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りゅうせんひろつぐ]自稱賢者弟子的賢者 2[台/繁]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9-5-7 03:20 编辑


  自稱賢者弟子的賢者 2
  ——————————————
  作者:りゅうせんひろつぐ
  插畫:藤ちょこ
  譯者:李殷廷
  圖源:音無
  掃圖:風
  錄入:kid
  修圖:kid
  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天使動漫:www.tsdm.me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用途
  下載後請在24小時內刪除,LK與TSDM不負擔任何責任
  請尊重翻譯、掃圖、錄入、校對的辛勤勞動,轉載請保留資訊
  ——————————————

  內容簡介
  米菈為了尋找九賢者來到靈魂長眠的都市「鎮魂都市科羅納克」;但是,那裡卻發生了大量殭屍出沒的異常狀況。認為這件事情可能與目標,九賢者之一──死靈術士索爾霍爾相關,米菈立刻前往他可能的據點地下城「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然而……帶著尋找記憶中父母的少年塔克特,以及善良的冒險者艾梅拉,美少女召喚術士的地下迷宮攻略就此展開!
  
  
  作者簡介
  りゅうせんひろづく
  現在最流行的中二病患者。
  由於病情早已來到末期,仙子醫生說大概無法痊癒。
  不過我不悲觀,決定努力活下去。
  就算在來世之前也好,希望大家能夠記住我。
  
  
  畫師簡介
  藤ちょこ
  千葉縣出身,現居東京的插畫家。
  作品以書籍插畫與卡片遊戲插圖為中心,並有許多畫作。
  主食是巧克力。

  CONTENTS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EX
  後記


  1
  
  
  頭上萬里無雲,清一色的蔚藍天空一片晴朗,唯有透明的風與長著翅膀的鳥兒能自由自在地飛翔。覆蓋大地的綠意受到從天而降的燦爛陽光照耀,如同一齊抽出嫩芽般欣欣向榮。
  風和日麗陽光普照的天空與太陽之下,是一片的遼闊森林。一條道路通過林中。自路上抬頭仰望,每當樹梢搖擺,樹葉間灑落的光芒便有如星空般閃爍。
  穿梭於樹木間的微風帶來新綠的氣息,令這一帶倏地春意盎然。
  這是個似乎會有好事發生,不禁讓人想走出戶外,適合遠足的午後。
  道路正中央停著一台馬車。馬車旁,身穿軍服的青年與穿著可愛哥德式服裝的少女呆站在原地。
  微風輕撫少女的臉頰,輕輕撩起銀色的長髮。那位少女——米菈雙眼緊盯著一點,僵硬的表情甚至還有些發白。站在少女隔壁的青年——葛雷特也將嘴緊緊抿成一直線,看著臥倒在地面上的物體。
  將土鋪平壓緊的道路足以讓兩台馬車並駕齊驅。由於樹梢間流洩的陽光在地上點點浮現,即使四周群樹圍繞視野也不差。
  然而,即便如此,意外還是發生了。米菈回頭瞥了馬車一眼。視線前方是猛烈撞擊之後,某種黏在車體上的深紅色汙漬。
  心中帶著難以言喻的焦躁感,米菈再次轉向前方。
  眼前有個衣衫襤褸的人,動也不動地趴在地上。
  那個人有頭、有身體、有腳;但他全身的關節都扭向不自然的角度,更有一隻斷臂飛到馬車前方好幾公尺外。
  不論怎麼看,都呈現了完美的車禍現場。
  「汝終於鑄下大錯了嗎……」
  米菈一面後悔自己應該力勸葛雷特去上駕訓班,一面擠出這句話。
  「請、請等一下,米菈大人。這個人突然從旁邊衝出來,我根本來不及煞車。」
  道路雖然有些昏暗,但不至於看不到人;不過路旁就是一片幽深到看不見人影也看不見鬼影的蓊鬱森林,就連在駕駛座上目睹車禍經過的葛雷特本人似乎都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難掩動搖地光是說出藉口就已經費盡全力。
  米菈不發一語,露出與其說是冷淡,更像是蘊含了憐憫的眼神看了葛雷特一眼,善解人意地輕輕點了一下頭,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
  葛雷特看到米菈點頭表示信任,相信自己得到了可靠的夥伴,如釋重負點頭回應。這時,他感覺到至今為止擺脫不了的壓迫感頓時煙消雲散。
  話雖如此,車禍就是車禍,當然得跟國家報告,也得想辦法處理屍體。米菈嘆了口氣將視線從眼前的屍體轉向斷臂。隨後——
  「米菈大人,您要去哪裡!?」
  葛雷特的視野前方,米菈踏著從容的腳步經過橫躺在道路上的斷臂,繼續朝前方走去。原以為米菈要去撿斷臂的葛雷特反射性地出聲喊道。
  「老朽不是說這裡就交給汝了嗎?」
  「沒有沒有,您一句話也沒說啊?」
  「汝不也點頭同意包在汝身上了嗎?」
  「那個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看樣子兩人的心沒有接近到光憑一個眼色就能心有靈犀一點通。
  「怎麼了嗎?」
  在兩人爭論的同時,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回過頭,眼前是一名身穿金屬製輕鎧甲的壯漢,他後方十幾公尺處停著一輛看似旅行商人的馬車。
  看來這個男人是旅行商人的護衛。葛雷特立刻發現這點,面帶苦笑仰天嘆息。他想,這場車禍一定會透過旅行商人的情報網在眨眼間擴散開來。
  米菈已是茫然自失,臉上掛著僵硬的微笑,看著擔任護衛的男人。
  護衛見到米菈與葛雷特的舉動皺起眉頭,接著看到他們腳邊的屍體後恍然大悟,直直看著葛雷特說:
  「原來如此,這還真慘啊。」
  他的語氣帶著一股同情,尷尬地笑了。
  
  原以為被撞死的那個人,其實是殭屍。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殭屍。腐爛樹皮般的長袍下,依稀可見的身體是風化到看似布滿鐵鏽的人骨。骨頭上則是黏著泥土與枯萎草木形成的肉。
  一旦真相大白,就沒有理由繼續擔心。本來就連一滴血也沒有流,仔細一看就能一眼看出這不是活人。事到如今才終於冷靜下來的米菈只能敷衍似地苦笑。
  「外表很奇怪,不過殭屍在這種時間出沒也很不正常呢。」
  擺脫了罪惡感,態度回歸正常的葛雷特面帶訝異的表情,看著躺在地上的殭屍。道路雖然位在昏暗的森林中,遮蔽天空的樹葉上方卻依然陽光普照。
  「確實如此吶。」
  米菈以指尖扶著下巴,看著從樹梢間灑落地面的點點陽光點頭道。
  「看來你們是最近才來的,這樣會不知道也沒有辦法。」
  護衛交互看著米菈、葛雷特以及馬車。
  「這種奇怪的殭屍大概是一個多月前開始出現的吧。殭屍雖然不強,但是原因不明,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喔。」
  護衛繼續這麼說,簡潔地解釋了最近這一帶發生的異變。
  他說,這附近一到夜晚就會有殭屍徘徊;但不可思議的是從沒聽說有人遭受攻擊。
  話雖如此,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災情。田地等等依然被踩壞了不少。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在太陽高掛的白天,殭屍會躲在森林等陽光微弱的地方,所以偶爾會發生這種意外。
  解釋到這裡護衛嘆了口氣,接著面帶抱怨似地神情繼續開口:
  「總之就是這樣,前一陣子組成了討伐隊。報酬還算不賴我也有參加……可是他們完全不抵抗,實在是有夠詭異的。」
  護衛邊說邊瞄了臥倒路邊的殭屍一眼。
  「不攻擊人,受到攻擊也不抵抗嗎?不曉得有什麼目的呢。」
  「明顯不正常吶。」
  米菈與葛雷特也望著倒在地上的殭屍嘀咕。
  這個殭屍不正常。米菈會這麼說有確切的理由。
  首先,除了沒有陽光的地下城之外,只要不是太陽下山後的夜晚,別說殭屍,所有不死系的魔物都不會出現。這在遊戲時代的教學任務中解釋過了,可說是這個世界的基礎知識。
  沒錯,現在身處的世界原本是遊戲世界;然而不知為何,遊戲變成了現實,術士最高位階的九賢者鄧不利夫因故變成少女米菈,正在冒險尋找過去的夥伴。
  因此米菈知識豐富,對世界的基礎常識也瞭若指掌。
  其知識告訴自己眼前的殭屍不正常。會為了躲避光線躲在森林的陰影處本身就很奇怪了。畢竟原本殭屍不到晚上就不會出現,這是在躲不躲之前的問題。
  關於這難以理解的殭屍,護衛也說自己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接著兩人在護衛的協助下把殭屍處理掉後,將詭異的遭遇趕到腦海一角,再次踏上旅途。
  
  離開阿爾凱特王國首都月光湖三天,米菈在途中經過的村莊大啖山菜料理,逐漸開始習慣馬車之旅時,搭乘的馬車終於駛進位於C級地下城「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旁的城市,穿越城門開上大街。
  鎮魂都市科羅納克是座歷史悠久的城市。城市中心立有一面石碑,用以撫慰過去於大戰中逝世的英靈。附近也有不少地下城,眾多冒險者以此為目的聚集於此。
  或許是夜色將近,天空染成一片紅豔,大街上十分安靜,感覺有些陰鬱。
  隨意看著往來的零星居民,馬車突然急煞車,害米菈從位子上跌了下來。
  「受不了,怎麼了?」
  米菈噘起嘴把頭探進駕駛座。接著眼前出現的是葛雷特的頭,以及拉著馬車的馬,還有馬前方趴在地上的老翁。
  (怎麼看都是車禍現場啊!)
  目睹這個狀況米菈睜大眼,臉頰抽搐心想這次終於出事了。
  「非常抱歉,您還好嗎?」
  不管米菈的擔憂,葛雷特邊說邊跳下駕駛座朝老翁伸手。接著,躺在地上的身體緩緩動了起來。
  「唉呦喂呀,我才該說對不起,突然跑出來。」
  老翁抬起頭說,握起葛雷特伸出的手起身。他的身體經過鍛鍊,除了頭髮稀疏之外,看起來並不像是老人。
  「您好像很著急,請問怎麼了嗎?」
  「我的孫子還沒回來,我正在找他。誰叫最近夜晚很不平靜啊。」
  看來老翁急著找孫子,從路旁突然跑到路上時被馬車一嚇自己跌倒了。米菈的眼睛掃過老翁全身上下,確認他沒有受傷後鬆了口氣。是說他的身體硬朗健壯到這種程度,就算被撞似乎也不必擔心。
  「晚上……難道說是最近傳聞中的殭屍嗎?」
  「是啊,就是殭屍。所以我才叫他傍晚前要回家,可是他好像就是坐不住啊。」
  這麼說的老翁語氣透漏出一抹悲傷。
  「雖然聽說沒有人受傷,但還是會擔心呢。」
  據說殭屍不會攻擊人。話雖如此,站在監護人的立場仍舊難免擔憂。
  三言兩語後,老翁說了聲「給你添麻煩了,那麼失陪了。」行了一禮,又為了找孫子朝小孩子會去的地方走去。
  「街上的氣氛會如此淒涼,原來是因為沒有小孩啊。」
  米菈隨意環顧格外安靜的街景說。
  「一定是跟剛才那位老翁說的一樣,在傍晚前就回家了吧。」
  回到駕駛座的葛雷特也一樣四處張望回答。途中,葛雷特看到米菈,心中浮現某個疑問。究竟為什麼如此可愛,在任何人眼中都是美少女的米菈,即使獨自一人走在夜路上也絲毫不會讓人擔心呢?
  
  聽著馬蹄輕快的聲響,米菈搭乘的馬車來到某棟巨大三層樓建築的用地內。
  建築不遠處有木造的馬廄,葛雷特在馬廄內的其中一個車格內停車。同時,管理馬廄的旅館員工便朝葛雷特走來。
  「歡迎光臨,請問是住宿嗎?」
  「是,沒錯。」
  「好的。稍後會詢問您關於馬車與馬匹的管理方法,還煩請告知。」
  「我知道了。」
  管理人給葛雷特一張牌子,接著向後一步行了一禮。
  「那麼米菈大人,我們先去辦理入住吧。」
  「嗯。」
  葛雷特從駕駛座探頭望進馬車內這麼說,以流暢的動作跳下馬車。接著他迅速地移動,米菈還在座位上伸懶腰時就已經打開車門了。
  走下馬車的米菈在葛雷特的帶領下走向旅館櫃台。入口旁的巨大大理石上刻著旅館的名稱「夏燈籠」。
  葛雷特打開門走進裡頭,媲美高級飯店的裝潢便映入眼簾。大廳內有櫃台,身穿制服的員工迅速而沉著地往來交錯。窗邊休息用的椅子上有身穿華麗鎧甲與長袍的冒險者正在歡談,加深異世界的色彩。現代西式飯店的裝潢與王道奇幻風格混合,醞釀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氛圍。
  窗外是一座庭園,經過漂亮剪裁的樹木與花田隨風搖擺,還可以看見小孩在花園中奔跑。
  「還真豪華吶。」
  雖然比不上王城,但乾淨整潔的環境、員工的舉止以及看似精雕細琢的裝潢,以在王城內住了幾晚的米菈看來,也具有毫不遜色的光彩。
  「這畢竟是科羅納克最高級的旅館呀。」
  「那麼會不會很貴?老朽可沒有那麼多錢啊。」
  附近比科羅納克還大的城市就只有阿爾凱特王國的首都月光湖。這座城市最高級的旅館想必不便宜。米菈摸摸綁在腰間的黑色腰包,不安地皺起眉頭。這個腰包裝在女僕交給自己的大背包裡,和以黑白為基調的衣服十分相襯。腰包裡則是裝著之前拿到的報酬。
  「當然不必擔心。這次米菈大人的旅費全由所羅門陛下負擔。」
  葛雷特笑容滿面。
  「其實我也想在這裡住看看呢。」
  接著他興奮地輕聲說道。
  「受不了,汝這傢伙。」
  儘管無奈,米菈還是被他逗得以微笑回答。
  葛雷特在辦理入住手續時,米菈無所事事看著大廳的裝飾品與繪畫消磨時間;不過卻沒有發現自己也同樣被人鑑賞。這裡是高級旅館,在這裡住的是高等冒險者,不讓他人發現自己的視線易如反掌。
  手續結束後,米菈在旅館員工的帶領下來到某間房間。最頂級的房間現在好像客滿了,這裡就等級來說屬於第二高級的房間。即便如此,還是超越一般旅館的最高級客房。順帶一提,依然無法和位在銀之連塔的鄧不利夫套房相提並論。
  葛雷特住的一般房則是在樓下。
  走進房內,桌上放著一張紙條,上頭寫著各種注意事項與服務須知。外出時請將鑰匙寄放於櫃台、客房服務請搖晃出入口旁的鈴鐺、以及早午晚餐的供應方式等,十分多樣。
  米菈看過一次紙條望向巨大的柱鐘。
  時刻就快要下午六點了。窗外的天空幾乎染成一片黑色,只剩遠處留有一抹朱紅。
  (嗯,今天就先這樣吧。任務明天再說。)
  米菈立刻下定決心,拿起房內的飮料在沙發上坐下。
  累積了幾天以來的舟車勞頓,但也想要充分享受一流的旅館。米菈立刻打開客房服務的菜單,不看價格搖了搖鈴鐺。
  
  隔天,前往餐廳用早餐的米菈碰巧撞見享受完飯後咖啡的葛雷特。
  「啊,米菈大人。早安。」
  「嗯,早。」
  米菈小小打了一個哈欠回答,在附近的座位坐下。
  「我記得,米菈大人接下來要去術士公會辦手續呢。」
  「是啊。」
  米菈一面看著早餐菜單一面點頭回應,突然想起某件事抬起頭。馬車裡放了一個上了鎖的箱子,心中有點好奇那是什麼。
  「這麼說來,汝接下來有何打算?不是純粹送老朽來此吧?」
  「是,我有別的事情要去科羅納克要塞。」
  葛雷特邊說邊輕輕揮了揮手中的信封。看來,他的任務是送這封信。
  「喔,那和老朽共乘的箱子有關嗎?」
  「是啊。應該說是和幾天前米菈大人負責的那件事情有關的正式書信吧。我聽說是呼籲注意與共享情報,以及關於今後對策的統整資料。」
  「嗯,原來如此吶。」
  那件事情,即低等惡魔在幕後活躍的事情,也是自己有些在意,卻仍全丟給所羅門處理的事情。米菈還有別的重要的任務。
  「啊啊,是說術士公會在哪啊?」
  而米菈對那重要任務的第一步該往哪走一無所知。
  「離開這間旅館左轉直走,馬上就能看到術士公會了。」
  「嗯,左轉直走是吧。」
  葛雷特以信封指著公會的方向,米菈便順著那個方向看去複誦了一遍。
  「萬一您迷路了,問警巡騎士……穿著白色與藍色鎧甲的人,他們就會告訴您要怎麼回來這裡了。」
  「毋須擔心。」
  米菈這麼說噘起嘴,把手上的菜單轉向葛雷特指著「法式吐司套餐」。
  「好的,法式吐司套餐嗎。您要喝什麼飮料呢?」
  「就香蕉歐蕾吧。」
  「我知道了。」
  葛雷特帶著看似有些開心的笑容前往櫃台,替米菈點餐。
  「那麼米菈大人,我們晚餐時再見吧。」
  「嗯,路上小心吶。」
  「是,米菈大人也請小心不要迷路了。」
  話語甫落,葛雷特立刻飛也似地跑出餐廳。
  「受不了,老朽才不會迷路。」
  米菈瞪著葛雷特離開的方向這麼嘟噥。
  二十分鐘後,充分享用完早餐的米菈踏著輕快的腳步,朝術士公會走去。
  
  
  
  2
  
  
  早晨稍微沉澱下來的時間,大街上熱鬧到昨天傍晚看見的陰鬱景觀如同一場誤會。尤其是劍士與術士等,許多一眼就能看出職業的人在路上熙來攘往。
  米菈盡可能不引人注目地悄悄走在這條大街的路邊邊。
  「嗯,這邊。」
  照葛雷特說的走了一會兒,他看見兩棟巨大的石造建築比鄰而立。門上方,左邊的建築掛著戰士公會的招牌,右邊的建築則是掛著術士公會的招牌。
  米菈看到術士公會的招牌朝門伸手。就在這時,隔壁的戰士公會傳來一陣吵鬧聲。
  「拜託你們!我聽說大家都很強,拜託你們!」
  戰士公會的門打了開來,一位十歲左右的少年被趕出門似地跑了出來。跟在少年後頭,身穿金屬鎧甲的壯漢臉上掛著困擾的表情,把巴著他不放的少年又推了回去。
  「我是很想幫你,可是現在這裡最高只有D級,幫不了小弟弟你啊。」
  米菈瞬間以為少年遭到欺負;不過仔細一看,男子的模樣像是在應付任性小孩的大人。
  少年緊抓不放,接二連三跟著出來的大人們則是努力安撫他。米菈判斷事情不值得注意,直接推開術士公會的門。
  術士公會內十分整齊,橫一列並排的櫃台前方放置著巨大的告示牌,以及等候用的椅子。
  乍看之下這幕景觀會讓人誤以為來到區公所,米菈一瞬呆愣地環顧術士公會內的光景。
  畢竟是術士公會,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是術士。更進一步說,幾乎所有人都穿著長袍;但有一部分混雜其中的人讓他懷疑自己的眼睛。
  「這種穿著普通嗎……?」
  米菈注視的是術士公會內隨處可見、年約十五~十六歲左右的少女。她們不管怎麼看都像是魔法少女。
  米菈覺得自己穿的哥德蘿莉魔法少女裝丟臉無比,始終警戒著周遭的眼光。這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很突出。
  但是現在看到這麼多和自己服裝差不多的少女之後又如何?
  在目睹這一幕的米菈心中「不是只有自己這麼穿」的現實逐漸膨脹。這證明了自己的穿著並不特殊。
  米菈發現這件事後鬆了口氣,沉浸在如釋重負的心情中,帶著清爽的笑容朝櫃台走去。
  複數櫃台中,空著的櫃台寫著「新會員註冊櫃台」。每個櫃台的業務內容都有所不同。
  「老朽想註冊,現在方便嗎?」
  米菈心裡想著跟區公所一模一樣,開口說道。
  「是的,沒有問題。請問是新會員註冊嗎?」
  「嗯。」
  面帶笑容回應的是個用蝴蝶結將金色長髮綁成馬尾,五官端正的女性。她的脖子上掛著名牌,名牌上寫著尤莉卡。
  米菈原本不知道她會對自己的衣服做出什麼反應,卻在看到尤莉卡毫不在意地回應與笑容後鬆了口氣,重新體認到這種裝扮果真非常普通。
  「那麼,請您填寫這張申請表。」
  米菈看到她擺到面前的表格,想起所羅門給的推薦信,於是把信放到表格上。
  「是說老朽有封推薦信。」
  「推薦信嗎?請交給我。」
  尤莉卡拿起信封翻到正面,看到上頭寫的名字的同時渾身僵住。
  手持推薦信來註冊的人不多,卻也說不上少見。偶爾會有為了取得貴重物品派遣私人部隊前往地下城的貴族,或是高等冒險者推薦的優秀新人。尤莉卡自己也經手過幾次推薦信。
  然而,這次的推薦信明顯不同於以往。眼前的少女來到術士公會,能知道她是術士。儘管乍看之下是位柔弱的少女,她也屬於實力與身體大小不太相關的術士職業,力量源自於平常眼睛無法看見的魔力。
  尤莉卡接下推薦信的當下想:雖然不知道她是在哪遇到的,不過她應該是實力獲得了高等冒險者的認同,或是某個貴族的大小姐才對。真要說的話,從少女楚楚可憐的外表猜想對方是某位大小姐,正想確認推薦人是哪個貴族;但是,信上寫的名字卻不是貴族。
  推薦人是所羅門。阿爾凱特王國的國王,所羅門王。
  「不、不好意思,請稍待片刻!」
  臉上掛著笑容的尤莉卡表情為之一變,朝公會後頭跑去。國王親筆寫的推薦信史無前例,尤莉卡認為無法靠自己做出判斷,只能前往公會長室尋求負責人的指示。
  剩下的米菈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想像不到原因,只好拿起櫃台上的筆開始填寫表格上的必要資訊。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填好表格開始觀察術士公會內部的時候,櫃台後方傳來這一聲。米菈回過頭,看到回歸平靜,掛著和最初相同笑容的尤莉卡。
  「老朽寫好了,這樣就好了嗎?」
  米菈這麼說交出表格,尤莉卡便確認有無疏漏後點頭。
  「是的,這邊沒有問題。關於推薦信一事,能請您來公會長室一趟嗎?」
  「嗯,無妨。」
  畢竟米菈帶來的是國王的推薦信。對米菈而言他只是個老朋友,不過他在這個世界仍是泰斗之一。既然如此,和公會長親自確認也是當然的流程。米菈這麼想便同意了。
  尤莉卡把櫃台交給附近的職員負責,帶領米菈來到術士公會三樓的公會長室,敲了敲做工格外精細的門。隨後房內便傳來「請進。」這一聲沙啞老成的嗓音。
  「打擾了。」
  尤莉卡行了一禮打開門。
  不愧是公會長室,那是個品味高尚而沉穩的空間。家具為室內增添色彩,卻不會過於搶眼,辦公桌後方悠然佇立著巨大的書架,架上書本種類繁多,彰顯了房間主人的求知欲。
  「抱歉要妳特地跑一趟。我是術士公會會長萊昂尼爾。」
  自稱萊昂尼爾的男人自辦公椅上起身行了一禮。他有著深邃的輪廓,刻劃歲月的皺紋使沉著的氣質更顯成熟。
  萊昂尼爾直接走到會客桌旁,請米菈坐下自己同時就座。
  「米菈。」
  米菈簡潔地回應,慢了一步在對面坐下。或許是看準了時機,從辦公室後方房間出來的女性在桌上擺上茶水和點心,接著微微點了一下頭就回去了。
  「米菈小姐嗎。」
  萊昂尼爾接下尤莉卡交給他的文件,低頭確認內容。表格上寫的是名稱、職業與所屬國。
  「莫非小姑娘妳就是傳說中鄧不利夫的弟子嗎?」
  萊昂尼爾面帶胸有成竹的表情道出真相。身為術士公會長的他可以得知國內外各式各樣的情報。尤其是萊昂尼爾特別喜愛網羅情報,甚至還組織了專屬於他的情報機關。
  而他的情報網收到了英雄鄧不利夫的弟子出現的傳聞。傳聞中弟子的名字叫做米菈,職業是召喚術士,是個外表出眾的銀髮少女。只要知道這些,自稱米菈的少女若是和情報一致,並不難猜到她的身分。
  「嗯,正是老朽。消息已經傳到這裡了嗎?」
  「果然是啊。那麼所羅門王的推薦信也不難理解了啊。」
  萊昂尼爾儘管露出略顯驚訝的神情,卻還是表達理解,在表格上蓋下放在桌上的印章。他原本想確認她是否真的具有推薦信上所寫的C級實力;但萊昂尼爾心想既然是所羅門王親自推薦,又是英雄鄧不利夫的徒弟,就應該沒有這個必要。另一方面,尤莉卡似乎完全跟不上話題進展,忘了保持笑容目瞪口呆地看著米菈。
  「那個那個,非常抱歉!請問鄧不利夫大人,是那位鄧不利夫大人嗎!?」
  尤莉卡總算在腦中處理完最基本的資訊。就算知道插嘴不禮貌,她還是忍不住看了萊昂尼爾一眼問。
  「沒錯,就是那位鄧不利夫大人。精煉技術開發者與建國的英雄,人稱『軍勢之鄧不利夫』的那位大人。」
  萊昂尼爾理所當然地回答。
  自從三十年前便消聲匿跡生死不明的賢者。他的名字忽然在對話中出現,而且自稱弟子的人還同時現身,對尤莉卡來說想必是晴天霹靂。萊昂尼爾要是沒有事先聽過消息,勢必也需要一段時間確認真偽。
  在腦中數度反芻萊昂尼爾的答案後,尤莉卡不禁喜上眉梢。
  這個傳聞一定很快就會在城裡傳開吧。萊昂尼爾心裡這麼想,還是姑且請尤莉卡保密,隨後將蓋好印章的表格交給她。
  「手續就麻煩了。」
  「好、好的!包在我身上!」
  尤莉卡語氣高亢,愉快地回答。然後她小心翼翼地用雙手將表格抱在懷裡,看了米菈一眼後早一步離開公會長室辦理註冊手續。
  「好了,接下來是我的私事,妳想回去也行;不過如果有時間的話能陪我聊聊嗎?」
  推薦信已經確認完畢了,但是萊昂尼爾對具備無數自己未知情報的米菈湧現莫大的興趣。求知欲使他心癢難耐,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知道鄧不利夫的現狀,以及米菈自己的事情。
  「嗯,應該無妨吧。」
  術士公會的會長具有相當的權力。米菈心想稍微陪他談談彼此認識,對往後應該會更加有利便同意了。
  針對萊昂尼爾的問題,米菈回想自己和銀之連塔的輔佐官瑪麗安娜與麗塔莉雅說的話,說出無關痛癢的回答。像是鄧不利夫之前在幻獸之城閉關,現在不知道在哪,自己能召喚與師父同等的黑騎士(Dark Knight),諸如此類他人知道也無關緊要的事情。
  邊說米菈邊吃蛋糕配茶。萊昂尼爾看到她發自內心感到開心的吃相,問她要不要再來一份,米菈便立刻點頭同意。
  
  「老朽也可以問個問題嗎?」
  米菈回答完所有的問題,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像是在說接下來輪到我一般看著萊昂尼爾。
  「好啊,當然可以。」
  萊昂尼爾略顯開心地說,又補上一句「只要我答得出來,妳儘管問。」
  「那麼最近鬧得滿城風雨的殭屍,汝知道原因為何嗎?」
  現在議論紛紛的殭屍是在遊戲時代不可能出現的現象。對世界的變化充滿好奇的米菈抱著期盼等待回答。
  「嗯……原因嗎……首先,這附近原本不會出現不死系的魔物。會在附近出沒的,也只有在俗稱地下墓穴的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而已。話雖如此,裡頭也沒有這次這種泥土與枯草形成的殭屍。」
  萊昂尼爾邊想邊回答,起身拿了一疊紙回來。他從那疊紙中抽出其中一張,在桌上攤開。
  紙上寫著那個殭屍的特徵。
  在夜晚徘徊卻不會攻擊人類,身體由泥土與草木形成。
  白天會藏身在陰影處躲避陽光,偶爾會在移動時和馬車相撞。
  或許是來不及躲避陽光,有幾個在民宅前用盡力氣倒下的案例。
  徘徊的目的不明。
  從何而來也不明。
  不攻擊人的理由也不明。
  此外是不是魔物也不明。
  他提供的答案並無法讓米菈滿意。
  「關於這件事我不是無法回答,如妳所見,純粹是不知道答案。」
  萊昂尼爾這麼說轉向窗戶。
  「不過,倒也不是沒有線索。總之,最近我預定派人前往古代神殿調查。」
  他的表情和現狀相反,相當愉快。謎題越難就越起勁的模樣,猶如推理小說中登場的偵探。
  「喔?是嗎。那麼正巧,老朽來此目的也是那裡。舉手之勞,就順便簡單勘查看看吧。」
  「原來如此,所以才需要C級冒險者證嗎。那麼就麻煩妳了。」
  「包在老朽身上。」
  米菈充滿自信地說,吃下最後一塊蛋糕。
  
  「感謝招待,那麼再會了。」
  「我們會盡快替妳註冊,冒險者證明天就能做好了。」
  「嗯,知道了。」
  或許是吃得很飽,米菈心滿意足地拍著肚子離開公會長室。
  萊昂尼爾看著米菈的背影,手持所羅門王的推薦信深深坐在椅子上開始沉思。
  自稱賢者的弟子又獲得所羅門王的協助,並若無其事地宣言自己要前往古代神殿。
  她確實有什麼隱情,但卻感覺不到惡意。吃著蛋糕臉頰沾到奶油的模樣是個和外表相符的少女,但是她仍不時展現出超齡的言行舉止。
  萊昂尼爾低頭看著特別令人懷疑自己眼睛的一行字,深深靠在椅背上。
  「嗯……深不可測啊。」
  他把推薦信拋到桌上仰望天花板。飄到桌子角落的紙上最後寫著要求發行禁域遠古森林(Primal Forest)通行證的請求。
  
  
  
  3
  
  
  米菈在術士公會辦好冒險者註冊手續,眺望著大街上往來的冒險者。
  眼前身穿鎧甲與長袍等所謂的一般冒險者中,混雜著一點都不隱密的美式忍者;看起來像是會執行禁刀令的武士、帶著般若面具的修女。仔細一看,穿著比魔法少女還好吐槽的人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
  (老朽挺普通的吶。)
  有更誇張的人在街上昂首闊步,自己就完全不用害怕,米菈低頭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如此確信,完全忘了自己的容貌比服裝還要引人注目。
  (好了,接下來該做什麼好吶?)
  冒險者證發行需要耗費一天,在完成之前,無法進入目的地古代神殿。米菈在正午過後不久就把事情辦完,還以為需要花更多時間的他正在煩惱無所事事的時間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身穿魅惑高衩長袍的女性冒險者經過米菈前方,走進術具店中。
  (嗯……看來需要實地勘查啊!)
  米菈自然而然對那名冒險者行注目禮。看到突然映入眼中的展示窗內排列的全是沒看過的術具,眼神完全染成好奇心的色彩。
  難得的自由時間,充分享受變成現實的這個世界也別有趣味。米菈意氣昂揚地衝進術具店。
  (原來如此吶。這就是遊戲與現實的不同之處啊。)
  米菈佩服地環顧店內擺設的術具。過去說的術具指的是輔助戰鬥用的道具;然而現在,眼前陳列的術具大半是調理或照明等,與生活緊密相連的物品。
  (真有趣吶……)
  啟動吸進空氣後再吹出風來看似吸塵器的術具,米菈一面調整風向,一面竊笑著。視線的前方是搖擺到差點走光的高衩裙襬。
  
  米菈不只看了術具店,還逛了武具店與藥品店,對世界的進步大為驚奇。就在離開第十一間店時,看到不自然的人群停下腳步。
  不知不覺間來到稍微遠離大街的地方,吵鬧的人群則是在更深處的住宅區。
  (在吵什麼?)
  該說是湊熱鬧心理,還是純粹的條件反射,米菈受到吸引似地衝進人群裡。
  把小小的身體擠進人群,鑽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不久便抵達騷動的源頭。
  眼前是棟平凡無奇的木造民宅。或許是疏於照料,屋前陽台的花朵無精打采地枯萎;但人群聚集的原因並非這棟民宅,而是靠在家門上坐下的殭屍。
  腐爛不堪的皮革碎片原本或許是件外套,掛在殭屍的肩膀上。
  「現在正在確認原因。很危險請勿靠近。」
  警告圍觀人群的是身穿白色與藍色輕鎧甲的警巡騎士。
  警巡騎士是隸屬於阿爾凱特王國警巡廳的警備兵,工作內容等同於警察。輕鎧甲上刻有阿爾凱特王國國徽,而這就是他們的制服。
  兩名警巡騎士中的其中一人阻擋看熱鬧的人群,另一人則是手握劍柄,警戒著一根手指也不動的殭屍。
  (怎麼回事?太陽還這麼大的說。)
  陽光直直自天上落下,消去所有陰影。米菈抬頭仰望天空對刺眼陽光瞇起雙眼,將視線轉往向陽處正中央的殭屍。
  這時,其中一位警巡騎士嘀咕了聲「狀況很奇怪啊。」後靠近殭屍。同時,圍觀看熱鬧的群眾停止喧囂,周遭頓時鴉雀無聲。
  站在殭屍前的警巡騎士解開劍鞘的扣環,下定決心用劍鞘前端戳了一下殭屍的肩膀。
  某個人發出細小的驚呼,低語便如同傳染一般擴散開來。
  但是殭屍毫無動靜。眼見這一幕的警巡騎士又用劍鞘前端頂了一下。比剛才還要強烈的衝擊讓殭屍的身體搖晃,低語聲同時戛然而止,寂靜再次到來。
  在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的同時,殭屍的身體緩緩傾斜,就這樣倒了下來。
  (看來是力竭倒下了吶。)
  殭屍的四肢揚起小小的塵埃碎裂,兩名警巡騎士面面相覷露出苦笑。
  「真是的,嚇死人了。」
  低聲說完這句話,勸告市民小心注意的警巡騎士向周圍宣布現場安全。
  聞言圍觀群眾興奮地談論起各種謠言,接著零零星星地解散。
  (身體果然是泥土和植物製成的……如此在陽光下一看,與其說是殭屍,還比較像是死靈術的魔像吶。)
  在逐漸稀疏散去的人群中,米菈待在原地用手指扶著下巴,觀察難以理解的殭屍。
  死靈術乃是產生暫時的靈魂,將其賦予死者的肉體或是無機物的術。以這種術法復甦的死者能暫時發揮在世時的能力,再加上和不死系的魔物不同,具有真正的靈魂,即使暴露在陽光下也不成問題。賦予無機物靈魂的魔像也一樣。
  (不過,聽說殭屍有避開陽光的傾向。難道不一樣嗎?)
  儘管相似卻有著明顯的不同,更別說這個殭屍的骨幹是人骨。真要說起來,狀態有如骷髏包覆在魔像之中。真的有這種術嗎?
  即便有,畏懼太陽的行動便否定了死靈術的根本。
  米菈想著這些時,另一位警巡騎士搬來一個巨大的木箱。
  警巡騎士們開始收集散落一地的殭屍殘骸,裝進箱子裡。
  「這是什麼,戒指嗎?不會得到什麼奇怪的詛咒吧……」
  其中一名從殘骸中撿起戒指的警巡騎士皺著眉頭抱怨,像是拿到髒東西似地把戒指丟進箱子裡。
  在眼角餘光瞥到這一幕的米菈突然想起朋友的臉。
  (索爾霍爾要是在地下墓穴,他與這次事件有關連嗎?)
  他雖然是個怪人,不過關於死靈術的知識與實力無人能出其右,問他或許能得到什麼答案。米菈在心中記下一筆。
  殭屍裝箱完畢後,警巡騎士就撤退了。米菈目送他們離開,心裡想著要再去某間店逛逛,朝大街邁步。
  周圍的人群幾乎全部散去後,沉穩的寧靜再次歸來。
  「奇怪!?什麼也沒有!」
  這時一聲驚呼打破了寧靜。聲音的主人急忙跑來,她是個黑色長髮飄逸的女妖精。她有著溫柔的表情與下垂的雙眼,身穿白色與綠色的輕鎧甲,腰間帶著一把細劍。
  她一停下腳步,就像是在尋找什麼似地四處張望。
  從那副模樣看來,米菈研判她應該是聽到有殭屍出沒跑來看熱鬧的,瞥了一眼後,就從她身旁走過。
  就在這時,回過頭的女性碰巧看到米菈。
  「啊,可以請問一下嗎?我聽說這附近有殭屍出沒,妳知道怎麼了嗎?」
  女妖精這麼問並小跑步跑來,彎下腰來看著米菈的臉。她溫柔地微笑,黑色的雙眸卻似乎透漏出不安的神色。
  「剛才被警巡騎士什麼的人收走了。」
  米菈跳過過程直接告訴她結果,偷偷別開臉看向警巡騎士回去的方向。
  「這樣啊這樣啊,也就是說已經解決了嗎。太好了~謝謝~」
  聽到米菈的話,女妖精放心似地露出微笑,道謝後敲了敲殭屍靠著的民宅的門。
  殭屍殘骸被掃得乾乾淨淨,剛剛才抵達的人肯定不知道殭屍原本就在那裡。
  好奇她想幹嘛的米菈稍微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走出民宅的是個樸素文靜的女性。
  「啊,艾梅拉。怎麼了嗎?」
  她以平淡的語氣說,露出茫茫然的表情側了側腦袋。看到她像是沒睡醒、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樣,米菈的胸口一陣騷動。
  「我聽說殭屍在這附近出沒有點擔心。妳還好嗎?」
  名為艾梅拉的女妖精似乎相當擔心,緊緊握著對方的手。
  (與其說是這附近,就在汝腳邊才對吶。)
  米菈在心中悄悄吐槽艾梅拉的話。
  「有嗎?我沒有注意到。」
  那位女性一臉事不關己地回答。從表情看不出來,但她聽說有殭屍出沒似乎也不太在意。
  「是喔,那就代表沒什麼呢,太好了。啊,如果有什麼事的話隨時都可以跟我說喔。」
  「我會的,謝謝妳。」
  接著兩人道了聲再見後就關上了門。
  離開門邊的艾梅拉鬆了口氣,可見她相當擔心剛才的女性。
  接著她與米菈不經意地對上眼。艾梅拉露出柔和的微笑,米菈便指著她的腳邊。
  「殭屍方才就躺在那裡。」
  「嗚呀啊!」
  米菈這麼一說,艾梅拉就發出滑稽的尖叫向後跳,戰戰兢兢地看著原本自己站的位置。
  「汝認識這家的人嗎?」
  米菈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以視線示意剛才的民宅,艾梅拉便稍微鼓起臉頰點頭。
  「嗯,她的先生以前是我的公會的成員。我們是見過好幾次面的朋友。」
  「以前。那麼現在就不是了吶。」
  米菈感覺到她的語調有些失落,抱著不同於興趣的感情問。
  緩緩仰望朋友家的艾梅拉突然垂下頭點了點,又露出柔和的微笑。
  「嗯,我們的公會以從事冒險者工作為主,會定期移動到別的城市,所以想安定下來的話就只能離開了。」
  「確實如此吶。」
  若是想結婚,為了妻子還有總有一天會出生的小孩,都需要不可動搖的基礎。冒險者就這一點來說,比藝術家還要不穩定。不只酬勞不固定,工作更伴隨生命危險。
  「所以他,那個,他叫做湯瑪士。湯瑪士就去報考了這個城市的綜合公會職員錄取考。然後呢,結果他在我們公會的活躍也受到肯定順利上榜。就在錄取綜合公會職員即將展開新生活的時候……」
  艾梅拉說到這裡表情突然蒙上陰影,接著瞄了朋友的家一眼。
  「看來發生了什麼事吶。」
  看到艾梅拉這副模樣,米菈想起剛才那位女性依稀可見的表情。她的表情陰沉到不像是新婚,毫無幸福洋溢的色彩。
  「應該是一個多月前吧。他出去檢查地下城的結界裝置,結果就一直沒有回來。綜合公會有派搜索隊進去,但都找不到人。我們的公會也用盡一切手段,可是什麼線索都沒找到。」
  艾梅拉的語氣像是在吐露自己的無奈,也像是在責備自己沒有辦法幫上忙的懺悔。
  她明顯相當失落,不過抬起頭來表情卻為之一變。
  「啊,對不起跟妳說這麼憂鬱的話題。不過沒關係的!湯瑪士一對什麼著迷就會突然不見,一定馬上就會自己跑回來了!」
  艾梅拉對米菈露出開朗的微笑,但她的話聽起來反而像是在說服自己。
  「那麼,再見囉!」
  最後她說完這句話,就瀟灑地離開了。
  (這丫頭表情變得還真快吶。)
  米菈目送艾梅拉的背影離去,腦中浮現直率的感想。然後,露出略顯沉痛的表情將視線移向身旁。
  眼前是艾梅拉的朋友的家。婚後原本應該沉浸在幸福中的家,即使在燦爛的陽光之下,看起來仍像是隨時都會落淚。


  4
  
  
  在術士公會辦好註冊手續的隔天早上,米菈裸露上半身在床上反覆嘗試與錯誤。第一次穿胸罩是侍女莉莉幫忙穿的,所以自己不懂穿法。沒錯,他過去幾天一直沒穿胸罩。
  如此苦苦奮戰了一陣子之後,突然回過神來。
  「果然搞不懂……」
  會想穿是因為想起侍女們說磨擦會痛這句近乎威脅的話;但是在難以言喻的自我厭惡苛責下,米菈還是把胸罩扔到床上,直接將無袖上衣套到頭上。
  今天早上米菈起得不晚,於是和葛雷特一起享用早餐。他在科羅納克要塞的事情好像已經辦完了,不過今天葛雷特依然抱著小包袱,似乎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米菈小口啜著香蕉歐蕾,再度思考自己的目的地。
  通稱地下墓穴的地下城——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一共有六層,正如其名是一層一層深入地底的地下城。
  在略為高起的岩山上直接鑿成的神殿左右排列著同樣自岩壁鑿出的神像,相當壯觀。要不是有魔物,也許會成為熱門觀光景點。
  而正如墓穴一詞所示,地下城內充滿不死系魔物。因此米菈要找的人,九賢者之一,不死少女愛好家索爾霍爾十分有可能潛伏在此。
  米菈喝完香蕉歐蕾喘了口氣後穿上外套,瀟灑地步上早晨的大街。
  
  米菈一抵達術士公會就跑到熟悉的櫃台小姐前,昨天負責接待自己的尤莉卡正在一股勁地整理文件。兩人雖然只有一面之交,但還是比陌生人說話容易。
  「能借點時間嗎?」
  「是,請稍待片刻。」
  聽到這句話,尤莉卡把手邊的文件放到一旁才抬起頭,接著看到米菈的身影張大雙眼。
  「呼啊!啊啊,米菈小姐,早安!那個,您是來拿冒險者證的呢。」
  儘管慌了短短一瞬間,尤莉卡仍立刻回歸平靜,馬上理解米菈造訪的目的。
  「嗯,做好了嗎?」
  「是的,已經完成了,請稍待片刻。」
  尤莉卡這麼說起身離席,從櫃台後方的架上拿來某個資料夾。
  「這就是您的冒險者證,請您確認。」
  她將某張卡片推到米菈面前,上面寫著名字、職業以及級別。
  名字是米菈,職業是召喚術士,推薦信使等級從一開始就是C級。
  「沒問題。」
  「那麼,米菈小姐是C級,因此具有租借這邊『操者的手環』權利。請問您要租用嗎?」
  尤莉卡打開架子,拿起造型簡單的手環放在櫃台上。
  操者的手環。這個名字很陌生,但是米菈認得放在櫃台上的東西。
  「唔,那莫非是這個嗎?」
  米菈邊說邊捲起左手的袖子,現出纖細白皙手腕上的手環。這一瞬間,尤莉卡一愣陷入沉默,隨即重整心情點頭說:
  「是的,就是那個。您已經有了嗎?」
  「嗯。」
  尤莉卡想起米菈是英雄的弟子,想通後保持平靜。這種程度的人即便私人持有也不稀奇。
  「操者的手環」是玩家持有的控制器的複製品,能用的功能僅限於道具欄。即便如此,由於製作費用高昂,還使用了沒有記載於技能大全中的密傳技能,因此鮮少有人私人持有。
  不過由於其便利性難以估計,於是表現活躍獲得青睐的高等冒險者,也就是C級以上的冒險者便能以月費制租用。
  「不愧是鄧不利夫大人的……還是做好這種心裡準備比較好呢。」
  還留著些許緊張的尤莉卡領悟到,應該要有米菈是英雄弟子的心理準備比較好。
  尤莉卡重新振作,打開一份文件夾,從中拿出一張紙交給米菈。
  「這邊記載了術士公會的注意事項。委託各自有設定等級,無法承接等級之上的委託。雖然能夠加入等級較高的同伴的委託,不過那時需要相應的覺悟。
  除此之外,各地的地下城皆有等級限制。結界由附近城市的綜合公會管理,因此進入地下城時,請跟綜合公會申請發行解除結界的通行證。若是違規將會科處罰金,請您留意。
  目前為止有什麼問題嗎?」
  「需要申請嗎?」
  米菈接下來要去的目的地是地下城。根據這段內容,若是不提出申請便得受到懲罰。
  「老朽接下來想去地下墓穴……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該如何獲得許可?」
  「這麼突然嗎!?……好的,地下城管理在背對入口處最右側,請您到那邊申請許可。」
  「原來如此吶……」
  米菈稍微向後仰探頭望了一眼,看向最右邊的櫃台。公會櫃台中央人潮不少,不過右邊還好。
  「那麼最後,使用公會設施基本上無須收費,飲食與消耗品等則是有折扣。還有,毀損設施時將會從今後的報酬中扣除,還請小心使用。」
  尤莉卡說完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與卡片大約相同大小的皮夾。那是個畫了蝴蝶結與魔杖的粉紅色可愛卡片夾。
  「這是我送您的禮物,請您用來裝冒險者證。」
  「唔……嗯,感謝。」
  過於少女風的設計令米菈猶豫,但尤莉卡露出滿面的微笑,米菈無法拒絕她的好意只好乖乖點頭。米菈一同意,尤莉卡立刻拿起櫃台托盤裡的冒險者證放進卡片夾中,面帶微笑遞給米菈。
  米菈苦笑著接下。


