在網路的「THE WORLD」討論區上,甚至逼有類似恩杜藍斯同盟會這類組織的存在。
「那麼,这次我們邀請到前任宮皇,搖光来為各位觀眾進行解說……看來她好像遲到的樣子。」
不久之後,吹奏樂響起,主螢幕上大大地映照出擂臺的特寫。
位於鬥技場兩端的入場台上,長谷雄這時出現在其中的一方,整個鬥技場立刻被驚天動地的聲音所包圍,是噓聲。PK们和恩杜藍斯的愛慕者都希望長谷雄輸掉,而且死無葬身之地。
接著,宮皇恩杜蓝斯出現在另一端的入場台上,這次仿彿潮水退去一般,吶喊聲變得愈來愈少。
寂靜凍結了時間和空間。
這個魔力的來源就是恩杜藍斯。每位觀眾們甚至都忘記要出聲歡呼,如同失了魂一樣直直看著宮皇。恩杜藍斯極為自然地撥開頭髮。那是一種規格外的動作。但無論如何,他在觀眾的眼中是特別的。
「儘管起鬨吧……我馬上就讓你們閉上嘴巴!」
亮對著觀眾挑釁。
他的目光被吊在空中的多視角螢幕上所映照出的觀眾席影像吸引了。其中可以見到庫恩,還有那個「烏鸦」的佩。
(那個粉紅女……)
正当亮抬頭注視著螢幕的時候。
「你來了啊,長谷雄。」
恩杜藍斯出聲說道。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要打倒你,然後證明我的『力量』。」
亮特意識集中在眼前的戰鬥上。與身為AIDA?PC的恩杜藍斯進行對戰,就等於是和同样身为AIDA?PC的三爪痕對決之前的试金石。
但恩杜藍斯卻和肩膀上的貓彼此對看,然後悲憐地搖搖頭。
在紅色的擂臺上,長谷雄與恩杜藍斯正在對峙中。
「——你知道三爪痕嗎?」
亮問道。
這是他一貫的口头禅。儘管AIDA的真面目尚未明朗,不過既然都同樣身为AIDA?PC,那麼恩杜藍斯与三爪痕之間便可能存在著關連性。
「跟我無關。」
恩杜藍斯漠不關心地說著,彷佛像個遠離俗世的隱士,毫無一絲銳氣。
「是成為未歸还者。」亮對自己發誓:「还是打倒你,打倒AIDA。」
對於亮來說,这場勝負是沒有退路的二選一局面。
輸了就代表真正的死亡。而那也同時意味著志乃的死亡。
「沒用的……因為『她』絕對不會原諒我的失敗。」
「她……?」
這時候,主螢幕上照出了播報席的影像。亮稍稍看了一眼出現在其中的PC,接著便緊緊盯著螢幕不放了。
「……你是誰啊!?」
不理會實况GM的詢問,逕自在播報席裡占據了一個位子的人是歐凡。鏡頭照著他的側臉。在他的嘴角上,正掛著一如往常的神祕微笑。
「這個~我們今天請的人是搖光小姐哦……?」
「她臨時有事不能來了,我是她的代理人。」
無視於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實況GM,歐凡噗通一聲坐了下來。
實况GM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看著歐凡的表情。
「请問……歐凡先生認識今天的選手嗎?」
「挑戰者長谷雄和我,以前曾經隸屬於同一個公會。」
「哦哦……公會名是?」
「『黄昏的旅團』。」
歐凡回答道。
「公會『黄昏的旅』……?好像在哪聽過的樣于……」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在看著主螢幕的同時,亮根本就無法將目光從歐凡的身上移開。
(他到底想做什麼……)
八個月前,第一次的登入和遭遇新手獵人。
半年前,志乃遭到三爪痕PK,陷入昏迷。然後是歐凡的失蹤。
(『黄昏之鑰』……)
那便是旅團还有歐凡一直在尋找的道具。不存在於游戏規格之中的傳說道具。據說获得這項道具的人,可以在『THE WORLD』之中實現所有的願望。旅團是一個尋寶公會,過去還曾经因發掘過失落的大地而造成當時的話题。
但是随著歐凡的失蹤,公會「黄昏的旅團」也一併消滅。既沒有找到「黄昏之鑰」,也還未得知歐凡的真正意图。
「今天晚上,冲击將撼動擂臺……!今天晚上,我們將會知道——宮皇這個稱號有多麼沉重!偉大的王者,以及該如何迎戰的挑戰者……!」
實況GM高声宣布:
「那麼,比賽开始!」
*
公會「島鴉」@HOME。「知識之蛇」。
「臨時有事……?呵……瞧你掰的是什么爛理由,歐凡……?」
看著播報席上的男人,八咫微微地笑了。
接着,他將目光移至戰鬥本身。
「知講之蛇」的情報視窗,正即時映照出「紅魔宮」裡的長谷雄和恩杜藍斯兩人對戰的模樣。
「AIDA似乎對玩家……對人的內心很感興趣。」
觀戰的八咫一邊喃喃說道。
長谷雄發動攻擊,但恩杜藍斯就像亡靈一樣輕飄飄地躲開了。長谷雄很明顯沒有抓到目標,他開始感到不耐。
「所以才會來到群眾集的鬥技場……?」
觀眾席上的佩透過影像用一對一交談回應。
「敌意、恶意、功名心……」
情報視窗上显示出欧凡的模樣。仿彿察覺到了那具隱形的攝影機,歐凡將目光往上移動,露出了微笑。
「這些都會讓長谷雄的碑文使能力获得成長。」
一對一交談——這句是歐凡所說的話。在「知識之蛇」與鬥技場兩個隔絕的网路空間內,兩人就像超能力者一樣進行著對話。
「原來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嗎?」
「或許吧,八咫……?」
八咫重新看着長谷雄。
「AIDA會被碑文所吸引——」
「碑文使會相互吸引。」
*
中距離的牽制以及打带跑戰術。面對行動靈活的長谷雄,恩杜藍斯尚未拔出自己的武器。就連普通的武器也不例外。
「這樣的戰鬥,她是不會滿意的——」
「她……!?」
長谷雄施放出咒紋,但是如同魔法箭一般的攻擊統統被彈開了。那並不是咒紋起不了作用的緣故。明明就已經销定了,可是卻完全沒有出現攻擊命中的判定。身為AIDA?PC的恩杜藍斯就像一頭打不倒的臭蟲怪物。
「米亞……妳想怎麼做?」
恩杜藍斯對肩上的貓輕聲低語。
那隻名為米亞的貓也「喵喵」嘀咕著。恩杜藍斯是為了貓——為了她而戰的。過不久,恩杜藍斯點頭了。
「我會讓妳聽見生命的哀嚎。」
下一刻,恩杜藍斯的巫器顯現。蔷薇護手上的裝飾綻開,暴露出化身為殺意的劍尖。
「誘惑的戀人」憑神刀瑪哈。
「耀眼的红旋风」!
恩杜藍斯的巫器缠绕著蔷薇色的旋風。一片片的花辦像銳利的剃刀般旋轉,同時切割著長谷雄。亮頓時感受了到真實的劇痛,意識逐渐遠離。面對猶如神經被放在果汁機中搅拌的疼痛,亮的大腦發出了哀嚎。
「嗚啊啊啊啊!」
伴随著叫喊聲,長谷雄倒在擂臺上了。
「又是瞬殺!恩杜蓝斯完全不讓『死的恐怖』靠近身邊!」
實况GM的聲音在远處響起。一般的玩家們根本看不見巫器和剛才的招式。
——怦咚。
「……我不會……」
「?」
「我不會再被擊败了!」
