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裕時悠示】29与jk 5 ~无法忘却的模样~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11-26 21:16 编辑


  书名 29と JK 5 ~消えない模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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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裕時悠示
  插画: Yan-Yam
  翻译: 余火
  修图: 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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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我过意不去, 请让我道歉.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什么都可以请尽管说......」「什么都可以、呢」







29JK登场人物介绍


枪羽锐二 (YARIBA·EIJI)
29岁.眼神凶恶.无缘发迹但荣升八王子中心部长.

南里花恋 (MINAMISATO·KAREN)
16岁.JK一年级.清纯的宅女大小姐.特特特别喜欢漫画和轻小说,梦想是成为小说家.和枪羽热恋中.

渡良濑绫 (WATARASE·AYA)
23岁.名门女子大学毕业的新人.严肃高冷.暗恋上司枪羽但过于胆怯不敢主动接近.

枪羽雏菜 (YARIBA·HINANA)
14岁.在外是优等生JC.在家是只知道「吃喝睡」的重氪玩家.对哥哥被JC抢走这件事很不爽.

岬沙树 (MISAKI·SAKI)
29岁.枪羽的前梅竹马同时也是前女友.高中时期开始交往,到了大学分手,但她现在也还尽力照顾枪羽.因JK的出现心思有些变化.

剑野慎一 (KENNO·SHINICHI)
29岁.枪羽和沙树的童年玩伴.父亲因卷入非法融资事件自杀.作为大银行的审查负责人出现在枪羽面前.

夏川真织 (NATSUKAWA·MAORI)
16岁.花恋的挚友.全球社社长夏川志织的女儿.在重点学校面临举步维艰的情况.

其他登场人物

新横滨太郎 (SHINNYOKOHAMA·TAROU)
29岁◆ 枪羽的同事♥ 总是翘班偷懒♠

高屋敷贵道(TAKAYASHIKI·TAKAMICHI)
60岁有余.枪羽所属公司的日本法人社长.花恋的祖父.溺爱孙女但也是个冷酷的策略家.

权田公太郎 (JINDA·KOUTAROU)
49岁.八王子中心的课长.肆意使唤枪羽但反而是枪羽先升职.

胡桃敦 (KURUMIATSUSHI)
27岁.枪羽的同事.童颜.经常得意忘形,但人还不错.已婚.

夏川志织 (NATSUKAWA·SHIORI)
竞争对手全球社的女性社长.被人称作「魔女」的美人.想让枪羽到全球社工作.

CONTENTS

  第1章
  第2章
  第3章
  第4章
  第5章
  第6章
  第7章
  第8章
第9章
第10章
尾声
后记

作者
  裕时悠示(Yuuji Yuuji
  那么迟才出实在抱歉
插画
  Yan-Yam(ヤンヤン)
  负责杂志ペンギンクラブ(富士見出版)的封面.
  也有参与「千年战争Aigis」等其他游戏的原画制作.
  画集「好きだらけ2」由オークラ出版社发售中.

EPUB已发布 https://www.lightnovel.cn/thread-975374-1-1.html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4-15 22:29 编辑


○前情概要
枪羽锐二工作的外资企业·阿卡迪亚掀起裁员重组的风暴──
引导这一切的,是枪羽的旧友剑野慎一.
作为花菱中央银行年轻一代的王牌,他利用各种手段将枪羽和八王子客服中心逼到绝境.
作为避免裁员的手段,枪羽提出和竞争对手企业全球社建立协同客服中心. 然而全球社的夏川真织社长却憎恨着阿卡迪亚的高屋敷贵道社长. 即便夏川社长对枪羽中意到亲自挖墙脚,还是顽固的拒绝和高屋敷联手.
这个时候,还是高中生的女友向枪羽介绍了自己的挚友. 她的名字是夏川真织. 夏川志织的独女. 真织因为在重点高中没取得理想的成绩而苦恼,也对在作家道路上努力前行的挚友感到内疚.
「我有时会很害怕花恋. 害怕贪婪地向着梦想前进的她」
「之后又觉得那样揣测挚友的我............很丑陋」
真织和花恋的关系,自己和剑野关系,在枪羽心中渐渐重合.
为寻找剑野变了的理由向青梅竹马的前女友沙树询问. 但沙树却拒绝说出那个秘密.
「为什么一定要战斗呢?? 明明是朋友」
虽然自己也面临各种私人问题,枪羽依然决定反对裁员.
驳倒利用卑鄙手段踢走员工的根津财务部长,和剑野也展开激烈的争论. 坚持成立协同客服中心,想要说服两边的社长.
然而──
这一切都被突然现身的阿卡迪亚集团CEO, 乔治·阿卡菲尔打乱.
CEO指着某张照片对枪羽宣告冲击性的一句话──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11-24 13:25 编辑


第一章
惊愕之后、虚脱。
接着感到愤怒。紧咬着的牙齿发出吱吱声。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神经像是要烧起来似的麻痹着,连手心传来的疼痛都快感觉不到了。
我盯着眼前金发男子的脸,凝视着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笑容——我们的唯一神。统领社畜的全能者。但无论怎样凝视,愤怒都被那个人的风度吞噬了。即使与超过百万人集团的愤怒碰撞,他也不会在意吧。
阿卡迪亚集团首席执行官
乔治·阿卡菲尔
「You are fired。」
在除我之外全员俯首的会议室里,他又重复了一遍。轻松的语调像是在说「把那里的垃圾扔掉」一样微不足道的事。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对他来说也就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能请您说明下吗」
回答我疑问的,是另一侧六本木组的地沟鼠根津哲志(57)财务部长的讥笑。
「上周我在立川街上散步的时候,偶然看到了枪羽部长。他和穿着制服的女高中生亲密的牵着手。我还以为是他妹妹什么的,但总觉得不是那种氛围。考虑到这是关乎我们阿卡迪亚名誉的重大丑闻,我将其作为证据拍了下来」
那张作为证据的照片,保存在刚才CEO拿出的智能手机里。和我一起走着的女高中生名字是夏川真织。全球社夏川志织社长的独女。
地沟鼠说是偶然什么的,恐怕是在尾随吧。
「这是个误会。那张照片上的女生是熟人的女儿,我只是送她回家而已。根本不是根津部长想的那种关系!」
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地沟鼠叽叽的笑出声来。
「枪羽。我还以为你个够机灵的男人。你会和熟人的女儿像这样牵着手一起走吗?在九点半这样的深夜!还是在立川的繁华街!和未成年! 这样靠着肩一起走? 啊? 」
这样说着的时候,他气势十足的身体逐渐逼近过来,直撞到一旁站着的人事部长的肩。人事部长发出可怜的悲鸣声,但地沟鼠却毫不在意。花菱中央银行出身的那家伙,越来越瞧不起阿卡迪亚的员工了。
银行组总负责人剑野慎一则不像部下一样浮躁,「天才剑」不是会在胜利面前大意的愚者。在作为敌人的我倒下之前,那家伙绝不会善罢甘休。
「收到根津部长的报告后,我认为这是与今后的业务有关的重大事件。保险公司信用至上。要求透明和干净。担任八王子客服中心部长这样要职的人,公然违反东京都青少年保护育成条例,这一点不容忽视。因此我向正好来日本的CEO报告,希望您做出英明的决断」
旧友的发言中包含不容忽视的信息。剑野不是向日本法人社长高屋敷贵道,而是直接向阿卡菲尔报告。也就是说银行方面认为高屋敷没权力处理。对于高屋敷社长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羞辱的事了。
但是社长他本人只是垂首面向CEO,默默忍受这无理的行为。荒鹫般的锐利眼神不见了,威严的白须也枯萎着。那副模样正是"社畜"。隶属于神的家畜。
「我无法接受」
虽然我也同样是社畜,但并不打算出卖灵魂。我肩负着伙伴们的。绝不能轻易屈服。
「不知道根津部长如何看待,但我和那个女生之间没有不纯关系。仅仅凭一张照片便如此妄断,未免有些蛮横无理」
这时,剑野微微笑了起来。那清爽的笑容。在小学时代,让很多女孩为之叹息。
剑野知道真相。
和我是「那种关系」的JK不是夏川真织,而是高屋敷社长的宝贝孙女南里花恋。那家伙说过会在这次的重组不顺利时,向公众披露此事以使我和高屋敷下台。但他也说过那是最终手段。毕竟引起太大的骚乱也不是阿卡迪亚的支柱花菱中央银行想看到的。
但若关系对象换成是无关的JK,就可以把我解决掉。
只伤到我一人的有效处决。
所以剑野始终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态度。
「尽管那只是一张照片,锐二,那个高中生是谁呢?」
「那是……」
「就算说是熟人的女儿,但到底是哪里的谁呢,告诉我吧」
受不了旧友压迫的视线,我移开视线。
不能说出来。
夏川真织现在一定很伤心。
在重点高中没取得初中时的好成绩,被朝着梦想努力的好友远远抛在身后,也没法回应母亲的期待,她就这样沉入失望的深海。
这是青春期常有的事──或许大人们会这样笑着带过。
但是,对在痛苦中挣扎的女孩来说这可算不上安慰。
不能把痛苦中纯真的她卷入大人之间肮脏的争斗中来。
「为什么不回答?这个女生到底是谁?」
「……这个、不能说……」
会议室内一下子响起叹息声。
六本木组嘲笑的视线暂且无视,我忍受着现场组成员失望的表情。认同建立协同客服中心提案的福冈客服中心的豆芽菜营业课长也失落的垂下肩,实在对不起。
我身旁一向严谨的专属秘书渡良濑绫也有些慌张。
「前、前辈,肯定是搞错了,是吧?女、女高中生什么的不可能的吧?前辈不是Loli控的吧?」
「…………」
这是今天受到的最大的打击。
Loli控……Loli控?和高中女生交往算是Loli控吗?要是和小学生交往的话没错,但是高中生的话没关系的吧?不不,问题不在这里。
「啊,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听到我这样回答之后,渡良濑露出安心的表情。她真是相信我啊。虽然良心有点痛,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渡良濑身旁的哈姆太郎权田课长对此完全没反应。他还保持着向CEO俯首鞠躬的姿势,看不到脸上的表情。知道我在和他女儿同年的女生交往后,课长也会看不起我的吧。
剑野面向在场的全员。
「正如各位所听到的。请对枪羽部长展开听证调查,按贵公司的规定给与其处分。这样可以吗? CEO」





穿着牛仔裤的男人调皮的闭上一只眼睛。有些小孩子气的动作和这个男人莫名的没有违和感。
之后CEO用绕口令一样的英语演讲了一分钟。虽然包括我在内的半数人都露出没听懂的样子就是了。
外语学的不错的渡良濑也歪着头,看来是十分难理解的一段话。
海外营业部北美课的安德森课长起身开始翻译。
「枪羽部长根据本次事件作解雇处理。当然,他提出的关于和全球社合作,建立协同客服中心的企划也一并驳回。按照剑野审查官的计划作人员调整。停止雇佣临时工,正式职员的退职劝告也继续推进。损保业务以网页化的形式缩减。以五年后为目标,进行日本法人制度的革新。对个人损保业务进行裁员重组,争取成为国内第一」
写便签一样的译法反而更能直截了当的传达出来。
CEO明确表明损保业务会大幅度缩减。
认为损保业务不该局限的高屋敷社长在这时保持沉默。没有反抗也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承受。与他六十多岁的年龄不相称的高大身躯今天瑟缩的有些无精打采。比不上他肩宽的CEO现在看起来要更高大些。
「不愧是CEO,真是实际的规划」
跟着说话的是重组派的天道专务。被叫做「滑头鬼」的小个子,像妖怪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男人。他正谋划着拉下高屋敷社长,爬上社长的位置。是想在CEO面前留个好印象吧。
CEO笑着走向剑野与之握手。天才剑似乎深得超人乔治的信赖。
「Good-bye」
像是跟朋友道别一样挥了挥手,他离开了会议室。部下们也在他的带领下迅速离去。掌控着大型国际企业的男人出乎意料的爽快,可能那正是他的过人之处。以他那样的地位来说,在这样的会议上露脸和我说话,实在难以想象。
暴风雨消散后,大家露骨的安下心来。六本木小组中也有疲惫的坐着不想动弹的人。极度紧张的现场组也垂头丧气沉默着。
这其中,合规管理室的室长站起来冷冷的看着我。「枪羽部长,关于之前照片的事件,想向你了解下,我们去别的房间吧」
反正都要被解雇了,还有什么可问的。Boss的决定没法改变。虽然随便开除正式员工是违法的,但这次有「淫行」这样明确的理由。
「我是不会辞职的」
无视室长,我果断的告诉他。
「成立协同中心确实很有利,我一定会努力实现它,以证明解雇我是在浪费人才。」
听了我的话,对从临时工一步一步做到部长的我嫉妒、怀有敌意的家伙们,现在就像看地上的蚂蚁一样失声笑了出来。
越被轻视,越会激起我的反抗心。我的本性就是如此。越是被压制,越是想逆转局势。
反正已经被解雇了,就彻底大闹一场吧。

战略会议结束后,我被叫到了合规管理室。听证调查──不,是「审问」,「审讯犯人」的开始。
再次被质问了照片的事,「没有在交往」「事实不是这样的」我这样回答。和年过半百的室长无意义的争论着。
「你真的认为这样的借口能说得过去吗? 『枪仔』」
消瘦的脸上挂着一副大过头的眼镜,管理室长不耐烦的撇起嘴角。因为这幅容貌和残忍的性格他在公司里被称为「螳螂」。虽然对工作忠诚又有热情,但是显然没有让犯人好受的必要。也有传闻他曾查问被告发在宴席搭女性部下肩膀的原上司,逼迫其离职。不是对性骚扰零容忍的正义的伙伴,仅仅为了结私怨利用职务。他只是这样的男人而已。
「以前就一直有关于你的传言。利用领班职位之便向女性临时工下手。而且不只是一两人。甚至有人说整个八王子中心都是你的后宫呢。最近不也是让女性新人作为专属秘书陪着你吗」
「没有根据的谣言而已」
真是的,是谁造这样的谣......嘛,很像是叫新神户还是新富士这样名字的不良员工的罪行。
这房间没窗户也没沙发。像是刑侦片里的审讯室一样,和这个螳螂已经争辩大概两小时了。合规管理室长的话好像和部长一个级别。本来应该在更好的房间,他却提出这个房间最好。是这里更适合「拷问」吧。
「无论你说什么,都不存在什么淫行。拍下这张照片的根津部长好像很恨我的样子。还请考虑下这些情况」
「他针对的是你身边的女高中生吧?傻话等休息的时候再说!」
智。
障。
休息时间谁跟你说话。我在心里吐槽道,当然并没有说出来。
骂出声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就像之前在会议说过的那样,我只是送熟人的女儿回家而已。照片上看起来像是牵着手,但那只是为了保护她不受醉汉的伤害。根津部长只是看准那个时机按下快门」
「唔嗯,那么这个女生是谁呢?说下她的来历吧」
「我不想说」
「哈?」
「会给她添麻烦的,不要把有着美好未来的孩子卷进这种斗争里」
我不觉得这样就能得到认同。但即使从真织那里得到证言,「排除掉反对重组裁员的枪羽」只要暗地里有这样的想法,结果还是一样。到最后,这件事只是个借口。
所以不想把真织卷进来。
我应该做的,是其他的事。
「不言而喻也就是这么回事吧。嗯?八王子的王牌君」
螳螂像个白痴一样耷拉着肩敲打着笔记本的键盘。不知道在记些什么,但肯定是对我不利的记录。
「和高中女生在夜晚的立川约会,您还真有福气呢?」
螳螂傲慢的抬起下巴,捕食者的目光盯着我。其中似乎夹杂着嫉妒。
「算不上什么好事」
实际上和女高中生交往就能明白了。会很在意周围的情况,即使约会也不得不选离家和公司很远的地方,实在太辛苦了。
「那一带以前开始就一直有很多情人旅馆的吧? 嗯? 这之后带她去了哪里呢? Orion吗?还是キャメルイン?像对八王子客服中心的女性临时工那样,也对这个女孩下手了吗?」(润:作者很懂嘛)
他一下探出身来,眼镜后散出浑浊的充满欲望的光芒。像是在在看三流写真杂志一样,下流的目光。仿佛看的不是女高中生的照片,而是性用商品。
被我看见了有些疯狂的举止,螳螂有些不高兴的缩了缩身子。
「嘛,你就只是这种程度的人,那个JK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不知道是哪所底层学校的学生——」
他用手背轻轻拍了拍打印出来的照片。因为只是背影而且当时穿着大衣的缘故,看不出她是重点高中·私立御子神高中的学生。也就只是从大衣下摆看得到的灰色裙子能认出那是制服的程度。
「在深夜和男人出门,还穿着短的不像样的裙子晃来晃去的,学习也好不到哪去吧。这种小鬼对社会有什么好处。为了不让她去诱惑正经的大人,最好把她丢到最底层去。反正肯定也考不上大学,最好趁着还年轻,张开大腿赚点小钱。」
那种随意揣测的说法让我勃然大怒。
听真织说了那段往事后,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又或只是在互舔伤口。赢不了剑野的我,赢不了花恋的真织,也许就只是这样的重影。
但是,和已经是大人的我不一样,她还有精彩的未来。
还有无限的可能性。
谁都没有否定这点的权利。
「做、做什么……突然」
我紧紧拽着发出悲鸣的螳螂的领带,贴着他的额头瞪着他的眼睛深处。
「别随便说些有的没的,螳螂混蛋。」
螳螂吓得脸颊有些抽搐。他责问别人的时候颐指气使,轮到自己被谴责时还不是和别人一样。
「你又知道这个孩子的什么?只会用猥亵眼光看待女高中生的你到底懂得什么!她也有烦恼,她也有梦想。仅凭外表来给人贴标签,这就是「正经的大人」的作为吗?」
自称正直的大人的男人因羞辱而脸色苍白。嘴唇张了张想发出声音,但是还没说出口就变成喘息消失了。
「打着大人的名号,却连守护着孩子也做不到吗?你自己曾经也是个孩子,已经忘了吗?那样的话你这种大人才是垃圾吧。作为大人失格,对社会没用的是你吧!」
我把他的领带狠狠往下一扯便松开了手。再拽下去的话,可能会杀了他。他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
螳螂趴在桌子上大口喘气调整呼吸,抬起头用充血的眼睛看着我。
「暴、暴力吗?淫行之后是施暴吗?说到底你还是个临时工啊,没有一点社会常识。」
被谴责后还能说这样的话。傲慢已经刻进这个男人的灵魂里了。这样的男人负责公司的规章管理,真是让人失望。别说杀他,就连为之愤怒的价值都感觉不到了,我的大脑一下子冷静下来。
「所谓常识,是为了人们快乐地生活下去的规则。但你却用它来伤害他人。这样的人还配说常识吗」
被临时工批判点燃了螳螂眼中的怒火。
「虽然剑野先生说要劝退你,但我改主意了。开除你。彻底的玩弄之后再宣判你的死刑。暂时在这里待着吧、枪羽」
「正合我意」
「什么?」
「我不打算承认不纯洁交往的事情。也不打算接受解雇。对我来说在这个公司还有要做的事」
无暇顾及这样的杂鱼。
我有其他必须要对话的对象。
「等、等等。你打算去哪里?」
螳螂慌忙地对起身拿着上衣的我问道。
一直回头看太麻烦了。我直接穿上外套回答说
「反正还会被叫过来的吧?那今天就这样,反正再讨厌你也还是要见面的。」
螳螂还在向我叫喊什么,但我就这样无视走出了房间。
我乘着电梯到大楼顶层。恐怕对方也在等我。虽然没有约定,但我确信这点。
敲响这座大楼最沉重的一扇门后,室内响起应答声。一般来这里需要通过秘书先预约,但我一直是这样自由出入这里。
进入房间之后,入眼的是兴趣和商务要素的融合。右手边是古老的布里奇玩具收藏,左手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是在象征着房间主人的两面性还是内部的矛盾呢。
坐在最里面的男人──高屋敷贵道以荒鹫一样尖锐的眼神看着我。
「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与这锐利的眼神相反,他的语调很柔和。还是说他还在消沉着呢。阿卡菲尔CEO 明确提出了「缩减损保业务」的方针。和这个老爷爷的想法背道而驰。
「你还真是个充满意外性的男人。从根津部长那里听说要控制淫行现场的时候,还担心是不是花恋……没想到啊,对象竟然是那个『魔女』的女儿」
「您知道那是夏川真织啊」
社长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应该和真织在南里夫妇的葬礼上见过面。不,这之后真织也可能去花恋家玩过。即使是那张不太明显的照片也被他认出来,这个可能性很高。
社长把下巴放在桌子上交叉的手上,探出身子。
「慎重起见我先确认下,你真的没有在和夏川真织交往吧?不是在脚踏两只船吧?」
荒鹫般的目光充满压迫力向我逼过来。如果是我们那位课长的话,现在可能被这威压感吓尿了。
「我发誓没有这样的事。说起来将她介绍给我认识的不是别人,正是您的孙女。不然也可以直接向您孙女确认。」
社长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不一会儿,在长长的叹息声中松开交叉的双手。
「我想也是。那样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真是的。知道那是夏川真织的话就早说啊。由社长您直接向CEO 说明不就行了?」
但老爷爷却反复摇着头。
「想炒你鱿鱼的不是别人,就是阿卡菲尔CEO。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吧。那张照片只不过是借口。只是为了干掉作为重组反对派的你。」
「为什么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在CEO眼中八王子的大将也只是个小人物吧。他知道我名字已经够让我惊讶的了。」
「是花菱中央银行的剑野审查官向CEO进谏的。」
「……原来如此啊」
果然是剑。
那家伙在操纵着一切。
「比起老朽, CEO好像更看重那个银行的年轻人。CEO才三十岁。比起我这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人,更应该投资大银行的年轻人。不得不说是很正确的判断」
社长看着我,唇边挂着讽刺。
「一直呆在现场组的你可能有些不解,在企业高层这是家常便饭。为了出人头地,为了繁荣富贵。寻找敌人失蹄的时机,将对手踢下台。当然我也不列外。我为了得到如今的地位也是用了许多毒辣的手段。虽然也有我自负的业绩,但在此之上我还利用「政治」手段推翻了远东经理和日本法人社长。」
这样说着的时候,社长的目光转向远方。
「枪羽啊。你还记得百目鬼那次老朽跟你说过的话吗?」
「嗯。你为了阻止他向上爬,将自己的亲属交给损害调查部次长。那位亲属正是花恋的父亲──南里义则先生是吗?」
社长肯定的点点头。
以前听到同样的事情时我都忽略了。但是他好像终于有说出真相的决心了。
「那时,老朽是阿卡迪亚・USA的常务。虽然确立了我作为日本法人社长的地位,但是老朽十分不满。做一个对本部唯命是从的当地法人没有任何意义。我计划让阿卡迪亚日本分部摆脱本部的制约。为此,需要绝对不会背叛的心腹。」
「心腹是指、义则氏吗?」
「不只是他。还有很多亲族也在公司里。高屋敷一族将取得日本法人的位置,甚至慢慢的将本部也一并纳入。这就是,老朽的野望。」
「……这还真是,蛮有野心的……」
「门胁和我是表兄弟哦。他也是原・亚细亚海上的职员。」
虽然觉得这是挺荒唐的事,但他不像是在开玩笑。门胁总务长被称作社长忠臣的理由,这下终于明白了。
「也就是夺取外资企业,转变成日本家族经营体制吗」
「没错。就像阿卡迪亚夺取亚细亚海上一样,这次日出之国将向美利坚国还击。」
他荒鹫一般的眼中涌起激情──复仇之心汹涌着。亚细亚海上和社长之间好像也有什么缘由。
我有些晕头转向了。大企业之间的争斗未免太过壮观了。错综复杂的血、欲、权力。我被卷入了这场纷争吗……
真是棘手的情况,但一味叹息也没用。
我做着深呼吸,将注意力拉回现实。
「提拔和花恋交往的我,也是因为这个吗」
「没错。但计划只能说是失败。乔治・阿卡菲尔和剑野慎一有更好的牌……不,要说失败的话,早在义则君那时我就已经失败了……」
社长又沮丧起来。用心积蓄的白须现在也枯萎着。
「他没参与我的计划。坚持着作家的梦想。那个沉着稳重又温和的男人唯有这件事坚决不同意。都忘了跟他吵过多少次。也不知女儿因此哭了多少次。这之后,闹到没办法和好的地步时,那两人却……」
最后几句话的声音嘶哑的几乎听不见。
他们在去接社长的路上遇上交通事故,再也见不到了。
高屋敷贵道失去了继承人和最爱的女儿。
不只是那样。
高屋敷社长的女儿歌子夫人有一位名叫夏川志织的挚友。同时她也是全球社的社长。她也因此憎恨着高屋敷贵道。所以我提出的「业务合作和建立协同客服中心」没办法实现。
过去的恩怨牵连到现在,连我的人生也受到波及。
「万事休矣。我是如此,你也一样」
他自嘲着的阴暗面孔上刻着深深的皱纹。
「大概下周,东西经济新闻的朝刊就会出报道」
「什么报道」
「我们公司裁员的报道。以阿卡迪亚CEO的名义发布。他打算堂堂正正地向大众提出缩减国内损保事业的计划。与此同时,后天下午会召开劳资恳谈会。经营团队由我和天道专务组成,剑野氏也会出席。」
「我们的工会,实在没办法期待啊」
所谓劳资恳谈会,也就是工会和经营团队协商的会议。如果工会那边强势的话,应该可以阻止这次的裁员吧。但不巧我们的工会是出了名的软弱。更何况是以剑野为对手,不用期待这方面会有什么成果。
「出现裁员重组的报道也会影响到顾客吧。『阿卡迪亚打算撤出出日本了吗』可能会打来这样的咨询电话。看来得先整理好现场组的应对手册才行」
社长瞪大双眼。脸上满是惊讶。
「你……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担心现场的情况吗?你还想继续战斗吗,反抗那个 "超人" 阿卡菲尔和 "成本杀手"剑野慎一。」
「这是您自认为的想法,我还没决定要辞职」
我挺起胸膛。
「我不会承认淫行的罪名。因此也没有开除我的理由。一如既往的做自己的工作就是了。取得夏川志织的信赖,再推进与全球社的业务合作。阿卡菲尔CEO是个对利益敏感的人。只要让他认为我的方案比裁员益处更多,他会撤除解雇的决定吧。我相信这会是个转机。」
我凝视着眼前的老人。
「高屋敷社长。您不打算战斗吗」
「……」
「你准备就这样照CEO和银行所说的,看着损保业务缩减吗。你除了野心以外还有梦想的吧?对吵架过后就那样去世的南里夫妇的赎罪──在救济像那对夫妻那样的交通事故受害者的汽车保险业务上取得成功。那应该就是你的梦想吧!」
高屋敷社长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用手指揉着眼睛。从这个不常见的动作中可以感受到他也只是个老人。
「梦想……那种东西在力量面前没有意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您的孙女可是在战斗着呢」
从他喉咙处发出呜咽的声音。
「南里花恋在战斗。为了继承父亲的梦想成为小说家。我不确定她的梦想能否实现。很可能只是一场徒劳。就算如此她也坚持着在战斗。所以我也要战斗,作为她的指导」
我凝视着沉默的社长,而后行礼转身离开了。
门将要关上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下社长。
社长将金色的怀表拿在手中,打开盖子凝视着其中。想知道时间的话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就行。怀表中收藏着别的东西吧。
「……歌子……我……」
软弱的声音被空调换风的声音掩盖,我没有听清。
老爷爷有他必须越过去的墙壁。
我也有自己的一场战斗需要打。

在返回八王子的京王线的车里,我考虑该怎么向同伴们道歉。
通过先回去的渡良濑和科长,我被解雇的事应该已经传开了。结果就是我背叛了期待着我的员工们。而且被解雇的理由还是「和女高中生交往」……嗯。该说我浪过头了还是说我是个人渣呢。唉,就算被撕成碎片也得老老实实的认错才行。
本来我就是享有「枪男」盛名的人。
百目贵泄露顾客信息时,员工们信任着我。相信我不可能做那样的事。但换做是「和女高中生在交往」又怎样呢。本来中心里也传着和女性关系复杂的谣言。「枪男的话很有可能」会这么想也不奇怪吧……
离开六本木后头脑渐渐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是我自己的过错。和花恋在街上走的时候我很注意周围,因为是真织在一起就松懈了。和花恋的恋人关系是事实,也为了隐瞒这点想了很多办法。但和真织又没在交往,来就没在交往的话,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但在别人带着有色眼镜看来和真织那样走着的我们就是那种关系吧。实在是失策。不在本地的八王子,而是在立川这点也疏忽大意了。
一切都只是借口。
同伴们的批评必须老老实实的接受才行。
我带着受到强烈谴责的觉悟回到中心。
想着看看接待情况来到了营业组,发现哈姆太郎以外的全员都聚集在那里。甚至还有改签组的人也在。
除了还在打电话的员工都站起来,向我围拢。
「没事吧!?枪羽先生」
「听说管理行政的室长很阴险!」
「难道说,你不会就认罪了吧!?」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迎接,我呆呆的环视着。
虽然这连珠炮一样的话语让我没掌握情况,但他们应该是在担心我。
妈妈桑分开人群。
「这世道真是不容易啊、小锐。中了美人局什么的」
「美人局?」
「不是吗?听说你被根津部长准备的cosplay的女高中生给骗了」
故事被奇妙的扭曲流传着。
渡良濑说着「就是这样」一边挥拳。冰冻美人也燃起来了。看样子就是她在瞎传。
「前辈他掉进了高层们恶毒的陷阱,使用这样的脏手段,我真是看错六本木了」
川岛寺尚美也一起说着。
「那些人真是不择手段。再怎么说这也太肮脏了」
是啊是啊的呼声此起彼伏。尤其是女性阵容的愤怒似乎更为强烈。
「你们,就不怀疑我吗?」
听了之后,球球露出白齿笑了出来。
「从沙树那听说的,枪羽喜欢巨乳。至少也不会是Loli控吧?」
不不不,给我等等。要吐槽的地方太多了。首先,我并不是特别喜欢巨乳!其次,沙树那家伙为什么把我的性癖告诉同事!还有,和高中生交往的人是Loli控吗!?......不是吧?应该不是吧?
然而,敦和妈妈桑还有渡良濑都认同的点着头。
「之前有说过,枪羽先生喜欢的是性感巨乳角色。再怎么说也不会对JK下手吧」
「六本木的大叔们应该是很喜欢女高中生吧,但是对小锐来这套还真是失策呢」
「像前辈这样成熟的男性不可能和女高中生交往的吧!把尊敬的前辈诬陷成萝莉控,不可原谅!」
沐浴着大家信赖的目光,我想向神忏悔。还是说直接从那边的窗户跳下去会更好。
不是吧……
和女高中生交往,是那么重度的Loli控吗?
即使是和巨乳也不行?
「不,那个,等一下。请让我更正一下」
惊慌的我不知为何使用起敬语。话说也没有特别的理由,请让我下跪。越是被大家以信赖和尊敬的目光看待,我越是想死。
「首先美人局这个说法完全不对。对方是熟人的女儿。当然我是没有和那个孩子交往。顺带一提那孩子也不是巨乳」
我一边说着一边回忆夏川真织的乳量。唔,那家伙算不上巨乳吧。不如说是平均以下?嘛,看惯了花恋的奶量,「普通」的标准或许有些偏差
不,所以说这点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总之,大家,对不起」
衬衫里渗透了冷汗的我低着头。
「在这个重要的时候,却因为我造成这种窘况。别说是阻止裁员了,我还被炒了鱿鱼......实在对不起」
我就这样低着头一直闭着眼睛,等待着同伴们的责问。
但是却一直没等到。
觉得不可思议抬起头,我看到却是大家的笑脸。
「……你们……」
他、他们的表情中,还留存着尚未消失的,对我的「期待」。还相信着我这个掉入敌人圈套的傻傻社畜。进公司以来。和他们建立起来的关系体现了这点。在这里确实存在着只有在同样职场工作的「同伴」才有的羁绊。
因为一次的失误就以为信赖会动摇,我对这样想的自己感到羞愧。
在与魑魅魍魉们的战斗中,已经忘记了信任别人吗。
如果失去了羁绊,我手中就真的空无一物了……
「你不会就这样屈服的吧?」
妈妈桑这样温柔的斥责我
「以牙还牙,加倍奉还。这才是小锐的作风。BIGBANG项目的时候是这样。顾客信息泄露那次也一样。你不是一直在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吗。这次也请彻底的还击!」
敦点了点头。
「和妻子也商量过了,我是不会辞职的!虽然被提名为裁员候补,但我会竭尽全力努力的!」
旁边的城尾也冷静的出声
「协同中心使用的顾客管理系统已经有一些构想了。希望能帮到锐二先生……」
用稍微有些可怕的目光看了看那样的城尾,渡良濑迈出一步。
「我也下定决心了。即使被解雇也没关系,我会一直追随前辈的!」
其他的员工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还真是些让人头疼的家伙」
我挠着脑袋这样说着。
「比起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协同客服中心,早点寻找下一个工作机会才是聪明的做法吧。跟着我可能会让你们迷失路哦」
「大家都是迷路的孩子啊,虽然不是无业游民,还是会让警察困扰吧」
敦刚说完,大家就笑起来。八王子中心的这种氛围,和之前的六本木相比就像清水和污泥一样,天差地别。
忘了什么时候高屋敷社长曾对我说过。
时刻谨记清浊兼具。
社长一定不知道吧。
看上去一片污浊的阿卡迪亚,也有这样清静的地方。
「大家,谢谢你们」
再次环视大家。
我错了,毫无疑问的犯错了。
应该对他们说的话,不是道歉
是感谢。
「真的,谢谢,谢谢大家......」

我回到部长办公室,在电脑上处理一些平常业务时,公司内部使用的通话应用程序响起来电。虽然是陌生的ID,但大概能猜到对方的身份。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他说。
「不好意思,渡良濑。让我一个人待会吧。」
得力秘书什么也没问就行礼走出了房间。那幅样子有些勉强,也许是因为我的眼神比平时还要恐怖。
显示器上映出一张白皙的美男子的脸。曾经让全校女生叹息,现在让花菱中央银行的女职员叹息的端正的面孔。
『哎呀、锐二。现在是一个人吗』
剑野慎一还是老样子轻松的在屏幕对面跟我打招呼。明明将我虐的体无完肤,但他的表情却一直紧绷着。的确,如果他是因为暂时的胜利而兴奋的男人,就不会被称为「成本杀手」了。
「让秘书出去了,现在就我一个人」
剑野好像预料到了我会这么回答,点了点头
『那个叫渡良濑的女秘书,好像很喜欢你啊。正因为如此,这次的事件对她来说也是个打击吧』
拐弯抹角的说法,是从容不迫的表现吗,或是对我的挑衅。
那么,我就硬着头皮奉陪下去吧
「有名的大银行这次用了令三流写真杂志的记者也自愧不如,相当肮脏的手段呢。对吧?」
「我以前应该说过的。我会不择手段」
说完后,剑野轻轻地耸了耸肩。
「不过,能拍到那张照片不过是偶然。我并没有特意指示根津,完全是因为他的私怨。养着那样的垃圾还是能派上用场的嘛」
那语气像干冰一样冰冷。和根津想通过剑野回到银行的期待相反,对剑野来说那家伙不过是用完就扔的道具而已。
「为什么要这样绕圈子。如果想要击溃我的话,只要公开南里花恋的信息就可以了」
「我应该说过的,使用这个手段, 应该是在最后不得已的时候吧。如果高屋敷不在了, 会削弱阿卡迪亚·日本的体制。这不是阿卡菲尔CEO的本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有立川的高中女生在真是太好了。没有波及到高屋敷,只是将你排掉......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说了是熟人的女儿吧」
熟人呢,剑野这样呢喃着。"天才剑"在思考什么完全不清楚,但他应该不会想到那是夏川真织的女儿。
「嘛,我是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但只有天道专务强烈主张应该发布南里花恋的信息」
第一次听说这个情报,而且还是惊这么人的事。
「天道?那家伙也知道我和花恋的关系吗」
「向我报告『业务命令』这件事的就是他」
是以专务的立场入手了什么新情报吗?这样看来,社长身边出了内鬼。虽然是像电影一样的故事。但不是不可能。现在我不就是因为一个内鬼的照片陷进危机里了吗。
一直以绝对的权力君临公司的暴君高屋敷社长,现在看起来突然显得渺小了。他称自己为「社畜」并不是谦虚啊。
「天道不像根津那样想回到银行,他在谋划坐上阿卡迪亚社长的位置。努力地寻找能将高屋敷赶下台的材料。但是,对于我来说,将他置于社长宝座始终是最终手段。能利用高屋敷的时候就尽量利用。所以现在你还不用担心」
那个散发出妖怪般存在感的天道专务,似乎也在剑野的完全支配下。
「你也像这样利用着阿卡菲尔CEO吗」
剑野轻轻地歪了下嘴唇。连这种带有讽刺意味的动作都像幅画。
「他不是会被利用的人。如果是注重金钱和权利的事业公司,还有银行干涉的机会,但他不太计较得失,是个认为只要追求有趣的人」
「有意思,要是真被炒鱿鱼可受不了」
嘛,确实「准备反抗公司,却因为和JK的淫行败露被炒鱿鱼」什么的,确实说得上是有趣。
我端正姿态,凝视着显示器对面的旧友。
「那样的话,我来让他改变想法就好了。『八王子的枪羽锐二的方案比起花菱中央银行的剑野更有趣』」
剑野做出「嚯」的口型,看过来的视线像刀一样锋利。
「还在想着反抗吗。即使违抗这个企业唯一的神 CEO,你也要坚守那样小小的场所吗?」
「我在宽敞的地方反而待不安稳。虽然很渺小,但那是我家一样的地方。认为这么容易就能击溃的话,你就试试看吧」
我们沉默了一段时间。透过显示器也能感受到对方散发的压力。和剑野见面才一个月左右,却感觉像一直在和他战斗着。
「你终于肯认真了吗......」
剑野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至今为止的你,总是对我有所顾虑,虽然不觉得是你手下留情,比起面对根津严厉的态度,感觉对我没那么冷漠。这就是你的温柔,也是你的极限」
「……」
「但是,陷入被解雇的穷途末路,终于觉醒了啊。枪羽锐二这个男人,受到打击才会爆发力量。越是被打,越会强烈的还击。呵呵。我很高兴哦。抬出阿卡菲尔这尊大神还是有意义的」
这话是对我的承认。是真心欢迎我的话。也是傲慢的话语。那家伙「高人一等」的认同我。
如果是小时候的剑野,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即使说了俯瞰周围人的话,也绝不会看不起别人。
「开什么玩笑,剑」
所以我大声呐喊。这是社会人不应有的言行。和少年时代一样粗暴的语言。对改变了的家伙强烈的讽刺。
「你的裁员重组计划,必将由我打破。我会证明你错了,给我做好觉悟吧!」
「啊啊,我很期待哦」
旧友高兴地笑了。
只有那个笑容,和沉浸在游戏中的热血对战的小学时候一样。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5-15 16:30 编辑


