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鎌池和馬]等級封頂的最強劍聖女碧翠斯也有弱點──其名為「噗噗」 2[台/繁]


本帖最后由 LzNO_Hentai 于 2019-6-12 13:49 编辑


  等級封頂的最強劍聖女碧翠斯也有弱點──其名為「噗噗」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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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鎌池和馬
  插畫:真早
  譯者:周庭旭
  圖源:輕之國度錄入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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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在異世界『葛蘭茲尼爾』探索完迷宮的噗噗一行人才剛回到家裡,就發現田地中發生了異變!被誣陷的迷你妖精(年齡不詳)史特莉歐娜痛哭流涕。為了與罪魁禍首──吸血鬼【卡莉甘薩蘿絲】見面,碧翠斯等人不知道為什麼穿著泳裝,朝位於海岸邊的南方森林前進。途中雖然因為胸部大小&噗噗,而發生騷動&大哭的情況,但眾人還是衝入了幽靈船。結果在那裡等待著他們的是,紅色單薄睡袍底下穿著黑色比基尼、簡直跟聖誕老人沒有兩樣的金髮美少女!?
  特地穿泳裝來謁見【吸血鬼】少女,是為了讓她解決【貓妖族】與【犬妖族】的紛爭,但事情當然(?)不會那麼順利……?




  CONTENTS
  菲莉妮翁小姐的凶惡☆怪物大辭典(全彩版)
  第一章 鬥爭中的貓妖族與犬妖族
  梅莉蒂亞娜的!料理食譜
  第二章 異界信仰之白色魅魔
  菲莉妮翁的!回復藥【調合】講義
  第三章 現實侵攻之邪惡女王
  潔莉卡的!不會用到最後的羊皮紙製交涉材料
  終 章
  後 記



  菲莉妮翁小姐的凶惡☆怪物大辭典(全彩版)
  
  
  東京,六本木中心地。
  魔法離殿。
  被高大圍牆包圍、直徑一公里左右的圓形用地,可以看見彷彿自然公園般的大量水源與綠地。一棟給人時空錯亂感覺的奢豪大理石宅邸聳立中心,但很不可思議的是,此間的少女比較喜歡利用距離洋館遙遠的一座小涼亭。
  一名十六歲少女手上正拿著智慧型手機,她身穿鮮紅晚禮服,露出一大片肩膀與背部,光豔黑色長髮不使用髮夾,直接綁成寬鬆雙馬尾。
  少女用來放鬆的涼亭,外面沒有排放用來優雅喝茶的桌椅,而是設置了一個圓形按摩浴缸。
  也就是說──
  她又犯了平常的壞習慣,沒有脫衣服直接仰躺在熱水裡。
  看見漂浮在水上的主人,周圍的女僕大叫了起來。
  
  「呀!!大小姐,您怎麼又把上等全絲綢晚禮服泡在水裡,這一件就能換上一打普通的超跑!!」
  浮在熱水上的少女感動地想著,超跑這個詞彙竟然還沒滅絕。
  「悠花,別那麼大驚小怪。反正這是國家配給給我的禮服,這樣就算我的私人物品了。」
  「這代表這套禮服是國民稅收的結晶!真是愈來愈不可原諒了!!」
  「哎呀,反正這是為正值成長期的我特別量身訂做的服裝,半年一定會更換一次對吧。說起來,我不頻繁訂做新禮服的話,會有很多人感到困擾吧?就像年末時都會進行道路工程來調整多餘的預算不是嗎……」
  「咳咳咳!不予置評,請不要對大人世界的構成說三道四,大小姐!!」
  竟然還得讓剛進入國中就讀的悠花擔心,看來這個國家的建設方針已經進入末期症狀。
  大中小三姊妹女僕當中,(身高)普通的密花與(胸部)特大的色花則是不慌不忙。
  「大小姐一個人就獨占納稅總額的十五%,所以根本不成問題吧。只是自己花掉身上的一些零頭罷了。完全公正行事的話,反而會讓一般家庭被國家榨光唷。」
  「大小姐因為一些緣故而無法離開魔法離殿,稍微通融一下應該無所謂吧?倒是大小姐,您連跟我們這些下人講話時也手機不離手,難道是發現什麼新的社群遊戲了嗎?」
  主人回答了一句「才不是呢」,擋開臉上有顆淚痣的眼鏡女僕吐出的輕微諷刺。
  「菲莉妮翁那傢伙把原稿丟給我了,我正在校稿。『這些內容沒問題嗎』的列表上有太多太多項目了……」
  「啊啊,是探索【迷宮】的夥伴裡,那位圖鑑狂……」
  世界(最少)有兩個。
  如果少女們依主觀將地球這個行星稱為現實世界,他們這些人類確實獲得前往異世界葛蘭茲尼爾旅行的手段。
  菲莉妮翁對於網羅異世界葛蘭茲尼爾的動植物、在地下廣大【迷宮】內對入侵者露出獠牙的類生物機械【機關】、直接設置在地板或牆壁上的【陷阱】,以及沉睡在寶箱中的【寶藏】等資訊的圖鑑相當著迷。還在現實世界這邊設立網站,公開這些情報。
  這都是為了讓大家能夠更安全且確實地探索【迷宮】……其實單純是罹患不賺取點擊數就會寂寞而死的病,卻又沒力氣每天寫有趣的日記,才會用更新圖鑑湊數。不過,即使動機如此還是瑕不掩瑜,她的資訊讓不少人受惠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那個圖鑑和大小姐有什麼關係?」
  「菲莉妮翁是專門回復的【白魔女】。實際上打倒【機關】的,是我這個負責直接戰鬥的【劍聖女】,所以她希望我確認弱點以及擊倒的步驟有沒有錯誤吧。」
  紅禮服少女邊說邊以仰躺姿勢漂浮在熱水上,用食指操縱手機,在草稿上手寫鮮紅文字,瀏覽過需要檢查的內容。
  