腦中染成了一片紅色。那是真實的痛楚。但是,那股劇痛卻讓長谷雄、让三崎亮感到歡喜不已。觸碰到「THE WORLD」的異界喜悅。遭遇到讓志乃陷入昏迷的同族喜悅。對疼痛的喜悅,还有憎恨,長谷雄暴露出了内心的空虛。
「既然如此……我就讓你永远沉浸在生命哀嚎的惡夢之中吧。」
「愛之紅蕾」!
恩杜藍斯舉起了憑神刀。蔷薇的花辦綻開——擂臺上頓時綻放出了好幾朵花。緊接著,施放出的藤刺朝著長谷雄猛然刺去。那一根根的棘刺將亮的神經刺激得柔肠寸斷。
「我……」
——砰咚。
「我……就在這裡……」
抑制不住體內爆發的力量,長谷雄如同野獸般咆哮起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從裝滿空虛的昏暗水底中爬出來的是——「死的恐怖」憑神镰。
挟帶黑暗的刀镰如銀鉤般在紅色的星空中閃耀。
長谷雄的巫器顯现。它毫不掩飾露出殺意,仿彿為了要帶給恩杜藍斯「死的恐怖」。
*
「觉醒了吗……」
「死的恐怖』憑神鐮!」
八咫和欧凡屏息注视著一切。
*
「長谷雄的巫器……變得比之前更加鮮豔了。」
看得見的人都具備了資質。在觀眾眼中等於隱形的巫器,映入了庫恩的眼簾。
長谷雄和恩杜藍斯彼此對峙。
「那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是網路故障了嗎?」
「快繼續比賽啊!」
對觀眾來說,他們兩人就像是已經放棄比賽一樣呆呆站在原地。
「寄宿在雙方PC之中的碑文產生共鳴,長谷雄的巫器被激發出來了。」
觀眾席上的歐凡抬頭望著虛空,向看不見的八咫說道:
「为何CC公司至今會放任恩杜藍斯不管呢?AIDA?PC分明就是造成未歸还者的元兇。」
擂臺上。
一言不發的恩杜藍斯,此時第一次對長谷雄露出了警戒的表情。
「那是因為,就算是系統方面也無法限制AIDA?PC的連線。」
歐凡转动着握在右手中的那颗神祕膠囊。
「也就是說,恩杜藍斯如今是從『THE WORLD』的系統上失蹤的狀態。現在,觀眾所看到的是出現在這裡的亡靈。」
「——亡靈嗎……」
「八咫大人?」
佩聽不見歐凡所說的話。她困惑地向八咫詢問。
但八咫正埋首於和歐凡的一對一交談之中。
「我的目的是看穿那個亡靈的真面目。」
這是八咫和歐凡之間的智慧較量。
在情報視窗中,有一名低著頭的鍊裝士少年。
長芥雄正是八咫和歐凡所爭論的對象。
「來——戰鬥吧!死的恐怖!!讓我見識一下雙方同是巫器的戰鬥!這是史上第一場实體化的精神力戰鬥……!」
恩杜籃斯肩上的貓睜大眼睛看著長谷雄。
「妳很在意長谷雄嗎?」
恩杜藍斯看上去很不安。
「別這樣,米亚……看著我一個人。」
嫉妒的他對貓如此說道。帶著不滿的暗沉眼眸轉移到了長谷雄的身上。
「令人生氣的家伙……煩死了!」
他将蔷薇護手對準長谷雄。銀色的劍尖化為殺戮的意志貫穿長谷雄——貫穿了亮。
消失吧!
憑神刀發出哭號。仿彿冰河因巨大的壓力而轟隆作響一般。冰之刃反射出燦爛的紅色星光。恩杜藍斯狠很剌中了一動也不動的長谷雄。蔷薇的花辦如鮮血般噴出,擂臺上剎那間籠罩著一道紅露。
「发生什麼事了?」
「長谷雄被攻擊了嗎!?」
观众开始鼓噪起来。就算近在咫尺,他们也看不见,完全不了解發生什麼事。那並不是PC的生命力,而是一種削去玩家生命的未知攻擊。劇痛,恩杜藍斯就像一顆不斷讓疼痛增長的腫瘤。
亮被凍結的殺氣貫穿心臟.換做是常人,心臟或許已經停止了。
「不行啊……這樣下去,長谷雄的玩家會……」
觀眾席上的佩開始呻吟。
巫器是精神與PC之間連結的力量。AIDA?PC也一樣,一旦遭巫器攻擊,現實中的玩家精神應该也會受到影響。
資料吸取是一種「力量」的概念。
「你沒有任何『力量』……就算你的『力量』覺醒了,也根本不會使用那股『力量』。」
玩弄著長谷雄的恩杜蓝斯像鬥牛士一樣刺出致命的一擊。
「結束了。」
縮短與長谷雄之間的距离,致命的一擊一口氣貫入長谷雄的——玩家的心臟。資料吸取將會粉碎長谷雄的身體,屆時或許就連亮的生命也跟著碎裂了吧。
「妖豔的红旋风!」
「!?」
然而——長谷雄接住了恩杜藍斯的一擊。
用赤手空拳接住了。這樣的動作根本不存在於「THE WORLD」之中,而變弱
的長谷雄也不會有這種招式。那正是非法的「力量」——
「……小雜碎。」
長谷雄緊閉的嘴角變得猙獰起來。
亮的意志、感情——都寄託在長谷雄身上。玩家與PC之間以光速進行同步,超越了控制器和显示器的限制。亮獲得了長谷雄這名替身,成為了活在「THE WORLD」當中的存在。
「少說大話!」
突如其來的一閃。
恩杜籃斯的臉孔第一次扭曲了。
那是——疼痛。过去一直在对他人散播疼痛的恩杜藍斯,第一次被其他人赐予了疼痛。在這個「THE WORLD」之中,在原本無敵的鬥技場之中。
恩杜藍斯的脸頰上被劃出一道淡淡的紅色線条。
「會痛嗎?」長谷雄大聲說道:「这個……就是現實的疼痛……」
他猛然睜開眼睛——然後露出兇惡的笑容。
抗衡恩杜藍斯的,是長谷雄手中的同性質「力量」——巫器。
猶如濃縮了黑暗物質般的漆黑巨大镰刀。
「我的……憑神镰!」
「力量」帶著型态。
長谷雄將巫器舉向星空,舉向從自己内心的空虛中衍生出的象征。他對於玩家和PC結合在一起的超然的、異界的、非法的「力量」感到歡喜。
「憑神镰……我知道……你就是我。而我就是『死的恐怖』碑文使——」
「唔?」
貓舔了舔恩杜藍斯臉煩上的血痕。那個味道是憤怒,是恐懼。
「这就是長谷雄的『力量』!」
長谷雄的眼眸中閃耀死亡的光芒。
巨大镰刀化為殺意的刀刃。整個擂臺化為了長谷雄的狩獵場。他玩弄著恩杜藍斯。將不败的宮皇當作玩具一樣。成了一具沙包的恩杜藍斯,意識逐渐模糊。
「不要……我不想受伤。」恩杜藍斯驚慌失措。「米亞……為什麼?我應該是無敵的。只要有妳和這股『力量』這個『THE WORLD』之中就應該沒有任何可以傷害我的『力量』才對——」
「我……要用這股『力量』……」
「米亞對我說謊……?」
長谷雄——亮以羅剎般的表情舉起巨大镰刀。
「拯救志乃!」
紅色的鲜血四濺。
擂臺和鬥技場都消失了。亮的世界短暫融入了一道白色的閃光中。
在失去色彩的枯躁世界裡,影像出現了。
留著一頭直順的長髮,像雜誌模特兒一般的十八歲青年正戴著一台显示器。那並不是最新型的M2D型,而是兩年前左右流行的HMD型(頭戴式显示器)。在昏黃的影像配合下,刚刚的光景很明顯代表著過去的回想。那麼,这到底是誰的記憶呢——
(恩杜藍斯的?)
是恩杜藍斯的玩家記憶。亮隱約這麼覺得。
青年的显示器上映照出影像。
——米亞。
少年呼喚著貓的名字。
——我的貓。妳是我唯一的朋友……
記憶的影像之中呈现出了「THE WORLD」的世界。那根本不是現在的「THE WORLD」。