第二章
得跟渡良濑和敦商讨下今后的对策。
要想避免裁员,最重要的是建立协同客服中心。合作的企划必须完美无缺才行。这不是件简单的事。花菱中央银行的精英们应该会以鹈鹕和老鹰一样的眼光来找茬。在原来就因为淫行对我感官很坏的社长们面前,展示有瑕疵的企划就太不像话了。
看来今晚得通宵了,为了拿换洗的衣物我决定先回家一趟。然后就在在公寓前,遇到了放学回来的妹妹·枪羽雏菜。她被三名男生拥护着。皮肤黝黑的运动系、白净的肥宅和瘦弱的眼镜君。个性虽然不尽相同,但看一眼他们的表情就能明白。这三人都爱慕(死語)着雏菜。 (注:原文: 三人とも、雛菜にお熱(死語)である, 死语多指由于时代变迁而不再被人们使用的词语)
诶……
不愧是我妹妹,很受欢迎嘛。虽然一直就觉得她那么可爱一定很受欢迎,但看见这样现实的景象还是感觉有些寂寞啊。突然觉得雏菜离我好远。
但是嘛,雏菜也初二了。就算有了恋爱对象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作为哥哥,我会抱着宽宏的心态,守护妹妹的恋爱道路。
这个先不说,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才好。
照这样走下去我们会在门口撞上的。
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就走过,嘛, 稍微打个招呼吧。 既然要打招呼,就得留下好印象才行。「雏菜酱的哥哥,看起来好温柔,真羡慕啊!」明天在学校会不会有这样的对话呢。
那么,赶紧行动吧。
「喂喂你们这些混蛋,臭小鬼们!!! 」
我摆出今年最灿烂的笑脸,温柔的向他们打了个招呼。三人组感动得瑟瑟发抖,身形一下凝固着不动。
「不准对别人的妹妹出手啊,初中小鬼头!!! 要发情还早了一百亿年呢蠢鱼们!!! 给我过来! 来这边各自报上名字身高体重擅长的科目将来想要从事的工作! 和我的雏合不合适得由我来审查下! 」
可以的话一起喝杯茶?
我抱着这样的心态使试着发出邀请。但他们却一下跳起来,「对、对不起」留下近乎尖叫的谢罪便一溜烟的跑了。什么嘛,现在的中学生也太客气了吧。
「怎么了,哥哥……」雏菜睁大双眼看着我。
「因为你这样大的声音,大家都逃走了哦」
「诶,我的声音很正常吧」
「呃—明明就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吼一样……」
似乎感性之间存在差异呢。
妹妹怜悯的看着我。
「哥哥是太累了吧。进屋休息会?」
「哦、哦……」
还以为把那三人赶走会惹她生气,雏菜却温柔的看着我。被女中学生替我担心了。奇怪, 我有做错什么吗……
不管怎样,这一年好久没有在这个时间回家过了。一会还得回公司去,现在就忘了吧。
雏菜拿出茶包为我泡好红茶,撕开囤积的零食包装。
「刚才,我在那里遇见沙树了哦」
一边吹着红茶,雏菜说出意料之外的事。
「她好像很担心哥哥。问我你有好好吃饭吗什么的。好像因为最近会很忙,所以只能带冷冻食品过来。看起来她很为难呢」
「……嗯」
听到了正在吵架中的前女友让人意外的行动,我稍微有些动摇。为了不让妹妹看穿,我急忙将红茶送到嘴边。虽然烫得嘴唇发痛,还是忍着喝下了。
「顺便说,我们见面的事她让我不要告诉哥哥」
「……你这不是都说出来啦」
「那当然啦。我很担心你们两个啊」
雏菜若无其事的说着,到我身旁戳着我的小腹。
「呐、和沙树发生什么事了? 说出来听听? 我不会生气的」
一边想着你生什么气啊,我还是决定坦率地说出来。
「其实,我们一直在吵架……」
我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回答雏菜。
「我就觉得是这样。原因呢? 那个巨乳JK? 」
「……嘛,大概就是那样吧……」
鸭类鸭类~雏菜夸张的耸了耸肩。唔嗯,什么嘛这幅恋爱老司机的表情。难道真的和那三人中的谁? 看来必须分别对他们面试和考验才行……
「嘛,沙树肯定不会真的讨厌哥哥的。和好吧? 反正一定是哥哥的不对」
被她那样决定了,我不由得火冒三丈。
「为什么这么肯定啊」
「这还用说嘛! 哥哥太受欢迎了啊! 看到你和比自己年轻活泼的JK在交往,前女友可高兴不起来! 」
「……」
老实说,我不这样想。
为什么呢。我也没有故意去炫耀的意思。
「在公司也有叫渡良濑的人喜欢你吧? 大受欢迎嘛。这样沙树当然会吃醋的的吧。再怎么说也是前女友」
「是这么回事吗? 」
「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会看不出来啊?」
「……大概,是青春期的时候我就不受欢迎吧」
或许现在的我确实很受欢迎。但没什么实感呢。
其原因毫无疑问是因为中学·高中时代不受欢迎的经历。在多愁善感的青春期就不受欢迎、没有异性缘的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实感吧。倒是和沙树交往过,但那只是段孽缘吧……
人气十足的女初中生大概还想不明白这些吧。
「呐,赶紧和好哦。沙树应该也这样想的」
她就这样总结说。
「……是是」
「再回答一次!」
「是­­­—……」
最近真像是老妈的样子啊。真受不了……
不用雏菜说我也觉得最近有必要和沙树谈谈。
除了想和好之外,还有一大堆剑野的事想要问问。剑野改变的理由、那个秘密,沙树大概知道。之前问的时候都被打岔了。
那个秘密很可能是打破现状的突破口。

第二天早上九点,我为了求见「全球社的魔女」在高峰期的京王线上摇摇晃摇,来到了新宿。
虽然是很突然的预约,夏川社长还是欣然应允会面。在等待我联络的时候。她应该已经知道我被炒鱿鱼的事了。那么得尽早说出来。不必隐瞒什么。我要实话实说。
我在前台办完手续拿到ID后,穿着蓝色西装的风雅男人过来迎接我。因为BIGBANG·项目产生因缘的名叫青山的男人。
「我听说了哦,枪羽先生,被炒鱿鱼了是吗? 」
在升往顶层的电梯中,他突然向我搭话。嘴角露出恶趣味的笑容。
「还没定下来」
「唔嗯。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吧? 到我们这边来呗。一定会幸福的」
「幸福呢。具体来说呢? 」
「这个还是请您直接问BOSS吧。我绝不是在敷衍您」
出了电梯后走在安静的走廊上,我被带往社长办公室。还是一样朴素的房间。在高层办公室常有的昂贵的绘画或雕塑什么的,完全没有这些东西。因为房间的主人已经足够华丽,所以不必再用艺术品来装饰了吧。
「我就知道你会来。枪羽部长」
青山退出去后,我被请到沙发上坐下。隔着厚重的橡木桌,与穿着纯白西装的华丽魔女对峙。
「看来您已经知道我被解雇的事情了」
她那被形容为白蔷薇的美貌上,开出一朵带笑的花。
「已经有很多传言了。被那个『超人乔治』直接开除的男人。你又在业界扬名了呢」
「因为被解雇出名,心情还真是有些复杂」
再次笑了笑,夏川社长换成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枪羽先生。和你一起在立川散步的女高中生,难道说是我家的真织吗? 」
看来她连我被开除的理由都知道了。
「是。正如您所说」
「果然……是这样啊」
她揉了揉太阳穴。一直表现得毅然·泰然·端然的夏川社长,一提到独生女就会露出烦恼的母亲的脸色。
「当然,我与令爱事实上并没有在交往。只是碰巧遇见后送她回家」
夏川社长低着头沉思着什么,又突然抬起头。
「干脆,就把它变成『事实』如何」
「哈? 」
「如果不介意她是那样的烈马,就请收下吧。在监护人承认的情况下就不算违反都条例。解雇你的理由也就不复存在。只是,还请你以结婚为前提」
「……」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我呆呆的望着「监护人」的脸。
「开个玩笑」
魔女耸了耸肩,淡淡的说。
……真的假的? 至少她的声音和表情挺认真的。
「不管怎样,这次的事也让你厌倦了吧。对那个自称是『理想乡』的黑心企业」
她撇下红唇边的嘴角。像是画中人一样。
敲门声响起,青山再次进入房间。还以为是送茶水进来,却看到他拿着银色的铝壳箱。(译:可参考黑帮交易的手提箱)
放在桌上的箱子里露出的是一扎扎令人眼花缭乱的钞票。这种场景我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三千万……不,这得有五千万了吧? 没有一点实感,甚至觉得这些钱像是玩具纸币一样。但这种情况下魔女也不至于玩银行游戏。
「这是做什么」
「契约金哦。给你的」
魔女若无其事的回答。
「本公司实行年薪制。如果你的年薪是一千五百万,我想大概有三倍的五千万比较妥当。还不够吗? 」
「不是……」
声音在喉咙处缠绕着,说不出话来。
「我给米歇尔的是两千五百万。加倍算的话,这金额也不算很高吧? 你和那个男人就是有如此大的差距」
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现金。我完全被迷住了。堆积在一起的束束钞票竟有如此的震撼力和说服力。真是的,这能买多少苹果点卡了? 不,苹果点卡的五千万还是实际上的五千万。家附近的便利店的苹果充值卡看来都要灭绝了。
「契约金的话汇款就好了。为什么要在这里用现金呢? 」
「一点点演出效果。你可能觉得会很麻烦,但做这些都是为了收买你。」
夏川社长探出身。飘荡着一股蔷薇的淡淡香水味。
「给你准备的暂定职位是立川客服中心部长,三年后升到管理层。作为损保业务的全线指挥」
咻,青山吹起口哨。管理层——也就是说早晚会成为董事。三十多岁的董事就算在标榜成果主义的外资企业中也极其罕见。
「一起奋斗吧,枪羽锐二。让我们向践踏你社会名誉的阿卡迪亚和高屋敷复仇」
看着她认真的目光,我思考了好一阵子。这么多的钱确实很有诱惑力。虽然并不是特别贪财,但钱这东西堆再多也不会腐坏。也想让明年就要升入高中的妹妹体会一下。还能买想要的书和BD。也可以搬到更好的公寓住。离开城市规划失败的八王子,移居到繁荣的立川去。
但是……
「虽说是复仇战,但我并不会因为这次的事件憎恨高屋敷。虽然是个阴沉的老头子,但至少我认为这件事他没有责任」
「……」
「憎恨着高屋敷只是您自己吧。夏川社长」
夏川志织瞪大了双眼。在那眼中,激情的火焰静静地摇曳着。
「在立川遇到令爱的时候。我听说了南里夫妇的事故的来龙去脉。我质问高屋敷的时候,他也很痛苦。一直后悔着和南里义则先生吵架的事」
「那个男人没有悔恨的资格! 」
听到那激动的话语,青山稍稍后仰躲开。就连身为亲信的他也很少见到这么露骨表露感情的社长吧。
「因为那个男人,歌子,我唯一的挚友,你知道她有多伤心吗。歌子她该有多…… 高屋敷不可原谅。绝对」
名为拒绝的窗将她封闭着,遮挡了表情。什么劝说的言语都传达不到。身为外人,我的话说到这就够了。即使被她挖去运营客服中心,也不可能得到她真正的信任。就同她以前说过的一样。「对枪羽锐二的信任不至于高过对高屋敷的怀疑」
「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实在非常抱歉」
我低下头道歉,转到其他话题。
「我并不打算就这样被干掉。想要给乔治·阿卡菲尔和花菱中央银行一个大惊喜看看。为此我需要您的帮助。拜托您了。您能接受建立协同客服中心的提案吗」
夏川志织摇了摇头。
「我的答复和之前一样。绝不与他共饮一江水」
「在得到想要的答复之前,我会一直来拜托您的」
她不再回答,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把视线转到后方的大窗。环顾着西新宿的商业街沉思着,是在怀念曾经的好友,还是在担心爱女真织呢。
看上去完美无缺的的她,也有此般烦恼和纠葛。
高屋敷社长也是这样。
剑野一定也一样吧。

我从西新宿回到了八王子,处理一些日常业务。还以为今天也会被合规管理室叫去,但没有特别联系我。看来讯问是不定期·不规律的进行。
听说这似乎是螳螂的惯用手段。不给猎物心理准备,让猎物害怕不知何时到来的传唤从而削弱精神。就像坏心眼老师的突击考试一样。起来,小学的时候有个外号「酱汁」的老师总喜欢突击考试和服装检查。少年枪羽经常被这些大人们视为眼中钉。
也多亏没有传唤去寻问,工作得以顺利进行。
我的身份暂且还是「部长」。还以为和百鬼目泄露客户信息那次一样会被作为「从属人事部」赶进小房间里。却接到继续日常业务的通知。
虽然传言说我要被撤职了,但也有高屋敷社长还罩着我的传闻。「部长的业务涉及许多方面,很难找到临时替补」用着这种理由,但也只是权宜之计。是他努力给予的一丝温情还是想趁我被解雇之前彻底利用呢。总而言之,除了被传唤的时候,我都和之前一样在八王子上班。
只是,被剥夺了人事权。
好像是剑野这么要求的。
是不想让我再干扰到裁员吧。
正看着上午积压的文件时,响起了敲门声。虽然没有收到预约,但来人是谁我还是能猜到几分。
穿着西装的光头男人,像是漫画里的保镖一样。相对应的渡良濑的脖子只到他背部。就算穿着西服也能看出锻炼过的肌肉。他宽厚的脸上现出目中无人的笑容。
名字是姚美月。
取得了MBA文凭的经营专家,被我找来八王子做对账的支援。听说他因为直言不讳常常被谈论,岗位也经常流动。
这样下去员工们会感到害怕,所以我给美月取了「米奇」的外号。命名的时候他的表情简直是杰作啊。要是当时有拍照就好了。
「要被解雇了啊,部长」
省去了打招呼,米奇开门见山的说。那个语调像是在享受着事态的发展一样。
「想要拖竞争对手的后腿,制造丑闻是最省事的。在政界司空见惯的手段,有时在业务上也很有效。恕我失礼,这次你太天真了」
「是啊,完全上当了。完败」
他说得对,我举起双手。
「话虽如此,你看起来好像并不为难? 」
「我正为难呢。烦恼到了极点,已经束手无策了~~~完全没办法。我只是无奈的在工作而已」
米奇缩了缩健壮的肩摇摇头。
「听说你又拒绝了全球社的魔女的招揽呢」
诶—渡良濑发出惊叫。
米奇瞥了一眼她,又将视线转回我。笑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目光。
「为什么要拒绝呢? 听说魔女还提到了让你进管理层」
「这你都知道啊 」
明明只是几小时前的事,你是什么样的地狱耳啊。虽然米奇的耳朵确实很大。(译: 地狱耳指收集情报十分迅速)
「我所听闻的不仅是夏川社长心中的一席之言,而是其他董事们都知道的事实。就是如此具体现实的事。那么,你如此执着于阿卡迪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我老实回答后,大陆出身的大汉从心底里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嘛,露出那种表情。
「并没有什么执着于这家公司的理由。只是,不能接受就这样被干掉。即使辞职也不想是这个下场」
「也就是说,你还认为有胜算是吗。在这样绝望的状况下」
「嘛,算是吧」
发觉自己的回答有些不靠谱,我抬头望着部下。
「其实关于这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是作为特派组的工作」
「容我请教下」
「在损保业务缩减计划中唯一允许存续的仙台客服中心,总觉得有内幕。这点能请你调查下吗」
这个疑问困扰我很久了。为什么要八王子·大阪·名古屋·福冈等分部关闭,唯独只留下仙台分部呢?
直接在事业本部的会议上谈起这个话题时,被他们以「因为仙台的临时工价格低廉」的理由敷衍过去了
但后来我调查了一下,仙台和福冈的临时工平均时薪差不多。即便这样还是要关闭福冈分部留下仙台中心。有什么隐情吗。那个「天才剑」不会随便行动。一定有什么别的理由。
「是与特派组这个夸张的头衔相称的,像侦探一样的任务啊。交给我吧」
米奇恭敬的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离开房间的时候「啊,说起来」他又突然站住说道。「重组派的天道专务,好像也是仙台出身来着」
「……嚯」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嘛,因为是仙台出身所以留下仙台分部什么的,应该不是这种简单的理由吧」
「也是啊」
即使那个「滑头鬼」想要这样做,剑野也不会允许的。仙台分部的保留应该对天道和银行都有好处。
米奇离开后,渡良濑发出疑问。
「如果说仙台分部有什么内幕,这能打破现状吗? 」
「我也不知道」
说实话,我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但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微不足道的小事中也许藏着逆转的秘技。
虽说只是一道微小的希望之光,试着依靠下也不错。
在天才和凡人的战斗中瞄准「奇迹」应该没问题吧。

和公司内部丑恶的战争不同,现场也进行着「战争」
到了二月中旬,每天打来请求报价的电话也在逐步增加。繁忙期即将到来。
明明是一年中最盈利的时候,这家公司没问题吗?在想缩减损保业务的CEO眼中,汽车保险已经无关紧要了吗。
那位阿卡菲尔CEO还滞留在日本。正忙着和政治家、大企业的VIP客户什么的商谈赚钱的事情吧——没想到今天却在秋叶原血拼。我们的BOSS,好像对日本的漫画和动画很感兴趣。工作之外我们应该很合得来吧,真可惜。「嚯? 枪羽君也喜欢神谷奈绪的吗!喜欢奈绪的家伙不会是坏人! 取消解雇吧! 」这种不会有这种奈绪迷的展开吧。
仔细想想的话,我其实不太了解乔治·阿卡菲尔。
如果有机会谈一谈的话可能会找到突破口的说……
来电情况稳定下来是下午六点多了,我就关于下个月轮班的事与哈姆太郎进开了个会。
多亏渡良濑的安排,二十分钟左右就结束了,但课长始终没有精神。
「怎么了课长。身体不舒服吗? 」
「诶? 没、没什么哟」
我询问他得到的是这种反应。睁着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我。真可爱。有时眼睛会闪闪发光的大叔,现在的课长就是这个样子。
而且,说「诶? 」的时候也好可爱。
桌上放着课长的手机。挂着粉色的仓鼠挂饰。和课长初次见面,也就是八年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肯定是女儿送他的礼物吧。
那个可爱的迷你手办现在正不停地震动着。 因为课长一直在不自觉的抖腿。他避开我的视线,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桌下传来阵阵响声。
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是在担心参加高中入学测试的女儿吧。
但是,我在意的是他不敢和我对视。如果是因为家庭的事在烦恼的话,应该没有隐瞒的必要。
还是说,他放弃了我呢。
舍弃和他女儿同年的少女牵手的我,投向了银行方面也说不定。想要留在这家公司的话,不得不说那样更明智。
渡良濑也很在意,在等待回部长室的电梯时,她问道。
「权田课长的样子有些奇怪,是因为淫行那件事吗? 」
「可能吧。工作上不说,就连私事我也得不到课长的信任 毕竟我是『枪男』啊」
我试着用轻松的语调调侃,这位秘书却长叹一口气。
「如此一来可能也会与课长为敌吧? 需要采取什么措施吗? 」
「措施,比如说? 」
「这个……说服他不要背叛怎么样 」
「没用的。给课长发工资的又不是我,是阿卡迪亚 」
课长只是普通的工薪族,只是想守护好家庭做一个好父亲。这没什么不对。
「他背叛了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吧。只能说明我没什么人望 」
我无奈的耸耸肩,渡良濑的表情也变得复杂。
「……请您多加小心。要是前辈不在了的话,我……」
听到这哀怨的声音,我突然一惊。她低着头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大人风味。刚进公司的时候还带着大学生的青涩,现在已经变得这样艳丽了啊。女高中生可不会作这种表情。
在电梯到达的时候,我踌躇着要不要同乘。
「抱歉,你先走吧。我走楼梯」
「诶? 」
「最近胖了。偶尔也想运动一下」
「……这样啊。加油哦」
寂寞的笑了笑,渡良濑消失在电梯门的另一边。
稍微,有些太明显了吧……
我避开渡良濑的好意,对方多少也注意到了吧。
我们不是生活在钝感主角的学园恋爱喜剧里。太过迟钝是没办法过这种残酷的社畜生活的。
得早点说清楚才行。
但不是现在。现在是最差的时机。
正处于被怀疑淫行的时候「其实, 我真的在和JK交往 」这样说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呢。不止会被叫做Loli控,一切都会玩完。
真受不了,大人和女高中生交往什么的……

自从立川那次事件以来,我一直在小心防范尾行。
在从公司回来的路上突然回头什么的。突然走进便利店以观察四周情况什么的。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三天,但好像没什么意义。也没有被监视的迹象。认为已经达到目的的地沟鼠可能已经放弃跟踪了吧。
晚上九点刚过。当我走到自己公寓前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被微弱光芒照亮的入口前,穿着御子神高中制服的少女缩成一团。在这寒夜一动不动,只是注视着眼前冰冷的混凝土。
注意到我的接近,少女猛地站起身。
吐出一口白气瞪着我。
夏川真织。
「你在这干嘛呢 」
她没有回答,反而把脸凑近。
从她的头发飘来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
「我从妈妈那里听说了 」
遗传自魔女的眼中迸发出火焰。
「拍了这张照片叫什么什么的部长,告诉我他的住址吧。我会狠狠收拾他的」
这家伙搞不好真的会这样做。这个暴力JK。
「明天我会去你公司的。我是说真的。这样就能洗清你的罪名了吧? 呐」
「好了好了,你先冷静下 」
「这怎么冷静得下来啊!! 」
她发出惊人的喊叫。不只是喉咙,这是她全身凝聚的力量。
「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被炒鱿鱼了。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平静啊。 狠狠的打我一顿不就好了吗。 狠狠地打我啊! 」
「我们换个地方吧」
随意暴走是只属于女高中生的技能,作为大人来说我还是得顾忌到周围的邻居。
特别是不能被妹妹看见。「又对新的JK出手了吗!? 」会有这样麻烦的疑问吧。比起公司那边,让她知道我会更受伤吧。
我带着她到了附近的儿童公园。巴掌大的空地上,仅有秋千和长椅各一处。地上堆满了落叶。每天早晨上班时都会经过这前面的路,却好像没人打理的样子。
在这个有些寒碜的公园,我们并排坐在秋千上。真是适合被解雇的社畜和逃学JK的好地方。
先不论我这疲惫的大叔,JK真的很美。寒冬的空气中飘散着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黑发上闪耀着。我稍微凝视了一会那虚幻的侧颜。
「……为什么……」
就这样低着头,她挤出一点点声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没打算给你添麻烦的。为什么,会这样……」
长发挂在脸颊,遮挡了她的表情。但她握着生锈铁链的皙白手指微微颤抖着。
我一边向双手哈着白汽,一边组织语言。
「我不认为你给我造成了困扰。相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九点过后还带着女高中生在这种危险的时间游荡。我应该更加注意这一点的,对不起」
真织反复摇头。
「为什么你不怪我呢? 责备我会轻松点吧」
「我没那种资格。不如说我应该感谢你。还好你这边先踩雷,和花恋的事才没被公司发现」
如果根津继续跟踪我的话,很可能会拍到我和花恋在一起的照片。就算不认识夏川社长的女儿,公司里也该有人认识高屋敷社长的孙女吧。这会波及到花恋。多亏在这之前和真织的关系被「误解」,没有演变成最糟糕的事态。
但是真织没法接受。她顽固的盯着我。
「这样我过意不去。请允许我道歉。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请尽管说……」
「什么都可以、呢」
被漂亮的女高中生这儿一说,能战胜诱惑的29又有几人呢。 没有花恋的存在也许就危险了。 我很想说她的那种说法很危险,不过她一定会发火还是算了吧。
「……这样啊。那要对花恋保密哦。我不想让她多管闲事」
「这种事不用特意拜托我也知道。我还以为你会先跟她讲呢,别小看我」
鼓起脸的夏川。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那好, 我转身面对她。
「那我要对你说教咯」
「说教? 」
「因为我是个大叔所以喜欢说教嘛。特别是向你这样处在青春期的高中生说教,可是我的最爱。就像这样以人生经验为饵,装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但我也不是没有这种想法。和花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训斥了她,大叔对年轻人说教可是遵从欲望本能的表现啊。
她惊讶的望着我,接着像是放弃了一样点点头。
「好、好吧……是什么样的说教? 」
「先说结论,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再逃学了」
「……又是这种话? 我已经听够了这个」
不理会厌倦了的她,我继续说教。
「比如说被霸凌的孩子和受体罚的孩子没必要勉强去学校。那种讨厌的家伙,离得远远的就好了。但你并不因为是这样吧」
「……」
夏川真织之所以不去学校,是因为在御子神高中没取得第一名的成绩。因为在学校的世界中无法忍受处于「败者」的地位。
但学校只不过是个狭小的世界。
「呐,非赢不可吗? 只要能实现自己的目标,就不该执着于在学校的名次吧」
「……」
「或许你的成绩在御子神高中算不得最好。但最重要的是考上志愿的大学,是否能朝着自己希望的升学方向前进才对吧? 为什么要拘泥于狭小的世界中的排名呢」
此时真织抬起头来。
看着我的眼睛,静静的诉说。
「拘泥于狭小世界中排名的,不是大人吗」
这声音在寒冬的冷寂空气中回荡着。
「课长啊部长什么的,董事啊社长之类的。是出人头地还是就此沉沦,哪家公司大,股价如何年薪多少,你不是在为这种事拼尽全力吗。在公司外面也是这里不能输那里一定要赢。这不就是说,这个世界无论何时何地都无法摆脱『排名』吧? 」
「……」
我没法反驳。
在小时候经常被母亲带着去看全球社内幕的她,仔细观察着大人的世界。所以才不会被漂亮的事物欺骗,说中了这个社会的本质。
我们现在正在做的,就像是在争夺正确的台座。内部是无聊的各种明争暗斗,外部也和竞争对手有来有回。捏造丑闻,寻找弱点,彻底的打翻在地。连一个业务上的合作也无法实现。
这种大人的说教,哪有什么说服力?
什么也影响不了。什么都无法留下。
「……这样的话……」
那么,我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不是该说的话。
而是该做的事。
「这样的话,我会试着反抗」
「反抗? 」
「我现在手上的工作,是促成阿卡迪亚和全球社建立协同合作中心。他们是国际性竞争对手企业,争斗好几年好几十年了。这场战斗将会终结——我不会说这种狂妄的话。只是,在这日本,限定条件下可以考虑联手合作。这样的话,我的同伴们就不会失去工作」
真织像个孩子一样歪了歪头。
「如果你实现这个目标的话,我就老实去上课,这样吗? 」
面对这率直的反应,我露出苦笑。
「不是不是。不是那种『你考了好成绩就给你买游戏』哄人的话。也不是交换条件。只是单纯的『资格』问题」
「资格? 」
「我有没有资格装模做样的训斥女高中生,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个。去不去学校由你来决定就好」
对无能的社畜来说,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真织皱着眉头看着我,沉默着思考言语的意味。
不久,她微微点了点头。
「好吧。我也会努力试试的」
「这样啊」
「为了能上学,我会努力的……」
真织将那无依无靠的视线转向冬天的夜空。
处在巨大的猎户座所支配下的星空,和高三的那个圣诞夜,我和剑野一同仰望的夜空一样。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11-24 13:27 编辑


第三章
每天发生的争论都让我忘得一干二净,等我回过神来时,二月已过半。
今天是久违的周日,也是离情人节最近的一个休息日。
情人节。
对曾经的小学生·枪羽少年来说,这是充满灾难的一天。平时被淡忘的「恋爱格差」又被人们想起。敌视着受欢迎的男孩「混蛋,开什么玩笑啊!」我只能私下里咒骂他们。每年都靠沙树给的义理巧克力勉强度过。
剑野当然有收到很多巧克力。
这种时候,作为他的朋友太痛苦了。因为很多女生都拜托我当「转送者」。被隔壁班可爱的村井同学红着脸说「枪羽君,有话想和你说……放学后你能到操场的秋千来吗?」后我轻易的就赴约了。「拜托了!请你帮忙转交给剑野君!」被强行塞给了爱意满满的自制巧克力。还有其他惨痛回忆。嘛,真是回忆起来就让人想死。
就算如今已经工作了,这方面也还是没什么起色。
今天在公司也没有收到巧克力。情人节是周日,惯例是在周六就送出去,但目前为止收到的巧克力数字还是零。
顺便说去年收到了沙树和雏菜的,但今年会不会有呢?
去年年末就一直在和沙树冷战。也没去过店里,当然没我的份吧。
不过,有一份是绝对会收到的。
年龄差十三岁的犯罪巧克力。
打算送我这个的女友决定久违的拜访这间公寓。但是——
「诶?出门的预定?没有哟!」
笑容满面的妹妹。在吃早餐的座位上堂堂正正的宣言说,难得的休息日,当然要宅一整天。
「我要是不回房间呢?我一直待在客厅呢?就算你们偷偷做羞羞的事我也想办法搞事呢?」
她微笑着的样子真像天使啊。但在那目光深处,对亲哥哥的猜疑就像夜间的警卫灯一样闪烁着。我和JK才只是交往半年,就完全失去了亲人的信任。
「别说这么难听的话。只是和以前一样指导她而已」
「唔嗯。夜间指导?」
「……」
那个笑话的品味不止二十九岁,是三十九、四十九岁的品味才对,你这十四岁的家伙。从哪里学来这些话的。哥哥我好伤心啊。
嘛,这已是没有办法的事。
健康的男女在密室独处,会发生这些事也不算奇怪。
事实上,我也是有前科的。
「……嘛。随便你吧」
「请务必允许我这样做!」
用快炸裂的北陆口音喊叫着,雏菜在沙发中央得意洋洋的坐下。在小巧的手边准备好了手机筷子可乐PS手柄电视遥控器,现在用筷子吃薯片是正常的吗?
「呐,雏。马上就是情人节」
「所以怎么了」
「会不会有给工作疲惫的哥哥带来香甜巧克力的的温柔的妹妹存在呢?」
「哈?」雏菜嘟哝着,将看向手机的视线投向我。
「哥哥不是很受欢迎嘛。应该已经在公司收到很多了吧? 」
「不不,没收到。一个都没有」
「骗人。那个叫渡良濑的人也没有吗」
「没收到。我们公司不提倡义理巧克力」
总务课和女性管理人员代表的商谈结果好像是这样。真是外资派的决定。
只有这些地方合理还真是难办。
在早会上公布这项决议的时候,渡良濑好像有些受打击。「好不容易准备好材料了……」有听到她沮丧的喃喃自语。去年就开始工作的员工们并不感到惊讶,去年五月进公司的城尾琉璃子说着「原来如此」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什么玩意原来如此?
雏菜说着「真拿你没办法~ 」一边回到房间,然后嘭的扔了一个小小的纸袋过来。
「给可怜哥哥的一点恩惠」
她露出天使般的笑容。什么嘛,果然还是有准备啊。我真是有个温柔的妹妹。
我急忙将纸袋拆开,拿出了五个令人怀恋的「ごえんがあるよ」巧克力。不止形状像是五元硬币,就连价格也是五元,就是这种日本最便宜的巧克力。真不得了,还有在卖啊。还是酒心味的?有出这种新口味啊?
「我很期待白色情人节哦。五个苹果就够了」
五个苹果是我们兄妹间的暗语,也就是「五千元苹果点卡」的意思。拿五元换五千元,真够厚颜无耻的。
面对这样的妹妹,我还没提过自己要被解雇的事。
不想让她太担心,况且我也不打算就这样屈服,今后也不会说的。非这样做不可。
基于同样的理由,这件事我也没告诉花恋。
就她而言,情况比雏菜这边还要复杂。被怀疑淫行的对象是挚友·真织的情况下,她们的友情会出现裂痕。我可不想破坏那两人本就不太融洽的关系。不想再看到青梅竹马决裂的场景了。
当我们两人吃完五元巧克力的时候,LINE上收到了花恋的来电。我交代过她在自家周围没人时再联系。我走到阳台确认有没有显眼的人影。像这样的「安全确认」是请她到家来时的规则。发生那次事件之后,得比往常更加仔细的确认。
玄关的门铃声响起。
穿着白色西装制服和粉色短裙的女高中生端正的行礼。
「你好,枪羽先生!今天也要承蒙您关照 」
她为了脱鞋弯下腰,柔软的黑发从肩上流落。早餐时煎荷包蛋的味道,和妹妹不同的清甜的洗发水香味汇聚在一起。白色的短筒袜被扔在扫地机器人清扫过的走廊上。已经司空见惯的情景,此刻却让我的心砰砰直跳。那是在充满生活感的30岁空间中迷失的纯净之物。
「好久不见,雏菜酱!今天的见面礼是香蕉巧克力蛋挞哦疼疼疼!」
精准的拳头袭向准备进入客厅的她的侧腹,命中腰间。你在哪练拳呢?
「滚粗去!」
雏菜用机械的声音说着。在入口像兔子一样反复横跳,只不过是为了阻止她的入侵。
从拳头的伤害中恢复过来的花恋,把带来的纸袋放在雏菜眼前。飘荡着的香气让雏菜般若似的表情松缓下来。停下了动作。
「蛋挞哦。雏酱很爱吃的吧?」
「啧,不准叫我雏酱!我可不记得有同意过!」
她这样逞口舌之勇,但当纸袋摇晃起来时,雏菜的目光也紧紧跟随着摇摆。真是可悲啊。
在成长期的食欲前,花恋的绝品点心太危险了。即使理性想要拒绝,胃却在渴求。
「壶里泡了印度阿萨姆红茶。和蛋挞超配哦。三人一起喝茶吧」
「住、住手,别再靠近了!」
「雏酱的分特别放了两倍的香蕉哦。原汁原味的香蕉加上香浓巧克力真是卍……」
喔,听到了意义不明的话。是什么JK语吗?
雏菜像掉在地板上的鲜奶油一样当场瘪了。花恋从她身旁走过,说着「借用一下厨房呐♪」准备茶水去了。在我家发生的对战,一如既往,以花恋的胜利告终。
觉得妹妹有些可怜,我提出意见。
「花恋,今天的教导可以让雏也一起吗?我认为偶尔也要听听第三者的意见比较好」
「当然OK的!」





已经完全掌握了托盘和杯子位置的花恋,一边轻巧的做好准备,一边充满活力地回答。
于是我们三人一起分享了绝品巧克力香蕉蛋挞,那份香甜的口感使得雏菜的抱怨也软化了几分,接着我们开始小说指导。
读她新创作的「友情物语」的故事。

■主要剧情
高中生A男和棒球部的B男是好朋友。
B男子因交通事故住院,失去了对甲子园的梦想,变得自暴自弃。
A男为了鼓励B男,想要发动全班一起折千纸鹤给他。
说服了全班的伙伴,他们一起完成了千纸鹤。
B 男感激于A男的这份真情,重新振作起来。