  
  「除此之外,公會長說有東西想要交給您。我們會在今天準備完畢,明天以後麻煩您在方便的時間再來一趟。」
  「交給老朽?」
  「是,我沒聽說是什麼,不過好像是所羅門陛下的指示。」
  「那傢伙嗎……也罷,明天之後再來就好了吧?」
  「是的,麻煩您了。」
  「知道了。」
  雖然想不到所羅門透過公會長想給自己什麼,但現在是依照所羅門的委託行動,所以猜和這個任務相關。
  「那麼,手續這樣就結束了。還有,目前知道米菈小姐身分的人只有我和公會長,有什麼事情還請您找我辦理。」
  「老朽會記得。」
  「還有就是……」
  「怎麼,還有什麼事嗎?」
  尤莉卡看似有些難以啟齒,卻還是滿懷期待以閃閃發光的雙眼看著米菈。
  「請跟我握手!」
  她下定決心伸出雙手,低頭這麼說。剛才她的臉上掛著以員工身分做好工作的表情。工作結束後的現在,臉上盛大地夾雜了讓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私情。
  尤莉卡是九賢者,更是鄧不利夫的大粉絲,周邊商品在家裡甚至多到滿出來。
  放長假時她曾遠赴銀色號角,就連休息時間也一直望著銀之連塔發呆。
  心目中的英雄的徒弟居然在她眼前現身,結果使尤莉卡完全興奮忘我。
  「這樣就可以了嗎……?」
  米菈不敵她的氣勢伸手,尤莉卡便用雙手溫柔,卻像是要印下強烈觸感般地握住。不僅如此,她的雙眼還泛起淡淡的淚光。
  「謝謝您。我再也不洗這雙手了!」
  「不,還是洗一下比較好吧。」
  不知道尤莉卡是鄧不利夫狂熱粉的米菈被嚇到倒退兩步;但是,即使不知道,米菈依然認為只要對方開心就好。
  「那麼,祝您有愉快的冒險生活。謝謝您的利用!」
  米菈和活潑的尤莉卡道別,離開櫃台朝櫃台右端走去,申請進入古代神殿的許可。
  「老朽想申請進入古代神殿的許可,是在這裡辦嗎?」
  抵達櫃台後,看著寫有地下城許可櫃台的招牌,開口第一句話就這麼問道。
  「是的,這邊能替您受理喔!」
  聽到似曾相識的聲音,米菈抬起頭。
  眼前是尤莉卡。
  聽聞米菈說自己要去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她請原本在這裡工作的女同事暫時跟自己交換。
  即便她出現在此讓米菈傻眼,尤莉卡還是開始辦理進入古代神殿的手續。
  
  米菈辦完手續付了一千利福,從興奮的尤莉卡手中接下古代神殿的通行證。通行證是一張畫了圖形的卡片。
  他在接下的同時也聽了使用說明。
  首先,用卡片觸碰地下城入口的結界石就能解除結界,進入地下城。放開卡片,結界就會在十秒後復原。
  卡片只能使用一次,想再次進入便得重新辦理手續。
  不過,卡片只要經過特別處裡就能再次使用,因此請將卡片帶回綜合公會不要丟掉。
  離開地下城時不需使用卡片,可以直接穿過結界。
  「再次麻煩您,現在古代神殿的通行證數量不足,請您務必協助回收再利用。」
  尤莉卡說明過一遍之後補上這句話,指向出入口附近的回收箱。
  米菈一一應聲,最後又跟她握了一次手才離開術士公會。
  
  離開術士公會的米菈因為機會難得,從包包裡取出卡片夾,想把古代神殿的通行證一起放進去。造型雖然太過少女風,但方便性無庸置疑。
  就在米菈打開卡片夾的時候,戰士公會的門突然打開,一名少年從門後飛奔而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少年的雙眼泛出淚水,悲傷地低著頭朝米菈跑來。
  「嗚呀!」
  「唔哇!」
  他沒看路就這樣撞上米菈的背。正想把通行證放進卡片夾裡的米菈因為突如其來的衝擊使卡片夾脫手,險些跌倒。
  「搞什麼!」
  米菈反射性地瞪了撞上自己的人一眼。這時,映入眼簾的是跌倒趴在地上啜泣的少年。看見這一幕,米菈的怒氣霎時之間冷卻,他直接走向少年將雙手繞過他的背抱住他,扶他起身。
  「汝還好嗎?小弟弟,有沒有哪裡痛?」
  米菈看著他的臉,拍拍他的身體上的灰塵溫柔地問道。
  原本應該看似頑皮的少年看著米菈,哀愁中透漏出困惑的神色。
  米菈對他展現柔和的微笑,用外套袖子擦了擦他紅腫雙眼中的淚水。
  「沒有!對不起撞到妳。」
  少年慌張地鞠躬道歉。米菈一面感慨他是個好孩子,一面說著「不要緊喔。」摸了摸他的頭。
  「妳有沒有受傷?」
  聽到頭上傳來的聲音,米菈抬起頭。眼前出現的是黑頭髮黑眼睛的女妖精。
  「唔,汝是……」
  「啊,昨天的……」
  她是昨天在殭屍騷動現場遇到的女妖精。
  少年瞄了女妖精一眼,立刻垂下頭發抖。
  「嗯,看這小弟弟的眼睛,應該不是跌倒才哭的。汝知道原因嗎?」
  如果只是因為跌倒而哭泣,米菈應該會送他一瓶蘋果歐蕾就打道回府;不過少年的眼睛卻哭得紅紅腫腫的,實在無法置之不理的米菈基於這個理由發問。
  「那個……啊,這麼說來,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艾梅拉。」
  「老朽是米菈。」
  簡短報上名號後,米菈說著「好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又用袖子擦了擦少年的眼淚。
  艾梅拉看到這一幕露出淺淺的微笑。
  「那個,關於理由,不是我……倒也不能完全這麼說,可是沒有辦法。」
  「喔,有什麼理由?」
  「啊嗚,我只是拒絕了做不到的事情而已啦~」
  聽到米菈略為蘊含著怒氣的聲音,艾梅拉慌張地回答,接著繼續解釋道:
  「那個那個,他說想要進去C級的地下城。妳知道只要加入綜合公會,就能請公會發行與等級相符的地下城通行證吧?我是C,可以去C級地下城,所以他才拜託我,可是我不能帶他去那麼危險的地方才拒絕他。」
  「嗯,原來如此吶。」
  既然是這種理由也無可奈何。米菈放鬆表情說道。
  感覺到緊繃的氣氛消失,艾梅拉鬆了口氣拍拍胸口,拿出自己的冒險者證當作證據。上面確實寫著C級,和外表相同,她的職業是劍士。
  「確實是C級啊。對了,其實老朽也才剛註冊術士公會吶。」
  「哎呀,妳是新手嗎?」
  米菈正想拿出自己剛做好的冒險者證,忽然想起前一刻發生的事情。
  「哎呀,剛才撞到的時候掉了。」
  米菈這麼嘀咕,開始以腳邊為中心四處張望。少年也學米菈將視線轉向腳邊。
  「啊,對不起,都是我害的。」
  最先找到的少年撿起掉到地上的卡片夾。接著他看到插在沒關上的卡片夾裡的地下城通行證,雙眼閃出光芒。
  「大姊姊!大姊姊要去涅布拉波里斯嗎!?」
  少年自己抹去眼淚,對米菈露出滿懷期待的表情。
  「嗯,沒錯喔。」
  雖不知是何種心境的變化,不過只要他不哭就好。米菈在放心的同時點頭。
  「咦……騙人!?妳是新手對吧?註冊後應該要從G級開始才對呀!」
  艾梅拉比少年還要吃驚。這是當然的,註冊後直接升上C級根本前所未聞。艾梅拉當然也知道只要有推薦信就能提升初期等級,不過常識中頂多只能到E級而已。
  於綜合公會註冊的冒險者會依據活躍程度提升等級。一般而言實力獲得認可就能從F級、E級向上提升。唯有持續累積經驗,受到肯定的一流冒險者才能得到高等證明的C級冒險者證;然而這名少女卻在註冊之後跳過中等直接升上高等。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艾梅拉衝上前探頭看了少年手中的卡片夾一眼。裡面除了米菈的冒險者證之外,確實還有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的通行證。
  「怎麼會這樣……新手……奇怪?」
  混亂的艾梅拉盯著米菈的冒險者證瞧。然而,不論用什麼方法偽造等級標示,資訊也由公會管理,因此發行地下城通行證時沒辦法蒙混過關。
  「古代神殿的通行證……果然是真的。」
  艾梅拉下意識地喃喃自語。聽到這句話,少年的眼睛更加閃閃發光,對米菈深深低頭鞠躬。
  「大姊姊,拜託妳。請妳帶我去涅布拉波里斯!」
  他的懇求太過拚命。他低著頭,一次又一次地央求「拜託妳!」
  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想要前往那座地下城,就必須加入綜合公會,並且達到C級以上。艾梅拉說得沒錯,那是個與等級相符的危險場所。
  正因如此,米菈才對少年為什麼那麼想去古代神殿感到好奇。那若是他落淚的理由,米菈想要實現他的願望。
  「嗯,把理由說來聽聽。」
  米菈這麼說,少年終於抬起頭來。他的表情混雜不安與期待,卻還是抱著希望用力頷首。
  「我聽說涅布拉波里斯最裡面有能跟死掉的人說話的鏡子,我希望妳能帶我去那裡!」
  「和死去的人說話……嗎。汝是指暗丞之鏡吧。是說,汝想見誰?」
  「我想見爸爸跟媽媽。我的爸爸媽媽是冒險者,可是之前綜合公會的人來跟我們說,爸爸跟媽媽直到現在都行蹤不明,所以他們死掉了……」
  少年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米菈一面默默聆聽,一面溫柔地摸著他的頭,然後看了一眼也許知道詳情的艾梅拉。
  「那個,依照綜合公會規定,在進行委託時失去聯絡、下落不明的時候,在接受委託經過五年後便會以任務中死亡處理。」
  艾梅拉即使看似難以啟齒,依舊這麼補充道。
  少年從大約一週前開始就在戰士公會露臉,央求公會內的冒險者們。屬於戰士公會的艾梅拉也看過他好幾次,當然聽說過他的理由。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
  要是說從此見不到父母,會期望再見最後一面也情有可原。
  或許是因為太過激動,少年眼眶泛淚低著頭。得知他的願望後,米菈輕輕把手掌放上他的頭。
  「真巧吶,老朽碰巧想去那裡一趟,就順便帶汝一起去吧。」
  米菈探頭看著少年的臉,為了讓他放心對他微笑,直接望著他的眼睛溫柔地說。
  願望始終遭到拒絕的少年聽到米菈的話想了一下才終於聽懂;但是那句話仍緩緩地在他的內心擴散。
  「謝、謝謝妳!我叫做塔克特!」
  聽懂的瞬間,少年哭著,卻仍舊露出小孩無憂無慮的笑容,再次低頭致謝。
  
  
  
  5
  
  
  塔克特說為了見到過世的雙親,想去古代神殿尋找能和死者對話的鏡子。
  米菈承諾實現他的願望,立刻牽著塔克特的手邁開步伐。
  然而,這裡卻有一個人非常反對。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你們難道打算兩個人去嗎?」
  在場的艾梅拉繞到兩人面前攔住他們。
  「嗯,正是如此。」
  米菈立刻回答,艾梅拉便一愣啞口無言,接著勉強回過神來繼續說:
  「居然帶沒有戰鬥經驗的小孩去C級地下城,再怎麼說也太衝動了!」
  地下城由綜合公會進行等級管理。如同C級以上的冒險者視為高等,地下城當然也有同等的難度。尤其是D級與C級之間有一堵高牆,超越C級的地下城危險度又會再次竄升。
  熟知此事的艾梅拉理所當然會有這種反應,公會中想必沒有人會反對她的意見。
  正是因為這樣,塔克特才會一直被戰士公會拒絕。古代神殿不是能帶無法保護自己的人去的地方。
  「老朽來保護他不就得了?」
  但米菈卻像是不把這點小事放在眼裡似地說。雖然這是他大致想像在有護衛對象的狀況下一直到第五層之間的路途,認為自己的能力十分足以勝任而做出的結論。
  「為什麼能這麼隨便就……」
  聽到米菈過於充滿自信的發言,艾梅拉苦悶地說道;不過她在內心也感受到米菈身上散發出身經百戰的戰士所持有的氣息。
  從外表無法看出術士的實力,這是這個世界的常識;但是身為術士的實力若是超出常識的範疇,米菈的發言就令人難以置信。
  是過度自信,還是真有實力?對艾梅拉而言,米菈完全是難以估計的存在。同時,米菈是才剛註冊就直接升上C級的新人冒險者,其實力也與這項事實相連。
  從前所未聞的待遇可以得知,她應該具有相等的實力。話雖如此,艾梅拉依然無法捨棄這是過度自信的恐懼。
  「那麼,我也要去!」
  結果,艾梅拉自然而然地說出這句話。看到米菈不把古代神殿放在眼裡的樣子,身為冒險者的好奇心受到刺激也是原因之一。
  聽到這句話,米菈認為比起繼續平行線下去,這個妥協來得正好而點頭同意。
  
  艾梅拉決定同行後,三人為了仔細商討來到咖啡廳。店名叫做「巧克力咖啡館(Café de Chocolat)」,是間可可亞與巧克力蛋糕美味無比的店。
  「那麼,我想先問清楚,米菈是術士對不對?妳是什麼術士?」
  艾梅拉這麼問,試探米菈的實力。他們的目的地是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正如通稱「地下墓穴」之名,那裡是不死系魔物的巢穴。就特性上,米菈若是高等的聖術士或是退魔術士便與敵人有良好的剋性,會這麼有信心並不難理解。
  但是,答案卻出乎意料。
  「召喚術士。」
  米菈簡潔地回答,大啖一番艾梅拉請的巧克力咖啡館招牌點心——巧克力大魔王(Chocolatic Overlord)。這是不會太甜,其潛力仍足以讓愛甜人士讚不絕口的絕品。由於分量十足,米菈和坐在隔壁的塔克特一起享用。
  米菈偶而會用紙巾幫塔克特擦嘴。
  和這副感情良好的姊弟般溫馨模樣相反,艾梅拉的表情反而冰冷地凝固。
  召喚術士在世間一般來說是瀕臨絕種的職業。艾梅拉聽說因為門檻太高,幾乎沒有新的召喚術士。
  她想得到的召喚術士只有在銀之連塔工作的菁英,無法當作比較對象。
  「那個,我不太清楚……召喚術士……很強嗎?」
  原本想試探米菈的實力,結果反而越聽越不懂,艾梅拉直接說出簡單明瞭的疑問。
  米菈為召喚術傾倒,這句話刺激了他的自尊。他同時想起召喚術之塔的代理長老克雷歐斯所說的話:召喚術正在衰退。即使是視為高等的C級冒險者,聽起來也像是從沒看過召喚術士戰鬥。
  召喚術居然如此瀕臨滅絕,讓他仰天長歎。
  然而米菈不但沒有受挫,還想親手奪回召喚術士的威嚴。
  「到時候就知道了。」
  他意有所指地說,竊竊自喜。相反地艾梅拉則是嘟噥了聲「到時候再贏不了就來不及了啦。」反而更加不安。
  
  大致談過之後,三人離開巧克力咖啡館(Café de Chocolat)。
  「好了,那麼就出發吧。」
  米菈對日正當中的耀眼陽光瞇起眼,牽著塔克特的手朝古代神殿的方向走去。
  相形之下,艾梅拉的表情則是再度僵硬。然後,她不知道第幾次苦惱地抱頭。
  「等一下等一下!我們要去C級地下城耶,怎麼可以不準備就去?至少得用今天準備才行!」
  艾梅拉努力保持鎮靜,勸戒似地說。這個反應也屬於常識範疇內,進入地下城時花費時間準備是天經地義。若是去高等地下城,甚至會耗費一整週的時間準備,因此艾梅拉才會沒想到今天要直接過去。
  「真拿汝沒辦法,那麼就明天出發吧。」
  原本預定今天解決的米菈儘管嫌麻煩,還是認為只要她能接受就好,將出發日延到明天。接下來艾梅拉發揮高等冒險者的本領,造訪各式各樣的店鋪,收集必要的藥品與道具。艾梅拉為了以防萬一買了高級藥品,做好一有不測哪怕用光所有藥水與道具也要逃出來的覺悟。
  和她相比,米菈則完全處於觀光的心情中。說到他買了什麼,頂多只有防蚊液而已。
  艾梅拉還教了塔克特道具的種類與使用方法,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米菈,妳真的不用準備嗎?」
  「不要緊。老朽原本就預定要去古代神殿,需要的東西都在這裡頭。」
  米菈邊說,邊捲起左手的袖子。手腕上戴著手環型的控制器,在這個世界稱為操者的手環。
  「那就好……」
  或許是依然無法接受,艾梅拉仍舊露出不安的神情,多買了一點藥水與道具以備不時之需。
  米菈以陪他們逛街的心情跟著,什麼都沒買是因為全都已經準備好了。其實米菈的道具欄裡放著各式各樣的藥品與道具,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問題。
  
  買齊消耗品後,三人在艾梅拉的帶領下前往市場購買糧食。
  艾梅拉朝大街一角,在眾多販售食品的店鋪中直線前進。
  「哎呀~小艾,歡迎光臨。妳又要去哪裡嗎?」
  艾梅拉的目的地是她常去的冒險者專用食品店。店老闆是位體型圓潤的大嬸,店面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加工食品與調味料。
  大嬸一面陳列商品一面露出開朗的笑臉迎接客人,艾梅拉便不禁展露笑顏。
  「是,明天要去古代神殿。」
  「喔喔~不簡單喔。小艾的話應該不用擔心,不過還是要小心喔。」
  「是,謝謝您。」
  艾梅拉為了不讓她操心,隱瞞了要帶米菈與塔克特去的事情;不過當然,大嬸好奇地交互看著跟著她來的兩人。
  「這兩個是小艾的小孩嗎?」
  「不是!」
  艾梅拉紅著臉回答面露惡作劇表情的大嬸。米菈沒看到這溫馨家庭劇般的一幕,好奇地望著架上的商品。
  不久之後,艾梅拉在那間店買了煙燻肉、冷凍蔬菜與水果罐頭。
  
  接下來三人前往武具店。店內擺著金屬製的武具,還能看見幾名客人正在確認手中武器的手感。
  「話說回來,米菈好像沒有拿武器,召喚術士會用什麼武器?」
  艾梅拉想米菈戴著操者的手環,武器說不定放在道具欄裡;不過,一般而言武器會隨身攜帶以備不測,艾梅拉當然也在腰際帶著長劍。
  「老朽沒有武器。召喚術就是武器本身吶。」
  「嘿……這樣啊。」
  米菈說得沒錯,但是並非所有召喚術士都是如此。大多數人會拿魔杖強化魔力最大值與回復速度。米菈的實力不僅遠遠超出一般召喚術士,還具有第二職業仙術士。仙術士基本上以空手戰鬥,手持魔杖便會使第二職業無法發揮,因此米菈沒有武器。
  艾梅拉對這些背後因素與召喚術士的事情一概不知,以為本來就是這樣而照單全收。
  在武具店主要替艾梅拉的裝備進行檢修,以及購買了塔克特用的防具。
  順帶一提,費用全由艾梅拉負擔。或許是為了身為長輩的尊嚴,她的財產似乎足以購買小孩用的裝備。
  
  「呼……差不多了吧。其實應該要花更多時間準備的。」
  終於採購完畢的艾梅拉在廣場上,圍繞巨大鎮魂石碑的石柵欄上坐下。夕陽西下,路燈的燈光照亮下班返家的人們。
  「關於明天的預定,早上十點集合可以嗎?」
  「嗯。」
  「是!請多多指教!」
  米菈邊回答邊在艾梅拉身邊坐下,塔克特則是站在兩人面前深深低頭鞠躬。
  就艾梅拉來說,她還有些不安,但她打算在之後要去的地方解決這個問題。
  「那麼已經很晚了,今天就先到這邊結束吧。米菈跟塔克特住在哪邊?」
  「我住在綜合公會後面的爺爺家。」
  「老朽……該怎麼說吶……」
  說到這裡,米菈想起自己忘了問看似飯店的旅館叫什麼名字。接著,他想到迷路時該說什麼話。
  「老朽記得,好像是城裡最高級的旅館。」
  他用手指碰著下巴,模棱兩可地回答。
  聽到這句話,艾梅拉超越驚訝,露出完全愣住的表情用手扶著額頭。塔克特交互看著兩人,歪著頭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邊……嗎?」
  艾梅拉嘆了口氣,視線前方,是在路燈光線下浮現的巨大建築。金碧輝煌的旅館「夏燈籠」展現不同於白天的華麗面貌。
  「喔喔,正是那裡。沒想到這麼近吶。」
  順著艾梅拉的視線看去,米菈看著氣氛截然不同,外型卻似曾相識的旅館點頭。
  「我已經……不會再驚訝了。沒錯,不會再驚訝了。」
  艾梅拉的視線飄忽不定,緩緩起身牽起塔克特的手。
  「那麼,我來送塔克特回家,米菈要直接回去喔,好嗎?」
  她說,把臉湊上前直直看著米菈的眼睛。
  「嗯……嗯,老朽也餓了吶,打算直接回去。」
  米菈這麼說也站起身,抽身和太靠近的艾梅拉拉開距離。突然被美女接近好像還是讓他難掩動搖。
  「是嗎,那就好。那麼就明天見吧。」
  「啊啊,明天見。塔克特也明天見吶。今晚要好好休息喔。」
  「嗯,大姊姊謝謝妳。明天見,麻煩妳了。」
  「嗯。」
  道別之後,米菈對塔克特的笑臉點頭,轉身朝旅館邁步。艾梅拉沒有馬上離開,看到米菈確實走進「夏燈籠」,才帶著塔克特朝綜合公會的方向走去。
  
  
  
  6
  
  
  約好一同前往古代神殿的隔天早晨,米菈在旅館的餐廳接下委託旅館製作的午餐餐盒後離開旅館。
  天空一片晴朗,是最適合野餐的天氣。接近中午的和煦日照中,正在採買的主婦與全副武裝的冒險者們在大街上熙來攘往。
  米菈氣勢洶洶地向前走,心想今天一定要讓他們見識召喚術的精隨。
  約好的集合地點在綜合公會前面,米菈抵達後開始尋找艾梅拉與塔克特的身影;不過兩人似乎還沒到。
  隨意環顧四周後,在術士公會前休息用的長椅上坐下。
  「唔,怎麼了?」
  米菈喘了口氣突然抬起頭來,蠢動的人群便映入眼簾。男女老幼在公會前的小廣場上,以某一點為中心聚集。
  又是殭屍嗎?米菈這麼想,但人群時不時發出像是聲援的歡呼,於是他立刻判斷不是。
  他嘀咕了一聲立刻喪失興趣,拿出蘋果歐蕾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米菈抵達綜合公會後過了約十分鐘,廣場上的大鐘顯示現在早上十點。約定的時間到了,兩人卻依然不見蹤影。
  「真慢吶。遲到了吶。」
  一面抱怨,米菈一面將視線轉向仍然熱鬧非凡的神祕人群。
  (早市也有街頭藝人嗎?)
  心想用來殺時間正好,他起身想去看看時,某個眼熟的少年撥開人群從裡頭跑了出來。然而,脫離人群時少年一個踉蹌,不小心弄掉了手中的兩枚銅幣,開始追著銅幣跑。
  「怎麼塔克特,汝來了嗎。」
  米菈撿起在地上翻滾的銅幣,對眼熟的少年說。
  「啊,米菈姊姊。早安!」
  米菈靜靜微笑把銅幣交給他,塔克特便露出親暱的笑容說了聲「謝謝!」接下。
  「不只有汝。艾梅拉在哪?」
  「那個,她在那裡。」
  一問塔克特就指向廣場上的人群。米菈猜想,看來她是比自己早到,在那裡消磨時間。
  「艾梅拉姊姊,找到米菈姊姊了——!」
  塔克特一面朝人群快步跑去,一面高聲這麼喊。
  不久之後,黑髮妖精艾梅拉撥開人群從中現身。
  「米菈,妳來了啊。討厭,來了就說一聲呀。」
  聽到艾梅拉這麼說,米菈聳聳肩刻意嘆了口氣說:
  「別說傻話,老朽才想不到汝在那群人裡。」
  艾梅拉聽到米菈的話回過頭。不久之後她的視線慢慢開始飄忽,面露苦笑慚愧地合掌。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聚集這麼多人。」
  艾梅拉這麼辯解,不過她的說法有點令人在意。就在米菈正想開口的時候。
  「她就是副團長說的那個叫做米菈的小妹妹嗎?」
  伴隨這一聲,某個高大的男人從艾梅拉背後探出頭來。他身穿反射黯淡銀光的厚重金屬鎧甲,戴著緋紅色鈴鐺裝飾的護手。背上的金屬製大槌似乎與男人同高,彰顯他過人的臂力。除此之外他還有張親切的臉,俐落的紅色短髮與嘴邊的鬍渣替野性氣質加分。
  緊跟在後又有兩人現身。
  「哈嗚,超級可愛耶~!」
  站在艾梅拉右側的紫色長袍女性邊說邊上下蹦跳,翠綠色雙眼在藍框眼鏡後方燃起慾火熠熠生輝。長袍的袖子上有緋紅色鈴鐺的刺繡,那可能是公會的標誌。乍看之下她的容貌給人一股知性的印象,但如今染上色慾,害那個形象全部化為烏有。她長到肩膀下方的頭髮是綠色的,腰際繫著一把約有一公尺長的法杖。
  「真假,哪裡哪裡!?喔喔,發現美少女!可是我覺得再過五年會更好。」
  這次說話的是在艾梅拉左側,充滿好奇心從頭到腳端詳米菈的輕裝男子。他有著一頭棕色頭髮,耳朵上掛著耳環,綠色頭巾則是和其他兩人同樣有緋紅色鈴鐺的刺繡。這名美男子身材高挑,腰間繫著兩把短劍,身穿黑色夾克,迷彩色的褲子上繫了幾條腰帶。不只外表,他連言行舉止都很輕浮。
  「誰?」
  米菈突然被暴露在複數陌生人的視線中,一面感到不自在,一面瞥了看樣子熟識艾梅拉的三人一眼。
  「他們是我的所屬公會,緋紅鍾琴(carlate Carillon)中數一數二的成員喔!」
  艾梅拉一臉得意洋洋地挺胸,自信十足地回答米菈的問題。
  「話是這麼說,其實是今天只有我們有空啦~」
  「你幹嘛說出來啦——!」
  輕浮男瞬間爆料努力裝模作樣的艾梅拉。艾梅拉怒氣沖沖地撲了上去,男子便以完全就是在捉弄她的模樣說著「抱歉抱歉」安撫她。
  「我是阿斯帕爾。請多指教,小妹妹。」
  壯漢不理兩人爽朗地笑說。他外表嚴峻,語氣卻不時透漏他的溫柔。
  「我是芙麗嘉,請多指教。」
  緊接著,紫色長袍的女性用指尖推了一下鏡框展現知性的微笑,伸出右手請求握手。
  「嗯……嗯,老朽是米菈。」
  儘管覺得印象與剛才截然不同,米菈還是伸出右手。
  「果然好可愛~!」
  握到手的瞬間,芙麗嘉一笑,猶如變了一個人似地發出嬌滴滴的聲音蠕動身軀。被意料之外的力道一扯,米菈還來不及理解狀況就被她的臂彎抓住。
  「妳是米菈妹妹呀~臉頰好軟喔~」
  芙麗嘉邊說邊戳米菈的臉頰。米菈想要離開,手卻握在她手中無法逃離射程範圍。他搖頭抵抗,反而被對方的假動作騙到,臉頰仍被戳個不停。
  「艾梅拉,快想想辦法!」
  米菈忍不住高喊。艾梅拉放開輕浮男回過頭一探究竟。接著看到眼前的這一幕露出苦笑,「嘿!」一聲在芙麗嘉的頭頂劈下手刀。
  「對不起喔,米菈。我已經警告過芙麗嘉,要她盡量不要出手了。」
  「希望汝不是說盡量,而是絕對不能出手吶。」
  那一刀想必威力不小,芙麗嘉表情痛苦地用雙手抱著頭。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想黏著米菈,阿斯帕爾便熟練地伸手把她架開。
  「我是傑佛德。叫我傑佛就好。」
  自稱傑佛德的輕浮男無聲無息地靠近,彎腰配合米菈視線的高度露出爽朗的笑容。米菈對這張天真無邪的表情意外抱有好印象。
  「老朽是米菈。是說,這群人是何人?」
  昨天的對話中隻字未提,艾梅拉的夥伴卻突然登場,使米菈備感困惑。
  「支援呀!」
  相反地,艾梅拉則是理所當然似地回答。這一切都是因為接下來要去C級地下城。為了抹去剩餘的不安確實攻略,艾梅拉昨晚突然邀請這三人同行。在米菈的認識中,古代神殿是低等練功場;但就一般世間而言,現在在場的戰力才算妥當。
  「嗯,也罷。那麼就出發吧。」
  對米菈來說,人數增加也不成問題,內心還因為闊別許久與不認識的人組隊而感到雀躍。
  米菈牽起塔克特的手,正想邁步出發,隨後驚訝地睜大雙眼。不知不覺間,廣場上的人群以他們的所在位置為中心將他們團團包圍。
  這陣騷動其實是艾梅拉等人引起的。緋紅鍾琴是知名的高等公會,其主要成員四人齊聚才會如此引人注目。
  艾梅拉等人比米菈還早抵達綜合公會前,入內辦完一點事情後在廣場等待,不知不覺人就自己聚集而來,形成神祕的人群。
  人群的原因和米菈在一起,會引發相同的現象是不辯自明的道理。
  「艾梅拉姊姊好棒!」「好想被芙麗嘉踩啊。」「傑佛,囂張什麼啊!」「阿斯帕爾大哥,下次陪我喝一杯吧!」「那個可愛的女生是新成員嗎?」「傑佛,晚上給我小心一點!」
  各式各樣的人在喧囂的廣場發出各種聲音。也許是習慣了,艾梅拉輕輕揮手回應,阿斯帕爾發出爽快的笑聲,芙麗嘉依然對米菈著迷,只有傑佛說「根本就是在罵我嘛……」失落地垂頭。
  「那麼就出發吧。大家,跟我走!」
  「遵命~」
  艾梅拉高舉右手意氣風發地在大街上前進,只有傑佛回應她。
  艾梅拉向前走,人群便自己分開讓他們經過,接著再從後頭送上聲援。高等冒險者居然這麼有名,米菈一面佩服,一面躲進阿斯帕爾的陰影中。
  
  離開鎮魂都市科羅納克約一個小時。穿越北方的森林後,眼前是一片斷崖。崖上刻著一整面看似人類,但是一眼就能認出是異形的巨大石像,迎接一行人到來。
  直接由岩壁鑿成的無數石像佇立在遠方,幾乎無法全部納入視野之中。
  「好了,終於正式開始了呢。」
  「這樣看來還真壯觀吶。」
  艾梅拉仰望石像繃緊神經。米菈則是目睹伴隨著真實質量的景色,完全陷入觀光的心情中。
  古代神殿的門就在無數石像間的斷崖底部。
  「那麼我先進去啦。」
  傑佛這麼說消除腳步聲,一溜煙溜進神殿裡頭。機率雖然不高,但有時候會有魔物潛伏在一進門的祭祀場。這是預防這種狀況的行動。
  話雖如此,這次似乎沒有問題,不久之後便傳來一聲「沒~問~題~」
  走進祭祀場,每個人就近選了一個位置席地而坐。艾梅拉看到大家都喘了口氣,開口說道:
  「好了,那麼先來確認這次的目的。目的地是第五層,暗丞之間。」
  「是暗丞之鏡對吧?不過我跟召喚術不熟,第五層麻煩的魔物也會變多,沒問題吧?」
  緋紅鍾琴也曾數度潛入這座地下城。主要成員做好準備組成隊伍,抵達了第五層。
  現在的實力和當時相比雖說有所提升,但是這次主要成員只有四人,還帶著實力不詳的召喚術士。阿斯帕爾會說出擔憂也沒有辦法。
  「嗯,就讓老朽來顛覆汝等的偏見吧。」
  米菈輕輕挺胸信心十足地說。緋紅鍾琴是備受矚目的公會,米菈認為若是可以讓其成員正確認識召喚術原本的力量,就能成為抹去負面形象的優秀廣告塔。
  「是嗎,那我就拭目以待吧。」
  阿斯帕爾邊說邊再次確認各種藥品與術具,準備在緊急時刻確實保護米菈與塔克特。
  「前鋒由我跟阿斯帕爾負責,米菈跟塔克特夾在中間,後衛交給由芙麗嘉跟傑佛。可以嗎?」
  「知道了。」
  「好。」
  「了解了解~」
  「應該無妨吧。」
  「是!請多多指教!」
  各自回應後,艾梅拉心滿意足地點頭。
  然後緋紅鍾琴的四名成員各自開始準備戰鬥。
  阿斯帕爾檢查了大槌的握把與連接處,芙麗嘉拿出幾張看似塔羅牌的卡片又放回懷裡,傑佛拔出短劍在刀刃抹上油一般的液體。
  接著艾梅拉收起腰際的劍,從道具欄中取出一柄西洋劍,露出不同於以往的詭異笑容配帶在腰際。
  「喔,那把劍是團長的嗎?」
  阿斯帕爾看到艾梅拉的劍這麼問,眾人的視線變自然而然集中到她身上。
  「嗯,沒錯。畢竟要來這種地方,我跟他解釋過後他就借我了。這樣攻略應該會順利很多才對。」
  艾梅拉邊說邊拔出劍身。雙刃劍發出淡淡白光,顯然不是普通的劍。
  「喔,光之精靈劍嗎。汝手中的東西挺有趣的嘛。」
  米菈看著艾梅拉的劍說。淡淡的白光是具有光屬性的特徵,而光屬性劍包含稀有道具在內屈指可數,眼前的劍來歷想必也有點特殊。
  最一般的光屬性劍在製作時只要加入輝水與輝石就能製成。稀有的聖劍與神劍則是造型獨特,一眼就能看出其稀有性。
  艾梅拉手中的那把乍看之下像是一般的光屬性劍;然而術士,尤其是高等術士能看見劍身周圍的存在。
  「真虧妳看得出來。這原本是團長的劍,是我請他借給我的。」
  艾梅拉這麼說,陶醉地看著劍身。將劍收回劍鞘後,劍周圍的光粒子也隨之消失。閃耀的粒子正是米菈說這是光之精靈劍的原因。
  精靈劍是受到精靈祝福過的劍,每種精靈賦予的性質各有不同。精靈的祝福也能寄宿於劍之外的武器,這些總稱為精靈武具,特徵是能寄宿在任何武器上,以及術士能看出寄宿於武器中力量的片鱗半爪。
  戰士職業能看見鬥氣,術士職業則是能看見精靈。為此,米菈才看得見寄宿於劍中的精靈之力。
  只要是術士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而術士的等級越高,便越可以明確地看見越多精靈。
  「那麼就交給妳啦。」
  阿斯帕爾咧嘴微笑,背起大槌起身。
  「嗯,包在我身上。好,我們走吧!」
  隨著氣勢勃勃起立的艾梅拉,眾人也站起身,走向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的祭壇,那裡是地下第一層的入口。
  艾梅拉、阿斯帕爾與傑佛都只認為米菈是知識豐富的少女,同為術士的芙麗嘉卻不同。她看不到證明那是精靈劍的光粒子,而沒有看到要一口斷定那是精靈劍十分困難。
  米菈把自己的話當作若無其事的閒聊說出口,但是在芙麗嘉眼中,她已經開始意識到米菈不是泛泛之輩了。
  六人並列在祭壇中央。祭壇正面的一部分地板覆蓋了看似霧面玻璃般的不透明薄膜,薄膜四角設有疑似有所功能的台座及水晶球。
  米菈向前一步,從包包裡拿出卡片夾。接著他邊回想使用方法,邊將古代神殿的通行證放到台座上。
  緊接著,阻擋通往地下石階的薄膜轉瞬之間變成透明。
  「嗯,這機關還挺精細的吶。」
  米菈看著失去色彩的通行證喃喃自語,緋紅鍾琴的眾人一一從他身邊經過。
  「來吧~終於來了嗎~找得到寶藏嗎~」
  「你搞錯目的了。應該是到暗丞之間前的護衛才對。」
  「我知道啦~」
  穿越完全變成透明的結界,傑佛輕盈地地跳下樓梯,阿斯帕爾就正經地給予忠告。看到艾梅拉、芙麗嘉和塔克特穿過結界後,米菈才把通行證收回卡片夾跟了上去。