是舊的——是前一個版本。这是两年前——二O一五年以前所發生的
事情。更奇妙的是,原本應該從来沒有玩過前一個版本的亮,光是見到影像就可以清楚理解那是什麼東西。就好像與恩杜藍斯的玩家共享著記憶一般。感覺十分奇妙。
那名少年PC,應該就是恩杜藍斯的玩家在前一個版本時所使用的PC吧。是個外表看起來十分温順的咒紋使。這種職業現在已經取消了。而少年的面前有一隻貓。外表是貓,身體上長滿體毛,但卻是人類女性的模樣。那是貓人PC.這種東西在只容許獸人存在的前一個版本中,不就是非法的存在嗎?
咒紋使和貓PC是一對幸福的戀人。亮只能夠理解這點。
在這個瞬間,突然被一股隱形的力量吊在空中的貓PC——米亞發出了哀嚎。
就像是被獻上祭壇的活祭品一樣。
貓的哀嚎變成了惨叫。
她被隱形的力量開瞠剖肚,挖出资料的內臟。一隻看不見的神手抓出了貓藏匿在體内的珍貴寶物——如寶石般閃耀著深紅色光輝的因子。
——被殺死了。
恩杜藍斯的玩家發出了哀嚎。那並不是聲音。伴随著噴發出來的意志,白色的空間裡烙印著由鲜血構成的文字。那是悲嘆、失望、憎惡——人類所有的負面感情。它們化為文字深深烙印在長谷雄的腦海中。
披奪去寶物的貓,屍體在咒紋使的面前被丟棄了。
就像是在交通事故中被汽車碾過的猫咪屍體。
——我的米亞被殺死了。
就是如此突然。
完全不知道原因,恩杜藍斯的玩家在HMD的下方流出了黑色的眼淚。
這一瞬間,亮頓時理解了。这個咒紋使……正是恩杜藍斯的玩家在前一個版本中使用的替身。
「这些……」
「是恩杜藍斯的玩家記憶。」
在白色的空間裡,一名新人物登场了。
在恰好相當於鬥技場播報席的高度上,歐凡就站在那裡。
「歐凡……!」
「在以巫器為媒介的接觸之下,透過『THE WORLD』,玩家的記憶就會被影像化嗎……」
「巫器……居然肓這種『力量』。」
亮看着眼前的玩家,那是恩杜藍斯的玩家在過去的模样。
「與其說是『力量』不如稱為現象。換個說法就是巫器空間。網路和現實、現在和過去、我和他之間交會的境界之地。眾多事物從那裡開始存在的場所。」
歐凡述說著其中的概念。
「巫器空間……」
「AIDA會附著在人類的精神上。」歐凡告訴長谷雄:「就倣毒品一樣……讓患者看見想看的東西、加以玩弄、使其依賴,最後再將一切奪走。」
「歐凡……?」
「仔細觀察恩杜藍斯吧,長谷雄——」
*
白色的空間恢复了色彩。
鬥技場的喧嚣聲使亮回過神來。
長谷雄與恩杜藍斯正站在擂臺上。
「她沒有死……米亚永遠都跟我在一起……」
恩杜蓝斯露出空虚的表情,嘴巴不停地开阖。
恩杜藍斯的意志,被亮所窥見的過去記憶——喪失的記憶所綑綁住。恩杜藍斯拒絕活在現在,並一直停留在過去。
「原來如此……」
長谷雄緊盯著敵人。
——觀察。
歐凡曾這麼說過。什麼是敵人?誰是必須戰鬥的對手?不要流於一時的情感,不要因為對手的失言而時喜時憂。必須想想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究竟該怎麼做才好?
他盯著恩杜藍斯肩膀上的貓。
察覺到長谷雄的目光,貓瞬間豎起了毛髮,做出了威嚇的動作。
貓是活的。
在網路上表現得太過栩栩如生的貓,是活在「THE WORLD」之中的存在。所以那是非法的。
「恩杜蓝斯。」長谷雄看穿了。「感染你的AIDA是——」
「你竟敢偷窺我的內心!」
恩杜藍斯大叫起來。他拚命想要消去那個踏入自己記憶裡的異物——想要消去他人的意志。
可是長谷雄絲毫沒有退縮,逕自揮出憑神镰。
貓發出了惨叫聲。
從巫器刀簿輕輕劃過的貓咪伤口中,黑色气泡——AIDA的氣泡流出了。
「假扮成已经死去的貓,伺機潛入恩杜藍斯內心的縫隙裡。」
貓的模樣逐渐崩潰,只剩黑色氣泡附著在恩杜藍斯的肩膀上,慢慢地侵蝕着宿主。他們——那東西開始成長為無法用言語形容,失去了人類外型的AIDA怪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恩杜藍斯發出悲嘆,對填補自己內心空虛的那隻冒牌貨的貓感到了失望。空蕩荡的內心失去形狀,無法再支撐自己,像個紙氣球一樣崩溃。
「貓死了……?」
長谷雄諷刺地笑了。
他不知道事情的緣由,對剛才貓人之死的影像也沒有興趣。
「簡直無聊透頂——」
亮对着长谷雄的存在发誓。
「志乃是——我的戰鬥是……!」
是睹上自己一人性命的戰鬥。
「沒错,長谷雄!決定巫器『力量』的就是精神力——」
欧凡的聲音博來。
「有了自己的覺悟……有了必須拯救的對象,人就會變強!」
長谷雄——
「再說一遍看看啊。」
他拔出死亡的巨大镰刀。
「啊啊啊啊!」
以恩杜藍斯作為宿主的AIDA怪物撲了上來。
「换我對你說吧?恩杜藍斯……」
化為背着殺意之刃——背著新月的死砷,亮與長谷雄合為一体。
憑神镰將AIDA一刀两斷。
「你沒有任何『力量』——!」
*
倒在地上的人是恩杜藍斯。
在痛苦掙扎的手指前端,是貓滚落在地的屍體。
终于——恩杜藍斯抓到了猫。
「米亞……」
突然間,貓的額頭上猶如被鎗打中似地开了個洞。
洞口逐渐擴大,侵蝕了猫的整個臉部。身體上各處都冒出洞口,仿彿昆蟲啃食一般不斷侵蝕貓的身體。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雞蛋破掉一樣,恩杜藍斯将所有愛恨交織的感情潑洒在擂臺上。貓的身體在轉眼間被洞口啃食殆盡,而就連洞口本身也被空間所吞噬,然後消失了。
(AIDA——過去一直都假扮成恩杜藍斯的貓……)
亮無法得知恩杜藍斯的玩家和米亞過去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是理解了眼前的AIDA现象并加以删除罢了。現在這麼做就夠了。
在潮水般的呐喊聲當中,實況GM顯得異常興奮,口中滔滔不絕地說著。現场播放的吹奏樂正在祝福新宮皇的誕生。
「呼……」
在疲勞感的包圍下,亮露出苦笑。對觀眾来說,他們沒有看見巫器或恩杜藍斯的記憶等其他東西,只見到了長谷雄將恩杜藍斯瞬殺的样子。
他抬頭仰望多視角萤幕。
播報席上已經看不见歐凡的身影了。
「嗯?已經結束了吗?」
那個「茶隼」的蛾火坐在觀眾席上,正不停拍著身旁PC的肩膀。
「赢了……」
佩仿彿在想事情一般,做出推了推眼鏡鼻粱架的動作。
「長谷雄的意志……已經超越我的想像了嗎……」
库摁嘆了一口气。
「不會的……不可能有這種事……」
朔望——朔呆若木雞地看著倒在擂台上的恩杜藍斯。
「我饒不了你,長谷雄……!」
「……真是有趣的情報。」
為了分析收集而來的情報,八咫往「知識之蛇」走去。
至於歐凡……