嗯……
嘛,还不错,虽然不算差,但也说不上好。这部作品没什么卖点。不如说太缺少冲击力。
写恋爱喜剧的时候,花恋老师的作风过于个性,换成友情故事又完全没了个性。能把那部分个性分过来一半就好了。
「雏,你怎么看? 」
我向还留恋的舔着勺子上残留的巧克力的妹妹征询意见。
雏菜呼出一口气,
「……嘛,该怎么说呢?既视感?模板化?像这样的感觉。不管怎么说都太过普通啦,就这样」
和我的意见大致相同。顺便一说雏菜看过相当多的漫画·轻小说,每月会看超过三十册的电子书。为了不浪费游戏中的体力,每天都过得异常繁忙。花恋发出「这样啊—」的叹息。
「虽然自己也觉得读起来很不自在,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修改才好呢」
「说起来,这个好朋友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
「是个好孩子」
「哈?就这样?」
「是的。温柔的为朋友着想的好孩子。这样不行吗? 」
「太普通了吧?这样的主角应该还不错,但好朋友没有更多属性不就没意思了嘛」
花恋呜的呻吟了一声。
「有个性的好友,具体来说呢?」
「以身边的朋友为原型不就好了吗? 」
雏菜的建议和我之前提过的建议一样。
「话虽如此,我也是有把学校的朋友当做原型来写的。但我们学校都是老实孩子,怎么写都只能写出优等生角色来」
「双祥说到底还是个大小姐学校啊。学校以外的朋友没有吗? 」
「……有一个,但……」
花恋的视线突然变得迷离。
「是个和我相反,非常帅气的女孩子。正因为太帅气了我没信心写好她」
「是吗?身边有模特照着写出来不就好了嘛」
「比如说,要是我写以枪羽为原型的角色,雏酱会怎么想? 」
雏菜大喊着「不准叫雏酱」反抗。
「别开玩笑了。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帅气的写出哥哥」
「就是这样」
啊,原来如此。雏菜就这样接受了。
但对我来说无法赞同。
正因为了解女孩的帅气,所以才提高了写作难度。我明白这点。
但是,真织是很「帅气」的女孩吗?
「不只是好友帅气的部分,也写下她柔弱的部分如何呢?我认为这样算得上是有个性的角色」
花恋激动的摇着头。
「真织酱软弱的部分什么的,根本没办法想象!」
「……这样啊」
过去真织也曾说过花恋「很耀眼」,看来在她们眼中对方都是这样耀眼。
虽说认识的时间长,但也不一定就了解挚友的一切。
我现在也是身处这种情况。不是能大言不惭的提出建议的立场。这种事即使别人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只是──
虽然我们可能已经为时已晚,但花恋和真织应该还来得及。
如果能为她们修复关系创造些契机就好了,但是……



最终,我只是提出一些模棱两可的建议,今天的指导就结束了。
回去的时候,我发现她提着有些眼熟的纸袋。是附近很有名的高级点心店的纸袋。和还没交往时,送我手工制作的苹果派时一样的纸袋。
注意到我的视线,花恋害羞的说。
「这是,给真织酱的分」
「刚才的巧克力香蕉蛋挞? 」
「是的。是朋友巧克力」
原来这样。情人节还有这样一面吗。
「现在去她家交给她,会不会收下呢? 」
「那家伙很喜欢甜食,会很高兴的吧? 」
花恋惊讶的瞪大双眼。
「是的,真织虽然看起来那样,但是甜的东西什么都喜欢。标准的点心命!你竟然知道呢?」
「……啊啊。无意之中」
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今天的蛋挞特别美味。那家伙肯定也会喜欢的」
花恋点点头。
「其实今早,我也给了爷爷家人巧克力。他不是很喜欢甜食却很痛快的吃了」
「诶。那他应该很高兴吧?」
溺爱孙女的社长,应该像上了天堂一样开心吧。
但花恋却反复摇着头。
「爷爷,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给他巧克力的时候是很高兴,但笑得很勉强。是工作上出什么事了吗」
花恋敏锐的口调吓我一跳。
社长那边没有开口,我也不能透露什么。于是我装作不知道的摇了摇头。
「你做的点心是当之无愧的绝品。真织和社长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谢谢您!」
稍微有些老套的安慰,却让花恋打起了精神,她点点头回去了。
我从阳台望着她快步赶往车站的背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雏菜问道。
「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吗? 」
「社畜和JK有麻烦了啊」
对于目前复杂的情况,现在也只能这样回答她。


正如高屋社长所说,这次的裁员在东西经济新闻的晨报上被大肆报道。不止这一家,其他报纸也有报道。

・损保巨头阿卡迪亚,将重组关闭包含30%正式员工的各地客服中心(东西经济新闻)
・阿卡迪亚,无奈之下选择缩减损保业务吗?(雄日新闻)
・「无权否决」对于非正式员工将加快『停止雇佣』进度的阿卡迪亚(每朝新闻)
・阿卡迪亚断然实行损保部门裁员重组,”理想乡”远去(首都新闻)

综合版和经济版等等,报纸虽然不同,报道的内容基本相似。
而且因为电视上新闻的播报,来自客户的询问电话也响个不停。「新闻上说的是真的吗?」「已经签约的保险怎么办?」「你也会被解雇吗?真不容易啊」「你们打算撤出日本吗!?所以才说外资公司……」本来我们不是负责这种问题的部门,但现在也没其他部门可以接待这样的问题。还好我们早有准备。
即使采取了相应措施,对业绩也没有丝毫帮助。尽管如此,对顾客来说这是最大的不安·疑问,我们无法置之不理。相对的,员工们承担的负担更大。
正式社员的解雇分前期·中期·后期三个阶段进行。
前期的裁员名单包含哈姆太郎权田营业课长在内的各部课长共四名。
「我要下车。应征前期计划希望早点离职」
任改签组课长的侠义男子·小清水孝治氏身着藏青色的西装到部长室来,叹了口气。像是表演一样的动作,但对他来说是基本操作。这个一不留神就骚起来的大叔。
「……这样啊」
在前几天的会议上,他被剑野驳倒。那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吧。自尊心强的人被公司说了「不需要你」的话,正因如此我没有选择挽留。
「我想推荐藤井寺君继任。枪羽君怎么看? 」
「是的,我想也只有她合适」
「就是这样。她比我还要有人望」
他带着自嘲的神情点了点头,抚摸着染过的满头白发。
我和他是老相识了。虽然时间不长,他也曾是营业组的课长。印象不深不浅的。因为不想被女性临时工讨厌,他的管理手段也比较宽松。
「您已经决定好下家公司了吗」
「大学时的前辈担任社长的制造公司有邀请我。还是家小公司,不过也是家充满朝气的公司。公司内部也够透明的。收入虽然有所降低,但我认为那边更适合我」
一半是在逞强,另一半像是真心话。小清水课长是原·亚细亚海上保险的员工,被阿卡迪亚吸收合并时转籍过来的。他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吧。
虽然因为裁员产生很大矛盾。但因为还得交接工作,不能马上走人。一番商谈的结果是小清水课长决定在四月离职。
说完离职具体的手续后,话题转到了哈姆太郎。
「权田课长好像不打算退职。是你在挽留吗? 」
「不,是他自己的意志。他女儿正面临考试,恐怕是不想因为裁员扰乱家庭吧」
「真像是他的想法」
小清水课长和哈姆太郎是「原亚」的伙伴。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印象,但伙伴意识应该一直有存在。
「但是枪羽君,这样搞下去迟早他也会被开除的。知道他不理会前期的应征后,裁员小组会真的把他赶出去的。退职条件也是越来越差。还是不要做扩大伤口的事比较好」
「您是想说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吗」
「说难听点就是这么回事」
他一下看向远方。
「在亚细亚海上时,权田君是营业组的王牌。被叫做『西东京代理店之星』就连调布代理店的我也有所耳闻」
「我知道。听起来很优秀啊」
「啊啊。是很优秀。但自从孩子出生以后他就变了」
「变了?」
小清水课长点点头。
「该怎么说呢。是有了想守护的人吧……在那之前,他还在围绕着营业方针和区域经理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孩子一出生他就变得就温顺了。与其拼命工作提高业绩,不如注意不要成为出头鸟。在阿卡迪亚吸收亚细亚海上后,他这个倾向更强了。为了不招致六本木的不快,平身低头,献媚奉承……『原亚』的人只能这样过下去,他是这样判断的吧」
「为了两个女儿,是吗」
那样滑稽的拍马屁也是有内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很多人骂他”叛变”我自己也有些想法……有了家庭就是这么回事。还是单身的你可能理解不了吧」
「……」
「像这样向上面献媚献媚再献媚,结果还是面临裁员。我无意嘲笑,只是他拍的马屁全都白费了。真是的,上班族到底算什么啊。虽然我不喜欢『社畜』这个词,但结果我们大家都只是被公司养在笼子里」
留下自嘲的笑声,小清水课长离开了。


望着电脑桌面,我陷入沉思。
权田公太郎的这半生比我想象中还要传奇。孩子诞生之前和之后,他又经历了怎样的心境变化呢。女儿是这么可爱的东西吗。
因为有了想要保护之物,能干的销售员变成了只会拍马屁的仓鼠。这个结果对课长来说是幸福的吗……
「那个,前辈,好像有新信息」
在渡良濑的低声中我回过神。从电脑音箱传来重要邮件的提示音。
我点开邮件,是通过人事部下发的「中期辞退名单」。前期的裁员工作都还没结束,这也来得太快了吧。想必是剑野的意思。那家伙工作起来杀伐果决,真让凡人喜欢不起来。
越看下去,我的脸色越阴沉。
渡良濑担心的问道。
「内容很不妙吗?」
「是下次的裁员候补者名单。各部门的正式员工都在列。球球也是」
渡良濑一下脸色大变。
「不是吧……要是裁退滕井寺小姐,整个改签组都会崩溃的。到完全关闭中心之前要怎么维持下去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广告投放量随着裁员减少了很多,相应的来电咨询也有减少。就算临时工的人数减少也能勉强应付下来,但没有课长和领班的体制不可能撑得住。
和名单一起发来的附件「关于八王子中心的新体制」上,记录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裁掉球球后,六本木的人会空降过来」
「六本木?怎么回事?」
「在那边被降职的人会来接手球球的位置。花菱中央银行在重组八王子中心的同时也在清除六本木的垃圾。希望他们别哭出声」
我不认为六本木那群无能的家伙能在现场派上用场。对那些看不起客服中心工作的家伙,我很想拒绝,但可惜我已经被剥夺了人事权。
至少也得抗议下,虽然不一定有用,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我打给人事部的电话接通后,传来年轻男人的回应。知道通话对象是我后,他用颤抖的声音回复「请稍等片刻」
还以为会是人事部长来接电话,没想到是那个地沟鼠,根津财务部长。
『哟,淫行君。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是你接电话?我找人事部有事」
「反正也是和裁员有关的事吧?那个已经全权交由我来负责了。有什么问题吗」
啊啊,原来这样啊。
我忍住不快向他提问。
「这份名单写有藤井寺球绪的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哟,枪羽。那家伙之前竟敢忤逆我。我只是在清理门户罢了』
「她是小清水课长离职后的代理课长,也是改签组不可或缺的人才。裁退她无法继续运营改签组」
『不必担心。已经准备将六本木总务部的吉田股长派往中心接手了』
说起总务部的吉田,是担任股长多年的人物。我实在看不出他在现场能有上什么用。
「恕我直言,派他去现场没什么用」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吧。自己都是泥菩萨了』
听了这话,我不自觉捏紧听筒。
「……你以为球球会任你摆布吗? 」
『我会辞退她的』
地沟鼠自信满满的放出豪言。
『那女人真是太容易上头了。是那种稍微挑拨下就会出手的类型吧。前些天也是,你不劝下来的话她真的会打我吧?光是挨一下就能把无能的她辞退很值吧。嗯哼?』
「……」
『辞退你。辞退藤井寺。辞退权田。全都给我裁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留下刺耳的嘲笑,他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我才看见渡良濑脸都吓得僵硬了。很想对可爱的后辈说声抱歉,但现在我没那个时间。
「前辈。怎么了……」
「抱歉。帮我把球球叫过来」
暂停改签组的工作后,球球过来了。
带着一头乌黑亮丽长发来到部长室的她没了以前的活力。总是蓬松的头发今天看起来有些萎靡。被叫做「元气满满的二十九岁儿童」的改签组活宝是怎么了?
听说上午也请假来着。
是身体不舒服吗。
「这样啊。我也被列为裁员候补,大概也猜得到……」
说明情况之后她的反应却很平淡。像是已经做好觉悟的样子。
「地沟鼠那混蛋,想要挑衅引你先动手。听好了,别中他的计,否则会像我一样的。」
「……」
「怎么了,一点也不像你。发生什么了吗? 」
球球踌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其实父亲身体不太好……今天早上住院了」
「有这种事?」
说起来, 在立川遇到渡良濑和沙树时也听说过。本来是和球球一起三人一起的预定,因为球球父亲身体不适所以变成两人队。
球球的家中只有她和父亲。父亲经营着一家小小的中华料理店,一个人将球球养大。球球喜欢棒球也是受曾是高中球队队员的父亲影响。他们是业余球队里的父女组合,投手和接球手组合。
「好像是酒喝太多把肝脏弄坏了。虽然是他自作自受,但我想尽可能的照顾他」
「啊,这样也好」
球球疲惫的抬起头看我。
「对不起。在你这么辛苦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帮不上」
「无所谓了,我这边这才是自作自受。怎么说也是父亲那边更重要吧,有个什么万一的话,丢下工作也没什么。我作为部长批准了」
谢谢你,球球这样笑了。她总是像坏小孩一样露出白齿的笑容,今天只是微微抿下嘴唇。
大事不妙啊……
球球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稳定,很可能会受地沟鼠的挑衅而出手。
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整天盯着球球。
只能期待她本人的自制力了……


受裁员浪潮影响的不止正式员工,还涉及到临时工。
截至本月底,将有十八名员工面临「解约」。他们被人事部当面告知「不再续约」,也都接受了。
这十八人是以什么基准选择的呢?
看到这份名单的渡良濑直截了当的提出疑问。
「这不就只是单纯的看这半年的业绩排名吗。也不考虑个人的工作模式和工龄,只是根据签约率排列十八人出来」
「正是如此」
银行认为只有这些还算看的下眼。更何况他们也只看业绩。从没考虑过「虽然业绩一般,但是能够填补因考试或研讨会而缺班的大学生的人员」也很重要。
美人秘书捏紧手掌。
「裁员这种关乎员工人生的大事,能这样草率的决定吗?也太过无视现场了吧!」
我感慨地看着仅一年就染上了现场主义的精英应届毕业生说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算公平。要是去考虑每个人的情况会没完没了的。只看数字这一举措也挺『合理』的」
「连前辈也这样认为吗!?」
「先别发火。说到底经营团队那边应该也是这个想法」
我既不是干部也不是董事,只是现场人员,更不打算认同他们的结果主义。我只是希望能和伙伴们能开心的工作。当然,这不会被容许。但现在失去人事权的我没办法反抗,只能默默看着银行的做法。
在合同期满的员工中,最年长的是以「船小姐」的名字而熟知的女性临时工。以某国民动画片妈妈桑的名字称呼她,是因为她温婉的声音像乡下的老妈一样抚慰着我的心。她的签约率并不高,但对于索赔处理只看一眼就一目了然。一直怒吼的客户一换船小姐来接待,就变得冷静下来的事也发生过好多次了。
但这种隐性功绩,是不被大银行承认的。
我阻止不了银行的蛮横行为。
我能做的,只是向船小姐深深的低下头。
「是我能力不足。实在非常抱歉」
听到我谢罪的船小姐像纯真的少女一样眨了眨眼睛。
「这不能怪枪羽先生。您不必向我这种人道歉」
「但是……」
「我和丈夫都注销了在华菱中央银行的账户。也算是庶民微弱的反抗」
眼角的皱纹放松下来,船小姐笑了。
接着,她握着我的手说道。
「我们永远站在枪羽先生这边哦」
「……」
我盯着五十三岁的老员工的脸。船小姐的表情不带一点裁员的悲伤。她那温和的眼眸中蕴藏着全幅的信赖。
「我现在只想安心的照顾丈夫,但遇到麻烦的时候一定要联系我。为了枪羽先生,我会暂时放下丈夫的事来帮忙的」
我深深的弯下腰行礼,一直低着头。这是长达十五年来为八王子做出贡献的女性的话。我还是新人的时候OJT便是她负责,也是她鼓励被客户训斥后消沉的我。
守护不了这些员工的我,算什么部长。
不论如何,我都得想办法让她们能回来。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11-24 13:29 编辑


第四章
第二天上午。
从早上开始连续接打了三十多个电话, 喉咙难受得正冒烟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
「权田课长关于上周的营业报告,应该是在十点没错吧?」
美人秘书从办公桌上抬起头看了看时钟。已经快十点半了。
「是的。预定是这个时间,但……需要给课长办公室打个内线电话问问吗? 」
「不,不用」
用右手制止了拿起听筒的渡良濑,我离开座位。
「正好去营业组有事,我顺便看看」
「怎么能让部长特意去」
「没关系」
我可不想被说成为部长后就骄傲自满,会摆架子了。「枪羽先生就算晋升部长了还是那么好说话!」好想听到这样的评价。地位在高还是过的那么操心。升职才发现自己还是个小人物。
正准备敲响课长室的门时,突然听到了有些奇怪的声音。像是下水道传来的,用针刺着鼓膜让人毛骨悚然的刺耳的阴暗笑声。爬进下水道里的地沟鼠的笑声一定是这种感觉。但这房里栖息的应该是仓鼠才对。
「我是枪羽。失礼了」
我敲门后便走进房间,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映入眼帘的是哈姆太郎的屁股。他趴在地板上屁股对着门,额头像是要擦地板一样低着头。我瞬间懵逼,思考了半天才明白。
是土下座。
课长在土下座。
在理解这一点后,大脑又死机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刚才听到过的刺耳笑声将我拉回现实。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这家伙靠在课长的椅子上,脸上现出油腻的笑容。拿着手机的摄像头对着课长。
咔擦,按下快门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淫行君啊」
被我叫做地沟鼠的根津部长。
扬起让人不快的嘴角,露出一口大黄牙。正如他的外号,是地沟鼠一样满是污垢的牙齿。
「其实是权田君说想要谢罪啦」
「谢罪?」
「对你这样的临时工混混放任至今的的罪过哟。部下的罪过算是上司的过错嘛」
那语气透着一股怨气。
以前还装模作样,现在他毫不掩饰这份恶意。
「我早不算是他的部下了」
「当上部长之前的上司是权田君吧? 我就是在说这点哟。是吧?」
保持着跪姿,课长用膝盖将身体转向这边。
「是、是的。如您所、所言」
噗,像是嘲笑一般,从根津鼻孔传出一阵笑声。
这是「驱逐」
将想要留在公司的课长给撵走。就如同以前百目鬼对我做过的,不、是比那还要露骨的丑陋手段。
「根津部长。你这是明显的职权骚扰行为。我会向上面如实报告的」
「职权骚扰? ……真让人意外呐」
咯咯的笑着,地沟鼠用脚尖踢了踢课长的腿。
「呐,这是职权骚扰吗?权田君。不是吧?只是老领导和部下之间在开玩笑吧?」
课长从地板上仰望着我的脸。
「是这样。没错枪羽君。真的……」
这双圆滚滚的眼中布满血丝。那是拼命挣扎着的人,认真得让人畏惧的眼神。我咽下快说出口的话语。确认过这眼神后,一切救赎都是无意义的。
看着我沉默下来,地沟根津再次愉悦的笑起来。
「我和权田君关系可好了。阿卡迪亚吸收亚细亚海上的时候,作为我的部下赴任西东京地区经理的,就是权田啊。我们都有同龄的女儿,还都在一个学校。我们是情投意合哟。对吧?」
亲切的搂住部长双肩的地沟鼠将手机递到他眼前。
「刚才拍下的你下跪的照片,要不要发给我女儿看看呢? 告诉她说那就是你的同班同学·权田优菜的父亲。呐? 」
一直戴着曲意逢迎的面具的课长, 表情渐渐凝固。那张面具也是像被放到火边的报纸一样, 逐渐崩裂。
「这,只有这点, 请您手下留情! 」
地沟鼠甩开课长拼命抓过来的手
「给我松手, 怪烦人的」
我一把抓住地沟鼠的手腕, 用力握紧。
「删掉」
「啊? 」
「现在立刻删掉那张照片, 根津! 」
我抓着他的手把整只胳膊往上拧, 地沟鼠发出苦闷的叫声。手机掉到了地板上。
课长一下扑过去, 就那样跪着用颤抖的手指点开画面。
啧, 根津发出不满的咂舌声。他挣脱我的手说道。
「枪仔。我为了回到银行会不择手段的。即便是杀人」
「……」
「哈哈。开个玩笑」
笑得双肩打颤的他, 看起来越发可怕了。
这人快要精神失常了。
常识和道德说不动他。更不用说法规这种不值一提的东西。在他眼里, 为了取回银行职员的地位和收入, 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当行为。今天这种不端的做法在那家伙看来也是完全正当的。
从课长手中夺回手机, 地沟鼠吐了口气。
「权田。你小子这么有胆, 啊? 那你有不择手段都要留在这家公司的气魄吗? 没有吗? 喂」
课长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弓背趴在地上。
俯视着那小小的身躯, 地沟鼠嘲笑道。
「那还不如早点辞职算了, 这也是为了你的家人好」
接着他又将矛头转向我。
「你这小子也是, 早点承认淫行吧。这样也能轻松点。反正建立协同中心也只是个空想。像你这样的人哪有资格和剑野先生作对」
留下刺耳的笑声, 地沟鼠离开了房间。
偏执, 吗……
曾经沧海难为水。从高位掉下来就是失去一切的感觉吧。
在别人看来我是「外资系保险公司的部长」收入也高于平均水平。但在他看来「非银行职员即非人」这么惨的工作怎么做得下去啊!
真是的……这不就和真织说的一样嘛
大人们才总是在小小的世界中互相争夺。



地沟鼠离去后, 课长依然趴在地板上。
「还好吗, 课长」
没有回应。虽然心里明白不能让他再消沉下去, 但我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帮忙。毕竟课长应该也不想让原部下的我看到这幅样子。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几秒, 课长才起身。
「鸭类鸭类。累死个人了~ 」
课长用轻松的口气说着, 拍去膝盖上的灰尘。明明刚才还在瑟瑟发抖, 现在像是无事发生过一样。除了头发因为汗水贴在额头上, 完全是和平常一样的课长。
「课长……?」
哈姆太郎扭扭腰笑了。
「哈哈哈, 我没事my friend。倒是让你见笑了。不必在意那些, 完全不用。我都习惯啦习惯了真的卍~ 」
my friend的意思不太明白, 但真的卍是最近听到过的JK语。是从女儿那里学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这个用法对不对。
「根津他以前就是那幅样子。现在也没怎么改。那样低头就能让他消气。真是太容易糊弄了!」
他竖起大拇指。
那手指微微颤抖着。
要真是没事就好了, 但……
「话说回来, 部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是关于上周的营业报告」
「啊, 抱歉抱歉!还没从胡桃君那边收到!抱歉~」
「……是这样啊」
什么鬼违和感。还是第一次看到异次元的哈姆太郎。
我们一起去敦的工作地点。
来到营业组时,大部分员工都在接电话。穿过响彻着电话铃和接待声的战场,我们走向正在扫描申请文件的敦的办公桌。
我拿到业务联络和文件后,敦又说「对了」
「课长。实在抱歉,顺便请您在这份文件上盖章可以吗?」
「当然可以,随便来多少都行~」
他从西服口袋中取出印章。是枚把手有些缺口的印章。课长自从调到这就一直在用, 营业组的大家都熟悉的印章。
「课长今天好像挺高兴的嘛?」
「哈哈、我一直这样!」
科长在盖印章的时候,一定会呼出一口气来润湿纸面。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秘诀,他盖章的时候百发百中。从不会盖偏或是有残印。这是哈姆太郎为数不多的长处,也是他最得意的技能。
然而今天他怎么也对不准。反而在纸上权田的「田」字缺了一部分,变成了「口」
「我去换个新的吧,课长!」
察觉到不对的敦出声提醒,但课长接着按下印章。好几次。好几次。直到他的手指上都是印泥,文件也上沾满指纹。他依然在按章。
「啊类? 好奇怪啊、啊类? 奇怪……啊类……」
印章在纸上反复摩擦着,发出嘶嘶嘶的响声。最后终于划破了纸张。课长满脸通红。靠近领班位的员工吓了一跳。
「为什么按不下去啊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在流血一样的惨叫,就是这种定性表现。
我也曾在小说中使用这种手法。但还是第一次真正听到。应该说这是鲜血在喷涌时,感到疼痛的惨叫才对。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一瞬间,屋子里只剩下这惨叫声。
没接电话的员工都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暴躁中的课长。不愧是专业的,通话中的员工和顾客继续谈话的同时不安的看着我。
不知何时走近的妈妈桑拍了拍课长的肩。
「小公、稍微休息会吧。呐?时间还早。睡个午觉吧」
课长低着头不作答。紧握着他爱用的印章,印泥染红了整只右手。
「听她的吧、课长」
我向妈妈桑使个眼色,扶着课长的背走了。扶着这瘦弱的背,我压抑住心中的惊讶。曾经的上司的背,有这么孱弱吗。
「今晚、去喝一杯吗」
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邀请。
邀请别人喝酒,更何况是这位课长,这是绝无仅有的事。即使是那个百目鬼的邀请我也坚定的拒绝了,我觉得和上司一起喝酒还不如去死。
这样的我。
不能对这瘦弱的身影置之不理。
「一起去喝一杯吧、课长。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
「不错呐♦ 就让在下也一同作伴吧♣」
那不是来自课长的回复。
是经过休息室旁时,那躺在沙发上偷懒的混子开口说出的话。
「散散心一起去喝酒吧♣ 遇到烦心事时这招很有用哦♥」



八王子的仓鼠是个喝不了酒的人。进公司以来从没被邀去喝酒。对讨厌和上司应酬的我来说,实在是值得感激。光靠这点,就能断言「权田课长是最理想的上司」
但我并不是讨厌居酒屋。加班太晚的时候,也会在车站前的居酒屋享用烤鸡肉串、烤饭团和乌龙茶后满腹而归。
一个人来看看也好,邀请同事一起也好,和消沉的原上司一起去也行。
「我还没怎么来过车站这附近呢」
课长眺望残满是昭和气息的古老商业街如此说道。和车站东面一片全国都有的连锁店不同,西侧这边更多是个人营业的陈旧店铺。人气虽比不上东面的商业街,还算有些活力。在房檐边点亮的灯光下放声大叫的蔬菜店老板,小小的排气扇正满速旋转吐出浓烟的烧烤店,一幅幅充满生活趣味的情景展现在眼前。给自己打打气,走着走着就精神了。
带课长和那个蹭吃蹭喝的人到的,是我常去的「たるき屋」 以美酒和美味以及三十岁左右看板娘的笑脸而闻名的店。
拉开门帘,老样子穿着短裤的沙树笑脸相迎。之前来的时候我都被无视,今天她却说着「请到里面的房间来~」把我当做客人普通的接待。是因为课长和新横滨在才有所收敛吧。她就是这种就算在冷战中也会顾及到我的女孩。
我今天之所以选这家店,也是想着要是能有和好的契机就好了。
在不了解沙树所保留的内情的情况下,我这边很难开口。那么也只有增加接触的机会这一招了。
看着沙树的背影,课长歪了歪头。
「我记得,她好像是棒球那个时候的?」
「没错,是球球带来的临时投手。她们关系似乎不错」
因为不想再被说三道四,所以我这样回答。课长也没再多问。
拖鞋进到房间。若无其事的将课长劝到上座,我和新横滨并坐在一起。
「我还是老样子喝冷酒吧。新横滨呢?」
「生啤♠」
「还是老样子啊」
这家伙那个夏天以来、在八王子站附近的串串店和小田原一起喝酒以来就一直这么喝。那时候好像也光喝啤酒来着。
「课长呢、乌龙茶怎么样?」
「……给我拿威士忌。要温的」
课长目不转睛的瞪着我。
「能喝酒吗?」
「最近睡之前都会喝一点的」
向拿来毛巾和小菜的女兼职生点了酒和下酒菜。我用毛巾擦着手,接着整个房间便被沉默笼罩。都没人开口。邀人的是我,应该想办法说点什么才是……新横滨回复着应该是女生发来的LINE消息没加入。这种时候你倒是帮个忙啊。
也许是注意到了这点,课长向我搭话。
「部长……」
「酒桌上就不以职位相称了。叫我枪羽就好」
「……那好。枪羽君很能喝酒吗?」
「只是有些爱喝。日本酒能喝一合的程度。听说课长不太喝酒是吗」(译:一合是日本的计量单位,大约相当于零点一升)
「嗯。就算喝酒也是小罐的。但是最近总是睡不着呐……」
点的酒上桌了。我们端着散乱的大啤酒杯和小瓷杯还有玻璃杯一起干杯。新横滨一口气喝完,叫来回到了厨房的店员又点了一杯,课长惊讶的睁大双眼。
「新横滨你还真厉害啊」
「这没什么♦ 课长也放开喝吧♥」
课长闭上眼,将玻璃杯一半的量一口气喝下,然后咳嗽起来。不用勉强自己,我还没说完他就把剩下的一半也喝光了。「痛饮」这个词就是形容这种感觉吧。他的鼻子早已经红透了。
「呐、枪羽。有个为难的事……」
「请说」
「你被拍到的那张照片上,那个制服是御子神高中的吗?」
心里一紧,我看向原上司。
「是的,您也认识啊」
「因为是小女儿想读的学校嘛」
这事以前也听课长提过。他的小女儿是初三考生,这个月就要参加考试了。
「有听御子神的孩子说起学校怎么样吗?上课的感觉和学校的氛围什么的」
这个认真的问题让我重新审视哈姆太郎。
比起嘲弄我的淫行,他更关心自己的女儿。
「不算好也不算差,是个比较特别的学校。就和以前课长说过的一样,不用考试逼学生,全靠学生的自主性。教师也奉行放任主义,即使学生缺席也很少特意向学生家长确认」
课长抬头眨了眨眼睛。
「课长你还是反对女儿考御子神高中吗」
「老实说是这样的。但这都二月了,这时候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了。下周就要考试,月底出成绩。先看看结果再说吧……这种重要的时候,绝对不要被裁员,绝对……」
那只地沟鼠正是抓住这点来欺负课长。
点的菜由沙树送过来。都没看我一眼,她机械的把盘子放好就离开了。
正好这个时候,课长有些紧张的开口说道。
「枪羽。我有件事必须向你道歉」
「道歉?」
「将协同客服中心的事通过根津部长泄露给剑野先生的……就是我」
正要离开房间的沙树停下脚步。
装作没注意到,我挺直身子。
「那不是被根津威胁,而是你自愿通敌的意思是吗」
课长用毛巾擦了擦红红的额头,而后点点头。
「是有说过如果有内部情报就通知我。但实际上还是我以自己的意志去泄露的。我想争取一点表现分。为了不被裁员,我背叛了你。把你出卖给根津部长。实在对不起!」
课长把手搭在桌上,低着头。
看着课长有些秃了的头顶,我思考着课长坦白的事。剑野怎么会知道协同中心的事,这个疑问不经意间被揭开了,但这算是课长的「背叛」吗?
我觉得不是。
「请抬起头来。课长」
「骂我到你满意为止吧!说我是个自私的不要脸的混蛋都可以!」
「不是自私吧?」
听到这话,课长缓缓抬头。
「是为了女儿,为了家人才对吧。课长不是为了一个人的自保」
「要说家人,你也是有的吧。其他员工也是有的吧。我明明只想着自救,你就不生气吗」
「与其说是不生气,应该是说不能生气吧……是吧?」
词穷没法再说下去,我看向一旁的同事。
一味地玩弄啤酒杯的游手好闲的浪子轻松自在地说道:
「我们不是互帮互助的关系吗♥ 就别这么正经啦♠」
我还以为你一直很浪呢,原来也说得出这样的话。我勉强附和的点了点头
「说起来最先违背公司方针的就是我。没资格责备课长。关于协同中心的计划本来也是打算尽快发表的。所以说不上是背叛啦」
「但是……」
「课长只是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这没什么不对吧」
课长暂时沉默下来。店里飘荡着的演歌声与其他醉客营造的嘈杂声混在一起,全都传到这间屋子来。
「……对不起,枪羽……」
「比起已经发生的事,还是想下未来的路吧。就算你告密,根津也没有因此特别优待你吧?」
课长低着的头轻轻点了点。
「虽然是两回事没法比,但结果就是如此」
「既然如此,斩草还是要除根才行」
我注视着虚无,喝干了杯中的冷酒。
不打倒花菱中央,不对,不打倒剑野,我们就没有未来。



第二杯温酒才喝了一半,课长已经醉倒了。
在坐垫上像被煮的章鱼一样手舞足蹈。太弱了。真是太弱了。明明清楚自己什么酒量还是喝大了。喝这么多哪还记得今天的忧愁啊。
「优菜~、明菜~。爸爸、爸爸我啊~~~……」
他轻唤着两个女儿的名字,脸边留着贴过榻榻米的印记。真是只可爱的仓鼠。
「他喝多都是因为你哦~♦」
哼着令人怀念的歌,新横滨满不在乎的清空了十杯啤酒杯。
「让他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我得送他回去」
「也是啊♦ 那就我来吧♥」
听到让人意外的话,我回头看着这位同事。
「可以吗? 拜托你做这种麻烦事」
「因为、枪仔还有其他事要做吧♥」
新横滨歪歪头,眼神指向厨房那边。我跟着转过头,刚好和站在那里的沙树对上目光。
「抱歉、打扰到其他客人了吧?」
「不,没这回事……课长、没问题吗?」
「还好。正准备回去」
这样啊,沙树低下头。
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再清楚不过。那种欲言又止的动作。她很在意刚刚谈论到的剑野吧。
新横滨起身撑起半梦半醒的课长的肩。
「那今天就这样♣ 枪仔慢慢来吧♦」
「……对不住啊」
面对他的好意,我只好撒个娇。他也有出乎意料的好的一面。
「啊、结账就拜托你了呐♥」
「……」
前言撤回。混蛋,这才是你的目的啊。
但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又留下意料之外的话。
「枪仔♣ 那个淫行照片的现场,是在立川站南口吧♥」
「是,你居然知道啊?」
「那边晚上不是很太平♠ 出门当心点♦」
新横滨很少说这种话。这认真的忠告,我就心怀感激的记下了。
接下来是……
「沙树。再来一合,还有烤鱿鱼也要」
「……好嘞」
沙树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最近只看到她害怕不安的脸色,但她原本是很爱笑的女孩。
面对久违露面的阳光,我又点了些菜。
「还有……一会有空来这边陪我聊聊天吧。好久没和你正经说过话了」
她没拒绝。



穿着围裙的沙树端来了我点的东西。
她把酒菜放在桌上,就这样坐在我对面。平时她都是盘腿坐下,这次却是端正的正座。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我。
「抱歉。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
「这没什么啦」
要是被沙树听到会很麻烦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选这家店了。
「你很在意吧?剑的事」
沙树点了点头。
「大致就和你听到的差不多。剑野是银行派出的成本杀手,我这边被逼到裁员」
「那位课长也是吗」
「是啊。被高层利用职权骚扰驱逐出去」
「职权骚扰?」
我告诉了她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事。
沙树脸色苍白的静静听着。、
「那些利用职权的人,是受剑野指使的吗?」
「差不多吧。应该是他默许的」
我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完。和课长一样不擅长喝酒的我,今天喝了一合还没醉。
「呐、沙树。你以前说过剑野没有变吧。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没变过。现在听了这些,你还是这样觉得吗?我们所认识的剑野慎一,是那种会默许职权骚扰这种不正当行为的人吗?」
我明明不想追问这些,还是没压住怒火。
沙树一言不发。
我又一次提出曾经被糊弄过去的问题。
「那家伙不再是我们认识的剑野慎一了。人都是会变的。这肯定和他父亲的去世有关。呐沙树。你不是有些猜想吗?剑野改变的原因」
「……抱歉」
「道歉是、剑野不让说吗?」
沙树激动的摇头。
「不是。不是因为剑野君,是我自己不想说」
「为什么?」

「告诉你的话,剑野君和枪羽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嘛!」

我反复望着她的脸。
沙树眼里闪着泪光。一直被认为比男人还男人的她,在我面前哭了。就和那个圣诞夜一样。
厨房里兼职的女大学生偷偷的看向这边。沙树用袖子擦了擦脸,用开朗的声音说道「抱歉、餐具掉了!」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这个说法,女大学生退开了。


「抱歉。我好像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不、该我道歉才对」
我不知道沙树为什么哭起来。我为我无法理解那份悲伤而道歉。
哈,沙树叹了口气。
「我真是个讨厌的女生。没法坦率的说出口,只会敷衍,让枪羽这么为难。但是、抱歉、现在没法好好说」
「我知道的」
沙树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暧昧的困惑的笑。象征着我们的和解一样,淡淡的笑容。
一出店,外面寂静得惊人。隆冬的深夜,还是城市边缘的八王子,没有人喜欢到处走动。我迈出腿,脚步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响。
我一边借这寒气冲淡醉意,一边想着沙树。今天我们的关系有些缓和了。只是一点点,我好像碰到了她心中的墙。
沙树在迷茫着什么。
她还需要些时间。
但是,留给我的时间可不多了。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5-28 11:29 编辑