  7
  
  
  米菈等人走下階梯,憑藉藍白色的搖曳燈光在漫長昏暗的走廊上前進。
  「還挺亮的吶。」
  米菈看著艾梅拉等四人腰際散發光芒的提燈低語。漂浮於金屬支柱中央的球體發出藍白色的柔和光芒,照亮沒有光源的古代神殿通道。
  「我聽說妳已經準備好了才沒去冒險用品店,沒想到妳連提燈都沒有。」
  艾梅拉無奈地說,看著米菈頭上發出輝煌光輝的球體。那是米菈以無形術產生的照明光球。
  「術士至少會用燈光術吧,有此足矣。」
  「是這樣沒錯,可是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狀況,為了照明消耗魔力真的沒問題嗎?」
  芙麗嘉聽到艾梅拉的話點頭附和。現在才剛進入地下城,接下來勢必會發生多場戰鬥;但是米菈居然不用提燈,反而消耗魔法的源頭魔力,也就是MP(魔力值),對一般術士冒險者而言根本無法想像。
  「這點程度的術消耗魔力量算不上什麼。沒問題。」
  無形術光源每次消滅都必須重新施展,又無法照亮全部區域,所以難免有些昏暗。有鑑於此,鄧不利夫時代他才會帶著克雷歐斯到處跑。持有光精靈力量的克雷歐斯使出的照明能照亮全場所有的角落,是高性能的光源。
  米菈看著視野不佳的走廊,心裡想著「能帶克雷歐斯來會有多麼輕鬆」這種艾梅拉等人根本無從理解的事情。
  「這……樣啊。」
  艾梅拉對召喚術士這種職業不甚熟悉,心想應該有某種職業加成而點頭。芙麗嘉也認為米菈既然能看見自己看不見的精靈痕跡,她這麼說應該也可以接受。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職業加成,米菈的魔力已經回滿了。他從前就以魔力值為中心鍛鍊,魔力最大值與回復速度超出一般冒險者的常識。
  聊著聊著繼續向前,走廊結束眾人來到一個小房間。
  接觸皮膚的空氣相當潮溼,燈光照不到的深處包圍在寂靜的黑暗中。呼吸聲、腳步聲與鎧甲的磨擦聲不停響起,艾梅拉打開地圖,朝通往下一個大房間的通道繼續邁開步伐。
  (差不多該有魔物出現了吧。)
  朝地下深入穿越第一個大房間,又在走廊上走了一陣子,前方出現更寬敞的空間。
  米菈記得,古代神殿會從第二個大房間開始出現魔物。
  【召喚術:神聖騎士(Holy Knight)】
  將出現位置固定於自己身旁,米菈行使召喚術做好戰鬥預備。隨後,閃耀的魔法陣立刻出現在地板上,照亮整條通道。
  「這是什麼光!?」
  「什麼,怎麼了?」
  足以蓋過燈光與法術光源的閃光,令走在前頭的艾梅拉與阿斯帕爾回過頭。兩人看見純白騎士從光芒中現身。
  「抱歉讓汝等受驚了。這是老朽的召喚精靈。」
  米菈敲敲白騎士的腰簡潔地說。
  騎士的身高超過兩公尺,手持能隱遮蔽全身的巨大白盾與銀光閃耀的長劍。最具特徵的是包覆全身的重鎧甲,純白到閃閃發光,蓋住整張臉的面甲下閃耀著紅光。
  「這就是武具精靈嗎……?」
  「感覺得到好強的力量喔。」
  艾梅拉與芙麗嘉嚥下一口口水看著騎士。白騎士(神聖騎士)的存在不僅散發壓倒性的魄力,還蘊含著著一股安心感。
  「帥耶!」
  「這就是召喚術嗎?還真厲害啊。」
  從前後左右望著高大挺拔的神聖騎士,傑佛發出如同小孩子的歡呼。
  阿斯帕爾仔細端詳眼前的白騎士,想起艾梅拉的話。
  她說,米菈儘管才剛註冊,卻是C級冒險者。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阿斯帕爾認為艾梅拉要不是頭殼壞掉,就是在做白日夢;不過她竟然真的要去古代神殿。
  阿斯帕爾是為了確認真相,並在發生意外時不惜用盡全力也要帶他們回去而跟來;然而目睹,不,是被迫目睹眼前的神聖騎士,他重新更正自己的認識。直覺告訴他,眼前的騎士比自己還強。
  阿斯帕爾心想,前所未聞的待遇也許就是這種意思。召喚術士這個職業的深不可測讓他稍微感到恐懼。
  看到四人或多或少對召喚術刮目相看的反應,米菈心滿意足地命令神聖騎士保護塔克特,要他排除來自所有方位的惡意。
  神聖騎士的精靈宿於為了守護而被人使用的武具之中。因此只要貫徹防守,甚至能凌駕於高等召喚。這也是他能帶塔克特來這麼危險的地方的原因。目前古代神殿中,除了米菈本人以外恐怕沒有任何存在能打倒傾力於守護的神聖騎士。
  確保塔克特安全無虞後,一行人抵達大房間。同時阿斯帕爾以警戒的視線環顧四方,重新握好大槌確認手感。
  「先停一下下,有什麼動靜。」
  傑佛將視線從行徑方向移往左方,走到米菈與塔克特身邊舉起雙手的短劍。阿斯帕爾擋在米菈與現身的某種存在中間,艾梅拉也立刻折起地圖和他並肩。
  終於,如同在寂靜中擴散的漣漪,某種拖行聲開始在四周迴響,氣息緩慢而確實地朝眾人靠近。
  阿斯帕爾與艾梅拉舉起武器緊盯前方,傑佛負責注意周遭,留意其他方向而來的突襲,芙麗嘉則冷靜地手持魔杖看著前方。
  「是食屍鬼嗎?」
  如同剪影般逐漸浮現,隨著光源靠近現出輪廓的是數隻酷似人類,不停蠢動的物體。
  艾梅拉與阿斯帕爾表露心中些許的厭惡,立刻回歸鎮靜舉起武器與敵方對峙。
  傑佛在兩人後方一步繼續待命,神聖騎士站在塔克特身後,擺出以大盾擋住他的架式。
  (不過視野真差吶。)
  對太習慣有克雷歐斯陪伴的米菈來說,看見魔物從黑暗中現身是闊別許久的體驗。他瞇起眼睛卻被見阿斯帕爾壯碩的背部擋住,即使踮起腳尖左右搖晃身體,對方也還太遠無法掌握全貌。
  「唔……這什麼臭味……」
  「不知道耶,好奇怪的味道喔。」
  徐徐充斥四周的惡臭使米菈皺起眉頭。身旁的塔克特似乎也聞到了異味,捏著鼻子嘀咕。
  「當然是牠們的臭味啊。」
  傑佛邊說邊以視線示意前方的食屍鬼。
  沒錯,米菈聞到的味道是屍臭。寄生於屍體上的魔物由於不能賦予屍體生命,所以無法阻止腐敗進行。屍體會繼續腐朽直到崩毀,屆時魔物會寄生於別的屍體上。
  米菈聽懂傑佛的意思,露出更為厭惡的表情。接著就在這時,他從阿斯帕爾背後隱約看到食屍鬼的樣貌。
  「嗚……!」
  腐爛的肉塊說是屍體也令人難以接受,混濁的瞳孔找不到焦點,虛無地看著獵物。嘴唇剝落的嘴巴合不起來,隨時有可能脫落的舌頭從裡頭伸了出來。消瘦的臉頰與瀕臨脫落的頭皮頂多只剩下幾根頭髮。皮膚龜裂,隨處依稀可見的腐肉縫隙間塞滿大量的蛆蟲。
  太過栩栩如生又幾乎不成人形,給人一種吸進肺裡的空氣都跟著腐壞的錯覺。伴隨著現實感的這一幕讓米菈猛烈地想吐。
  可是別過眼看到塔克特,或許是身為帶他來到這裡的監護人的驕傲,米菈勉為其難地把吐意嚥了回去。
  「先發制人。」
  芙麗嘉如此宣言向前一步,發動準備好的【魔術:真紅】。魔力集中於她高舉的魔杖霎那間閃耀,火焰漩渦便自食屍鬼群正中央湧現。包圍在肆虐的鮮紅業火之中,食屍鬼的皮膚遭到熔化,腳應聲爆裂,最後牠終於向前倒下。火焰繼續壟罩食屍鬼,直到烤焦內臟揚起灰燼。
  遲來的火葬烈焰熊熊燃燒,淨化被不淨之物附身的可憐屍骸,連同臭氣一併焚燒殆盡。
  在照亮周圍的紅色火光緩緩消失的同時,法術範圍外的兩隻食屍鬼再次展開行動。然而,艾梅拉與阿斯帕爾不等牠們行動就向前衝刺,將其中一隻食屍鬼切成碎塊,另一隻則是上半身直接被打爛,散落肉片與蛆蟲臥倒地面。就算是不死系魔物,破壞到這種程度也無法繼續行動。
  「大致解決了吧。」
  事情在短短幾十秒內發生,卻讓米菈再次理解遊戲化為了現實。
  遊戲時代的畫面描寫也相當寫實,第一次見到食屍鬼時,自己無法直視;不過玩了一陣子之後就習慣了。
  如今再次見到變成現實的食屍鬼,真正的屍體栩栩如生的腐敗程度,以及和視覺搭配的嗅覺,就算有心理準備也無法習慣。
  眾人解除戰鬥狀態後,捏著鼻子的塔克特從神聖騎士的盾牌後方探頭。
  燒成灰的食屍鬼沒有問題,但是艾梅拉與阿斯帕爾解決的食屍鬼殘骸仍然飄出腐臭味。米菈聞到表情再次扭曲。
  「塔克特,你吃過藥了嗎?」
  「嗯,吃過了。」
  聽到艾梅拉的問題,塔克特用鼻音回答。
  「那麼這點程度應該不要緊才對呀?」
  「有什麼辦法咧~我們已經習慣了,可是塔克特是第一次啊。就算能吃藥減輕,又不是說馬上就能適應。」
  傑佛對心中浮現疑問的艾梅拉說,瞥了食屍鬼的殘骸一眼。艾梅拉則是說「這麼說也是。」想起自己第一次來這裡時的情景。
  「老朽說,藥是什麼?」
  在對話中聽到某個在意的單字,米菈用袖子蓋住嘴角,遮蔽讓吐意死灰復燃的臭氣這麼問。
  「當然是指抗臭藥啊……米菈難道沒有嗎!?」
  「抗臭藥?老朽第一次聽說吶。」
  聽到米菈的回答,艾梅拉一面嘀咕「原來不只有提燈嗎……」一面苦笑。
  「那個,簡單來說,就是能讓非常臭變成有一點臭的藥……吧?」
  「太籠統了,不過差不多。」
  艾梅拉大略地說明,阿斯帕爾就聳肩同意。
  阿斯帕爾說,那個藥從二十年前以上開始活用至今。
  抗臭藥能夠影響嗅覺,暫時麻痺一部分嗅覺機能。藥效並非完全阻斷嗅覺,而是設定上限,能夠在一定時間內保護鼻子免於刺激性臭味。
  這種效果在聞不到味道的遊戲時代可說是難以想像;但是,如今遊戲成為現實,這種藥也會產生需要並大眾化。
  (三十年嗎。還真有趣吶,不曉得還有什麼別的東西?)
  造訪這個世界以來首次進行像樣的冒險,接二連三造訪的現實感使米菈心情高亢。
  然而,首先得處理現在。四周一如往常充斥著臭氣。塔克特下定決心放開手,努力想要習慣,但光憑藥的效果似乎還是難以忍受。
  就在米菈心想只要習慣就好的時候,腦中浮現某件事情。
  現在的所在地是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不死樂園地下墓穴。就連最開始的食屍鬼就臭成這副德性了,米菈想起今後也會大量湧現這種敵人,第三層還有巨人食屍鬼這巨大腐臭屍體的事情。那個存在的影響將難以估計。
  這一瞬間,米菈完全放棄冒險,稍微遠離其他五人,朝身旁伸出右手。
  【召喚技巧:祕奧制約陣】
  米菈發動技能,右手前方便浮現與身同高的藍色魔法陣;但米菈的行動不僅如此。確認魔法陣形成後,又直接將手轉向左側。
  第二個魔法陣隨後出現。緩緩旋轉的陣型稱為祕奧制約陣,這是召喚術士的專用技能,若有召喚體在這個魔法陣附近,將能獲得各式各樣的恩惠。數量越多效果越大,提升基礎能力、減輕技能魔力消耗等的追加效果也會變多。
  不過,米菈的目的並非強化召喚體。祕奧制約陣同時是另一項技能的發動條件。
  「米菈,妳在做什麼?」
  「唉,看就知道了。」
  艾梅拉發現發出淡淡光輝的魔法陣發問。米菈簡潔地回答她的問題,朝魔法陣伸手。
  「接下來——」
  【召喚技能:薔薇召喚陣】
  米菈觸碰魔法陣,兩個魔法陣便同時發出光芒,瞬間改寫。艾梅拉等人不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屏息以待。
  收束的光芒中出現大小成長一倍的雙重魔法陣。紅光閃耀的魔法陣和剛才不同,帶著強烈的魔力。感覺到非比尋常氣息的芙麗嘉忘卻喉嚨的乾渴看到入迷。
  確認到準備完畢,米菈緩緩開口:
  『試問奔馳天際之聖女,何人以閃光為劍掃除群魔。』
  米菈觸碰一邊魔法陣喃喃自語。不只有召喚術,所有高等法術都需要專用的詠唱,而米菈低語的正是高等召喚的詠唱之一。
  『其名為阿爾菲娜,向主人宣示忠誠之劍。』
  聲音自另一側的召喚陣響起,這個回答宣告召喚準備順利結束。聲音同時傳進後方五人的耳中,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環顧四周,接著立刻發現是從米菈的方向傳來而將視線移回米菈身上。
  『降臨吾身邊。』
  【召喚術:女武神(Valkyrie)】
  米菈宣言使用高等召喚術,周圍的魔法陣便與其魔力呼應,耀出光芒。
  「這是什麼,發生什麼事!?」
  「好強的魔力……這次又是什麼?」
  艾梅拉因為強光刺眼而舉起手,芙麗嘉則是瞇起眼充滿好奇心地盯著看。其餘三人都因為前所未見的景色啞口無言,只能默默旁觀。
  米菈身邊的魔法陣發出一道強光後消失無蹤,隨後另一側的魔法陣緩緩升起,內側的陣式與外側的陣式上下分離。
  「遵循召喚前來。吾主,許久不見。」
  一名女性自宛如殘像般留下的光柱中現身。她容貌美麗,身穿天藍色的輕鎧甲、手甲與脛甲,額上戴著金黃色的頭冠。如草原微風一般飄逸的深藍色髮絲在背後綁成一束,腰際的長劍收在和鎧甲相同的藍色劍鞘中,卻仍無法隱藏神聖的光輝。
  名符其實的女武神突然降臨艾梅拉等人眼前。
  「嗯,許久不見了,阿爾菲娜。」
  米菈盯著阿爾菲娜這麼說。
  受到召喚而來的女武神——阿爾菲娜在米菈眼前屈膝跪下表示敬意。
  

  
  「主人,您的外表改變了不少呢。」
  阿爾菲娜看了米菈樣貌一眼說出這句話。
  「唔……一、一言難盡吶。」
  「是這樣嗎。」
  米菈為了避免自己動搖而做好心理準備,勉為其難保持冷靜的態度,卻還是沒料到會到這種程度而苦笑。
  在遊戲中,由召喚術召喚出來的召喚體只會回應命令,進行最基礎的對話;然而眼前的女武神,阿爾菲娜卻以自己的意識說出話來。這件事讓米菈心想果然如此。
  自從知道這個世界是現實的時候開始,他就預料到這種狀況了。
  和米菈締結契約的召喚體中不少具有高度智慧,女武神便是其中之一。換句話說,她可能可以跟其他人說話。這對時常單獨行動的米菈而言相當幸運,比起吃驚更感到喜悅。
  「阿爾菲娜啊,汝至今都在做什麼?」
  難得召喚她出來,米菈受到好奇心驅使嘗試與她對話。
  「主要是和姊妹一同修練,努力讓自己隨時能回應主人的召喚。」
  「嗯,這樣嗎。了不起,汝確實可靠吶。」
  「受到主人誇獎實屬榮幸。」
  米菈心想這麼一來單獨旅行也不寂寞而展露笑顏。
  「欸……欸,米菈,那位是?」
  瞪大眼看著氣質非凡的女武神,艾梅拉勉強向前一步這麼問。芙麗嘉對湧現的魔力目瞪口呆,傑佛則是目不轉睛盯著她的美貌。
  「她是女武神阿爾菲娜。」
  米菈這麼回答,阿爾菲娜便起身面向艾梅拉。
  「各位是主人的同伴呢。我的名字是阿爾菲娜,請多指教。」
  她這麼說行了一禮,動作優雅無比,艾梅拉連忙說「我、我們才是,請多多指教。」尷尬地鞠躬回禮。
  「真是個耀眼的大美女啊。話說,跟那邊的騎士不太一樣,還會說話。」
  阿斯帕爾回過神來,看著阿爾菲娜佩服地喃喃自語。阿斯帕爾也感覺到阿爾菲娜身上別種次元的氣息,對她無可比擬的壓力感嘆。
  「對吧對吧,刮目相看了吧?」
  有些驕傲的米菈交叉雙手挺起胸膛。確定這樣就暫時達成彰顯召喚術力量的目的了。
  「主人,請您下令。」
  阿爾菲娜回過頭,再次跪下等待指示。
  米菈對她做出將艾梅拉至今為止所有準備與擔憂化為烏有的指令。
  「殲滅所有從這裡到第五層的魔物!」
  他再也不想看到噁心的食屍鬼了。既然如此,只要讓阿爾菲娜先行一步,全部收拾掉就好。這就是米菈想到的結論。
  「遵命。」
  阿爾菲娜拔劍出鞘,拖著閃光衝進古代神殿深處。
  
  
  
  8
  
  
  阿爾菲娜宛如吹向地下的一陣風般奔馳,人工光源下依然豔麗的長髮在她身後飄逸。
  目送她離去的米菈心想這樣就沒問題了,用力眨眼將剛才食屍鬼的身影趕出腦中。
  「好了,咱們走吧。」
  米菈這麼說轉向行進方向,塔克特便踩著小小的步伐跑來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芙麗嘉跟在塔克特後頭,理所當然似地湊到米菈身旁。
  另一方面,艾梅拉、阿斯帕爾以及傑佛則是看著阿爾菲娜離去的方向渾身僵住。
  「你們兩個剛才有看到嗎?」
  「有,看到了。不得了啊。」
  「那也很美啊。」
  三人看到的是阿爾菲娜渾身湧現的鬥氣。他們從沒見過如此龐大的鬥氣。
  鬥氣雖然有個人差異,卻是戰鬥時所有人都會圍繞在身體周圍的特殊能源,其強度傾向與實力成正比。然後,如同術士能夠感知到精靈一般,戰士職業則是能看見鬥氣。
  艾梅拉看向心滿意足挺胸的米菈,思考米菈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召喚實力如此強大的阿爾菲娜。
  「召喚術很厲害呢。我第一次看見,真是大吃一驚。」
  「……汝是哪位……」
  米菈看向和自己搭話的女性——芙麗嘉。她和至今為止的氣質截然不同,說米菈可愛捉弄她時的表情不知去向。現在的芙麗嘉對米菈露出有如夜晚銀河般靜靜閃耀的眼神,這副知性的模樣猶如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我不是一直跟妳在一起嗎?妳真愛說笑。」
  芙麗嘉用手一推眼鏡這麼回答。
  「艾梅拉,艾梅拉~芙麗嘉的模樣不對勁啊!」
  芙麗嘉面帶微笑輕輕摸了米菈的頭,米菈卻從她的態度感受到某種深不可測的內幕,轉向艾梅拉求助。
  「咦,怎麼了嗎?」
  恍惚的艾梅拉聽到自己的名字回過神來,魂不守舍地走向米菈。
  「芙麗嘉的模樣不對勁啊。該說是莫名冷靜沉著,還是莫名知性,總之就是不對勁。」
  「啊~原來是這樣啊~」
  掌握狀況的艾梅拉露出淘氣的笑容,說了聲「我最喜歡妳了!」突然抱住芙麗嘉。
  「艾梅拉妳怎麼了?別鬧了。」
  芙麗嘉輕輕推開艾梅拉,從她的懷裡掙脫,艾梅拉就吐了吐舌頭笑說「我被甩了。」
  「所以說,究竟怎麼回事?」
  「米菈跟我做一樣的事情看看?」
  「為什麼老朽非得做那種事情……」
  米菈明顯動搖。這是當然的,艾梅拉要他抱住芙麗嘉。米菈認為如果可以的確想做,卻仍然輸給了羞恥心。
  「來,妳試一次就知道了。」
  看不下去的艾梅拉從米菈背後握住他的雙手,直接正面抱住芙麗嘉。
  「哇噗!艾梅拉汝胡鬧什麼……啊啊啊啊啊——!?」
  「真是的,米菈妹妹怎麼這麼愛撒嬌。真拿妳沒辦法,來~我把妳抱緊緊喔~!」
  毫無前兆,芙麗嘉冷酷知性的表情忽然崩壞,用撲倒米菈的氣勢抱住對自己投懷送抱的米菈。然後她就這樣用臉頰磨蹭,充分享受米菈柔軟的臉頰。
  「米菈妹妹,我最喜歡妳了!」
  「搞什麼啊——!?」
  米菈目睹她突然變了一個模樣而慌了手腳。第一次見到芙麗嘉時的印象讓他有點戒心;但現在被她莫名冷靜的樣子所騙,完全大意了。
  「我想妳已經知道了,芙麗嘉對可愛的女孩子沒有抵抗力。平常的她冷靜沉著,是個可靠的後衛,不過跟妳看到的一樣,只要有契機就會變成現在的狀態喔。」
  「那麼用說的不就好了嗎!」
  米菈一面被芙麗嘉摸遍全身,一面拚命抗議。
  「我想讓妳自己看比較快。欸嘿!」
  「蠢材————!」
  米菈的慘叫虛無地響徹回歸寂靜的地下墓穴。
  緋紅鍾琴的眾人面露苦笑,僅以眼神要米菈節哀順變。唯有塔克特緊緊握著米菈的手,小小地主張自我。
  
  芙麗嘉充分補給完可愛成分後,米菈終於重獲自由。自從被她抓住已經過了五分鐘。在這段時間內,傑佛在翻找食屍鬼的屍體,物色魔物的固有掉落物。傑佛天不怕地不怕,篩選魔物素材是他的專長。
  如此這般,一行人終於重新啟程。長長的走廊昏暗無光,唯有幾雙腳步聲迴盪。米菈邊警戒著在背後氣喘吁吁的芙麗嘉邊繼續向前。
  儘管不同於原本攻略地下城時的異樣緊張感使米菈筋疲力盡,他們還是抵達了下一個房間。那裡沒有任何氣息,到處散落一堆堆灰燼。
  「什麼也沒有喔。」
  以防萬一瞄了一眼大房間內的傑佛舉起右手宣告安全。
  傑佛一面走在米菈等人之前,一面探索周遭。然後他來到灰燼前面,在裡頭找到某樣發光的物體。
  「喔,這是魔動石嘛。」
  傑佛這麼說,從灰燼中撿起一顆彈珠大小的紫色石頭。看到那顆石頭,阿斯帕爾用大槌的握柄敲垮附近的灰燼堆,看到魔動石滾出來後,高舉提燈環顧整座廣場。
  「難道說,這些灰全部都是魔物的殘骸嗎……」
  阿斯帕爾環視二十公尺見方的房間,這裡總計有超越十座灰燼築起的小山。
  米菈從其中一堆灰燼中拿起魔動石。
  (嗯,果然有好好掉落吶。)
  魔動石是不死系魔物主要掉落的材料道具之一,裡頭蘊含了使屍體行動的魔力,能使用於各種領域,因此時常需要。米菈確認了成為現實的現在和當時相同,地下墓穴的魔物們會掉落魔動石。
  過去,以魔動石為目標的玩家們曾經大舉濫殺地下墓穴的魔物。這在玩家間廣為流傳,甚至只要說自己要去「掃墓」,就會知道是去地下墓穴弄魔動石。
  米菈回想這件事時,傑佛不知不覺間跑遍所有灰燼,回收了魔動石,數量一共有十四個。
  「我猜,這些都是阿爾菲娜小姐?是她殺的吧。」
  「從狀況看來應該是吧。」
  「是說為什麼會變成灰啊?她拿的不是劍嗎?難道會用火魔術嗎?」
  傑佛說得沒錯,阿爾菲娜拿的是劍。如果有留下屍體應該會有斬擊造成的傷痕,但看似殘骸的全都是灰一般的餘燼。
  「就算是魔術,只要不是高等術式也沒辦法不留痕跡全燒成灰;可是這裡沒有使用高等術式的殘渣,應該不是魔術才對。」
  若非相當高等的火焰攻擊,是不可能燒到只剩下灰的。
  確實有魔術做得到這種程度,不過唯有高等魔術以上才能發揮這般火力,但到處都找不到行使強大力量留下的痕跡,因此芙麗嘉判斷不是。
  現狀與事實的差異使眾人頭上冒出問號,不久之後所有視線都朝米菈身上集中。
  「那麼,米菈小妹,請公布答案。」
  傑佛拋了一個媚眼向米菈要求解答,他便說了聲「真沒辦法吶。」賣足了關子才說出答案。首先,米菈提及為什麼要從無數召喚術中選擇阿爾菲娜。
  「阿爾菲娜的劍是以濃縮的光打造的滅魔之劍吶。斬殺魔物的同時會發出閃光,將對方燃燒殆盡。這裡出現的全是不死系魔物,因此沒有魔物能擋得下阿爾菲娜吧。」
  米菈用手指扶著下巴,得意洋洋地挺胸。
  「居然有這種劍……」
  艾梅拉雙眼閃閃發光看著灰燼。這次她會跟緋紅鍾琴的團長借精靈劍,有一半的原因說是她自己想用用看也不為過。艾梅拉正是如此喜愛名劍。
  「原來如此,能召喚持有那種劍的人,真是太厲害了。」
  和米菈想的一樣,阿斯帕爾對召喚術的評價又更加提升了。
  
  C級地下城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的攻略比當初艾梅拉想像得還要簡單,甚至可說早就已經攻略完成了。
  在地下城中最該警戒的魔物全被化成了灰,傑佛則是興致勃勃地翻找道具。唯一的冒險,就只剩下在通往複數通道的房間內,等艾梅拉打開地圖確認行進方向而已。
  「話說我們是來幹嘛的啊?撿魔動石嗎?」
  從所有灰燼中回收完道具的傑佛突然說出這句話。就本人來說無心的一言,卻使團隊的中心艾梅拉「唔……」一聲語塞。
  保護塔克特前往暗丞之間才是原本的目的;但從現狀看來,米菈一人也十分足以勝任。
  C級地下城是高等冒險者也不能掉以輕心的危險場所,不能只讓少年少女前往。這麼說而半強迫跟來的艾梅拉握著只揮過一次的精靈劍苦笑。
  「還是寄生?」
  「不要說——!」
  刺穿心臟的一句話使艾梅拉抱頭苦惱。
  
  接著一行人繼續前進,來到第三層中央的廣場。廣場中央堆著一座格外高聳的灰燼山。曾經位在這裡的魔物就是米菈絕對不想面對,進而行使召喚術的元凶——巨人食屍鬼。如今牠變成一堆灰燼,被傑佛一腳踢垮。
  「唔喔!是魔動結晶!」
  傑佛從灰燼中找到手掌大小的石頭,將其高高舉起。接著原本不太關心的緋紅鍾琴成員表情全都為之一變。
  這是當然的。魔動結晶是難以打倒的大型不死系魔物鮮少掉落的稀有道具。
  「好厲害!借我看借我看!」
  「喂喂喂,真的假的啊?」
  「我們運氣很好呢。」
  目送完全想開的艾梅拉朝傑佛衝去,阿斯帕爾望著傑佛手中宛如寶石般的物體。芙麗嘉則是面不改色,有些興奮地臉紅。
  看見振奮的眾人,塔克特即使完全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感覺到現場開心的氣氛而微笑。米菈也說著會掉魔動結晶很稀奇,事不關己地望著他們。
  如此這般,一行人繼續前進,終於抵達目的地暗丞之間所在的第五層。
  在這裡周圍也毫無改變,缺乏魔物的氣息,唯有一堆接著一堆的灰燼。不過來到這裡,灰燼數量明顯變多變大,即使沒有親眼看見,也能一窺阿爾菲娜的勇猛,令艾梅拉和阿斯帕爾嚥下一口口水。原本站在前線的應該是他們兩人才對。
  「完成殲滅了。」
  阿爾菲娜在房間內等待他們。她呼吸平靜,鎧甲也毫髮無傷,和現身時如出一轍。
  「嗯,辛苦了。不愧是阿爾菲娜吶。」
  「能受主人稱讚是我的榮幸。」
  米菈慰勞在自己面前屈膝行禮的阿爾菲娜,緩緩伸出手。
  「汝好好休息吧。」
  命令她歸還後,阿爾菲娜便在出現的魔法陣中宛如淡淡消失般回去了。
  眾人靜靜看著這莊嚴肅穆,讓人猶豫開口的一幕,只有傑佛看起來相當惋惜。
  
  第五層的構造相當簡單。走下樓梯沿著走廊向前,會來到一座正方形大廳,前後左右各有一條通道。除去回到第四層的路,向前走的路有三條。左邊是倉庫,正面通往最下層。也就是說,只要走右邊的通道就能前往塔克特想去的暗丞之間。
  艾梅拉在地圖上確認到這件事後,穿過大廳帶領眾人前往右側的走廊。正在翻找灰燼的傑佛慢了一步跟上一行人。
  「這裡好像就是暗丞之間呢。」
  打開通道盡頭的銅製門扉走進房內,他們抵達牆上刻著神祕圖樣的房間。米菈也忘不了這異樣的光景,看著入口正面的牆邊有點眼熟的古董全身鏡。
  艾梅拉與阿斯帕爾環視一圈房間,但這間房內不僅沒有魔物,連灰燼都找不到。只有一面鏡子。
  在提燈昏暗的燈光照耀下,鏡子詭異地自黑暗中浮現,散發出除了映照出死者之外似乎還有其他功能的氣氛佇立在牆邊。
  某人吞口水的聲音消失在寂靜中。在緊張感莫名竄升的同時,米菈嘀咕了聲「接下來。」迅速走近鏡子,取出聖水灑在鏡子上。
  米菈記得低等惡魔詛咒暗丞之鏡招致慘劇的任務,立刻實行了應對方法。
  「嗯,看來沒問題吶。」
  確認鏡子沒有遭到詛咒回過頭,米菈走向塔克特。
  「咦,什麼?怎麼了?」
  米菈突如其來的舉動害艾梅拉一愣這麼問;但是詳細回答她的問題會太花時間。
  「沒什麼,不過是加點保險罷了。」
  於是米菈以含糊的回應敷衍。
  暗丞之鏡上流下一滴滴水滴,看起來更加毛骨悚然。就在艾梅拉提心吊膽地看著鏡子,思考究竟是什麼保險的時候,背後的門突然發出一聲巨響。
  「哎呀~怎麼全都站在這裡不動咧?找到目標了沒啊?」
  跟上大家的傑佛這麼說。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艾梅拉渾身顫抖回答:
  「找、找到了,就是那個啦那個!」
  說著這點問題有什麼好問,艾梅拉羞紅了臉,指向前方的鏡子。
  「太好了塔克特。這下你就能跟爸爸媽媽見面了吧?」
  「是,全都多虧了大家。謝謝你們!」
  看到暗丞之鏡,傑佛像是自己達成目的一般開心地把手放在塔克特肩上,他便眼角泛淚回以笑容。
  「來,去見他們吧。」
  米菈溫柔地拍拍塔克特的背。在鼓勵之下向前一步,塔克特「嗯!」了一聲用力點頭,站到暗丞之鏡前呼喚雙親的名字。
  雖然有需要與死者具備緣分、或是具有深切關係的物品這道門檻,但暗丞之鏡的使用方法單純無比,只要想著想見的人喊出名字就好。
  塔克特在內心回想父母親僅存的模糊面貌,對鏡子呼喊。
  ……
  …………
  「出現了嗎?」
  在所有人屏息以待的時候,不耐著急的艾梅拉開口問道;但她立刻被芙麗嘉瞪了一眼縮起肩膀,悄悄向後退了幾步。
  …………
  「我們看不到嗎?」
  阿斯帕爾忍不住喘不過氣的沉默發問,可是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他只好盯著塔克特的背影看。
  「塔克特……」
  最先察覺變化的人是米菈。塔克特肩膀顫抖潸然淚下,米菈小跑步跑上前,摟住他的頭。
  看到這一幕四人正想上前時,塔克特發出聲音哭了出來,為了尋求溫暖抱住米菈。
  「爸爸……媽……媽……!」
  米菈一面包容潰堤般永無止境的淚水,一面溫柔地拍著他的背。
  「怎麼了,離別的話讓汝傷心嗎?」
  聽到米菈的話,塔克特搖了搖頭,抬起盈滿淚水的雙眼。
  「爸爸跟媽媽都不想見我!」
  說完,他又再次落淚。
  看來他沒有見到爸爸媽媽。艾梅拉與芙麗嘉把手放上塔克特的肩膀,露出失落的表情雙眼泛起淚光。
  阿斯帕爾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只好打開道具欄手忙腳亂地尋找零食或果汁。
  傑佛則是站在暗丞之鏡前,若有所思地觀察鏡子。
  「莉莉卡。」
  傑佛低聲說道。那個名字是他生病去世的妹妹。下意識說出口的名字對傑佛而言具有近似祈禱的意義。
  隨後,暗丞之鏡發出微弱的光芒,一位少女緩緩在鏡中現身。年齡大約十五、六歲,穿著紅色連身裙,將褐色頭髮綁成兩條辮子的少女露出親暱的笑容,仰望站在鏡前的傑佛。
  「騙……人吧……」
  和過世時相同的年齡與心愛的洋裝,不記得綁了幾次的髮型。傑佛至今仍歷歷在目的樣貌,毫無疑問就是妹妹莉莉卡。
  而不只傑佛,就連米菈與艾梅拉等人都明確地看到了她。一面安慰著塔克特,米菈、艾梅拉與芙麗嘉一面緊盯著鏡子不放。
  「莉莉卡……莉莉卡!」
  傑佛不由自主攀住鏡子,呼喚妹妹的名字。
  「哥……哥?」
  鏡中的少女也對聲音做出反應,側了側腦袋。傑佛一發現她聽得見自己的聲音,至今為止的感情便不禁爆發開來。
  「莉莉卡,對不起!對不起我救不了妳!我要是早點回家,妳就——」
  傑佛的道歉說到一半,聲音就沙啞到不成言語。就算是這樣,傑佛還是一再說著對不起。
  「哥,你為什麼要道歉?你做了壞事嗎?」
  阻止傑佛任憑感情不停吐露心聲的不是別人,正是莉莉卡自己。
  「我……救不了妳。我如果早點回村子,莉莉卡就不會死了!」
  傑佛懺悔似地垂頭大喊。唯一知道這件事的阿斯帕爾眉頭緊皺,朝傑佛走去。
  那不是你的責任吧。就在阿斯帕爾想這麼說的時候——
  「不是哥的錯。我是病死的喔。所以,不是哥的錯喔!我來見你,不是因為想聽你說對不起,是想跟你說謝謝!」
  鏡中的少女滿臉通紅,斥責自己的哥哥傑佛。她太意外了。他居然因為這種理由道歉;居然因為這種理由自責。
  「哥!」
  「是、是!」
  莉莉卡的聲音使傑佛不由自主立正站好。看到這一幕的莉莉卡突然嘻嘻笑了出來。
  「莉……莉莉卡?」
  「哥還是老樣子呢。」
  「咦,是、是啊……」
  莉莉卡還在世時,就偶爾會像這樣斥責調皮過頭的傑佛。事過境遷,不過他的身體還記得——還記得莉莉卡的聲音。
  「哥,我是得到傳染病死掉的。不要隨便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可是,莉莉卡——」
  「沒有可是。我知道哥為了我非常努力。所以,我只想說這句話。哥,謝謝你。我最喜歡你了。」
  說完,莉莉卡的身影就越來越透明。時間快到了。
  「我也是!我也最喜歡妳了!」
  傑佛朝逐漸消失的莉莉卡大喊。下一秒,所有人都似乎看見了少女淺淺的微笑。
  
  
  
  9
  
  
  不發一語離開暗丞之鏡的傑佛把頭別向一旁閉上眼睛。他怕自己回過頭會露出比塔克特更難看的表情,現在就連開口說話的自信都沒有。
  也許是察覺到這點,所有人都以眼神同意,決定暫時讓傑佛靜一靜。
  「看來沒有問題吶。」
  米菈這麼說看著鏡子。傑佛證明了暗丞之鏡確實能映照出死者。
  「那又為什麼呢?」
  艾梅拉問出為什麼對塔克特的呼喚沒有反應的疑問。
  塔克特的父母沒有在他面前出現,這是從大家從看得見莉莉卡得知的事實。塔克特站在鏡前時鏡中沒有出現任何人。
  「會不會是因為兩個人同時呢?」
  芙麗嘉成立暗丞之鏡一次是不是只能呼喚一位死者的假設。因為塔克特同時呼喚了父母才沒有反應。
  「有可能。」
  阿斯帕爾這麼說,以眼神催促米菈。米菈點頭,溫柔地讓懷裡的塔克特再次站到鏡子前。
  「塔克特啊,這次汝呼喚父親還是母親其中一邊看看。」
  塔克特點頭,在腦中回想媽媽的身影。
  「媽媽,麗娜媽媽。」
  塔克特凝聚了湧現心頭的千萬思念呼喚母親的名字。
  …………
  就算是這樣,暗丞之鏡仍舊毫無反應,繼續保持沉默。
  「艾許利……爸爸……」
  塔克特再次熱淚盈眶。不論怎麼呼喚都沒有人來見他。一定是父母不想看到他的想法在心中擴散,使悲傷傳遍內心。
  「嗚嗚……嗚嗚嗚……」
  鏡中的塔克特即使哭得唏哩嘩啦,卻還是緊抓一縷希望繼續看著鏡子。
  然而,這個想法也只是虛度時間,鏡中始終沒有出現雙親的身影。
  「沒出來啊……」
  阿斯帕爾這麼嘀咕,塔克特終於忍不住開始放聲大哭。就時間上阿斯帕爾以為是自己害的,又慌了手腳。
  拋下不知該如何是好手忙腳亂的大男人,米菈摟住塔克特。
  在米菈的溫暖中,塔克特漸漸冷靜了下來;但眼中的淚水依然沒有停歇,無法好好說話。
  「究竟怎麼會這樣呢?」
  艾梅拉看著鏡子繞了幾圈。她原本以為能找到可能的原因,卻沒看到類似的痕跡。
  「也不是一次只能一個人呢。」
  「也沒有壞掉啊。」
  芙麗嘉看著鏡子,觸碰鏡面。回歸平靜的阿斯帕爾也跟芙麗嘉一起注視著鏡子,確認鏡面毫髮無傷而傷透了腦筋。
  米菈也在思考究竟是怎麼回事。
  暗丞之鏡是能與死者見面的任務用道具。如今遊戲成為現實,從剛才莉莉卡的案例便能得知,即便與任務無關也能發揮功效。
  既然如此,為什麼塔克特的父母沒有出現?他們是真的不想見到塔克特嗎?
  米菈否定這點。不可能會有父母不想見這麼想念自己的小孩。
  如此一來又是怎麼一回事?米菈成立更簡單的假設。
  「難不成,塔克特的父母還活著?」
  聽到這句話艾梅拉停下動作。來到暗丞之間的目的是讓塔克特與死去的父母見面。至少這是緋紅鍾琴成員的共同認識。
  但是米菈所說的話卻推翻了最根本的原因,也落入所有人思考中的盲點。
  「原來如此,我記得起初是因為失蹤五年被認定為死亡開始的嗎?既然如此就有可能還活著呢。」
  似乎是相信這就是正確答案,艾梅拉的表情為之一變,欣喜地跑到塔克特身邊。
  「失蹤五年,是綜合公會裡的那一條規則啊。原來如此,原來是這種原因。」
  「喔喔,有這種規則啊。換句話說沒有看到屍體嘛。」
  芙麗嘉與阿斯帕爾,就連傑佛都是第一次聽說。艾梅拉只告訴他們有個想見過世父母親的小男孩,還有另一個新人卻是C級的少女要帶他一起去而很擔心,希望他們能夠幫忙而已。
  「塔克特。」
  米菈輕輕放開懷裡的塔克特,直直看著他的雙眼。塔克特也發現米菈正經的態度,吸著鼻涕回看米菈的眼睛。
  「汝聽好了,暗丞之鏡是照出死者之鏡。換言之,不會照出活人。汝懂嗎,塔克特?也就是說汝的父母還活著。」
  還活著。這句話在心情跌落谷底的塔克特心中高聲迴盪,在緊閉晦暗的心中照入一縷光明。
  「可是……爺爺說他們死掉了,要我放棄……」
  希望一度浮現,但塔克特想起五年來養育自己的祖父露出以前從沒見過的表情這麼說,內心再次向下沉淪。
  「不過,綜合公會的人不是說行蹤不明嗎?」
  「嗯。」
  「那麼不就有可能了嗎?換句話說,沒有人親眼見到汝的父母過世。再加上映照死者的暗丞之鏡照不出來,汝不覺得他們很有可能還活著嗎?」
  慢慢這麼說完,米菈最後溫柔地微笑。
  「只要活著就一定見得到面。」
  「麗娜小姐跟艾許利先生嗎?如果在哪裡遇到的話,我會跟他們說塔克特的事情。」
  阿斯帕爾捏著眉間,他的淚腺出乎意料地脆弱。芙麗嘉則是拿出筆記本,在上頭寫下「找到塔克特的媽媽麗娜與爸爸艾許利」。
  「他們一定還活著。鏡子照不出來就是證據呀!幸好有來這一趟呢,塔克特。」
  彎腰使視線與塔克特同高的艾梅拉拿出毛巾,輕輕擦乾留在塔克特眼中的淚水。
  「就是說啊小弟,活著就代表有希望。小孩子不該露出絕望的表情。笑吧,爸爸媽媽一定也希望看到你笑。」
  傑佛和聲音一起探頭。他的眼睛還有些紅腫,表情也比之前嚴肅,卻還是努力展現笑容對塔克特說。
  「是,謝謝……大家!」
  塔克特邊吸鼻涕,邊露出至今為止最棒的笑容回答。然後,他發自內心感謝聽從素不相識的自己的任性,帶他來到這種危險之所的米菈等人。
  大家都點頭認為聽到這一句道謝就值得了,摸了一下塔克特的頭。
  
  就在氣氛稍微沉澱下來時,米菈突然想起某件事,拿起聖水走到暗丞之鏡前。
  「霍華德出來~!來~這是聖水喔~!」
  邊說米菈邊搖晃聖水的瓶子,可是暗丞之鏡並沒有回應呼喚。
  (果然不夠嗎。)
  霍華德自稱惡魔學者,米菈和他原本就沒有能在暗丞之鏡呼喚他的深切關係,他的代名詞聖水也不是留有霍華德意念的遺物。
  話雖如此,米菈本來就不期待能見到他,只要跟所羅門報告不出所料就好。米菈立刻放棄,轉身背對鏡子。
  這時,站在稍遠處的傑佛出現在米菈眼角的餘光內。
  雖然因為塔克特的事情有些遭到忽視,但這次事件似乎也解決了傑佛內心的創傷。像那樣痛哭的傑佛和第一印象相去甚遠,那一幕倏地閃過米菈腦海之中。
  「話說回來,傑佛。汝不要緊了嗎?」
  聽到米菈的聲音,大家像是忽然回想起來似地看向傑佛。
  突然暴露在聚光燈下,傑佛儘管有些不知所措,還是輕輕眨了幾下眼睛高高舉起食指。
  「我復活啦!」
  接著如此高聲宣言。
  他的表情還留有一些陰影,卻是平常一派輕鬆的他。知道內情的阿斯帕爾內心似乎有些擔憂,但看到他這副樣子也暫時放下心來。
  傑佛或許是因為把至今為止在內心深處蠢動的感情全吐了出來,心情看似十分沉穩。
  米菈走向他,接著踮起腳尖朝他的頭伸手。
  「米菈小妹,妳幹嘛?」
  傑佛直接說出疑問,米菈的手則是摸摸他的頭。
  「真是太好了。老朽不懂背後原因,不過汝舒坦不少吧。」
  和外表截然不同,宛如被妹妹安慰的放心感在傑佛心中擴散。接著,他脫下隱藏情緒的面具,自然而然地笑了出來,用只有米菈聽得見的音量說了聲「謝謝。」
  她怎麼看都比自己還小,卻感覺得到外表看不出來的母性。傑佛暫時接受了米菈的好意,然後溫柔地微笑,目送浮現腦中的妹妹離開。
  
  「那麼,事情辦完了就回家吧。」
  看準時機,艾梅拉拍手這麼說道,傑佛就立刻跑到出口。
  「想不到會是這種結果,不過算是好結局吧?」
  看樣子傑佛完全回歸原本的模樣,以少年般的笑容轉頭說。
  「對塔克特來說,應該是從現在才要開始吧?」
  「是。我想跟大家一樣成為冒險者,去找爸爸媽媽!」
  父母一定活在某個地方。比起達成當初的目的,這次的結局對塔克特來說比較幸福。
  「說到想不到,你不也是嗎蘿莉控,原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你反而像是舒暢不少讓我鬆了口氣啊。」
  「奇怪?我剛才好像聽到非常意料之外的單字耶,喂!」
  「原來阿斯帕爾知道,我都不知道!明明是副團長,我居然沒發現成員的煩惱!」
  阿斯帕爾看到傑佛被米菈安慰,將那一幕的印象轉換成合適的綽號。傑佛當然出言抗議,不過他自己也想過「好像不賴」,因此無法徹底反駁。
  相反地,艾梅拉則是因為自己身為副團長卻這麼沒用而苦惱;但是當然沒有人要求艾梅拉做到這種地步。追根究柢,即便是團長也無法完全掌握大規模公會成員的煩惱。
  「真是群樂天的傢伙……」
  米菈看著吵鬧的眾人苦笑,對即使眼睛無法看見,卻確實感覺得到的羈絆微笑。
  「接下來,既然都來了,汝等能直接送塔克特回家嗎?老朽有事要去第六層。」
  塔克特的事情辦完了,不必繼續帶他在地下城裡閒晃。米菈如此判斷,想把他託付給這群人。
  「怎麼了,小妹妹去第六層有事情嗎?」
  「第六層嗎?我聽說只有一座城堡,連魔物都不會出現,什麼也沒有的說。」
  「我也聽過喔。已經有幾千個人來過這裡了,可是從沒聽過在第六層找到過什麼啊?」
  芙麗嘉與傑佛說得對,第六層在這座地下城中屬於較為特殊的地點。第五層為止的景觀一如神殿之名飄散莊嚴的氣氛。
  但第六層是個巨大的地下空洞,和上面五層截然不同。巨城聳立其中,角落則是座巨大的地底湖泊。
  然而,第六層的特殊性不僅止於此。問題在於存在意義。
  第六層毫無意義。就連唯一疑似有意義的城堡也裸露內裝與建材,完全沒有家具或日常用品。不僅如此,房間連門都沒有,看似寶庫的地方門戶洞開,裡頭當然空空如也。
  沒有寶物,也沒有魔物出沒,更不會發生任何事件。
  曾經有自稱考古學學家的玩家對第六層感到好奇,但仔細調查的結果只有替這裡毫無意義背書。
  米菈卻說有事情要去那裡。
  「這麼說來,妳本來就有進入古代神殿的通行證呢。原來如此,妳是想去第六層啊。」
  艾梅拉想起在術士公會前發生的事情嘀咕。塔克特會懇求米菈幫忙的契機,是看到米菈放在卡片夾裡的古代神殿通行證。換句話說,在帶塔克特來到暗丞之間之前,米菈就有來這裡的理由了。
  「感覺很有趣我也要去!」
  米菈要去常識中什麼也沒有的地方。傑佛的好奇心受到刺激,表明自己也要同行。在此同時,他也沐浴在眾人責備的眼光中。
  「你果然是蘿……」
  「你原本不是那種人啊。」
  「我不把米菈交給你喔!」
  「就說我不是了啦!」
  傑佛形同悲鳴的聲音在空中消散,沒有傳到任何人心中。
  「大家也看到米菈小妹的實力了吧?我只是因為米菈小妹說有事情,所以想說可能可以找到什麼而已。絕對沒有心懷不軌!」
  傑佛努力辯解。話雖如此,艾梅拉等人似乎也有些好奇。
  他們只聽說第六層什麼也沒有,並沒有實際親眼看過。
  他們對傑佛的疑惑半信半疑,對米菈本身也有興趣。米菈如果說要去,就可能會有什麼,大家心中產生這種期待。
  「就是這樣,米菈。我們可以跟妳一起去嗎?」
  吵了一陣之後,艾梅拉統整緋紅鍾琴的整體意見。
  「老朽不曉得會有什麼,希望汝等能先回去……也罷,無妨。」
  他接下來要去找九賢者之一,巨壁之索爾霍爾。他的品味相當扭曲,因此米菈聽到他們要一起跟來表情儘管有些不滿,卻還是覺得人生就是要經過歷練同意了。
  索爾霍爾的品味奇差無比,但和真的想陷害人的方向不同,關於這點可以放心。況且,差別只在於一種會做充滿嚇人機關的鬼屋,另一種則是會做吊了真正屍體的鬼屋而已。
  此外,米菈自己想跟這群成員多相處一點也是原因之一。
  離開暗丞之間,米菈打開通往第六層的門。現在開始不會出現魔物,沿著通道走就能抵達第六層。
  在通道中走了一陣子,一行人來到地下空洞的最頂端附近。整個空間岩盤裸露,有一條沿著右側牆壁的階梯自牆面鑿出;不過階梯高低不一,雖然有寬度卻看起來很不可靠。
  「唔咻~居然長這樣嗎~」
  傑佛驚訝地探頭。第六層光線明亮,好幾個閃閃發光的結晶自巨大的穹頂狀岩壁中突出,照亮整座寬敞的空間。
  「好了,那傢伙究竟在不在吶?」
  米菈喃喃自語,解除照明用的無形術後,牽起塔克特的左手開始爬下階梯。
  「好……好高喔~~……」
  「還真高啊。最後終於有點攻略地下城的感覺了。」
  「團長可能會昏倒呢。」
  消去提燈的燈光瞄了下面一眼,艾梅拉貼著牆壁跟在米菈後頭。阿斯帕爾有些苦笑,將恐懼一笑置之,踩著沉重的腳步慢慢爬下樓梯。能夠以無形術減輕掉落速度的芙麗嘉不為所動,反而想起有懼高症的緋紅鍾琴團長。
  然後習慣高處的傑佛則是使盡全力捉弄艾梅拉。


  10
  
  
  「你做好覺悟了吧!」
  「最好啦!」
  抵達第六層最底部,踏上堅固地面的同時,艾梅拉露出厲鬼般的表情朝傑佛打了過去。這是傑佛不停捉弄艾梅拉的結果。她雖然不至於有懼高症,卻和一般人一樣怕高。
  「真是群吵鬧的傢伙。」
  米菈一面苦笑一面愉快地看著兩人的背影,將視線轉向大空間中央聳立的純白巨城。他打從一開始就猜想,如果索爾霍爾住在這座地下城裡,沒有比這座城堡更適合的居所。
  「別理他們,咱們走吧。」
  對剩下的成員這麼說,踩著裸露的岩盤形成的地面向前走。雖然有些崎嶇,但不至於會跌倒。
  「我們進去城堡裡囉!」
  阿斯帕爾聽到米菈的話點頭,大聲對在湖畔嘻嘻鬧鬧你追我跑的兩人喊。偶而會傳來尖叫聲,並不確定他們有沒有聽到。
  