第六章 王者之岛
1
漂浮在瀉湖上的古都馬克?阿奴。位在它舊市區的南方港口海上有一座小島。名叫王者之島——伊?布拉赛爾。玩家平時只能夠眺望著位於城鎮遠景上的那個高聳尖塔的輪廓,既無法步行至島上,也不能從浑沌之門進行傳送。唯一能前往島上的機會就只有特別事件——鬥技場的新宮皇加冕儀式時。
「世界見證了此刻……」
担任司儀的實況GM鄭重地講述。
「只有極少数的人,才能夠在歲月的洪流之中留下如同星星一般璀璨的光輝——人們稱呼它為傳說!」
王者之島上有一座宮殿,裡面聚集了許多PC,就像宴會場合一樣熱鬧。
聚集在此的每個人都是為了要親眼目睹「紅魔宮」的新宫皇長谷雄。
「所謂的勝利者,是超越他人之人!是知悉力量意義之人!於是今天——新的傳說在此誕生了……為各位介紹!新宮皇長谷雄!」
聚光灯投射在走上台的長谷雄身上,熱烈的歡呼聲撼動了整座王者之島。
集所有歡呼於一身,亮陶醉在滿足感之中。
会场里的任何一名玩家,或許都不明白這個勝利的意義為何吧。長谷雄戰勝了恩杜藍斯,亮制止了一部分的AIDA。他讚明了自己已經獲得『力量』,足以打倒三爪痕,並拯救變成未歸还者的志乃。能夠獨佔這股「力量」的意義,自信全世界只有長谷雄能拯救志乃,這才是亮的滿足感來源。
尽管已經理解了這一切——但是亮依然沉醉於勝利中。現在的他,只想被這種興奮感所包圍。
司儀GM開始說明宮皇的特別獎勵。從一般玩家的眼光來看,每項獎勵都令人羨慕不已——可是對於現在的亮而言,那些就如同可以随手抛在路邊的廢棄物。包括在整個「THE WORLD」
裡只有一把的稀有武器,以及設置在路米納?克羅斯的宮皇專用@HOME,这些亮都不需要。长谷雄只要有巫器就够了。
「——以上,加冕儀式結束!請各位來賓盡情暢談!」
板一眼的儀式結束後,接下來就是開怀交談的時間。
長谷雄站在台上環視整個會場。
他看到幾個認識的人。「茶隼」的蛾火,以及「月之樹」的榊,他們無論走到哪裡都很顯眼。不過,就連將「THE WORLD」分為兩大勢力的公會會長或是那些幹部們,長谷雄也已經完全不放在眼中了。
長谷雄超越了系統。即便他的外表看起來只是個低等級的鍊裝士。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Lv133,實際上卻不堪一擊的模樣,而是獲得不會再失去的「力量」,成為了真正的魔人。
「長谷雄哥哥。」
「嗯……你是望嗎?」
亮對著突然出現的年幼魔導士問道。今天似乎不是輪到姊姊使用。
「也對,心愛的恩杜藍斯大人被擊敗,朔怎麼可能會來参加我的加冕儀式。」
「……謝謝你,長谷雄哥哥。」
「啊?」
「因為我還沒向你道謝。」
他指的是讓PK波爾多認輸,停止騷擾行為一事。
「用不著客氣了。」亮嘆了一口氣。「其他人呢?」
「我剛才還跟庫恩哥哥在一起的……」
說著,被数名女性PC包圍的庫恩在這時候經過了長谷雄的面前。
「……他有毛病嗎?」
長谷雄不禁失笑。庫恩居然把神聖的加冕儀式當作搭訕的地點。
「愛德莉姊姊也說過要來哦。」
聽見這句話,亮下意識開始張望四周。
(……我在找什麼啊。)
然而,他随即便低下頭去。事到如今还找愛德莉做什麼?自己已經跟那個女人沒有瓜葛了。根本沒必要去理她。
带著一種飘飘然的感覺,亮遠離了派對會場的喧囂。
*
愛德莉站在王者之島的宮殿阳台上。
她雖然很在意長谷雄的事情而跑了過來,但一想到可能會把氣氛弄僵,於是便沒有前去觀看加冕儀式。
「妳不去祝賀一下長谷雄嗎?」
聽見有人和自己交談,愛德莉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陽台的出入口站著一名戴著有色鏡片眼鏡的男子。
「啊……您是在長谷雄的冠軍戰當中負責解說的人……是嗎?」
突然現身的男子——歐凡點點頭。
「见不到妳,難道長谷雄不會擔心嗎……?」
歐凡走到陽台上,站在愛德莉的身邊。
「長谷雄先生根本不會在意我……」
愛德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悲伤。彷彿在安慰著對方一般,歐凡用溫柔的語氣問道:
「妳和長谷雄吵架了?」
愛德莉想了一下。
「不是的……不是吵架……或許應該說我被討厭了吧。我……我這個人既沒有主見又遲鈍,所以馬上就惹得長谷雄先生不高兴。」
「遲鈍嗎……呵呵。」
「?」
「妳這麼一說,長谷雄也很遲鈍呢。」
歐凡露出苦笑。
「長谷雄先生他……」
「沒錯。」歐凡附和對方。「可是,我想妳應該很希望自己跟長谷雄之間的感情能夠更好吧?」
面對如此直接的問題,愛德莉不禁紅了脸頰。
「是的。」
「那麼妳也必須要努力才行……」
就像在透露什麼天大的秘密一般,歐凡的聲音變得微弱起來。
「我该怎麼做才好呢?」
歐凡微微一笑,似乎非常滿意愛德莉這種認真的態度。
「這個嘛……」
歐凡将嘴巴慢慢靠近愛德莉的耳邊說著悄悄話。在逆光之下,歐凡的臉成了一片陰影,只有眼鏡的鏡片和微笑時露出的牙齒突顯出來。
「歐凡!?」
出現在那裡的人是長谷雄。
「長谷雄先生……!」
见到彷彿被嚇一跳的愛德莉,亮感到愈來愈混亂了。為什麼歐凡會在這裡?而且,为什麼會和愛德莉在一起?
「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亮將自己的不快感针对了歐凡。
「她要在哪裡是她的自由吧——長谷雄。如果照你的邏輯來說。」
歐凡似乎選擇站在愛德莉這一邊。
「唔……」
「別那麼生氣……我們不是好久不见了嗎?」
歐凡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亮直直瞪著他。
「之所以會好久不見,我看是因為你總是丢下自己想說的話,然後人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吧?」
无视於緊咬自己不放的亮,歐凡將目光遊走在長谷雄和愛德莉兩人身上,然後露出了意義深長的微笑來。
「真是令人懷念的光景啊……长谷雄。」
長谷雄直覺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愛德莉則是完全聽不懂,看上去顯得很困惑。
「那個時候,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黃昏的旅团』跟愛德莉一點關係都沒有!」
「為了尋找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東西而踏上了無盡的旅程。明明每天都沒有任何的收获……但是我們卻彼此互助合作。長谷雄、我、还有志乃……我們三個人站在這裡,就彷彿『黄昏的旅團』那段歲月又回來了……」
「……住口。」
亮沉聲說道。
「請问……你們在說些什麼?『黄昏的旅團』是……『志乃』小姐又是……?」
一無所知的愛德莉說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
可是歐凡卻一臉驚訝的樣子。
「哦……?難道妳從來沒有問過長谷雄嗎?」
「別說了。」
亮的聲音中帶着愤怒。
歐凡絲毫不理會一旁的長谷雄,慢慢說了了去。
「在成為PKK之前——長谷雄曾經是我的公會『黄昏的旅團』的成員之一。」
「这麼一說,您在冠軍戰的時候也曾經提到過呢……」
「『黄昏的旅团』一直在寻找被隐藏在『THE WORLD』之中的某樣東西。」
「東西?」
「『黄昏的旅团』原来是一個尋寶系的公會。」愛德莉有了籠統的概念。
「沒錯……妳聽說過嗎?關於『Key of Twilight』的传说。」
「我不知道。」
「那是究极的道具,一種都市傳說。也有人曾經說過,那是一把可以在『THE WORLD』之中實現所有願望的萬能钥匙。當然,它並沒有被記載於攻略本之中,也不存在於规格里。」
为什么要尋找那種東西?不僅是愛德莉,就連亮也完全摸不清歐凡的意圖為何。
「那位志乃小姐也是公會的同伴嗎……?」
「沒錯……她也是『黄昏的旅團』的成員。但是,志乃她——」
「歐凡!」
亮提高聲音。歐凡還是不子理會,繼續說下去。
「大約半年前……志乃在『THE WORLD』之中遭到了PK。從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登入遊戲,也中斷了一切的聯繫。」
「……!?是因為PK嗎……?」
愛德莉最先想到的,是由於遭受到PK的震撼而無法再继续進行遊戲的例子。長谷雄雖然知道對方誤解了,但是他根本不打算向愛德莉說出一切的真相。
「志乃和長谷雄兩人的感情非常好。」歐凡用溫吞的語氣繼續說了下去:「他們同時也在現實世界中互相聯絡……甚至還彼此見過面……我說得沒有錯吧,長谷雄?」
見到長谷雄顫抖般的表情,愛德莉感到十分疑惑。
「志乃她……所使用的是跟妳同型的PC——愛德莉。也就是說,妳和志乃兩人長得一模一樣。」
歐凡的話讓愛德莉啞然失聲。
她思考着這句話的意義,同時開始回想。
從第一次見面時開始——長谷雄起先很困惑,後來便對愛德莉發脾氣。
——妳這冒牌貨!
長谷雄责罵了愛德莉。
——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太不公平了,一切都只起因於自己是同型的PC。
「原来是這樣……」
愛德莉擠出了這句話,那聲音中带著明顯的輕蔑之色。察覺到這點的亮,下意識做出了連自己也預料不到的反應。他對著愛德莉大叫:
「喂,等一下!」
「原来我……一直……一直……」
愛德莉拒絕了拚命想要解釋的長谷雄。
「原來我……我在長谷雄先生的心目中……一直都被拿來跟志乃小姐比較是嗎!」
「不……不是……」
但話說到一半,亮就閉上了嘴巴。
因为那是事實。因为亮一直都拿志乃和愛德莉比較,動不動就遷怒。
「您之所以會和我一起去冒險……是因為我的PC和志乃小姐長得一模一樣的緣故嗎?之所以會生氣……也是因为我不像志乃小姐一樣善解人意嗎?我……我只是一個失敗的志乃小姐代替品嗎……!?」