  懲罰級•分身
  這種【機關】經常會借用探索【小隊】裡某個人的外表。HP、STR、VIT……等各種能力值是【小隊】全員的總和+30%(修正※亂數+45~60%),所以要特別注意。弱點屬性是【小隊】成員沒有一個人具備的屬性無效、吸收、反射等(修正※包含25%以上的耐性),如果我方具備全屬性,其弱點屬性就不存在,這一點要特別留意。(修正※正確來說是全屬性附加50%耐性)基本上遇見懲罰級的話就應該逃到其他樓層或者區域。但是,即使數值上絕對無法獲勝,它最多也只能借用一個人的模樣。假如分身變化成後方支援的成員,就有戰勝的可能性。順利打倒它可以獲得五個超級神奇且稀有的【金剛石齒輪•特大】。(修正※不建議這麼做!像我們這種封頂組之外的人隨便嘗試會直接死亡!)
  
  嗯,大概就像是這樣吧。
  (……為什麼附加的插圖都要用像素畫呢?雖然還頗具真實感,可是這樣反而比正常的手繪插圖還麻煩吧……)
  內容有許多紅色禮服少女無法理解的堅持。
  不過,眼鏡女的圖鑑內容相當多樣化,裡面不只有【迷宮】內的【機關】。
  比如說──
  
  驚爆點•史特莉歐娜
  在異世界葛蘭茲尼爾內任意移動(修正※應該說在島內生活)擁有靈魂的反論之一,同時也是妖精們的女王。外表是一○歲左右的少女。戰鬥時會從背部長出紅色蝴蝶般的巨大血之翅膀,因為噴灑(修正※規模足以涵蓋整個旅館街的)【紅天國花】成分與妖精之血產生反應後極為凶惡之色素毒『赤色狂熱沙塵暴』而成名。(修正※明確記載微量就能令一○○○公尺級【飛龍】酩酊大醉,所以很輕易就能破壞人類理性)能聽懂人話,倫理與規範也比較接近人類,所以才能完全融入人類社會,也因此很難理解行進路線,導致無法事先迴避。基本上是個怪物,根本不用考慮以人類之力來戰勝她。
  
  有這類的內容。
  
  伊比利亞半獸人•噗噗
  在葛蘭茲尼爾島內生活的巨大半獸人。以【噬龍者】的外號聞名。外表雖然凶惡,本人卻不好戰,個性算是溫厚。擁有來歷不明的特大【兵輝】,但無法發動人類的【魔法】,純粹拿來當成鈍器。攻擊方法只有相當單純的毆打,已確認過去曾經與【驚爆點】以及封頂組戰鬥,其實力為未知數。
  