  (這究竟是什麼殘骸吶?)
  走向城門的途中,四周散落著留有焦黑痕跡的瓦礫。米菈心想反正一定是索爾霍爾實驗留下的痕跡,仍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環顧四周。
  「雖說什麼都沒有,這看起來也挺壯觀的啊。」
  這時背後的阿斯帕爾從近距離仰望巨城,被城堡的重量感震撼發出感嘆。塔克特雙眼閃閃發光,匆忙地四處張望。
  「說得是吶。」
  巨大卻找不到接痕的城堡若是不在地下城最深處,而是在地上的話,想必能成為有名的觀光聖地;不過依照地點,也有可能變成盜賊的大本營。
  米菈將視線轉回正面城堡,對阿斯帕爾的意見表達同意,穿過敞開的城門走進城內。
  入口正中央有座巨大的階梯,牆壁到處埋著發光結晶。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片樸素,裸露的石牆與地板。
  「好了,汝等能否在這裡等?接下來老朽要辦的事情是祕密。」
  能跟自己同行的地方最遠到此為止。接下來,他得依照國王的密令與九賢者見面,不能被他人知道。
  熟知索爾霍爾個性的米菈原本以為周邊會配置保護城堡的魔像,但是既然能從入口進門,魔像就應該不會出現才對。室內會有不死少女卻不會有魔像,索爾霍爾就是這種人。
  前提是索爾霍爾必須將這裡當作據點,不過米菈對他在這裡深信不疑。
  「嗯,祕密嗎。」
  阿斯帕爾對米菈要辦的是什麼事感到好奇,但當面聽到她這麼說也不好意思說要跟去。芙麗嘉也一樣,說著「米菈的小、祕、密!」因別的原因興奮地蠕動身軀。
  「抱歉,塔克特就拜託汝等了。」
  米菈這麼說,將塔克特的手交給芙麗嘉。也因為這樣,芙麗嘉的失控才在最後一刻打住。
  「好的,我知道了。」
  「米菈姊姊,路上小心。」
  「嗯,老朽去去就回。」
  米菈對塔克特揮手,爬上入口處的階梯。
  目送米菈的背影離去,阿斯帕爾心想既然祕密在樓上,一樓應該沒有問題而開始探險。
  
  爬上二樓,米菈立刻開始尋找具備某個設施的房間。
  小跑步跑下走廊一一探查沒有門的房間,米菈終於發現類似目標的地點。
  「嗯……這裡看來不錯吶。」
  米菈走進房內,望進中心的洞嘀咕。那是形狀接近蹲式的馬桶。
  在沒有門的房間中,米菈脫下內褲撩起裙襬蹲下。轉過頭來,長長的走廊映入眼中,只要有人便會立刻看見自己。
  米菈儘管感到十分不自在,依然呼地鬆了口氣。
  之後他也沒有怠慢,從包包裡拿出衛生紙。毒花瓣的教訓讓他留心要常備緊急時刻用的衛生紙。
  身心都回歸萬全狀態的米菈穿上內褲,發動【仙術技巧:生物感應】。
  (看來艾梅拉跟傑佛也會合了吶。)
  位置雖然有些分散,但樓下傳來五人的心跳聲;然而,上方什麼氣息也沒有。
  話雖如此,生物感應的精細度會受到距離與有無障礙物影響。城堡很大,也有牆壁阻隔,目前還無法判斷上面有沒有人。
  於是米菈直接前往最頂層。這是他遵循人往高處爬這句話採取的行動。
  途中米菈想過要大喊索爾霍爾名字,不過想到可能會被樓下的人聽到才就此作罷。九賢者是廣為流傳的英雄,被聽到祕密就不再是祕密了。取而代之,他也想過要喊不死少女博士、變態輪迴、紳士的下場等只有在伙伴間使用的綽號;但這些都不是能大聲說出來的名字,只好放棄這個想法。
  結果,他的結論是腳踏實地最快。
  抵達最頂層,米菈立刻使用《生物感應》查探四周。
  「唔,這是……」
  感應範圍邊緣出現反應;可是反應實在太過細小,微弱到隨時都可能消失,必須集中在那一點才能勉強感應得到。
  在這種地方除了要找的人之外想不到別人,只是感應到的鼓動實在是太微弱了。
  米菈感到不可思議,壓低氣息緩緩靠近。地點位在城堡正面走廊正中央的大廳——王座大廳。
  米菈在沒有隔間的王座大廳前將背貼在牆上,探頭瞄了裡頭一眼。
  「這還真是……」
  米菈的視野中出現大幅超乎預期,不可思議的光景;但是米菈即使對王座大廳看似瘋狂的狀況苦笑,卻不害怕走進裡頭。
  王座大廳中宛如音樂會會場般,排列著無數面向王座的椅子。米菈靠近其中一張椅子,探頭把臉湊近。
  「不會動嗎……?」
  身穿女僕裝的女性坐在椅子上,米菈伸手觸碰她的臉頰。冰冷,感覺不到生命的溫度。她雙眼與嘴唇緊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純粹存在於此。
  「看樣子他朝更變態的方向進化了吶。」
  米菈傻眼地環視周圍。王座大廳中的椅子全部坐著身穿各式各樣、東西混合女僕裝的女性遺體。看來防腐處理做得相當徹底,所有人看起來都像是剛剛過世。
  不論怎麼想這都是索爾霍爾的傑作。
  然而,排列在此的所有遺體都不會對生物感應起反應。米菈感到懷疑,再次集中意識。
  接著反應從深處,王座的方向傳來。轉向那個方向,米菈眼中看見明顯與其他不死少女不同的存在。坐在兩張並列的王座上的其中一邊——王后座位上的女性讓米菈倒抽一口氣。
  她的年齡大約十七、八歲左右,身上穿著美麗優雅的禮服,是個外表虛幻而五官立體的美女。長及腰部透亮的藍色長髮更加凸顯了病態般白皙的皮膚。
  她十分引人注目,但這並非讓米菈吃驚的理由。原因在於儘管生物感應能感應得到,她看起來卻不像是活著。
  女性雙眼緊閉面帶微笑,但那是個可說是面無表情,不伴隨感情的笑容。
  不過,她沒有死。米菈好奇地伸手觸碰她的皮膚。
  「凍起來了……」
  活著的她皮膚如冰一般寒冷。
  「索爾霍爾,汝在嗎!」
  現狀實在太過弔詭,無可奈何之下米菈只好呼喚目標的名字;可是過了十秒,二十秒都毫無反應。在三十秒放棄的米菈做出他不在的結論,決定自己尋找線索。
  首先米菈走進王座後方的房間,隨後立刻中獎。房間裡散落著大量的紙張與書本,中央的書桌堆積著各種事典與古書,桌上散亂的紙張則是留有無數筆記。
  米菈心想有可能會有什麼線索,拿起數不盡的筆記開始閱讀。
  
  「神命光輝之聖杯……嗎。」
  米菈開口說出從筆記與堆積如山的資料中找到的答案。
  神明光輝之聖杯,那是能恢復所有異常狀態、治癒一切傷口、除卻任何魔障,就連死亡也能撥除使無法戰鬥時的處罰無效化,並對人類的敵人惡魔,兼具絕對攻擊與防禦的傳說級稀有道具。
  然而,從來沒有聽說有人拿到過。無人知曉這是魔物掉落物、生產道具、或是地下城配置的道具。因此在玩家間,這是傳聞中只有資料,並未實裝的道具。
  只存在於情報中的道具,這就是神命光輝之聖杯。
  (那傢伙為何調查這種東西?)
  效果的確非比尋常,但是米菈百思不解索爾霍爾收集這麼多資料也想拿到手的理由。
  只要身為九賢者,需要神命光輝之聖杯的狀況少之又少。
  那又為什麼?如此思考的米菈腦中浮現剛才冰凍的女性。
  他離開房間回到王座大廳,從頭到腳仔細觀察坐在王座上的女性。米菈看到一半發現自己以眼神舔遍年輕女生全身的身影和索爾霍爾一樣變態,卻以追求真相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找不到嗎。」
  大致調查完畢的米菈特別仔細地把裙子擺回原來的狀態,向後一步將她全身納入視野之中。
  現在這位女性的狀態原本就過於異常,使自己無從判斷。
  米菈再度從正面看著她後發現,女性坐在王座上的姿勢,使米菈還沒看過背面。
  緩慢慎重地將女性向前挪,米菈看到她背後的狀態大吃一驚。
  禮服的背部大大敞開,上頭毫髮無傷;然而,顏色如同劇毒般的血直接滲出皮膚,形成六芒星的形狀。
  米菈看過女性背上的狀態。
  六芒星周圍排列著記號與圖形,中心刻著ⅩⅤ的字樣。女性背後浮現的奇妙陣式是刻印。這稱為冥府的詛咒或惡魔的祝福,意味著無可避免的死亡。
  某個名為「黑翼之影」的事件與這個刻印相關。事件內容是幫助遭受刻印的騎士,結果騎士卻依然死於刻印。
  也許是因為不好的印象,米菈至今記憶猶新。
  而他回想起的那段記憶,則是與神命光輝之聖杯相連。索爾霍爾一定是想用聖杯的力量消除這個刻印。由於這是事件專屬的狀態變化,所以刻印不能以法術與藥水消除。
  若是要說唯一的可能性,所有玩家應該都會回答神命光輝之聖杯吧。米菈自己也認為別無他法。
  米菈又看了女性一眼。從如冰一般寒冷,卻有生命反應看來,可以判斷她還活著。
  在活著的狀態下結凍,米菈不記得有這種術;但想起剛才翻閱的資料,其中除了聖杯之外,還有不少關於死靈術的記載。
  推測索爾霍爾用死靈術實施了延緩刻印進行的處置,然後為了尋求解決方法踏上旅程。
  「居然愛上活著的女人,那傢伙也變了吶。」
  米菈回想喊著「不死少女超萌~」的索爾霍爾,向王座上的女性行了一禮,離開了王座大廳。
  九賢者本人雖然不在古代神殿,不過這裡有他曾經存在的痕跡。話雖如此,若是要找「神命光輝之聖杯」這種傳說中的道具,就不曉得他會什麼時候回來。
  米菈繞了城內一圈,回收所有看似能成為線索的資料。
  「喔喔,這還真不錯吶。」
  一面收集實驗紀錄與和死靈術相關的考察資料,一面巡迴各個房間的途中,米菈找到索爾霍爾的衣櫥。
  儘管兩人間的性癖好絕對無法相容,但米菈——即鄧不利夫——和索爾霍爾的服裝品味有不少共通點。冷清的石造房間裡擺著一面直達天花板的巨大全身鏡,房內還排列著幾個木製衣架,上頭掛滿了米菈喜愛的長袍。
  顏色與造型都散發出陰暗印象的諸多長袍讓米菈雙眼為之一亮。
  「拿個一、兩件應該不成問題吧。」
  米菈自言自語道,想著只要之後再還給索爾霍爾就好,開始挑選長袍。他認為不必一直穿著侍女們喜歡的衣服,覺得還是自己喜歡的衣服最適合。
  脫下哥德蘿莉風的衣服,米菈隨手拿起長袍穿上;不過尺寸理所當然不合,每次試穿都讓人失望。
  就在他不屈不撓試穿了好幾件的時候,又找到了掛短袍的衣架。由於長度較短,因此只要捲起袖子就能符合米菈的尺寸。
  「嗯……看來這只有更加凸顯了老朽的可愛吶。」
  米菈看著自己搖擺著差點走光的下襬,重新體認到自己的魅力,一臉得意地喃喃說道。
  

  
  短袍基本上是由上下兩件一組的裝備。雖然不必捲起下襬,但只穿上衣看起來和迷你裙連身裙相去不遠。穿這樣走路似乎能瞥到內褲,米菈領悟自己就算喜歡也不能這麼穿,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衣服換了回來。
  
  穿回原本那套哥德蘿莉服的米菈回到眾人等待的一樓。
  艾梅拉與芙麗嘉臉色蒼白,在城堡的入口處抱在一起,阿斯帕爾的氣色也有些難看。相形之下,傑佛與塔克特則正在玩紙牌,看到走下樓梯的米菈便輕輕朝其揮手。
  「汝等怎麼了?」
  米菈這麼說,艾梅拉與芙麗嘉就露出虛無的眼神。
  「到底怎麼了……?」
  面露苦笑別開眼,米菈隨後接住撲進懷裡的塔克特。
  「米菈姊姊,妳回來啦。」
  看到塔克特和兩人相比無憂無慮的笑容,米菈以溫柔的微笑回應。
  「汝有乖嗎?」
  「有!」
  塔克特活力充沛地回答,帶著微笑點頭。米菈說著「是嗎是嗎。」摸摸他的頭。
  「米菈……這裡是哪裡……不是應該什麼也沒有嗎……?」
  艾梅拉以焦躁的表情,完全不在意年齡差距緊抓米菈不放。
  「怎麼,發生了何事?」
  「有好多女僕,死掉的女僕……」
  米菈一面被用力搖晃,一面從艾梅拉說的話掌握一切。艾梅拉他們一定是在哪裡看到王座大廳那樣的女性遺體了吧。而且還數量還不少。在旁人眼中看來,索爾霍爾的行徑不亞於瘋狂。具有一般思考的人要是接觸到他,想必會對精神造成莫大的影響。不過和索爾霍爾相處過後,獲得抵抗力的米菈頂多只認為狀況惡化,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毋須擔心,那是死靈術做的。」
  米菈以熟知詳情的模樣回答,艾梅拉便恍惚地喃喃說了聲「死靈術?」側了側腦袋。
  「也就是說這裡有死靈術士嗎?」
  看似精疲力盡的阿斯帕爾坐著轉向米菈,他身旁的芙麗嘉也抬起頭要求解答。
  「有他在的痕跡吶。不過現在好像不在。」
  「聽妳這麼說來,米菈是想來找那個死靈術士嗎?」
  「嗯,差不多吧。所以汝等不必特別在意。他品味不佳,但不是個壞人。」
  即便聽到米菈這麼說,艾梅拉等人也無法老實地點頭。
  死靈術正確來說不是操縱屍體的法術,而是操縱靈魂的法術。靈魂是蘊含純粹正向力量的能源,死靈術則是將靈魂注入石像、人偶或是屍體中。
  此外,死靈術也是正式確立的九大術式之一。為此,這個世界的居民對死靈術幾乎沒有殘酷、無情或是違反道德的印象。話雖如此,或許是因為特性,依然有著陰暗詭異的印象。
  聽到米菈這麼說,眾人了解原因來自於死靈術;但艾梅拉、芙麗嘉與阿斯帕爾都沒有繼續探險下去的勇氣。除了一個人——傑佛之外。
  「死靈術嗎……要怎樣才能用啊?」
  看到盡是美女、美少女的女僕,傑佛內心動搖,半認真地說出這句話。
  
  
  
  11
  
  
  自從艾梅拉窺見死靈術的深淵,每當響起細小的聲音,她就縮起肩膀向後看。阿斯帕爾雖然沒有那麼嚴重,卻還是不安地灌著水。
  芙麗嘉一如既往喊著「不為所動的米菈也好棒!」或許是因為她是術士,對死靈術有所了解。
  「欸,來吃飯吧。我的肚子已經餓扁了。」
  摸著肚子的傑佛當場坐了下來。
  「嗯,說得也對。」
  感到空腹感的米菈聽到這句話表示同意。其他成員也半同意地點頭,從道具欄中拿出食材與調理道具。
  「來來來,副團長也吃吧。」
  「唉……真希望這裡真的什麼也沒有。」
  傑佛這麼說,艾梅拉便嘆了口氣嘟噥道。
  烹調由阿斯帕爾及傑佛等男生負責,剩下的女生們則是負責消費,邊等邊聊天。
  「話說回來,剛才我不小心聽到,米菈想在鏡子裡見到的霍華德?那個人是誰呀?這也是祕密嗎?」
  艾梅拉因為在城堡內探險的結果而提心吊膽。也許是為了分心,她突然問起自己好奇的問題。
  「怎麼,汝好奇嗎?」
  米菈邊遞了瓶蘋果歐蕾給塔克特邊回答。
  「嗯,有一點。我想說不定是我認識的人。」
  也許是想到了什麼,艾梅拉不經意地說出這句話,臉上全面展現出好奇心。
  這次完全沒有得到關於霍華德的情;不過他的存在還算有名,說不定有人認識他,那個人也有可能具有能夠使用暗丞之鏡的關係。米菈這麼想,簡單地在腦中回想霍華德的特徵。
  「他自稱惡魔學者,特徵是風衣跟清教徒帽。」
  艾梅拉認識的霍華德有可能是別人,米菈也不期待能得到霍華德的情報,打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說出淺顯易懂的特徵。
  「啊,果然是霍華德老爺爺!」
  看來連外表都一致。表情豁然開朗的艾梅拉隨後回想似地瞇起眼睛。
  「什麼,汝認識嗎?」
  「嗯嗯,認識認識。我以前在獅子王的地牢突然被他潑聖水。米菈也突然朝鏡子潑聖水,又拿著聖水說霍華德爺爺的名字,我就馬上想到他了。」
  「汝也被潑了嗎……」
  米菈也以苦笑回應邊說邊露出些許扭曲笑容的艾梅拉。
  潑聖水這個行為是驅魔的第一步,用來確認目標是否受到惡魔影響,也是在談論到霍華德時不可或缺的要素。
  「話說回來,妳找霍華德爺爺有事嗎?難道說……跟最近低等惡魔出現的事情有關?」
  臉上展現更多好奇心的艾梅拉興奮地起身,四肢著地朝米菈爬來。
  「這個嗎,倒也不會說不是。」
  米菈下意識地拉開一點距離表達肯定。低等惡魔闊別二十年再次現身,但所羅門並沒有對這件事情發布緘口令。低等惡魔會引發各種麻煩的事件,這個舉動也包含呼籲大眾注意的涵義。因此,米菈遭遇的事件也乘著情報的波瀾擴散開來。
  「我就知道!關於他們的傳聞都不好,之前我們公會又得到他再次出現的消息,很讓人在意呢。」
  「最近的話,是在月光湖附近也有出現的消息呢。」
  不知不覺間來到米菈身邊的芙麗嘉故意選在這個時候插話。米菈瞬間提高警戒,芙麗嘉卻不知道是十分冷靜,還是學到了教訓,在靠到米菈的身體之後並沒有更進一步進犯。
  鬆了口氣的同時,聽到兩人這麼說的米菈腦中又浮現疑問。「再次出現」與「月光湖附近也」這兩句話,聽起來像是除了自己相關的事件之外,低等惡魔又再度出現。
  「老朽只知道月光湖附近發生的事情,其他還有嗎?」
  「是呀,有喔。」
  米菈一問,芙麗嘉便露出更燦爛的微笑貼了上來,興緻勃勃地說起詳細內容。
  她說,這一週以來包含阿爾凱特,有三個國家與低等惡魔煽動的魔物群發生戰鬥。
  低等惡魔的目的目前尚在調查,預定在最近呼籲冒險者們注意。
  高等公會居然能收集到這種情報,米菈一面佩服一面應聲。
  聽完芙麗嘉的話,米菈扶著下巴整理詳細情形,發出「嗯……」地沉吟。
  聽她說來,偶爾會出現魔物群的國家附近也和阿爾凱特王國相同,目擊到幾隻低等惡魔。
  魔物群進攻從遊戲時代開始,在玩家建國的各個國家就都會發生,並非阿爾凱特王國獨有的問題。
  這在最近更加嚴重,終於在前些日子出現低等惡魔。話雖如此,國家迅速的因應措施使魔物群沒有危及人身安全。
  然而,其他國家也有魔物群出現。魔物群進攻、低等惡魔,以及目的地。這三者之間有無任何共通點?
  眾多情報彼此交錯,米菈沉入思慮的汪洋之中。爬到米菈身旁的芙麗嘉雙眼閃閃發光看著其認真思考的側臉。
  「認真的表情也好可愛!」
  芙麗嘉忍不住撲了上去,下一刻卻被艾梅拉的手刀有如蒼蠅一般打落在地。
  米菈對這一瞬間的攻防渾然不覺,回想與低等惡魔相關的任務。
  從遊戲時代開始,低等惡魔就不曾明確表露行動目的與理由。唯一的共通點,是與其相關的任務都充滿惡意,並以極其令人不快的結果落幕。
  不過這次在各地發生的騷動似乎是為了達成某種目,具有一股不透明感。
  (越來越讓人在意了吶。)
  儘管原本就不期待,但沒有和霍華德說到話讓人稍嫌可惜。雖說他自稱惡魔學者,知識卻是貨真價實,應該有可能得到某種提示才對。米菈扼腕地露出不悅的表情嘆了口氣,瞥了艾梅拉一眼。
  「是說,汝和霍華德不會關係匪淺吧?老朽希望能用鏡子呼喚他的說。」
  「嗯……我只有在獅子王的地牢直接跟他碰過一次面,關係應該不足以在鏡子裡呼喚他。」
  米菈抓住最後一縷希望問,艾梅拉卻搖頭回答。
  利用暗丞之鏡必須在生前和那個人有強烈的羈絆,得要是血親、戀人或摯友之類的緣分。別說只有遇到他一次的艾梅拉,和他只跟任務相關的米菈當然也不夠。
  「我記得就算沒有緣分,只要有跟死者具有強烈關係的物品,也能使用暗丞之鏡吧?那麼,妳去伊布力斯村看看吧?那裡是霍華德老爺爺最後研究的地方,也許還剩下些什麼喔?」
  或許是可愛病治好了,甦醒起身的芙麗嘉露出知性的微笑靜靜地說。
  「喔?伊布力斯村嗎。有點遠,不過值得調查吶。」
  如芙麗嘉所說,即使沒有緣分,也能以遺物等與死者相關的物品代替。只要能找到,應該就能利用暗丞之鏡向霍華德取得情報。
  伊布力斯村和阿爾凱特王國相距甚遠,但若是只有回收遺物,只要請所羅門派人前往應該就沒有問題。
  米菈再次沉入思考底層後,芙麗嘉的病反而開始猛然浮現。
  「米菈好可——」
  而這次芙麗嘉也在米菈不知不覺的時候被艾梅拉擊沉。
  
  
  
  12
  
  
  阿斯帕爾和傑佛做的午餐精緻到不像是在野外做出來的,而是從餐廳裡端出來的。
  飽餐一頓的米菈喝著飯後的熱茶,嘆了一口氣,表情猶如隱居的長老般沉穩。
  「該怎麼說呢~這邊啊~感覺超級舒適的耶~明明是地下城的說~」
  傑佛躺在地上嘟噥。
  「這麼說來,這裡是地下城呢。」
  「嗯,就是說啊。該怎麼說,這裡怎麼會這麼舒服啊——」
  聽到傑佛的話,芙麗嘉跟阿斯帕爾重新意識到這裡是地下城,內心浮現疑問。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米菈也不明白這個地方的存在意義。
  「好了,既然事情辦完了,就打道回府吧。」
  米菈把茶喝完,和躺在地上的傑佛相反,起身說出這句話。
  達成了來古代神殿的目的——確認索爾霍爾在不在這裡。結果他本人不在,取而代之得到了能得知他去向的資料。在這裡久留無用,米菈立刻準備回程。
  「嗯,就這樣吧。就算再怎麼安全,這裡也是地下城的最底層。」
  艾梅拉整理完餐具重新把劍繫在腰上。
  「好~」
  「說得也是,我們走吧。」
  「嘿咻!」
  艾梅拉這麼說,其他成員也跟著起身,邊確認武器邊扭動身體,輕輕舒展僵硬的身軀。塔克特也迅速站起來,馬上占好米菈身旁的位子。
  接著米菈等人離開白色巨城,走向通往上層的階梯。和來的時候相同,結晶光芒照耀的第六層十分明亮,能將整座空間一覽無遺。
  「嗯,剛才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傑佛這麼說停下腳步,看著湖的方向。有如在岩盤上挖起一匙般的圓型湖泊中,結晶的光線與湖中反射的光芒閃閃發亮。
  「你是不是看錯啦?這裡沒有魔物,就連無聊的冒險者也不會沒事跑來這裡。」
  阿斯帕爾望著湖說。實際上若是只有餘光瞥到湖面搖曳的光芒,的確有可能看錯。
  然而,姑且不論個性,傑佛是斥候系職業。既然他說有東西,就必須保有最基礎的戒心。
  「嗯,傑佛說得對,有什麼東西。」
  聽到傑佛的話,米菈以《生物感應》探索湖泊周邊。這時,湖中確實傳來反應;不過光憑反應無法判別究竟是什麼,頂多只知道位置及大小。
  米菈警戒地將塔克特藏在身後,盯著湖泊。
  「喂喂喂,妳說這裡到底會有什麼啊?」
  「會有什麼?這裡又沒有魔物!」
  阿斯帕爾取下掛在背上的大槌緊握在手中,艾梅拉也拔劍轉向湖泊擺出架式。
  就在這個時候,湖面開始不自然地搖蕩,艾梅拉等人也因為異樣的氣氛而更加緊張。那如果具有惡意,就不能掉以輕心。就在阿斯帕爾和艾梅拉為了確認,朝湖畔踏出一步時——
  「啥!」
  伴隨類似噪音的轟響,湖面揚起巨大的水柱。隨後一道漆黑的影子從隨機反射結晶光芒的水柱中飛了出來。
  黑影筆直飛來,在一行人面前降落。
  「這傢伙……怎麼回事……」
  「怎麼會……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突如其來現身的黑影讓阿斯帕爾與艾梅拉驚呼。
  牠渾身漆黑,有著類似人類的軀體及無機物般的體表,扭曲膨脹的雙臂前方是四隻手指與發出烏黑光澤的利爪。牠的臉如能面具一般平坦而沒有鼻子,唯有詭異扭曲的眼睛和嘴巴。最大的特徵是頭上的兩根犄角,以及背後宛如蝙蝠的翅膀。
  牠酷似十年前使世界陷入混沌的存在。
  「騙人……為什麼惡魔會……」
  「應該在十年前就被殲滅了才對啊……」
  傑佛的眼神染上驚愕,如此喃喃自語。芙麗嘉也瞪大眼凝視正面的黑色異種生物。
  「怎麼回事,惡魔為何在此?」
  米菈立刻召喚神聖騎士命其護衛塔克特,瞪著惡魔說了聲「汝去躲在城裡。」推了塔克特的背一把。
  或許是感覺到周圍緊繃的氣氛,塔克特微微點頭跟神聖騎士跑回城堡。
  惡魔。與人類處於絕對敵對的存在。十年前發生的三神國防衛戰就是惡魔率領的魔族大軍和人類賭上存亡的大戰。原以為結果是人類獲勝,惡魔毀滅;然而現在,那個惡魔無庸置疑就在眼前。
  短短一瞬間,米菈的腦中浮現在城內找到的女性背後的刻印。這個惡魔跟那有關嗎?不過,由於刻印的詳情尚未明朗,因此沒有證明其關係性的方法。
  惡魔和大多數魔物不同,乃是特殊的存在。因此遊戲時代中除了主線劇情的三神國任務之外不會遇到。
  「竟能在此撞見人類,真是僥倖。正巧能來血祭。」
  宛如在水中說話般模糊低沉的聲音從眼前傳來的同時,惡魔手中出現一柄巨大的鐮刀。
  暴露在明顯的敵意之下,艾梅拉與阿斯帕爾的表情都跟著扭曲。
  「可惡,牠果然想動手喔!」
  儘管焦躁,傑佛仍拔出小刀壓低姿勢。在展現戒心擺好架式的艾梅拉與阿斯帕爾後方,芙麗嘉早已開始準備發動魔術。
  在眾人匆忙進入戰鬥狀態時,米菈注視著惡魔。惡魔在古代神殿第六層出現,這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情。調查第一次見到的敵人也是玩家習慣成自然的基本行動之一。
  「嗯……伯爵三席嗎。如何啊汝等,能和這傢伙打嗎?」
  遊戲時代,等級最低的男爵三席強度和剛登上高等的玩家相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眼前的惡魔是從下而上男爵、子爵、伯爵中,名列第三的伯爵。若是強度基準沒變,就至少需要六名高等冒險者才能對付。
  「伯爵位嗎……」
  阿斯帕爾曾經親眼看過與自己對峙的敵人——惡魔。剛當上冒險者時,黑雲曾壟罩天空,惡魔群從中傾巢而出。那一幕至今依然記憶猶新,遭到蹂躪的冒險者中也包含自己尊敬的前輩們,自己究竟有沒有比他們還強?
  阿斯帕爾想到這裡,甩了甩頭拋下這個問題。反正不論如何都無路可逃。
  「應該沒辦法勢均力敵,起碼必須做好犧牲的覺悟。」
  緊盯著惡魔面露沉痛的表情回答,阿斯帕爾忽然想起一掃襲擊城鎮惡魔的英雄們,以及他們輕而易舉行使超越凡人力量的背影。
  「嗯,這樣嗎。」
  米菈交互看著阿斯帕爾與艾梅拉因不甘而扭曲的表情。從他們的模樣看來,得知這個對手對緋紅鍾琴的四人而言過於嚴峻。
  (來到這個世界,老朽還沒用過全力啊……)
  遊戲時代,最高曾有打倒公爵三席的經驗;然而那是在遊戲時代裝備與藥品齊全的時候。如今不安要素除了化為現實的感覺之外,還有將一部分裝備交給克雷歐斯的隱憂。
  不安堆積如山,他在成為現實的這個世界戰鬥的經驗尚淺,更還沒做好賭命戰鬥的覺悟。米菈原本想慢慢習慣這個世界、慢慢摸索自己究竟能發揮多少實力,以及身體究竟能做出什麼反應。
  如今,米菈有的是在遊戲(遊玩)中培養的經驗、技術及知識。若是單憑這些要素判斷,對九賢者來說眼前的惡魔並不足為懼。
  「汝等退後,老朽來對付牠。」
  米菈以低沉的嗓音用力說道,向前一步走到擺好架式的兩人前。
  儘管相處時間並不長,但艾梅拉等人無疑是群好人。只要照常發揮,就能保護這些同伴。米菈奮力如此期望下定決心。
  「可是對方是惡魔啊!我知道米菈很強……可是!」
  「沒錯。召喚那個叫做阿爾菲娜的劍士也要花時間吧?我們至少得爭取那段時間才行!」
  艾梅拉倒抽一口氣,阿斯帕爾則是用力握緊大槌,對跟惡魔對峙的米菈說;可是米菈頭也不回,說了聲「看來沒有那種時間了!」在正面召喚黑騎士。隨後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彈開的空氣有如漣漪般擴散,衝擊波震撼四周。
  黑騎士剎那間在米菈眼前出現,大劍疾刺攔阻惡魔巨大鐮刀的軌跡,將破壞力完全擋下。
  「這傢伙是……!」
  目睹這一幕,冷汗滴下阿斯帕爾的額頭。來不及反應的艾梅拉則是使盡全力才晚了一步將劍轉向敵人。而這一擊也讓兩人理解惡魔這種存在的實力。
  「汝等退下!」
  米菈再次勸告緋紅鍾琴的成員。
  「可是,這樣的話……」
  不只艾梅拉,阿斯帕爾也難以接受自己這些大人將戰鬥交給還是少女的米菈。不過,兩人從剛才那一擊領悟敵人並非自己得以抗衡的存在,就算成為誘餌讓大伙逃跑也撐不到一分鐘。
  「你們兩個,我們撤回城裡吧!」
  「就是說啊,這樣比較好!」
  聲音從舉棋不定的艾梅拉與阿斯帕爾背後傳來。兩人回過頭,看到芙麗嘉與傑佛臉上浮現類似焦躁的神情,比手畫腳送來撤退的信號。
  就在艾梅拉與阿斯帕爾正想開口時——
  「我們在附近米菈使不出全力!」
  芙麗嘉這麼喊道。她看見米菈身上溢出的強大魔力蓋過如幽鬼般佇立的惡魔身上湧出的魔力。
  聽到芙麗嘉的話,兩人再次回頭。米菈不發一語,瞥了兩人一眼浮現毫不畏懼的淺淺微笑點頭。
  那嬌小卻巨大無比的背影讓兩人發覺芙麗嘉說得對。
  「抱歉小妹妹,交給妳了!」
  「米菈,打不贏的話就馬上退後,我會想辦法撐住的!」
  如此託付完意志,兩人和芙麗嘉及傑佛會合,朝城堡跑去。阿斯帕爾再次回過頭,看到過去英雄的背影和少女米菈嬌小背影重疊的幻影。
  「不會吧。」
  阿斯帕爾這麼喃喃自語,心想自己只是被氣氛沖昏頭罷了甩了甩腦袋。
  「儘管掙扎吧。無論如何,你們都逃不過吾的掌心,人類。」
  發出詭異笑聲的惡魔用力推開與自己刀刃互鎖的獵物,金屬音霎時尖聲作響,接著牠瞥了黑騎士一眼向後一躍。縱使沒有使出全力,但牠似乎認同能輕易接下使力一擊的黑騎士是稱職的對手。
  「強者啊,先從打招呼開始吧。吾乃沃爾弗德•班恩。華納雷斯的狩魂騎士,階級乃伯爵三席。」
  嚴肅的惡魔凝視著正在測量敵我距離的米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在惡魔中持有爵位的沃爾弗德具備貴族的驕傲。話雖如此,惡魔的驕傲對人類而言便是殘酷,因此人類無從理解。
  「老朽是米菈。如汝所見乃是召喚術士。」
  米菈以眼神示意黑騎士,正面對著沃爾弗德回禮。
  「呵呵呵,召喚術士嗎?那麼只要砍倒那個騎士就結束了。」
  話語甫落,沃爾弗德一蹬地面縱身躍起,朝黑騎士使盡渾身之力揮下乘上重力加速度與體重的一擊。頃刻,除了沉重的金屬音外,還響起某種物體碎裂的聲響。
  那是地面凹陷的聲音。黑騎士高舉大劍擋下巨鐮,腳底卻承受不了強烈的一擊而碎裂。
  沃爾弗德沒有錯失黑騎士失去重心的破綻。
  幾乎在雙腳著地的同時,牠迴轉半圈身體,利用離心力橫斬大鐮刀。鐮刃發出呼嘯聲刺進失去重心的黑騎士側腹,惡魔的怪力轉換為衝擊力,輕而易舉地將黑騎士擊飛。
  「這下保護公主的騎士就沒了!」
  以猛烈的離心力轉了一圈,惡魔立刻回頭。沃爾弗德的表情因愉悅扭曲,鐮刀如行刑人般朝少女劈下。
  然而黑色利刃卻插進沒有生命的岩盤。短短幾瞬前還在眼前的少女竟只剩下幻影,從沃爾弗德的視野中消失無蹤。
  「在哪……!」
  【仙術•天:練衝】
  惡魔轉頭的短短一剎那,米菈鑽進牠懷裡以仙術重擊,一波接著一波凝聚的衝擊波有如驚滔駭浪衝撞完全掉以輕心的沃爾弗德腹部。
  

  
  (嗯……馬馬虎虎吶。)
  表情扭曲的沃爾弗德伴隨激烈的破碎聲高高飛上空中。
  米菈緊盯著惡魔,像是在確認手感一般反芻剛才的一連串動作,輕輕握起拳頭。他以拳頭實際體會到,戰鬥的感覺幾乎毫無差別。
  雖然攻擊距離稍有不同,但只要多跨半步就好,身體變小也容易躲進陰影處。米菈藉由這一次接觸做出這些分析。
  他最擔心的要素在於由假想成為現實造成的物理差異。比如說空氣阻力與邏輯無法計算的空間變化等;不過這些都不至於影響米菈的動作。
  更重要的是,或許是因為具有清晰的五官,自己能以全身感覺到氣息與空氣流向,讓直覺更敏銳地做出反應。
  米菈實力最基礎的根源在於藉由自身累積的經驗與能力,將所學的各式各樣技術融會貫通化為自己的力量。
  形成這份實力的原因沒有別的,正是Ark Earth Online本身。
  寫實到超乎常識的遊戲世界,同時也是在網路遊戲中不可能出現,受到玩家技巧左右的世界。
  遊戲剛開始的時候,具有格鬥經驗與劍道段位的人不論是面對中級魔物還是敵方玩家,都能以肉身擊倒對方。於是想要變強不能只仰賴系統方面,更必須磨練現實中的技巧。
  實際上,也有在遊戲內以拳頭與魔物搏鬥的強者,名為拳王小次郎的玩家曾經以素人之姿奪得全國空手道大賽獎牌,只可惜因為肉體輸給排名更高的選手。
  為此,能以仙術士進行近身搏鬥的米菈單就技術面而言,也抵達了世界通用的領域。
  沒錯,通用。只要和過去一樣發揮實力,就足以和惡魔對抗。
  米菈重複了幾次深呼吸,切換意識。想起遊戲時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重疊。
  「妳做了什麼!」
  在空中扭身落地的沃爾弗德瞪著米菈氣憤地怒吼。
  「不過是輕輕摸了汝一下。別那麼生氣,娃兒。」
  米菈感覺到心態正在變回鄧不利夫時的自己,自然而然地笑了出來。他十分熟悉這份舒適的緊張感。
  「別得意忘形了,臭丫頭!」
  沃爾弗德看到米菈露出無懼的笑容怒上眉梢,隨後手中的大鐮刀如同呼應怒氣一般噴出紅蓮烈焰。
  沃爾弗德高舉巨鐮向前衝刺,加上體重與速度的火焰利刃伴隨詭異的轟響出招。
  米菈僅以步法躲過這一擊,搖曳的火焰立刻改變軌道,再次襲來。
  然而這次追擊再度被幻影吞沒,沃爾弗德隨著同時響起的衝擊聲在地上滑行。
  在默默瞪著自己的惡魔面前,米菈筆直看了回去微微揚起嘴角。
  「老朽向汝道謝。多虧汝,看來老朽能找回手感吶。」
  沃爾弗德以波濤洶湧的暴力進逼,米菈在幻影間交錯迎擊。或許是因為緊張,交戰之初米菈的動作常會太大,並採取過剩的迴避距離;但這在一再交手的同時逐漸最佳化。
  具有身體習以為常的技術,以及受到經驗背書的確切實力。米菈找回自己的戰鬥方式,在千鈞一髮之際目送巨鐮擦身而過,順勢一拳灌進沃爾弗德的破綻。
  「可惡,耍小聰明!」
  被輕輕攻擊了好幾次,終於忍無可忍的沃爾弗德怒不可遏。居然會被比自己還要嬌小、幼小的對手玩弄。身為優等物種魔鬼的貴族,被劣等的人類在一對一的狀況下壓制,使沃爾弗德的自負開始碎裂。
  米菈輕而易舉地躲過使盡渾身力道呼嘯而過的一擊。
  鑽過噴發紅蓮烈火刺進地面的鐮刃後立刻轉守為攻,趁勢繞到惡魔背後,一腳踢進受到惡魔黑色表皮保護的膝蓋後方。緊接著,米菈趁沃爾弗德失去重心時跑上牠疏於防守的背部,用右手握住長了角的頭。
  【仙術•地:紅蓮一握】
  米菈集中意識,掌心霎時紅光閃耀,產生具有指向性的爆炎,以摧毀沃爾弗德的頭部的威力引爆。
  「嘎啊啊————!」
  被彈飛在地上翻滾的沃爾弗德按著燒傷的頭部起身,牠的雙眼終於染上瘋狂的怒火。
  「嗯……不用法術果然傷不了嗎。」
  米菈一再毆打惡魔身體的拳頭被可形容為強韌甲殼的體表阻擋,幾乎毫無效果。不僅如此,拳頭還有些發紅刺痛;但這也是當然的。他把強化近身搏鬥用的裝備交給了克雷歐斯,如今米菈本身的肉體能力與一般術士大同小異。
  仙術大多受到肌力數值影響。現在米菈雖以魔力彌補,肌力太低還是難免為攻擊力不足苦惱。
  仙術士戰鬥風格的精隨原本在於打擊與仙術的配合。米菈正是為此學習武術並勤加修練;然而現在通常的打擊卻不起作用。
  【仙術奧義:真眼】
  取回鄧不利夫時的感覺,米菈輕輕閉上眼睛。雙眸緩緩張開時,瞳孔變成比天空還要清澈的蒼藍。
  仙術的奧義,真眼。發動中不僅會給予所有能力加成,還能強化仙術的效果,更是自己的看家本領之一。
  
  米菈向上飆升的魔力傳進在城堡裡旁觀的芙麗嘉眼中。她不禁被震撼到一屁股跌坐在地,意識差點被從未感覺過的龐大魔力洪流吞沒。
  「芙麗嘉,怎麼了?」
  艾梅拉朝突然跌倒的芙麗嘉伸手問道。
  「米菈的感覺變了。變得更強……更深……」
  芙麗嘉看著米菈所在的位置,搖搖晃晃地起身。和平常的米菈不同的那句話,使所有人靜靜吞下一口口水。
  
  米菈與惡魔的戰鬥越演越烈。沃爾弗德儘管怒氣衝天仍沒有喪失理智,雙手纏繞黑色烈焰以火焰巨鐮發動波狀攻勢。
  牠劈下鐮刀,待米菈躲過再發射黑炎追擊。
  米菈為了對抗黑色火焰發動【仙術•地:風纏】,以纏繞強風的雙手彈開黑炎直接鑽進惡魔懷裡在牠側腹印下一掌。下一剎那,纏繞的風解放力量,真空與旋風的亂流化作狂風暴雨將沃爾弗德的身體擊退好幾步。
  「哼嗯!」
  然而沃爾弗德不以為意,向前大跨一步由下而上疾挑揮下的鐮刀。風的一擊也無法干擾牠的行動,銳利劃破風聲的火焰在旋即抽身的米菈面前一閃。下一秒,動作尚未結束沃爾弗德又刺出右手,以黑色火炎追擊。
  「喔喔!挺能幹的嘛,娃兒!」
  米菈雙手交叉用風接下全部攻擊,以蒼藍透徹的真眼看著沃爾弗德。
  「臭丫頭,妳又想愚弄吾嗎!」
  沃爾弗德發出怒吼朝後方飛去。牠的魔力急速高漲,與魔力成比例膨脹的漆黑烈焰纏繞全身,猛然噴上天花板。
  「吾不留妳全屍,就在這裡將妳燒到屍骨無存!」
  熊熊燃燒的火焰瞬間收束,包裹惡魔全身。下一刻化身為漆黑太陽的沃爾弗德發出比身上火焰還要激烈的咆哮,猶如砲彈般飛來。
  「妳就腐朽死去吧!」
  巨鐮氣勢倍增,纏繞黑炎發出昏暗的光輝。米菈則是以真眼清楚看見高舉鐮刀,踩碎岩盤以砲彈般速度逼近的惡魔。
  「休想!」
  米菈施展《練衝》的同時,以【仙術步法:縮地】剎那間拉近與沃爾弗德的距離。
  晚了半拍襲來的重重衝擊波剝除一小部分漆黑烈焰,稍微抵銷了沃爾弗德的力道。這個破綻對米菈來說是絕佳的機會。
  「什……!?」
  在極近距離更加重疊的《練衝》使沃爾弗德被高高打上半空,黑色火焰隨著翻飛的身體飛散。然而牠儘管浮現痛苦的表情,卻還是拍動翅膀緊急剎車。傷害本身似乎不大。沃爾弗德只攻不守的戰鬥風格或許來自於牠對自身防禦力的信心。實際上,牠的體表確實具有與自信相符的強度。
  「臭丫頭……妳要瞧不起人到什麼時候!」
  就算她的攻擊幾乎不起效用,被人類小孩恣意玩弄不可能平心靜氣。
  沃爾弗德咬牙切齒瞪著地面,視線前方的光景卻讓牠瞬間縮起身體。
  【仙術步法:空闊步】
  米菈以跑上樓梯的腳步逼近惡魔眼前。
  「可恨啊!」
  沃爾弗德來不及舉起鐮刀,只好用手敲擊鐮刀的握柄,直接使刀刃向上一彈,以最短距離橫掃。米菈一躍遙遙越過牠的頭頂,看著這迫於無奈的一擊,以倒立的姿勢把手放在沃爾弗德頭上。
  裙襬輕盈地飄起,從大腿露到腹部,但米菈絲毫不放在心上,將意識集中於掌心。
  「這樣又如何吶?」
  【仙術•地:烈衝一握】
  法術發動的同時,米菈掌心產生的衝擊波化為無從抵抗的巨浪轟進沃爾弗德的頭頂。暴力至極的洪流打飛無法留在空中的沃爾弗德,將牠的身體重重摔上地面。
  岩盤碎裂的聲音響徹四周,米菈晚一拍在地面降落。雙眼緊盯爬出瓦礫堆的黑色惡魔。
  「居然有此等程度的人類。」
  即便接下兩發近距離高威力系的仙術,惡魔似乎也沒有受到像樣的傷害。牠的韌性在任何人眼中都脫離常軌。
  (居然有這麼硬的惡魔吶。)
  然而,米菈不以為意繼續盯著惡魔。
  「可是沒用!毫無感覺!這點程度的攻擊對吾千錘百鍊的肉體無效!」
  沃爾弗德像是為了維持自己的意志般大吼。仙術本身的傷害有效,卻不足以讓沃爾弗德感受到生命威脅。
  「這場交手不賴,不過差不多該結束了。」
  【祕匿仙術:魔眼解禁】
  米菈心懷感激地說,解放了特別的力量。
  米菈的右眼染成黑色,唯有瞳孔幻化為金色。這隻異色眼令人幻想在魔鬼誕生的漆黑夜晚,於夜空中閃耀的凶月。
  被這隻右眼一瞪,沃爾弗德光從視線就感受到被射穿似地峻烈恐懼,下意識地對米菈散發的高等氣息顫抖。
  「妳這狂妄的人類啊啊啊!」
  沃爾弗德高聲咆哮,將全部漆黑火焰集中於巨鐮高舉向天;然而下一瞬間,大鐮刀卻從牠手中滑落,沃爾弗德這才察覺到身體的異變。
  (這是……唔……麻痺嗎!?放肆,放肆!!)
  【仙瞳術:痺命之魔視】
  這是麻痺遭受魔眼注視之人,更會從內部破壞麻痺對象的最高級仙術。發動條件是在一定時間內不停看著對方,米菈保持距離正是為了維持視野寬廣。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愧是惡魔,看來無法維持多久吶。」
  手指、手臂、肩膀,沃爾弗德漸漸從麻痺中解放。惡魔總體而言對異常狀態抗性都不低,縱使如此依然中了麻痺,純粹仰賴米菈龐大的魔力所致。
  當然,米菈對此心知肚明。
  他純粹是希望能有一點蓄力的時間罷了。
  在一次次交手中打飛沃爾弗德,壓制對方的米菈也難以突破牠堅硬的防禦。想憑一己之力打碎那個裝甲太過耗精費時。
  「不過,已經結束了。」
  米菈這麼說的瞬間,沃爾弗德感到背後出現的恐怖氣息繃緊全身,反射性地試圖轉身;但牠的麻痺還沒解除。沃爾弗德怨恨地咬牙,下一刻對突然從胸口刺出的漆黑利刃瞪大雙眼。
  「噁……喔喔……怎麼……可能……」
  緊咬口中噴出的黑血,反抗麻痺向後看的沃爾弗德表情染上驚愕的神色。
  眼前是應該在戰鬥一開始就排除的黑騎士紅光搖曳的雙眼。
  米菈用拳頭無法給予有效的一擊,但黑騎士的攻擊卻具有遙遙凌駕於拳頭的銳利度。即便如此,由於沃爾弗德的身體依然堅固無比,需要蓄力才能貫穿牠的防禦,為此才使用了麻痺。
  「為什……麼……這傢伙……什麼時候……」
  「老朽的黑騎士怎可能這麼輕易就被殺掉。」
  悠然走上前的米菈每一步都在地面上刻下不容動搖的勝利。
  「沒想到……會如此……敗……北啊……」
  「一開始就說過了。老朽是召喚術士。」
  「說得……也是……」
  米菈站在沃爾弗德正面,以真眼與魔眼看著牠。沃爾弗德正眼回望其雙眸,淡淡露出微笑。牠的表情透漏出與真正的強者戰鬥,敗北後接受現狀而表達的敬意。
  黑騎士拔出大劍,斜舉在空中。
  「……漂亮……」
  沃爾弗德說出最後一句話的同時,黑騎士砍下惡魔的首級。黑血沿著劍尖飛散半空,在地面上留下不會消失的黑色繁星。
  漆黑肢體無力地向前趴倒在地,沃爾弗德一臉滿足仰望天空的頭則是靠在一旁。