長谷雄無從辯解。
「原來長谷雄先生……一直用志乃小姐的標準來看待我,然後輕視我……!」
愛德莉跑出了陽台。
神情既悲伤又哀痛。
然而,長谷雄沒有辦法追上去。他應該早就抛棄了愛德莉,就算她再怎麼難過也完全不干自己的事情吧。可是,亮這時候卻顯得狼狽不堪,他為自己對愛德莉做過的事情感到深深後悔。
「你真是個責任感的奴隸啊,長谷雄。」
「歐凡……」
「對於這半年來,為了志乃而持續折磨著自己的你來說,根本就無法捨棄那些曾經與自己有過關係的人。」
「你這個乘寶寶別再裝壞人了。」歐凡諷刺般地說著,臉上同時露出了苦笑。亮的內心因羞恥而顫抖不已。
「……您在這裡啊,長谷雄先生。」
過了不久,司儀GM出現在陽台上。
「主人不在場的話,成何體統呢!您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人……?」
不知不覺中,歐凡早已經消失在陽台上了。他又再次失去踪影了……只丟下了自己想說的話。
(歐凡……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黄昏的旅團」尋找「黄昏之鑰」的行動。從這點不斷延續下去的意圖——在這其中,自己和長谷雄究竟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呢?
(愛德莉……)
於是,傷害了一名少女的這個事實,也同樣深深傷了亮的心。
「來,到會場去吧。」
「啊?啊啊……」
在司仪GM的催促下,長谷雄離開了阳台。
宴會持續進行中。
原本應該受到祝福的亮,此時被一種空虛感所包圍。
获得了巫器、获得了「力量」、获得了令玩家稱羨的宮皇寶座。但這一切都顯得空虛。
「好消沉的表情呢。」
「……庫恩。」
出現在長谷雄面前的是庫恩。
「你悶悶不樂的原因——是被女孩子討厭了。」
「啊?」
「哦?猜中了嗎?」
「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
眼前見不到庫恩原木在搭訕的女性PC,看來是以失敗收場了。會在網路上搭訕的人,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
「我想借用你一點時間。」
亮用沉默表達出拒絕之意。但庫恩的表情随即變得嚴肅起來——碑文使的PC演技特別逼真。他催促著長谷雄。
「是有關愛德莉的事情。」
「什么……?怎麼回事?」
庫恩沒有回答,也不等待長谷雄的回答,M2D的畫面便突然暗下來了。
下一刻出現在显示器上的,並不是王者之島的宮殿。
是一面聳立的輪迴蛇大牆。
亮不自觉看了身旁的庫恩。
库恩沒有說話——而且,在他的目光盡頭還站着兩名PC。
他們是拳術士佩,以及妖扇士八咫。
「『烏鸦』……!?」
這裡是位於那有如魔法組織般的公會「烏鴉」@HOME的內部,一個名叫「知識之蛇」的非法空間。
佩前進一步,看了長谷雄一眼,然後轉過去對庫恩說道。
「辛苦了,庫恩。」
「不會。」
這段對話使得亮愣住了。
「庫恩?你……」
「库恩也是我們『烏鴉』的成員哦。」
聽見佩的介紹,亮頓時啞口无言。
「我并不是有意要騙你的,只是沒說清楚罷了。」
庫思說出他自己的一套理由,然後若無其事地站在佩的身旁。
「原來你們是一黟的……」亮瞪著八咫。「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製作出這種@HOME,又任意傳送PC——是骇客嗎?」
有一些骇客是專門在「THE WORLD」之中進行非正規遊戲的。亮質疑「烏鸦」是否就那一類的團體。
「我們」戴眼鏡的女拳術士用理性的聲音說道。「是負責營運這款網路遊戲『THE WORLD』的CC公司人士。」
「CC公司的……!?」
亮的聲音瞬間上揚。他們聲稱自己不是玩家,而是營運遊戲的CC公司人士。儘管這種事情很難讓人馬上相信,但若是「THE WORLD」的系統管理者,要監視並記錄長谷雄的行動,應該能夠輕易辦到吧。循著帳號登記資料上的記載,也可以輕鬆獲得玩家在現實世界中的個人資料。假如擁有了全球性企業CC公司的情報網,任何人都沒有隱私可言。
「這裡是遊戲管理者專用的系統冒險區嗎?」
亮之前曾經在遊戲雜誌的特別報導上看過,「THE WORLD」之中存在著遊戴管理者專用的冒險區。
「我們不是遊戲管理者,不過你要這麼想也無妨。」
佩做出了回答。这句話的意思似乎是——他們並非專門輔助使用者的「一般游戏管理者」。
「那么……」
「『烏鸦』只是個假名。我們是CC公司的AIDA對策小組——『G.U.』。」
佩這么说道。
「G……U……」
無法被系統轉換的未知詞彙,通常就間接意味著長谷雄即將要踏入一個『THE WORLD』的非尋常領域之中。他們所使用的是独有的轉換辭典。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系统方面的人是根本辦不到的。
「G.U.……?」
忽然間,長谷雄所說的話在訊息視窗中被轉換了。这是因為長谷雄的辭典已經被系統更新了。
「是G.U.计划」。八咫说道。「还有,長谷雄——你和你的PC也是我們G.U.计划的一個重要因子。」
「你說什麼……」
「三崎亮——不管你本人顧不顧意,你將是我們的研究對象,同时也是围绕着一连串現象的争议人物。」
這個時候,一名受伤的PC如同全像圖一般浮上了「知識之蛇」。
「志乃……!」
是志乃面目全非的灰色屍体。
「長谷雄……你這次務必要和我們G.U.一起行动。」
八咫的語氣十分冷酷,就像在下達命令一样。
「……我拒絕。」
亮在显示器下瞪著八咫,然後一口回绝。
「……嗯?」
「隐瞒志乃的事情,繼續對外開放遊戲的CC公司,叫我怎麼能夠相信!」
他丢下這句話,轉過身去背對八咫和佩。
「不過,你真的是那麼完美的人嗎——」
彷彿已經預料到對方的反應,佩對著長谷雄的背影出聲說道。
新的情報視窗開啟了。
上面映照出一名躺在醫院裡的青年。
见到那張臉,長谷雄驚訝萬分。
「那是……恩杜藍斯的玩家?」
那正是鬥技場的戰鬥中,亮在巫器空間裡所見到的恩杜藍斯現實中的長相。
「恩杜藍斯的玩家陷入昏迷了。」佩告知長谷雄:「發生時間推測是在和你進行戰鬥之後。說不定你自己也親手製造出了未归還者哦?這下子,你和你所痛恨的三爪痕豈不正是同類嗎?」
亮找不出話來反駁。傷害了恩杜藍斯,在網路上傷害了現實世界玩家的罪惡感,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身為站在系統的一方以及負責管理G.U.的人士,长谷雄——我们现在必须限制你的行動。」
「恩杜藍斯的玩家……」
「解救他的方法還不清楚。就跟七尾志乃一樣。」
佩的語氣顯得異常冷澈。
「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合作?加入G.U。如果正確使用你巫器的『力量』,那將會成為解決AIDA,拯救玩家和世界的『力量』。」
庫恩也在一旁勸說。
亮才剛從自己可能親手將恩杜藍斯的玩家變成未歸還者的震撼中清醒,一時間沒有辦法回答他們的問题。
「你們想要什麼……?」
亮終於開口了,但聽起來逗是很倔强的樣子。
「你所掛心的,是有關於PC愛德莉的事情吧?」
八咫彷彿看透了亮的内。.
「愛德莉……」
「PC愛德莉也是我們G.U.的調查對象。」
「……什麼意思?」
「愛德莉是我們新發現的候補碑文使。」
「你說什……!?」
這代表著愛德莉——那個女人也擁有著可以使用巫器的資質嗎?
「我們是最近才了解到這一點的。前幾天,你們曾經一起組隊,並發現了三爪痕的傷痕對吧?她或許擁有倾听AIDA聲音的能力也說不定。」
「为何不告訴我……」
「你所追求的東西只有三爪痕的情報,以及你自己的巫器——應該對其他事情沒有任何興趣才對吧?」
「啧……」
八咫前方的操控盤發出亮光,「知識之蛇」也跟着開始運作。
在显示出的情報視窗中,映照出了站在遠處,正觀看著長谷雄與恩杜藍斯展開戰鬥的愛德莉身影。
「原來她來過……」
还有加冕儀式——快轉的影像持續播放。这些是八咫利用「知識之蛇」監視愛德莉所得的資料。
愛德莉在王者之島的宮殿陽台上與歐凡進行交談。
——妳知道長谷雄正在尋找的三角形伤痕……三爪痕吧?
——是的
——去找出三爪痕吧。不用擔心……使用妳那種聽得見的能力就好。
——我的……?
——只要完成這項志乃辦不到的事情,長谷雄就一定會認同妳的。
獲悉志乃的事情,在長谷雄的面前叫離去的愛德莉,從王者之島伊?布拉賽爾的碼頭前往了馬克?阿奴的港口。然後——
「渾沌之門……?」
跑進渾沌之門的愛德莉被傳送到某個地方了。
「情報只到此為止。」
八咫說道。
「啊?」
「加冕儀式後,愛德莉從开始城鎮傳送的冒險區……在那裡,『知識之蛇』原本進行追蹤的愛德莉視點中斷了。之後,便無法掌握到PC愛德莉的消息了。」
「你們是系統方面的人吧?要查出一個PC的位置——」
不就等於手到擒來嗎?
「她並沒有登出遊戲。可是……我們系統方面也無法掌握愛德莉的所在位置。」
「什麼……」
「她失蹤了。那是一種脫離规格之外的狀態……」
八咫做出暗示。
AIDA——
「愛德莉最後傅送的冒險區是!?」
亮提出質問。
「冒險區『△被隱匿 禁斷的 絕對城壁』。」
「……失落的大地?」
「摩利?巴洛。那是從前你們『黄昏的旅團』所發現的冒險區。」
「可恶……」長谷雄嘖了一聲。「真是個麻煩的女人!」
「我和庫恩跟你一起同行。」
接著,庫恩、佩、長谷雄三人被迫組成了一支隊伍。長谷雄再次體認到了G.U.是属於系統的一方。
「这可是第一支全部由碑文使組成的隊伍呢。」
庫恩嘆了一口氣。而這句話代表著佩也是碑文使。
「傳送至摩利?巴洛。冒險區『△被隱匿 禁斷的 絕對城壁』——」
八咫的話還沒說完,長谷雄的視野便暗了下來。