  
  另外也有像這樣的文章。
  「……」
  「哎呀,怎麼了嗎,大小姐?」
  大中小三女僕中,全部把黑髮塞在帽子裡的大女僕發出感到不可思議的聲音,身穿紅色禮服的少女則是繼續操作手機,以電話和某個對象取得聯絡。
  「喂,乳牛。」
  『忽然就這樣打招呼嗎,發生什麼事了?我現在正在上課……』
  通話後得到對方壓低聲音的回應。跟在異世界葛蘭茲尼爾對話時比起來,口氣更加不食人間煙火,總之就是有種高雅的感覺。
  不知道用的是不是昂貴的高科技產品,她的電話聽不見周圍的雜音。
  「妳為什麼想把噗噗的情報上傳到免費公開的圖鑑上!?這樣不行吧!因、因為大家看見噗噗的優點之後,噗噗就會受到矚目了……!!」
  『哎呀,應該沒有人會想搶那種四公尺左右,又那麼凶惡的豬鼻臉吧……應該說,現在才提到這件事,就表示妳還沒看見那個項目吧,啊哈哈。』
  「?」
  漂浮在熱水上的紅禮服少女保持免持聽筒模式,用手指操縱手機回到剛才圖鑑的原稿頁面。
  結果──
  
  封頂組•碧翠斯
  相當在意單薄的胸部。光是火力系【魔法】就有一萬四○○○種庫存,算是封頂組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在水力系與風力系方面也不會特別弱,是以火力系為起點發展出各種【屬性】,這一點要特別注意。外表雖然楚楚動人,但易怒攻擊力又超乎常人,想做壞事的話最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相當在意單薄的胸部。考慮過相剋性後,連【驚爆點】也會出手將其打倒,所以絕對不要妄想能打敗她。總之就是很在意單薄的胸部。除非想自殺,否則絕對不要去取笑這一點。
  「妳這臭傢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討厭啦,碧翠斯,怎麼罵人呢,呵呵呵……』
  「除了隨便把別人的隱私檔案化之外,還盡是一些充滿惡意的內容!!甚至連像素畫的解說插圖都有惡意,我才沒那麼扁呢!應該說,為什麼胸部單薄的內容重複了三遍!?」
  『咦,因為……』
  「別說了,乳牛!!說、說起來,我比平均值還要大唷?雖然只大了幾公釐,但還是超過全國平均胸部的偏差值五○了吧?我從沒被這樣侮辱過!這是不實的內容!!看妳要怎麼解決這件事咳咳咳!! !! !!」
  大叫後腹部無法用力,失去浮力的少女在仰躺的情況下沉進浴缸裡。
  「喀哈、咳咳咳!」
  急忙探出水咳嗽的黑髮雙馬尾少女,這時候注意到大中小三名女僕都以憐憫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努力恢復冷靜,取回主人的威嚴後,開口表示:
  「……悠花,我應該還沒悲慘到被妳同情吧。」
  「咿!?抱、抱歉,我最近正值成長期──」
  「少說蠢話了!怎麼想都是我比較大吧!」
  「──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半年或一年左右我就能遠遠超越……!!」
  「唔哇!竟然丟下主人,妳的忠誠心一點都不夠啦,悠花!!」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現在的重點是電話另一頭的乳牛,菲莉妮翁。只是紅色禮服少女無法離開位於六本木中心地帶的魔法離殿。知道會挨罵的菲莉妮翁也不可能會聽話來到這裡。
  如此一來,黑髮雙馬尾少女能做的事情極為有限。
  「給我記住,菲莉妮翁……」
  『嗚嗚。正經八百的圖鑑偶爾也要加點搞笑要素作為輕鬆小品啊。妳、妳看嘛,就像知名的武器防具圖鑑裡「哦~可疑的鎧甲(♀)是這種外觀啊!」那樣?雖然尺度很難拿捏,但有點花邊比較剛好!可以把它當成這樣的賣點而息怒嗎?好、好吧,那就用「那邊」代替貨幣來使用的【機關】齒輪……這個嘛,我付九枚【銀塊的傘齒輪•中】來和解可以嗎!?那很稀有唷!!』
  「閉嘴,之後一定要給妳好看。我們到異世界葛蘭茲尼爾見面吧?」
  
  
  沒錯。
  不論現實世界再怎麼無趣,異世界葛蘭茲尼爾都會為任何人敞開。


  第一章 鬥爭中的貓妖族與犬妖族
  
  
  1
  
  我討厭自己。
  討厭被眾人厭惡的自己。
  即使身軀龐大,渾身是勁也無法保護任何人。結果不論做什麼都會傷害他人。把周圍一切全部摧毀。
  因為自我厭惡。
  所以想放棄一切。
  不論我怎麼做、怎麼努力,都無法獲得理想的結果。
  
  (中略)
  