  13
  
  
  「不得了啊……」
  目睹米菈與惡魔的戰鬥經過,阿斯帕爾下意識地嘀咕。艾梅拉與傑佛則是因為級次相差太多而啞口無言。芙麗嘉在眾人身邊看著惡魔的魔力緩緩縮小,直到消滅。
  和茫然的四人不同,塔克特直接朝米菈跑去。
  看到忠實遵守命令的神聖騎士跟上塔克特,緋紅鍾琴的眾人這才回過神來,跟了上去。
  「米菈姊姊,好厲害!好帥喔!」
  幾乎跟艾梅拉等人追上同時,塔克特興奮地說,雙眼充滿崇敬熠熠生輝。
  「嗯,是吧是吧?」
  聽到孩童天真直率的敬意,米菈驕傲地挺胸,志得意滿地微笑。其雙眼變回原本的色彩,不祥的魔眼連痕跡也沒留下。
  現在的米菈已經沒有和惡魔戰鬥時的樣貌,儘管只是被小孩子誇獎,卻驕傲到鼻子快翹到天上去了。
  艾梅拉等人見到這種氛圍瞬間放鬆下來,展露笑顏;然而米菈壓倒性地戰勝人類的死敵惡魔,超越常識的實力仍難免使他們在意。
  「雖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還是謝謝妳,米菈。謝謝妳救了我們。」
  「是啊,只有我們的話不曉得會怎樣。」
  「毋須道謝,本來就是老朽把汝等捲進來的。」
  對艾梅拉來說,她是純粹對救了自己一命的事實表達感謝;但是從米菈的角度看來,這裡原本預定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地方,卻把他們捲進了與惡魔之間的戰鬥中,覺得被感謝很奇怪而苦笑。
  「是說啊,米菈小妹超級強耶。跟剛當上冒險者就從C級開始有關嗎?」
  傑佛忽然說出在場所有人都好奇的問題。她究竟有什麼隱情,究竟有什麼祕密?米菈在眾人眼前展現的實力震撼到連觸及這件事情都令人猶豫。
  但傑佛不知道是遲鈍,還是明知故問,若無其事地問出口。
  「嗯,是嗎。汝等會好奇嗎。罷了,說說也無妨。」
  米菈聽到傑佛的問題,賣了一下關子,用手背敲敲佇立塔克特身旁的神聖騎士,強調他的存在。
  「那麼……米菈會這麼強的原因是……」
  該說是果不其然還是理所當然,最好奇的艾梅拉湊上前,等待米菈繼續說下去:
  「汝等認識鄧不利夫嗎?老朽是他的弟子,於是才會代替無法行動的師父,替他處理雜事。」
  米菈在證明自己力量的同時,稍微觸及了之後有可能會被問到來到古代神殿的理由。他想只要說和九賢者相關,就算被追問下去也能以頭銜當作擋箭牌,堅稱那是祕密。
  好了,他們會作何反應呢?米菈做好心理準備,眾人的反應卻意料之外得冷靜。
  「鄧不利夫的弟子……難怪會那麼強了。」
  「具有軍勢稱號的賢者……的弟子。原來如此啊。」
  艾梅拉與阿斯帕爾反而像是心服口服似地接受了答案。
  眼前次元截然不同的戰鬥,以及周遭留下的傷痕。說到具有這種實力的人,也難以想像不是超出常識之外的強者。這裡是九賢者與最頂級冒險者,或是三神國的將軍等名聲顯赫大人物的次元。
  米菈的實力讓人彷彿見到這些人們身影,沒有這點理由反而難以接受。
  更重要的是,眼前發生的事情使這句話毫無懷疑的餘地,就算懷疑也找不到其他答案。於是,他們才能在質疑鄧不利夫之前,老老實實地接受米菈的話。
  「鄧不利夫……九賢者的弟子……」
  和超出米菈想像,迅速冷靜下來的艾梅拉與阿斯帕爾不同,芙麗嘉重複了好幾次米菈的回答。
  芙麗嘉也親眼目睹了壓倒性的實力,因此沒有疑問。自從與惡魔展開戰鬥之前,她就已經感覺到好幾次前兆了;不過,和艾梅拉與阿斯帕爾不同的是,身為術士的芙麗嘉知道這句話史無前例。
  九賢者全都不曾收過弟子乃是事實。銀之連塔的術士不過只是研究人員,雖然能夠請賢者授業解惑,立場終究僅止於此。不是弟子,也不是師徒關係。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在一對一的位置,學習賢者的一切知識。
  九賢者從失蹤前開始就沒有公認的弟子,唯一回來的露米娜莉亞現在也沒有徒弟。
  芙麗嘉在「若非賢者的弟子便無法解釋她的強度」,以及「這個說法違反歷史、前所未聞」之間動搖。
  「好猛!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認識那個名字。超級名人的弟子嗎?米菈小妹好強啊!」
  傑佛一面手舞足蹈一面稱讚米菈,然後他看到站在身旁的神聖騎士,又吵著說:「仔細一看派頭就是不一樣啊!」
  不論是誰的弟子、有什麼隱情,米菈都打倒惡魔救了自己。對傑佛而言其他都不重要,總之就是米菈很強,僅此而已。這是就好方向的白目,不,他是故意的。
  對塔克特來說,鄧不利夫是繪本與故事書中的英雄。更重要的是打倒惡魔的米菈是真正的英雄,所以他以閃閃發光的眼神看著米菈。
  米菈原本以為會稍微受到質疑,所幸這一句話就解釋了一切,真是鬆了口氣。
  會如此預想的理由,是因為九賢者失蹤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不知身在何方生死不明之人的弟子,真要說的話這是可以亂報的名號;不過在場的人都沒有這麼想,也沒有確認真偽就直接接受了。
  「怎麼了汝等,這麼快就相信了嗎?」
  米菈因為有些失望不禁這麼說出口。
  「咦,是假的嗎!?」
  原本接受弟子這個理由的艾梅拉慌慌張張地又湊了上去。
  「不,不是假的,然後好近。」
  米菈臉頰微微泛紅,輕輕別開眼向後退。
  「比起這個,老朽的師父不是失蹤了嗎?老朽以為汝等會問關於此事的問題。」
  「啊,原來是這樣。」
  艾梅拉點頭表示理解,輕輕用手觸碰白騎士(神聖騎士),以談論夢想的口吻開口。
  「的確,關於賢者失蹤有各種說法。有人說是跑去了魔界、因為慘烈的失和而自相殘殺,或是升格為神被召喚到天上等等;但這些都是一部分人隨口說的笑話。一般說法是賢者大人們在哪裡隱居,遠離俗世。距離失蹤已經過了三十年,這個時期會有弟子出現也不奇怪喔。」
  這個說法並非完全錯誤。艾梅拉這麼說完,阿斯帕爾看著米菈全身繼續說:
  「還有,小妹妹的戰鬥方法跟我從老爸口中聽到的一模一樣。」
  說完他咧嘴微笑。這就是他立刻相信米菈說詞的決定性因素。
  「我爸爸也常跟我說!」
  「我也是呢。自從知道我有魔術士的才能,我就看過好幾次九賢者的故事了。」
  「就是說啊~話說,這個國家出生的人應該沒有人沒聽過吧?」
  阿斯帕爾說完後,其他三人也跟著附和,回想故事中的情節。腦中的情境酷似米菈剛才的戰鬥方法。
  「什麼故事?」
  米菈這麼嘀咕皺起眉頭。九賢者的故事,也就是自己與同伴的故事。米菈對那究竟是什麼備感疑惑。
  「妳沒聽過《所羅門王與九賢者的故事》嗎!?」
  以至今最大音量大喊的艾梅拉對點頭回答的米菈說了聲「真沒辦法~」露出喜孜孜的表情,然後洋洋得意地仔細說起故事來。
  
  大家所說的故事是大受阿爾凱特王國男女老幼歡迎,以九賢者為題材的故事。其中一個鄧不利夫的故事描寫了「軍勢」的拿手本領——同時召喚上千隻武具精靈的英勇事蹟;不過,還有一個更受歡迎的故事——鄧不利夫以不像召喚術士的方式戰鬥,同時施展召喚術與仙術,在封閉空間內近身搏鬥為主的故事。
  召喚體飛舞交織,鄧不利夫則是在地面奔馳,每個小孩無不對這個故事著迷。
  艾梅拉簡潔而熱情地訴說了故事內容。
  由於事先具有這種知識,她才立刻接受了米菈的話。
  「居然流傳了這種東西……」
  米菈擺脫不了羞恥心與訝異,露出略為動搖的表情喃喃自語。身旁的塔克特以純潔無垢閃閃發光雙眼興奮地說著「好厲害好厲害!」
  「米菈,這還只是序章喔!妳的師父,鄧不利夫大人的英勇事蹟可不只有這點程度喔!」
  越說越得意忘形的艾梅拉高舉拳頭,隨後芙麗嘉堅硬的法杖擊中艾梅拉的側腹。
  「妳說夠了吧?比起這個快點回去吧。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報告嗎?」
  「也……也對,就這樣吧……」
  按著側腹呻吟蹲下的艾梅拉以模糊的聲音回應,這才眼泛淚光搖搖晃晃地起身。
  「這問題是老朽問的,應該在中途阻止汝的吶。」
  自己在中途制止就不必害她被打了,米菈體貼艾梅拉這麼說。
  「沒有這種事喔,米菈妹妹~!是艾梅拉不對,妳不用在意喔~!」
  「喔喔嗚!?」
  芙麗嘉突然叫出差點破音的聲音,擄人似地一把抱起米菈,同時把臉埋進米菈胸口喘氣摩擦。儘管身為術士,她的動作依然有如攻擊獵物的獅子般敏捷。
  一陣寒意竄上米菈的背,危機感步步逼近;但那卻被艾梅拉的手刀漂亮地排除了。芙麗嘉趴在地上,艾梅拉則是按著側腹。看來有失控潛力的這兩人就是這樣彼此制衡的。
  「真不好意思。」
  「剛才還很普通的吶。」
  「我想應該是放鬆下來超過忍耐極限了。」
  「辛苦汝了。」
  這麼說的兩人看著芙麗嘉一臉幸福倒在地上喊著「超級軟的耶~!」心花怒放,大大嘆了口氣。
  「真是太可惜了啊。」
  「這也是芙麗嘉的魅力啊。」
  阿斯帕爾嘆了口氣嘟噥,傑佛則是以爽朗的笑容說只要是美女又有什麼關係。
  
  「話說回來,米菈妳跟鄧不利夫大人一樣,召喚術跟仙術都能使用呢。那個好厲害喔。」
  芙麗嘉緩緩回歸平靜的同時,艾梅拉帶著熱情的眼神說。那是鄧不利夫的戰鬥風格,但對召喚術士來說相當特別。
  「仙術嗎……會突然消失,仙術還真厲害啊。」
  「那點小事何足掛齒。」
  「我的眼睛有時候也會跟不上耶。仙術士每個人都會用那種超出常識的方法移動嗎?」
  「那點小事何足掛齒。」
  「好像還在天上走耶。我們公會裡有仙術士,我想應該做不到那種事才對。」
  「《空闊步》是仙術士的固有技能。那點小事何足掛齒。」
  米菈身為仙術士等級也不低。他的動作配上誇張的戰鬥,從客觀角度看來有點像是幻覺。親眼目睹驚心動魄的戰鬥,那鮮明地烙印在艾梅拉等人的腦海中。
  「仙術好厲害喔!」
  統整所有人的感想後,艾梅拉興奮地說。在此同時,緋紅鍾琴的眾人則是對仙術刮目相看。身為召喚術士卻能操縱仙術的賢者弟子居然展開了那麼精彩的仙術戰,甚至能壓制惡魔,不可能不被迷倒。
  「……汝說……什麼?」
  原本應該彰顯召喚術的實力,結果反而提升了仙術的評價。米菈將視線移向遠方,抱頭苦思究竟哪裡搞錯了。
  有個少年對苦惱的米菈投以尊敬與羨慕的眼光。
  「我也想變成跟米菈姊姊一樣厲害的術士!」
  九賢者的英雄事蹟刺激了少年的內心,再加上直接目睹米菈的英姿,又受到艾梅拉活潑生動的故事影響,塔克特完全將米菈視為偶像了。
  「喔,這樣啊這樣啊。汝想變成跟老朽一樣的召喚術士嗎?值得嘉許吶!」
  米菈這麼說,用力搔了搔塔克特的頭,對他展露開心的微笑。
  「想當術士的話,首先得調查有沒有潛力呢。塔克特不知道有沒有術士適性?」
  終於回歸平靜的芙麗嘉一面按捺嫉妒心,一面對集米菈寵愛於一身的塔克特說。
  「術士適性是啥?」
  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的米菈停下手轉向芙麗嘉。
  「哎呀,妳不知道嗎?」
  「啊……嗯,老朽為了修行跟師父住在遠離俗世的地方,對這方面較為陌生。」
  米菈察覺這也是遊戲成為現實後的變化,說出事先編好的藉口。
  「……原來如此,那就沒辦法了。」
  即使在九賢者這最優秀的指導者下拜師學藝,要具備現在的實力想必需要耗費相當的歲月。既然如此,會不知道這十年來確立的術士適性理論也是當然的。芙麗嘉點頭表示理解。
  「要解釋的話,就是每個人的魔力有大小的差別,也有性質的差別。這個差別會影響可以使用的法術,也就是有沒有適性。」
  想成為術士,必須具有術士適性。在Ark Earth Online中,不論是戰士還是術士,玩家都能自由選擇想玩的職業展開遊戲,想成為什麼就能成為什麼;然而,從芙麗嘉的說法聽來,由於與生倶來的魔力不同,並非每個人都能平等地選擇。
  「魔力的不同嗎……是說,塔克特又如何,他能成為召喚術士嗎?」
  「關於這點,得要調查才能知道。在術士公會可以檢查,等回到城裡可以去一趟呢。」
  「什麼,術士公會竟做得到這種事情。塔克特啊,如何,汝想知道嗎?」
  「想,我想知道!」
  這麼一問,塔克特便立刻精神抖擻地點頭回答。
  「那麼回去後就去一趟吧。」
  米菈這麼說溫柔地微笑。芙麗嘉則是在那身為天使卻有如聖母般的笑容,以及內心湧現的嫉妒的夾縫間瘋狂掙扎。
  
  
  
  14
  
  
  「喂~這該不會還挺不賴的吧?」
  就在米菈祈禱新召喚術士誕生的時候,傑佛的聲音傳了過來。往他的方向看去,米菈看到傑佛正在用腳尖戳地面上的惡魔屍骸。
  「仔細一看模樣真不得了啊。」
  最先表示興趣的是阿斯帕爾,他跑上前注視著刻在惡魔體表上各式各樣的傷痕,然後用手背輕輕敲了敲,對惡魔非比尋常牢固的體表嘆息,心想自己就算使盡全力應該也無法傷到牠。
  偷瞄了一眼的艾梅拉也抱著相同的想法用力握著劍柄,在心中下定決心從今天開始要加倍訓練,看著惡魔彼方的眼神烙印著在現場進行的激烈戰鬥。
  和包圍惡魔屍體感嘆的艾梅拉等人不同,塔克特一看到惡魔就躲到米菈背後。米菈則是對他說「不要緊喔。」輕輕握住他的手。從背後看到這一幕的芙麗嘉虎視眈眈地看著另一隻手。
  「話說這個啊。我完全拿不動的說。」
  或許是具有相當可觀的重量,傑佛用雙手拖著巨大鐮刀,搬到阿斯帕爾腳邊。阿斯帕爾接下鐮刀,表情乍然改變。
  「唔……怎麼這麼重。哼!」
  邊說,他邊勉強用雙手舉起大鐮刀用力揮下。刀刃隨著尖銳的金屬聲插進地裡。
  「所以說,怎樣?」
  「這是職業專用武器,我這個戰士用不來。總之,小妹妹不需要武器,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吧。」
  「嘿啊,有魔動石跟魔動結晶,米菈小妹一定賺得荷包滿滿滿。我能跟妳收一成道具回收費嗎?」
  傑佛半開玩笑地笑說。古代神殿得到的道具除了最初的食屍鬼外,全部都是米菈的功勞。傑佛是在明白這點的情況下不停回收再回收,其他成員也沒有插嘴的意思。
  然而米菈不同。
  「怎麼,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平分嗎?老朽不善常算數,就交給汝等了。」
  緋紅鍾琴的眾人聽到這句話啞口無言。這次回收了魔動石以及惡魔的武器大鐮刀。不用計算,光這樣就是一筆財產了。
  而不論怎麼看,所有權都屬於米菈;但本人卻說跟大家平分是理所當然的。
  平分同心協力打倒魔物得到的戰利品是冒險者的常識;不過如今知道了米菈的實力,艾梅拉等人明白自己只是陪走這一趟而已。
  「可是妳想,打倒魔物的不是米菈的召喚術嗎?」
  「咱們不是同一隊嗎?」
  艾梅拉支支吾吾地道出現狀,米菈便頭上冒出問號回應。
  米菈原本就有這種打算,純粹是因為習慣遵守玩家間的常識。不喜歡爭搶魔物掉落物的他認為只要是團隊戰,從一開始就全部平分最公平理想。
  艾梅拉與米菈面面相覷側著腦袋。兩人身旁,聽不懂對話內容的塔克特也歪著頭。
  「心胸這麼寬大的米菈也好棒!」
  芙麗嘉這麼喊抱住米菈,米菈便對艾梅拉投以求助的眼神。
  艾梅拉呵呵笑著,不曉得第幾次朝芙麗嘉的腦袋劈下手刀。
  「米菈真的很脫離常識呢。」
  「這我同意。」
  阿斯帕爾用力點頭,同意無奈卻露出溫柔微笑的艾梅拉。
  「老朽可沒有那麼資金困頓吶。」
  必要時只要跟所羅門申請經費就好,米菈嘴角上揚嫣然微笑。
  「既然能住在夏燈籠,這麼說也是呢。」
  「啊~她好像說過啊。」
  「說過啊說過啊。不愁錢花好羨慕喔~」
  艾梅拉以望向遠方的眼神,想起鎮魂都市科羅納克最頂級的旅館,還有唯一一次慶功宴時造訪的那一天。
  阿斯帕爾也跟傑佛相同,想起金碧輝煌的裝潢與各種極致奢華的菜餚。
  「正是如此,所以沒有問題。」
  「真的可以嗎?」
  「無妨。此外,汝等的公會裡若是有能用那把鐮刀的人,就把鐮刀交給他吧。」
  米菈說難得拿到了稀有的武器,最好給能用的人。這也是玩家時代的規矩。掉落裝備的時候,會交給最能有效活用的人。米菈至今為止都一直這麼做,從今以後也不打算改變。
  具有這種心態的米菈一說,再次讓一行人的表情為之一變。艾梅拉一愣,阿斯帕爾苦笑,傑佛放聲大笑。前一刻才復活的芙麗嘉則是對三人各自不同的表情疑惑地歪著頭。
  「要先鑑定才知道,可是這一把可不便宜喔。」
  「如果有能充分利用的人,裝備不是交給他最好嗎?老朽不需要。汝等有能用的夥伴嗎?」
  「嗯……公會的夥伴裡有闇騎士。他應該能用,不過啊……」
  阿斯帕爾這麼說,同時因為不曉得該不該把這頂級的惡魔武器交給不在場的人而支吾其詞。
  「喔喔,闇騎士嗎?那麼正好,就交給他吧。」
  「不是,可是啊。對我們來說能提升公會戰力是件好事,但我們還是不能收。就只有這個不能收。」
  「嗯,米菈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還是會有點不好意思。」
  艾梅拉和阿斯帕爾會猶豫不決不無道理。他們身為高等冒險者對金錢面必須特別留意;然而這次級別不同。
  米菈不需要大鐮刀,金錢方面也沒有困擾。再加上心想著要是隨便拿去典當,落到人格有問題的人手中就不好了。
  「老朽是想交給值得信賴的人吶。」
  相處時間不長,但艾梅拉他們毫無疑問是群好人。即使沒有報酬,依然擔心小孩而陪著塔克特來到這裡就是最佳證明。
  米菈這麼說,將眼神從大鐮刀移到艾梅拉身上。兩人四目交接,儘管茫然無措,表情仍緩緩明朗起來。艾梅拉對話中的信賴一詞作出反應。
  而這句話直接命中她的心。
  「我知道了,就讓我負責保管吧!」
  艾梅拉握住米菈的手,直率的雙眼寄宿著強烈的意志,以感動無比的表情宣言。
  「妳說真的?雖然我也是,不過我們今天才剛見面啊?」
  「的確是這樣,可是感覺又不壞,有什麼關係咧?」
  「我也不會做背叛米菈的事情。」
  阿斯帕爾儘管內心歡喜,卻依舊說出有常識的發言。傑佛則是輕鬆地笑了笑。最後芙麗嘉毫不猶豫地回答。
  米菈盯著唯一說出反對意見的阿斯帕爾,嘴角向上揚起。
  「若是發生了什麼事,老朽就親自來討回吧。」
  米菈面露無懼的笑容說。理解其言外之意的阿斯帕爾也無法反駁,只好勉強答應。
  
  「那麼,這就暫時讓我保管,再負責送人吧。」
  艾梅拉這麼說把大鐮刀塞進道具欄裡。
  「哇,差一點裝不下!」
  看著道具欄,艾梅拉對顯示容量的數字驚呼。
  綜合公會出租的操者的手環隨種類不同,容量也不同。當然,容量越大租金就越貴,除了等級之外還需要博得綜合公會的信用。
  「這麼說來,妳說妳為了準備買了不少吧。」
  為了今天的地下城攻略,艾梅拉的準備比平時還要周到,容量也占去不少。實際拿過大鐮刀的阿斯帕爾因為那個重量而表示理解。
  然而米菈卻側了側腦袋。遊戲時代並沒有容量限制。
  「怎麼,汝等的有容量限制嗎?」
  米菈這麼說,把臉湊近艾梅拉的手環。手環的設計跟自己的幾乎一樣,頂多只有大小稍微不同。
  「米菈的沒有嗎!?」
  「沒有!?」
  「裝到爽!?」
  除了艾梅拉與阿斯帕爾,連傑佛也跟著追問。對負責回收道具的他而言,不需要煩惱取捨的道具欄正是理想的收納空間。
  米菈聽到接連發問,不敵他們的氣勢,打開自己的道具欄確認。道具一覽中沒有裝特別重的物體,幾乎都是小東西。話雖如此,數量也相當可觀,若是換算成總重量隨便目測應該也超過三百公斤。
  若是遊戲變成現實使道具欄容量出現上限,就代表至少裝得下這麼多東西。
  「嗯……裝得不少,不知道吶。」
  米菈想過各種可能性後回答。這時,一直盯著米菈的芙麗嘉問說:
  「如果是跟術士公會租借的,應該會聽到關於容量的說明才對呀。」
  聽到這句話,一行人同時「啊」了一聲。
  「這麼說來,妳有聽嗎?」
  就算艾梅拉這麼說,米菈的手環也不是操者的手環,打從一開始就是控制器,不可能聽過解說。
  「啊……這是那個……師父給老朽的,老朽只知道用法啊。」
  「這樣啊,原來如此。那就沒辦法了。」
  米菈利用弟子的設定這麼敷衍,一行人便點頭接受。
  不知道的事情是因為遠離俗世,詳細或優秀的部分則是師父教的,或是師父給的。這就是米菈藉口的主軸。
  「可是,萬一要用的時候超出容量就傷腦筋了,所以還是去確認一次比較好喔。」
  「說得也是,就這麼辦吧。」
  贊同芙麗嘉的提案,米菈在心中記下一筆,要在回到阿爾凱特城時問應該知道的所羅門。
  然後米菈為了測試,拿起大鐮刀放進道具欄中,結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接著又裝了阿斯帕爾的大槌子還有其他各種重物,結果仍然沒有超出極限。鄧不利夫給的手環具有破格的容量。得到這個結果,眾人說著鄧不利夫真厲害,又誇獎召喚術以外的事物一番。
  就在實驗結束的時候,第一個發現異狀的傑佛大喊。
  「喔喔!?燒起來了!」
  聽到這一聲,米菈等人一齊回頭,看見包圍在黑炎之中解體的惡魔屍骸。
  「怎麼了,你做了什麼!?」
  阿斯帕爾靠近到快要碰到火焰的位置,問在一旁愣住的傑佛。
  「沒有,我什麼也沒做啊。牠突然就燒起來了。」
  傑佛搖著頭,眼中映照著火焰。傑佛原本在好奇地觀察第一次看見的惡魔,不知為何眼前的屍體竟忽然燒了起來。
  「不必擔心,那就是惡魔的最後。」
  米菈以冷靜的表情平淡地說。打倒惡魔之後,屍體會在一定時間後隨著黑色火焰消滅。
  「嗯……有什麼東西剩下來耶。」
  火焰熄滅後留下幾個黑色的物體。傑佛戰戰兢兢地戳了一下。
  惡魔一旦失去生命,就會被寄宿於體內的魔界火焰歸還塵土,唯有惡魔較為強韌的部位能承受業火燃燒。
  「留下來的比想像中還多吶。」
  聽到米菈的話,傑佛判斷應該本來就是這樣,回收了惡魔的素材。
  
  回程途中魔物沒有復活,解決所有事情的一行人平安回到第一層。
  米菈等人穿過入口的結界,吸飽爽快的空氣。
  「哈啊啊。這一瞬間真的好舒服。」
  艾梅拉用力伸了個懶腰,呼出一口氣。正確來說祭祀場還不算外面,但和潮溼陰暗的地下相比還是清爽不少。
  雖不及艾梅拉的程度,但阿斯帕爾與芙麗嘉也因為解放感放鬆心情。背後,傑佛則是用手按著有鮮紅色手印的臉頰嘟噥「喔……痛死了……」。這是爬上第六層樓梯時再次捉弄艾梅拉的下場。
  塔克特盯著身旁的米菈看,他的眼神中寄宿著敬意與堅強的意志。
  「好了,比想像中還早出來,就在太陽下山前回家吧。」
  染成紅色的夕陽從稍微崩毀的神殿縫隙間照了進來。艾梅拉看著紅色的陽光有些依依不捨地說。
  從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徒步走到鎮魂都市科羅納克約一個小時。艾梅拉原本預計這次冒險要花上兩天一夜,她也跟夥伴和塔克特說,可能要在中間層露營。而她的道具欄中,沒有機會登場的無數食物則是在大鐮刀的擠壓下沉睡著。
  「當天來回古代神殿最底層嗎。這好像能炫耀一下啊。」
  離開祭祀場的阿斯帕爾回過頭,仰望古代神殿。排滿斷崖的神像在斜陽之下照出濃濃的影子,彰顯不同於早晨的魄力俯視一行人。
  「遇到惡魔的故事一定更能炒熱氣氛吧。」
  「說那個才不會炒熱氣氛。」
  「我就知道~」
  被芙麗嘉一瞪,傑佛這麼說小小聳肩,抱怨了聲「真是苦行啊。」十年前應該全數遭到殲滅的惡魔再度現身。想到惡魔這種存在的影響力,所有人都判斷這件事十分難以處理,決定不隨便說出口。
  知道自己嘴巴很大的傑佛似乎已經開始累積辛勞了。
  「總之先回去吧。這件事情得跟團長討論後才能決定。」
  艾梅拉把手放在精靈劍的劍柄上,有些依依不捨,卻依然擺出威風凜凜的表情說。
  「也對,快點回去吧。」
  以平時輕鬆愉快語氣回話的傑佛,回過頭看著古代神殿,靜靜閉上眼睛。
  (這個性真是麻煩吶。)
  米菈在心中低語,牽著塔克特的手邁開步伐。在他的背後,男人閉上眼睛,一道淚水滑下臉頰。
  
  
  
  15
  
  
  離開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約一個小時,米菈等人穿越森林抵達鎮魂都市科羅納克。
  夕陽溶入地平線,只剩天空的角落還留著一抹紅色。在唯有明亮的星星提早露臉的夜色之下,在場所有人都對眼前的景色啞口無言。
  眼前應該是緩緩展現夜晚活力的城市。
  「怎麼會這樣……」
  呆愣的艾梅拉勉強擠出聲音,但她似乎連說出疑問都得費盡全力。
  這是當然的。剛回來的米菈等人不可能理解為什麼會有滿城的獸群,正在和冒險者與警巡騎士戰鬥。
  「總之我們先去幫忙!」
  阿斯帕爾這麼說率先衝了上去,艾梅拉與傑佛也緊跟在後,投入大街上的混戰。
  「塔克特,汝一定會擔心祖父,要先去找他嗎?」
  「沒關係,爺爺是這個城裡最強的。」
  米菈這麼一問,塔克特就搖頭,略顯驕傲地回答。他或許是相當相信祖父的實力,表情一點都不擔心。
  「那麼,不要離開老朽身邊喔。」
  「是!」
  判斷不必擔心的米菈召喚神聖騎士,命其護衛塔克特。
  「我也絕不離開妳!」
  芙麗嘉宛如背後靈一般緊緊黏在米菈身上。負責制止的艾梅拉在遠處揮舞精靈劍奮戰,米菈只好快步朝她走去。
  
  「這些是之前的殭屍嗎?」
  追上正在打倒敵人的艾梅拉等人,米菈看著被砍倒在地的野獸低語。遠方可見雜亂的獸群,牠們的身體由泥土與草木形成,和最近傳聞中的殭屍一樣。
  「是啊!之前明明只看過人型,這麼多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負責管理芙麗嘉的艾梅拉迅速達成使命後回答。
  誠如艾梅拉所說,殭屍事件只目擊過人型殭屍,每個人都是第一次遭遇獸型。不過和過去不同,儘管詭異卻不曾攻擊人類的殭屍,如今則是隨機攻擊附近的人。
  野獸殭屍在大街上奔馳,到處都傳來怒吼與戰鬥的聲響,唯有路燈靜靜地零星點亮夜晚的大街。
  仔細環視四周,和城市本身的災情相比,傷亡人數反而較為輕微,可見留在外面的人全都熟知戰鬥的方法。
  「唔……這是……」
  忽然,某間店映入確認狀況的米菈眼中。店內凌亂不堪,商品散落一地;但米菈對這間店毫無興趣,反而注視著散發不可思議存在感,紅白相間雨傘造型的招牌。
  (殭屍……不,那種事不可能吧。)
  米菈在心中把自己的想法一笑置之,將視線從雨具店移回艾梅拉等人的方向。
  「總之先去中央廣場吧。途中會經過綜合公會跟警巡局,可能可以知道些什麼。」
  艾梅拉這麼說,指向通往市中心的大道,米菈便轉向殭屍與冒險者混雜的那條路皺起眉頭。
  「嗯,說得也是……吶?」
  米菈點頭回答,卻在視野中看見某個熟悉的物體皺起眉頭。
  「那輛馬車是……」
  即使瞇起雙眼,在昏暗的夜晚也看不清楚,米菈只好向前跑去。
  野獸殭屍蜂擁而上,襲擊獨自脫隊的米菈;不過在尖牙利爪觸碰到之前,野獸殭屍就被突然現身的黑騎士剎那間一刀兩斷。慢了一步跟上的艾梅拉等人則是帶著僵硬的笑容,目送伴隨黑劍飛散四方的殭屍殘骸。
  某台馬車撞進大街旁並排的建築物中。那是米菈搭乘的馬車,眼熟的軍服男子——葛雷特則是倒在一旁。
  「果然!葛雷特,振作……點……」
  米菈跑向倒在地上的葛雷特,彎下腰來搖晃他的身體;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葛雷特滿面的笑容卻映入米菈眼中。
  米菈再次環顧四周。附近只有數不盡的野獸殭屍與殘骸,以及沾染無數汙漬的馬車。汙漬和之前撞上殭屍時相同,不僅如此,黏在車體上的數量比上次還多。
  「好了,葛雷特。快起來!」
  即便不禁失笑,米菈依然毫不留情地賞了葛雷特面露愉悅的臉一巴掌。看到在他醒來前說著「起來,起來!」猶如鞭打一般不停賞他耳光的背影,艾梅拉戰慄不已,芙麗嘉則是興奮地蠕動身軀。
  「嗚嗚……啊,天使!也就是說這裡是天國嗎?」
  「是老朽,蠢材。汝仔細看看四周!」
  葛雷特坐起身說出沒睡飽的夢話,米菈便無奈地頂了一下他的腦袋,指向一旁的馬車。
  「啊、啊啊,對了對了。」
  看到撞進民宅裡的馬車,葛雷特完全清醒過來,開始整理亂掉的衣服。接著米菈要求他解釋現狀。
  葛雷特說,人型殭屍大概從中午過後開始徘徊。
  不久之後狗與熊等野獸殭屍突然出現,開始攻擊居民。
  戰士公會緊急組成避難所,術士公會則是組成急救站。警巡騎士、冒險者與能夠戰鬥的市民負責對付殭屍。只要關緊門窗,野獸殭屍就進不去民宅等。
  葛雷特正巧在公會,聽到接連傳來的情報大致掌握了狀況。
  最後他奮力說道,自己受到綜合公會的請託正在達成軍人的使命。
  「真是不可思議吶。」
  米菈聽完解釋這麼說道,望向依然戰鬥不止的大街。倒下的殭屍散亂在城市各處,而且尚在繼續增殖。
  「事後處理想必相當麻煩吧。」
  「的確,數量這麼多一定會累死人吧。」
  「嗯,畢竟是殭屍吶。」
  米菈帶著一副想到好哏的表情,故意這麼說。瞬間,難以言喻的沉默支配這一帶。
  「有裝甲吉普車就輕鬆了說。」
  隔了幾拍,葛雷特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般繼續說道,敷衍似地急急忙忙拖出撞進民宅裡的馬車。
  「唔?看起來還真厚重吶。」
  米菈雖然露出稍有不滿的表情,卻看到在馬車前面的裝甲,以及穿著騎士般馬具的馬後改為苦笑。
  「畢竟這台是護送重要人士的馬車,這是以備不時之需的突破型兵裝。」
  葛雷特跳上駕駛座,以臉頰磨蹭車體發自內心陶醉地說。看到宛如毒癮發作的表情,米菈只回了聲「這樣啊。」倒退幾步。
  「啊,米菈大人要搭嗎?」
  「不必。」
  葛雷特以分享幸福的口吻問。從馬車的狀態看來,他想做什麼一目了然。不想再被甩來甩去的米菈立刻這麼回答。
  「這樣嗎,真可惜。啊,話說我的臉頰好像有點刺刺的……」
  「大概是掉下來的時候撞到了吧。」
  「有可能是這樣呢。」
  摩擦著紅到連手掌形狀都看不出來的臉頰,葛雷特點頭表示理解。
  「那麼米菈大人,我們稍後再見。」
  說完葛雷特便駕著馬車,發出怪聲衝進戰場之中。拉車的馬雖然完全遭遇車禍,卻由於有魔導工學製的馬具保護,依然十分健壯,發出勇猛的嘶鳴撞飛殭屍。
  米菈用看著遠方的眼神目送馬車離去。
  「剛才那個人是軍人對不對?米菈認識嗎?」
  「完全是初次見面。」
  米菈故作微笑,對嚇到後退的艾梅拉斬釘截鐵地說。
  
  米菈等人從葛雷特口中得到情報掌握現狀,而不必前往綜合公會。一行人就這樣一面掃蕩周圍的敵人,一面朝市中心前進。
  艾梅拉與阿斯帕爾砍殺、擊碎群聚的野獸殭屍,傑佛跟芙麗嘉負責收拾漏網之魚。黑騎士在反方向大開殺戒,毫不留情地築起屍山血海。
  縱使如此,野獸殭屍依然不停湧現。
  「沒完沒了吶。」
  一面擊潰野獸殭屍一面輕快跳躍的米菈在建築物屋頂著地後,環顧整座城市如此低語。或許是因為不夠留意,米菈的裙襬飄了起來,渾然不覺芙麗嘉在下面雙眼閃閃發光。
  野獸殭屍的個體戰力微不足道,數量卻相當棘手,縱使沒有強力的一擊,體力仍會慢慢遭到消耗。在視野所及的範圍內,隨處可見對實力有信心的強者們因此節節敗退。
  (這是……大好時機啊!)
  現狀雖不至於受到野獸殭屍壓制,但勢必會變成持久戰。
  環顧戰況,米菈心想這是彰顯召喚術力量的大好機會,露出無懼的微笑。
  米菈朝左右伸出雙手,掌心前方便浮現《祕奧制約陣》,隨後變化為《薔薇召喚陣》。
  『無人祈禱的月下葬列。空無骸骨的劍之墓碑。
  引路之人自空中飛落,五顏六色的天庭使者。
  脫離永劫輪迴之英靈,隨戰爭聖女趕赴沙場。
  鳴響的劍戟奏出葬曲,架起通往天際之虹橋。
  身披七彩的選定者啊,跨越夜空降臨吾身前。』
  【召喚術:女武神姊妹(Valkyrie Sisters)】
  米菈靜靜鳴唱,一言一語卻溶入夜空之中,將魔法陣染成七彩的顏色。就在所有的言語串連成一個意義時,魔法陣呼應米菈的魔力發出更強烈的光芒,阿爾菲娜從中翩翩降落。
  不過這次召喚並沒有就此結束,女武神姊妹們穿過光環紛紛現身。
  最後一人降臨大地後,魔法陣化為光粒子消失。
  「我等七姊妹,遵循召喚前來。」
  阿爾菲娜向前一步,其餘六人便在她後方排成一列。接著,在一般民宅屋頂齊聚,一共七名女武神以米菈為中心恭敬地屈膝跪下。雖然細節有所不同,但每個人都穿著相同的鎧甲,容貌美麗且充滿高貴的氣質。
  「嗯,辛苦了。阿爾菲娜先前才剛見過面,不過其他人也許久不見了吶。都還無恙否?」
  米菈即使裝模作樣,依然像是在確認反應一般說道。這時,排列在角落的其中一個姊妹迅速抬起頭說:
  「是,除了阿爾菲娜姊姊的修練之外!」
  她用跟父母告狀的語氣說完後,立刻低頭逃離阿爾菲娜銳利的眼光。
  「抱歉讓您聽到玩笑話。之後我會嚴厲斥責克莉絲汀娜,還請主人原諒。」
  阿爾菲娜這麼說並深深垂頭。
  (看來她還真是沒變吶。)
  克莉絲汀娜是女武神七姊妹的小妹。她的頭髮綁成雙馬尾,也許是興趣,鎧甲上刻著愛心。長女阿爾菲娜個性則與她完全相反。
  「嗯,汝的修練那麼嚴格嗎?」
  「不,沒有這種事。只是重視複習基礎的簡單訓練。」
  阿爾菲娜惶恐地說;然而下一瞬間,克莉絲汀娜卻猛然抬起頭。
  「揮劍十萬次一點都不簡單吧!?」
  她用哀求的表情向米菈徵尋同意。阿爾菲娜的基準脫離常軌,可是小妹不論說什麼她都聽不下去,也不當一回事。既然如此,她就只能跟唯一能對姊姊發表意見的米菈哭訴。
  「原來如此,十萬確實有點多吶。」
  不知道是修練結束還是正在訓練途中,仔細一看姊妹們全都看似精疲力盡。嚴厲到超出想像的內容使米菈有點同情克莉絲汀娜。
  「我等還不夠成熟,為了成為主人的助力,得更加鑽研努力才行。」
  阿爾菲娜露出不容反駁的眼神斬釘截鐵地斷言。米菈被阿爾菲娜為了主人不惜任何努力的直率意念感動。
  「嗯,這樣啊。」
  那麼就沒有辦法了。想繼續這麼說的米菈看見姊妹們拚命懇求的身影。她們在阿爾菲娜看不到的位置雙手合十,祈禱似地向米菈使眼色。看來想要減輕修練內容的人不只克莉絲汀娜,而是所有次女以下姊妹的共同願望。
  「汝等看起來挺疲倦的,莫非剛才還在修練嗎?」
  米菈看著疲憊不堪的六人,這麼問阿爾菲娜。
  「是,除了睡眠與用餐的時間之外,其餘都是修練時間。」
  「嗯,果然如此嗎。」
  理所當然如此回答的阿爾菲娜背後,姊妹們露出無奈的苦笑。目睹六人這副身影,米菈將視線移回阿爾菲娜身上微微挺胸。
  「阿爾菲娜啊,多少增加休息時間是不是比較好吶?之後不知何時會召喚汝等。若是因為修練疲憊搞得滿身瘡痍,老朽也無法借助汝等的力量吶。」
  米菈這樣提出妥協方案。聞言阿爾菲娜睜大雙眼,恍然大悟回頭看向背後的姊妹們。
  六人以精湛的演技……又或者是真心疲憊的表情對阿爾菲娜垂下眼。
  「這……主人,萬分抱歉!我一心想著不能被主人拋下,竟犯下這般失策之舉!」
  阿爾菲娜對姊妹們的模樣大表驚愕,向米菈深深低頭致歉。
  「這是汝為了老朽做的事,毋須道歉。比起這個,至今為止辛苦了。從現在開始別太勉強自己吶。」
  米菈彎腰使視線與阿爾菲娜同高,把手搭上她的肩膀以示慰勞。
  「啊啊,主人,您言重了。我會依照主人的指示,重新檢討修練內容。」
  阿爾菲娜抬起頭來,面露發自內心陶醉的表情,真摯地接受米菈的建議。
  如此一來應該就能改善不滿才對。看了一眼姊妹們放下心來鬆弛的表情,米菈站起身。
  「好了,現在如汝等所見發生了問題。老朽想將這座城市內蔓延的殭屍交給汝等處理,還有餘力嗎?」
  「是,包在我身上!」
  不論如何,姊妹們累積疲勞是不爭的事實。米菈這麼一問,克莉絲汀娜就立刻回答。她和之前不同,充滿氣勢展露活力飽滿的笑容。其他姊妹們也以表情同意看著米菈。
  「嗯,真可靠吶。那麼阿爾菲娜啊,手段全交給汝,迅速解決這件事吧。」
  米菈心滿意足地點頭後,立刻交付任務。
  「我等遵命。」
  再次深深敬禮起身,阿爾菲娜驕傲地舉劍朝天。與此呼應,姊妹們也立正站好,高舉各自的武器。
  『我等七姊妹,聽從主人的指示。』
  姊妹們以冷靜的聲音齊聲說道,筆直看著米菈的雙眸中充滿烈火般的赤誠。
  「作戰開始!」
  七人幾乎與這一聲同時散開,阿爾菲娜也在行了一禮後跳進戰場之中。米菈目送她們離去便自屋頂一躍而下,和等著自己的塔克特會合,追上領先許多的艾梅拉等人。