2
△被隐匿 禁斷的 絕對城壁
在原野上,一道大城壁延伸至地平線的盡頭。摩利?巴洛城寨——根據世界觀的设定,那是分隔這個世界內和外的城壁。
從「知識之蛇」傳送而來的長谷雄、佩和庫恩三人,一同屏息注視著刻在城壁上面的伤痕。
「是三爪痕的伤痕……」
亮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城壁上的赤紅傷痕仿彿还带有熱度一樣。
「簡直就像是剛剛才留下的。」
库恩幾乎忘了呼吸。
「從前——在旅團發現這裡的時候。應該沒有這種伤痕才對。」
「我想這可能跟愛德莉失蹤一事有所关连。」
佩仔細查探著傷痕。
「讓我來。」
長谷雄鎖定了傷痕。之前和愛德莉以及朔望一起前往冒險,並發現伤痕的時候,一行人便被傳送到了艾爾迪?路的地底湖。在那裡,他們遭遇到恩杜藍斯,還有像微生物一般的AIDA怪物。
摩利?巴洛是分隔這一邊和那一邊的城壁。
刻在上面的傷痕會是一個破洞——穿越城壁的門扉嗎?長谷雄鼓起勇氣將手放在那道门上。
「!」
選擇伤痕的瞬間,長谷雄的世界突然變暗。
那並不是單純的显示器變暗而已,意識伴隨著彷佛跨越到另外一側的飄浮感和恐懼感,就像是整個沉到黑暗底部的感覺。在被這種如同雲霄飛車般的感覺折磨之下,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會掉落到多深的地方。亮的腳底終於感覺到了地面的觸感。這在網路遊戲中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白色。
一個无盡延伸、損壞的遊戲空間。
「这里是……」
佩四處張望。
「剛才墜落了好……」
库恩也說出和長谷雄一样的感覺。
在他們的對面,不知為何放置了一個像車站置物櫃的東西。而在置物櫃的前方,一名咒療士——愛德莉正賣力地想要撬開位於下端的櫃子。
「愛德莉……」
亮提起戒心,慢慢讓長谷雄靠近置物櫃。
「長谷雄先生……您怎麼會在這裡?」
蹲在地上的愛德莉回過頭來。
「……妳在做什麼?」
「……不行!」見到想要靠近的長谷雄,愛德莉擋住了他。「這個地方是我靠自己的力量發現的!所以請不要隨便出手!我一定會靠我的力量查清楚三爪痕的事情!」
「愛德莉……?為什麼妳要尋找三爪痕……」
「因為……」愛德莉彷拂不再只是愛德莉——就仿佛玩家的意志也一併夾雜在其中,變得有點歇斯底里的樣子對著長谷雄大叫:「我希望您能夠認同我!不是志乃小姐,而是我!」
「妳就這麼在意嗎……?」
亮實在無法理解,原本應該是彼此素不相讖的愛德莉,為何會執著於長谷雄到這個地步呢?
「志乃是志乃……而妳就是妳對吧……愛德莉。」
他只能夠說出這種老掉牙的台詞。但是,这樣應該就已經足夠了。只要長谷雄和愛德莉彼此還是陌生人。
「不是的,不是的……!」愛德莉像個哭鬧的孩子一横搖著頭。「如果哪一天出現比我更強的咒療士PC,長谷雄先生一定會選擇那個人!一旦出現比我更優秀,和志乃小姐同型的PC,長谷雄就會依賴她!沒有我也無所謂了……!」
愛德莉所說的話,或許真的是如此也說不定。
「愛德莉…… 」
「我討厭那種用数字就可以輕易替換的关系!我希望被需要我的人看作是無可取代的存在!因为……在現實世界中……從來就沒一個人會去在意我……!」
愛德莉所說的,不是長谷雄,是她自己的問题。
「不要再像這樣……只在意其他人的事情,最後將自己逼上絕境了!」
被大声斥責的愛德莉畏縮了。
亮像往常一樣責罵對方,同時整理思緒,然後用沉穩的語氣接下去說道。
「沒錯……刚開始的時候,當我每次看到妳,腦中就會浮現出志乃的面孔。當我每次看到遲鈍的妳,就會覺得被志乃愚弄,開始感到生氣。」
「果然……」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亮第一次對愛德莉揭露了自己的心情。這時候,亮初次察覺到自己的內心。
「…………?」
「面對當時變成LV1內心充滿了不安的我,妳完全沒有加以輕視。朔望也是一樣……愿意接納個性如此扭曲的我。我們一起到冒險區……不知道妳相不相信我,不過跟你們在一起——我覺得很放心。」
「長谷雄先生……」
「自從失去志乃後——我第一次在『THE WORLD』當中體驗到這種感覺。這
讓我重新鼓起了勇氣。所以我才會利用妳、也伤害了妳。如果沒有妳……我現在或許已經不在這個地方了。或許已經屈服在PK們的威脅之下了。如今,我是為了尋找妳而來到這裡的!」
「真的嗎……?」
「雖然我不太會說話……可是從來不會騙人。」
聽見長谷雄的話,愛德莉慢慢站了起來。
「我也是——」
當她正要靠近長谷雄的時候。
「!?」
異變突然發生了。
空間裡突然產生出蒼白的漣漪,随之出現的是——
「三爪痕……!」
是手持三叉雙劍的那個屍人偶。
「是這傢伙嗎……」
「这就是……」
佩和庫恩擺好架式。
長芥雄忘我了。奪走志乃的恨、反被擊敗的屈辱。在跨越這一切之後,長谷雄获得了巫器,獲得了對抗AIDA的武器。
「你是什麼人?」長谷雄再次詢問對方。「是作弊的PC玩家?是碑文使?這是AIDA?PC?为何要奪去未歸還者們的意識?」
「未歸还者?意識?那是什么……?」
愛德莉搞不清楚狀況,只是一味惊慌失措。
屍人偶並沒有回答,而是默默拔出了極度危險的三叉雙劍。
亮锁定敵人。显示在上面的名字是——「蒼炎的凱特」。
「可惡!你是啞巴嗎——」
「不過,我不會再讓你為所欲為了。」亮心想,現在的長谷雄有了「力量」。
他開始窥探自己内心的空虛。
「我是……『死的恐怖』……」
浮上來的「力量」象微是一把新月形狀的刀镰——巫器在网路上实体化了。
「憑神镰史凯司!」
伴隨著緊握漆黑握柄的觸感,長谷雄对三爪痕——對蒼炎的凱特擺出戰鬥架勢。
「『增殖』——憑神槍梅格司!」
「『復仇者』——憑神拳達爾渥斯!」
庫恩和佩也同時將自己的「力量」實體化了。
如綠寶石結晶般的多角錐長槍。
像幻獸之爪般附有釘刺的手指虎。
那些是庫恩和佩的巫器。對抗非法AIDA的唯一「力量」——
「把喚醒未归还者的方法——」
長谷雄發動了攻擊。
「說出來!」
三個方向的資料吸取貫穿了蒼炎的凱特。
蒼炎的凱特膝蓋跪地,身體損傷,資料逐渐損壞。
「成功了嗎……?」
「要確實删除——」
佩舉起憑神拳衝了上去。
「等等……!還沒問出喚醒未歸還者的方法——」
但是當佩的一擊接觸到蒼炎的凱特瞬間,原本拼拼凑湊的身體就像玻璃一樣出現無數裂痕,最役破碎四散了。
「這……究竟是……?」
愛德莉呆住了。
「愛德莉……?」
「長谷雄先生……你們那些武器……那個『力量』是……?」
聽見這句話,庫恩問道:
「妳看得見巫器嗎……愛德莉?」
愛德莉出現覺醒的微兆了嗎——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置物櫃的門突然開始一扇接着扁地開啟。
「!?」
在蜂巢般排列的門扁深處,可以見到某樣東西的身影。
亮下意識大叫起來。
「……愛德莉!快離開那裡!」
「咦……?」
當置物櫃的最後一扁門打開的瞬間——飛出了無數帶狀的東西龔向愛德莉。那是黑色的手臂。數量等同於置物櫃格敷的手臂緊緊纏住了愛德莉的身體、手、脚还有頭。下一刻——她被拖進了置物櫃裡。
愛德莉甚至還來不及呼救。
置物櫃陸續關閉,將愛德莉擄至另一侧。
長谷雄的吶喊聲被白色的空間吞沒了——
「愛德莉~~~~~~~~~~~~~~~~~~~~~~~~~~~~~~~~~~~~~~~~~~~~~~~~~~~!」