  但是,這樣的我還是找到了能做的事。
  終於讓我遇見了。
  所以不論對手是誰我都不會輸。
  我絕對不會輸唷。
  
  2
  
  讓我們確認一下前提。
  長髮從髮根到髮尾逐漸自銀轉紅的人,是身穿紅色鎧甲的【劍聖女】碧翠斯。她的朋友【伊比利亞半獸人】噗噗擁有四公尺級的巨大身軀,經常以宛如鋼筋的粗大棍棒狀【兵輝】作為武器。
  而那把【兵輝】裡面似乎封入了諸多【伊比利亞半獸人】檔案化之後的靈魂。
  事情的發端是人類在遙遠的過去襲擊他們【伊比利亞半獸人】的聚落,而人類裡面似乎有無法接受這個命令的成員。由於沒辦法在各種束縛當中完全擺脫命令,為了留下一些補救手段,那個人把遭殺戮的【伊比利亞半獸人】的靈魂一一封進【兵輝】當中,然後託付給唯一平安無事的幼年噗噗。
  目前尚未得知解放這些靈魂的方法。
  不過在遙遠的【魔法】系統樹前端,或許會有能辦到這一點的【魔法】存在。
  【亞人】噗噗即使擁有【兵輝】也無法使用魔法。
  而人類的少女雖然可以使用【魔法】,可是要探索迷宮賺取【經驗值】還是有個極限。
  如果他們聯手呢?
  如果能夠選擇放下過去的怨恨呢?
  到那個時候,留下宛如蛛絲般可能性的『某處的某個人』希望的世界或許就能實現。人類與【伊比利亞半獸人】沒有太大差別,大家能夠笑著一起生活的時代就會來臨。
  