第五章
八王子中心部长不仅得完成客服中心的工作。
还要负责协调东京都内和辖区内各个代理店。
所以我今天得在外面跑一天业务。
每到一处都得面对「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枪羽啊!」的反应。淫行的谣言完全传开了。有人因此瞧不起我,也有人会用「真厉害」的眼光来表达自己的敬意。和JK交往就是有这么严重的影响。
外勤结束,我在回中心之前,先来到附近十层高的公寓楼。一楼作为便利店,一直支持着我们的胃,是栋已经熟悉的大楼,但我还是第一次进到公寓内部来。
我用接待处的内线电话按下了房间号,随后便传来了温雅而清透的声音。比常在公司听到的声音更让人心旷神怡。还传来小孩子的声音。应该是快要上小学的年纪吧。(译:忍不住吐槽,你是人形幼女鉴定器吗)
坐电梯来到八楼,我按下门铃。白净的脸上挂着微笑的女性打开门。
「早好,城尾。 抱歉呐,突然过来」
「不必在意。倒是我……」
她轻轻的叨念。
城尾琉璃子(27)营业组的临时员工,前系统工程师。极其优秀的工程师,但作为单身母亲,只能跳到工作时间灵活的我们公司。之前我被冤枉泄露顾客情报的事件中,她前职的技能帮了我大忙。
我有拜托她做某项「工作」
今天是为了解工作进度来到她家。
不在公司进行是因为那工作不能让六本木的人知道。工作内容也是在自家电脑上完成。用公司内部的电脑很可能被六本木那边发现。一旦暴露就全完了。所以我批准她暂时在家工作。
「请,快进来吧。虽然有点乱……」
摆放整齐的来客用拖鞋,和清扫周到的走廊,都透着她的性格。她穿着薄衬衫和带花纹的喇叭裙。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穿着比到公司去还文雅的服装。一直遮住眼睛的长刘海也剪齐了,给人干净利落,整洁的感觉。我对她「仔细打理就会大放异彩」的印象果然没错……但为什么要在家里认真打扮的疑问还留在我心里。
走进八张榻榻米大小的客厅中。浅棕色的双人沙发上有个小女孩正座着。我一看过去她就笑着向我打招呼。
「我是城尾理彩子!六岁了!欢迎来我家!」
「枪羽锐二。二十九岁」
对小孩子必须打招呼是我的原则。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和母亲一样白皙的皮肤,和城尾有些虚幻的面貌相比,这孩子的表情总是充满活力。
在厨房准备茶水的城尾让我坐到沙发上。在理彩子旁边坐下后,她兴致勃勃的盯着我看。我回看过去她就一下笑起来。总之,她没有说「这个大叔的脸好可怕啊!」哭出来真是太好了。
「我刚从幼儿园接她回来」
「幼儿园也快毕业了吧」
「会作为毕业生代表致辞。因为只有声音很大嘛」
「诶,好厉害啊」
理彩子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呐、妈妈」
「怎么了?」
「这个人会成为我的爸爸吗?」
「诶—」
「诶—」
惊叹从我们两人口中发出。
「理、理彩酱、说这些奇怪的话枪羽先生会为难的吧?」
「QIANGYU先生、会为难吗?」
这孩子纯真的眼睛看着我。
完了完了,医疗兵在哪。这种的我应付不来啊。
面对狂妄的小鬼我还能拍两三下头让她闭嘴,但被这纯真的眼神盯着,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也、也不算是很为难吧……」
「真的吗、枪羽先生!」
不是,城尾你不要一幅准备吃了我的样子啊。
理彩子轻轻的靠近我,悄悄地对我说。
「听我说哦、妈妈刚才有在化妆哦。比平时还花时间」
「嗯……」
「又不是要出门,太奇怪了!」
这样啊,很奇怪啊,我尴尬的回以笑容。这个八卦小鬼。
桌上摆着两杯咖啡和一杯橙汁。和我家同款,在附近的家居中心就有卖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边上孤零零摆放着的调料罐。午饭看来是吃的面条。
理彩子隔着桌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大人。我像是来家访的老师一样。城尾毕恭毕敬的,害得我也紧张起来。
我咳嗽两声,开始话题。
「现在系统搭建的如何了」
「很顺利」
虽然还有些拘谨,前系统工程师自信满满的答道。
「虽然现在还处于规划阶段,但肯定能做到比现在更加精简的系统。只是,需要对现行系统再部署更新……」
「这点不用担心。反正都要和全球社互换的」
城尾放松下来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想必下个月就能提交提案书」
我委托她搭建协同客服中心使用的共同客户管理系统。如果好不容易达成合作却还用着分开的系统太低效了。而且共享系统也能降低运行成本。
「但是现阶段协同中心还未成立,做这些有意义吗?……」
「不是没有意义。我会用你的这份提案书说服『魔女』和『超人』的」
「魔女是说全球社的夏川社长吧。超人又是谁?」
「我们的大BOSS」
阿卡菲尔CEO也是前系统工程师。还是被誉为天才的工程师。他肯定能判断出城尾构建的系统有多实用。
我们接着商讨了一些今后的计划,咖啡完全冷下来的时候,城尾呼出一口气。
「说起来夏川社长也是单身妈妈吧?」
「是啊。有个女儿读高中」
理彩子不知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想必是听腻了大人间的对话。她圆乎乎的肚子上盖着粉色的毛巾被。
「我在网上看过夏川社长的介绍。那样厉害的人,肯定能同时兼顾工作和家人吧」
「……大概吧」
为女儿烦恼着的魔女的表情在脑中挥之不去。说起来,真织有去上学吗?
那之后我就没和她联系过。再说我连她电话和LINE都没有。
「但是……我应该是做不到的,果然有父亲和没父亲差别很大……」
城尾目光灼灼的看着我,眼角却有些湿润。
话题转向不对,有些不妙啊。
「我说,锐二……」
「在」
她叫我时的表情太过严肃,让我不由得心生敬畏。她用名称呼我这件事,以前我同意过。
「我不太擅长这样的交涉……除了前夫以外什么经验都没有……所以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和我再像这样见面吗?」
「……」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看起来她不是在开玩笑,况且我觉得她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那我也得认真回复才行。
「抱歉。我已经有交往中的女性了。」
城尾看起来不是很惊讶。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个回答一样。
「是渡良濑吗?」
「不是。是和公司无关的人」
「你准备和那位女性结婚吗?」
「结婚?不,还没想那么远」
城尾有些不可思议的歪下头。
「以锐二的岁数来讲,当然都会觉得你应该有家室了吧……」
「啊、嗯、嘛……话是这么说没错」
之所以回答的模糊不清,是因为城尾说的很对。
我已经29岁了,五月一过就是三十岁。和女性交往当然应该以「结婚」为前提。但是和花恋结婚不在我的预想之中。不论对象是谁,结婚对我来说都有些无法想象。
理由各种各样,但最重要的是,成家太可怕了。
要背负别人的人生太可怕了。
我绝对无法像哈姆太郎一样。想做也无从下手。
「呐城尾。你中意我哪一点?」
她会觉得我问的是个怪问题吧。城尾盯着我的脸,直率的回答说。
「就是你不趋炎附势,面对强权绝不屈服这点。说起来很简单但要做到这点可是很难的」
「……」
我觉得这个说法有些不对。
我之所以敢于反抗是因为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看上去应该很帅,在别人眼中可能像是电影和电视剧里的英雄一样。
但那应该不是真正的帅气。
我沉默的迷茫着的时候,城尾开口了。
「我……想暂时喜欢着锐二。当然在公司还是普通的相处就好。这点我还是懂的。所以,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吗?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你,可以吗?」
「你都这么说了,我拒绝也没意义的吧」
「……嗯。可能是这样没错」
城尾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刚才还说不擅长交涉,这不是挺能的嘛。让男人不能说NO的技巧,比起渡良濑高明的不是一点半点啊。我觉得我该撤了……
正好这时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来。是公司打来的电话,能让我找理由回公司真是帮大忙了。
我那天真的幻想,被渡良濑焦急的声音打破了。
『前辈、现在在哪里!?』
「我在公司旁边的便利店。几分钟后回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暴、暴力事件』
「暴力事件?难道说──球球对地沟鼠动手了吗?」
我最害怕的事变成了现实吗。这个时机发生暴力事件实在太糟糕了。不只是球球,这是关乎中心存亡的危机。
但渡良濑传来的话语让人实在大跌眼镜。
『不,不是。被打的是根津部长,打人的是──』
稍微停顿了一下,她吐出那个名字。
『权田课长』



我立刻跑回八王子中心。
现场的会议室里聚集了七人。动手的哈姆太郎课长、被打的地沟鼠部长和他的部下。还有渡良濑、敦、妈妈桑和球球。室内弥漫着沉闷的空气,让人连咳嗽都不敢弄出声响。
加害者与被害者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加害者仓鼠坐在地板上。双手环膝将头埋着一动不动。妈妈桑蹲在一旁跟他说着什么,但他毫无反应。而被害者地沟鼠却眯眼笑着。他用手帕压住被殴打的左脸,薄成一片的嘴唇微微抽搐着。部下为了照顾他在一旁候着,但上司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让他有些胆战心惊。
看到我出现,渡良濑一路小跑过来。她脸上一片苍白。
「给我说一下。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
渡良濑看向一旁。那里有一道低头站着的身影。她紧咬着嘴唇像是要忍耐什么似的低下头。
「好好解释下发生的情况」
声音变得有些尖锐刺耳这点我自己也清楚。地沟鼠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他左脸一片红肿,但看不到一点痛意。反而脸上满是喜色。
「不需要什么说明。权田打了我。就是这样哦淫行君」
「所以说,为什么打你呢」
「我哪知道啊」
呼嘻嘻嘻,他刺耳的笑着对哈姆课长发出嘶哑的声音。
「这样一来你也玩完了,权田。这件事我会向人事部和合规管理室报告的。我被揍的这么惨,开除的处分你肯定是跑不了的。不如老老实实自己申请离职吧?哈啊?」
哈姆太郎的背颤抖起来。哆哆嗦嗦的发着抖。恐惧附在他那枯瘦的背上。
不一会,抽泣声在房间里回响。
我无视地沟鼠,直接对他的部下说道。
「以防万一还是带他去看看医生为好。后街有家医院,去那处理下吧。敦,你给他们带下路。」
地沟鼠听了露出坏笑。
「对哦。我得去医院开个诊断书。啊、痛痛痛。又痛起来了。这里可能骨折了,可能还得你出医药费啊!权田!」



敦和部下带着地沟鼠走了。
我轻轻走到课长身边。妈妈桑看着我点了点头,退到一边。
我在课长身旁轻轻出声。
「稍微休息会比较好。去休息室吧」
课长还是将头埋在膝间一动不动。我拉起他的手腕,被他猛烈的摇头拒绝。露出膝盖上的一大块污痕。
「都是我的错」
球球说了一句。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幅样子。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狠狠揍那只地沟鼠一顿的。虽然枪羽都对我说到那个地步了,但我还是有些忍不了,差点就动手了。权田课长是,替我揍的他」
「……详情稍后再说」
现在优先收拾残局才是。刚才从会议室前走过的员工都一脸讶异。不能再让课长做游街示众的罪人了。
在妈妈桑的帮助下,我把课长半拖着带到休息室让他好好休息了。然后我召集了主要员工到部长室了解情况。
再结合下渡良濑和球球的话,事件经过大致如下。



午后一点刚过。像是猜到我会外出一样,地沟鼠出现了。
当时各部门课长和领班正在第二会议室开会。地沟鼠闯入其中,发表了「吃闲饭的家伙还有脸留在公司」的讨厌的演说。
其中特别针对球球。
她尽量冷静地反驳。
「我们正在开会。稍后再听您说,现在请回去吧」
对于这正当的发言,地沟鼠发动最低限度的反击。指责球球前几天因为父亲住院上午请假的事。
「藤井寺。你前两天不是『重役出勤』来着。嗯?说这种漂亮话之前你先做好自己的工作如何?你觉得这样是临时工的榜样吗?」(译:重役出勤是嘲讽经常迟到的人的说法,讽刺员工的上班时间和公司老板差不多的感觉,也叫做社长出勤)
「……那天是因为家父身体不适」
球球低头说完,迎来的是地沟鼠的怒吼。
「父亲身体不适?你是不是还想说他快死了?不是吧?再说你们觉悟不够啊。我们年轻时候,可是天天都做好不能为父母送终的准备在工作啊。你说因为『父亲身体不适』?别说笑了。别逗我了。呐藤井寺。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家伙,这个中心才倒的。所以你才会被列在解雇名单上!」
这个时候,确实听到了球球的太阳穴传来声响。渡良濑是这么说的。
地沟鼠继续他残忍的说教。说出了打破球球自制心的话。
「想见父亲也用不着这样。养出你这样的废物,你父亲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吧!」
球球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瘦小的背一下张开,响起运动鞋重重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如同向接球手投出刚速球一样,她用力的抬起手臂。铁石般的拳头紧握着,朝还在讨厌的演说着的下作混蛋脸上砸去。
一副孱弱的背挡在她面前。
挥出的拳头不得已停下来。
在几声惨叫中。比球球还纤弱的胳膊携着拳头确确实实的印在地沟鼠的左脸。
噗呲,响起微弱的声响。
打人的和被打的相互缠着倒在地板上。椅子倒在一旁,资料散在地板上。会议室里掺杂着惨叫和怒吼,
「这些是不能说的!!」
响起嚎啕大哭的声音。过一会才大家认出这是权田公太郎课长的哭声。
「不准随便评判别人的父亲!根津、这些、这点是绝对不行、必须遵守的,就算是上班族也是有孩子,有父亲的。所以这个绝对不准触犯!」



听完所有报告,我沉默下来。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才好。
对哈姆太郎的处分恐怕不可避免。殴打上司这么严重的事。就算抛开我的先例不说,合规管理室也是站在他们那边。
要是被开除的话,退职金什么都没有。正如地沟鼠说的,还不如自己提出离职。
课长不会没考虑过这些。
即使这样我还是想对地沟鼠发火。
「全都是我的责任。部长」
球球恭谨的对我说。
「都怪我没忍住,让权田课长背锅。是我想楱根津部长一顿,权田课长只是想阻止我。要被开除也该是我。请一定向六本木报告这点。拜托您!」
我探出身看着球球悲伤的脸。
「冷静点,藤井寺领班」
球球的鞋底不断摩擦着地板。
「这怎么冷静!权田课长有两个女儿要养吧!?被开除了他该怎么办!」
我暂时无视了球球的提议。向担心的关注事态的渡良濑问道。
「先不说球球的问题,你有没有录音?根津部长骂她的话」
秘书惊讶的把右手掩在嘴边。
「实、实在对不起。我都没想到这点」
「没事」
如果有根津职权骚扰的录音,多少对课长有利些,不过也没办法。渡良濑虽然能力出众,还是太年轻了。
「我就这件事写个报告。渡良濑,还有藤井寺领班。你们详细说一下根津部长骚扰的情况」
两人微妙的点了点头。
虽然我这样下令,但可能没什么用。除非有明确的证据,否则加害者的意见很难被采纳。
上班族的世界里,「暴力」就是有这么严重。



过了一个多小时后,课长来到了部长室。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脸上毫无生气。看起来很憔悴,但表情却很明朗。像是下定决心,放弃了什么一样。
「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面对向我和渡良濑弯腰的课长,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干了件不像样的事。作为社会人是不该动手的。我深知自己犯下的是怎样的错」
搞得像是政治家的道歉声明一样。
「课长为什么会爆发?」
我直接的问道。
「你不是一直忍到现在吗。连根津要求的土下座你都忍下来了。为什么今天就发火了!」
我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没错,我有些焦躁。因为自己的无力而焦躁不安。
「请告诉我原因。是为了球球吗?」
课长伸出左手摸摸了右手,是用力过猛弄疼了吧。
「……不对。不是为了藤井寺。我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
「看见她因为父亲生病而缺勤被骂,不禁想起了自己。不能原谅根津部长那样骂一名思念父亲的女儿。那是我最后的依靠了」
课长斜视着地板,不敢看我。想必他已经有相应的觉悟了。
课长从西服里掏出一个信封。正如我预料到的。
辞呈。
「我已经累了」
课长反复摇着头。
他把白色的信封交给我,今天第一次看着我的眼睛。
「至今为止承蒙您的照顾。我就……到此为止了」
想撕掉收下的辞呈。我不想听课长说这种话。
对我而言,他一直是个讨人厌的上司。对六本木的家伙阿谀奉承,对我又处处挑刺,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喂,枪羽!赶快去干活!」「这个活也交给你了!」进公司以来都不知被说了几百次了。
从这样的他嘴里说出「至今为止承蒙关照」
但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已经累了……」
课长重复说着累了。再次感慨的说,累了。我该对心累的人说什么?别放弃,继续努力的鼓励是没意义的。我只能沉默着接受。
失礼了,课长低下头行完礼便走了。
那个背影比平时更瘦小了。



当我处理完所有事务离开公司,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处理了无数投诉事件的我,从来没想过工作会像今天这样辛苦。保险费太高被骂,措辞不对也被骂,即使这样在工作结束后还是能向前看。但今天的我离开公司时只是低沉着。肩上的重担压得我没法朝前看。
我想尽可能救救课长。
我从各个角度研究了报告的内容。在渡良濑和球球的协助下,细致地记录了当时情况,尽可能的突出记录下老鼠的职权骚扰。
但这份努力最终也只会化为泡影吧。比起我的报告书,合规管理室一定更看重受害者地沟鼠的证词。何况课长还递交了辞呈。
无计可施,无路可走。
明知自己的工作是徒劳的,但还得做下去。这份痛苦,真的会给内心套上枷锁。
我这样算什么部长。
算什么八王子的王牌、又算什么「能干的枪男」
一个连同伴都救不了的男人,到底有什么用……
寒冷的空气中回荡着沉重的脚步声。走在寒冬的夜晚,却感觉像在冷冻库里徘徊。头顶上广阔的冬之星座在夜空中阔步。渺小的我犹豫着是否要回家。才不想给妹妹看这么一张疲倦的脸。
内心挣扎着走到公寓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影。
和上周一样的光景。像是块石头杵在入口的人影。世界第一美少女石景。
「……晚上好」
她、夏川真织轻声打了个招呼。一下抬起头来,又低头用长发掩着脸。
「哟。最近常见到你啊」
低着头,真织不自然的笑笑。应该是有笑的吧。
我们默默无言,走向附近的儿童公园。她紧跟在我身后的脚步声,就和我刚才的脚步声一样。
老样子并坐在秋千上。
她紧握着生锈的铁链开口。
「抱歉。我打破了约定」
像是用力挤出的话。她的侧脸浮现着十六岁的年纪不应有的悲痛。
我沉默着等她说下去。
「我想要去上学。早上七点半我就带好包,穿上鞋准备出门。就差一点,但我穿上鞋就站不起来了。腿使不上劲。为什么呢?我自己也在思索。然后腿脚就开始发抖,一想到要去学校发抖就停不下来。因为和你约好了,所以我好几次想努力站起来。但全身都颤抖起来,好像生病了一样。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体会这么沉重,等我回过神来,妈妈已经在我身旁了。那个严厉的妈妈怜爱的对我说『不用勉强自己』我坚持不住,只能停在那一步」
我静静地听着真织漫长的坦言。我想着有没有什么可以搭话的点,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什么鼓励的话语。
最后,说出的也是句软弱的话。
「我也,坚持不了了……」
「你也是?」
真织一脸意外的表情。
「是啊。完全中了敌人的圈套,失去了重要的伙伴。别说协同中心,连公司内部都没法统一。就和你说的一样在狭小的世界里忙于争斗。到头来我也只剩下失败。对你说教的资格,我是没有了」
「妈妈可是说你是个超级能干的人」
「哪说得上能干啊。我也只是个社畜。被上头按住,对部下指手画脚。就只是个无能的上班族啊我。看起来出众是因为有伙伴们抬着我,支持着我。现在我连这些伙伴们也保护不了……」
真织盯着地上,脚尖踩着石子。不久,她露出笑容。
「诸事不顺啊。高中生和上班族都是」
「说的对啊」
我回笑的瞬间,紧张突然平静下来。寒气在我和真织身边流淌。这感觉怎么形容呢?和花恋不同,和渡良濑、沙树也不一样。硬要说的话,是只有同类之前特有的气氛。
之后我和真织相互抱怨彼此的处境。向冰冷的手上吐出白色的温热气息,脚踏在冰冷的地面,互相诉说着软弱的话语。仔细想想,我好久没和人这样说着泄气话了。学生时代还能跟沙树、剑野畅谈。工作以后就没有这样的对象了。
终于聊完了这个话题。
时间也来到了深夜十一点。这个时间有些晚了。
「时间有点晚了,会被你妈妈骂的吧」
「还好吧。我打的回去」
她从秋千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脸色比刚才轻松多了。
「记得直接回家哦」
「……不。我去家附近的餐厅学习」
「笨蛋。这都几点了,要是再被怪人纠缠怎么办」
真织皱起眉头。
「那家餐厅到家只要两分钟。被缠住我会往家跑的」
APP上约的出租车几分钟就到了。
我向后座的她问道。
「花恋做的巧克力香蕉蛋挞很美味吧?」
真织露出害羞的笑。
「嗯。太棒了……但对我来说,太甜了」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5-28 11:30 编辑


第六章
第二天早晨,我没有去中心而是乘上电车。
目的地是,丸之内。(译:丸之内是日本东京都千代田区皇居外苑与东京车站之间一带的地区,行政区划分为1丁目至3丁目。日本有名的商业街。感谢度娘)
我对位于东京站旁的这条街不是很熟。除了因为工作来过几次就再没其他印象了。因为这里几乎只有公司存在。听说白天街上走着的全都是上班族,到了晚上就冷清得可怕。和六本木、新宿不同,这里是真正的办公区。也是,社畜之街。
花菱中央银行总行,也坐落在这条街。
我来此是为了课长的事直接和剑野谈判。
发生的事想必他肯定知道了。
课长的辞呈还在我桌上放着。总算是把事态控制住,让他撤回申请了。感慨于那有百米高大楼的威严。我在一片西装的洪流中,像个刚到东京的乡下初中生一样抬头望着这栋大楼。而后带着决意踏进大门。
我提前预约好了,在接待处办理好手续后就有安保人员过来引导我。我还是第一次来到银行内部。跟业务窗口的「表象」完全不同。在我想象中应该是「一群死板严肃的人」但从擦肩而过的职员和透过门缝观察到的工作情况来看,他们都像是体育系的一样粗暴、充满活力。「你觉得这种协议书能通过吗!」的怒吼声都传到走廊来了。
当然,他们不可能为我这样的小人物准备专门的接待室。我被带到了一间小会议室。等待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脑中反复模拟怎么做能帮到课长,说些什么话才能改变剑野的意志。
「找我是有什么事」
传来剑野淡漠的问候。她脸上依然挂着浅笑,在日光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你已经猜到了吧。我这次来是关于权田课长的事。」
「根津部长已经写了报告书给我看。恕我直言,淫行事件之后还发生暴力事件,果然八王子中心应该被关掉」
我握紧藏在桌下的拳头。
「是因为有职权骚扰才引发暴力事件的。根津部长乱骂我们中心的藤井寺领班。权田课长是为了保护她才动的手,你那份报告书肯定没写这些吧」
「是啊,根津的报告里没有写」
剑野的说法有些隐晦。
「根津手下的人给了我另一份报告。看来根津和藤井寺领班之间确实有些矛盾」
剑野在根津身边也安插了眼线啊。看来剑野根本不信任根津,不,现在的剑野可能谁都不相信。
「既然你知道的话。那──」
「就算是有职权骚扰又怎样?根津似乎只是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吧。权田部长却做出如此过激的反应,这才是暴力的原因吧?」
我紧盯着旧友的脸。
「根津可是说了些中伤球球──藤井寺父亲的话。和因为工作挨骂完全是两回事。这不就是职权骚扰吗。还是说你认为这是正当的『发表个人看法』」
剑野的视线不曾逃开。
「就算根津对藤井寺领班有职权骚扰行为,权田课长有必要打人吗?以理服人不行吗,非要用暴力解决吗。你说正当性,他动手就是正当的行为?」
他说的完全在理。
和刚才脑中模拟的结果一样。我早知道剑野会这么说,他向来如此。以前面对大人他也敢于争论,绝不会在逻辑伦理上犯错。这些,我最清楚不过了。
但我不能就此退缩。我也有应该主张的道理和不能让步的意志。在这里退让的话,课长一定会被开除的。
换个方向吧。
「那么,就这样放任根津不管吗?毕竟他是个『功臣』。得到奖赏很正常吧。你要让那个卑鄙透顶的男人回到花菱中央吗」
剑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仿佛被说中痛处,又或者他只是在微笑。
「谁知道呢。那得归我们的人事部管」
「但愿他不会是颗老鼠屎。你们要是被卷入职权骚扰也一定受不了的吧。让这种家伙回到银行的人不说,利用过那家伙的你也会被连累吧?」
「我会用点小手段脱身的」
「你也会用小伎俩了吗。可以更简单吧,只要处理了根津的职权骚扰,他就再也回不到银行了。这才是上上策不是吗?」
「对我来说利用根津完成裁员后再丢掉他才是上上策」
愤怒使我捏紧拳头,指甲陷进手心。
「不正当的职权骚扰是上上策?别说些无耻的话,“天才剑”。我再说一遍。根津骂藤井寺的话不存在工作上的正当性。有必要中伤她父亲吗?谁听到都会这样判断的吧。必要情况下,我可以让当时在场的人都出来作证」
唯有这些话,我是不想说的。
因为那会他触及心里最敏感的,最危险的部分。
但是我不得不说,必须去触碰。就算这会伤到他。
「听好了,根津说的话。『养出你这样的废物,你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你听了同样的话还能这么冷静吗?亲眼看着别人辱骂自己的父亲,你能忍吗?能吗、剑?」
这时,剑野的眼中失去神采。我也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我做好了迎来狂风骤雨的准备。但什么也没发生。剑野的表现不带任何感情。
「都说了,为什么要动手」
他静静的说,正视着我静静的说。那坚定的意志和我想要保护同伴的意志一样。
「权田课长要是真想做个好父亲就更不该动手了。打人会被开除的,他应该默默忍受。作为一家之主,无论如何都得忍下来。这才是真正的“保护家人”」
我吓了一跳。原以为剑野是出于自己的打算才袒护根津。看来我想错了。剑野慎一果然还是我认识的剑。他从没忘记──背负着所有过错而自杀的父亲。
所以我才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知道隐情,了解剑野父亲的人,我不得不说出来。
「因为他是个父亲啊!」
我用力拍向桌子,怒吼道。
「正因为他是个父亲,才不容许根津辱骂藤井寺的父亲。将藤井寺父母的境遇与自己重合。这不对吗?」
不,剑野摇着头,露出顽固的眼神。
「权田课长不该去维护藤井寺领班父亲的尊严,他更该站在自己家人的立场来考虑。结果他只是放弃了做一个父亲而已」
「不对!就因为他作为一个父亲,才不能原谅根津!」
我说完,室内便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出的噪声。我们互相沉默着注视着对方。如果沙树看到会怎么说呢,花恋看到又会怎么说呢。会说着「不要吵架了」哭出来吧。真织看到又会怎么说呢。她肯定会耸耸肩冷淡的说「看吧,大人们总喜欢争斗」我都清楚,都明白。但我必须说。不论发生什么。
响起低沉的敲门声。门被打开一条缝,年轻的女职员露出疑惑的神情。「这里十一点开始要用到,还没结束吗?」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了啊。
剑野紧绷的身体一下放松下来,「不,我们很快就好」
「我们还没说完呢,剑」
「不,没什么可说的了锐二。我也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我可不止负责你们这一家公司」
剑野一边准备回去,一边说。
「其他话留到明天的会议再听你说吧」
「会议?」
「你那边的定期会议」
说起来好像是有这样的东西。每周二都有一次的营业会议。一连串的骚动让我忘了这事。但我可没听说剑野会出席。
像是察觉到我的疑惑,剑野补充说。
「是阿卡菲尔CEO想要出席会议。他想通过旁听会议找出日本法人制度的实际问题。我是作为解说参加。也算正如我愿。为了尽快完成裁员,我需要头领的支持」
「日本法人的头领是高屋敷社长啊」
「他只是个摆设。『超人乔治』现在才是话事人」
剑野说的大概是正确的。
但换个角度看这也是个机会。
我还没找到机会和阿卡菲尔谈话。这次会议可能就是我想要的机会。


下午一点准时进行的会议开始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在桌前分为两列。右手边是六本木的人,左边是我们现场组。还有今天加在正中坐着的阿卡菲尔CEO。他的左边是高屋敷社长,右边坐着剑野和银行组的人。
会议惯例是由直销事业部部长室田先生致辞,但今天不一样。他直接汇报上个月的签约数量、销售额和签约率。想必他一定很在意CEO的看法。
我来回看着用边用手帕擦汗边做汇报的室田,和悠闲的品着茶聆听汇报的CEO──突然注意到。CEO没有带翻译人员。上次来也是。
是自己能听懂日语吗?
毕竟她喜欢日本动画来着,还喝着日本茶。
「可以了,室田本部长」
剑野出声打断。
「用不着听完,上个月也没达标,完全是在亏损吧?」
室田先生带着张被晒黑的脸僵硬的点点头,试着反驳。
「但是那是因为一月有新年假期。每年都很难签约,其他保险公司也和我们一样。这部分损失会在繁忙期挽回的,汽车保险就是这种经营模式──」
「这种模式没法盈利」
剑野直截了当的说。
「既然知道每年一月都卖不出去,为什么不修正下期的营业目标?太不合理了」
「这个……」
室田又用手帕擦着额头,看了看现场组之后说道。
「算上维持客服中心的费用所以才得出这样的数字。实际盈利额其实比这要多」
剑野这才点点头。
「换句话说,不考虑成本去制定明知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所以才没达标。完全就是本末倒置嘛。就没人觉得奇怪吗?如果贵公司没有自净能力的话,我们还是只能进行裁员。」
室田一言不发的低下头。事实上我也认同剑野所说的。既然明白那是个无法达成的目标,降低目标数字就好了。就像是软弱的家里蹲说「从明天开始改变,每天做一万个下蹲锻炼」「不不不,还是先做十个,从力所能及的目标开始吧」一样的道理。每个人都这样想。我和室田先生内心都这么觉得。
那决定这个难以企及的目标的妄想症患者又是谁呢。
当然不会是现场组。做决定的是经营租。
经营租的负责人、天道「滑头鬼」崇专务。
那个滑头鬼正坐在高屋敷社长身边抱上胳膊闭着眼。是睡着了吗?不,他的嘴角还带着浅笑。完全没有身为当事人的自觉。嘛,就是这样他才会说达不到营业目标是因为现场组无能。
「够了,进入下个议题吧」
剑野冷冷的说着,代理店统括部长站了起来。重复着和室田差不多的借口。
话说回来──我在想。
剑野他为什么不去追究天道的责任?
又不是现场组定的这种目标,该追责的是经营租──天道专务才对。
经手过众多企业的剑野不可能不知道。事实上我也听说那家伙在其他公司解雇了好几个董事。为什么只特别对待阿卡迪亚,不去追究滑头鬼的责任呢。
高屋敷社长今天也沉默着。最近几天他一直是这幅样子。板着脸沉默不语。无论银行和CEO怎么说他都不反驳,是已经放弃了吗。
然后是阿卡菲尔。
被誉为超人的他一脸敷衍的旁听着会议。他用小指挖着耳朵,看着指尖的耳垢「哇」惊讶出声。那耳屎有大到这么让人惊讶吗。仿佛别人的事跟自己无关,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果然还是听不懂日语吗。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来这里呢。
在代理店部长落座后,剑野附到CEO耳边。CEO点点头回答了几句。
通过剑野,CEO向我们传达其旨意。
「CEO说『这么狼狈可赢不了全球社』『打不赢就早点撤吧』」
又提到了竞争对手的名字。
CEO这么执着于与全球社的胜负是有自己的私人原因吗?以前真织说过夏川志织曾和阿卡菲尔一同共事。是因为这个吗?
剑野环顾室内,严肃的说。
「果然针对损保业务裁员是当务之急。CEO也这样认为吧?」
超人用手指摆弄着淡金色的刘海,悠闲地点了点头。真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最麻烦的就是种敌人,根本摸不清他的动向。
高屋敷社长还是沉默着盯着眼前的资料。与飘然轻松的CEO相比,让人觉得沉重、劳累、腐朽。青年和老人,他们相差三十多岁,却让人觉得两人的距离不止三十年。
社长的沉默让其他社员不敢开口。总是对现场组各种唠叨的董事们也像是地藏菩萨一样闭口不言。看来他们都已经放弃了。
那就只能我来说了。
「我能说两句吗」
剑野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举手。静静的说了句「请」。整个房间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都是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像是在说「淫行小子还有脸来开会啊」的感觉。就是我这张脸哦。给我好好看清楚了。
「我想请教下CEO。我不太懂为什么要因为赢不了全球社而裁员。为什么,我们非要跟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吗?」
剑野回答我。
「又要说你的协同客服中心吗。那个已经被否决了」
「我是在和CEO对话,不是和银行。请你不要插嘴」
剑野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反驳。
在他旁边打了一个大哈欠的CEO用困倦的碧眼看着我。果然还是懂日语的。这和听不听是两回事,只要她肯听,对我来说就是有价值的。
It's a game.
他这么说道。他说的只有这一句话,但我觉得他轻佻的语调中包含着各种信息。游戏。这只是场游戏的话应该是指全球社和阿卡迪亚这种大型企业之间的游戏。所以必须赢。没有比这更有意义的信息了。
原来如此——我一下想通了。对他来说工作不是为了生活,而是场游戏。所以才必须赢。这是当然的。只有以胜利为目标的游戏,没有以输为目的的游戏。这就是为了生存而工作的我这样的社畜和已经拥有足够财富的世界级经营者的差距。
但就在这时,响起椅子的悲鸣声。
高屋敷社长站起来,睁大了锐利的像荒鹫的双眼,怒吼着。

「居然说只是场游戏!?」

和CEO一样简短的话语,但那激动的声音里却包含了百万种感情,集合成纯粹的怒意。自己一直执念的损保事业、为了因交通事故去世的已故夫妇而定为自己一生目标的事业被称作「游戏」,这让他忍耐不住的感情爆发出来。
看到这样毫不掩饰自己感情的社长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当然他因为花恋的事朝我怒吼。看到了老头子在被我夺走心爱的孙女时的怒吼。座位上列成一排排的董事们呆呆的张着嘴。他们也被吓到了。只有一个人,只有那个滑头鬼冷冷注视着这样的社长。
直面这怒火的CEO一副「哦?为什么要生气?」的表情。嘛,这也正常。如果不知道他女儿,那对夫妇的事,就很难明白社长对损保事业的执着。不,如果是超人乔治的话,就算知道也应该还是一样的表情。
「贵道先生」
一直候在一旁的门胁总务部长出声提醒站起来的社长。他和社长同族。但还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这样称呼社长。回过神来的社长干咳两声。
「……失礼了」
社长大口喘息着低下头。坐回椅子上,抱着胳膊闭上眼睛,也抿起了嘴。这之后场内就沉默着,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对不识趣的我来说,这正是个好机会。
我继续追问。
「阿卡菲尔CEO。您知道全球社日本的社长吗?」
他回答我NO。还是没有一点兴趣的回答。他关注的是整个全球社,区区岛国的一介社长应该还入不了他的眼。
「听说CEO是从阿卡迪亚的网络部做起的。其实全球社·日本的女社长也同样是阿卡迪亚网络部出身。您还有印象吗?互联网刚普及时热衷于构建网络体系的那位女性。她被叫做魔女哦」
好像想起什么的CEO喔的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看来他是想起来了。
「就此撤出损保业的话,留下的只有她的胜利。能出一口陈年老气,她想必很高兴。对你来说这应该算不上愉悦吧。对你的这场“游戏”来说」
CEO轻轻的低吟着,开始认真的思考着什么。很好,这是个好兆头。听真织说那番话真是太好了,真是奇招。
但就在这时,剑野巧妙的跟进说。
「只要阿卡迪亚打败了全球社整体就不算您输。局部地区败北在整场胜利面前微乎其微。我希望CEO能像以前一样,从宏观角度进行经营判断」
CEO似乎同意似的点了点头。可恶,差点就成功了。这家伙真是多管闲事。
讨论告一段落后,滑头鬼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说道。
「枪羽部长。你还是先担心下自己脚下吧」
「我脚下?」
「前些天、八王子中心不是发生了暴力事件吗。听说是现场的课长打了根津财务部长。你不觉得你监管不到位吗?」
就是就是,从好几个董事那传来呼声。今天地沟鼠没有出席。好像是在养伤。在医院照料他的敦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那家伙的做法真让人作呕。
我忍着怒意,低下头道歉。这种场合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道歉了。
「嘛。你自己的淫行也还在被审问,会发生这种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董事们哄堂大笑。被他们冷冷的嘲笑,我咬紧牙关,把愤怒深深的埋进心理,转化成现在没有一点头绪的将来反击的动力。
剑野用严肃的声音结束了会议。
「在三月一日的运营战略会议上将决定缩减损保部门的具体计划。到那时,希望贵司也能决定好对枪羽部长的处分」
终于要到死期了。
我们只剩下不到两周的时间。
比春天的脚步来得还要快,必须得建立起协同客服中心才行。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11-24 13:30 编辑