  16
  
  
  女武神在城市中散開降臨各地戰線,散發壓倒性的武力以及耀眼的美麗在戰場上奔馳。
  被數量逼退的防線對一擊橫掃十名敵人以上的身影感嘆,同時受到魅惑,主動提升士氣。
  於物理面掃蕩敵人,並在精神面鼓舞整座城市的女武神姊妹戰果豐碩。緩緩倒向劣勢的戰況一舉轉為優勢,野獸殭屍以顯而易見的速度減少。
  「不論數量再多,沒有人率領就是群烏合之眾吶。」
  充滿大街小巷、置之不理就會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獸殭屍,如今已經減少到不搜索就找不到的程度了。即使遭遇到牠們,多數情況也是早就被別的隊伍處理完畢。
  「軍勢的弟子分量就是不一樣啊。」
  扛著大槌的阿斯帕爾露出從容的微笑環顧這一帶。他的視線前方,胡亂衝撞的野獸殭屍一一被冒險者砍倒。引誘進小巷,背靠著牆戰鬥等,野獸殭屍的應對方法漸漸擴散也造成影響。
  解決只是時間的問題,就在所有人這麼想時——
  「主人,我有要事報告。請您看天上。」
  阿爾菲娜無聲無息如風一般降落在米菈跟前,看著天空說。
  沒有人發現「那個」不知不覺間飄浮在夜空中。周圍黑霧繚繞,宛如毒素一般緩緩侵蝕星空的光芒。
  「那是什麼?」
  米菈皺起眉頭,看著漂浮在城市上空不自然的人影低語。
  「從魔力性質看來,應該是半魔族。」
  「汝說半魔族?」
  米菈聽到這句話驚訝地說。
  半魔族是惡魔族與人族間誕生的禁忌之子。由於具有人心,於是無法成為惡魔;卻因為具有惡魔之力,而無法與人類相容,乃是十分孤獨的存在。
  「是。不過,他似乎已經死去了。」
  「喔,也就是說跟這些殭屍類似嗎?」
  「是的。兩者的原因都來自於壟罩這一帶的不自然魔力。產生來源不明,卻是股能讓一切埋葬於周邊地區的屍體甦醒,並失控的力量。」
  這麼說完,阿爾菲娜拿出一個手掌大的球。球體漆黑無比,宛如空間中開了一個洞。
  「嗯,這就是那股魔力嗎?」
  米菈看了一眼便如此篤定,皺起眉頭看著球體。
  女武神姊妹各自持有某種特殊技能。其中之一,阿爾菲娜的技能就是這個球體。不論魔力來自何種源頭,都能濃縮成球體。球的效果會依照魔力性質變化,但阿爾菲娜手中的球看起來極其不祥,明顯具有危險的效果。
  「依照使用方法應該能做出各種應用,您意下如何呢?」
  阿爾菲娜再次確認。
  讓屍體復甦並失控的力量。若是加以囤積,在有朝一日發生的戰爭中肯定能派上用場。
  「不必,拿去毀了。」
  「遵命。」
  米菈卻立即下令破壞,阿爾菲娜便聽從指令消滅球體。從科羅納克的現狀看來,這個選擇根本不必考慮。
  「這樣剩餘的不確定因素就只剩下那名死去的半魔人了。」
  阿爾菲娜注視著飄浮在空中的人影說。米菈也同樣仰望天空,盯著蠢動的黑暗。
  「殭屍的真實身分若是附近的屍骸,難保那個半魔族也埋在附近吶。」
  「應該正是如此。」
  元凶魔力使沉眠於大地的眾多死骸復甦,其中也混雜了半魔族的屍體;但米菈卻對這件事情感到疑惑。
  半魔族本來就是非常稀有的存在,更是顯眼的存在。
  這種人為什麼會悄悄沉睡在這附近?想到這裡,米菈突然想起過去發生的事情。
  曾經,有某個在玩家間流傳,不可思議的敵方NPC。
  突然出現的NPC在當時以可說為無人能敵的強大,開啟敵意行動襲擊每一個遭遇的人。
  受害玩家接連出現,不曉得他是什麼的傳聞傳開來時,官方突然發布要舉行活動。內容是「消滅在大陸失控的半魔族」。
  最後眾多玩家參與活動,即便屢次遭到送還自國,最後終於討伐成功時,說巧不巧就在鎮魂都市科羅納克附近。
  當然,米菈也參與了突如其來的活動,並熟知半魔族的強度。
  「那要是他就麻煩了吶。」
  米菈仰望人影回想自己曾經見過飄浮在天上的黑霧如此喃喃自語。
  「不愧是主人,您見過他呢。」
  「嗯,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比現在還不成熟,歷經了一番苦戰吶。」
  看到阿爾菲娜對自己露出充滿敬意的眼神,米菈一面苦笑,一面在腦中想起當時的激戰。
  「居然能讓主人陷入苦戰,實力那麼堅強嗎?那麼現在是絕佳的機會,就在完全復活之前消滅牠吧。」
  阿爾菲娜瞇起眼睛,面露冷靜又透澈的笑容凝視著天空。
  「怎麼,那還不是完全體嗎?」
  「是的。因此不必勞煩主人出手,半魔族也請交給我等姊妹。」
  米菈露出安心卻略顯遺憾的表情仰望半魔族殭屍。阿爾菲娜尊敬地進言。
  「嗯,也好。漂亮地收拾他吧。」
  米菈直直面向阿爾菲娜,看著她充滿自信的雙眼,並稍微挺起胸膛裝模作樣地點頭。隨後阿爾菲娜說了聲「我以驕傲發誓。」繼續說道:
  「關於此事的處理方式,我有一事相求於主人。請問能否請主人承認使用模仿代號(Imitation Code)G呢?」
  這麼說的阿爾菲娜露出淺淺的微笑。那是不同於開心、愉快的笑容,米菈似乎曾經在哪見過。
  「沒聽過這個名字吶。也就是說,汝想以那為目標測試新招嗎?」
  不論是戰士還是術士,都會透過進行試射摸索新招式與法術的手感。其中若是高級的強大法術,第一次施放時都會具有難以言喻的亢奮感。
  米菈當然能夠理解,應該說是相當感同身受。
  「主人說得沒錯。」
  阿爾菲娜立刻回答,看著米菈的嘴巴等待主人同意。她知道,米菈最喜歡新招式與新法術了。
  「好吧,汝就放手一試吧。」
  米菈點頭,全面給予許可。
  九賢者的新招試射會聚集許多旁望的人,他們則是會目睹九賢者的力量滿載而歸。現在在強者戰鬥的城市中,米菈召喚的女武神姊妹若是有活躍的表現,就會立刻成為再次對世界彰顯召喚術力量的大好機會。米菈這麼想,在內心微笑。
  「感謝您。」
  這麼說深深垂頭的瞬間,阿爾菲娜一躍,如同在空中滑行般在大街上奔馳。她的速度快如疾風,才剛感覺到氣息,她便瞬間消失無縱。
  興致勃勃看著阿爾菲娜想做什麼的米菈跳到附近視野良好的屋頂上,在邊緣坐下。
  在米菈的注視之下,阿爾菲娜立刻抵達半魔族前。眾姊妹們已經在那裡待命,交換三言兩語之後便各自散開。
  七姊妹相隔一定距離在空曠的民宅上降落,高舉手中的武器。一道光芒朝夜空延伸,隨後從中射出的光線貫穿黑霧,在上空描繪出光環。
  「這還真誇張吶。」
  光環是巨大的魔法陣。魔法陣的大小與魄力使米菈瞪大雙眼,期待地喃喃自語。
  光線足以包圍姊妹們時,光環發出所有人都不禁注目的炫目光輝,在魔法陣中刻下更詳細的紋路。
  街上的強者們回頭一探究竟,目睹聳立於天上的七根光柱。就在這時,阿爾菲娜降落於浮現空中的魔法陣中央。
  (那個紋路跟召喚系很像吶。)
  米菈看到陣式的特徵,以充滿好奇心的表情注視著阿爾菲娜,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緊接著在全城的矚目之下,阿爾菲娜屈膝跪下把手伸進魔法陣中。隨後,光芒在她手中收束,伴隨迸射的閃光消失。
  

  
  那究竟是什麼光?在眾人屏息以待的同時,阿爾菲娜降落地面。她的右手握著一把金黃色的長槍,深呼吸一口氣朝目標半魔族高高舉起。
  「射殺你!」
  黃金長槍自阿爾菲娜手中射出,瞬間化作一道閃光,刺進半魔族的身體。
  起初是如同遠方雷聲的轟然巨響,隕石般的衝擊緊跟在後,附近一帶的玻璃和攤販等較為脆弱的物體遭到吹飛,最後則是猶如太陽般閃耀的光芒,將這一帶壟罩在刺眼的強光中。
  儘管是在夜晚,科羅納克的街上依然有如白晝,將這一幕烙印在所有人眼中。
  
  「確認到半魔族討伐,以及其所有魔力消滅。」
  阿爾菲娜如此報告。
  在視野開闊的屋頂上,回到米菈跟前的女武神姊妹在眼前一字排開,屈膝跪下。
  「嗯,汝等辛苦了。真是個了不起的招式。」
  米菈稱讚展現壓倒性存在感的姊妹們,心滿意足地一笑。
  「能獲得主人誇獎是我等的榮幸。」
  看到米菈的表情,獲得充實感的阿爾菲娜深深行禮後,因為充斥全身的幸福而笑出聲來。其他六人似乎也有同感,儘管敬畏,表情卻依然充滿驕傲。
  「那麼,汝等要好好休息啊。」
  看著七姊妹表達慰勞之後,米菈這麼說開始將她們送還。
  「遵命。」這麼回答的阿爾菲娜背後,是因為歡喜而渾身顫抖的克莉絲汀娜。她就連在光芒中遭到送還的同時,都以祈禱的姿勢靜靜表示感謝之意。
  目送姊妹們離去後,米菈一瞥戰鬥結束後安靜不少的大街。
  「米菈,剛才我看到阿爾菲娜射長槍!那把長槍是什麼!?」
  從屋頂下來後,在地面上等待的眾人中,艾梅拉特別興奮。
  「她們說是新招吶。」
  「新招嗎,好強的威力啊。」
  「奇怪,剛才的各位姊姊們已經回去了嗎?」
  阿斯帕爾似乎已經吃驚習慣了,略為無奈地笑說。傑佛則是比較在意阿爾菲娜與姊妹們的去向,知道她們離開後便明顯地垂頭喪氣。
  從米菈口中聽到答案的艾梅拉則是歪著頭嘀咕「丟長槍的新招?」結果還是不知道那把長槍是什麼。
  「話說回來,那麼強的人居然一次出現七個。召喚術還真強啊。」
  阿斯帕爾再次回想起剛才的光景,打從心底佩服地笑說。聽到這句話米菈展露笑顏,說著「就是吧就是吧!」心花怒放挺起胸膛。
  在喧囂一旁,芙麗嘉似乎是因為看到了絕世美景,愉悅地露出恍惚的表情仰望天空。
  
  不只有女武神姊妹,在其他協助者們的活躍之下,警巡局與綜合公會一同宣布緊急狀態暫時解除。
  一旦得知安全無虞,在公會中避難的市民便一一走到夜晚的街上,一面對警巡騎士及公會成員投以欽佩的眼光,一面為了處理殭屍殘骸在大街上奔波。
  時刻來到晚上七點左右,大街漸漸回歸平時的熱鬧。儘管發生了那種騷動,依然有店面開始營業。
  米菈與塔克特、艾梅拉以及芙麗嘉混雜在大街正中央看熱鬧的人群中,仰望堆積如山的殭屍殘骸,男人們則在幫忙整理。
  「城裡居然會出現這種山,要花幾天才能整理完啊?」
  艾梅拉心情有些鬆弛地喃喃說道。
  「要是花太多時間,感覺會出現新種的不死族吶。」
  「哇啊,不要亂說啦!」
  艾梅拉立刻躲到芙麗嘉背後,噘起嘴瞪著殭屍山。光看骸骨的數量,那座山就遠遠超越大墓地所能容納,不祥的氣息也夾帶著魄力,因而難以否定米菈的話。
  就在他們閒聊的時候,周遭突然喧囂起來。隨後,米菈看到殭屍山宛如坍方般崩落。
  「喂,還有的在動!」
  某個看熱鬧的人喊。定眼一看,殭屍山中只爬出一隻人型殭屍,然而動作相當緩慢,所有人都警戒地遠離現場。
  人型殭屍緩緩起身,像是在尋找什麼似地轉動泥土與草木形成的虛無臉龐,看著圍觀的人群。
  某個和殭屍對上眼的人因為太過詭異而驚聲尖叫,周圍的人群便緩緩開始遠離殭屍。
  接著突然,人型殭屍看見分散的人群中的其中一人,突然停下動作。他的視線注視著米菈附近外表十分溫柔,年約五十的女性。
  人群一面注意著殭屍的動向,一面因懷疑躁動。
  或許是殭屍的舉動引起不安,就在女性想逃離詭異的視線向後退時,人型殭屍宛如追人一般跑了起來。不過說是奔跑,他的身體也早已瀕臨極限,跌跌撞撞拖著腳行走的模樣令人不忍卒睹。
  但對站在正面的人來說,這一幕只有恐怖無比。女性腰一軟跌坐在地,發出害怕的尖叫聲。
  人型殭屍攻擊人類。在任何人眼中皆是如此。
  米菈與艾梅拉站到女性身旁,看著人型殭屍微微擺出架式。隨後,身穿白色與藍色鎧甲的警巡騎士衝了進來,以銳利的動作拔劍揮砍。
  劍在路燈的照耀下描繪出耀眼的軌跡,將人型殭屍的身體一刀兩斷。
  可憐的骸骨靜靜崩落地面,連一隻手指也不動了。
  短暫的寂靜降臨,隨後喝采響起,稱讚迅速處理緊急事態的警巡騎士。
  「什麼……他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
  米菈看到人型殭屍崩落的瞬間疑似張嘴說了什麼話。只是聲音太過細小,他並沒有聽見,也有可能是看錯。
  「媽媽。」
  「唔?」
  「他說媽媽。」
  米菈回過頭,看到艾梅拉茫然的臉。看來,她好像聽到了殭屍最後發出的聲音;但是艾梅拉看似也無法相信那個狀態能夠發出聲音。
  「是什麼意義吶……」
  米菈這麼思考時看到眼前的殭屍。他的臉和壞掉的土偶一樣面無表情,卻似乎有點寂寞,像是隨時都會落淚。
  「那是什麼?」
  殭屍身上破爛的外套與滿目瘡痍的皮甲縫隙間有什麼東西。米菈走向臥倒在地的殭屍,伸手拿起側腹部旁的那個東西。
  原本想必十分高級的細長物體包在布裡。打開那塊布,出現的是一把有點髒的短劍。
  「啊,這是不是護身刀?」
  隔著米菈肩膀探頭的艾梅拉看著他手中的短劍說。
  「喔,是這樣嗎?」
  「應該是喔。劍鞘上刻著三神的記號,我想應該是。」
  這麼一說,米菈再次低頭看短劍。可能是手工的木製劍鞘雖然不太好看,但確實刻著三神的記號。
  「看起來歪歪扭扭的,不過汝說得沒錯吶。還看得出些什麼?」
  看到在祭祀三神的神殿等看得見的圖樣,米菈把那把護身刀交給博學的艾梅拉。
  「借我看!」
  這時,剛才的女性衝了過來。她一把搶過護身刀拿在手裡,渾身顫抖盯著短劍看。
  隨後,她帶著戰戰兢兢的表情握住劍柄,拔出劍身。
  「為什麼……為什麼達斯汀的護身刀會……」
  女性這麼低語突然垮了下來,淚水奪眶而出。
  「達斯汀嗎?能問您詳情是怎麼回事嗎?」
  在一旁聽到的芙麗嘉拿出手帕,溫柔地對女性說。女性以點頭回應,接下手帕擦去淚水,接著閉上眼睛冷靜下來後,把護身刀按在胸口說:
  「這是我給兒子的東西。」
  緩緩張開眼睛,女性拔出劍身,看著刀刃根部靜靜垂頭。上面寫著她這名母親的名字。
  「您的兒子現在在哪裡呢?」
  芙麗嘉這麼問,女性便露出盈滿悲傷的表情,回說他已經一年沒有聯絡了。
  綜合這些情報,便自然能導出答案;但卻沒有人說出口,唯有暫時的寂靜。
  在此種狀況之下,芙麗嘉儘管心痛,仍舊筆直看著女性,對她說出悲傷的結局。
  
  
  
  17
  
  
  在重新展現細小星塵光輝的天空之下,或許是騷動的後座力,不少攤販在大街上開張,替城市增添一股活力。
  冒險之後舉辦宴會似乎是常識,艾梅拉他們這次是在名為「春淡雪」的旅館舉辦慶功宴。
  一再約好事後會合的米菈現在陪著塔克特來到術士公會。
  公會中,燦爛的燈光下熱鬧非凡。殭屍騷動的善後以及冒險者們的各種手續使工作人員匆忙地來回走動。
  「看起來真忙吶……」
  「是啊……」
  望著喧囂的光景,米菈與塔克特面面相覷。
  米菈牽起塔克特的手,先走向人比較少的角落。角落擺著回收箱,米菈心想正巧,於是把用完的通行證丟進回收箱裡。
  「謝謝您,您很溫柔呢!」
  回收箱發出可愛少女的聲音。不知是何種原理,回收箱上出現掌心大小的女孩子,嫣然微笑後像是什麼也沒發生般消失。
  「這是啥……」
  和不停從不同角度開心地看著回收箱的塔克特不同,米菈則是面帶苦笑嘀咕。
  「啊,米菈小姐!」
  轉向突然響起的欣喜女聲,眼前是抱著一疊資料的尤莉卡。
  「喔喔,是汝啊。」
  頓了一下,米菈才重新轉向那張熟悉的臉。
  「難道說,您已經從古代神殿回來了嗎?」
  「嗯,事情辦完就拿來回收了。」
  「這樣嗎,謝謝您。話說請問這位小朋友是?」
  尤莉卡這麼說,用眼神示意著迷地看著回收箱的塔克特。
  「前天認識的,不過他說想當召喚術士,老朽是帶他來檢查什麼術士適性的。」
  米菈這麼解釋,聽到這句話塔克特就站到尤莉卡面前,低頭鞠躬。
  「請多多指教。我叫做塔克特。我想變得跟米菈姊姊一樣厲害。」
  他說,抬起頭的臉即使充滿期待,依然不減認真的態度。
  「塔克特弟弟嗎。姊姊我是尤莉卡,請多多指教喔。」
  邊說,尤莉卡邊對塔克特溫柔地微笑。
  「既然是米菈小姐的朋友,就立刻替您測試吧。此外,昨天跟您說過的物品已經準備好了,請問您要今天領取嗎?」
  米菈霎時間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不過慢了一拍後想起註冊時好像聽過所羅門有東西想透過術士公會交給自己。
  「嗯,也好。老朽就收下吧。」
  米菈擺出精明的表情,點頭回答。
  「那麼請跟我來。」
  手上抱著資料的尤莉卡率先向前走,米菈就牽起塔克特的手,小心不讓自己完全忘記的事情曝光,踏著理所當然的腳步跟上她。
  
  「我帶米菈小姐來了。」
  「喔喔,進來進來。」
  尤莉卡敲了敲公會長室的門,裡頭便傳來興奮的聲音。
  「那麼,塔克特弟弟請跟我來,我們趁米菈姊姊說話的時候做性向測驗吧。」
  尤莉卡彎腰和塔克特視線同高,伸出手這麼說。
  塔克特詢問似地看了米菈一眼。
  「老朽可能會花一點時間,汝去吧。」
  米菈鬆開牽著他的手,用那隻手輕輕一推塔克特的背。
  「嗯!」
  塔克特精神飽滿地點頭,牽著尤莉卡的測試術士性向去了。
  「打擾啦。」
  米菈招呼一聲打開門,訝異地看著心情大好搖晃酒杯的術士公會長萊昂尼爾。
  「怎麼,汝心情真好吶。」
  米菈邊說,邊在萊昂尼爾正面的椅子上坐下,萊昂尼爾的祕書便旋即在桌上擺上茶水與蛋糕。
  前天造訪時在聊天中意氣相投的兩人知道對方都不善遵守禮節,決定當作沒有這一回事。米菈還順便悄悄拜託祕書,在自己下次來訪時要準備茶水與蛋糕。
  「還好,總之妳先收下這個吧。」
  米菈吃著蛋糕,瞥了萊昂尼爾放在桌子上的兩樣東西一眼。其中一樣是黑色的卡片,另一樣則是一個信封。
  「老朽聽說是所羅門給的,這是啥?」
  把叉子擱在盤子邊,米菈拿起卡片這麼問。卡片的表面如同黑色玻璃般滑順,背後刻著複雜的記號與魔法陣。
  「那叫做禁域通行許可證。」
  「汝說禁域?」
  米菈抬起頭,說出內心的疑問,萊昂尼爾就在桌上攤開摺起來的地圖。地圖上是Ark Earth Online的舞台之一,修米格斐地區與其周邊諸島。
  「妳曉得叫做天魔迷宮的地下城嗎?」
  「嗯,老朽知道。」
  天魔迷宮。那是在大陸各地散落的無數地下城中,具有某種法則的特殊地下城之總稱。米菈曾經造訪那裡無數次,點頭表示當然知道。
  「那就好說了。從前那裡就充滿謎團,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謎團反而越來越多,就被設定為特殊指定禁止區域了。」
  「謎團?什麼謎團?」
  天魔迷宮與一般地下城不同,裡頭出現的魔物全部都是亞種,強度也增加不少。此外最深處的寶箱或魔王在極其稀有的狀況下會掉落名冠天魔的道具,為此才會總稱為天魔迷宮。
  為什麼會有強大的亞種?為什麼會出現天魔裝備?這些雖然都能稱之為謎團,但越來越多應該代表在這些以外。米菈對萊昂尼爾所說的謎團變多一詞感到好奇。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地下城的財寶就算被拿走,只要過一段時間就會復活。」
  「喔……這又……」
  又如何?想這麼繼續說下去的米菈在最後一刻打住。
  遊戲中,地下城的寶箱與道具隨時間過後重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否則在那座地下城得手的稀有道具便會變成獨一無二,造成嚴重的爭奪;但是萊昂尼爾卻說這是個謎團。換句話說,在成為現實的這個世界,常識中寶箱只能拿一次。就現實方面思考,這樣的確才算正常。
  如此一來,便能一窺天魔迷宮的異樣之處。
  「換言之……不停出現的寶藏鬧出什麼麻煩嗎?」
  雖說是異常,卻是大撈一筆的好機會。如此一來可想而知會有人蜂擁而至,人一多就難免產生問題。
  「不愧是鄧不利夫大人的高徒。妳說得對,寶藏爭奪擴大到無法坐視不管,才會以防止爭端的名義列為禁域封印。不過,當時的抗議很激烈就是了。」
  萊昂尼爾苦笑著補上最後一句,指著地圖上的某一點。那裡是自阿爾凱特王國西南方延伸的一片森林正中央。
  「那張許可證是這個地區的天魔迷宮『遠古森林(Primal Forest)』的通行證。所羅門陛下不知道為什麼要把這個給妳,不過發行這個可是費了我好一番工夫啊。」
  萊昂尼爾這麼說,眉毛卻開心地上揚。
  「從汝的模樣看來,汝敲了一大筆竹槓吶。」
  「哪裡,我只有要他給我一點方便而已。」
  輕輕使視線交叉,米菈說了聲「那傢伙是個辛苦人,別那麼欺負他。」一面體貼朋友,一面為這個話題畫下句點。然後放下手上的卡片,接下來拿起信封。
  「是說,這又是啥?」
  儘管不可能看見內容,米菈還是舉起信封看會不會透光這麼問。
  「那是今天早上寄給妳的飛龍快遞。寄件人叫做莉莉,妳認識嗎?」
  聽到這句話米菈回朔記憶,接著想到某位女性——在阿爾凱特城醒來時,叫自己起床的侍女。同時一股寒意竄上背脊。
  「嗯……嗯,老朽認識。」
  「妳看起來不怎麼高興嘛。能讓鄧不利夫大人的徒弟害怕的女人,我有點興趣啊。」
  萊昂尼爾這麼說,愉悅地嘴角揚起嘴角。雖然不懂莉莉特地寄信來的理由,但沒什麼好預感的米菈認為沒有必要在這裡看,將信封迅速收進道具欄。
  「離題一下,汝認為惡魔全滅了嗎?」
  現在被視為不存在的惡魔在原本應該什麼也沒有的第六層現身。這句話是在刺探看似情報通的萊昂尼爾究竟知道多少。
  「……看樣子妳看到了什麼啊。」
  幾秒的沉默後,萊昂尼爾開口說道。他看起來像是知道些什麼。從他的表情跟語氣看來,似乎有什麼重大案件。
  「古代神殿的最深處有惡魔啊。」
  米菈用茶沖下嘴裡的奶油,嚴肅地說道。這是註冊冒險者時跟他約好的調查報告。
  「妳說……惡魔?不是低等惡魔,是真正的惡魔嗎!?」
  「嗯,還是伯爵三席吶。」
  惡魔在十年前三神國防衛戰中遭到殲滅,實際上至今為止官方也沒有惡魔現身的報告;然而萊昂尼爾的情報網卻似乎捕捉到類似惡魔的影子。
  說不定,惡魔還活著。存在與否模糊不清的惡魔確實現身。這如果不是米菈,而是來自一般冒險者的報告,萊昂尼爾應該只會留在心裡而已。惡魔還活著的傳聞不少,經過查證後結果大多都是誤認外表類似惡魔的魔物變異種。
  但是,這次的對象不同。此人是賢者鄧不利夫的弟子,更是深得阿爾凱特王國國王所羅門信賴的人物。不僅如此,她還掌握了惡魔的階級,可信度極高。
  「怎麼會這樣……不,原來如此。這麼一來故障的原因就是……」
  萊昂尼爾原本對事實感到訝異,但力量強大的惡魔的存在也讓萊昂尼爾湊齊了拼圖的碎片。
  「看來汝心裡有數吶。」
  萊昂尼爾張大眼,嘴角因喜悅而扭曲。米菈看著他明顯為之一變的表情說。
  「是、是啊。跟古代神殿的界裝置有關。」
  說完這句話,萊昂尼爾自己也像是重新整理情報似地開始說明:
  「首先,就從頭說起吧。妳既然去過就應該知道,古代神殿是通往地下的地下城,出入口只有一個。那裡設置了結界裝置,想進入地下城必須使用相應的通行證。」
  「嗯,確實如此。」
  畢竟是從頭開始,所以他說的話相當基礎。米菈邊吃蛋糕邊應聲。
  「對惡魔來說也不是例外,不過,惡魔卻確實存在於地下城內。那麼,牠是怎麼進去的?」
  「嗯,結界有好好發揮功效吶。」
  米菈回想進入古代神殿時,自己的確親手解除了結界點頭。看到其反應,萊昂尼爾從辦公桌抽屜裡抽出一疊資料,拋到米菈面前。
  「大約一個月前發生了結界裝置故障的事件。原因不明,但是根據剛才妳的報告,應該算是找到原因了。」
  米菈撿起落在沙發角落的那疊資料,看到上面記載的內容,了解了狀況。
  那疊資料是一個月前結界裝置故障的維護檢查報告書。上頭寫滿難懂的專用術語,於是米菈隨便掃過,注意到最後列舉的故障原因之一。
  上面寫著從結界外側施以非常強大的力量。
  「原來如此吶。老朽不清楚結界強度,但那個惡魔也許辦得到。」
  「是啊,C級地下城使用的裝置應該阻擋不了伯爵級吧。所以說,結果造成了一個月前發生的結界裝置故障。」
  萊昂尼爾做出結論深深嘆了口氣,用米菈聽不到的聲音低語「要是一開始知道就好了。」
  「也就是那個惡魔一個月前就來了嗎?」
  「是啊,就是這樣。這麼想比較妥當。等等喔,我記得殭屍也是一個月前開始出現的……」
  大致判別出惡魔來到這裡的時期,他發現與鬧得沸沸揚揚的殭屍事件發生時期重疊。這究竟是不是偶然,萊昂尼爾再度陷入沉思。
  不管途中說著「原來如此……」「這樣啊。」「也就是說……」構築情報的萊昂尼爾,米菈吃著蛋糕看到文件上的一行字。上面寫著「一名調查員失蹤」。
  
  「果然難以想像跟惡魔無關。這麼一來,剛才充滿大街的殭屍就是惡魔做的好事了吧。」
  萊昂尼爾整理完想法看向窗外,眺望前一刻化為戰場的城市。
  「這麼說來,那隻惡魔怎麼了?」
  萊昂尼爾突然想起這個問題。惡魔存在的消息來得過於突然,而且還與殭屍事件相連,害他把更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牠是個掌握戰鬥感覺恰到好處的對手吶。」
  米菈在腦中回想起戰鬥時的身體感覺,只說出主觀的結果。在變成現實的世界的真正實戰,給予己身確切的真實感。米菈細細品嘗這次經驗。認為在遊戲中及現在,最重要的都是無法以數值表示的經驗。
  「不愧是賢者的弟子。我這種一般人說不出這種回答。唉呦喂呀真了不起。」
  惡魔就是這麼強大的個體,伯爵級就更不用說了;但是米菈仍像是稱職的英雄繼承者,拿出不負頭銜的成果。
  米菈解決了潛藏在附近的麻煩,這個事實讓萊昂尼爾不吝給予稱讚,打從心底鬆了口氣。
  「不過原因明白了,卻不知道理由啊。」
  萊昂尼爾這麼說發出沉吟。他覺得惡魔確實是引發殭屍事件的原因,但仍不明白這麼做有何目的。
  「我想殭屍在找什麼東西,可是跟惡魔相關的話,這條線就消失了。」
  「嗯,只有尋找的話,也可用惡魔蝙蝠跟樑上眼這些棋子吶。」
  米菈說出兩種魔物的名字予以肯定。
  惡魔根據用途具有不少眷屬,其中惡魔蝙蝠與樑上眼等特別善於探索,不必特地使用殭屍。
  「不論如何,都沒辦法解釋今天的騷動啊。」
  「和過去案例相差不少吶。」
  目前為止殭屍不曾危害人類,要到夜晚才會開始徘徊;然而今天的殭屍卻從中午就開始湧現,見人就發動攻擊。
  兩人歪著頭思考理由,無奈情報過於不足,結果依然找不出答案。
  萊昂尼爾就這樣不停為殭屍事件的真相煩惱,完全潛入思考的汪洋之中。這種事情似乎時常發生,女祕書愧疚地向米菈道歉。
  由於認識的人中有不少人會這樣,米菈笑說不用在意,和祕書道別後便離開了公會長室。
  
  
  
  18
  
  
  「好了,塔克特被帶去哪兒了吶?」
  站在鮮豔木紋色的走廊上,米菈看著無數道門自言自語。因為沒看到塔克特進門就走進公會長室,不知道塔克特去了哪裡。
  無可奈何之下,只好用《生物感應》探索周圍,但到處都有反應,無法鎖定塔克特的位置。
  米菈隨意環視四周立刻放棄,心想只要繼續等,總會出來,於是朝樓下走去。
  術士公會一樓,比來的時候還要冷清一點的大廳在米菈抵達的同時陷入寂靜。原因是米菈臉上的微笑。塔克特如果成為召喚術士的話,該教他什麼才好,得替他準備所需道具等等,米菈想起遊戲開始初期的事情,獨自一人幻想不確定的未來。
  兼具天真稚氣與母性溫柔的微笑,令在場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住,奪走一瞬的光陰。
  米菈對周遭的變化渾然不覺,在大廳角落的座位坐下,等待塔克特的同時拿出莉莉寄給自己的信封消磨時間。
  「嗯……這是啥?」
  信封裡只放了一張信紙。上頭寫著:
  「忘了說的事情。
  F 2117、9、20
  R 2126、8、11
  K 2131、6、18
  A 2138、1、14
  D 2146、5、12」
  信上只寫了這些。
  (這些數字是日期嗎?不過,是什麼的日期?)
  訝異地盯著紙面的米菈注意到右下角所羅門裝模作樣的簽名。這個簽名是他們以前一起想的,從簽名看來根本不可能看出所羅門三個字。簡而言之,這是只有米菈才認得出來的簽名。
  (嗯,不論如何,看來都不像是莉莉寫的吶。)
  米菈把紙蓋在大腿上,說著「糖分糖分。」喝了一口蘋果歐蕾。他只不過是遵守使用大腦的時候補充糖分很有效果的論點,卻忘了自己才剛吃過蛋糕。
  米菈喘了口氣,看了一眼樓梯確認塔克特還沒來。隨後看見大廳後方的巨大柱鐘。比米菈還高的時鐘上掛著月曆。
  月曆的上半部是圖畫,下半部是月分及日期,造型十分基本。
  (在奇幻世界看到,感覺還真突兀吶。)
  和替世界觀增添風味的柱鐘相比,總讓他想起原本世界的月曆使米菈皺起眉頭。
  然而,看到日期的時候,米菈領悟信中文字的意義。所羅門想跟自己說的,純粹是現在委託的追加資訊。
  (這是……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米菈想,英文字母是名字的縮寫,數字則是在這個世界的出現日期。現在是二一四六年五月十九日。米菈來到這個世界時是五月十二日。換句話說,D代表鄧不利夫,之後的數字就是年月日。
  知道日期似乎沒有什麼意義,但尋找的目標是個性稀奇古怪的九賢者。以在這個世界出現的日期為基礎,若是發生了什麼值得注意的事件,就很有可能與他們相關。
  米菈這麼想,用眼睛掃過紙面的文字。
  (芙蓉、露米娜莉亞、神樂、愛蒂西雅,然後老朽嗎。他說每天都有確認,代表沒寫在上頭的人比所羅門還早來到這個世界嗎?)
  米菈和紙張大眼瞪小眼好一陣子,最後發現似乎沒什麼意義,決定去問萊昂尼爾有沒有資料而自位子上起身。正巧這個時候,尤莉卡帶著塔克特走下樓梯。
  「您原來在這裡。」
  看到米菈,尤莉卡放心地微笑。看來她找米菈找了一圈。
  「這邊是塔克特的術士性向。」
  「老朽等了很久啊!」
  接下尤莉卡遞過來的檢查表,滿懷期待地低頭看了一眼。
  上面寫著各種檢查內容的詳細資訊,米菈立刻跳過,掃過最後記載的性向欄位。
  「沒有召喚術嗎……」
  塔克特的術士適性有魔術、聖術、陰陽術三種。看到上頭沒有召喚術,米菈散發落榜學生的悲愴感,無力地垂下頭。將塔克特訓練成優秀召喚術士的野心虛無地崩毀。
  「那個,每種都是很好用的術喔。我們也測了魔力量,結果高於一般平均不少。塔克特將來很有希望喔!」
  尤莉卡為了鼓勵表情為之一變的米菈補充道。
  「這樣我就能跟米菈姊姊一樣了嗎?」
  跑到米菈身邊的塔克特露出純潔無垢的笑容問。既然他這麼開心,米菈就不應該因為性向沒有召喚術士而失望。
  「嗯,汝只要肯努力一定能成為優秀的術士。」
  米菈抬起頭靜靜地微笑,用力點頭。聽米菈這麼說,塔克特的笑容又更加燦爛。
  「承蒙照顧了,感謝。」
  「謝謝妳,大姊姊。」
  「不會不會,只要是米菈小姐的委託,就算有點勉強我也會盡力而為!」
  身為鄧不利夫鐵粉的尤莉卡現在執著於他的弟子米菈。雙眼閃耀著豁命意志的她要求握手代為褒獎,米菈則是面帶苦笑答應。
  
  辦完事情之後離開術士公會的米菈望著路瞪照亮的大街,試圖回想艾梅拉等人說要舉辦慶功宴的旅館。
  (名字到底是什麼?春……什麼的旅館嗎?)
  憑著模糊不清的記憶,米菈牽起塔克特的手踏上充滿夜晚喧囂的大街。
  一面四處張望確認店家招牌,米菈一面走在殭屍騷動過後傷痕累累的科羅納克。或許是因為騷動的影響,往來的行人中有不少警巡騎士,正在看管隨處可見的死骸山。
  這時,正在尋找艾梅拉等人所在旅館的米菈,與正在巡邏的警巡騎士四目交接。
  「晚安,這麼晚了你們在做什麼?」
  身穿藍白戰袍的男警巡騎士面帶微笑走來朝兩人搭話。
  「唔,怎麼了?」
  「晚安,辛苦了。」
  一臉疑惑歪著頭的米菈相反,塔克特對眼前的青年低頭行禮。
  「嚇到你們了嗎?對不起,我是國軍警巡廳的警衛兵艾文。能告訴我你們的名字嗎?」
  艾文看到米菈的表情沒有不開心,而是向米菈自我介紹。他的職業簡單來說就是警察。他肯定是在擔心太陽下山後仍在夜晚的路上四處張望的兩人吧。
  現在的米菈與塔克特從旁看來就像是對迷路的姊弟,身為警巡騎士的他對兩人搭話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米菈卻沒有這種自覺,更想不到被警巡騎士搭訕的理由。
  「我叫做塔克特。」
  「米菈。」
  塔克特清楚地說,米菈則是又側了側腦袋回答。
  「塔克特弟弟跟米菈妹妹嗎?那麼,你們兩個怎麼這麼晚還在路上呢?迷路了嗎?如果是這樣我可以送你們回家喔。」
  艾文這麼說,展露笑顏讓兩人放心。聽到這句話,米菈終於理解他的意圖放鬆表情,但下一瞬間卻被誤認為迷路小孩的事實失望地垂頭。
  雖然被誤認為迷路的小孩相當遺憾,米菈對艾文熱心工作的行動反倒頗有好感。
  「不是迷路。不過,老朽不知道認識的人在哪間旅館等啊。叫做春什麼的,汝知道嗎?」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嗯……名字裡有『春』的旅館的話,是『春淡雪』嗎?」
  「喔喔,沒錯沒錯。正是這個名字。」
  聽到艾文說出的名字,壟罩米菈記憶的霧氣終於散去,就連表情也開朗起來。
  「這樣的話,還要往前走一下下呢。我送你們過去吧。」
  莞爾微笑的艾文自然而然地牽起米菈空出來的手向前走。由於太過突然,又太過自然,害米菈錯失了拒絕的機會。不僅如此,還不好意思甩開散發完美善良氣場的艾文,只好被他牽著帶到春淡雪。
  
  「啊,米菈來了喔。喂~……嗯?」
  春淡雪門前,是迫不及待等著兩人的艾梅拉。米菈聽到熟悉聲音抬起頭,看到她在用力揮手,同時瞪了她一眼。
  「噗噗!米菈迷路被牽來了啦~!」
  「才怪——!」
  露出和大笑只差一步表情的艾梅拉,立刻超過忍耐極限,隨著笑聲跟店內報告。牽著警巡騎士艾文的手,米菈怎麼看都就像是迷路的小孩。雖然本人全力否認,但周圍的局外人都對其投以溫柔的眼光。
  

  
  「時間這麼晚了,不可以玩太晚喔。」
  護送兩人抵達目的地的艾文對他們說,跟艾梅拉等人行了一禮後便回去巡邏了。
  「……只不過是被誤會了而已啊。」
  米菈把頭探進春淡雪的入口,低頭瞪著眼中散發奇怪光輝的艾梅拉與傑佛,說出毫無說服力的藉口。
  「嗯嗯,我們知道啦。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雖然只有半天,我們不是很熟嗎?大家都知道啦。」
  「是嗎,那就好。」
  艾梅拉與傑佛點了一下頭。儘管認識還沒有多久,不過米菈認為只要他們明白就好放鬆表情,完全沒發現兩人正在忍笑的模樣。
  「來,米菈快點快點。」
  艾梅拉這麼說,牽起米菈的手邀人進門。
  店內是木造的樓中樓,一樓則是餐廳跟旅館的櫃台。店內擺著幾張樸素而堅固的桌椅,客人隨處而坐,這是僅限夜晚才有的情況。
  「喔喔,小妹妹跟小弟弟,我們等了很久喔。」
  店內一角,阿斯帕爾從格外大張的桌子舉手說。
  「米菈妹妹,妳坐這邊。」
  不知不覺間站在米菈背後的芙麗嘉擄人似地把米菈帶到座位上,然後理所當然似地在旁邊坐下……可是那個位子已經有人了。
  占領米菈隔壁的艾梅拉對芙麗嘉咧嘴微笑,她眼中寄宿著守護米菈的責任與意志。
  既然左邊不行就坐右邊。芙麗嘉轉向反方向的位子;然而,和米菈牽著手的塔克特卻理所當然坐在上頭,興奮地環顧熱鬧的店內。
  雙眼充滿絕望的芙麗嘉只好在正對面就座,一味以貪婪的眼神開始進行將米菈烙印在眼中的作業。
  於是所有人坐定位後,阿斯帕爾呼喚店員。
  「先點飲料吧。」
  艾梅拉在桌上攤開菜單,所有人便一齊探頭。
  「塔克特,汝想喝什麼?」
  「我想喝柳橙汁。」
  米菈發問,塔克特回答。兩人間的互動形同感情融洽的姊弟。阿斯帕爾看著兩人嘴角上揚,說了聲「大杯啤酒!」不管店員來了沒就先點菜。艾梅拉、芙麗嘉與傑佛也點完後,米菈點了兩杯柳橙汁。
  等重複一次餐點的店員離開,傑佛立刻開口:
  「那麼,就來分配道具吧。首先是這個。」
  傑佛在桌上擺上六十四顆魔動石,以及一顆魔動結晶。
  「我再問一次,真的可以嗎?」
  在這個狀況下他們似乎還是難免猶豫收下,艾梅拉將視線從魔動石移到米菈身上。
  「此事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
  「是這樣沒錯……」
  「副團長就是這麼正經八百,不過我也不是不懂妳的心情啦。」
  艾梅拉面有難色,低頭看著戰利品。結果他們只是跟著去就獲得了十幾萬的收入,會一再確認並無可厚非。其他成員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什麼也沒說交由艾梅拉判斷。
  「讓您久等了~」
  店員以開朗的聲音吹散艾梅拉等人猶豫的沉默,迅速把飲料放在桌上便匆匆離去。
  「總之先乾杯吧。」,
  阿斯帕爾分配桌上的飮料,舉起酒杯。
  然後手持飮料的所有人都自然看向米菈。懂得察言觀色的塔克特也沒有偷喝,用雙手拿著杯子看著米菈。
  「麻煩妳主持乾杯囉。」
  「唔……怎麼,老朽嗎?」
  不論遊戲中或現實中都把這種事情交給別人的米菈不習慣主持,所以有些猶豫。
  「今天的主角果然是米菈小妹啊。」
  傑佛這麼說,露出少年般的笑容將杯子轉向米菈,艾梅拉等人便跟著舉杯。
  「那就沒辦法了吶。」
  米菈回應注視自己的視線,賣關子似地說出今天最值得慶祝的事情。
  「為塔克特魔術、聖術、陰陽術性向乾杯!」
  「乾杯~!咦,那邊!?」
  「哈哈哈哈!這樣好,乾杯!」
  「為米菈妹妹乾杯。」
  「乾杯~!我看米菈小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會說普通的話了!」
  「那……那個,謝謝。」
  每個人說出自己的想法碰杯。阿斯帕爾將大酒杯一飲而盡,爽快地大笑。艾梅拉也面露拿她沒轍的微笑舉杯。米菈帶著滿面微笑溫柔地摸著塔克特的頭,芙麗嘉則是羨慕地看著他。
  在眾人興奮不已時,傑佛對突然靠近桌子的人輕輕揮手。
  「這邊很熱鬧呢。」
  這麼說的人是個身穿樸素酒紅色背心,一頭紅色長髮的青年。他身材高挑,年約二十左右,具有極為出眾的中性臉龐,聽聲音誤認為女性也不奇怪。
  「那邊的女孩子就是你們說的弟子嗎?」
  「是,這是米菈。隔壁的男孩子是塔克特。」
  芙麗嘉興奮地說。聽到這句話,青年筆直看著米菈,露出柔和的微笑行了一禮。
  「我是緋紅鍾琴的團長,賽羅。這次我們的成員承蒙妳的照顧,謝謝妳。」
  「毋須言謝,有他們比老朽一個人去愉快許多吶。」
  「這樣嗎,那就太好了。」
  賽羅聽到米菈的話後面露微笑,但身旁有人比賽羅還要高興。
  「米菈居然是這麼看我們的!」
  原本以為沒有幫上忙的艾梅拉聽到米菈說有自己跟著比較愉快,露出感動無比的表情還眼泛淚光。
  「我也很開心喔——!」
  「什!?」
  比艾梅拉還開心的人爬上米菈的腳從桌子底下現身。
  或許是因為出乎意料之外,反射性抬起腳尖的米菈精準地踢中芙麗嘉的肚子。
  「難道說,芙麗嘉在路上也給妳了添麻煩嗎?」
  芙麗嘉靈巧地露出愉悅的表情痛苦掙扎,阿斯帕爾則是拉著她的腳把她從米菈身上拉開。賽羅一邊苦笑一邊看著這一幕。
  「大麻煩吶。」
  「……真的很對不起。」
  「……罷了,無妨。」
  米菈與賽羅短暫交談,看向氣喘吁吁的芙麗嘉。她不說話就是個大美女,兩人腦中都浮現相同的感想嘆息。與此同時,只有艾梅拉依然沉浸在感慨中,恍惚地微笑。
  「話說回來,這些是今天的戰利品嗎?數量還真不少呢。」
  賽羅看著桌上排列的魔動石感嘆。這明顯不是一天能收集的量。
  「幾乎都是米菈打倒的就是了。可是,米菈說應該要分給大家,有夠慷慨的耶~」
  「是這樣嗎?這裡還有魔動結晶,金額應該不少才對。」
  實際上這些戰利品幾乎都屬於米菈,輕易估算總價值至少超過一百五十萬利福。這是足以讓一般人奢華旅遊兩、三個月的金額。
  「喔,這麼說來還有武器啊。」
  「對對對,大鐮刀。那個是敵人的武器,米菈居然說要送給我們認識的闇騎士。」
  「大鐮刀嗎?是怎樣的東西呢?」
  「那個……」
  在表達好奇的賽羅面前,艾梅拉從道具欄中取出惡魔持有的大鐮刀。由於重到艾梅拉拿不起來,鐮刀出現的瞬間發出一聲巨響掉到地上。
  「……看起來很不祥呢。」
  賽羅這麼說,握住大鐮刀的握柄。然後,他以看起來和傑佛相去不遠的手臂,單手舉起手臂比他粗上一兩倍的阿斯帕爾勉強才能舉起的鐮刀。看到這一幕,米菈對賽羅的肌力具有何種程度感到好奇,注視著他。
  「唔……?」
  他不由自主發出驚訝的聲音。看不到賽羅的能力值,這代表賽羅以前有可能是玩家。
  「怎麼了,米菈妹妹?」
  緊盯米菈,不錯過米菈一言一語一舉手一投足的芙麗嘉發現其舉動而出聲問道。
  「唔。啊啊沒事,沒什麼。老朽在想能輕易拿起那把大鐮刀,還真了不起而已。」
  這個世界中,玩家不曉得處於何種地位。米菈想起自己忘了問所羅門這個問題,立刻隨口敷衍。他判斷賽羅不論是不是玩家,都不應該在不知道狀況的情況下觸及這點。
  「那當然囉,他可是我們的團長啊!怎樣,厲害吧?」
  聽到這句話阿斯帕爾驕傲地說。然後不只有他,艾梅拉等人也因為自己的團長被鄧不利夫的弟子稱讚而洋洋得意。
  「哪裡哪裡,我還得繼續努力才行。」
  賽羅謙虛地苦笑道。
  「先別管這個,這還真不得了呢。」
  接著他再次盯著大鐮刀,佩服地低語。
  「不過,想必也不好用吶。若是艾梅拉他們認同的汝的公會,應該不會用來為非作歹吧?要是有能用的人,能幫老朽交給他嗎?」
  「原來如此,是這種理由嗎……可是要我來說的話,相信才認識一兩天的我們真的好嗎?我們說不定會交給心術不正的人喔。」
  賽羅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米菈便揚起嘴角,以微笑回應賽羅說:
  「這部分只能相信汝等了。時間確實不長,但老朽喜歡上艾梅拉他們了。就是所謂的信用出借。」
  米菈這麼說,直直盯著賽羅的眼睛。
  信用出借,米菈沒有直接說出這個詞的意思。這是玩家間通用的用語,意思是以強化隊伍戰力為前提讓出高價道具,不要隨便拿去轉賣。
  「謝謝妳相信我的同伴。這件事就由我來負責吧。」
  或許是察覺到了米菈的真意,賽羅用力點頭道。
  「有勞了。」
  屏息看著米菈與賽羅交談的緋紅鍾琴眾人安心地笑了出來。然後,米菈說機會難得,大家和賽羅又乾杯了一次。