後記
「G.U.」是「.hack//」企劃系列的續篇,以NAMCO BANDAI股份有限公司为中心,在遊戲、動畫、小說等領域展開跨媒體的一系列作品群。
本作並不是「遊戲的小說版」。
它是以負責「G.U.」劇本的筆者腦中,所存在的故事原型为基礎的小說。
也就是說,游戏劇本是以意象看版為基礎,並將故事和角色加入身為原企劃者的遊戲製作公司CyberConnect的构想當中而成。本作也採用了同樣的意象看版作為小說的格式,並且針對角川書店輕小說部門的Sneaker文庫添加新的內容。由於電玩版和小說版對我來說都是系出同源,因此尽管發表的顺序不同,但兩者之間完全沒有主從優劣,當然也沒有真伪之分了。
有许多的「THE WORLD」。
展開許多的故事。
角色們是活的。
對於包括我在內的現場創作者而言,所謂「G.U.」的概念以及設定,是比起各位讀者們各自所認知的東西還要稍微寬鬆一些些的。以上便是我想傳達給大家的訊息。
那麼,期待下一集能夠在夏天與您相會。
長谷雄獲得了巫器.
從遊戲系統的制約中解放出來的小說,「G.U.」的故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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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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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fy 勳爵
比较少见的游戏小说,还不错