第七章
开会两小时,心累一整天。
晚上九点多,我一到家就倒在沙发上。想着至少也得洗个澡,但实在是累得不想起身。
今天的晚饭是雏菜准备的奶酪饺子。虽然只是速冻食品,但要做好还是需要点诀窍的。我是做不好羽根,但雏菜做的很精细。(译:日本做饺子的方法比较特别,很多时候外面会裹一层很薄的皮,就叫羽根。备用楼放的图是用模具做出来的羽根)
也差不多该跟妹妹说裁员的事了。这事还是跟家人说清楚比较好。BIGBANG项目的时候雏菜也说过,不管我怎么样她都会跟我一起的。我的话都已经涌到喉头。
但……
「……这饺子真好吃啊」
「那当然。我可是很努力的在做羽根」
看着开心的在鼓掌的雏菜,我心中无论如何「不能把她卷进来」的想法更加强烈。不想告诉她大人们肮脏的世界、不想让她知道这些。我和曾经的挚友在公司里纠缠不清的争斗着,该用什么表情跟她说?我想让妹妹、让家人离这边的世界远些。所以我说不出口。
课长的苦衷,我多多少少也能体会到一些了。
我只是面对妹妹一个人。课长有夫人和两个女儿。三倍的苦恼。三倍的重量。怎么说得出口啊……
「哥哥你还好吗?没什么精神呢?」
「嗯、遇到点事……」
雏菜放下筷子,从一直放在沙发旁的书包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纸袋。又从纸袋里拿出五块巧克力曲奇。形状不整齐也不太好看,一看就不是买来的成品。
「今天在朋友家做的!给你了!」
我情不自禁的来回看着曲奇和妹妹的脸。亲手做的点心?这是吹的什么风。企图用饼干钓苹果卡?
雏菜扭捏的搓着双手。
「别老盯着我看啦,赶紧吃吧。这个形状太让人害羞了……」
「形状?」
「我做的可比不上那个JK的好」
妹妹有些模糊的说法,我终于理解了。看样子她很在意比不上情人节那时候花恋做的蛋挞。
「你也会做料理了啊……」
我认真的咀嚼着饼干,感觉有些烤焦了。但我第一次觉得饼干吃起来这么甜蜜。
雏菜战战兢兢的问道。
「味道、怎么样?好像有点烤焦了」
「太棒了。感觉今天的疲劳全都飞走啦」
我说出心底的真心话,雏菜也松了一口气。
「嘛ー、我明年也是个高中生了!一定会好好做饭,支持努力工作的哥哥的!」
「你高中也要在东京读吗?」
「这肯定的啊。习惯了这边的生活我可不想再回海边了!那边这个季节可是整天下雨下雪的。来这里我才知道『冬天居然会有晴天!』」
雏菜说的和我刚来东京时想的一样。嘛,大家也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吧。
我再次问雏菜升学计划,是因为乡下的老爸每次遇到什么事都说「升到高中就回来吧」明明对我像海原雄山,对雏菜就是妙厨老爹。见不到雏菜肯定很难受吧。哼哼,我绝对不会放雏菜回去的。(译:海原雄山是1983年在小学馆连载的料理漫画中父亲的名字,好像还是个傲娇角色,故事主要讲一对拥有非凡味觉的父子,为了决定美食精髓而展开竞争的故事 妙厨老爹是1984年在讲谈社周刊连载的漫画,后改变为动画,故事以主角荒岩一味高超的料理为经,温馨家庭的经营为纬,讲述如何在工作和家庭之间取得平衡点,共同谱出家庭和乐的情景,以及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
「其实前两天有一次志愿调查」
「诶,你已经决定好志愿学校了吗?」
雏菜嗯ー的皱起眉头。
「之前觉得双祥的制服挺好的,但我才不要做那个欧派JK 的后辈」
「这么介意这点啊……」
雏菜似乎对花恋有很强的竞争意识。特别最近总感觉她的女孩心猜不透。
「总之我的第一志愿先写了御子神高中」
偏偏没想到会从妹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什么、御子神?」
「好像是所奇怪的学校啊。又是学分制,就算逃课也没人说什么!」
「那也要看你逃课的程度吧……再说,那可是重点学校啊。你有信心吗?」
雏菜咧嘴露出白牙笑了,她竖起大拇指。「我会加油的ー!」诶ー真的吗?你来这边就变懒了吧,成绩也下降了。
「怎么? 御子神不行吗? 哥哥很反对吗?」
「说反对倒不至于……」
想起真织和课长说的那些话,我就犹豫起来。
我正想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从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传来,好像是装在口袋里忘拿了。
我还以为接不到这个电话了,但铃声一直响直到我拿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南里花恋。我觉得有些奇怪。今天又没有安排小说指导,而且这都晚上十点了。
那个「友情故事」还没写完。写文速度飞快的她目前还在苦战中。可能是想跟我讨论下这方面的事。
『实在抱歉,这么晚还打来电话』
花恋道歉的声音里,带着不同寻常的迫切。似乎不是关于作品的商谈。
「怎么了?……是你爷爷出什么事了吗?」
我想当然觉得是高屋敷社长。他今天开会的时候好像特别头疼。
但从花恋口中吐出的是另一个名字。
『真织酱她……』
「真织?」
花恋重重的吸口气。
『再也……不想见到你……』
「不想见你?为什么、你们吵架了吗?」
『她说、再也不想见到我……』
我还是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嘶哑的哭声我没听清楚。总是开朗活泼的花恋只向我传达了这事很紧迫的信息。
「你冷静点、从头开始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电话那边像是点了点头。
『今天我从小学时的朋友那里听说了些关于真织的传闻。说她最近经常在夜晚的立川游荡。还劝我说最好离真织远点。但这一定是什么误会。真织不是在玩,只是在咖啡厅学习而已。虽然我做了很多解释,但他们都不相信。真织一直容易被人误解』
「啊、我知道」
真织深夜还在外边学习的事,我之前听她自己提过。
虽然我提醒过她晚上不要出门,但比起这些她不想见到母亲的心情更强烈吧。
「我接着就给真织打电话说了这事。但她却说你这么想也没关系,现在我真的就是个逃学的不良少女」
我想起真织坚强的表情。她不是想消除误会的类型。不仅如此,她还想扮演被误解成「不良」的自己。
『但是我不喜欢这样。好朋友居然被这样误解什么的!于是说着说着不知为何我们就吵起来了……』
就花恋而言肯定是出于友情的行动。但对现在的真织来说这太沉重了。花恋的这份温柔太沉重了。
『挂电话的时候,真织说了这句话』
『「谁都不想见。我不要见到认识我的人」』
所以她才会这么跟我说啊。
但从花恋的角度看就是,为什么真织会说这种话呢。
『枪羽先生、我该怎么做才好呢?我又该怎么说?请告诉我,我很想知道。我想再接近真织的心』
「这个……」
我犹豫着该怎么传达。这个真相肯定会伤到花恋。所以我说不出口,想找些其他的说法。但这问题不管怎么说都会变得含糊。什么都传达不到。
只能直截了当的指明。
即使她会因此受伤。也只有这样才能救她。
「一定是、太沉重了的原因」
即使是通过电话也能知道花恋的身体一下僵住了。
「真织肯定是觉得你的这份温柔太沉重。要说原因,是因为她不想输给你吧」
『不想输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朋友吗?从小就一直是朋友啊?』
「正因为是朋友」
我用力大喊。
「就因为是朋友才不想输。不甘示弱更不想你被看到消沉的自己……那家伙是这么认为的」
被偷拍那天,真织在深夜的咖啡店对我说过。上幼儿园时遇到花恋就开始觉得自卑。面对像个女孩子、对谁都很好的花恋感到自卑。这样的真织,唯一支持她自尊心的是在学校的成绩。她说,只有学习能赢过花恋。现在这股自尊心逐渐动摇,再也无法和花恋对等。必须是平等的关系才能成为朋友。
花恋不再说话,电话里一片沉默。我也找不到可说的。除了传达真相,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随着沉默的持续,后悔的念头也逐渐侵蚀我。也许我不该告诉她这些。真织也一定不想被她知道。我这不是彻底撕裂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吗?
过了好一会,花恋突然喃喃自语。小声的说着「啊,是这样啊」我正要问他的时候,她说。
『……原来是这样啊,写这个就好了』
花恋小声的说着。那绝对不是出自我口,是她在自言自语。就像自然浮出水面的气泡一样。
但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感觉我的背都在震颤。
我突然醒悟。我一直觉得模糊的东西现在变成了确信。
果然、她是个天才。
是天生就该成为作家的女人,
是和我完全不同的生物。
我绝不会有这种想法。假如朋友遇到这种状况,我一定不会想起小说。
而且我还记得这种感觉。太令人怀念了。没错,这和小学四年级时,和那个东京来的转校生相遇时的感觉一样。
真织和花恋。
我和、剑。
这种关系、实在是……
『——枪羽先生?怎么了?枪羽先生?』
花恋的呼喊将我拉回现实。
『对不起。我说的有些离题了,但还有件让人担心的事』
「担心的事?」
『我们通电话的时候真织好像在外面。因为感觉她那边有些吵,所以我想她多半是在立川站附近吧。不过现在都这么晚了?』
「啊,确实有些不妙」
听完事情经过,我也在想真织今晚是不是还在意气用事的学习呢。立川站附近有很多通宵营业的店。新横滨的忠告又闪过我的脑海。
「我知道了。我去看一下」
『谢谢您!』
我也觉得自己有点粗心。还想去被地沟鼠拍下那张照片的立川。虽然他似乎已经没在跟踪我了,但就怕万一……不,这应该可以反将一军。也许这次可以证明我是在「保护熟人的女儿」
我挂断电话,穿上外套。
告诉雏菜我要出门后,妹妹怒视着我。
「这个时间还出门约会?你这可是犯罪,我要报警了哦」
「别让哥哥我成为有前科的人好吗?」
「我是说报告给妈妈听」
「……拜托您了、只有这点请您务必放过我」
我用敬语向妹妹道歉,又用三千元苹果点卡收买她后坐上了出租车。到立川好贵好贵的,但这个时间能赶得上电车才有鬼了。
在车上我想着花恋和真织的事。怎么做才能让那两人才不会像我和剑野一样呢。
花恋越想伸出援手,真织越觉得受伤。
要解决这个矛盾简直比建立协同客服中心还难。



出租车停在立川站南口。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这个时间连回家上班族都没多少了。做着流动职业的人成为街上的主角。
我走进夜间还在营业的快餐店寻找真织的声影。尽管已经这么晚了,店里还是很热闹。但总觉得他们周围环绕着一种疲倦感,可能是因为在这里的人都是些「不想回去的人」实际店里还能看到很多穿着制服的学生,他们咬着凉了的汉堡玩手机或是翻开参考书。和真织相似的孩子,这里太多了。
但我找不到最要紧的真织。
不在南口而是去了北口吗?
或者在卡拉OK的包厢里?真是这样可就没法找了。
还是说她已经回家了?没办法确认。毕竟我没有真织的联系方式。先联系花恋看看吧。
突然我想起北口也有家夜间营业的店。
想着去那里看看情况,我横穿过车站。忽然、闪亮着的霓虹灯映入眼中。是游戏厅。那家伙不玩游戏,更何况过了十一点她也进不了店。但万一呢。
我走下人行道,进入游戏厅。
店口停着好几辆高大漆黑的货车。
在那周围聚集着些粗鲁的年轻人。寒冬里还穿着T恤衫,露出被晒得黝黑的皮肤。亮白的牙齿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与我对上视线时他们皱起眉头摆出吓人的姿势。「你瞅啥呢?」不好意思年轻人,刚才不是想瞪你。这眼睛天生的没办法。
我移开视线想走进店里的时候。尖锐的悲鸣声传进耳中。我停下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场外售票处的某个方向,从稍微偏远的狭窄小巷里传来。和吸引众多顾客的大街不同,那里是繁华街的死角。
「喂,等等混蛋你想去哪」
小哥好像说了些什么,但我毫不理会直接跑过去。我有些不安,那惊叫听着有些耳熟。希望不要是最坏的情况,我祈祷着走向那边。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就算在和JK交往,我也不是校园恋爱喜剧的主角。我救下的被不良袭击的女孩喜欢上我什么的,这种展开我早就毕业了。
但现实就是有这么残酷邪恶。
真织被人从背后钳住双肩。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真织被抓在半空中,双脚无力地摆动着。看到她拼命的挣扎,围着的三个男人咯吱咯吱的大笑。有个人蹲下想看看内裤,其他人见此笑得更肆无忌惮。
「你们干嘛呢!」
我冲过去的时候,心中仅存的一份冷静警告说这不太明智。对方有四个人,最好去拜托警察,这里离派出所也不远。或者大喊叫人来,这才是大人的做法。但我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真织看见我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然后垂下头,不想让我看见她的脸。
我用大人的理智止住想要打那些男人的气势。四人一齐用阴暗的目光瞪着我。一幅玩的开心被打扰的小孩子一样不快的脸色。看起来都才二十岁左右。眼睛通红,瞳孔浑浊。一点都不慌乱。
「这大叔谁啊?」
「我是那孩子的……叔父。天晚了来接她回去」
男人们面面相觑,都露出荒唐的表情。果然会顺从的答应我吧。
但真织抓住这个空隙。一看大汉的力道放松下来,一下狠狠的踩在他脚上。逃开悲鸣大汉的手,回身踢在大汉腿上。惊人的一击,这家伙还真是不服输啊。
但这并不能改善事态。
「住手、快停下!」
「这和你没关系吧!」
我拉回还想再踢一脚的真织,右手将她抱入怀中。
「放、放开我!」我用力抱住她激烈反抗的腰。好像领会了我的意图,她渐渐老实下来。
「喂ー、好痛、真的好痛啊ー」
嘿嘿的笑着,被踢到的男子默了摸脚。
「糟糕哦马克君、说不定会骨折哦」
「不会吧,真糟啊。挺能的嘛,找这家伙的学校开除她吧」
简而言之,这和地沟鼠驱逐课长所用的方法相同。古今中外男女老少,混蛋的想法都差不多。
他们的口气听着有些耳熟。我重新审视男人们的脸,原来是之前在立川搭讪真织的那两个男人。他们好像也注意到我了,发出惊讶的叫声。
「马克、这家伙好像是那时候的黑社会」
「什么黑社会啊,就只是脸长得可怕点吧」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或是身边带有同伴。他们没有一点畏惧的迹象。另外两人绕到我身后打算截断退路。
「别误会」
我将真织保护在背后,尽量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我没有要打架的意思,只是想送这孩子回去」
带头的「马克君」回头看了看伙伴笑起来.
「你们听到了吗.这家伙是『正义君』啊」
他们又大笑起来。刚才起就一直没法好好沟通。对于我的话他们什么也不回答。既然说教无益,那就只有用拳头解决了,这就是少年漫画的世界。但在我生活的社畜世界中,就算是对兽人也只能用言语交流。
「我并不想打架」
我又一次看着他们的眼睛说着。但还没等说下一句,一个男子便从背后冲过来猛地撞开真织。我接下他强壮的身体倒在地上,其他男人一拥而上,脚踢在我的肋骨上。我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滚动。
「快住手!」
真织大声尖叫。我还怕他们会伤到他,但四个人都沉迷在踢我的快感中。脚尖发出轻响踢在我肚子上。从我口中吐出晚饭吃的食物。一脚接着一脚,我身上到处沾满他们的脚印。
这伙人喃喃说道。
「这家伙还真不反抗啊」
是啊,上班族可不能打架。光是被怀疑淫行就受不了的了。要是在发生伤人事件就更对不住伙伴和部下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不还手啊!」
真织在呼喊什么。「别管了你快逃」我本想这么说,但发不出声音。感觉意识渐渐远去,嘴里充斥着血腥味。为了保护脸,我用双手撑在地上,免得明天上不了班。这种时候还在为公司考虑,我的社畜本性让我自己都有些吃惊。
我到底在干嘛啊。
要是真想救真织,就该去报警的。直接拿手机打110,再大声呼救。虽说深夜人不多,但因为在繁华街所以很可能有人赶来。要想避免暴力首先就该这么行动。这才是正经的大人的应对方式。那么我到底是在干嘛。是在做什么啊。在这种地方,沉浸在和小混混低劣的打架中。
为什么。
肯定是,我想用这双手去证明。
证明自己也能帮到别人。
阻止不了裁员的我。对课长见死不救的我。这样的我,也能帮到别人。我是这么想的。
「已经够了,不要、再为了我这种人」
真织悲痛的哭声传到我耳边。混蛋,你还在啊。别说什么我这种人。你不是有宝物吗,不是有关心着你的朋友在吗。我、已经、没有了啊。
忽然传来「STOP ♠」的声音。
不是这群家伙的声音。
非常轻佻、轻率的语调,也是听着耳熟的声音。踢我的脚都停住了。沉迷在刑罚中的家伙们站着不动,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帝、帝王!」有个人战战兢兢的说道。
帝王?
我慢慢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穿着骚气的白色西装的男人。乱糟糟的刘海下,他轻浮的俯视着我。
「我不是都说过了嘛、枪仔♥」
是新横滨。八王子最自豪的不良员工出现在立川,当然,还带着女伴。他左手缠在魅力四射的金发美女肩上,右手绕在富有异国风情的黑发美女腰间,像是黑手党的老大一样叼着雪茄。(译:我没翻反,确实是这个形容顺序)
「为什么?」我试图发出声音,却只吐出满是鲜血的唾沫。新新横滨蹲下身用手帕帮我擦干净。
「是帝、帝王您的熟人……吗?」
叫作马克的男人颤颤抖抖的发问。新横滨没有回答,只是招了招手。
「你们几个、可以走了♦」
「呃、但是……」
「以后不准再对他和这孩子出手♠ 要是敢违背,就别怪我心狠 ♦」
「遵、遵命!」
那几个家伙滑稽的带着发着抖的身体狼狈的逃走了。
我靠在新横滨手上站起来。
「没想到你会救我啊……」
「我永远都是你的伙伴啊♥」
他撩了撩刘海,真骚啊。
我对她被称作帝王很感兴趣,但还是改天再说吧。
「那我这个伙伴还有个请求。今天的事能不能在公司保密。还有希望你要不问她是什么人。可能我提的要求是有些多了……」
新横滨竖起大拇指,表示OK。然后轻轻的挥了挥手,和两位美女消失在夜色笼罩的街道中。
真是的,那家伙到底什么人啊……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真织走到我身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一直在吸鼻子,恐怕不只是因为冷吧。
「去医院看看吧。可能骨折了」
「不用了,没问题。就是撞了两下而已,贴上湿布敷一会就好了。」
明明被狠狠的踢了那么久,却没有想象中痛。醉鬼踢人也就只是这种程度啦。还好没伤到脸。
但真织却不同意,她拉着我的外套下摆说。
「求求你,我们去医院吧。我认识这个时间还营业的医师」
医师的这个说法有点可爱,搞得我都想笑了。但还是珍惜生命,老实闭嘴吧。
「比起这个,你呢。不早点回家妈妈会担心你的」
「收到消息说今天要工作到很晚……呐、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虽说一直在担心我,但真织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衬衫的几颗扣子都掉了,校服上还带着脚印。要是就这样回家,夏川社长很可能气晕。
更重要的是真织的那副表情。仿佛在害怕我说「送你回家」
「……要去我家吗?虽然有点远」
「你家?」
「我妹妹也在,你放心吧」
放什么心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总比她这幅样子回去要好。如果雏菜的衣服合适的话,也想让她换下。
恰好一辆出租车经过,我举起右手示意。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跟我坐进车。司机当场愣住了,那倒也是,衣服凌乱的JK和眼神凶恶的大叔,怎么看都只能是犯罪关系。真希望他别直接报警。
我在车里给花恋发了LINE消息。
跟她说了真织平安无事,还告诉她会带真织回我公寓。很快就收到回复说『我也会去!』,我当然是阻止她。但得到的回复是『奶奶已经同意了』。我再次阻止她,收到的回信却是『现在已经在出租车上了,半小时后到』。哎,这股冲劲真是,面对恋情和友情都不会改变啊。
回到公寓后,迎接我的雏菜目瞪口呆。
「哥、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衣服都破了」
「摔了一跤」
哈?雏菜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看到真织又现出一副疑惑的神色。
「谁啊这人?你又找新的JK?」
我的妹妹哟,不要用我对JK喜新厌旧一样的说法。
「她是花恋的朋友,也摔倒了,想让她换下衣服。能借下你的穿吗」
真织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打招呼「你好……」
雏菜嘟嘴看着我和真织,不知该问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嘟哝着「体操服也可以吧」回到了房间。
「进来吧,不用客气。虽然还有点乱」
真织小声说着打扰了,整齐的摆好鞋子后才进屋。好像有些紧张,她表情僵硬的正坐在客厅中准备好的坐垫上。
「还好吗?放轻松点」
我这么一说,她又在低声呢喃什么。是因为第一次进男人的房间吧。这反应像恋爱喜剧一样,花恋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啊。太纯真了吧。
「你想洗个澡吧。放心洗没关系的」
「再怎么说我也没有那么娇气啦」
「好不容易有换的衣服,脸上那么脏就没意义了吧」
真织虽然有些犹豫,但似乎还是对清洁感的渴望得到了胜利。她用小得快要听不清的声音说道「谢谢」去了浴室。
雏菜拿着替换的衣服来到客厅。
「要换的衣服我放在浴室就可以了吗?」
「嗯,抱歉啊」
雏菜把衣服放在浴室后又回到客厅,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抬头盯着我。
「以前妈妈说过。哥哥要是打架回来,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
「……」
被看穿了啊。
「上小学时和坏老师打架回来的时候,也是很糟糕的打扮。但是、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妈妈说,哥哥从来只为伙伴和朋友去和人打架」
我不由得看向妹妹,雏菜的脸越来越像乡下的老妈了。当时的真相我没有说过。我和剑两人为了揭发对沙树性骚扰的老师的恶行,和他打起来。这事我从没和老爸老妈提过,但他们可能都猜到了。
「……打不过啊」
光是说这些已经够累了。我实在在找不到其他可说的。
「但是、哥哥!妹妹我很担心你啊!你别太乱来啊!!」
「对不起,雏菜」
我抱住妹妹,轻轻地摸着她的头,胸中涌起一阵暖意,洗净了我那满怀丑恶的争斗的心。
真织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客厅。雏菜的体操服有些小了,隐隐约约露出肚脐来。她害羞的拉住衣角,真是太可爱了。
雏菜用有些湿润的眼睛盯着真织看了一会,什么都没说就回房间了。
「抱歉,害你被妹妹那样教训」
「不对哦真织。这种时候你不该道歉,要说『真是个好妹妹』才对吧」
她一下笑起来,洗了澡之后好像不是那么紧张了。
「真的、是个好妹妹呐。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妹妹了」
我递给坐在一旁的真织汽水。她津津有味的喝了一口,长舒一口气。仿佛一整天的疲劳都溶在糖和碳酸中。
「今天学校的模拟考出成绩了……」
真织自顾自的说道。
「排名又下降了。上次排在三十四位,现在掉到了四十一位。明明我这一个月都这么认真学习了,还是掉下来。明明这么努力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谁都有成绩不理想的时候。你才高一,还有更多机会」
正好借机放松段时间,这是我真正想说的。即使对比我的成绩,高一的成绩也只是个小目标。
「花恋不是离梦想越来越近吗?之前不是也说进到新人奖的二次选了吗」
「……」
「花恋一定会这样继续前进吧,把我甩下……」
作为花恋的指导,作为一路注视着她的人,这话我是在听不下去。
「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
我从房间拿来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某小说投稿网站。我把它凑到真织水汪汪的眼前。
「这是、什么」
「花恋投稿的小说的评论栏」
「......我不想看」
「别管了你快看」
真织不情愿的读起评论。不久,她瞪大双眼,紧皱着眉头,嘴唇都在颤抖。

·太无聊了www·命名品味简直惨无人道。
·明明是这么认真的氛围,喜剧部分太突兀了吧。
·喜剧部分有些微妙。
·去掉投稿标签的话完全就是在灌水嘛。
·这是恋爱喜剧吗?看起来就是个低劣的笑话。

真织瞪大双眼,发出嘶哑的声音。
「这些是在说花恋吗?都是对花恋作品的评论吗?」
「没错,都是别人对她作品的感想」
廉价的鼠标在她手中嘎吱作响。
「这种东西算什么感想,不就是在骂人吗!」
「作品问世就是这么回事,不论评价正确与否,没人能拦着他们」
她不是靠这种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的说教就能说服的人。她注视着屏幕,小小的鼻孔可爱的张大,喷出浓重的气息。看到朋友被批评如此生气。我都有些羡慕了。
「看到这个你还觉得花恋什么都一帆风顺吗,你觉得她就没有痛苦的时候吗」
「……」
「那你也就这种程度。永远这样悲观堕落下去吧」
苦闷的沉默弥漫在客厅。
突然响起啪嗒啪嗒的声音,真织的额头猛烈的磕在放着电脑的桌上。又撞响两三次,她的额头已经有些红肿。我的思绪停下来,暴走的机车就在眼前,像横冲直撞的野猪一样反复撞在桌上。
「喂,别这样、快住手!」
我急忙地抓住她的肩膀,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停止自爆。
「笨蛋笨蛋笨蛋!我真是个大笨蛋!!」
「就算你这么说也不用拿头撞我们家桌子吧!」
即便是双臂被我抱住,她的头依然在上下晃动。比起母亲也不遑多让的美丽容颜上遍布泪水,面目全非。
这时,响起门铃声,房门被猛烈的敲响两次又三次。花恋到了,这都半夜了啊,你们这气势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真织!!」
在玄关喘息着出现的花恋,一看到真织的身影就忍不住流泪眼泪。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真织拦住了。她被真织紧紧抱住,没能说出口。
「对不起~~~!!」
冷淡的美少女却说出这样软弱的话。让花恋写这种台词时她都会说「美少女角色会崩坏的」。但是,现在在这里的不是什么「角色」,只是为自己的错误感到悔恨的高中生。
「对不起、对不起花恋,我什么都不知道。只顾烦恼自己的痛苦,还嫉妒朋友。花恋竟然在这样战斗,我真的不知道啊!!」
花恋也紧抱着真织,默默的摇摇头。即使想说什么,也好像哭得说不出话来。所以,只是紧紧地抱着好友。
「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在这场骚动中从房间出来的雏菜,看着拥在一起的JK当场愣住。
片言难以说明。
我只能这样回答。
「她们和好了」


我又叫了辆出租车,把花恋和真织送回去。
我之所以陪着一起,是觉得有必要向回家的夏川社长说明下情况。真织已经发信息简单说了下经过。社长回复说「希望当面说明」,真织说这是妈妈怒气值MAX时的特征。
在夜色中的野猿街道印在窗上的车里,我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真织。那是已经变为茶色的B5尺寸的笔记本。每一页都写满英语文章结构,红色和蓝色的记号笔划下的线遍布各处。
「这是我高中时候,东大的好友给我抄的笔记。和现在的高中生课程不一样,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真织粗略的翻看了几下,感叹的出声。
「非常通俗易懂。那个好友肯定非常能干吧」
「是啊,能和那家伙做朋友,我很自豪。真的……」
回忆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卷来。从东京转学来的少年露出的平静的微笑。那个纯真、不带污垢的微笑。和他一起度过的日子真的很闪耀。
「要把这个给我吗?」
「嗯,拿去用吧。我已经……不需要了」
谢谢你,真织好好的道谢。
花恋大概猜到了那个笔记本的主人吧。她严肃的看着我,但什么也没说。
到真织家的公寓后,我让花恋在车里等着,和真织一起走向房间。在门口,夏川社长面无表情的等着我们。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瞳孔散着冰冷的光紧盯着我。给我的感觉就是,可怕。
「是你把我女儿带回来的啊,枪羽先生」
「是的,实在非常抱歉」
一个巴掌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打了。像居合高手一样的精湛,比脸上的痛感还要动人。
「你搞错了、妈妈!是枪羽先生救了我!」
真织慌慌张张的劝解。
听女儿说完经过,她那白蔷薇般的美貌上现出疑惑。
「看来是我先入为主搞错了。实在非常对不起」
「不,让您女儿遭遇危险也是事实」
魔女再度凝视着我的脸。
「你不要我报恩吗?」
「嗯?」
「为了建立协同中心,利用这件事也无可厚非。所谓能干的男人都是这样的,抓住对方的弱点,朝自己有利地方向推进。至少,我遇到的那些人都是这样的。」
我思量了一阵子她话里的意思。原来如此,这个办法确实有效。但我觉得这次不一样,我不想这样利用真织,想让高中生离这种斗争远一点。即使有一天,就算再讨厌也得来这边。但至少在脱下制服长大成人之前离这边远点。拜托了,至少在那之前。
「……嘛,这说得上是个办法呢」
我静静的说道。
「但这样我就和我的敌人成了一丘之貉。我提议协同中心是因为这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我不希望自己去贬低这个大原则」
夏川社长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我的脸。
失礼了、我行礼便准备离开。转身时,我想起还有忘说的话。
「超人乔治还记得你,在伦敦的阿卡迪亚网络部一起工作的过的女性工程师的事」
魔女脸上现出惊讶。
「他还记得我?不会吧」
「他也很惊讶,听说您是全球社·日本的社长时还下了一跳呢,听我说起您时她可是很有兴趣的」
「……」
留下沉默的魔女,我离开了夏川宅邸。在电梯门关闭之前,真织的目送让我印象深刻。


我回到出租车,这次该把花恋送回去了。
听了我和夏川社长的交流,花恋坦率的说出感想。
「妈妈以前说过志织阿姨是个一旦决定目标就不屈不挠的人,到现在还是没变啊」
「是啊」
要想打动魔女的心光靠言语可不够。看来只能彻底开战了。
「花恋,关于这个我有事想拜托你」
花恋听了双眼放光,非常高兴我能提出请求,她摆出这样的表情。
「嗯嗯,是什么事呢?」
「这周星期天,我可以去你家吗?」
呀!传来花恋的悲鸣。
司机先生惊讶的向这边窥视,到底是如何看待我们的呢。
「花、花花花恋的家!为、为为为什么?」
「不行吗?」
「怎么会呢!」
不停晃着头的她,头发啪嗒啪嗒的甩在车座上,这不该是深夜的精神状态吧。
「我想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和社长好好谈谈,所以才……」
我看着外窗外飞逝的立川夜景,开口说道。
「也想跟你父母打个招呼」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5-28 11:35 编辑


第八章
二月也快要结束了,但东京的南极八王子,丝毫没有春天将要来临的迹象。比东京都还要低个三五度的极寒地带,很少吹来温热的暖风。(译:日本国立极地研究所 南极·北极科学馆就在东京立川市,并且八王子市和立川市都处于东京西南部)
今天这么冷我还是得上班,和美人秘书一起整理文件。哈姆太郎因为被六本木叫去听证调查了,所以现在我得连课长的工作也一并负责。
他的辞呈躺在我桌上,还没交给人事部。
地沟鼠郑重的发来「关于权田课长离职下任营业课长的选定」的工作邮件。当然我直接无视了。我可不打算让这里变成六本木的天下,也不能让这只仓鼠就这样辞职。
终于工作告一段落,部长室也迎来客人。一脸就算被赤裸着扔到南极也不会在意的表情的男人,姚美月、也就是米奇。
「针对仙台中心的调查有了点结果,特来向您报告」
在被要求关闭的各处中心里,唯一允许存续的仙台中心。来自中国的壮汉开始讲述其中内情。
「部长您知道天道政夫这号人物吗?」
「不,从没听说过。既然姓天道,是和那个滑头鬼有关吗?」
我脑海中回忆起这次的敌人之一·天道崇专务的面貌。那个像以前看过的画册上的妖怪「滑头鬼」一样身材矮小,让人毛骨悚然的男人。
「没错,那是他亲哥哥,同时也是仙台出身的议员」
啊、渡良濑发出惊叹。
「好像之前内阁的防卫大臣是叫这名字呢,真了不起,没想到会是天道专务的哥哥啊」
「唔嗯」
对政治不感兴趣的我想不到什么好说的。
米奇一脸愉悦的看着我,继续说道。
「正如秘书小姐所说,他是当选超过十次的老议员。虽然是国会议员,但他是个致力于振兴当地产业,专心为当地选区谋益的男人。一直在仙台招揽各种企业,其中──」
终于有些眉目了,我抢先说道。
「仙台分部也在其中是吧」
对、米奇点了点头。
「他在后援会的演说中好像说了些『阿卡迪亚仙台的参与是我的功劳』的话。当然,从没提到自己的弟弟在做高管」
「原来如此啊,仙台中心要是被关,这脸打的就疼了」
滑头鬼为了亲兄弟的利益想留下仙台中心,也就是以权谋私。
「渡良濑,拜托你件事」
「是,请您尽管吩咐」
渡良濑与其说是秘书,不如说是像女仆一样的回答说。
「你和米奇一起,全面比较仙台和其他各中心的业绩,一定要想办法证明仙台中心存续的理由不充分,只是出于某些董事的私利」
「明白!请交给我吧!」
雷厉风行的渡良濑立刻打开电脑开始工作,虽然比不上花恋,但敲键速度还是挺快的,真是个靠得住的家伙。
米奇半佩服半呆滞的看着渡良濑说。
「秘书小姐好像干劲十足,但这恐怕不够,即使仙台存续的立足点消失了也无法阻止裁员」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米奇低声对碎碎念的我说道。
「我调查过程中听到些让人在意的事,完全说是偶然」
「什么事?」
「关于十一年前发生的花菱中央银行非法融资事件,部长您知道吗?」
当然、我点了点头。剑野的父亲也被卷进其中,可以说这场战争就是由那次事件引起的。
「那时,与银行勾结非法融资的大政治家,最后还是敷衍了事。部分周刊杂志曾以『T』的首字母报道过,但由于剑野先生的自杀没有明确说明。但有传言说这个T就是天道政夫」
「…………」
沉默良久。
居然是这样,这也太讽刺了吧。
「你确定吗」
「没有证据能证明。但暗地里很多人都相信这个传言」
我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消化这事。
「剑野知道这事吗」
「这就不清楚了,我都能打听到,他知道也不足为奇。但如果他知道,还会和导致自己父亲自杀的政治家的弟弟勾结吗,这不太可能吧」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真不像是米奇。
即便是了解剑野的我,也觉得难以置信。难以判断的事实,只能自己亲自去确认。
「渡良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是!都交给我吧!」
这回,与其说是女仆,倒不如说她只是一味的同意。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能让我见见你父亲吗」
女仆兼秘书兼后辈呆住了。
她握紧右手,举向天花板。拳头在灯下微微颤抖。
「爱、爱、爱……」
「啥?」
「濑绫酱、大胜利————!呀——真——是太棒了!!」
以坐着的姿势、渡良濑跃起十多厘米高,什么鬼?这家伙都飘在空中了。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父亲不是在银行工作吗?应该对那件事情很了解吧?我希望能直接问下他,喂,你有在听吗?」
「大胜利————!」
啊啊、完全没法沟通……
一旦沾上恋爱、名门女子大学毕业的精英就变成废人了。恋爱喜剧会让人智商严重下降啊,在学园也就算了,在公司这样做会给业务带来麻烦啊。
米奇耸耸肩看着我。
「话说部长、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嗯?说我吗?不是渡良濑?」
「你之前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今天倒是很清爽。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表情变化很大吗?根本没什么自觉啊。
看来理由只有一个。
「肯定、是因为女高中生的缘故吧」
「……哈?」
米奇张着嘴眨眨眼。威风凛凛的壮汉摆出这幅表情可真是稀奇。
不管怎样、反击的材料正在准备中。
为此我必须与其中几个关键人物直接对证。



我和渡良濑的父亲约在京王线笹冢站附近的咖啡店见面,因为她家就在这附近。
渡良濑也想来,但我委婉的拒绝了。毕竟有些话不能当着部下说,这既是在探寻剑野的过去,也是在触及我自己的过去。
渡良濑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呢,我稍微有些不安。我至今接触过的「父亲」都是些因为女儿所烦恼着的人。高屋敷社长是个宠溺孙女的人,要是渡良濑的父亲也是个溺女笨蛋就不好办了。「就是你在玩弄我女儿吗!」他要是这样吓我怎么办。
「初次见面,你就是枪羽锐二君吗」
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温和的绅士。和渡良濑虽然长得不太像,但态度上流露出的真诚确实共通。年龄大概在五十多岁,三十多岁才有了渡良濑这个孩子吗。
我们相互交换了名片、简单寒暄两句。他的名字是渡良濑孝三,职衔是「大和屋银行总行监察部部长代理」我一个门外汉不太清楚这是个什么职务,但部长代理应该算是相当高的职位吧。
部长代理盯着我说。
「和女儿说的印象有些不一样呢」
「哈……您女儿是怎么说的?」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他避开我的疑问。
点的咖啡上桌了,隔着两个冒着热气的杯子,我和部下的父亲面对面。
「听说你想问问剑野慎也先生的事,我至今还记得他」
「您与他见过面吗?」
「汉萨的会议上见过几次,虽然主要银行是华菱中央,但我们银行也有参与融资贷款」
汉萨正是处于那次不正当融资事件的漩涡中心的企业名字。
二零零三年,由剑野父亲·慎也担任分行长的花菱中央银行新宿分行,向正在开发高尔夫球场的度假村运营公司「汉萨」提供了七十五亿日元的贷款。
但就高尔夫球场的担保价值而言这是笔很大的资金,金融厅的调查结果表明这是一次「非法融资」。「汉萨」的经营者和某位大政治家存在亲属关系,而这融资的七十五亿元被挪用作其选举资金。即使知道这一点,花菱中央依旧借出贷款。
分行长慎也先生,作为当事人接受检察审讯。虽然证据不足没有被起诉,但不久之后,他就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案发当时,我那最喜欢看新闻的老爸说『七十五亿的贷款,是一个分行长独断专行的决定就能成立的吗?一定还有幕后黑手,这人只是个承担上司罪责的替罪羊』
那个评判正确与否,现在即将揭晓。
「剑野先生是位非常优秀的银行职员,那次事件真是太遗憾了」
渡良濑的父亲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您知道事件全貌吗?」
他笑着避开我锋芒毕露的问题。
「怎么会呢。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大人物吗?真相还藏于迷雾之中,那位政治家T不也还在当议员。现实不会像电视剧一样『正义必胜』的」
原来如此,渡良濑的父亲也是个老狐狸啊。
但我也不能回答说「是这样啊」就这样退缩,否则来这里就没意义了。
「我工作的阿卡迪亚现在正面临花菱中央银行主导的裁员」
「嗯,女儿跟我说过」
「领导这次裁员的剑野慎一审查官,就是剑野慎也先生的儿子」
「这个我也知道了」
「他和我是小学同学,我也见过他父亲慎也先生」
「就是说你和以前的老朋友再见面却针锋相对吗,一个组织裁员,一个阻止裁员」
我点点头。
「我想了结这段从自己少年时代就开始的因缘。我想知道真相,无论是从我个人来说还是作为一个上班族,我都想解决这事。请您务必要告诉我」
渡良濑父亲闭上眼沉思,他的咖啡还没动过,冒出的热气也渐渐消散。
不久,他静静的开口说。
「……那个人,太过温柔了」
从这感伤的语气开始,他讲述以前的故事。