  19
  
  
  從艾梅拉與米菈如何相遇開始的話題跟故事一樣進展,在大家隨意點的料理端上桌時,已經推移到古代神殿了。
  傑佛說阿爾菲娜正中自己的好球帶;艾梅拉因為難得借了精靈劍卻無法好好發揮而沮喪;阿斯帕爾笑說米菈缺乏冒險者的常識,和實力落差太大;芙麗嘉則因為米菈永無止盡的可愛而蠕動身體。
  望著艾梅拉等人開心談笑的模樣,米菈對賽羅備受景仰感到羨慕。
  米菈偶而會以「的確吶。」回應「就是說吧?」或是「妳也這麼想吧?」之類徵求同意的話,但卻全力否定「米菈妹妹是我的。」這句。
  聽著艾梅拉等人愉快的對話,米菈偶爾替塔克特擦嘴,幫他加點飲料等,充分享受了安穩的時間。
  
  慶功宴進入尾聲,來到吃飽後享用飯後飲料的時候。話題也繼續演進,終於談論到充滿大街的殭屍。
  「一回來就看到那種狀況,差點沒嚇死。」
  傑佛想起兩、三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情,叼著薯條笑說: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那樣,但我也嚇了一跳。不過要說最讓人吃驚的,應該是突然現身的七名女武神吧。」
  今天騷動發生時,盡力防衛城市的賽羅對在天空中蠢動的不穩氣息保持最大的戒心;然而不久之後,那便與炫目的閃光一同消失了。原因是米菈召喚的女武神姊妹。
  目睹事件經過的賽羅對米菈露出好奇的眼神。
  「那個好棒啊~如果能用的話,跟死靈術相比我比較想用召喚術啊。」
  對戰力等方面一概不理,幻想理想中後宮的傑佛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所有人當然都對他露出憐憫的眼神。
  不停轉變的話題即使迂迴曲折,最終還是回到該如何處理戰利品。戰利品除了魔動石之外,還包含惡魔的材料。
  討論結果,魔動石每個人均分,但魔動結晶全場一致同意交給米菈。
  關於惡魔的素材,畢竟無法把應該全滅的惡魔蹤跡擺在桌子上,只好稍後在房間裡分配。
  如此這般,酒足飯飽一部分成員開始微醺的時候,一名男子推開春淡雪的門。
  聽到叮叮噹噹的輕快鈴聲,阿斯帕爾轉頭在門口看到熟悉的面孔。
  「喔,這不是齊力克嗎?你來得正是時候!」
  名為齊力克的青年好像是緋紅鍾琴的成員之一。他身穿黑色消光鎧甲,面無表情難以看出感情;然而聽到阿斯帕爾的呼聲回過頭,他仍露出淡淡的微笑。表情變化小到不拿出照片比對會看不出來,但和他交情很久的阿斯帕爾知道齊力克的心情不錯。
  「怎麼了阿斯帕爾大哥,正是時候是什麼意思?」
  齊力克緩緩走到一行人坐的桌子旁,以缺乏抑揚頓挫的語氣說道。
  「今天的戰利品剛好有適合你的東西,想說等你回來拿給你。」
  阿斯帕爾這麼說,詢問似地看了米菈一眼。被他的眼神誘導,齊力克轉頭一見到米菈的身影,便睜大眼倒抽一口氣。
  「真可愛……」
  齊力克以沒有人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
  米菈正巧笑容滿面地吃著甜點。就在這個時候,盯著自己看的齊力克在餘光中出現,他連忙整理表情嗯哼一聲清了清喉嚨。
  「是嗎,汝就是艾梅拉的闇騎士夥伴嗎?」
  姑且聽過傳聞的米菈根據對話內容與齊力克的外表推測,嘴邊沾著奶油挺胸。
  「沒錯,我的確是闇騎士……阿斯帕爾大哥,請問是什麼事?」
  「你運氣很好喔。」
  阿斯帕爾起身用力拍拍齊力克的肩膀,從賽羅手中接下大鐮刀,拿到齊力克面前。
  「這是……?好像寄宿了強大的火焰,這是什麼?」
  看見黑色大鐮刀的下一刻,齊力克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繃緊神經。
  「這是那個小妹妹的戰利品,她說用不到,要我們交給能用的人。我們公會裡能用的大概只有你了吧?總之你拿拿看吧。」
  也許是快要拿不動了,阿斯帕爾一把將大鐮刀塞進齊力克手中。齊力克只好接下,接著大鐮刀的力量直接傳進手中,令他渾身顫抖。
  「怎樣,用得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齊力克向後一步,用雙手握住巨鐮。
  「這個……蘊藏了很強大的力量,不過我應該用得了。」
  感覺到自己慢慢熟悉大鐮刀,他邊仔細檢查刀刃的部分邊回答。
  「喔喔,挺有模有樣的吶。」
  齊力克不同於艾梅拉、阿斯帕爾及賽羅,以自然的姿勢握著大鐮刀。米菈看到那副有模有樣的身影露出滿意的微笑。
  「怎樣,小妹妹。這傢伙應該能用。而且他的人品由我來保證。外表看起來很陰沉,不過是個會捐錢給孤兒院的真情男子漢啊。」
  「咦……你怎麼會知道!?」
  齊力克聽到阿斯帕爾的話一慌,鐮刀差點掉到地上。捐錢給孤兒院似乎是他不讓任何人知道的祕密。
  「那種事情每個人都知道好吧。」
  傑佛面露淘氣的笑容回答齊力克的問題,在場所有緋紅鐘琴的成員都用力點頭,開心地笑了。
  「好啊。汝……叫做齊力克是嗎?就交給汝吧。要好好精進吶。」
  在齊力克滿臉通紅無法保持面無表情的同時,米菈點頭心想這個人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太好了吧,齊力克。你被她肯定囉。」
  「那個……我拿過才知道,這把武器非常了不起。真的可以讓我用嗎?」
  拿到和至今為止的武器級別截然不同的大鐮刀,齊力克對突如其來的禮物感到猶豫。
  「嗯。只要汝為了世界,為了別人做出貢獻,這樣就夠了。」
  米菈筆直看著齊力克的眼睛回答。
  「謝謝妳,我跟妳約好絕對不會拿去做違背善意的事情。」
  真摯地接下米菈的想法,齊力克看著米菈的眼睛立正站好,深深行了一禮。
  「嗯……嗯。不用……客氣?」
  被齊力克正經的態度吃了一驚,米菈一面害羞地說出含糊的回應,一面咬了口甜塔敷衍。艾梅拉等人則是因為這麼做很有齊力克的風格笑了笑。
  
  「收下這麼好的東西我也很不好意思。我想送妳回禮。」
  齊力克小心翼翼地將大鐮刀放進道具欄,再次擺出正經的表情對米菈說。
  「就算汝說要回禮吶……」
  因為不要才給他的米菈聽到這種回應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不過齊力克不像是會打退堂鼓,露出熊熊燃燒著決心的雙眼。這和他回到旅館時面無表情的樣貌大不相同。
  「說得也對。經過這次看來能增強不少戰力,我身為公會的團長也想感謝妳。」
  「唔……」
  賽羅突如其來的埋伏更讓米菈語塞。對賽羅而言,他得到了這麼多好處,不能沒有回報。艾梅拉等人也表示贊同。
  米菈從充滿堅強意志的眼神中參透無法不了了之。既然如此,腦中思考該怎麼辦才好,隨後想到不久之前發生了正巧能幫上忙的事情。
  「既然汝這麼說,就幫老朽一點忙吧。」
  「好的,包在我身上。」
  賽羅聽到米菈的話點頭同意。米菈一面苦笑說先讓自己說完,從信封裡拿出一張紙。
  「老朽希望汝能調查接下來老朽所說的年分與日期,包含當天的幾天之後有何怪事與事故。如何,辦得到嗎?」
  「情報收集嗎?我們這裡有擅長諜報的成員,我想沒有問題。」
  賽羅這麼回答,迅速從懷裡拿出看似常備的筆和筆記用紙。米菈見狀,低頭看著手中的紙說:
  「二一一七年九月二十日。二一三二年六月十八日。一二三八年一月十四日。就這些,不論多麼瑣碎的事情都無妨。」
  說完米菈把紙放回信封塞回包包裡。不久之後寫完的賽羅又看了一次才把紙筆收回懷裡。
  「就請我們的成員中數一數二的人負責吧。還有,雖然不知道這些日期有什麼意義,不過我發誓絕對不會洩漏知道的情報。」
  「能這樣就幫了大忙。」
  事關阿爾凱特王國的最重要人物,九賢者。雖然也許不該依賴區區一介冒險者的公會,但和隨便動用國家的諜報員相比,這樣反而比較能掩人耳目也不一定。說完之後,這麼想的米菈似乎才是真的沒有理解事情的重要性。
  
  大致交涉結束後,在毫無止境的談笑中,店內的柱鐘敲響九點的鐘聲。聽著傳進耳中的溫柔聲響,米菈看了一眼鐘上的時針。
  「已經這麼晚了嗎。塔克特,這麼晚了,汝跟祖父說要幾點回家?」
  塔克特說自己自從與雙親分離後,就一直在祖父家受到照顧。
  「沒關係,預定上現在應該在古代神殿過夜呀。我有交代他要好好跟爺爺說明天才會回家了。對不對,塔克特?」
  艾梅拉挺胸說自己萬無一失。攻略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一般來說無法當天來回,艾梅拉當然以此為基礎準備,也叮嚀塔克特要這麼報備。
  然而,和艾梅拉的話相反,塔克特的模樣卻很奇怪。剛才看起來還很開心的他,如今視線徬徨且一臉愧疚。
  「莫非,汝什麼也沒說就出來了嗎?」
  米菈這麼一問,塔克特便抖了一下,畏畏縮縮地看著米菈。從這副模樣看來,他顯然什麼也沒跟祖父說。
  米菈用手輕撫下巴嘆了口氣,盯著塔克特的眼睛。塔克特也垂下肩膀,自覺自己做錯事了。
  「聽到汝父母過世的時候,塔克特啊,傷心的可不只有汝吧?汝的祖父也同樣,甚至比汝更傷心才對。」
  「嗯……」
  「這種時候,汝怎麼能讓他擔心吶?汝想讓祖父更難過嗎?」
  米菈嚴肅而溫柔地說,塔克特便不發一語搖了搖頭。
  「是吧?出門的時候,要好好說自己去哪才能離開。咱們約好了。」
  米菈這麼說溫柔地摸摸失落的塔克特的頭,對他輕輕微笑。
  「是!」
  塔克特將這句話烙印在心裡點頭。米菈說了聲「乖孩子。」抱了抱他,塔克特便因為溫暖回想起埋藏在遙遠記憶中的母親。
  「大姊姊模式的米菈妹妹…………!」
  「妳少白目喔。」
  艾梅拉用熟悉的動作制止氣喘吁吁、以灼熱視線看著兩人的芙麗嘉。
  「我雖然不是芙麗嘉,不過米菈小妹有的時候好像會變得很成熟耶。」
  「喔,怎樣蘿莉控?那是你幫自己找的藉口嗎?」
  「奇怪~?怎麼又扯回這個哏了啦——!?」
  傑佛以莫名清爽的眼神這麼說,阿斯帕爾就立刻搬出新的綽號咧嘴微笑。
  「願聞其詳。」
  「傑佛哥,你不是應該喜歡大胸部嗎?」
  賽羅與齊力克追擊說自己遭到冤枉抱著頭的傑佛,直接暴露了他的癖好。結果,傑佛丟臉的稱號在幾天內就傳遍了所有緋紅鐘琴的成員。
  
  「好了,既然是老朽說要帶塔克特來的,就負起責任送他回家吧。」
  米菈這麼說,牽起塔克特的手站起身;但立刻有人出聲要米菈等等。
  「小妹妹,還有一種素材沒分完,怎麼辦?」
  誠如阿斯帕爾所說,惡魔的材料還沒分完。話雖如此對米菈而言,沒有那麼需要只要說不要就好,但是其他人都緊盯著不讓米菈離開。
  「那麼老朽送完塔克特之後再回來吧。」
  「這樣的話,就由我來代勞吧。」
  米菈提出妥協的下一刻,賽羅率先自告奮勇。他大致接受過古代神殿內事情經過的報告,知道他們要分配不能搬上檯面的惡魔素材。
  「不,可是——」
  再怎麼說,事情起因都是因為米菈自己說要帶塔克特去的承諾,不能麻煩跟這次事件無關的賽羅。米菈正想拒絕,齊力克也站起身。
  「我也一起去。這點程度應該算不上報恩,不過請讓我稍微幫一點忙。而且有團長跟我兩個人的話,就能放心安全了。」
  齊力克說得對,有這兩個人,就算殭屍再度湧現塔克特也安全無虞吧;但米菈現在自詡塔克特的監護人,所以不太想把這個義務交給別人。
  「給米菈送的話,一定又會被當成迷路的小孩吧。」
  艾梅拉這句話蘊含著戲弄,然而這對米菈而言可說是丟臉至極。
  結果,米菈只好重重地低頭同意。
  
  「米菈姊姊、艾梅拉姊姊、阿斯帕爾叔叔、芙麗嘉姊姊、傑佛哥哥,謝謝你們。現在我能做的事情不多,可是總有一天一定會報答大家。」
  塔克特挺直背,深深鞠躬。說完漫長道謝的他臉上不僅有感謝,還散發強烈的憧憬。這微小的變化明顯和之前不同,這表情代表他歷經了成長。
  「那麼再見了,塔克特。」
  「等你當上冒險者,我就來教你各種撇步吧。」
  「選魔術士的話,我可能可以教你。隨時都可以來問我喔。」
  「叔叔……嗎……」
  艾梅拉等人靠了上去摸摸塔克特的頭,和大家打成一片的塔克特也因此露出與年齡相符的笑容回答一聲「是!」
  「總之,那個……汝也跟祖父說汝父母還活著吧,他一定會高興的。還有,汝也能走三條術士的道路了。老朽雖不該這麼說,但這是難得的才華。如果要朝其中某條路前進的話,就來銀之連塔吧。老朽歡迎汝;不過,別忘了先跟祖父說過啊。」
  米菈彎腰看著他的臉摸摸他的頭,塔克特便以最棒的笑容點頭回答「是!」點頭。
  塔克特為了再次將恩人們烙印在眼中環顧眾人。他眼前是內心感激不盡的優秀冒險者們。
  和米菈相遇讓他得到這麼多喜歡的人。塔克特返回祖父家的同時,在內心感謝著這種幸運的緣分。
  
  「米菈!不要只歡迎塔克特也歡迎我!」
  塔克特一回去,芙麗嘉就對米菈剛才說的那句難以置信的話窮追不捨。她指的是米菈說歡迎塔克特去銀之連塔的那句話。
  銀之連塔不只在阿爾凱特王國,更是整座大陸最大的法術研究機關。能進入裡頭多少有點頭銜還不夠,更要具備實力與應用能力,可說是難關中的難關。
  一流冒險者會被嗤之以鼻拒絕進入的那裡,是超一流以上術士日以繼夜不停研究的怪人巢穴。銀之連塔就是這種地方。
  表面上米菈的立場是召喚術之塔最高領袖鄧不利夫的弟子,從她與惡魔的戰鬥便能明顯看出她具備進入塔內的條件。芙麗嘉認為,一副理所當然說著歡迎的米菈對銀之連塔當然具有相當的影響力。
  對身為術士的芙麗嘉而言,心目中的銀之連塔是可稱之為聖地的地方。
  「米菈妹妹,只有參觀一下也可以!拜~託~妳~啦~!」
  用差點下跪的姿勢緊抓不放,芙麗嘉第一次對米菈露出欲望之外的目光。現在的眼神蘊含了不少身為術士的好奇心與羨慕。
  「知道了知道了。有空老朽會帶汝參觀,所以快點放手!」
  至今為止芙麗嘉都像是撲向獵物的野獸;然而現在她卻具有抓到獵物後不讓獵物逃跑的氣勢。感受到自己無處可逃的執念,米菈半推半就地答應。
  「米菈妹妹我最喜歡妳了!」
  得到米菈允諾的芙麗嘉最後還是撲了上去,然後被早就料到的艾梅拉迎擊。
  最後這件事以總有一天跟塔克特一起拜訪畫下句點。
  
  告一段落宴會也結束後,米菈一行人在二樓傑佛的房間集合。
  「好了,繼續分配素材時間~」
  傑佛把塞在道具欄裡的惡魔材料在桌上一字排開。一共有兩隻扭曲的角、發出黑色光澤的八隻爪子、漆黑的表皮以及兩片翅膀。
  每樣材料都散發詭異的氣息,艾梅拉擔心會有詛咒看似有些害怕。能看到有沒有詛咒的芙麗嘉什麼也沒說,所以她知道沒有問題,但依然沒辦法放心。
  「不過這樣看來……該怎麼說,好猛啊。」
  阿斯帕爾嘆著氣盯著惡魔素材。
  「就是說啊,光是蘊藏於這個爪子裡的魔力就相當龐大。力量的方向性看起來也偏向火屬性,用這個做成術式武裝的話一定很強。」
  芙麗嘉從惡魔素材中拿起一根爪子,探索似地瞇起眼睛。
  「火屬性劍……!」
  最早對芙麗嘉的話做出反應的是在遠方觀望的艾梅拉。
  對刀劍類具有超出常人執著的她將之前的感情拋到九霄雲外,看著桌上散亂的爪子雙眼閃閃發光。
  「好了,要分配這些的話……我說米菈小妹,我們真的能收下這些嗎?我想我們對這就真的一點貢獻都沒有的說。」
  「唔……就是說啊。」
  這個問題已經不曉得問過幾次了。原本興奮的艾梅拉被傑佛的話拉回現實。艾梅拉他們自己知道,惡魔不是他們能打倒的對手。不僅如此,要是米菈不在,他們可能就早已成為冰冷的遺體,埋葬在不為人知的地下墓穴了。
  「真煩吶。既然會在意,汝等只要記得剛才老朽委託的事情就好。哪怕只是點小事也好,老朽現在最想要的就是情報。」
  聽到米菈的話,傑佛與阿斯帕爾面面相覷,聳了聳肩表示不出所料。芙麗嘉在米菈說出日期的時候就和賽羅一起做了筆記,挺胸說自己原本就有這個打算。
  「包在我身上!」
  就算沒有根據也有幹勁,雙眼再度散發光芒的艾梅拉充滿自信地回答。
  「不論如何,小妹妹,妳先從這裡面挑喜歡的走吧。剩下我們再來分。」
  「……嗯,知道了。」
  米菈這麼回答,瞥了桌上一眼。
  漆黑的表皮最適合用來加工成輕鎧甲,惡魔的爪子應該做成術具與術式裝具,惡魔的翅膀則是所有防具都能用到的材料。
  然而米菈認為這些他都不需要。因為有比這些更適合自己的材料。
  「那麼,老朽就收下這個了吧。其餘汝等隨意。」
  米菈這麼說,拿起兩隻犄角。
  「小妹妹,這樣就夠了嗎?妳不用客氣,對我們來說就算只有一樣,都已經是很豐碩的報酬了。」
  阿斯帕爾問只選了兩支角,說其他不需要的米菈。原以為全滅的惡魔,其材料如今昂貴無比。現在流通的惡魔素材頂多只有在古戰場、遺跡、古代地層等地方才會鮮少挖掘到。相較之下,眼前的素材狀況當然十分優良,可想而知價值不菲。
  「有此足矣。」
  米菈選的惡魔角當然也不便宜,更重要的是這和精煉技術具有絕佳的契合度。
  「好吧,米菈既然這麼說就好。那麼,我們也來分吧。」
  判斷米菈真的什麼也不要的傑佛低頭看向桌子。幾乎同時,一隻手伸到桌子上抓住惡魔的爪子又抽了回去。
  「副團長……」
  傑佛、阿斯帕爾與芙麗嘉對緋紅鐘琴的副團長艾梅拉露出冷淡的眼神。從討論到火屬性劍的時候開始,她就對惡魔爪虎視眈眈,如同聽到「等等」的狗。
  「咦……可是,已經可以拿了吧?」
  一和刀劍類相關,艾梅拉就會一反平時的可靠大姊姊,變得盲目無比。她心中早已沒有「客氣」這兩個字。
  結果,艾梅拉拿到五根爪子,阿斯帕爾拿到表皮,芙麗嘉拿到翅膀,傑佛則是三根爪子以及一點表皮,結束分配作業。
  「那麼老朽該回去了吶。這趟挺愉快的。」
  米菈看時間差不多了這麼說,艾梅拉等人便一起起身向米菈行禮。突如其來的舉動害米菈吃了一驚,一愣看著四人的臉。
  「多虧有米菈我們才能活下來,讓我們再謝謝妳一次。謝謝。」
  綻放出花朵般的笑容,這麼說的艾梅拉眼中也蘊含了想變強的確切意志。
  「謝謝妳啦,小妹妹,還送我們這些禮物。」
  阿斯帕爾敲敲漆黑的表皮愉快地笑著。
  「謝謝妳,米菈妹妹。我一定會報答這份恩情,可以的話請告訴我妳的聯絡方……」
  「我也是,多虧了妳才能擺脫不少事情。謝啦。」
  艾梅拉中途打斷芙麗嘉的話,傑佛立刻接著說。
  「沒什麼,無須為這點小事道謝。」
  米菈再次聽到感謝,有些難為情地眼神飄忽。臉頰微微泛紅,心想這樣也不賴而展露笑顏。
  「米菈超可愛!」
  當然,芙麗嘉看到這副模樣不可能忍得住,經過一連串一如往常的流程後才終於閉幕。
  
  
  
  20
  
  
  夜色漸深,曾經熱鬧的大街悄悄染上沉靜的黑暗。相反的,無數星斗閃耀的天空則是更加熱鬧。
  和艾梅拉等人道別的米菈離開旅館,來到夜晚的科羅納克。路上只有零星行人,其中有一半是警巡騎士。
  「我送妳,米菈小姐。」
  這麼說的人是賽羅。他站在旅館正面的路燈下,米菈一走出來便面帶微笑走上前。
  「不必。雖然想這麼說,不過老朽也有點事想跟汝說吶。」
  緋紅鐘琴的團長,賽羅。無法「調查」的他和米菈與所羅門等人相同,曾是玩家的可能性不低,而這在賽羅眼中也一樣。
  領悟言不由衷的賽羅有何真意,米菈也求之不得地點頭,咧嘴微笑。
  兩人想法一致後,意氣昂揚地並肩走上夜晚的大街。
  整齊排列的路燈發出淡淡的光輝,使大街的輪廓朦朧地浮現。也許是因為稍早的騷動,到處缺少燈光,更加凸顯殭屍山的詭異。
  但米菈和賽羅卻完全不把這些放在眼裡。
  「那麼,妳應該也發現我說想送妳的真正原因了吧?」
  在大街上走了一陣,賽羅這麼說轉向米菈。他的聲音含著一股期待,他的臉上帶著追憶舊友似的表情。
  米菈不情願地抬起頭,看向賽羅的臉,理所當然似地挺胸。
  「汝和老朽以前都是玩家吧?」
  「是,就是這樣。所以我們一定要談談。」
  賽羅微微點頭,露出無憂無慮的笑容肯定。中性而帥氣的臉龐在他身上具有讓大多數女性為之傾倒的魅力。
  然而米菈不以為意,只有充滿自信地說了聲「好啊。」露出帥氣的表情。
  
  「米菈小姐來這個世界多久了?」
  「還只有一週左右吶。」
  多虧有賽羅陪伴,米菈才沒有被警巡騎士搭話,以悠然的腳步走在夜路上。
  「妳果然是最近才來的嗎。」
  賽羅猜到米菈是最近才轉移過來的,喃喃說道表示理解。他會這麼想是因為他知道,在這個世界的前任玩家常會有某樣技巧特別突出。能夠壓倒性勝過伯爵級惡魔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這三十年來,確認到多起前任玩家突然在這個世界現身的事情乃是事實。既然如此,沿著這條線索思考應該相當確實,賽羅才會如此猜想。
  「看妳的樣子還真冷靜呢。我那個時候還拚命尋找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呢。」
  賽羅似乎有些寂寞,像是在說兒時回憶般,略顯難為情地輕聲笑了笑。
  「也是,根據狀況,老朽可能也會那樣吶。」
  靜靜瞇起雙眼的米菈腦中自然浮現朋友們的身影。
  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米菈也曾經想過這件事;但是過了一陣子之後就不想了。原因在於所羅門與露米娜莉亞。
  他在和兩人閒聊時問過這件事情,他們的回答則是「如你所見」。
  即使經過了三十年,至今仍然找不到回歸原本世界的方法。否則,所羅門就不會三十年來,露米娜莉亞也不會二十年來一直待在這個世界了。
  「多虧有了朋友吶。」
  兩人若是不在這裡,沒和自己說話,又沒教各式各樣的知識,現在自己肯定身處混亂之中。米菈一面在內心感謝兩人,卻對自己的話感到害羞,只好以苦笑敷衍。
  「朋友嗎。妳有朋友先來到這個世界呢。那一定很可靠,我非常能夠理解。」
  賽羅似乎也發自內心這麼認為,以感慨的聲音同意。
  「不過,現在老朽被那個朋友當作跑腿的就是了。」米菈開玩笑似地哼了一聲。
  「就算是這樣,能在一週之內遇到朋友,妳運氣真的很好。我遇到很多事情,花了整整一年。」
  「那麼久嗎?老朽來的時候正巧在塔附近,馬上就找到人了吶。」
  開始在這個世界生活的地方如果是在完全不同的森林深處,想回到最近的城鎮勢必得耗費一番工夫。
  「塔嗎?塔是指銀之連塔吧?啊啊,這麼說來,妳說妳是鄧不利夫的徒弟,所以才會在那附近。」
  「正是如此。」
  賽羅說出自己的頭銜,害米菈的表情莫名抽搐。
  如果是前任玩家,賽羅就有可能知道鄧不利夫本人的事情。隨便亂說暴露真實身分,恐怕會害鄧不利夫的威嚴掃地。他立刻想盡可能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在腦中列舉出預先準備的幾種藉口。
  「不只鄧不利夫,當時沒有聽說賢者有收徒弟……難道是真實朋友(現實世界認識的朋友)嗎?」
  雖然有自稱賢者弟子的冒牌貨,但具備米菈這等程度的實力,戰鬥方法又和鄧不利夫相同的還是第一個。即便如此,遊戲時代也完全沒有情報顯示其存在。
  召喚術士與仙術士,賽羅從艾梅拉等人說的話得知,米菈習得了能使用不同職業專用《法術》與《技能》的《次要職業》。
  賽羅也有印象,越是強大的技能,越不公布隱蔽自己的優位性是常見手段。
  共有特殊技能的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思考這點的賽羅聯想到在原本世界的關係。若是在原本的世界有強烈的羈絆,米菈的戰鬥方法便不難令人接受。
  「啊,該不會其實米菈就是鄧不利夫吧?」
  賽羅想到另一種可能,玩笑似地說;然而浮現笑容的臉龐相當正經,似乎看透了米菈的內心。
  (正確答案啊——!怎麼辦!?不不不,從他的語氣聽來是在開玩笑。那麼,老朽也開玩笑敷衍才是正確答案嗎?還是要笑著說正確答案才會被當成玩笑嗎……到底哪個才是正確答案——!)
  被直接說中真相的米菈默默取出蘋果歐蕾喝了一口,故作平靜努力維持笑容。一面壓抑想到處亂滾的衝動,一面在腦中天人交戰了一番後,下定決心開口說:
  「……怎麼可能?是現實朋友啦。他在現實教了老朽不少,老朽在遊戲中基本上也是個別行動,上線時間又不固定,沒聽過老朽也沒辦法。」
  即使知道這個藉口挺牽強的,米菈還是故作平靜說出即興想到的設定,不讓自己的動搖曝光。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賽羅沒有特別追究,接受米菈的說詞。
  (他……接受了吧……?)
  米菈戰戰兢兢地看了賽羅的表情一眼,卻沒有看見明顯的汙衊之色。從他的模樣看來,感覺像是藉口勉強過關,讓他鬆了口氣。賽羅則是以十分溫柔的眼神看著明顯展現內心的米菈。
  「先別提老朽的事,能說說汝的事嗎?玩家在這個世界都是怎麼生活的?」
  感覺到繼續說自己的事情遲早會說溜嘴,米菈嘗試改變話題,取而代之提出自己十分好奇的問題。
  所羅門與露米娜莉亞可說是住在比較特殊的環境。米菈則是好奇和他們不同,踏遍廣大世界的「冒險者」們如何生活。
  「這個呢。首先我是在起始之日十天後來到這個世界的。」
  「嗯。起始之日是?」
  「妳還沒聽說嗎?起始之日是遊戲變成現實的日子,二一一六年九月十四日。看來現在在這裡的玩家全部都有在這一天上線。」
  「九月十四日嗎。的確,老朽也是那一天吶。」
  循著模糊的記憶,米菈想起商城點數到期通知信寄來的日期。日期是十三日,也就是起始之日的前一天。
  「就算晚了三十年,果然妳也是嗎?即使上線的日期一樣,在這個世界出現的日子也有巨大的差異。這個差別到底是怎麼造成的?」
  「的確,不知道吶。」
  這麼回答的米菈開始思考時差的原因。然而他不可能解開三十年來的未解之謎,立刻放棄思考。
  「我最剛開始真的非常不知所措。空氣突然變得很真實,和魔物戰鬥受了傷痛到受不了。就算搞不清楚狀況想要登出,那個項目也不見了。那個時候真的很慌呢。」
  或許是想起當時的情境,賽羅看向遠方似地瞇起眼睛。
  「然後我連忙逃進附近的村子,發呆了好一陣子。附近都是陌生人,我一個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在那個時候,有個女生跟我搭話。她不是跟我一樣身旁沒有朋友,對狀況感到不知所措的玩家,而是我一直不放在心上擦身而過的NPC。」
  這麼說的賽羅懷念地繼續說道——
  
  當時也許是因為疲勞,賽羅的表情非常難看,那個女生才會擔心他跟他說話。
  賽羅儘管對NPC前所未有的行動吃了一驚,發自內心感到疲憊的他依然依賴她的溫柔,在她家住了下來。
  他幫忙做家事,打倒道路與村落周圍出現的魔物過了一年之後,這才終於由中理解這是現實。
  隨後他的內心忽然亮了起來。那雖然是個小小的光芒,對賽羅而言仍非常重要。
  從那天開始,賽羅就為了減少魔物的災害,開始教年輕人戰鬥的方法。
  由於他一面摸索一面開始,在成形之前花了好一段時間。或許是因為他的努力,賽羅組織的討伐隊終於使魔物不再造成村民傷亡。
  就這樣,在村子的生活告一段落後,賽羅踏上旅程。雖說有一部分目的是尋找和他相同遭遇的玩家,但他想要更盡一份心力。
  這是在村子裡生活過後,村民們對他的溫柔感動了他的結果。
  
  賽羅說到這裡停了一會兒,想起記憶中浮現的夜空抬頭看天。賽羅的話像是獨白,卻依然帶著感情的熱度傳進米菈耳中。
  「我為了自我滿足開始旅行,但是知道其他玩家狀況的速度快到好笑。我住的村子非常偏遠。爬過一座山後,比較大的城市裡有冒險者綜合公會,一進去就偶然撞見朋友,那個時候我嚇了一大跳。
  那個朋友教了我很多事情。聽了各種變化,結果我發現冒險者綜合公會正是能夠實現我想做的事情的地方,我就很樂意地註冊了。
  在那之後,我一面接各種委託,一面繼續旅行,並在旅途中遇見和我志同道合的同伴。他們就是米菈認識的阿斯帕爾跟艾梅拉兩人。我們暫時三個人一起旅行,不過跟我志向相同的人越來越多。最然我下定決心,建立了現在的公會。」
  賽羅邊說邊開心地笑著,懷念地取出緋紅色的小鈴鐺搖了搖。
  「原來如此吶。雖然朋友就在附近的老朽不該這麼說,不過能遇見幫助汝的人,又遇到志同道合的夥伴,汝也挺幸運的嘛。」
  賽羅在歷經一番辛酸後得到的感想應該不會錯。米菈這麼誇獎他,嘴角微微上揚。
  「對啊。當時,還有現在我都能幸運遇到好人。」
  堂堂正正地把背挺直,賽羅驕傲地說。
  組成緋紅鐘琴純粹是受賽羅的信念感動的人們自然而然聚集起來的結果。他本人苦笑說是自我滿足,可是這並非人人都辦得到。
  米菈一面佩服賽羅的信念一面應聲,與此同時隱約察覺到賽羅會說得這麼詳細的理由。
  「現在成員越來越多,能做的事情也增加不少;不過我們依然只能拯救這雙手能夠觸及的範圍。不論多麼拚命伸手,也曾經錯失過好幾次機會。我好後悔好後悔,希望自己的手能伸得更遠。」
  發自內心懊悔的賽羅看著手中的鈴鐺,下定決心說出真正的心意。
  「米菈小姐,能請妳加入我的公會嗎?」
  賽羅簡潔,卻蘊含千萬思念地說出這句話。
  (嗯,果然如此。)
  路燈的燈光下,米菈正眼看到的表情滲透出內心的認真到讓人於心不忍。從這個表情可以看出,他對自己無力拯救究竟有多麼後悔。
  「抱歉吶。別看老朽這樣,其實老朽也有要事在身,無法加入任何團體吶。」
  但米菈已經跟所羅門約好要找到過去的夥伴。此外,他還具有阿爾凱特王國最強戰力「九賢者」一角的立場。
  聽賽羅說過之後,米菈十分佩服賽羅的行動。因此,志同道合的人才會成為他的夥伴;但是米菈在這之上背負著重要摯友的願望。
  「這樣嗎……我隱約知道自己會被拒絕了。我是明知故問。妳說忙,是跟之前提到的日期有關吧?」
  賽羅儘管有些失落,卻還是隱藏自己的內心面露微笑。
  「嗯,正是。不過老朽雖然不會加入汝的公會,還是跟汝約好若是在路上聽到求助的聲音會全力相救吧。這樣如何?」
  米菈用手指碰著下巴,抬頭瞄了賽羅一眼。
  聽到得抬頭看著自己,卻依然一派從容的米菈這麼說,賽羅回答「謝謝。」露出滿面的笑容。
  
  一面聊著遊戲時代的回憶一面走在路上,兩人突然在殭屍殘骸疊成的小山前停下腳步。這座山是最靠近市中心,且遠大於其他的一座。
  「話說回來,妳今天非常活躍呢。女武神姊妹突然現身的時候,我嚇了一大跳。」
  賽羅仰望眼前的屍山,有些羨慕地說。七名女武神瞬間擊潰在大街上暴動的殭屍群,製造反擊的契機。而米菈則是掌管這份力量,讓賽羅對自己遙不可及的她羨慕又嫉妒。
  「是吧!召喚術的力量可不只如此呀!」
  米菈聽到理想中的反應,雙眼閃閃發光得意地挺胸。
  「不愧是鄧不利夫……的徒弟呢。」
  「嗯,這一週來都沒聽到什麼好評價,不過老朽來了就能放心了!」
  心花怒放的米菈沒察覺到賽羅的言外之意,得意地大笑。
  「話說回來,今天的事竟究竟是怎麼發生的?身體構造由泥土跟草木形成跟以前的殭屍一樣,可是其他完全不同。我已經調查這個事件近半個月了,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情。」
  再次看著殭屍山的賽羅像是在找米菈商量似地說。聽他這麼說,米菈想起稍早和萊昂尼爾的對話。
  「關於那件事,老朽和術士公會的頭兒考察了一番——」
  米菈也看向殭屍山,和賽羅說和自己在公會長室所討論,惡魔與殭屍的關聯性。
  結界裝置故障和殭屍事件發生時期相近,故障原因有可能是結界遭受龐大的外力破壞。除此之外,古代神殿最底層出現的惡魔也具有破壞結界的力量。
  米菈整理這些資訊得到的結果,推測潛藏於古代神殿的惡魔乃是這次騷動的元凶。
  賽羅聽完對突然提到惡魔存在表示驚訝,依然說了聲「原來如此。」認同這個說法的可信度。
  「如果是惡魔的所作所為,就不能掉以輕心了。說不定,這個結果也有某種涵義。」
  與惡魔相關的事件大多都以悲劇收場。這是玩家間的共識,每個人也都吃過苦頭。其中甚至還有認為會是幸福結局,突然急轉直下朝最壞方向結束的案例。就在以為事件解決而放鬆戒備的時候,常會發生什麼致命的轉折。
  在街上橫行的殭屍雖然已經解決了,但說不定至今為止的一切都是某種布局。這麼想的賽羅謹慎地注視殭屍山。
  「不無可能吶。不過,究竟會有何種涵義?」
  高等任務常與惡魔相關,因其實力經驗多人一倍的米菈露出厭煩的表情,轉向在大街上零星出現的屍堆。
  (不過還真多吶。可不只一兩千,甚至有可能上萬啊。)
  一面這麼想一面數殭屍山的數目,米菈突然停下動作,回過頭仰望最高的山回想。
  「是死亡對土地造成的影響嗎……」
  那是發生在幾天前的事情。魔物群進攻與掩埋花海的魔物屍骸,以及安排這一切的低等惡魔。
  如果,惡魔的目標和低等惡魔策畫的相同呢?這麼想的米菈感到一股無可名狀的違和感。
  「死亡對土地造成的影響嗎?那是什麼意思?」
  聽到米菈的自言自語,賽羅好奇地問。
  「嗯,這個還是跟汝說過比較好吶。」
  不只有阿爾凱特王國,低等惡魔煽動的魔物群在世界各地現身。米菈從艾梅拉等人口中得知這件事情,猜想今後一定也會在其他地方發生相同的事件,於是以呼籲注意的意義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有種看法認為能夠藉由無數死亡,使土地變質成不死忌沼這類地點。
  蘊含力量的土地、大量屍體,以及眾多生命在一處凋零,這三項是變質的必要條件。
  如同要實踐這個一般,率領魔物群的低等惡魔要魔物在花海自相殘殺後,發出了刺耳的笑聲。
  全部解釋完的米菈驕傲地以「第二次進攻被完全防守因而沒有影響」總結。
  「我有聽說低等惡魔現蹤,沒想到做出那種行動。」
  賽羅一面整理聽到的情報,一面在腦中比對過去發生的事情。這時,賽羅突然想到一件事開口說:
  「這麼說來,大約兩個月前吧,我朋友吵著說他看到低等惡魔。他遇到的地方是共生(Symbio)靈園的合葬墓園,而且牠還挖了很多屍體出來。朋友說他當場把低等惡魔砍死,所以目的依然是謎,不過屍體這一點共通難道會是偶然嗎?」
  米菈的話與朋友的話,以及眼前的屍山。這些全部都具有大量屍體此一共通點;然而,除此之外的相異點也很多,既然如此或許應該分開來思考才對。賽羅看著屍山面露複雜的表情沉思。
  「居然會盜墓,還真是群喪盡天良的傢伙;不過,低等惡魔的行動很讓人在意吶。」
  「是啊,真的。究竟是想拿挖起來的遺體做什麼?」
  說完這句話兩人暫時陷入沉默,思考低等惡魔難以理解的動機。話雖無此,情報也過於稀疏,兩人都想不到能讓人接受的答案。
  「是說,災情還真嚴重吶。」
  看了很久,對殭屍山感到厭煩的米菈轉頭望向大街。即使夜幕低垂,大街上的損壞仍舊相當顯眼,想必需要許多資源與時間才能復原。
  「是啊,沒錯。幸好沒有死者,受傷的人也都只有輕傷。」
  「喔喔,那太好了。」
  「可是,還是有一個疑點呢。」
  賽羅這麼說皺起眉頭,說出這次騷動鐘不可思議的疑點。
  「首先,那麼多殭屍裡面只有六隻人型殭屍,而且那六隻比對隨身物品後,都發現與城裡的失蹤人口一致。此外儘管殭屍大舉肆虐,卻沒有人因為人型殭屍受傷。」
  賽羅說到這裡,仰望天空一眼。
  「也有可能純粹是在暴動開始前就被砍死了。」
  接著做出這個結論;但他看起來像是有什麼別的想法。
  「謎團越來越多了吶……」
  米菈聽到賽羅的話這麼嘟噥,用指尖輕撫下巴。就算在殭屍騷動時,人型殭屍的行動也和剛出現時相同。
  「雖然只有骨幹不夠明確,但惡魔不會引起騷動然後就此罷休。把這次事件當然和低等惡魔一樣,想利用死亡造成影響較為妥當吧。」
  儘管仍有幾點不明的疑點,賽羅還是說出現狀之下最合適的答案。這是沒有低等惡魔的情報就想不到的解答。
  「也對,或許吶。」
  米菈也認為這個想法比較妥當而點頭。
  「不過這麼一來,這裡充滿這麼多屍體就代表惡魔的目的達成了呢。今後也許需要對策也不一定。」
  科羅納克的大街上死骸堆積如山,可說是通過了讓土地變質的第一項條件。
  「首先得盡速在出事之前整理完這堆山吶。」
  「說得也是,我也會建議綜合公會快點處理。」
  這麼說仰望身旁的山,兩人感到難以接受的感情嘆氣。
  城市確實充滿屍體,然而殭屍只有聚集於此,並沒有人在這裡死亡。條件之一是使生命在這裡凋零;但是這次騷動中的殭屍究竟有沒有生命?
  生命無法正確定義。話雖如此,應是元凶的惡魔也早已遭到討伐消滅。因此,應該不會發生更進一步的事情吧。
  漠然這麼感覺的米菈忽然抬頭看天。眼前是閃耀的滿天星斗,靜靜壟罩著整個世界。這時,一道流星劃過夜空。那像是代表了生命的虛幻,突然出現又於轉瞬之間消失。
  