  
  「……噗。」
  此處為葛蘭茲尼爾的森林。
  結束大約兩天的【迷宮】探索,好不容易回到地上來時,全長四公尺左右的巨大人身豬臉【伊比利亞半獸人】噗噗,就坐在被稱為【桌子菇】這種飯桌尺寸的巨大菇類上。
  與他同一【小隊】、只有髮尖帶紅的銀髮【劍聖女】碧翠斯則一邊苦笑,一邊摸著他的背。
  她用火力系幻覺的【魔法】在旁邊叫出地圖,同時開口:
  「好啦,噗噗。等回到自己的家裡再休息吧?」
  「但是噗噗真的好累了……」
  他是強大的戰士,只要有意,就能揮舞粗如鋼筋的【兵輝】,光靠毆打便讓一○○○公尺級【飛龍】投降,然而在【迷宮】裡的要領跟外面又有點不同。
  戴著眼鏡頂著一頭輕柔金髮(然後還有驚人巨乳)的【白魔女】菲莉妮翁,以及綠色短髮(以身材高䠷卻是飛機場而聞名)的【毆僧侶】阿爾梅莉娜,也停下腳步觀察情況。
  「【迷宮】裡沒有生物,只有歸類於機械的【機關】與【陷阱】。在無法狩獵的狀況下,食量大、熱量消耗也大的噗噗先生可能真的很辛苦。」
  「這真的是今後的課題。噗噗揹的行李已經有八成是食物,但還沒走到一半就吃光了。」
  【迷宮】裡除了各種寶箱的【寶藏】之外──只能說不知道為什麼──還有從地板或者牆壁上長出藥草的區域,或者突兀地出現披薩與牛肉乾的地板(或許是其他人掉在路上?)。可是四公尺的噗噗當然無法靠吃這些東西來填飽肚子。
  「結果最後還是得倚靠菲莉妮翁的【調合】。沒有那種【魔法肉】的話,噗噗應該已經餓到暈頭轉向了吧?」
  「嘿、嘿嘿。【苦痛的風茄】加上【萬象之水】與【變換樹枝】,最後還把極為稀有的【保護欲之槲寄生】全用光,才能得到一小塊肉……只能說根本無視等價交換的原則嘛……嗚嘿嘿。」
  【白魔女】露出毫無生氣的淡淡微笑。
  那似乎是足以讓她肩膀傾斜,眼鏡整個滑落的消耗。
  碧翠斯試著用火力系幻覺的【魔法】在空中畫出四角形框架,將其與幾條線連接起來。噗噗的戰力確實相當強大,但不論計算幾次,食糧的消耗速度都太快了。CP值將會成為今後的課題。
  噗噗依然癱坐在地面上,不停揮舞粗大的手臂。
  「另外,全部的通道都太窄了。都不記得肚子卡住幾次了。」
  「相對地可以無視路線直接突破樓層的牆壁往前進,我們倒是無所謂哦?」
  「嗯嗯,是啊。看起來確實還有不習慣的部分,但整體來說,噗噗先生仍給我們提供了助力。」
  碧翠斯忍不住以粗暴的口氣嚷著「啊,妳做什麼!!」。
  這是因為【白魔女】菲莉妮翁從自暴自棄當中回復過來,開始往坐在菇上的噗噗胸口靠近。
  儘管野獸的氣味相當濃烈,不過那個眼鏡女似乎不在意。
  「啊啊,有這種盾牌型,或者可以說是坦克型角色的安心感!碧翠斯和阿爾梅莉娜明明都是前鋒卻只懂得拚命戰鬥,完全不知道要保護負責回復的後衛,總是讓我在危險的環境下進行【調合】。如今終於有個宛如鐵壁,而且能夠確實顧慮到後衛的紳士來了!!」
  「好啦好啦。之後會好好保護妳,先從噗噗身邊離開吧!」
  「要是靠近使出全力的碧翠斯,反而會被誤爆轟飛出去,所以好意我心領了。相較之下,噗噗先生還有不倚賴【魔法】,完全只靠物理的安定感……」
  「……看來妳是那種寄生在『好人』身上,然後完全把對方當成工具人的傢伙。麻煩死了。妳這種人就跟那種永遠只差一格就會中大獎的吃角子老虎機一樣。」
  即使交雜著宛如午休時間去化妝室閒聊一樣的對話,眾人仍一邊在森林的道路上往前走。目的地不是人類為了交換情報物資、供短期滯留所建設出來的旅館街,而是噗噗在山裡面的家。
  並非因為噗噗的家距離【迷宮】出入口特別近。她們之所以特別走這麼一段路,理由其實相當簡單……
  「這次的【Underlake 31】也是大規模的探索計畫……嗯,所以一定會有才對。」
  「噗?」
  「就是所謂的酬勞強盜唷,有那種專門趁人疲憊不堪時才襲擊的下三濫。大概會躲在旅館街入口,或者醫療、住宿、調合相關的店舖前面。老實說,我們是託噗噗的福才能免於受到襲擊。」
  噗噗的家這個不知道可不可以稱為別墅的地方,雖然在位於山中的河川附近,卻不會被捲入山洪當中,地理位置可以說是絕佳。整體來說是以南國常見的那種大葉子疊成三角形,與其說是房子倒不如說是帳篷。只不過,連四公尺左右的噗噗都能盡情翻身,所以可以知道占地相當寬廣。
  在進入那個帳篷般的房子之前,碧翠斯注意到什麼事情而停下腳步。
  「咦,田裡的蔬菜減少了?」