「枪羽,你知道花菱中央银行是怎么成立的吗」
「嗯,是花菱银行和东都中央银行合并而成的吧?在我小时候」
正是如此、渡良濑父亲颔首。
「虽然是合并了,但是彼此的派系意识很难消除。据说分为旧·花菱派和旧·东都派,在内部各种暗斗」
「……常有的事呢」
外资企业阿卡迪亚·日本也不例外,进军日本时吸收的亚细亚保险公司的职员,被叫做「原亚」而受到冷遇。我们的仓鼠课长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对汉萨的贷款从旧花菱被合并前就在进行了。碰巧其中一件事情在合并后暴露了,旧东都中央因此受到牵连。这事也成了旧花菱在派别之争的致命弱点。旧花菱希望尽快带过这事,为此而准备了一名牺牲者——剑野慎也先生」
「为什么会选择他呢?」
得到的回答很简洁。
「因为他是提供非法贷款的新宿分行的行长」
「但这只是遵照上面的命令吗?这种错综复杂的融资,一介分行长应该决定不了,他不可能没接到董事会的指示吧?」
「你说的很对」
「那么,真正应该被追责的是对慎也氏下达指示的董事。是谁?」
渡良濑父亲沉默下来,眼神四处游荡,声音低哑的喃喃说道「谁知道呢……」他的表情仿佛在说着不要再追究,不要再多问。
我毫不顾忌下属父亲的心情。
「莫非那个董事就是现任花菱中央副行长的藏持源藏?」
渡良濑父亲惊讶的看着我。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名字!?……不,你怎么这样想?」
「因为这是最合乎逻辑的解释」
我说出让人热血沸腾的推理。
「剑野虽然足够优秀,但还年轻。他才二十九岁就能有如此大的权力,想必是因为有藏持副行长做后盾吧。为什么副行长要去如此支持资历尚浅的行员?想必是因为他父亲,出于对慎也先生的内疚而关照他儿子」
渡良濑父亲叹了口气,似乎是彻底放弃了。
「听说慎也先生的自杀对藏持先生来说也很痛苦。据说接到他的讣告时,当时还是常务的藏持惊得说不出话来」
「慎也先生是被强加上罪名是吗?」
他点点头。
「慎也先生为了保护旧花菱派的立场,自愿背负上污名。他禁不止藏持的请求,同意作为当事人承担一切责难。但他无法忍受社会上散布的谣言。媒体一窝蜂跑去他家,他的妻子和孩子暴露在相机前。他无法忍受此等非难,简单而言就是软弱,他认输了。但我不这么想」
那个人、过于温柔了——
渡良濑父亲重复说着最开始就说过的话。
我不再开口,闭上眼睛。回忆起那时的情景。小学四年级的那天,我们因为揭露班主任性骚扰的不法行为打起来时,只有剑野的父亲称赞我们勇敢。我还记得他眼镜后那温柔的目光和温柔的话语。
「我很支持你们的行为」
「渡良濑先生,很抱歉问了些难以启齿的事」
听了我的道歉,渡良濑父亲表情一点没变,沉思着望向半空。
但我还有件事想问他。
「实在抱歉能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吗,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了。报道的『大政治家T』的T是指『天道』吗」
这次,渡良濑父亲明确表现出对我的敌意。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他做出那句口型,但并没有发出声。
「你有自己的信义要讲所以不能说出名字吧,当时报道的杂志说的也很模糊。但是我必须得到确凿的证据,为了拯救同事和伙伴们、还有那个老朋友。那个名字,是天道政夫吗?」
他猛的摇摇头。
「你从我口中问不出什么的。毕竟我不是当事人」
「那么、请您帮我介绍下这位当事人」
「瞎说什么,慎也先生已经去世了」
「不对,慎也当时的上司不是还留在花菱中央吗」
渡良濑父亲愕然盯着我。
「约藏持副行长?我去?」
「听令爱说您在金融行业吃得很开,银行之间也应该有联络网,联系下他还是能做到的吧」
「即便联系上他,他也不会和你见面吧!?」
「是吗?要是告诉他『我对十一年前的事很感兴趣』,他会很在意吧。也请转告说我有朋友在出版界。『银行裁员下的牺牲者,社畜的指控』你不觉得这样的报道挺有意思的吗。比起模糊的猜测,真实的报道会更引人注目吧」
真是的,我都变成个坏角色了。虽然渡良濑喜欢我,但我们交往一定会遭到反对吧。
「我的女儿好像有个可怕的上司。天哪……这什么人啊……」
「也就是说您的回答是OK是吗?」
「我会帮忙传话的,但不保证他会见你」
这才是渡良濑父亲的回答。

「爸爸……?前辈……?」

听到声音我回头一看,穿着大衣的渡良濑站在咖啡店收银台前。紧张的看向我们,是因为上司和父亲之前不妙的气氛吧。
渡良濑父亲叹口气,缓和了紧张的氛围。
「绫,不是说了让你在家等着吗」
「对不起,但我实在是太在意了……」
「我们已经谈完了,回去吧」
没有再向困惑的女儿解释什么,父亲离开座位将五百日元放在桌上。我说让我结账,但他并不让步。
「对于银行职员来说,那事是个碰不得的旧伤,即便不是自家银行。非法和银行已经密不可分,只能共生,别无他法」
我向他离去的背影深深鞠躬,他没有回头。被留下的渡良濑孤单的来回看着父亲的背影和我的脸。
「前、前辈,爸爸他怎么了?」
「都怪我说了些失礼的话,实在不好意思,我可能被他讨厌了」
「爸爸和前辈关系不好的话,那个,怎么说,总之我会很为难的!」
秘书紧张的表情渐渐缓和,我也下定决心要采取下一步行动。
虽然很对不起渡良濑父亲,但我的疑惑这下终于证实了。
下次我会直接去找当事人。


与藏持源藏副行长的会面安排在新宿一家一流酒店的会议室。特意为我准备这样的房间真让人吃惊。据渡良濑父亲所说,这间会议室是被抵押给了花菱中央银行。「在外面会面是为了避免被其他银行职员听到」不免透漏出这层意思。
像是在大城市中的森林一样安静的会议室里,我和大银行的二把手面对面。就我们两人,我还以为他会带上秘书,没想到会是一对一。「交谈不想被他人听见」的猜想看来应该没错。
「枪羽君是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交换名片后,藏持大方自然地说道。他的身材比较矮小,咋一看弱不禁风,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注视着我,审视的目光像是在判断我的价值一样。
「渡良濑先生说是关于十一年前非法融资的事情,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讲的了」
「其实我和剑野慎一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我也见过他父亲慎也」
我没看错,副行长的脸微妙抽搐了一下。
「和老朋友相反站在裁员的对立面吗,这还真是狗讽刺的。但这事我也无能为力,事到如今也不能再更换阿卡迪亚的负责人了」
「我不指望这点,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
「是你把当时任新宿分行长的剑野慎也……剑野慎一的父亲逼到绝路的吧。将旧花菱银行对政治家T非法融资的罪责推到他身上,把他当做蜥蜴的尾巴舍弃了,没错吧?」、
副行长像是在忍耐旧伤的痛楚一样脸颊变得扭曲。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原来的表情,简直像是在脸上带了一层面具一样,真是神奇。
「确实是有一些这种报道,但与事实完全不符。只是正常处理新宿分行存在的手续失误而已,说非法融资什么的,都是投机主义的媒体在擅自宣扬。你是想拿这种传闻谴责我吗?」
「传闻呢……」
我认真观察着副行长的表情,在粗厚面具的保护下,无法窥见其下掩盖的真意。只是刚才那一瞬间的「扭曲」让我觉得那就是攻略他的提示。
如果藏持是真正的恶徒,应该不会做出那种表情。就算我说把剑野的父亲当做蜥蜴尾巴用,他也会装傻吧。通过和百目鬼的对决,我学到了这一点。一点不觉得性骚扰是恶行的那个男人,即使被指责对渡良濑的行为也漠不关心。那才是个真正的恶徒。
但藏持并不是这样。
看起来他还在意良心的谴责。
那我就当个恶徒朝这点进攻。
「但从事实上来看你不还是舍弃了他,是不是因为手续失误的责任才解雇他的呢」
「怎么会,那种优秀的人谁会舍弃啊。剑野可是个极其优秀的银行职员,本来是想让他在舆论过去之后官复原职的」
「但他选择了自杀」
说完,藏持无力地垂下头。
「真的是出乎意料……谁也没想到他会自杀」
「你不是在暗中祈求他能替你背着罪责死去吗?」
「才没有」
「如此一来,对天道政夫的非法融资也就不了了之。当他负罪自杀的时候,你有没有在心中喝彩呢?干得好,你死得不亏,这样的?」
「不对!」
怒吼声在会议室中回响。
「剑野君是为了组织牺牲的伟大的男人。为了维护我等旧花菱派的名誉,独自背负罪名。得知他的死讯,花菱的老行员都在流泪惋惜他的壮烈。我也一样啊,这十一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他的献身。正因如此,我才会提拔他的儿子慎一,慎一也利用了这点。他利用我,想要发迹,连父亲的死都克服了。他才是真正的精英,一定会成为背负未来日本经济的男人。明白吗?他和你这种无能社畜的觉悟是不一样的!」
我冷冷的注视着大口喘息的藏持。他确实不是坏人,只是个对组织有徇死信念和觉悟的人。正因为如此才让我觉得不舒服。
「人没有为公司赴死的理由,如果宣扬这么做很伟大,怎么想都是这家公司更奇怪」
「你这家伙竟敢冒犯他神圣的献身!」
副行长越是激动,我的心就越冷淡。我们的价值观完全不同,这就是代沟吗?还是说这是精英和社畜间的差别,搞不清楚。
「看来我两是说不到一块,副行长」
我静静的说道。
「当然,我不是来和你争论的,只是想确认一些事实」
「什么?」
「你没有否认大政治家T是天道政夫呢」
藏持睁大双眼,「啊」的张开嘴。
「不、不对,这只是……」
「我敢于把话题引向慎也先生的自杀也是为此,你还真上钩了。过于沉迷于自我肯定,却忘了否定最关键的疑点。说是大银行的副行长,没想到这么简单就中计了」
藏持脸色一下变得苍白,门牙咯吱咯吱的发出响声。
「那、那又如何!这种东西能当证词吗!事已至此,你以为检查厅会因为这种程度的证据就行动吗!」
「监察厅?」
我耸耸肩。
「我渴求的不是法律的裁决,只是想保住自己和部下的工作」
毕竟我只是个无能的社畜——
说完,我便离开了。


上午在中心刷完日常任务后,下午我来到六本木。久违的面对合规管理室长、螳螂的审问。
一如既往毫无意义的交锋又重演了一个小时。「和JK做过了吗?」「没做」「承认吧」「不可能」听着螳螂絮絮叨叨的说教。
和往常一样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似乎坚持不住了,螳螂疲惫的说。
「你还真顽固,一个月你居然一直在否认。真是服了你了」
「没做过的事我承认什么啊」
螳螂一下笑出声。
用手指猛地推了推大大的眼镜。
「假设,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就算协同中心成立避免了八王子中心的关闭,你淫行的事实也不会消失。开除你已经是决定性的事了,你明白吗?」
「……确实,你说的对」
「你就不要再做无聊的事了,反正也是徒劳」
确实这只昆虫说的有道理。
如果协同中心建成了,就算被阿卡迪亚开除也能去全球社。但不能洗刷淫行的罪名真让人不甘心。
但也没什么太大必要了。
反正我的战斗一直输一直输。

听完螳螂的训斥,我顺路来到直销事业本部。
事业本部长室田先生和副部长八沼木先生正因为下周的会议聚在一起讨论。他们是我为数不多的伙伴,一切都是以争取所有中心的存续为目标,确认了彼此的意志后,我就材料的事和他们协商。
结束时,室田叹了口气说。
「到头来还是只能靠枪羽啊」
「反正我都要被炒鱿鱼了,就在最后放个大烟花看看吧」
八木沼副部长大笑。
「自暴自弃的人真可怕啊,要是让那个美国CEO知道肯定很有趣」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残了一半的头发。
副部长是老职员中工龄最长的,被称为阿卡迪亚的活字典。马上就要退休的人了,总想让事态变得有趣。算了,这还算好的。「赌上公司命运去战斗吧!枪仔!」的说法我可受不了。我只是为了自己和伙伴而战,只考虑自己眼前半径几米以内的事。这就足够了。
不像副部长那样乐观,室田严肃的说道。
「枪羽,实际上赢面有多大?」
「嘛、大概也就1.5%左右吧」
「还真低啊,有什么根据吗?」
偶像大师里SSR的出货率,我想这么说但没法说出口。室田的表情太严肃了,一副开玩笑会被打的气势。顺带一提雏菜氪了一万多已经抽到了美波和爱丽丝。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或许是因为我的脑子被社交游戏毒害的缘故吧…… (译:偶像大师 灰姑娘女孩是日本一款手机社交游戏,新田美波和橘爱丽丝还有之前提到的神谷奈绪都是其中角色)
「剑野审查官的事我以前就有所耳闻,他是个天才,我们这种凡人不可能战胜他的」
室田露出失望的表情。
「那不就成0%了吗,这可不好办」
「所以千万不要和他正面交锋。我的对手是高屋敷社长和夏川社长,就只有她们两人,我会全力说服她们建立协同中心的」
「能行吗?」
「尽力而为吧,后天周日,我回去拜访高屋敷社长家,这是最后一次说服他的机会了」
八木沼副部长瞪大双眼。
「招待你去他家?那个铁人不和公司的人多来往可是出了名的」
室田也佩服的点点头。
「真是的,你用了什么魔法?」
「嘛,也是有很多原因啦」
我就这样蒙混过去,花恋的事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去啊。离他高中毕业还有两年,真是漫长啊。好想大喊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啊。(译:出自伊索寓言,发现国王的耳朵变成了驴耳的理发师,因为被封口不能说出去的痛苦,对着森林中的芦苇大喊「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
「说起来其他中心目前怎么样?」
「大部分员工被裁员,但还有些员工在反抗。福冈中心的物部营业课长甚至说『要是想裁员就先裁掉我吧,最好在繁忙期前把我辞掉』全靠他,福冈中心的裁员也不敢大张旗鼓」、
「啊……那位物部先生啊」
他外号叫做豆芽菜,我脑中又浮现出他那副白净而又纤细的面孔。本来应该是个懦弱的人,被地沟鼠职权骚扰的时候他都快泪流满面的跪下了。这样的他还在尽全力守护自己的职场。
在之前的会议上,他还曾期待着支持我。但我却因为淫行背叛了这份期待。
「为了其他地区的家伙们可不能输啊,枪羽」
「一定的」
我肩负着众多人们的命运。
虽然不是为了大家好,但这次一定要挺过去啊。


从室田先生办公室告辞后,我在走廊里走着时遇见了熟悉的面孔。门胁总务部长。他是社长的心腹,爱说闲话的人们都叫他「跟屁虫」
我俯首等他先过,他停下向我打招呼。
「你做了多余的事给社长添麻烦了」
「嗯?」
中等身材,轻薄的脸型,既不俊美也不丑陋的毫无个性的容貌。给我的印象就是随处可见的量产型大叔。
「我是说协同中心,一直觉得你是在说梦话,但最近社长似乎有在认真思考」
「这是多余的事吗?」
当然了、门胁点了点头。总是一脸淡然的他难得露出不爽的表情。
「我不想再让社长参与到损保事业了,没理由反抗CEO。那已经不是他的工作了」
「您不是社长的心腹吗?我听说您和他是表兄弟」
「正因为如此,我不能眼看着他走向灭亡」
门胁盯着我的眼睛,说出让我震惊不已的话。
「是我向剑野审查官和天道专务泄露关于花恋的业务命令一事的」
「……」
我努力不表现出惊讶的表情。
我一直很在意,剑野说过「社长身边有内鬼」但从没想到会是他。
「我想促成和解,这样一直对抗CEO和银行没有好处」
「真是只老狐狸啊」
心中的感想不小心说出口。
「一切都是为了贵道好,因为他是我的大哥啊」
那句话里不带一丝谎言,他不是在算计什么,真的只是在担心社长。
「枪羽君,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解雇吗?又知道社长说你“长了不该有的獠牙”的意思吗?」
「不知道呢,是高看我了吧」
门胁左右摇着头。
「你绝不会融入组织,在组织里贯彻孤高,真是了不起,我这个年纪也有些向往啊……但你这样绝对活不长」
「人生要是只为“长生”也太空虚了」
我想开个玩笑带过,但他并不领情。
「服从于强者,默默低头才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方法。面对有些人不能亮出獠牙的,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他猛烈的倾诉着,很少见他这么激动,就连他这种表情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我只是静静的发出冷静的声音。
「即使那个强者想要赶走我和我的伙伴?」
「……」
「即使他们践踏我最重要的东西?即使如此我也得服从吗?公司没有这种权力,谁都没有。社畜就算没有自尊心也还是有灵魂的。我已经失去过重要的东西了,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果然,你固执的让人意外」
门胁叹了口气。
「祝你好运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社畜能做到哪一步」
「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我会战斗到最后」


在六本木的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手机响起。是渡良濑打来的电话。我都快回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伸出手遮住耳朵隔绝街边的噪声,又将电话凑过去,才听到她焦急的声音。

『权田课长,去向不明』



回到八王子后,我立刻联系合规管理室。
课长的负责人不是审问我的螳螂,是其他的螳螂。
『权田君从前天开始就擅自缺勤,没有来接受调查』
螳螂B不爽的说道。
「嘛,这是常有的事。禁不住审问就不再来公司,最后辞职不干,反正他也就这点能耐。真是的,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施暴呢。无论你还是权田,八王子的人都是笨蛋啊!」
我无视最后的话挂断电话。
「这下麻烦了啊……」
我还打算今天和课长好好谈谈的。
哈姆太郎再怎么烂好歹是个营业课长,这八王子中心的老员工。对反抗裁员的我来说,可不能让他就那么离职,绝不能让他屈服于螳螂和地沟鼠那种渣宰。
本来打算让他帮我的,但是……
渡良濑对抱着头的我说。
「要不要联系下课长家里?」
「不行」
课长没有告诉家人裁员的事,我们擅自联系煽动不安的话是在践踏课长的心。
「课长应该不在家,留在家里家人会起疑的。肯定是和往常一样穿好西装带着皮包出门了」
「但是,六本木和八王子他都没来啊……?」
一脸诧异的渡良濑大概不知道吧。
裁员这个词开始流行,还是在我小的时候。一九九零年代,当时大部分印象都是「穿着西装的大叔一个人孤单的在公园荡秋千」。在公司没有容身之处,不能对家人说,还得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但又不能去公司,最后只好在公园里打发时间。太过寂寞的身影都被当做裁员的象征。
即使到了二零一零年的后半期,这个形象恐怕也不会变。
课长又会如何做呢。
现在还处于寒冬,所以类似公园的室外不必考虑。在某处房间或咖啡厅打发时间的可能性很高。但八王子地域宽广,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头绪。
我思考一会儿后,向渡良濑作出新的指示。
「在临时工的群里问下有没有课长的线索,应该有个包括已经离职的人也在的群组吧」
收到指示后她立刻行动。员工们也很快就接受了,用LINE和邮件打听课长的消息。
大约一小时后,汇集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今天没有轮班的妈妈桑特意打电话告诉我。

『小权的话,肯定是去那里了』
『听说女儿小时候他常带她们去,有时他也会在那里发呆呢』

向妈妈桑道谢后,我立刻去那个地方。
离车站有些远的购物中心。周末时开车来买东西的顾客人满为患,但工作日却是一片冷清的景象。已经过了午餐时间,所以饮食区也变得空荡荡的。
就在一个角落里,饮水机旁的桌边露出一只仓鼠的小小背影。
他只点了凉开水和炸薯条,最省钱的组合。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只剩一半的薯条都已经冷了。
谁看见这幅景象都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会认为他是个失败者吧。
他确实是输了。
但这场游戏还未结束。
「怎么了课长,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
课长惊讶的看着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至少在女儿成绩发表之前想先瞒着家人裁员的事,所以才装作上班来这里打发时间,看下转职杂志、哈哈……」
桌上放着翻开的招聘信息杂志。
「这么闲都不打算回来吗?」
我下意识发出开朗的声音。
「马上就到繁忙期了,这种时候最缺人手,课长您也很清楚吧?」
「我也帮不上什么……再说你已经把辞呈交上去了吧」
「没有,还放在我桌上」
「诶,还没交给人事部吗?」
「当然,课长要真辞了我可是很困扰的」
哈姆太郎用圆滚滚的眼睛注视着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枪羽,我在公司待烦了,已经够累了。我想休息,能不能别再管我了……」
那是抑郁症患者一样无力的声音。
「这样啊」
我嘟嚷了一句。
「我的言语已经不能传达给你了吗」
课长默默地把薯片凑到嘴边。干巴巴的,软乎乎的薯条。
「回想起来课长你一直跟我合不来,也发生过那么多冲突。顺从上层命令的你和遵从现场主义的我无法相容」
「是啊,就该是这样……」
「可能我确实无法说服你——但我不会放弃的」
「知道,毕竟一直在当你上司」
「如果我不行,就拜托有话要传达给你的人吧」
这时、另一个人影靠近桌旁。
「坐你旁边可以吗?权田君」
一个敦厚,体格魁梧的中年男人。夹杂着些许白色的头发剪短了,穿着教练的牛仔裤和皮夹克,怎么看都不像是上班族,但他也曾是阿卡迪亚的员工。
课长抬头看着他、呆呆的说道。
「汤上谷次长……」
「是原·次长才对」
他坐在课长身旁,放下盛着薯条的盘子。
汤上谷次长在银行裁员之前就离职了。在此之前我有幸代表八王子和他在业余棒球赛中对决,因此才认识的。
那时他和读高中的女儿有些矛盾,和课长现在的立场差不多,所以我才请他来。
「嗯嗯,这里的薯条真不错啊」
课长惊讶的看着原次长用粗壮的手指捏起冒出热气的薯条。
「为什么会来这边?您不是已经从阿卡迪亚辞职了吗?」
「是啊,所以才在这里,正好是午休时间」
「您现在做什么啊?」
「在熟人的体育用品店工作,工资虽然少了一半,嘛,还是挺有意思的。听来店里的棒球少年咨询,感觉自己也变得年轻了。还乘机加了业余棒球队,这可不是公司的那种接待队哦。在这个地区算是不错的强队,没有比赛的时候也会练习。我还常去球馆练习,现在的球馆真了不得,还会放职业球员的CG投球过来。你知道吗?」
「不……我对胖球不是很了解」
课长的话完全淹没在原次长讲述近况的絮絮叨叨中。老实说我也很惊讶。他之前是个沉默寡言难以接近的人,辞职后就变了个样。
汤上谷先生猛地往嘴里塞着薯条,一边继续说话。
「多亏这后半生我退下来,感觉人生的乐趣也增加了。女儿也说我最近好像变年轻了。即便只是个笨手笨脚的投手,只要坚持下去就好了」
哈姆太郎羡慕的眯上眼。
「次长真厉害啊……我也想让女儿看看自己帅气的一面」
「可以的,现在开始表现就行」
「我和您不一样,汤上谷次长。做不好工作,运动也是白痴一样还没什么爱好。小女儿最近都不肯跟我说话。我可没什么帅气的地方,我们不一样啊」
课长不知道。
次长曾经被自己女儿叫做「下跪大叔」
汤上谷黝黑的脸上露出苦笑。
「不论是谁,只要当个上班族就不可能有帅气的一面,浑身上下全都是不体面的地方啊上班族」
「那我要给女儿看什么」
「保持原样就好,把父亲活着的背影和努力工作的模样原封不动展现出来就好」
我插嘴说道。
「也就是说,让她好好看看你的背影,是吗」
「哇,不愧是王牌,说的不错」
被他用粗壮的手拍了拍后背,这力量差点让我噎住。平时的练习看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没错,让她记住你的背影。还是枪羽君教会我这些的」
课长低头抿着嘴。
「我没有能看的下眼的背影呢……」
「有啊,听说公司在被那个个根津和天道糟蹋,战斗吧,反抗他们,给那些没出息的家伙们来个出其不意」
他投出直球鼓励。
我也决定乘势做些什么。
「三月一日,在六本木有个会议。是CEO会出席的营业会议,也就是最终决战。一起战斗吧、课长」
「我……我、已经…...」
课长无力地摇了摇头,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让他现在作出决定有些苛刻了吧。
我们留下课长一起离开。走出美食广场时我回头看过去,课长还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姿势。
「说那些话会有用吗、枪羽」
「嗯嗯,帮大忙了」
我向特意从工作中抽身帮忙的原次长道谢。
「之后就看课长自己了,怎么说也是曾经被叫做『西东京代理店之星』的人,一定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是啊、汤上谷先生笑了。
全都看课长自己怎么想。
八王子的命运就取决于他的决断了。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11-24 13:34 编辑


第九章
随着最终决战日来临,繁忙期也迫在眉睫。
这是汽车保险行业的旺季,对我们客服中心工作者来说即是地狱。从早响到晚的电话像雨点一样密集,不让人喘息。这段时期,嗓子根本没有休息的余地。为了预防当天的病假缺勤,排班计划也要前思后想,对于领班来说这是最头疼的时期了。
为了迎战三月一日开始的繁忙期,我和代理领班敦讨论排班细节。
「来电应对计划和排班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只要当天缺勤人数不超过五人应该问题不大,嘛,总能想办法解决的」
「是啊,那就交给你了」
由谨慎又足够机灵的敦负责应该没问题。
只是──
我还有个作战计划交给他。
「我们擅自做这种事没关系吗?以后会出问题吧?」
我向不安的低着头的敦打包票。
「只要这次会议上我们赢了就没问题,不会有人过问的。输了就一起滚蛋,反正结果差不到哪去。和BIGBANG项目一样,不得已而为之」
说的也是啊、敦无奈的耸耸肩。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吧」
「就是说啊……」
点点头,我突然想起真织的话。
「……不对,不只是胜利,我的目标不只是胜利,我想要的是胜利之上的东西」
向敦传达完所有指示之后,我的工作到七点就结束了。繁忙期到来之前就早点回家吧,我一个部长紧张也没什么用。
今晚家里有很久没来过的客人上门拜访。

「晚好小雏!最近还好吗?」
「沙—树—♪ 沙树沙树沙树酱♪ 」

雏菜紧紧抱住两手提着亲手做的饭菜的沙树,这么一看这两人好像对姐妹啊。
我和沙树读初三的时候,雏菜出生了。沙树还给她换过尿布。
「为什么最近你都不来啊—!是要饿死人家嘛!」
「抱歉抱歉,最近比较忙啦。所以我今天做了土豆炖肉作为补偿哦!」
太棒啦—!雏菜欢呼万岁,我这妹妹还真是容易收买啊。
沙树把做好的饭菜拿去厨房加热。她做的土豆炖肉加了很多胡萝卜和土豆,肉却很少,但用的牛肉质量都算是上乘。与其大量用便宜的肉,少量加点放心肉会更入味。虽然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细微的区别,但确实感觉她做的比外面卖的更美味。
「啊、枪羽,不要把便当盒烫坏了哦,快盛进盘子里」
我正要把盒子放进微波炉,听了又从橱间取出大盘纸。这家伙完全猜透了我的行动,太可怕了。
「好啦好啦,我来帮你」
松开雏菜,沙树走进厨房。她穿上围裙卷起袖角,让开、说着用屁股把我顶到一旁。
「锐二、拿个鸡蛋来,就在那边柜子里」
「这个吗?」
我把沙树示意的柜子打开,里面确实放有鸡蛋。诶—、原来还真有啊,怎么比我还了解我家。
「你真碍事,去看电视等着吧」
哎呀、被她穿着拖鞋一脚踢出来了。面对她一副厨房就是我的战场的态度,我只能灰溜溜的退下。
我回到客厅,在沙发上盘腿坐着的雏菜偷偷笑着。
她凑到我耳边、
「注意到了吗?哥哥」
「什么」
「沙树叫哥哥『锐二』,是锐二哦」
「所以这怎么了」
没什么哦—?妹妹笑起来。高兴个什么呢,别在沙发上蹦啊,沙发也会疼的。
和沙树在小学一年级交往开始,她就一直叫我「锐二」。虽然大学我们分手后就改叫我「枪羽」了,但偶尔会一时兴起出现以前的称呼。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吧。
从厨房飘来味增汤的香味,和乡下老妈的干鲣鱼汤不同,这是沙树做的海带味噌汤的味道。
「啊、抱歉抱歉」
沙树端着食物走来,为了迎接盼望已久的晚餐,我收拾好散乱着电视遥控器和杂志的桌子。
摘下围裙的沙树坐在餐桌旁,然后合掌、我开动了。
我将浓汤中为数不多的肉和洋葱倒在饭上,转眼间饭碗就空了。
「枪羽、要添饭吗?」
「要要」
她熟练的盛好饭放在我面前。
雏菜看到我们这样又笑起来。
「果然沙树和哥哥最般配了」
「说什么呢你」
「怎么啦!绝对比那种JK好!你们在一起最合适了!」
雏菜带进一个微妙的话题,我一直注意着不要提到花恋的事,这下又踩雷了。
我偷偷看沙树,她一直在喝味增汤,若无其事的说道。
「嘛—、枪羽怎么说?也是觉得年轻好?毕竟已经在交往了呢?我这种三十岁的老阿姨哪够格啊」
呜呜呜~青梅竹马装模作样的哭起来,不知有几分真心,但看起来已经变回了老样子的岬沙树。
「沙树酱干脆到我家来住吧?」
「什、什么?」
「这里离你工作的店也挺近的,要是能帮我和哥哥做饭的话就太好了。是吧,哥哥?」
就算你问我我也很为难啊。
沙树斜眼看着我、
「……说的也是、可能这样也不错」
「真的?快搬过来吧沙树!」
我探出身取下妹妹脸上沾着的米粒、
「沙树你可别给她承诺,这家伙会当真的」
「诶?我也是认真的哦?」
被沙树睁着圆圆的双眼看着,我也惊讶的瞪大双眼。
「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吧?我和枪羽本来就像姐弟一样」
「哈?我是弟弟?」
「谁来看都是这样吧,雏菜怎么觉得?」
雏菜一下躺在沙树膝盖上。
「沙树姐!」
「哦—雏菜乖乖♪」
「别太惯着她啊,好不容易严厉要求她来着」
「枪羽,不要把手撑在桌子上,太没礼貌了」
「……」
喂喂喂,为什么只对我这么严厉啊。
总是被沙树牵着走,和她聊久了就感觉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就算二十九岁了这人也还是一副小孩子性格。

雏菜睡着后,我们两人拿出酒杯。
喝着沙树带来的「店里多余的日本酒」,说是多余的,但却是连我都认识商标的有名的酒。
「带这么好的酒过来没问题吗」
「这个『あらばしり』不能长期保存,老板让我拿来喝的」
没怎么听过的名字,我对酒类只知道吟酿和大吟酿,吟酿是完全体,大吟酿是究极体,大概就是这种感觉。あらばしり是个啥,装甲体吗,听起来有些微妙啊(译:あらばしり是榨酒时不加压最先倒出的部分,因稀有价值较高 装甲体(アーマー体)是数码宝贝中的进化等级,和あーば发音有些相似)
听从她的劝诱,我举起酒杯。是在车站前的高级百元店买的,百元店还高级,真是矛盾的日语。
「还是去买些好的餐具哦,也该发工资了吧,部长?」
我向发着牢骚为我倒酒的沙树道谢后将酒送到口中。流到舌尖的液体有些黏稠,随后在口中散发出浓郁的清香,像鲜嫩的桃子在口中融化一样。有一种花朵在灿烂的阳光下尽情绽放的感觉。
「あらばしり就是没有加热杀菌的“生”酒感觉吧」
「嗯,喝起来像花朵在随风起舞一样」
「呀、你说些动画我听不懂啦」
喂、为什么说动画就听不懂?是在看不起宅宅吗喂?
(译:原文花ハ踊レヤいろはにほって感じだな捏他花舞少女OP 上文尽情绽放一句也是)
但我没说出来,彼此都是大人了,为这种小事争吵到高中就够了。她说着讨人嫌的话和我干杯,手中的酒也不再是少年时的Cheerio和芬达。
(译:Cheerio(チェリオ)是日本Cheerio Corporation公司生产的碳酸饮料)
今天沙树穿着显眼的橙色毛衣,她大学时就这样穿。我还记得那宽松的领口下隐约露出的锁骨让人望眼欲穿,现在也还怀念这种让人心跳加速的情景。
「离会议不久了」
趁着酒势,我抛出话题。
「嗯,什么会议?」
「决定我会不会被开除的会议,也是我和剑野最后的对决」
这样啊、沙树低声自语,有些冷淡的回复。但我说出剑野名字的时候,她的表情又蒙上一层阴霾。
「我有些在意的事」
「什么」
「我以前为什么喜欢枪羽呢?」
「……啊?」
我不禁看向沙树,都过去十年了,这家伙还说这干嘛。
「呀、因为那啥,是我哦?从小学初中到高中都大受欢迎的岬沙树哦?没理由和你这种宅宅交往啊」
说的还真够直接的,这也是沙树,要换成其他人我早一拳招呼上去了。
「什么嘛,果然是想说和剑交往就好了啊?也是,不管问谁都会觉得你们最配吧」
「我又没这么说」
「听上去你就是这个意思哦」
我也有些闹别扭,这种时候,总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自卑。
沙树双手掩住飘起红霞的脸说道。
「可能、是因为我太羡慕枪羽了吧」
「羡慕?」
「因为人家是个没有梦想的女人嘛,也没有自己特别想做的事。大学毕业成为上班族,然后拼命的工作。最后突然才注意到,这是我想做的事吗?」
我暂时沉默下来。
沙树告诉我这些,太让人意外了。
「你不是想做编辑吗」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会成为作家嘛」
更出人意料了。
「再说我也是因为枪羽君写轻小说才知道有编辑这种工作的。就是那个啦,因为朋友在做所以自己也想一起那种学生气的心情啦……哈~感觉自己再说一遍还有点不好意思啊」
趴在桌上的沙树脸上荡漾着醉意,日本酒喝五合也不在话下的她还没喝够二合眼角就泛红了。
「抱歉,我都不知道你考虑了那么多」
「用不着道歉啦,最后还是因为我找不到目标才变成那样的……但有些事你总该想到的吧」
「寻找真正想做的事吗」
沙树摇摇头。
「世上能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的人很少吧,追逐梦想,成为音乐家、声优、导演和飞行员的也只有一小部分人对吧?这个社会就这样。所以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在店里也挺开心的」
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能够实现梦想的人屈指可数。讽刺的是,也正因如此,我们的世界才能有条不紊的运转。
「但追逐着梦想的人,果然还是很耀眼」
这样说着,沙树眯着眼看我,又好像没在看我,只是透过我注视着曾经的那个少年。
「所以我非常理解锐二被那个JK吸引的心情」
「跟她有关系吗」
「因为那孩子很耀眼嘛,做什么都很坦率,闪闪发光的。那就是女高中生吧」
「……是啊,真的很耀眼」
我想起花恋的笑容,这笑容时刻温暖着我的心,安慰我被工作搞得伤痕累累的灵魂。
「和那孩子说的一样,我是在嫉妒。朝着梦想努力的那孩子和鼓励着她的锐二,我嫉妒你们这种关系」
我们沉默着饮酒。
不久就喝光了一瓶。
沙树沉重的叹口气。
「枪羽、JK还真耀眼啊」
「是啊,——但你也曾是个JK吧」
也对啊、沙树寂寞的笑了笑。
「真是的、我都堕落成什么样了啊」