15 年前 0 回復

七曜星刻 勳爵
看起来似乎不错.........顶起

15 年前 0 回復

toliet 騎士
哦,看过动画了,话说原来有小说啊!

15 年前 0 回復

ClairAKB48 侯爵
第三本咱已经买了~
期待马甲大人的录入啊!

15 年前 0 回復

沉默之~倫~ 子爵
感覺劇情行進速度有點快
還可以接受
感謝樓主的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miseru 平民
hack系列的作品一直都很有爱 抱走

15 年前 0 回復

seeker 騎士
感謝了
.hack的小說還滿難找的.
還有,那個[死之恐怖]是外號,和小說內容沒有關係...

15 年前 0 回復

lil 伯爵
hack系列,在PS2有游戏.

15 年前 0 回復

YDLULU 騎士
比较少见的游戏小说啊
看来人气不是很高似的

15 年前 0 回復

chikongkit 王爵
死的恐怖還以為是幾恐怖,原來是給書名騙了=.=,不過不錯這小說據情,好看過動晝

15 年前 0 回復

绫零凌菱 王爵
这个看的很乱 尤其是动画 虽然有几部 但不知道顺序 还是看小说好了

15 年前 0 回復

月曉 勳爵
=W=
沒有玩過遊戲
但小說好看呀>////<
比R:1好看數萬倍

15 年前 0 回復

月亮井 侯爵
到底这本小说有多少系列,好混乱

15 年前 0 回復

xanavt 伯爵
吓到了! 刚看到还以为是驱魔少年的亚连  仔细看看果然有所不同

15 年前 0 回復

billy0429064 伯爵
這一部小說似乎是以武器為主的
那種大型戰鬥人偶似乎不會出現
期待其他人的活耀
不過有些角色似乎沒出現

15 年前 0 回復

末世之月 子爵
和游戏很不一样,慢慢了解

15 年前 0 回復

LIZARDLUCIO 王爵
游戏3作已经全通了,可惜后面2作的剧情不太了解,当初是照着流程攻略玩的,期待继续录入。

15 年前 0 回復

klac 伯爵
hack系列么,录入辛苦,正好来回顾下游戏。

15 年前 0 回復

幻炎 侯爵
小说改设定改得那个凶啊,OVA也是,雷得人外焦里嫩……
话说偶决定找个时间写个.hack完全解析……

15 年前 0 回復

~^_^~ 伯爵
真巧前天刚重玩通了第1部

1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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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奔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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