  房子旁邊有一塊以簡單柵欄圍起來的土地。原本裡面應該可以看到一些只生長在葛蘭茲尼爾的鮮豔果實,但現在一看就知道整塊田地將近一半左右的蔬菜都被拔走了。
  身為圖鑑狂兼【調合】專家的【白魔女】菲莉妮翁露出驚訝的表情。
  「嗚哇,好厲害……萬用的【糖蜜草】和【貓啥果實】,甚至連【歡喜的顛茄】、【憤怒的毛地黃】、【悲哀的鼠尾草】都有……怎麼說呢,根本隨便選都是寶物嘛!?每一種都是無法在旅館街栽培,必須潛入與【驚爆點】生活區域重疊的【燒瓶花園】才能採集到的植物……!!」
  碧翠斯歪起脖子,露出「咦?有那麼厲害嗎?」的表情。她只知道裡面混了【扁平茄子】這種青春期少女的天敵。
  另一方面,噗噗似乎也沒有什麼真實感……
  「噗噗不太喜歡蔬菜,所以不記得數量和種類。」
  「……那你為什麼要種菜?」
  【毆僧侶】阿爾梅莉娜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拿來吃太浪費了~(中略)~吧啦吧啦~(中略)~香草類的起源是所謂的【萬能種】,即使是相同的種子也會因為土壤和水質等環境不同而出現千變萬化的花朵,人類栽培的話就會變得跟路邊的雜草沒兩樣~(中略)~喋喋不休(中略)~總之如果要問我想說什麼的話,就是我可以把它們全部收下來嗎呼呼呼!?可以先不用理會興奮到眼鏡蒙上一層白霧的菲莉妮翁了。
  「不過噗噗,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蔬菜被人搶走,你也會覺得不甘心吧?」
  「也沒辦法,這就是自然界的常理。把在這裡吃下蔬菜而長大的野獸吞進噗噗的肚子裡就可以了。」
  「嗯……真的能夠那麼順利地循環嗎?」
  阿爾梅莉娜這麼說。
  此時,有其他人往這邊走過來。
  光看外表是有著長長銀髮、一○歲左右的少女,但實際上是少女型【驚爆點】【史特莉歐娜】。身上穿的是可以稱為緞帶洋裝的服飾,黑色緞帶覆蓋全身配上迷你裙,頭部兩側與背部則有大大花朵裝飾。這件緞帶洋裝由手掌大小的【妖精】們以【地面蛛】的絲為材料所織就,能讓花朵像還活著一樣盛開,同時也附加了不論少女有什麼大動作,布料都會蠕動來擋住裙底風光的超神祕特殊效果。
  「哦哦,回來了嗎,噗噗!從【迷宮】回來的話就快點去替老身做飯。照顧老身的那些巫女,做的飯菜馬上就吃膩了。老身很久沒吃到噗噗把整隻動物拿來烤的超豪邁料理了!!」
  「「「……」」」
  「噗?」
  人類懷疑地集中視線,而噗噗一個人搞不清楚狀況露出疑問表情,在這種情況之下,那個擁有靈魂的反論只能怯生生地表示:
  「怎、怎麼?幹嘛露出那種看見小偷般的眼神?」
  「沒有啦……」
  「噗噗先生不在時,把這裡當成自家,毫不客氣吃起食糧的最大嫌疑犯,除了這位之外就沒有別人了吧?」
  這時候出手救援的是溫柔的聚合體噗噗。
  「大家別這樣。肚子餓了的話也沒辦法,噗噗不在意田裡的蔬菜。【史特莉歐娜】自行摘菜來吃也是自然界的常理,所以不能責備她。」
  結果反而給了她致命一擊。
  她再怎麼說也是以妖精們的女王之名,集敬畏與憧憬於一身的神明系【史特莉歐娜】,在看見田地的慘狀之後,才終於瞭解是怎麼回事……
  「等一下,給老身等一下!!不是老身唷,植物系的老身只會拿【紅天國花】當成零食。老身是不怎麼吃蔬菜的人,沒有理由去偷這些菜!」
  「老實說,噗噗也不怎麼喜歡吃蔬菜。」
  「「耶嘿!!」」
  「你們兩個,之後要追加時間進行克服蔬菜的超級特訓唷。」
  聽見碧翠斯的恐怖宣言,噗噗與【史特莉歐娜】開始不停發抖。但大家當然還是沒有忘記原本的主題……
  「你們看!田裡的土壤上有足跡唷!老身的腳上有這種肉球嗎!?看見了沒有!」
  「嗯……外形看起來像貓耶。」
  【阿爾梅莉娜】從一派悠閒的【菲莉妮翁】身邊插嘴這麼說。
  「不對,等一下哦。蔬菜的莖明顯是被刀刃砍斷。犬貓系懂得使用這種道具嗎?說起來葛蘭茲尼爾裡有純種的貓咪嗎???」
  「嗚嗚!?」
  「【史特莉歐娜】能扮成人類的模樣滲透到旅館街,該不會是在哪裡聽到貓的事情,然後做出這樣的伎倆吧?」
  除了噗噗之外,所有人都再次以懷疑的眼神看向妖精們的女王。
  一般來說,對於耍小聰明的智慧型罪犯都不會酌量情況給予減刑。
  「……不是……」
  【史特莉歐娜】低下頭、渾身不停發抖,丟出這麼一句話。
  當她抬起頭的瞬間,就變成宛如火山大爆炸般的巨大音量。
  