听到的那个声音或许只是个梦。
意识沦陷在沉沉的醉意中,听得不太明确。但我确实是听到了,沙树沾染着泪水的声音。

「拜托了、枪羽」

从我耳边传来低哑的声音。
充斥着甜蜜、痛苦、哀伤。
「阻止剑野君,他也很痛苦」

有个叫做日野的市区。
因为是幕府末期的志士·土方岁三的老家,而闻名天下。也因为高幡不动尊金刚寺而出名。(译:土方岁三 幕府末期新选组灵魂人物副组长 高幡不动尊供有其牌位)
对八王子市民来说,日野市是与宿敌·立川市之间的缓冲区,夹在参与多摩地区霸权争夺战的两个城市中间。因此我几乎没有机会来访,就只是去立川的时候顺路经过而已。
就是这样一片和平的土地埋葬着剑野慎也先生。
我单手拿着沙树画下的地图找那个地方。已经在便利店买好了香、蜡烛和打火机。有多少年没扫过墓了,最后一次还是在雏菜出生前去世的祖父母的墓前。
暮色将临的晚霞映照下的墓石群中,伫立着一名男子。晚风吹拂在他像是要扫除一切污秽的身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让人犹豫是否该上去打招呼。
「你居然会来这里,挺意外的」
剑野注意到我的身影,向我开口说。
「有人告诉我说你周日一定会来这里」
「沙树吧……」
我独自上前上香合掌,剑野并没有阻止,只是看着我参拜父亲的灵位。
我向墓碑行了一礼,转身面向剑野。
「『爸爸我已经输了,你可别再输』听说这是叔叔唯一的遗言」
「这也是沙树告诉你的吗」
我点点头。
「终于明白你对胜利这么固执的理由了。你是在坚守父亲的遗言吧,沙树说的没错,你一点没变。你还和少年时代一样追逐着梦想,只是那个梦想从『成为银行职员』变成了『胜利』是吗?」
剑野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天空。
「并不是因为父亲的死,嘛,这确实是我发现到这个世界真相的契机」
「契机?」


「如同他留下的遗言一样,父亲输了,输给了银行内部的派系斗争,不得不选择死亡。所以留下句『别像我一样』,用自己的软弱给儿子留下教训」
他谈起父亲时冷淡的说法,透着悲伤,毫不在意的表情下,或许正如沙树所说的那样,内心沉陷在痛苦中。
「所以我们成为敌人的原因也是这个吗」
「谁说的请呢。即便没有父亲的影响,我们终究会敌对。你是我的挚友,但同时也是挡在我面前一堵无法跨越的墙」
「墙?」
我用力甩甩头。
「说什么呢,你不是做任何事都比我要强吗」
「我不认为自己有赢过你」
剑野的表情总是很认真,我呆呆的看着他。
「在你内心深处,有着绝不屈服的事物。无论怎样践踏,你都有绝不会畏惧不会改变的“芯”。我一直很在意,甚至觉得这是个威胁。如果有人注意到你的芯,你一定更比我耀眼。最可怕的是,我喜欢的女孩已经注意到了。真让人痛苦……到头来,我只是无法忘怀那段过去而活着」
剑野轻轻叹了口气。
「过去不会被抹消,无法忘却的模样始终无法忘掉,每个人都背负着无法忘却的过去生活着。我也一样」
「或许是这样」
我轻声自语。
「但过去并不都是坏事。叔叔也是,即使最后负罪而去,但还有人记得他曾是一名优秀的银行职员」
渡良濑父亲、藏持副行长都记得,从未忘过。剑野慎也的言行为人至今仍影响着他们。
「不对、输掉的就是垃圾」
剑野不认同这点。
争论最终还是撞上了这堵墙。输了就结束了,输的就是垃圾。对在输掉「之后」的世界中生存的我,绝不认同旧友如此说。
所以我绝不能让步。
必须一口气打倒他。
「锐二,你真的放弃小说家了吗」
「是的」
剑野愤怒的瞪着我。
「这不就表明,你只是在利用那个高中生——南里花恋来复仇而已吗,只是想着报复没能实现的梦想,去利用孩子,实在可耻不是吗?」
「……」
我再一次扪心自问,向支撑着自己「现在」的心确认。不去在意违反东京都条例的罪恶感,就当做是梦境去确认心中想法是否黑暗。
「……确实我有这么想过,我未能实现的梦想,由花恋帮我实现。通过指导花恋的写作完成复仇」
「现在不是了吗?」
「嗯,不是」
我堂堂正正挺起胸膛。
「不是复仇,这是请求」
剑野微微张开双眼,轻轻叹了口气,在寒冬下化成一团白雾。
「你有能这样托付给她梦想的对象吗」
「……」
「没有吧,没和女高中生交往的你不可能有吧,JK可是很棒的」
我转身再一次向着墓碑鞠躬。
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
「锐二」
我又转身。
剑野带着平静的微笑站在那里,和我们初次见面时一样。只是那笑容有些扭曲。
「明天一决胜负吧,我会彻底打败你的」
「尽管试试看,即使赢不了,我也不会被击溃。就让我来告诉你梦想破灭的社畜也是有灵魂的」

扫完墓我来到八王子北部的住宅区。八王子宽阔的过分,比起去日野,这边还要更远一些。说什么同一个城市啊,经过鑓水山间还有遇难的危险,八王子真可怕。(译:鑓水是泥石流重灾区之一)
靠着租来的汽车上的导航到达的,是古老而别致的日式宅邸。好大啊,比我想象中还要宽敞。特别是比房子还要宽阔的庭院,竟然存在于这个八王子……还以为是サブちゃん的豪宅呢。(译:サブちゃん是日本著名演歌歌手北岛三郎的爱称,据说目前住在八王子市,其宅规划有三十六间房,费用达20亿元)
「欢迎!」
在寺院般的门前,花恋兴高采烈的迎接我。她正往手上不停哈气,似乎一直在外边等我。今天她穿着长长的连衣裙,都挡住了脚踝,每走一步裙摆的皱边都在摇摆,真可爱啊。
「抱歉啊,突然说要登门拜访」
「不要在意啊!外公和外婆都很期待你来哦!」
「诶……」
果然,在高级旅馆大厅一样的客厅里等待着的,是描绘着「柔和」的笑脸的老奶奶,和满脸写着「不爽」的眼神锐利的老头子。
「初次见面,在下是正在和贵孙女交往的枪羽锐二」
略过沉默的瞪着我的老爷爷,我向她的祖母打了招呼。将手中买来作为拜访礼物的葡萄夹心饼递上。或许带日式点心来更好。
花恋的祖母身材小巧,体积不到身旁坐着的丈夫的一半,但背部挺直。倒茶的举止优雅轻盈,处处洋溢着从容和优雅。
「和枪羽先生有通过一次电话呢,那时候真是太感谢了」
「哪里哪里,这边才是要谢谢您」
那时候也是她提出让我和花恋去箱根旅行。
「事不宜迟,可以马上开始吗」
「好的,请到这边来」
我被带往隔壁的房间,花恋也跟着一起,只有社长还是坐着一动不动。
房间里飘荡着线香的香气。
内间供着一个普普通通的佛龛。我还以为摆放的应该是更豪华的、祭坛一样的东西。以宅邸大小和社长的财力来说,这是非常平民式的佛龛,象征着那两人生前的为人。
南里义则。
南里歌子。
遗像中的两人和之前真织告诉我的印象一样。
父亲义则先生消瘦的脸上带着细框眼镜,给人知性的感觉。虽说志愿是想当作家,但看起来说是修习中的学者也许会更贴切,他的笑容中流露着才智。
母亲歌子小姐则是位华贵的女性。一头黑发特有的艳丽正说明她是花恋的母亲,真是个美人,人谁看了都能感觉到她的开朗。真织说她像是在亚热带盛开的木槿花,我也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形容。
我对着两人的遗像默默的合上双手,在心中向他们汇报和花恋交往的事。花恋也在我身旁合上手。虽然不知道跟已故的父母说了什么,但她的表情很认真。
「他们一定很高兴」
祖母的话很简短,也很真诚。
「女儿的男友是这种社畜大叔,他们会不会吓到呢」
「女儿不会用年龄和职业去衡量一个人」
祖母温和的声音骄傲的说。
汇报完后,我又回到客厅。社长依然端坐着一脸阴沉的喝着茶。准备好我的茶后,花恋和祖母就离开了。
接下来要做的是其他事情。
「前几天我和夏川社长又谈了关于协同中心的事情,感觉她的态度软化了,只是她私人方面还在迷茫」
社长低声嘟哝。
「……是因为我吗」
我点点头,这时候没必要体谅他的心情,事态发展已经超出这个阶段了,必须立刻决断才行。
「就业务而言,协同中心的好处显而易见。但她还在犹豫,在迷茫是否要原凉你。对曾说过『绝不会原谅』的她而言,这是极大的转变和让步。那么,下一个轮到你。该你做决定了,高屋敷社长」
社长看向天花板,沉吟片刻,又看向我,视线不同寻常的软弱,带着乞求。
「老夫该怎么做?向夏川志织道歉吗?为我让歌子和义则君遭遇不幸的自私道歉就行了吗?」
我思考良久,那个魔女期待的是这种话吗?
「我觉得她想要的不是道歉」
「那、要怎么做」
「你没有认同南里夫妇的梦想。如果这事是仇恨的诱因,那你不是该向她表明你诚心悔过呢?让她明白你已经有所改观,除此之外,我觉得没有能解决的办法」
「我不懂,具体要怎么做?我完全想不到」
苦闷的低哑声音,他也一直在烦恼吧。
「开诚布公,坦率的说出心中所想就好了」
「什么想法?」
「你的梦想」
高屋社长那双眼睛,带着微弱的光辉,透过昏暗阴沉的天空,如同一线光芒一般,微弱的生气从他的表情中迸发出来。
「你对南里夫妇的后悔,抱持着的新理想『取得保险事业的成功,拯救同那对夫妻一样的交通事故受害者』把这个理想告诉夏川志织吧,不必赔罪,大声宣扬自己的理想就好。梦想将向人心中注入活力,而不是忏悔和憎恨」
社长闭上眼,抱着胳膊沉思。是在思念遥远的过去,还是凝视着未来?无从所知。
看来还需要些时间。
轻轻拉开隔帘,花恋露出脸来。
「对不起,好像很安静,已经谈完了吗?」
「嗯嗯,结束了哦」
花恋一下露出笑脸。
「那枪羽先生,请到花恋的房间来!友情故事我已经写好了」
真不愧是写速无敌的南里老师。只要找到灵感,下笔速度有如神助啊。
离开房间之前,我向沉浸在思考中的社长说道。
「放手追逐梦想吧,就像花恋一样」

我还是第一次进她的房间.
女高中生的房间是什么样子呢,放什么样的家具,有什么小物件,会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都是从未想象过的。高中时候曾经去过沙树的房间,但她的房间跟男生的没什么两样,那家伙不能当做参考。
真的啊,南里花恋的房间是『书的宫殿』
墙壁和窗帘都是统一的白色和粉色,总觉得有缕缕花香,衣架上挂着一大堆衣服,当然全都是JK风格的。除此之外就是书的王国,单行本、文库本、漫画、古书新刊名著史书诗集稀覯本应有尽有,惊人的数量展现在我眼前。
能理解真织小时候看到这些感受到的冲击了。
父亲留下的书加上她自己买的就演变成这样了吗……
「太恐怖了吧」
我看向满屋的书架,发现一本熟悉的文库本封面。那是我高中时候就在发行的轻小说,怀旧之情涌上心头,我情不自禁将它拿到手中。那是以宽领的水手服和黄色缎带为特征的JK,开怀笑着的封面。(译:应该都知道这是说的啥吧)
当时我和剑野对这部作品的评价大不相同。

『主角的故事虽然很有趣,但女主就感觉太乖张了』
『外星人比女主角可爱多了,她才是这部小说的灵魂啊,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能动画化』

总有一天,我也想写出这样的小说——
我这样向好友诉说过梦想。
我把轻小说轻轻放回书架,得优先完成现在的工作。指导的工作。
她递过来的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着的,是多达十二万字的文字列,她苦战两月的成果。与书架上摆放着的古今中外的名作无法比拟,但她留住的是「现在」,是只有现在才能写出的故事,我暂时沉浸在其中。
「……真有趣!」
读完后,这是我最先冒出的感想。
「不夸张的说,感觉像是角色都活过来一样。特别是这位挚友的描写最为出色,高冷帅气,却又觉得她很有人情味……不是单纯的标点符号,她是有血有肉的活在这部作品里」
我说的话像是美食节目的记者一样,但全是真心话。
「真、真的吗!」
等待着我读完的花恋,突然露出笑容,像是正在绽放的花朵。她这样笑起来,简直和母亲一模一样。
「虽然建议你以真织为原型来写的是我,但实在没想到你能写得这么扣人心弦」
花恋害羞的点点头。
「真织又帅又聪明,我一直都很憧憬她,直到现在也是。但和枪羽先生通电话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一直在给真织压力」
「压力?」
「我的憧憬,周围的期待,这对她来说很沉重」
十六岁的女高中生感慨地说道。
「真织在枪羽先生的房间里哭的时候,那份压力变的真实。所以照着写下来就好,下真织背负着这幅重担的故事就好,注意到这点后就发现写起来很简单,正如枪羽先生之前告诉我的那样,树立好角色的话,她会开始自己的故事的」
我觉得她说的很对。
现在想想,我可能也在给剑野施加「重担」。那家伙和我不同,他是天才,是不是会有这种疏远的感觉呢。东京来的转校生说不定一直像这样孤独的在战斗。
那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无须有所顾虑,向“天才剑”宣告结束。
我指出了花恋作品中几个矛盾的地方,没有其他太大的错误,所以打算今晚做下修改就投稿到网上。
「那之后真织有去学校吗」
花恋突然自语说着,又摇摇头。
「好像还是不行,就算想去还是会手脚瘫软,可能还是太害怕了吧」
「这样啊……」
果然现实不像小说一样,不会那么简单就打出挚友相拥而泣的Happy End。
「我能理解真织的心情。点投稿按钮的时候,我也很害怕。害怕又被批评了怎么办,让它一直在电脑里沉眠,就不会被说太过分的话」
我不禁看向她的脸。光滑的肌肤紧绷着,总是天真烂漫不知何为恐惧的JK 所有的苦恼都浮现在那副表情上。
「只计算得失的话,是失去的更多些,真织一定也考虑过这些,不去学校更加合算安全。但是……」
花恋脸上浮现出某种决意。
「但我还是点下了按钮,将作品投稿了。得益也好,损失也好,都不重要……不勇敢踏出第一步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相信真织一定也能勇敢踏出那一步的」
我苦笑着摇摇头。
「你们的话,一定能行。但是大人不能这样考虑,输了就会失去,一想到会丢脸,就不敢前进」
所以,一点点就好。
只要一点点就好。
将那份耀眼的年轻和勇气、分一点给社畜。
「枪羽先生肯定也能做到」
JK可爱地笑着,肯定我的一切。

「因为是花恋我喜欢上的人嘛」


花恋送我离开高屋敷宅邸时,社长出现在门口。
「希望你能把这个交给夏川志织」
他拿出一枚白色的信封给我。
「您写的信吗」
「是啊,我把心愿都写上去了。一定要帮我传达到,拜托了、枪羽部长」
我将它放进文件夹收进包里。
「请放心交给我吧,『业务命令』我一定会完成的」
对于我的调侃,社长露出苦笑。他也向前迈出了一步。

否会收到回报还不得而知。

但要不了多久,就能做个了结。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11-24 13:38 编辑


第十章
三月一日。
日历上来说已经是春天了,但还没到脱下大衣的时候。八王子自不用说,东京都内也持续着严寒天气。不巧今天天空阴沉,看不到一丝阳光,为了摆脱凛冽的北风我不得不立起衣领。然后急转直下,来到电车中暖气十足&满载乘客的双重灼热地狱。真受不了,我前世得犯什么罪才会掉到这种地狱里来啊。
克服一路艰难险阻,我来到最终决战之地·六本木。
如果在今天的会议上协同中心得不到认同,就是真正的败北。
八王子中心会被关闭,伙伴们会被裁掉,我也会因为淫行被开除。真是场麻烦的游戏。
现在也还没收到关键人物之一的夏川志织的任何联系。
昨天,我闯到周日也依然在公司的夏川社长处,将高屋敷社长的信纸交给了她。她看都懒得看,面无表情的收下后随手扔进办公桌的抽屉里。
那时她跟我谈的不是工作而是家庭上的事。
『真织还是没法去学校』
『虽然听从你的建议已经振作起来了,但实际要去的话……还是没有这么简单就能做到』
她说的没错。
三十岁左右的大叔稍微说两句就能恢复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吊车尾了。工作、学校、人生都没这么简单。
但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若是真织的话……
『果然还是这样啊』
我对夏川社长如此豪言壮语。
『我们是对现实绝望了没错,但小姑娘们不该这么想。她们面临即将陷入绝望中的危险,却又拥有抵御这种危险的柔软。我相信她是后者』
夏川社长没有回答,只是忧郁地透过窗,凝视着西边——立川市的方向。

我回忆着昨天的事,和渡良濑走在拥挤的人群中抵达阿卡迪亚·日本总部。
虽说是最终决战,但过来参战的只有我们两人。毕竟今天开始繁忙期到来了,没法带其他员工过来。
「这种时候不得不离开八王子,真让人头疼」
听了渡良濑的话我点点头。这种公司里的权力斗争今天就该结束了,明天开始我想专注于现场的工作。
我们按照常规手续进入大楼,来到这栋楼里最大的一间会议室。室内已经挤满了百来名社员,从墙角放着的行李箱的数量就能看出其中绝大部分是现场组的人。
我一进场,就感觉会场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无论是现场组还是六本木组,都以锐利的视线注视着我。身旁的渡良濑吓得缩紧身子,我早已经习惯了,不急不慢的落座。
福冈中心的营业课长·豆芽菜走过来。
「今天全靠你了,枪男,要加油啊!」
握住我的手,他反复说着「拜托了」。他也在拼命保护自己的部下和员工,不好说「全交给我吧」这种话,我回答说「我会尽全力的」拍拍他的肩。豆芽菜课长带着不安的神情点了点头,回到座位。
渡良濑说道。
「权田课长不在吗?」
「……是不在呢」
「福冈的课长都来了,我们八王子的课长却不在,真不好受啊」
我跟着点头,想起了前几天和课长的对话。汤上谷次长的话能对课长有所启发吗。「一起战斗吧」的话语有传达到吗。我可是都堵在这一句上了。
突然场内一片哗然,唯一神·乔治·阿卡菲尔登场,还是一样穿着轻便的牛仔裤。他穿过全体低着头的职员,手·IN·THE·裤包,穿着运动鞋踩着轻快的步调哼着小曲入座。
这场会议结束,CEO就会离开日本,玩了一个月他总算要回纽约了。这也是能与他直接谈判的真正意义上的最后机会。
继CEO之后,高屋敷社长也走进会议室。他踏着沉重的步伐,一副阴沉的表情,看上去就心情不好的样子,和CEO形成鲜明对比。从人情的角度来说,我更认同CEO轻松愉快的气氛,今天必须让这老头子振作起来。
最后入场的是剑野慎一所率领的裁员组。
在满是土气大叔的房间里,他格外显眼。一副明星脸走在街上肯定会让女性频频回头吧,但今天他是作为砍到大批企业的「成本杀手」来此,作为裁员对象的现场组都害怕的不敢直视他。
跟着剑野的除了银行的部下,还有「跟班」,地沟鼠根津财务部长和滑头鬼妖怪天道专务。两人都看向我冷笑,那是胜者高高在上看待败者的眼神。最终决战现在才开始呢,现在就这么开心会不会早了点,这些家伙毫不怀疑自己将得到胜利。
和往常一样,会议室分为现场组和六本木组坐在左右两边。正面坐着裁员组,处于其中心的剑野左右是阿卡菲尔和高屋敷。
剑野看向我,我和他视线相撞,无声无形的火花四处溅射。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却感觉和那家伙一直在战斗,从小开始就在战斗。而今天就是决战,想必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会议主持人门胁总务部长握住话筒。
在预定的时间午时三点整,他宣布会议的开始。
第一个抢得发言机会的是我。
「我再次提案与全球社展开合作建立协同客服中心,这样一来既不必缩减损保业务和裁员,也能获得充足的利益。只要舍弃无聊的成见就能建立共赢关系,下面请看资料」
渡良濑开始向与会者分发资料。
「请看看刚才下发的企划书,这是我们中心管理系统的负责人·城尾琉璃子正在着手的两社共用的顾客管理系统。如果两家公司能够共同开发复杂且高昂的管理系统,预计能够大幅削减成本」
看完资料后有几人赞叹不已,懂系统的人一定能看出城尾搭建的系统的优越性。
我们的唯一神也应该是其中之一
「您觉得如何?CEO」
我向看着资料不住点头的“超人”询问。
「Beautiful」
赏心悦目、来自阿卡菲尔简洁的评价。据说精湛的源码拥有艺术性的美,系统工程师出身的他感受到了这一点。果然我猜的没错,城尾琉璃子真是一流工程师。
「您认为呢?协同中心的利益如此巨大,可不能视而不见。我们应当放弃过去的成见,立即与全球社开展合作!」
阿卡菲尔轻佻的摸摸下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应该是在缅怀以前和夏川志织一起工作的时光吧。真棒,已经有一线希望了……
但这时从旁边传来泼冷水的声音。
「执念于过去的,不是你吗」
是剑野说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莫名的引人注目,让人自然而然想侧耳倾听。乱哄哄的会议室静下来,集中在资料上的视线被拉回他身上。
「协同中心是已经驳回过的提案,不管有多大好处,既然不可能实现,那只不过是画上一饼。今天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空话,是要讨论裁员执行计划不是吗?枪羽部长」
坐在一旁的滑头鬼跟着点头。
「再说你不是因为淫行已经被解雇了吗?本来连在这个会议上发言的资格都没有呢?光是让你出席会议你就该心怀感激才对」
地沟鼠发出烦人的声音追击。
「就是啊,正如专务所说,裁员已经是既定计划,这个淫行君有没有搞错啊」
嘛,我早料到会是这个反应。
对裁员组来说,事到如今推翻计划可不会被允许。即使提出的新材料再有益,也会去全力反驳那些破坏既定计划的提案。
那么就以此发动攻势。
「说的是啊,裁员呢……」
我用含有深意的说法锁定了轻笑着的滑头鬼。
「请教一下天道专务,我们为什么要裁员?」
「当然是为了更有效的运营公司」
「是吗?那又为什么要留下仙台中心?」
轻笑淡去,他脸上浮现出讶异的表情。
「你说的真奇怪。即使要缩减损保业务,也得保证现在已经签约的合同,为此必须留下顾客的提问应答窗口,留下仙台。有什么不对吗?」
「既然如此留下的不是仙台也可以吧。既不是八王子、名古屋也不是福冈,请告诉我唯独留下仙台中心的理由」
「这是综合判断仙台的运营费用和人事费用后得出结果」
「请阐述一下这个『综合性』的依据。根据我们估算,无论是人事费用还是办公营业费用,仙台和福冈几乎没有差别,可为什么选择的是仙台呢」
「胡扯,你有什么根据?」
「根据我们也有,请看」
再次分发资料。
翻了几页的滑头鬼脸色渐渐僵硬。
「这是我们从各方面对仙台和福冈的运营成本进行全面比较得出的数据。从运营成本总体上来说,反而是关闭仙台中心更有利」
「毫无意义,光凭这些数字哪能说得清」
「没有意义?哪一点?这是我让同伴们做的资料,我觉得做得非常好。既然你是原银行职员,能请你拿出具体的数据来反驳吗?再请你说清楚哪一点没有意义!」
当然,这是虚张声势。
我对算帐不是很精通,这个数据的妥当性说实话,我也没有十足把握。
但我相信制作出这份资料的那个人。
我相信吓人脸同盟的伙伴。
「怎么了?天道专务,反论呢?」
「这、这个,我、狂妄的话……」
「就是说你无法反驳的意思是吧?」
滑溜鬼额上刻着的三道皱纹,像蚯蚓一般滚动,喷涌着怒意,这妖怪终于露出了本性。
「为什么只留下仙台中心,是跟你哥哥有关吗」
「啊?」
「你哥哥是仙台出身的众议院议员·天道政夫先生是吧?」
豆芽菜课长发出「诶」的惊讶声音,其他现场组的成员也是差不多的反应。想必都不知道这事。但六本木组的人却不是很惊讶,只是一脸苦相看着引雷的我,他们早就知道这个事实。这就是这场裁员一点都不公正的最好证据之一。
「听说他以创造当地的就业条件为目标。仙台中心成立时,他不是将其作为自己的功劳向后援会宣扬吗,要是仙台中心关闭,哥哥的面子可就全丢光了」
「那是没品的家伙们擅自推测,哥哥的政治活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是这样吗?」
我尖锐的视线刺向他妖怪般的粗厚脸皮。
「与十一年前花菱中央银行的非法融资事件相关的『不明政治家T』也是天道议员吧」
蚯蚓上开始出现冷冷的汗水反光。滑头鬼伸手去擦,但不管擦几次,汗水依然停不下来。
「只是不明而已,那次事件早就结束了」
「听说当时你在花菱中央银行新宿分行担任营业部长,这件事你会不知道?你可真了不起,为哥哥非法融资去银行工作,说和自己无关。决定留下哥哥招徕的仙台中心,但与自己无关。嘴上还在说哥哥的作为和自己无关,真是够了,这样看来我只觉得你和哥哥关系很差啊」
「你他娘的是在侮辱我!」
滑头鬼激动的站起身,拍响桌子。
「是你自己侮辱自己吧,天道专务」
我尽量冷静的说道。这场辩论的胜者就是个孩子也能看出来,冷静点,慢慢来。
「既然要裁员,那标准必须得公平。在降低成本的原则下,必须严格用数字判断。裁员唯一的正义,就只有那个『公平』。但你却践踏了它,这是侮辱所有上班族和临时工的行为!」
会议室一片嘈杂,尤其是现场组的动摇。要求天道说明的呼声四起,即使是因他受益的仙台中心员工,也在说「以这种形式被留下不是本意」
六本木组的反应形形色色。高屋敷挎着胳膊一言不发,室田和八木沼副部长配合现场组,向天道提出要求说明的呼声,阿卡菲尔CEO就好像对这个讨论没有兴趣一样,用资料巧妙地叠起纸片玩。
天道双手撑在桌上,低头颤抖。
从额头嗽嗽流下来的汗水在桌上聚成水洼。
没人向他递出手帕。
但就在这个时候——

「那又如何」

沉稳的声音划破喧嚣。
是剑野。
他起身环视会场。
「我当然知道他和作为政治家的哥哥关系密切,即使这样也没关系,因为我判断这对贵公司是有好处的」
会议室里越发喧腾。但剑野很冷静,和刚才的我一样沉着,周围越是喧闹,自己越是冷静,越能条理清晰的组织语言。
「与政治家交好,阿卡迪亚的业务也更容易拓展。枪羽中心长虽然主张这做法不正当,但天道专务本身并没有从事违法行为。那么,选择『有利可图的做法』才是一家企业的责任。CEO您怎么看?」
Yes、超人简短的回答。桌上放着他折好的一只纸鹤。
剑野最擅长的是征求CEO的同意,这也是我的弱点。我的论点要是不能引起CEO的兴趣的话就会输。点燃反击的狼烟吧。
「即使那个政治家正好是天道政夫?他就是你父亲被卷入的非法融资事件中心的政治家。换句话说与你关系也是不浅,他是你父亲自杀的主因吧。这样,你也觉得没问题吗?」
剑野夸张地耸了耸肩。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装傻,你上司藏持都跟我说了」
旧友露出苦笑。
「这样啊,看来你见到副行长了。你固执的毛病还真是麻烦。但你说过这些话我从没听说过哦」
说完上句我就没法继续说了。
即使提到父亲自杀的事,他也面不改色。
就好像提前看透我想动摇他的手段,他堂堂正正的谈起这个话题。
完全不像是昨天一脸哀愁的站在父亲墓前的那个男人。
站在我面前的,仅仅只是一名银行职员。
彻底执行裁员的狩猎者「成本杀手」
「不要跳开话题,枪羽部长」
强大的敌手露出一口白齿。
「现在我们要讨论的不是我父亲,应该是贵社的裁员计划才对吧」
「……」
面对沉默的我,剑野提高嗓音。
「天道专务的作为,一时看来也许是不公正的,但这最终还是有好处的。向政治家求荣无可厚非,我判断这是为了贵社好」
没有反驳的声音。室田和豆芽菜课长都闭上嘴,滑头鬼松了口气瘫在椅子上。
「枪羽部长,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不,没有」
剑野以外的人这么说的话,我应该会反驳。但剑野这么一说,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因非法融资而丧父的本人说了「没问题」那坚决的意志和清浊并饮的觉悟,是不允许他人来评论的。
剑野太强了。
也太悲哀了。
沙树的话在我脑海中再次回荡。

「帮帮剑野君吧,他也很痛苦」

接替落座的剑野,根津财务部长站起来,用象在水沟里爬行的老鼠似的尖锐嗓音开始演说。
「不管枪羽再怎么强词夺理,裁员不会停止。他所在的八王子中心,已经有三成临时工离职,正式员工也纷纷提出辞呈。对我施暴的权田课长也是,最近好像经常无故缺勤。没错吧?枪羽」
「……嗯」
课长缺勤是事实,我无法反驳。
地沟鼠得意起来。
「是吧?大家都辞职了,你一个人的反抗毫无意义!」
我看向旁边等候的渡良濑,得力秘书紧张地点了点头,是随时可以进行的信号。
「只有我在抵抗?这话可不对,根津部长」
「呵,还有谁呢?」
「事实胜于雄辩,请看大屏幕」
会议室里边备有大型屏幕和投影仪,渡良濑手头的电脑已经连接好。
地沟鼠轻轻摇了摇头。
「受够了你的无聊资料,我连看都不想看」
「不是资料,是想让六本木的大家看看『战场』」
「哈?战场?」
银幕上映出的,是由Skype转播的八王子中心的影像。电话铃声不停响起,接线员们忙于应对报价请求,敦向员工们作出指示,妈妈桑跑去领传真文件,川岛寺一边处理自己的邮件一边回答新人部分的问题。交错响起的「谢谢」和「对不起」在战场久荡不绝,正是繁忙期应有的景象。
笼罩着电话地狱的杀伐的空气中,只有一个女职员释放出治愈气场。
摄像头向她靠近。
电话接得这么紧凑,工作人员的应对也会不知不觉地变得粗暴起来。措辞会比平时粗鲁,结果招致投诉。
但那个员工并没有停止笑容。从麦克风传来的声音既沉稳又温暖,营造出宛如乡下的老妈一样的气氛。
降临在战场的医疗兵,八王子的奶妈。
名字是船小姐。
「不可能……那家伙已经离职了啊」
地沟鼠呆呆的嘟嚷。
离职的其他员工也在座位上。虽然接电话的声音很柔和,但脸上一片肃杀之气,她们也在努力。
「是我让他们回到岗位工作的,三月开始将真正进入繁忙期,没有她们的帮助八王子中心无法坚持下去」
「别自作主张,区区现场组!」
我对怒吼的地沟鼠回以怒吼。
「你说什么闲话呢!我的职务是现场管理,负责八王子中心一切运行事项。即使被炒鱿鱼,也要在退休前完成职务。只会妨碍现场工作的六本木哪来的资格抱怨!」
说得对!这样的呼声从现场组传来。平时在会议上经常沉默不语的他们,一旦说到现场也无法再保持沉默。他们所在的客服中心现在应该也是一片响个不停电铃声。
「你们这群混蛋、别、别别、别过火了……」
面对总是一味顺从的现场组反抗,地沟鼠泄气的后退。
兴奋的现场组和狼狈不堪的六本木组。在整个会场喧闹的气氛中,又是这个男人冷静地指出问题。
「没看见之前提到过的权田课长呢,他没有回来吗」
剑野的声音给了地沟鼠勇气。
「就、就是!没看到权田啊,最关键的课长逃走了,下面的人再怎么反抗也没用」
说的不错、我点点头。
「是的,权田课长不在八王子,也不可能在。因为——」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名男子走进来。

是个随处可见的中年男子,平日早晨拥挤的电车中全是这种大叔。离出生时间越活越远,只有眼睛圆润可爱的,身形瘦弱矮小的仓鼠。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吓得他后退两步。还以为他会就那样逃走,没想到他又下定决心踏出了脚步。
「来的正是时候,权田课长」
我对着仓鼠笑了笑。来了,真的来了。到现在为止我一直提心吊胆的,要是他不来的话,我的话就是空口无凭。
哈姆太郎虽然紧张得发抖,但还是发出声音。
「我是不会辞职的」
他的声音低哑,只有附近的人听得到吧。
但每个人都听见了他说的下一句话。
「我确实是打了根津部长。但那是因为根津部长对我职权骚扰在先」
「权田你这家伙!」
狂怒的地沟鼠猛地拍响桌子,仓鼠吓得搓成一团藏在我身后。
看到对方胆怯,地沟鼠用柔和的声音开始安抚。
「没什么职权骚扰,权田君,那不过是闹着玩儿没错吧?」
哈姆太郎在我身后,像在面对天敌的小动物一样颤抖着。
我轻轻推了推可爱上司的后背。
「课长,不必想那么多」
「……枪羽……」
「如汤上谷先生所说,你只要做好一个父亲就行。只要做个能向女儿堂堂正正的展现出背影的父亲,就足够了」
哈姆太郎擦了才脸上的汗,点点头。
他迈出一步,说出的声音足够传到全场。
「职权骚扰是事实,我受到根津部长职权骚扰,他逼迫我下跪!」
满脸通红的老鼠尖叫着。
「少开玩笑了!拿出证据来啊证据!!」
「我有证据,这就是!」
课长拿出的多功能手机上,显示着一张照片,前两天课长被迫下跪的照片。应该是将地沟鼠的手机上的照片发送给了哈姆太郎。
「这、这、这这张照片……为什么会」
「我假装删掉你拍的照片,同时发送到我手机上,为了以防万一当做张底牌用」
伶俐的渡良濑将手机与PC连接,图像显示在银幕上。看到这张课长下跪的照片,没人敢否认职权骚扰的事实。这张美妙的下跪照片,就是有如此魔力。
我乘势说道。
「证据不仅仅是那张照片,有员工向我提交了遭到骚扰的报告书。特别是藤井寺领班的控诉最为强烈。综合一起判断的话,他的恶行更加鲜明」
地沟鼠的脸色由红变黑,嘴角冒出气泡。他用满布血丝的眼睛瞪着哈姆太郎。
「这、这只输了的败犬竟敢」
「啊啊!没有输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可能输! 作为父亲,我不可能输! 失败也不能说是输了! 不行吗! 嗯啊啊!!」
在他用尽全力的尖叫下,其他人都沉默着。
就连一直兴致缺缺的CEO也睁大眼睛看着哈姆太郎。
剑野的脸色也变得僵硬。今天第一次看到那家伙的表情变化,可能是因为哈姆太郎所说的「父亲」一词吧。
剑野以前认为「如果权田课长想当父亲,就不应该打根津」
那个课长大喊着「我是个父亲」
大银行的精英抱持的理念在中年社畜的尖叫声中逐渐动摇。
呼呼的喘着粗气,课长再次开口。
「别再叫我败犬,明白吗根津」
「……咕呲、呲、呲……」
「回答呢!地沟鼠!」
地沟鼠双眼失去生气,最后残留的气力消失。喉咙像被折断一样点了点头,膝盖滑落在地板上。
这是仓鼠的胜利。
我从怀里掏出一枚信封,这是课长提交的辞呈。我将它撕碎,扔掉,任其飞舞在半空中。
「这玩意不需要了,该提出的是另一份辞呈,是吧?根津部长」
「…………」
「…………」
「这件事,我已经向你的调职地花菱中央银行的人事部告发。你已经回不了银行了。从明天起,你既不是银行职员也不是保险公司员工。只是个无业游民」
地沟鼠脸上一下失去血色。
他向剑野投去求助的目光。
但剑野无情地摇了摇头,说道。
「的确,根津部长的行为似乎有些过火了。我也会向人事部报告的」
老鼠好像停止呼吸似的,从嘴里呼哧响起一阵可怕的声音。不久,那个声音也消失了。他默默低头,像死人一样不在动弹。一直抱持着银行职员的自尊心的男人,这是他最后的结局。
场内一片寂静。
沉寂过后是辩论的残留的兴奋。
现场组们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昏暗的眼中闪着光。会议向谁都没预料到的方向推进,看到从裁员这一黑暗中逃脱的希望,我也感到兴奋。
但是——