  關於殭屍事件暫時得到答案的兩人在簡單交換聯絡方式後,又暢談了一陣原本世界的事情。米菈笑說在騷動途中看到的雨具店招牌聯想到知名的恐怖遊戲,賽羅便懷念地說自己曾經用一把小刀挑戰最高難易度。
  這時,某個腳步聲從兩人背後靠近。
  「米菈大人——」
  回頭一看,腳步聲的主人是葛雷特。看來他是擔心晚歸的米菈而前來迎接。
  (……他的表情從沒這麼開朗吶。)
  看到米菈葛雷特用力揮手跑了過來。或許是在騷動中相遇後飆車到心滿意足,葛雷特的表情比星空還要燦爛。
  「看來是來接妳的呢。那麼,關於妳委託我的那件事,有進展我會再透過綜合公會聯絡妳。」
  「嗯,有勞了。」
  米菈筆直看著賽羅的雙眼回答,轉身背對他。
  「那麼,再會了。」
  稍微回過頭,米菈說出道別邁開步伐。
  「嗯,後會有期。」
  賽羅用力點頭,微微垂下眼朝不同的方向踏步。
  於是,簡單道別後,兩人踏上各自的歸途,內心卻抱著一致的目標。
  
  
  
  21
  
  
  在古代神殿得到索爾霍爾的線索,順便打倒惡魔又鎮壓大街上失控的殭屍,波瀾壯闊的一天過後隔天早上。
  「米菈大人,真的萬分抱歉!」
  結束所有要事後,葛雷特引爆完美的五體投地。
  他說馬車的修繕還要花上一點時間。看來昨晚騷動時,他的失控程度不亞於殭屍。
  「真拿汝沒辦法。那麼,老朽就去殺殺時間吧。」
  用冰冷的眼神看著葛雷特,米菈穿上外套,聽著葛雷特爽朗一聲「路上小心!」的目送之下,朝早上的大街走去。
  騷動過後隔了一晚的科羅納克市容儘管傷痕累累,卻依舊充滿朝氣。到處都展開修繕作業,不少工匠在中央廣場上熙來攘往。殭屍山似乎也正式開始處理,隨處都有搬運死骸的警巡騎士與冒險者。
  (從這步調看來,應該馬上就能整理完了吶。)
  米菈一面心不在焉地在大街上散步,一面確認城裡的樣子。即使只過了一晚,居民們也沒有悲愴的神色,甚至還暢談著八卦。
  「你們知道那個綠髮女戰士嗎?」「知道知道,聽說有七個人啊。」「據說有個被三隻狗追著跑的白痴近距離看到她們的臉,他說是超級大美女耶。」「好好喔,我只從遠方看到其中一個拿弓箭的。」
  隨處傳來的傳言似乎在談論女武神姊妹。從天而降瞬間掃蕩殭屍的身影宛如天使,不論男女都為之瘋狂。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看見姊妹們新招的威力,儘管心存敬畏仍大讚可靠無比。
  悄悄晃到人群邊,米菈聽到傳言咧嘴露出沉浸在愉悅中的表情。既然有這麼多人看到,對復興召喚術一定也效果十足。
  相信自己成功達成目標的米菈,踩著意氣昂揚的腳步造訪門庭若市的術士公會。
  公會現在似乎正在發行支援城市重建的臨時共通任務。報酬本身並不多,但每種職業的參加者都能拿到特別額外報酬,反應相當熱烈。
  然而,米菈對這不屑一顧,比手畫腳跟忙碌的尤莉卡獲得准許後,前往公會長室。
  
  「原來如此……以死亡的影響造成土地變質嗎。有可能啊。」
  萊昂尼爾這麼喃喃自語,雙手交叉深深靠在椅背上。
  惡魔不是想利用殭屍做什麼,而是以聚集殭屍為目的。雖不超出想像的範疇,這個機率的確不低。米菈將自己和賽羅得到的結論告知萊昂尼爾。
  「沒有確切證據吶。不過從狀況看來,也無法忽視這個可能吧?」
  「是啊,這個情報在這次事件之外也有用處。感謝。」
  米菈匆忙地將巧克力蛋糕大口送進嘴裡說,萊昂尼爾便露出難以形容的笑容道謝。
  之後,米菈根據街上流傳的傳聞,高談闊論了召喚術的美妙之後才離開公會長室。
  從相較之下較為安靜的樓上來到樓下,術士公會的大廳比之前更加吵雜。就連這裡也在談論女武神姊妹的話題。米菈認為召喚術的名聲順利擴散,心滿意足地微笑。
  離開術士公會,他看到一列正在扛著大布袋的人群,應該是在搬運屍骸。那群人興奮地討論著七個人中究竟誰比較好。就連這裡也在聊女武神姊妹的傳言。
  混入往來的行人,目送他們離去的米菈踩著輕快的腳步走在大街上。
  (好了,葛雷特差不多也該準備好了吧。)
  時刻即將來到正午時,在西式糕點店買了幾樣點心的米菈感慨萬千地環視科羅納克的街景,朝旅館邁開步伐。
  或許是因為騷動使建築外牆剝落,路上散落大小不一的瓦礫。再次環顧四周,科羅納克的街景宛如墓碑一般整齊,和周遭的熱鬧相比散發一股嚴肅與沉著。
  悠閒地走在街上的米菈突然停下腳步,緊盯某一點。
  視線前方是一間店鋪。幾樣也許是樣品的商品吊在店門口,米菈盯著其中一樣如同受到吸引般,搖搖晃晃地走進店內。
  店內陳列的商品琳瑯滿目,鑽過客人縫隙間的米菈毫不猶豫地拿起各種商品中的其中一樣。
  (又不必規矩地穿著這種花俏的衣服。老朽有錢,自己買就好了!)
  怎麼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事情,米菈對自己這麼傻苦笑。他用雙手抓住,如同勝利旗幟般高舉過頭的,是和原來相比雖然稍微簡化,但與賢者的長袍造型相同的長袍。
  米菈宛如頓悟的和尚,面踏不愧賢者之名的清澈表情冷靜地確認價格。
  牌子上的商品名稱寫著「賢者長袍複製品」,價格五千利福。要是沒有任何額外效果,這個價格相當合理。他這麼想,從各種顏色中理所當然挑出「賢者長袍(召喚術)複製品」站到試衣鏡前。他在身前比了比確認尺寸後,得意洋洋地付了錢。
  按捺著一不小心就會興奮到跳起來的腳步,米菈抱著剛買的長袍快步跑回旅館。
  在科羅納克最高級旅館「夏燈籠」中最棒的房間之一內,米菈脫到只剩下一條內褲,面露滿面的微笑穿上剛買的長袍。然後站到全身鏡前,用視線舔過自己全身仔細端詳了一番,向後退了半步猛然張開雙手。
  「老朽,重生!」
  擺出威風堂堂的姿勢,米菈心滿意足地點頭。接著就這樣看了一陣子之後,慢慢把裙襬撩到膝蓋上方,再鬆開衣領。
  「這樣也不賴……」
  米菈如此喃喃自語,咧嘴露出扭曲的笑容,開始跳戰尺度極限。
  米菈購買複製長袍的店名為「月與銀塔特產商會 科羅納克分店」。換句話說,是販賣阿爾凱特王國紀念品的店。
  這時,米菈還沒發現——究竟為什麼會有小孩子尺寸的長袍。
  
  滿足的米菈心想時間差不多了,離開房間確認馬車的狀態。
  抵達馬廄後,正巧撞見從裡頭出來的葛雷特。看來修繕已經結束,隨時都可以出發。
  「那麼,就回去吧。」
  由於沒有其他特別繼續待下去的理由,米菈這麼說跳上馬車。
  「我知道了。」
  葛雷特立刻回答,細心地關上車門,坐上駕駛座握起韁繩。
  馬車在門前停車,葛雷特下車辦好退房,然後馬車再次起動,緩緩在大街上前進。
  看著窗外漸行漸遠的鎮魂都市,米菈回想在那裡發生的事情。
  塔克特希望再次見到過世的父母,雖然無法實現他的願望,但他知道了父母可能還活著。
  與善良的冒險者,公會緋紅鐘琴的艾梅拉等人,以及他們的團長,前任玩家賽羅的相遇。
  目標索爾霍爾雖然不在,但得到了他去向的線索,並與惡魔戰鬥。
  然後是殭屍事件與惡魔的關聯。
  悄悄低頭回想這些之後,再次抬起頭來的米菈懷念地瞇起眼睛,讓回憶溶入流逝的風景中。
  
  ○
  
  米菈離開幾天後,冒險者綜合公會與警巡分局終於宣告殭屍事件落幕。
  官方發表原因來自於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外溢的不死魔力,伴隨這點古代神殿的必要等級提升到了A級。
  與惡魔相關的情報沒有向一般大眾公布,為此進行了一點情報操作。
  騷動落幕後,綜合公會調查了至今安置的人型殭屍身分,以及失蹤人士名單,結果發現有不少一致,並送還遺屬身邊。
  此外,還有一項關於高貴美麗,並具有壓倒性實力的七位少女之傳聞在城市中流傳。傳聞的論點是她們屬於某個公會。
  看來,召喚術的復興還要花上一點時間。


  EX
  
  
  貓咪、內褲與初體驗
  
  天魔都市銀色號角位於阿爾凱特王國西南方,城市地標九座塔的銀之連塔威風堂堂地聳立於城市中心,這是座觀光客絡繹不絕的術士之城。
  稍過中午的時刻,城市的大街上居民、觀光客以及冒險者熙來攘往,熱鬧非凡。
  從正門離開圍繞銀之連塔的高聳圍牆,仙子族少女心裡想著接下來需要的東西走向大街。
  那位少女是召喚術之塔的輔佐官,瑪麗安娜。她正在外出採買今後照顧米菈的所需物品。
  主人鄧不利夫將重要的徒弟交給自己照顧,使瑪麗安娜充滿幹勁。
  (該買什麼呢?)
  瑪麗安娜邊走邊想,來到門前的大廣場她忽然想起初次見到米菈時的身影。
  米菈才剛睡醒,身上的穿著幾乎全裸。
  (對了,就買睡衣吧。)
  決定最初要買什麼,瑪麗安娜立刻意氣昂揚地朝寢具店邁開步伐。
  寢具店「噗嘰熊」是以熊豬合體的吉祥物為特徵的寢具專賣店。其商品不僅造型優美,也極為實用,是分店逐漸增加的新品牌。
  寬敞的店內分為男性寢具與女性寢具兩層樓。
  這天首次造訪的瑪麗安娜因為店內人數、賣場大小以及商品多樣性有些驚訝地晃了一陣之後,終於成功找到目標的睡衣區。
  對一直以來習慣穿素色樸素睡袍的瑪麗安娜來說,手中的每件睡衣設計都很奇特。
  她對年輕人喜歡什麼不甚熟悉,歪著頭不清楚哪種比較受歡迎。她對風水知識淵博,卻不太了解流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組感情融洽的親子來到睡衣區。小孩是身高與米菈差不多的女孩子,隨便看了一遍之後拿起其中一件轉頭對父母說「這件好可愛!」父母則是說著「好可愛喔~一定很好看~」對女兒疼愛有加。
  幾乎馬上決定好的親子離開後,瑪麗安娜靠近女孩子看的地方,開始挑選那裡的睡衣。
  她發現睡衣即使設計相同,仍有不少不同的尺寸。內心思考米菈不知道該穿什麼尺寸,一面回想記憶中米菈的身影,一面張開雙手開始比對。
  「差不多這麼大嗎……」
  擺出記憶中米菈肩膀寬度的雙手,與正面鏡中瑪麗安娜自己的肩膀寬度幾乎相同。仔細在腦中描繪米菈身影的瑪麗安娜發現,她的尺寸跟自己差不多。
  如果自己穿得下,米菈應該也穿得下才對。瑪麗安娜這麼想,立刻以自己為基準選起睡衣來。
  從看起來像布偶裝的睡衣,到透光的性感薄紗,瑪麗安娜在各式各樣的睡衣中挑出其中一件。
  那是胸口印了睡眼惺忪吉祥物印花的寬鬆紫色睡衣。
  隨後,她踩著瀟灑的腳步前往櫃台結帳。離開寢具店的途中,她又再次看到剛才那組親子。
  女孩子在雙手抱著商品的父母身旁連喊「這個也好可愛!」「那個也好可愛!」把各式各樣的商品堆到他們手上。
  可愛是什麼呢?直到最後都不明白的瑪麗安娜,心裡懷著莫名的不安離開寢具店。
  (接下來該買什麼好呢?)
  瑪麗安娜這麼想環顧大街。這時,她看見大街正對面的店面。
  那是間紀念品店。
  天魔都市銀色號角,這座稱為術士聖地的城市因為九賢者的存在,以及銀之連塔這突出的象徵成為有名的觀光聖地。
  為此,大街上有不少供觀光客消費的紀念品店。再加上所羅門的政策,使九賢者相關的紀念品相當豐富。瑪麗安娜正面的店正巧特別致力於販售服裝。
  店外展示著幾項宣稱推薦的商品。不曉得是基於誰的品味,上面有大人用的賢者長袍複製品,索爾霍爾愛穿的詭異長袍,居然還網羅了鄧不利夫珍藏的七彩兜襠布。
  「對了,要買內褲。」
  瑪麗安娜看著店門口一陣子,突然想起這件事喃喃自語。第一次見到米菈時,她連內褲都沒有穿。瑪麗安娜看到兜襠布回想起這件事,朝下個目的地從容地邁開步伐。
  
  內衣店「麗樂蒂」。以柔和色系為主的店內十分明亮,夾層設計的店鋪中央則是開放式的休息區。理所當然,店內幾乎都是女性客人。不論轉向哪個方向都至少看得到三個客人,生意相當興盛。
  玩家們將各式各樣的文化帶進這部原本是古典奇幻遊戲的世界中。其中女性內衣便是產生巨大演進的領域之一。
  瑪麗安娜聽說這個品牌在年輕人間大受歡迎,造訪這間最尖端的內衣店。然後,她在會讓人誤以為是裝飾品、玲瑯滿目的內衣前茫然而立。對只穿簡單的燈籠褲以及連身襯裙的瑪麗安娜而言,這裡是未知的領域。
  (我有聽說過……這就是內衣嗎?)
  即使有些困惑,她還是從架上拿起其中一件打開。
  「這就是內褲嗎?」
  瑪麗安娜看到牌子上寫的文字感慨地低語。她有點好奇,拿起內褲在自己的下腹部比了比。
  (看起來很漂亮,可是不適合我。)
  她得到一種穿戴裝飾品的印象,覺得不適合自己,肩膀稍微垂了下來;不過她立刻切換心情,開始挑選米菈穿的內衣。
  
  不久之後,在店內繞了一圈的瑪麗安娜盯著內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渾身僵住。不擅長打扮的她在考慮到米菈的興趣之前,完全不知道該選哪一種才好。
  「哎呀,這不是瑪麗安娜嗎?居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妳。」
  某個女生對瑪麗安娜搭話。回過頭來,她是瑪麗安娜十分熟悉的人。
  「麗塔莉雅大人,早安。」
  偶然間在流行內衣店撞見的,是魔術之塔的輔佐官麗塔莉雅。
  瑪麗安娜一如既往低頭鞠躬。這時,她看見麗塔莉雅手中的大袋子。袋子上印有這間內衣店的標誌。
  「麗塔莉雅大人,您常來這裡購物嗎?」
  反射性地抬起頭,瑪麗安娜緊緊盯著麗塔莉雅不放這麼問。
  「是呀,現在這是我最喜歡的店。我從開店的時候就來了喔。」
  麗塔莉雅像是在說問得好似地笑了笑。瑪麗安娜聽了表情為之一亮,靠近突然現身的救世主。
  「真是太可靠了。麗塔莉雅大人,能請您教教我嗎?我第一次來,不知道該怎麼選才好。」
  瑪麗安娜低著頭,抓住她懇求。
  「哎呀哎呀,原來如此。可以呀,我來教妳吧。」
  被長年來的朋友求助,就該全力幫忙。麗塔莉雅就是這種人。
  「那麼,妳在找什麼樣的風格呢?可愛、唯美,還是性感呢?」
  二話不說立刻答應的麗塔莉雅露出前所未見的認真表情,以超越店員的自信心問。
  聽到她的話,瑪麗安娜對內衣竟以這種系統分類感到驚訝,同時在腦中思考哪種適合米菈。
  「可愛風應該比較好。」
  瑪麗安娜充滿自信地回答。可愛的米菈當然適合可愛風,她立刻做出這個結論。
  「說得也是。第一次穿的話,那是最適合的風格呢。那麼,妳有什麼偏好的顏色嗎?」
  麗塔莉雅以善解人意的表情點頭,將瑪麗安娜的全身盡收眼底繼續問道。
  「顏色嗎?」
  瑪麗安娜這麼嘀咕,再次陷入沉思。這次和她擅長的風水相關。顏色與風水有密切的關聯,尤其貼身的內衣褲可說是更為重要。
  「草綠色比較好。」
  經過獨自的風水占卜,瑪麗安娜選擇能提升健康運並帶來安定的草綠色。她主張不論如何健康第一。
  「草綠色嗎。嗯嗯,也對這樣也不錯呢。那麼,我馬上幫妳找找看。」
  說完,麗塔莉雅立刻迅速在客人間穿梭,朝目標直線奔去。
  這就是熟客嗎?瑪麗安娜晚了一步跟上散發身經百戰氣息的麗塔莉雅。
  終於追上她時,麗塔莉雅正站在陳列架前物色各種內衣。
  從後方看著她的瑪麗安娜將視線移向旁邊的架子,和麗塔莉雅挑選的內衣比了比,不明白哪裡不同而側了側腦袋。
  「不過我好高興,瑪麗安娜終於開始對打扮有興趣了。而且居然不是從衣服,而是從內衣開始,真是內行。未來真讓人期待!」
  麗塔莉雅的目光掃過貨架,雙手以媲美蛇的敏捷挑出草綠色的可愛內衣。如她所說,麗塔莉雅非常開心,她動作看不出任何保留,蘊含著全力支援重要朋友初體驗的熱情。
  可是麗塔莉雅說的話卻讓瑪麗安娜發現誤會大了。幫米菈選的內衣,竟變成幫瑪麗安娜自己選的內衣。
  「不,這不是為了我,而是米菈大人——」
  「來吧,瑪麗安娜。第一次穿的話我推薦這些喔!」
  認真無比的麗塔莉雅拿出六套小可愛與內褲,一把塞進瑪麗安娜手裡。
  「那個,我不是要——」
  「不要緊,一定很好看。來吧,那邊可以試穿,妳去穿穿看吧。」
  或許是因為心中湧現的使命感失控,麗塔莉雅對瑪麗安娜的話充耳不聞。結果瑪麗安娜被摟著肩膀帶到試衣間,還來不及辯解就被推進裡頭。
  瑪麗安娜在試衣間裡嘆了口氣,但她看到眼前大鏡子裡的身影想:她的體型跟米菈幾乎一樣,應該能代替她試穿才對。
  她把脫下來的衣服放在架子上,大鏡子便映照出自己的身影。連身襯裙的裙襬長及大腿,燈籠褲從下面探出頭來。這是許久以來不曾改變,一如既往的自己。
  瑪麗安娜朝連身襯裙伸手,悄悄脫下衣服,拿起吊帶背心。
  
  「這樣可以嗎?」
  瑪麗安娜從試衣間探出頭來,等不及的麗塔莉雅就一把將門簾全部拉開。
  「哎呀,真是太好看了!簡直超乎想像!」
  目光掃過瑪麗安娜全身,麗塔莉雅發自內心讚嘆道。
  猶如晶瑩剔透藍寶石般的頭髮輕柔地搭在瑪麗安娜嬌小苗條的身體上。淡淡草綠色的內衣在白皙的肌膚上悄悄描繪出身體輪廓。
  「那個……好丟臉……」
  全開的門簾外,除了麗塔莉雅還有許多客人。不習慣露出身體的瑪麗安娜把門簾拉了起來,滿臉通紅不自在地低下頭。
  「來吧,瑪麗安娜。其他的也穿給我看!」
  只要經過琢磨就會發光發亮。麗塔莉雅目賭瑪麗安娜這顆原本就透露些許光芒的寶石,經過一套內衣而發出意料之外的光輝,稍微夾帶著私情興奮地要她試穿下一套。
  不敵她的氣勢,瑪麗安娜躲回試衣間拉上門簾後,再次看著自己鏡中的倒影。
  「不適合我。」
  完全不習慣打扮自己的瑪麗安娜無法相信麗塔莉雅的話,說不適合自己。
  「沒有這種事!瑪麗安娜,妳非常可愛喔!」
  聽到瑪麗安娜的低語,麗塔莉雅從門簾的縫隙間探頭用力斷言。她的雙眼發出不容反駁的熱情光輝,讓瑪麗安娜微微心動。
  話雖如此,那也只有短短一瞬間,瑪麗安娜立刻難以啟齒地說了聲「可是……」。
  看到她怯弱的模樣,麗塔莉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接闖進試衣間。然後,她一面詳細說明瑪麗安娜這個人多有魅力,一面仔細地以蝴蝶結還有蕾絲裝飾的各式各樣內衣打扮瑪麗安娜本人。
  幾乎變成洋娃娃的瑪麗安娜聽著麗塔莉雅有如童話故事般的解釋,稍微幻想了一下充滿自信的自己。
  
  「謝謝您替我挑選。」
  瑪麗安娜略顯疲態,彬彬有禮地鞠躬道謝。她的手上拿著印有內衣店標誌的提袋。試穿各種內衣的結果,她把麗塔莉雅選的六套全買了下來。
  「朝下一步進展時,請妳一定要告訴我,我隨時都能陪妳喔。」
  麗塔莉雅的誤會直到最後都沒有解開;不過,瑪麗安娜心中似乎萌生了一點興趣,輕輕點頭回應。
  在店門口道別後,瑪麗安娜在一旁小廣場的長椅上坐下,疲憊地小小嘆了口氣。
  廣場上有許多觀光客與路邊攤,相當熱鬧。從這裡仰望銀之連塔,能將九座塔盡收眼底,是知名的取景地點。
  周圍隨處都有仰望高塔發出讚嘆的觀光客。
  瑪麗安娜坐在長椅上望著召喚術之塔發呆。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不同,不過有很多顏色呢。只要彼此組合,似乎能更加提升一點運勢。)
  她發現與至今為止不一樣的自己,卻把這當作第二、第三順位,結果還是將可愛的內衣融入風水的一部分思考。
  (鄧不利夫大人……他看到會怎麼想呢?他會說我可愛……)
  鄧不利夫的身影與召喚術之塔重疊。突然這麼想的瑪麗安娜臉變得比在試衣間裡還要紅,低下頭緊緊握住兩側垂下的辮子。看樣子,除了風水之外還影響到了別的部分。
  瑪麗安娜難為情地扭動身軀。接著突然,身旁傳來有什麼靠近的聲響。
  聽見聲響瑪麗安娜忽然轉頭,剛才那間內衣店的袋子橫躺在眼前。然而,不知怎地,袋子竟悄悄動了起來。
  袋子原本應該立著才對,瑪麗安娜伸手一探究竟。
  在她的手碰到袋子之前,一隻叼著小包裹的貓從袋子裡探出頭來。
  四目交接。短短的膠著之後,貓咪發出一聲低吼拔腿就逃。
  「啊,貓咪先生,請還給我!」
  剛的內衣每一件都經過仔細包裝,貓咪則是叼走了其中一件。
  瑪麗安娜連忙拿起東西起身,追著貓咪從廣場跑進巷子裡。
  昏暗的巷弄和大街上不同,不少小規模的店鋪比鄰而立。不僅如此,販售的商品性質也大不相同。除了術具、生鏽的武器外,還有各式各樣不知道使用方法的道具。換句話說,這裡是販售專門物品的店鋪。
  巷弄中零散的人們乍看之下有不少工匠,具有獨特的活力。
  或許是完全掌握了地理環境,貓咪以毫無多餘的腳步在巷弄中奔馳。
  心想這樣下去會被越拉越遠追不上牠,瑪麗安娜緩緩振動翅膀,輕盈地飛上天空。仙子族的她能夠以翅膀拍動大氣中的魔力飛翔。話雖如此,也稱上自由自在,真要說起來比較像是能夠調整高度,與比較容易轉彎的滑翔翼。
  即便如此,還是比在地上奔跑還快。為了不跟丟貓咪,瑪麗安娜在比屋頂還低一點的高度飛行,瞬間將目標納入射程之內。
  瑪麗安娜在下降同時朝貓咪伸手。
  「啊!」
  在手碰到之前,察覺氣息的貓咪突然轉向,溜進建築間細小的縫隙。那裡狹窄到連瑪麗安娜都進不去。
  「貓咪先生,請等一下!」
  瑪麗安娜看進縫隙喊;然而全力奔馳的貓咪不可能聽話,就這樣鑽到另外一側。
  瑪麗安娜為了不讓牠逃跑立刻張開翅膀再次起飛。這時,某個男人從一旁的店裡走了出來。
  「瑪麗安娜大人?請問怎麼了嗎?」
  雙手提著袋子的男子驚訝地問。他穿著刻有特別標誌的長袍,是召喚術之塔少數的研究人員之一。
  「我的內衣被貓咪搶走了。」
  著急的瑪麗安娜回過頭看了一眼簡潔地說明,便匆匆忙忙地飛走了。
  
  瑪麗安娜的話常會太短又缺東缺西。不過,屬於銀之連塔的研究人員都是菁英中的菁英,即使只有微少的情報也能找出真相。
  男子瞬間構築當時的狀況。主詞是內衣,那被貓咪搶走了,也就是被偷走了。最該注意的是內衣的種類。他的腦細胞鮮明地描繪出瑪麗安娜的身影,然後利用唯有窮極妄想之人才能使用的究極技能,在幻想中一件一件脫下瑪麗安娜的衣服,終於抵達思考的終點。
  從大小看來她不用穿胸罩,那麼能偷的內衣只剩下一件。
  ——瑪麗安娜的內褲被貓偷走,現在沒穿——
  掌握現狀的青年心想大事不妙,把雙手的提袋一扔,看了一眼瑪麗安娜飛離的方向拔腿狂奔。
  青年沒有發現,穿在身上的內褲不可能被偷走。仔細想想便能發現答案非常不自然;可是他的大腦在瑪麗安娜說出「內衣」一詞的瞬間就染成了粉色幻想。
  起色心而失去冷靜的男人不可能做出正常判斷,結果他得到的答案只不過是重新解釋瑪麗安娜所說的話而已。
  
  貓咪靈巧地從巷子逃到小路。牠輕快的步法是高手中的高手,瑪麗安娜即使受到玩弄,卻還是勉強沒有跟丟繼續追蹤。
  狹小的小路前方是一對坐在長椅上談笑的老先生。兩人歲數不小卻有著壯碩的身軀,手臂跟臉上歷經戰場的舊傷有如勳章。
  貓咪瀟灑地跑過男人們面前,隨後身穿女僕裝的仙子自兩人眼前飛過。
  「剛才的那是瑪麗安娜大人嗎?看她追貓,讓人想起神樂大人啊。」
  其中一個男人看著貓咪與瑪麗安娜的背影笑說。
  「你胡說什麼,神樂大人追的是雷獸才對吧?」
  「是嗎?」
  「算了,長得跟貓也滿像的,可是我聽說不是啊。」
  另一個男人這麼說,懷念地雙手交叉抬頭看天。
  其實貓跟雷獸,她兩邊都有追過。神樂是以愛貓聞名的九賢者之一。她對貓的痴狂在伙伴間也如燙手山芋,面對貓型魔物時神樂據說會陣前倒戈。
  自戰爭中活下來的兩人遙想九賢者齊聚的時代時,十來名男人們慌慌張張地從眼前跑過。
  「可能是說到神樂大人吧。我剛才想起我們曾經追過愛蒂西雅大人啊。」
  「……真巧,我也是。」
  男人群邊跑邊發出類似吼叫的聲音。他們明顯受到欲望驅使的模樣也因此充滿恐怖的魄力。
  九賢者之一,愛蒂西雅。現實中的她經歷喪夫之痛,個性十分文靜沉穩且疼愛小孩。或許是因為性格使然,她是女性九賢者中人氣最高的存在。
  愛蒂西雅充滿具有包容心的成年女性魅力,愛慕她的男人們則是如同群聚在偶像旁的粉絲於戰場上馳騁。和其他賢者相比,愛蒂西雅雖然是較為缺乏攻擊手段的聖術士,但她率領的部隊卻因為能以高亢士氣彌補這點,而立下不少赫赫有名的功績。
  「是說,天氣真好啊。」
  遙遙遠望的兩人抬頭看著青天,透徹的顏色使內心回歸平靜。
  
  四處奔跑,四處飛翔,瑪麗安娜終於把貓逼進死巷。對貓來說,可以逃跑的地方就只剩爬上牆壁,可是垂直移動是瑪麗安娜占上風。貓咪對此心知肚明,虎視眈眈地看著她身旁的空隙。真不愧是貓科動物。
  「來吧,貓咪先生,請把那個還給我。」
  瑪麗安娜邊說邊一步一步靠近,貓咪保持距離發出低吼,正是所謂的膠著狀態。
  「啊,對了。」
  瑪麗安娜突然想到什麼,從裙子口袋裡拿出小袋子把內容物放在手上。
  「貓咪先生,能不能跟我用這個交換呢?」
  瑪麗安娜伸出的手上放著兩片餅乾。那是今天的幸運物,瑪麗安娜早上烤的無糖白餅乾。
  瑪麗安娜慢慢接近,貓咪的鼻子就開始抖動。
  效果十分顯著。貓咪被香味吸引,拋下口中的小包裹迅速撲了過來。
  看來貓咪的肚子很餓,專心一意地啃著餅乾。瑪莉安娜輕輕抹撫摸牠的頭,緩緩離開放餅乾的位置,然後不發出腳步聲繞到貓背後,終於把內褲要了回來。
  「那麼,該回去了吧。」
  疲憊的瑪麗安娜小小嘆了口氣喃喃說道,有些依依不捨地看著貓咪,輕盈地飛上天返回召喚術之塔。
  
  聽到貓咪偷了瑪麗安娜內褲的男人們湧進巷子裡。
  率領人群的召喚術之塔研究員交互看著著迷地吃著餅乾的貓咪,以及飛離的瑪麗安娜,立刻掌握了現狀。貓咪選擇了餅乾,拋棄了至寶。
  研究員錯愕地垂頭。從他的反應領悟一切的男人們也對沒來得及而仰天長嘆。
  
  和瑪麗安娜在大街上賽跑的貓,在天魔都市銀色號角市民間小有名氣。
  貓咪「仰天獵人堤諾克」是以小廣場為主要獵場的小獵人,專門狩獵抬頭仰望銀塔感嘆的觀光客的袋中之物。
  著迷看著銀之連塔的觀光客會疏於手邊及腳邊的警戒,他們的袋子裡通常都裝著好吃的食物。堤諾克便是對此下手。
  牠偶而也會偷走誤以為是食物的東西,這次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對男人們來說這件事卻有著更重要的意義。
  雖然只有一次,但牠偷到了瑪麗安娜的內褲(完全就是場誤會)。這項功績難以比擬,堤諾克也因此成為受到讚賞崇敬的存在。
  男人們開始向堤諾克進貢,為此觀光客的紀念品災情降低不少。
  然而最近別的問題反而開始增加。
  貓咪掀裙子的問題。根據被害者的證詞,仰望銀之連塔的時候堤諾克會不知不覺間跳到腳邊,掀起她們的裙子。與此同時似乎感受得到令人背脊發涼的銳利眼光。
  天魔都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知道真相的人也許就在附近。
  



  後記
  
  
  雖然不是第一集,但第二集好像有後記。編輯說我想寫什麼都可以,所以我現在正在想要寫什麼,請稍等一下。
  
  我想到了。來聊聊喜歡的電動遊戲吧。由於作品或多或少受到影響,所以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關係。
  我想應該不難猜到,我最喜歡的遊戲類型是RPG。史克威爾系與傳奇系列我當然有玩,狂野歷險系列我也玩了不少,甚至不惜犧牲睡眠時間。那個時候真年輕啊。
  相反的,就算是RPG,我幾乎都沒有碰女神異聞錄系列這種世界觀接近現代的遊戲。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連這些遊戲也吸引不了我了。過去只要傳奇系列發表新作,我都會馬上預約以一日千秋的心情等待發售;可是現在就算在網路上看到新聞,也只有隨便看看而已。
  就連全世界矚目的RPG最新作發表時,我也完全不感興趣。我最喜歡RPG的內心明明應該沒有改變才對。
  只不過取而代之,也有讓我著迷的遊戲。黑暗靈魂,還有上古卷軸系列。那種奇幻很讚呢。只是黑暗靈魂有點太黑暗了。
  上古卷軸的線上版好像正在營運,可是由於沒有日文版(二〇一四年九月現在)只能玩英文版,對連國中英文程度都不到的我來說難度太高了。不過,我不會放棄!趁這個機會,連英文版也要玩……我每天都在這麼想。
  可、可是啊,要說我現在最注目的遊戲……請別說沒興趣聽我說。
  畢竟會特地看後記,我就當作不是漠不關心向各位發表吧!
  那部遊戲叫做《deep down》。自從看到預告片,我就期待不已。
  可是,那個,就是那個。各位一定想說不要顧著玩遊戲,要我繼續寫下去對吧?這我當然明白,只不過,我想作夢。這是金錢跟時間都有餘裕,我未來的夢想……
  啊,對了對了,說到夢想,今年(二〇一四年)夏天,日本環球影城有那個呢。新聞都在報的那個!
  沒錯,「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
  看到這裡的各位讀者中,不曉得有多少人去過……真是太羨慕了。
  比起那座遊樂設施,我比較想在那個世界裡發呆一整天。對喜歡奇幻題材的我來說,那裡正是夢寐以求的空間。我甚至想定居在哪裡。
  我自以為作家地想:在那裡感性一定也會受到刺激,說不定還能找到故事的靈感。
  對現在的我來說,最大的目標就是去那裡玩。然後,我要買很多東西。魔杖是一定要買的吧!我想要大喊咒語,也想要買長袍,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四種都可以收齊。有夢最美,不過看來路還很遙遠呢。
  不曉得會不會中樂透呢?我不會買樂透就是了。
  總之,我很愛逃避現實,興趣之一是鑑賞漂亮的圖畫。看著在網路上收集的奇幻、懷舊圖片,幻想好想去這邊玩,好想住在這裡之類的。
  各位有看到封面嗎?繼第一集,也是藤ちょこ老師畫的!
  藤ちょこ老師的插圖宛如剪下那個世界的一幕般,似乎能看見不在畫中的外面世界。我最喜歡充滿這種魅力的圖畫了。
  不只喜歡,還很有助於幻想。
  我會想像自己是個貧窮的小說家,穿著甚平(和服式居家服)為了尋找靈感而在那個世界漫步。我想懇求全世界的店長幫我把書放在一角,或是聽到祭典的聲音就晃過去看看。我想跳上不知道會開往何方的火車,或是從高處眺望染上晚霞的街景。
  啊啊,好像去啊。
  所以,我想借用這個機會,由衷感謝藤ちょこ老師讓我看見美麗的世界,以及替本書繪製封面與插圖。
  藤ちょこ老師,謝謝您!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那麼最後。
  感謝各位讀者購買本書。多虧各位的支持,我才能更加接近目標。請各位務必帶我去現實中的奇幻世界日本環球影城。
  那麼,下集也請多多指教。


  特典小冊子
  
  
  製作魔劍的序章
  
  冒險者專用旅館「春淡雪」的其中一間房內,穿著吊帶背心與短褲這身輕鬆裝扮的艾梅拉跪坐在床上。她盯著正面的小袋子,臉上痴痴地浮現鬆弛的傻笑;但這或許無可奈何。因為對艾梅拉而言,現在是無可替代幸福無比的時間。
  (只要有這些素材,一定能做一把超強的出來;可是分成三份,做成三種就能應對各種狀況。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艾梅拉時不時以全身展現歡喜,苦惱地扭動身軀。她現在正在思考該如何料理不經意得手的素材——「惡魔爪」。話雖如此,她已經決定要製作成屬性劍了。問題是該做成什麼種類。
  屬性劍,或是具有屬性的武器大致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將屬性魔力溶入劍身鍛造而成。這種劍由於常時具備屬性力,能夠獲得安定的效果,在信賴度與泛用性上都可說出類拔萃。
  第二種是在溶入屬性魔力時進行特別處理。這種屬性劍會和鬥氣相互呼應,暫時發揮屬性力。起動時雖然需要使出相應的鬥氣,不過屬性力也會更加濃縮,更加強大。此外,發動時間可以在製作時調整。
  第三種,是在握柄上裝設機關。這種武器較為特殊,能夠以板機射出屬性攻擊。如此一來不僅能應付距離稍遠的敵人,還可以增加攻擊手段,大幅拓展戰略選擇。
  艾梅拉對刀劍類具有非必尋常的熱情,對她而言,說這個選擇媲美人生大事也毫不為過。
  她拿起小袋子,從中取出「惡魔爪」,表情恍惚地排列在眼前。
  她將一共五個爪子分成兩個、兩個、一個。這是三種全部製作時的分配。一隻爪子蘊含的力量就足以打造屬性劍,即使做成三把也能在實戰中發揮十足的效果。
  然而,她還可以選擇不分開,將五支爪子全部打成一把劍。這麼一來,一定能完成一把性能超越A級的名劍。這正是艾梅拉煩惱又歡喜的原因。
  「要怎麼辦呢~好傷腦筋喔~」
  艾梅拉在床上喃喃自語,一面迫不及待地搖晃身體,一面想像手持新武器的自己。接著她發出「嗯呵呵~」的笑聲,用充滿欲望的雙眼看著五個惡魔素材,開始思考每種屬性劍的長處與短處。
  但是最後,她對劍的愛還是太大了,依然無法做出決定。
  「對了!」
  幾經煩惱,艾梅拉突然對其他夥伴們將惡魔素材用在哪方面感到好奇。難得拿到貴重素材,就算價格再高他們應該也不會轉賣,而是會利用在強化戰力上才對。
  艾梅拉這麼想,迫不及待立即起身,接著以參考當作藉口,衝向夥伴的房間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得到惡魔黑色表皮的阿斯帕爾好像將材料做成了「胸甲」與「護額」。
  得到三支惡魔爪與少量黑色表皮的傑佛預定將爪子做成短劍,黑色表皮做成手套。他說短劍是常時發動型的屬性短劍。
  得到惡魔翅膀的芙麗嘉好像想用來強化魔杖。據說,惡魔翅膀的魔力傳導效率極佳,能讓魔杖增幅法術的性能飛躍性地提升。
  芙麗嘉還念了艾梅拉一頓。她說不該穿成這樣到處亂跑。
  艾梅拉隨便應了一聲回到自己的房間,再次在床上跪坐,將惡魔素材放回小袋子裡,看著袋子又露出鬆弛的傻笑。姑且不提她的表情,看來她好像決定要做成哪種屬性劍了。
  然後,她興沖沖地拿起放在桌上的背包,從中拿出一本書。這本書是艾梅拉的愛書,書名叫《劍匠名鑑》,書中介紹在眾多鐵匠職人中技冠群倫的鍛造大師。
  這次使用的並非普通材料,而是數量稀少、加工難度高的一級品。當然,若非具有相當實力的鐵匠想必無法妥善處理。這時就輪到《劍匠名鑑》登場。
  每個鐵匠都有各自專精的武器種類與屬性。艾梅拉擅長的武器是細劍,「惡魔爪」中蘊藏的屬性是火屬性。
  艾梅拉開始尋找擅長打造火屬性及細劍,能夠滿足她期望的鍛造師。翻書閱讀的身影一反方才的模樣認真無比,甚至散發出一股難以靠近的氣勢。
  「找到了!」
  她喜不自禁地大喊,猛然跳了起來再次衝出房間。符合條件的鐵匠名字她曾經聽過。
  艾梅拉直接造訪緋紅鍾琴團長,賽羅的房間。
  「團長!團~長~!」
  一扯上刀劍類就會顧不得周遭的她興奮地在門前呼喊。
  想要委託一流工匠,在高額酬勞之前,最困難的難關是他願不願意接受;不過,這點有幾項相當有利的解決之道,其中之一便是請熟人介紹。
  沒錯,她找到的鐵匠正好是賽羅的朋友。艾梅拉一發現,心想真是太幸運了立即跑來賽羅的房間。
  然而沒有人回應艾梅拉的呼喚,看來賽羅現在外出了。
  「你跑到哪裡去了啦~~團長~!」
  結果對劍熊熊點燃的期待只燃燒了一半就被迫熄滅,唯有無去無從悲痛的哭喊空虛地響徹旅館。
  
  日後,聽見艾梅拉熱情的呼喊,以及看到她隨便服裝的旅館客人產生各種誤解,使謠言傳開;但那個謠言卻在沒有人處理的狀況下自己沉靜下來。
  或許該說賽羅品德高尚,他誠實的為人雖有幫助;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艾梅拉想打一把新劍的事實。
  看來,艾梅拉對刀劍媲美病態的熱情,具有足以驅逐戀愛謠言的說服力。


佔樓備用
84
40

請選擇投幣數量

9

全部評論 21

10000
捂脸 王爵
继续无双刷怪。。话说最后又是刷魔王什么的?

5 年前 0 回復

hbq8233713 公爵
感谢楼主录入,米拉真可爱,藤原大大的萝莉还是画的那么给力

5 年前 1 回復

小布丁88888 王爵
很早就听说藤原太太为这部小说画插画,现在仔细看看画师信息——什么,主食是巧克力?!

5 年前 0 回復

醉蕙依 勳爵
感觉还是漫画带感?

5 年前 0 回復

空白剎那 子爵
好看 幼女棒棒的 呵呵

5 年前 0 回復

suzefu110 子爵
感谢录入,萝莉很萌的

5 年前 0 回復

death663456 勳爵
我都看Wed 不知道有差別嗎 還是文詞修飾過而已

5 年前 0 回復

rrn8qvrk67 公爵
第2集也有啦@@! 真快!!
米拉的尋找賢者之旅~

可愛的米拉

感謝錄入!

5 年前 0 回復

黑羽_Kuroha 子爵
文库和web的区别蛮大的,期待后续的变化

5 年前 0 回復

单身税 侯爵
很喜欢画师的色彩搭配,loli很萌(虽然里面是个大叔……

5 年前 0 回復

Ratatosk 王爵
感谢录入,没想到文库版作者伏笔埋的还挺远啊。。

5 年前 0 回復

河岸丷 王爵
沒想到台版第二集這麼快就出了,感謝錄入

5 年前 0 回復

ku6 伯爵
感谢大佬录入,速度感人,这么快就有第二集了

5 年前 0 回復

zxzxa698 王爵
感謝錄入
米菈封面大好,期待後續的劇情

5 年前 0 回復

大学劣等生 伯爵
感谢录入,话说漫画会出台版吗?

5 年前 0 回復

siumonmon 王爵
' 燃烧的萨格拉斯 发表于 2019-5-7 10:39 感谢录入 话说生肉出到多少了 '


生肉:https://ncode.syosetu.com/n6829bd/

5 年前 0 回復

liudai1214526 公爵
感谢录入,这本感觉蛮平淡的感觉emmm

5 年前 0 回復

燃烧的萨格拉斯 王爵
感谢录入 话说生肉出到多少了

5 年前 0 回復

xwin5733 王爵
出版好快喔  感謝阪大收錄 

5 年前 0 回復

cci520 伯爵
台版剛買還沒看完!! 這就出了@@

5 年前 0 回復

LzNO_Hentai 皇帝
佛系发自购,以前用的图床挂了,要插图左转下载区
1.4k 粉絲
47 關注
725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