  「不是老身!!老身真的沒有偷!說沒有偷就是沒有偷!但是大家卻都把老身當成犯人!!啊啊啊啊啊啊──────────────嗯!! !! !!」
  

  
  聲音狠狠刺進碧翠斯等人心裡。
  (實際上不知道已經幾千歲還是幾百歲了)因為她外表看起來還是個小女孩,用上這招的話,對方就會受到無法用理論來說明的傷害。
  「噗。碧翠斯妳們幾個人和【史特莉歐娜】都先冷靜下來。」
  「嗚嗚!!因為、因為碧翠斯她們都欺負人家!!」
  「噗噗不在乎蔬菜的數量減少。」
  「這傢伙一臉溫柔的表情,但根本不相信老身嘛!?嗚哇啊啊啊─────────嗯!!」
  說不定她是那種受到全世界的憎恨與惡意都無所謂,不過被認為是自己人的人懷疑就會痛心疾首的類型。
  只不過──
  就算以孩子的模樣放聲大哭,還是無法洗刷嫌疑。另一方面,要從頭檢驗【史特莉歐娜】是否從未偷吃過蔬菜,也像惡魔的證明一樣非常困難。
  至於能辨明真相的最簡單方法嘛……
  「如果我們能自己抓到真正的犯人,事情就能解決了。」
  「嗚嗚!好、好吧!!膽敢陷害老身這個遊女們的女王兼焚燒理性的赤色狂熱沙塵暴,一定要讓那些傢伙付出一切來贖罪!!」
  「等一下,反論怪胎。妳想讓噗噗好不容易開墾出來的田地變成充滿猛毒的沼地嗎?」
  當然不能讓【史特莉歐娜】拿出全部實力,但是也很難讓身軀過於龐大的噗噗躲起來監視吧。如果發展成長期抗戰,幾天內就要趕緊回去的碧翠斯等人類也沒辦法負起這個任務。
  紅色【劍聖女】雙手抱胸,一邊思考一邊以火力系幻覺【魔法】將噗噗的田地與【史特莉歐娜】以及真正犯人的框架連結起來,然後開口這麼說:
  「來設陷阱吧。」
  「噗噗不擅長做這種精密的工作。每次想設陷阱來抓野獸,總是會自己掉下去。」
  「不會太困難唷……乳牛,擅長【調合】的妳應該有那個吧。全部拿出來。」
  「咦……『那個』不會是……應該不會吧?」
  碧翠斯瞬間在相關圖上追加了菲莉妮翁,做出冷酷的宣言。
  「【風茄】的苗。就是從土裡拔出來,就會發出悲鳴讓周圍生物失魂的那個。把它混在田裡面的話,小偷應該會嚇一大跳吧。」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那是稀有素材唷?超級稀有!根本是奇蹟!!奇蹟上面還要再加一個超字!看你們似乎都不懂,我就用連笨蛋都能懂的方式說明一下,【調合】素材的藥效系植物大部分是使用【萬能種】這種相當麻煩按照一般方式培育的話也只會變成雜草而浪費掉所以經常會備有就算是秧苗的狀態也確定能成長為【風茄】的傢伙然後這東西是我用貴到難以置信的價格買來怎麼可以用在這種地方不然乾脆把我埋在田裡只露出一顆頭也沒關係但是絕對不能浪費────!!」
  「「「……」」」
  「啊,這種發展……強烈感覺到想藉由【史特莉歐娜】小姐的壓力強迫我就範的氣氛,不過我才不會讓妳們稱心如意!Defense!!Defen啊噗啊啦嗚唔哇!! !? ??」
  
  
  女性「呀!」的尖叫聲在山裡面迴響。
  
  
  為了慎重起見,碧翠斯以絲棉代替木栓塞住耳朵,看見水瓶中的水面不停震動產生不自然的波紋,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想不到竟然這麼快。」
  抽出耳朵內絲棉,碧翠斯來到葉子屋外。
  「嗯,拔第一棵就中獎了。」
  田裡面可以看見幾道小小的人影頭暈目眩地仰躺在地上。其雙手抓著前端分成兩半,形狀有些情色的蘿蔔般植物……不過那些傢伙明顯不是人類。身高大約是碧翠斯的一半,全身覆蓋著極為柔軟的毛皮,最重要的是有一張貓臉。
  或許是該種族的特徵吧,不知道為什麼全都穿著小小的女僕服。
  「那不是【Cait Sith】嗎?也就是所謂的貓妖。很難得看見他們出現唷。」
  內心其實很喜歡可愛系的【毆僧侶】發出了驚叫聲。
  「……可是這就奇怪了,這些傢伙是在南方森林……應該說像紅樹林那樣的地方過著樹上生活,這邊很少看見他們的蹤跡才對……」
  只要把他們當成像人類一樣、以雙腳步行的貓就可以了。他們也懂得使用道具,雖然原始但還是攜帶著打破陶器後,將尖銳碎片綁在木棒上做成的槍。
  阿爾梅莉娜這麼介紹。
  「是鹽啦。南方森林應該有好幾道間歇泉,能噴出具備強力鹽分的【金剛鹽】。聽說那種鹽比一般岩石還硬。這些傢伙的房子還有船之類的東西都是用鹽製成……嗯,有名的料理好像都是鹽漬蔬菜,或者用鹽把肉包起來後蒸烤的東西。」
  接著【史特莉歐娜】露出氣沖沖的表情。
  她坐在噗噗肩膀上,把噗噗的頭當成又大又圓的抱枕,用雙手雙腳緊緊抱住。順帶一提,她似乎是不穿內衣褲的人,不過根本不在意這種小事。
  「看吧,不是老身唷!噗噗啊,你要如何向老身賠罪!」
  「噗,之後請妳喝【朝露茶】,不要再生氣了好嗎?」
  「你認為老身是肚子餓就毫無節操的傢伙嗎,咬你咬你!!」
  「好痛好痛!噗噗會好好道歉,不要吃噗噗的頭啊!!」
  另一方面,失去手頭上所有【風茄】秧苗的眼鏡女則是變成了乾燥的死灰。
  「……呼、呼咿咿。只是到底該拿這些【貓妖】怎麼辦呢?」
  「噗噗不想吃這些傢伙。身上的肉那麼少,看起來也不怎麼好吃。」
  就在這個瞬間──
  或許是『食物』話題的緣故,【貓妖】即使依然頭暈目眩還是急忙站了起來。不過身穿玩偶風女僕服的這些傢伙可能是腳與腰受傷了,根本無法像脫兔一樣逃走……
  『……糟糕,要被吃掉了!?對方是那個窮凶惡極的【伊比利亞半獸人】,我們絕不是對手!!』
  『……所以我才說別這麼做啊!對方是連飛龍都能吞下肚的【噬龍者】唷,被逮到的話會被當成新潮零食吃掉!!不然就是做成男人的豪邁料理!!』
  小偷們露出猙獰的面貌。
  碧翠斯卻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沒錯,她是那種小狗小貓露出『我本來就很可愛,好好疼愛我吧』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就會覺得對方很厚臉皮的人!
  所以少女帶著笑容做出這樣的提案。
  「別擔心唷,噗噗。雖然沒什麼肉,但只要剖開肚子塞些香菇和香草進去再蒸煮,就能增加份量和豪華度。我最擅長用火了,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呀!?』」
  貓妖們嚇到整隻翻倒快要失禁,在渾身發抖的情況下進入認真的求饒模式。不知不覺間口氣變得十分尊敬。
  『……但、但我們真的是逼不得已才會這麼做。不然不會大老遠跑到【噬龍者】統治的森林。這全是為了要活下去!』
  「我們這邊沒聽到食物變少的消息唷。南方森林有那麼嚴重嗎?」
  『……能、能像平常一樣生活起居的話,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貓妖】做出了這樣的發言。
  『……還不都是因為給【驚爆點】的供品這種特大負擔,我們才會和可憎的【犬妖】發生鬥爭!!』
  