「正题、还是没有解决」

一刀切断希望,成本杀手的声音响起。
「我承认根津的手法有些强硬,但并不能否认裁员本身的妥当性。没错吧?锐二」
他对着我一个人说话。高屋也好,阿卡菲尔也好,都不在他眼中。就好像只有我们俩在这里一样。
「既然你提议的协同中心无法成立,这个公司的财政就无力维持。除裁员之外别无他法。没错吧?」
「…………」
我只能沉默。最终,这场辩论又回到原点。
我向夏川社长说,一旦下定决心随时联系我。但手机却在口袋里静静无声,我用视线询向渡良濑,她只是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再说你自己不正处于以淫行嫌疑接受审问吗?你声称是自己的清白,但嫌疑消除了吗?」
「问多少次我也是一样的回答,那只是熟人的女儿,我们之间绝不是什么可疑的关系」
「所以说,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呢?」
剑野重复着最开始的会议上相同的问题。
「这个……不能说」
「为什么?」
「会给她带来麻烦的」
场内响起叹息声,失望的叹息声。
现场组的沮丧,六本木组的嘲笑,只有高屋社长凝视着我。眼神仿佛在祈祷什么。我背负着他的期待,可我却无能为力。
「这借口可说不过去」
剑野挖苦的扬起嘴角,这是演技。为了让看客知道谁占优势,为了让让旁边看的CEO知道是谁支配了这个场地。
明知道说不过去我还是反击。
「关于协同中心的事,夏川社长还在犹豫。但我确信,只要耐心说服,她一定会下定决心的。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剑野摇了摇头。然后看向阿卡菲尔征求同意,他也摇了摇头,答案是NO。
「没有这个时间,除非她现在给你打电话」
我用冒出汗的双手紧握着手机,但既没有响铃也没有振动。
万事休矣──我正这样想着,会议室的门再度打开。不像课长推门时那样安静,大门发出轰隆的声响。
走进来的只是一名少女。
顺长的黑发和清秀的眼睛,站姿宛如刀具般笔直的少女。场内每个人都被那清澈的光辉夺去视线,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女穿着制服。
这附近无人不知的重点升学高中的制服。
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平底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少女走到我面前。
她害羞地用手指盘绕着头发,说道。

「我去学校了」

「……这样啊」

如果不是在开会,我会高兴得跳起来的。
「做的很棒、真织」
「……没什么大不了」
夏川真织嘟起嘴唇,拼命想做出愁眉苦脸的表情。这个傲娇,真可爱。
「搞什么鬼!你谁阿!」
从怅然若失的状态中迅速恢复过来的滑头鬼,指着真织一副不爽的样子。


真织冷冽的视线看向妖怪。很少有大叔暴露在少女的这种视线下还满不在乎,他们都会被年轻和美丽所吓倒。妖怪滑头鬼也一样,吓得脸上发抖抽搐。
「是谁?怀疑我和这位枪羽先生在交往的是谁,我只是个高中生哦,还是说我看上去像OL」
在这些大人们面前毫无惧色,狂妄的JK,但她今天的强势让人觉得可靠。
「我和枪羽先生没有交往。不知道谁这样说的,但我们没有交往。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吧?谁会和这种大叔交往!」
室内的空气一下冻结。
剑野还是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被压倒在小他十三岁的少女的呵斥下。就是小时候都没见过他这种表情。
在大人们的沉默中,年轻的少女再次发出凛然的声音。
「好好想想,我可是高中生哦? 和你们的孩子差不多大吧? 女高中生怎么可能把二十九岁的大叔当作恋爱对象呢。要意淫JK随便你们,但为什么要说我们在交往」
这话太刺耳了。话说流弹击中的是友军啊,我才是最受伤的那一个,疼,好疼。
滑头鬼气的冒出青筋。
「注意你的态度小丫头!话说回来,你怎么进来的? 警卫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场内没有警卫的踪影。或许是认为他们懈职偷懒,滑头鬼怒吼着。
但我已经注意到了。
这栋楼安全警备程度可不低,不是女高中生可以随便进来的地方。如果未成年人想来这里,方法只有一个。
没有察觉到的迟钝的妖怪,仍然在唾沫横飞。
「刚才那么狂,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真想见识下你的父母!」
仿佛是在回应那个要求,敞开的门边出现一个人影。

「可以哦,就让你见识下」

穿着白色西装的女性站到真织身边。
只看外表的人称其为白蔷薇,了解内在的人称之为魔女的美女。在场者无人不知的代表日本的女经营者。从一介系统工程师起身,在保险行业中独一无二的女性社长,一位才女。
「夏、夏川、志织……」
滑头鬼瘫坐在椅子上,呆呆的念出这个名字。
接着起身的是高屋敷社长。他探出身来,带着兴奋的表情凝视着她
避开那灼热的视线,魔女沉稳的对我说。
「多亏了您,枪羽先生多亏了您,我的女儿才得以重新振作起来」
「我什么也没做,都是令爱努力的结果」
不是谦虚,我是真心这么觉得。
魔女微笑着抱住女儿的肩膀。真织羞答答地晃晃身子,却没有反抗。
「枪羽先生,你展现了十足的诚意。所以今天我也向你表示我的诚意」
然后——
夏川志织第一次将视线投向高屋贵道。高屋敷的面孔紧张得僵硬,对,就是紧张,那个老头子在紧张。这是我从没见过的表情,其他董事们,甚至连剑野都感到惊讶。唯独作为亲信的门胁,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两人。
「高屋敷社长,我并没有原谅你。歌子和义则先生的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是啊,这是当然的。毕竟我犯了错……」
老爷爷严肃的低下头。
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夏川志织轻轻咳嗽一声。
「但是,一码归一码。业务上的事不能掺杂私人感情」
女巫环顾了全场之后,用嘹亮的声音宣告决定性的话语。

「协同中心的提案,我接受了」

仿佛在平静的湖中投入炸弹,室内一瞬间沉默下来。
下一刻
「呀——」
渡良濑发出惊讶的尖叫淹没在一片欢呼声中。欢呼着的多是现场组的人,他们兴奋的挥起拳头互相合击,通过视线传递他们的兴奋,确认自己听到的魔女的话不是幻听。
在骚乱的会场,两位社长静静地点点头。
「过去不会抹消,但是可以创造新的未来。枪羽先生和女儿教会了我这点」
「你要和我合作吗?」
魔女害羞地把视线投向天花板,那是对在天堂的挚友说的话。
「这样的话,歌子她也会高兴吧」
老爷爷也跟着抬头。
他用手指揉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让我从长年的苦痛中解脱」
感伤的话说完,高屋社长猛然瞪大双眼,露出那猛鹫的眼神,那一直压抑着的眼神再次出现。
荒鹫盯上了超人。
「就如CEO您所听见的,情况有变。损保业务未来将带来利益增长。你的这场游戏看来只能改变规则了。不是吗?」
CEO用手指捏住下巴,仿佛在斟酌这句话。滑头鬼在一旁怒吼。
「事、事到如今你是想推翻进行到一半的裁员计划吗?高屋敷社长?你考虑过自己作为头领的责任吗?」
「给我闭嘴!!」
仿佛一声惊雷响起。
「在公司以权谋私的人却在大谈责任论,真是可笑。关于你哥哥的事,我会在下次董事会作为议题正式提出,在那之前你给我安静的等着就好!听懂了吗!」
遭受雷击的妖怪全身颤抖,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人,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脸上苍蝇般抽搐了几下,什么也没说。
不再理会天道,老爷爷转向CEO。
「接下来,您要怎么做呢。要是想舍弃损保事业的话——老朽将全力抗争!战到我们阿卡迪亚·日本最后一人,我们的反抗不死不休!你有那个觉悟吗!?啊!」
被称作超人的男人,脸上的微笑中夹杂着苦笑,他轻轻地举起双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轻松愉悦的人一副「服了你们」的样子。
「好久不见,志织」
他用流利的日语说道。果然,他不止能听懂。和剑野交流好像也是用的日语,也就是说他只和自己认同的人用同样的语言交流吗。
夏川社长的目光变得温柔。
「你还记得我啊」
CEO回答说「不可能会忘记」,简洁的回答却是对夏川志织最大的肯定。
CEO点了点头,对剑野说道。
「再次和魔女共事也不错,在协同中心取得成果之前先观察个五年吧。这样如何,慎一」
明明是重大的决定,但CEO的语气异常轻松,就像是在要决定午餐的菜单一样。
与之相对,剑野一副沉闷的表情。他将手放在桌上,低着头小声说道。
「……CEO这样考虑的话,我行不会否决……」
室内再次爆发出欢呼声。
这次,是真正的取消了裁员,我们的工作得以幸存。
「前辈、请!」
开心的流着泪的渡良濑递过来笔记本,屏幕上敦、妈妈桑、船小姐和球球聚集在休息室,大家都在等会议结果。
我对这群伙伴说道。
「裁员取消!八王子中心继续运营!!」
呜哇的欢呼声传来,会不会把内置的扬声器弄坏啊。虽然这间会议室的狂欢也很激烈,但八王子的狂热也不差。他们互相拍打着双手传递喜悦。
相比之下,裁员组看起来像是在守夜一样。
银行派遣过来的职员们低着头。
败给课长的地沟鼠一动不动。
滑头鬼像青蛙一样趴在地板上划指甲。
剑野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虚空,视线看着这里不存在的东西。
「……还没完……」
仿佛从地底传来的怨恨的自语,是妖怪滑头鬼发出的。
「还有、我还有后手……还有……」
他一下起身,用颤抖的手指来回指着我和高屋敷社长。
「枪羽和高屋敷之间有鬼!真正和枪羽交往的女高中生不是那个小姑娘。是高屋敷的——」

「闭嘴!」

如此喊叫出声的是剑野。
从意想不到的人那传来的喊声让天道的嘴型凝固。
剑野瞪着天道。
「我们已经输了,输得很惨,但不承认这点才更加可悲,你连那点程度的气度都没有吗。银行职员的骄傲被狗吃了吗、天道专务。不对,天道法人营业部长」
被称呼在银行时的头衔的天道,颤抖着衰老可怜的身体,像是折断了脖子一样低下头,再没张过嘴。
「……剑……你……」
我凝视着曾经的挚友的脸。
剑野冷漠的整理着文件,部下也跟着效仿。
他向CEO行了一礼,走向门口。
然后又突然停下脚步。
他来到我身边,仿佛刚才的怒吼从未发生过,他带着来自风平浪静的大海一般平静的微笑。那是他少年时期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
「到最后,我还是赢不了你啊……」
那句寂寞的话语震撼动我的心。
「你强大的源泉,是那个JK吗」
「……」
「那时的你,有沙树。现在的你,有女朋友。原来如此,这样啊……原来是这样,我是赢不了的啊」
剑野再度迈出步伐。
「等等、剑」
我叫住快要消失在门扉的背影。
「你的父亲没有输。他比谁都温柔,庇护组织,保护家人,他始终贯彻他的温柔。他没有输,背负着一切罪责战斗的男人怎么可能输呢。要是有人敢说他坏话,就由我们去揍他一顿吧。呐、剑——」

剑野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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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就这样,阻止裁员的战斗结束了。
不仅是八王子,各地的客服中心都保留下来,只是不像以前一样各自为战。在高屋社长指挥下,将实行整块损保业务的改革,之后每周都会在六本木举行关于各地中心的会议。哎呀!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增加了自己的工作吗?
会议结束时,福冈中心的豆芽课长跑来握住我的手。
「今后每周都有机会见到您了呢,枪羽部长」
「我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一堆麻烦事,这就叫自作自受吗」
豆芽菜课长笑着说「会给您带明太子的」,然后回了博多。(译:福冈博多区,明太子(也叫鳕鱼子)是其地区特产,就是用辣椒和香料腌制过的明太鱼)
这之后可有的忙了。
协同中心的建立还处于设想阶段,实际运营时公司内部调整和对方业务的协调是必不可少的。全球社也未必没有滑头鬼和地沟鼠那种人。
地沟鼠根津财务部长在会议后第二天就递交了辞呈。他想在公司下达处分前离职逃跑,但高屋敷社长下令搁置他的辞呈,进行听证调查,接受合规管理室的审问。多半没机会自主离职了,被开除的可能性很高,当然更不可能回到银行。
这才是真正的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只是哈姆太郎即权田课长有些想法。
「太可怜了,他也有女儿要养活啊……」
再怎么说哈姆太郎也是名父亲。
正因为是一名父亲,所以仓鼠才会战胜地沟鼠。与这样的人一共工作,我感到很自豪。
滑头鬼天道专务最后还是离开了阿卡迪亚,据说要辞去董事职务回仙台。因为这次事件的影响他不仅没机会染指下任社长,恐怕还会被降职,所以逃走了。六十多岁还得搬回乡下也不容易,但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关于他哥哥天道议员,沙树向认识的媒体人员透露了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近期周刊杂志上就将发表专题报道,要是再深入调查的话,也许就能证明剑野父的清白。应该不会那么简单,但还是希望那一天能到来。
由于滑头鬼的辞职,公司内部的「反·高屋敷」势力大大削弱,以协同中心为主的损保改革应该会很顺利。

会议结束后,高屋社长和夏川社长之间发生了一点纠纷。
我们三人在社长办公室讨论完协同中心的具体实施计划后,魔女向荒鹫追问道。
「你打算让枪羽做你的继承人吗? 我听女儿说他在和你孙女交往?」
「这可说不准」
老头不耐烦的回答说。
「枪羽要更努力才行啊,要兼任八王子中心部长和协同中心部长,得获得更高的地位」
魔女惊讶的瞪大双眼。
「部长之上的职位、是董事吧? 二十多岁的董事在阿卡迪亚应该是史无前例的」
「哼,阿卡菲尔不也是个毛头小子,比起来枪羽也不算年轻」
「…………」
当着我的面,擅自对我下定论……
出人头地也没什么可高兴的,只是加快我的社畜进化速度而已。
魔女夸张的叹了口气,转向我。
「听到了吗、枪羽,这人打算肆意使唤你工作呢」
「嗯,真是服了」
「要不你还是来全球社吧,这边的董事还缺着,你能成为我的左右手我也能放心,顺势要当女婿也没什么不可以」
「………………」
到头来还是要工作啊。
还「顺便」和真织结婚,那个刀尖一样尖锐的JK要是听到会怎么想。
「这可不行! 枪羽已经在和我家孙女交往了」
「不对,比起花恋,枪羽更喜欢我们真织才是。学生时代也是我比歌子更受欢迎」
大企业社长之间的话题却如此低级,两边的社员要是听到该有多吃惊。
总之——
南里夫妇去世那天开始就互相仇恨的两人终于能这样友好交谈了。
与协同中心的成立相比,还是这事更让人高兴。

和两位社长谈完离开公司的时候,经过大厅时门胁总务部长叫住我。
「你这家伙还真能干……逆转那种绝境还让CEO继续他的损保事业,真是个麻烦的人」
嘴上说着我是个麻烦,门胁却一副开心的样子。
「你不是个反水的二五仔吧」
我这样回复后,门胁苦笑着挠挠头。
「也是,事已至此,就该老老实实地助你一臂之力了。请一定要加入我和贵道先生的计划,作为花恋小姐的新郎」
「这可不好说」
我给出圆滑的回答,可不想再被卷进公司的权力斗争了。
门胁露出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剑野审查官没有公开『业务命令』的事呢? 又为什么阻止天道说出口呢?」
我思考一会回答说。
「是剑野判断CEO不会因为这种事改主意吧」
「原来如此,不论CEO还是剑野先生都是极度合理的人啊」
门胁接受了,但我心里还有另外的答案。
在楼顶的时候,剑野说过紧要关头会揭发我和花恋的事,那是杀手锏。他肯定有所准备,就算CEO不在意,也会危及我和社长的地位。
但他却并没有实施。
是因为接受了败北。
这蕴含着剑野的美学,他不想玷污「胜利」

即使那不是属于自己的胜利……


由于裁员停止,八王子也恢复了和平。
停止续约的临时工也都回来了,人事部说因为再次雇佣的形式手续如何不便,但是我直接让他们闭嘴了。他、她们今后应该会更加活跃,成立协同中心的时候,还得靠他们教导新员工。
船小姐也回来了。
「又要受您关照了,枪羽先生」
「哪里哪里,我才是要谢谢您能来帮忙」
看着低下头的我,船小姐露出微笑。奶妈的笑脸今后也会在和全球社的相处中发挥作用吧。
藤井寺球绪也就是球球,晋升为改签组课长。小清水课长没有再回来,所以由她担任课长一职。这个人事决定受到员工们的一致好评,改签组士气大涨。
听说她担心的父亲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当上课长会涨工资! 爸爸也替我高兴呢」
球球干劲十足的做出投球的挥手动作,看到这样的她,哈姆太郎含泪点点头。
那个哈姆太郎,看样子是女儿御子神的考试通过了。
我并没有问他这事,他却老是跑我面前来炫耀。
「呀,枪羽君,我女儿下个月就是御子神的学生啦,哎呀—我家也成了精英家庭啊,这可怎么办啊~」
「…….这、还真是恭喜您了呢」
明明考上之前还在担心「会不会习惯」,一确认合格就完全变了个样。嘛,毕竟是御子神。重点升学学校、超精英学校啊,做父亲的也脸上有光,他到处在中心宣扬这事。「嗨、你好,我是御子神学生的父亲,女儿通过御子神入学考试的权田~!」「诸君!有什么困扰尽管来找女儿是御子神学生的我!」真不像是前几天在美食广场点凉水薯条的人,仓鼠比小强还顽强,这就是日本的上班族啊。
只是——
「有家庭可真棒,枪羽也要早点结婚哦!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啊! 呐!」
「…………」
这可把我问住了,真想往这个臭美的仓鼠嘴里塞一百万颗瓜子。
因此营业组没有太大变化。胡桃敦正式担任领班,新横滨仍旧在努力更新博客修理刘海。还没找机会问问他「帝王」的事,嘛,算了也许不知道更好,只要知道新横滨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就够了。

我的日常生活似乎完全恢复了原状。
裁员浪潮已经消散,烂摊子也都解决了。
只是、还有一件事。
还有一件令人在意的事没解决。
那就是——


三月下旬的某天午后。
我在部长室一边处理日常业务一边等人,应该快来了。
拿预算决议书来让我盖章的渡良濑说道。
「前辈有些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了吗?」
「啊,我在等人,应该马上就到了,拜托了哦」
得力秘书的眼神一下变得暗淡。
「是在等城尾小姐吗? 说拜托是让我滚的意思吗? 你们要过二人世界吗?」
那语气带着不容许我做出暧昧回答的魄力,这种时候花恋都是带着笑脸追问,但渡良濑表达感情很直率。嘛,两种我都挺怕的。
「不是不是,而且为什么会想到城尾啊」
「听说前辈之前去了城尾小姐家里,好多临时工都这么说」
我不禁沉默,应该是那时被人看见了。那一天,我再次感受到被临时工们的情报网所支配的恐惧。
「我只是去了解两社共用的顾客管理系统工作而已,毕竟我让她在家工作」
这样啊、渡良濑点点头。看看样子并不接受这个说法,她用变得更加阴沉的目光盯着我。
我干咳两声,强硬的引开话题。
「说起来、你父亲还好吗? 实在抱歉之前向他提了过分的请求」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提到前辈有说『他不是个安逸于一介分部中心男人,迟早会登上更大的舞台』」
「高估我了吧」
「是吗? 我倒是挺认同的」
「再怎么说我也只会待在这个中心哦,啊,还有协同中心」
这时,敲门声响起,黑衣巨汉低头行礼走进房间。姚美月,米奇特派组,他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站在我面前。
「这次也漂亮的摆脱困境了啊」
「是啊,都是多亏你的帮忙」
「业内已经传开了,说你是搞定了那个“超人”阿卡菲尔的男人。国内保险业的熟人也在问我『枪羽锐二到底是个什么人?』『那家伙有多强?』什么的」
「唔嗯,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模仿你的风格回答说『就是个无能的社畜而已』,熟人眼睛都瞪圆了」
「是啊,说的没错」
特派组的回答让我很满意。
「那么,关于你所委托的剑野审查一事——我通过花菱中央银行的渠道,探明了行内的形势」
我不由得探出了身,这才是我想要的情报。
「剑他怎么样? 没有受处分吧?」
「是的,没受到处分。因为他的工作只是『让阿卡迪亚·日本回复业绩』,不会受到处分的,藏持副行长还是对他信任有加,在行内的评价也没有因为这次事降低」
「这样啊……」
我松了口气,躺下身体靠在椅背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只是、米奇的报告还未结束。
「只是剑野审查官好像有其他想法」
「? 什么意思?」
「他把这件事情详细地汇报了上去,希望不再担任阿卡迪亚的负责人。上司有阻止,但好像他没听。」
我知道这个行动的意义。那是他自己划分的界限,『我已经输了』,他是接受了这次败北。
「好像最近有新的任命,是配得上他未来行长候补的工作」
「又是哪家大公司的负责人吗?」
「多半是,可能还不限于日本」
米奇的双眼里,隐隐约约地浮现一丝温柔的。这是第一次见面时他的表情。
「如果有要做的事,最好趁现在见面。时间这家伙可不等人」
「是啊」
时光飞逝,转眼间「现在」就会变成「过去」。不能制止,无法忘却,谁都不能。
但是,在成为过去之前还能做点什么。
渡良濑和米奇静静地注视着沉浸在沉思中的我。



距离那次会议已经过去三周了。
好不容易有个休假日的我,决定和前女友去兜风。我租了车去沙树的公寓接她,在小路上疾驰。
还是第一次和沙树一起兜风,交往的时候我们都是没钱的大学生,没有能租车的余裕。
「枪羽开车没问题吗? 要换我来开吗?」
「说什么呢。要是让同乘的人酒驾,又被炒鱿鱼怎么办」
「不,我今天没喝啦」
我们这样轻松的交谈着,要去的目的地是,羽田机场,国际航站楼。
早晨的大厅里乘客们拥挤不堪。对于没有出国经验的我来说,机场是个陌生的地方。跟在只要有空就常和朋友去旅行的沙树身后,我像个孩子一样。
要找的人坐在大厅一处角落的长椅上。
今天他穿着浅米色的开衫和白色的牛仔库,一手拿着纸杯里的咖啡检查着平板电脑。那象个敬业的商务人士似的举止,实在很适合他。和他名字一样,就像一把白色的剑。
「剑野君! 」
沙树大声呼喊着挥手,从平板上抬起视线的旧友脸上现出惊讶。
「你们怎么会在这? 不、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这是我要说的,你也太见外了吧,都不告诉我们」
「……抱歉,突然决定下来的」
剑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他只有沙树面前才露出这种表情。
沙树推着我的背。那股力量太强了,我不由得走上前。
「……哟、好久没见面了」
「嗯」
尴尬的气氛围绕在我们之间,我和剑野都不去看对方的脸。
这种时候,有这个不看气氛的女人在真是太好了。
「你们两是在相亲吗? 不恶心吗?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
「才二十九吧」
「才二十九哦」
吐槽声重叠在一起,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几乎同时伸手挠了挠头。
「听说你是去硅谷担任企业负责人啊」
「啊啊,去学习下风险投资经验……你怎么会知道的」
「花菱中央有个熟人嘛」
其实是我利用职权顺便让米奇调查了下。剑野嘟哝着「这样啊」就不再追究了。
「今天是来还你这个的」
我把带来的游戏卡硬塞到他手中,剑野惊讶的盯着包装,不久露出苦笑。
「『怪物★竞赛』,真让人怀念啊,我还以为弄丢了,原来在你那」
「对不起,借来一直忘了还」
沙树开朗的说道。
「不是已经还了吗,这就是有借有还吧,你两这么久都能想起来,所以没关系啦」
「是啊」
剑野微笑着。柔和的笑容宛如春天的阳光,一直束缚着的东西开始融化了,给人留下了这种印象。
距离完全消融还很远。
但是,哪怕只是前进了一步,一连串的战斗也是有意义的。我相信这点。
剑野看了看大厅的挂钟,快到登机时间了,他抓住皮箱把手把站起身。
沙树向他递出纸袋。
「这个、饭团,肚子饿了就在飞机上吃吧」
「飞机上有套餐的……」
「不行不行,吃那种东西没营养啦,都是剑野君喜欢吃的哦」
没办法、剑野耸了耸肩,向沙树道谢后接过纸袋,又盯着我的脸。
「我们花菱中央银行决定对你建立的协同中心追加融资」
「……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说」
「昨天才决定的,明天就会有负责人去和高屋敷社长谈这事吧」
我也盯着旧友的脸。
「是你替我争取的吗?」
「我只是作为一个银行职员判断你的工作值得投资,仅此而已」
剑野迈出一步,行李箱的轮子跟着滚动。
这是我第二次目送剑野离去。第一次是在高三的圣诞夜,和剑野吵架后我望着他的背影,无法和他打招呼。最后什么话也没对受伤的朋友说。
过了十一年的今天。
我不带彷徨的大声呐喊。
「剑,要是回国了再一起对战吧,不管是『怪物★竞赛』还是什么,再一起玩游戏吧!绝对哦!」
剑野没有回头,只是举起一只手回应我。


四月三日。
东京的堪察加八王子终于迎来春天,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与花恋初次约会的多摩中央公园也是落樱缤纷,因为春节假期,现在挤满了赏花的游客。(译:勘察加半岛位于俄罗斯远东地区,荒无人烟,对八王子怨念这么强嘛)
带着两个JK,我再次造访这间公园。
擦肩而过的赏花游客争相回头看着这可怜的两人。阳光下舞动着的裙摆,飘逸的头发在春风中飞扬。那种朝气,犹如娇润的水滴在滴落。
花恋的友情小说,在三次选拔中落选了。很遗憾这次也没获奖,但这是第一次通过二次选拔。在送来的评价书上写着「对角色的描写无可挑剔,尤其是好友的角色写得很棒」。这是当然,成为好友角色的原型是真织和我所讲述的剑野,写这两人当然不会无聊。
真织在上周的模拟考试中取得了校内第二十九名的成绩,提高了一直在下降的名次。剑野的笔记好像起作用了。她说「还差得远呢」,但那表情却有带着愉悦。
两人又一起在追逐梦想。
抬头望着樱花,真织说。
「我还是第一次来赏花」
「诶,不会吧?」
用手机拍着樱花的花恋转过头。
「因为不喜欢人群,所以从没想过自己会来。但赏花意外的有趣」
真织眯缝着眼睛凝视着樱花,她的侧脸带着与往常不同的柔软。
「花恋也别光拍照了,放轻松赏花吧? 不然白来了」
「我想在作品里写樱花,拍照是为了留作参考」
「那就更该用心赏花了,不好好记在心中是写不出好作品的」
真织把花恋的手机抢走,花恋露出不开心要拿回手机。不一会儿,围绕着我转圈的捉迷藏就开始了,两个人都还只是孩子。
少女们露出各种表情,又哭又笑又怒,因为还不成熟,心志还不够坚定。但是在我看来,非常有魅力。
身为大人的我,只是静静地仰望着樱花。把其他看客的喧闹赶出意识外,凝视着。樱花的花色,故乡的和东京都是一样的,和沙树、剑野一起看的樱花,和花恋、真织一起看的樱花,没有改变,依然那么绚丽,我很高兴。
总有一天能和旧友一起这样赏花的。
要是那一天能早点到多好啊。
真好……
「呐,枪羽先生,午饭……」
正要靠近的真织突然沉默。
「怎么了? 真织」
「……没、没什么」
真织阻止走近的花恋。
「陪我去买点喝的吧,花恋」
「诶? 好、好的……」
牵着花恋的手,真织离开了。真是个好人,太会看气氛了,将来一定是个好女孩。
望着两人的背影,我喃喃自语。
「你们要好好相处啊,时刻谨记,时刻……」
细微的声音随着春风,与花瓣一起飘向蓝天。

到东京来正好十一年。
和JK相遇也快满一年。

枪羽锐二也快三十岁了。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5-27 22:06 编辑


后记
活在战败后的世界。
除了极少的、不断获胜的人以外,大多数人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失败是痛苦的、难受的事。所以为了不再受苦,锻炼自己,逃避胜负,摸索出路,有时也会怯弱。
在战败的世界中生存着的本作主人公·枪羽,守护着两位JK。
将来可能会战败的两名少女。
多愁善感的她们,体验一次胜利带来的升上天堂的愉悦,体验一次败北带来的跌倒在地的绝望。枪羽一边鼓励着他们,一边在公司这个地狱深处爬行。他曾多次被胜者所摆布。「你输了」他不否认这点,「没错,我是败者」
但这又如何!

枪羽是记得自己曾是少年的人。
即使小说家的梦想破灭,也没有忘记。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抓住两人的JK之心。
所以面对忘了自己也曾少年,或只能忘记自己的男人,他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活在战败后的世界。
这或许会很痛苦。

这种时候,稍微回顾过去。身为少年·少女的自己,也许会告诉我们些什么。正因为还未尝过痛楚才说得出「那又如何!」,如果能认真倾听的话,一定会有一点点,一点点光芒照进心里。
那么本回到此结束,感谢各位的陪伴。


本帖最后由 余火 于 2019-6-16 12:41 编辑


翻译 备用
最近有很多朋友私信我询问六卷的问题,再次统一说明下.
本书最初由轻译组大佬开坑,四卷更完后有四个多月没有动静,留言联系轻译组无果之下我才冒然开五卷.(这点只在贴吧说过,在轻国发布的时候忘了提)
这是不提倡的抢坑行为,开五卷的时候我也很纠结,不想大家卡在四卷太难受,但现在五卷结束已经没什么蛋疼的了.
所以六卷我暂时不会再碰,轻译组依然长久无反应的话我会酌情考虑.
最后还是对轻译组表达一下歉意.
















第三章雏菜拿出来的ごえんがあるよ」巧克力 ごえん=五円=御縁





第七章雏菜做的饺子



第七章插图雏菜提到的二郎拉面店,人气挺高的,但看评价大多在四星到四星半
官网 https://www.instagram.com/yaen0828/
推特 https://mobile.twitter.com/jiro_yaenkaido2?lang=ja
情人旅馆也有图,但没什么好看的估计大家也用不上就不放了









感谢提醒,已经修复了




也考虑一下可爱的课长




感谢指正, 我去修改一下




感谢指正,这里是犯我傻了,日原文连成一片写的我理解错了,之后有时间我再改下错字吧


最近有很多朋友私信我询问六卷的问题,再次统一说明下.
本书最初由轻译组大佬开坑,四卷更完后有四个多月没有动静,留言联系轻译组无果之下我才冒然开五卷.(这点只在贴吧说过,在轻国发布的时候忘了提)
这是不提倡的抢坑行为,开五卷的时候我也很纠结,不想大家卡在四卷太难受,但现在五卷结束已经没什么蛋疼的了.
所以六卷我暂时不会再碰,轻译组依然长久无反应的话我再酌情考虑.
最后还是对轻译组表达一下歉意.




感谢前辈指点,受教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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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rling~ 勳爵
“我看向满屋的书架,发现一本熟悉的文库本封面。那是我高中时候就在发行的轻小说,怀旧之情涌上心头,我情不自禁将它拿到手中。那是以宽领的水手服和黄色缎带为特征的JK,开怀笑着的封面。”当然是凉宫春日哒

4 年前 0 回復

JianJian233 勳爵
大佬,图炸了

4 年前 0 回復

岛牧桃华 皇帝
最近回来第三次重看本作(アヤちゃん大胜利!)真的好快乐
裕时悠示是顶级轻小说作家
可是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本作的评分这么少,甚至有些楼才几十分
明明是那么好的作品,却比奇怪异世界还少,这样绝对很奇怪啊~
再次感谢翻译!!

4 年前 1 回復

luo1ding 騎士
感谢翻译,期待第六卷。话说第七卷9月都要出了

5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然后下一卷男主就成为30岁的魔法使然后穿越去异界开后宫了。。

5 年前 0 回復

titan12 騎士
期待大佬翻译第六卷

5 年前 0 回復

泡沫39 子爵
谢谢大佬翻译,期待之后的第六卷

5 年前 0 回復

xu3ru8vmp 子爵
男主在職場的鬥爭好熱血阿 
然後JK還是真織好
期待樓主開坑六卷!!

5 年前 0 回復

悲情萝莉控 騎士
辛苦了!期待六卷

5 年前 0 回復

Kirisame.Marisa 皇帝
' 余火 发表于 2019-6-16 12:39 最近有很多朋友私信我询问六卷的问题,再次统一说明下. 本书最初由轻译组大佬开坑,四卷更完后有四个多月没有 ... '


按照我一直以来的理解,LK的抢坑是指一本书(而非一个系列)在已有人发布翻译但尚未完结的情况下,另有人(通常是未经事先通知)开始发布同一作品的译文。既然TSDM没有发布第五卷的译文,这边应该就不能算是抢坑。
所以请不必道歉。
(公共账号上没有看到留言,可能是被删除了,我不清楚有没有人回复过,如果没有的话非常抱歉)

版规上写明不反对也不提倡撞坑。个人的观点是,只要没签合同,就不存在抢坑这回事。
说到底,大家在这儿发布作品本来就是自由的,纯粹只是为了交流学习,没有任何商业目的。甲翻译一本作品发出来,乙又翻译了同一本作品,乙的译文或翻译行为对甲或甲的译文不构成任何影响。多个不同版本的译文的存在,对于译者而言应是非常好的学习机会。如果甲对此有不满,那就说明甲的目的是不纯粹的。
简而言之——你翻你的,我译我的。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欠谁,反正大家都没签合同。

姑且说一声,TSDM轻译组在短期内没有翻译本系列第六卷的计划。如果有人想开坑,下略。

5 年前 0 回復

walkeran 侯爵
无论如何,感谢大佬的翻译了

5 年前 0 回復

royalray84 侯爵
雖然比起女主更喜歡另一個JK但是果然女主所需要的條件就是不一樣!另外看起來雖然真織的媽媽已經開綠燈了,但考量一些故事的鋪成,應該是會把那旗子給折了,雖然真的蠻可惜的,畢盡花了幾乎一集的時間在寫真織的故事,而女主除了不科學的身體之外,基本上跟靠爺族沒什麼兩樣,要不是爺爺還真沒機會,不過也因為這樣後面才有機會把劇情發展更厚實一些。不過不得不說秘書子跟青梅竹馬實在太可惜了!兩個也都是更有內函的選擇,期待接下來會如何做為女配角出場。
辛苦樓主了,總覺得原翻譯組應該是不會有反應了,希望樓主能有空就來翻一下,不然可惜了。總之辛苦了!感謝翻譯

5 年前 0 回復

雪の羽 平民
' a444188308 发表于 2019-6-7 13:59 最后赏樱表达的意境,还是十分美好的。好吧,这卷也顺便宣布了青梅竹马的“死刑”,原因就是她变成了一个失 ... '


这就是作者的锅……花恋的人物塑造上作者花的笔墨太少了,导致形象扁平地像张白纸。为什么会觉得真织更生动?因为作者几乎花了一整章来写真织的过去表现人物性格和问题,花恋的戏份永远是在写小说……

5 年前 0 回復

kanshuzhiren 伯爵
可以期待第六卷了,第六卷已经确定会发售咯,广播剧都已经出了,而且貌似看情况是要开始讲主角与渡良濑绫和前女友岬沙树的故事了,而且感觉作者又要开修罗场了。

5 年前 0 回復

酷酷少年 公爵
又看一遍,果然我还是很讨厌JK,这么严肃的职场文还要配合JK搞暧昧,虽然这一卷这种感觉淡化了一点,但还是对JK这个角色比较厌恶,个人感想,不喜勿喷...话说这一卷总有一种半泽直树的感觉

5 年前 0 回復

lamiyas817 子爵
嗯,一部披着狗粮外衣的职场文,如果是和我一开始那样单纯想来吃狗粮的同学可能会有些不适。个人觉得这部小说写得还是不错的,人物之间的感情和人物自身的性格的刻画做的也较为鲜明。各种职场之间的明争暗斗也写的颇为吸引人。就是我总感觉最后一章的“魔女”和爷爷(或许是外公?)的转变看着总感觉有些别扭,感觉剧情似乎一下子推进的有些过快。不管怎样,总之一句,JK赛高

5 年前 0 回復

kanshuzhiren 伯爵
感觉这卷应该不是完结,估计后面还会有反转吧,毕竟青梅竹马这位前面铺垫那么多,后面估计还会有戏,毕竟如果一开始就敲定CP了,后面基本不太好写了吧,而且,既然是开始就是恋爱喜剧,估计后面会有一大堆反转,毕竟作者可是写出了修罗场那种长篇的剧情的大神啊,而且看男主的公司这个情况,后面很可能男主会辞职不干,毕竟,这卷最后男主最后拯救一切的模式太过于牵强了,前面本来一手好牌,被男主直接打烂,还等到对手出招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真不知道这位男主怎么想的,最后竟然开挂一般的拯救一切,简直有点不可思议了。如果男主这公司内部还是这么互相倾轧严重的话,男主被上面开除或者辞职是迟早的。

5 年前 0 回復

a444188308 勳爵
最后赏樱表达的意境,还是十分美好的。好吧,这卷也顺便宣布了青梅竹马的“死刑”,原因就是她变成了一个失去了梦想的人,所以对锐二再无吸引力。如果将来能写写青梅竹马去找到自己的梦想并实践就好了。话说秘书的“死刑”应该也会很快就来了吧?希望来得安稳些吧。同基友之间的对决这样收尾,感觉作者写得还挺不错的。最后两个社长之间会后的斗气争论,倒是多了一点欢快的戏剧色彩,意外地不错。唉,不过可能是我自己有点偏见,我始终不是很待见花恋,不说和其他女角色比,就和同样是JK的真织比。虽然后者出场晚,但我真的更喜欢这个JK,感觉她更有血有肉和贴近现实。

5 年前 0 回復

tdby 子爵
男主…是职场超人!(确信)

5 年前 0 回復

WXX123 平民
谢谢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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