  3
  
  好了,這下事情愈來愈複雜了。
  因為似乎會花不少時間,所以全部的人都先回到葉子屋當中,然後不知道為什麼中央還放了比碧翠斯頭部要大的【水桶鴕鳥的大蛋】所製成的料理。做法相當簡單,只是用大葉子把整顆蛋裹起來埋進地面,然後在上面生火蒸煮。
  可能是要讓大家邊吃邊談吧。說起來,【史特莉歐娜】也吃膩了巫女的料理,想到這裡來嘗嘗超級豪邁的食物。
  蛋原本就帶有香草般濃厚的甜味,大家也都知道只要再加上一點岩鹽就能讓它更加美味。放下去蒸的話,大概會變成像布丁那樣的甜點。雖然相當美味,但女孩子必須要有相當的勇氣才能挑戰那種份量。所以像這樣大家一起分享的場合出現這道料理,碧翠斯等人也會感到興奮。
  而能辦到這件事情的……
  「啊!說起來只要問住在這間房子裡的【妖精】,應該馬上就能洗刷老身的嫌疑了吧!?梅莉蒂亞娜這個傢伙,明明經常在附近……!!」
  「那個手掌大小的孩子絕對不會出現在眾人面前唷。【千尺龍】事件時雖然稍微露臉,並不代表她已經克服了相當怕生的本性。」
  正如【史特莉歐娜】所說,梅莉蒂亞娜是擅自居住在噗噗家的手掌大【妖精】,過去曾為了成為一○○○公尺級【千尺龍】的祭品而準備犧牲自己,結果最後被噗噗所救。當初是說【妖精】的血具有能讓巨大【飛龍】酩酊大醉的效果,而且飛龍也喜歡以【妖精】為食。
  不過現在這些事情不是重點。
  碧翠斯切開大蛋甜點,將其在大葉子上分成幾等份並且閉上嘴巴之後,所有人的視線就集中在一個地方。
  也就是徹底縮成一團的女僕服【貓妖】身上。
  「老身對你們的紛爭沒有興趣。但是,不弄清楚這次是因為什麼理由而被侵犯領地以及蒙受不白之冤的話,實在難以消氣。你們這些野貓,快點回答。要是拒絕,老身這個【驚爆點】將會讓你們看見地獄。」
  【史特莉歐娜】以更加不高興的聲音(眼睛和鼻頭都還泛紅)如此說道,這時候她依然坐在噗噗肩上緊抱住豬頭,結果貓妖發著抖開始說明。
  他們表示這是【貓妖】與【犬妖】的問題。
  『……我們貓妖和那些犬妖原本是相近的存在。所以習性與生活環境也有類似的部分。』
  「嗯?所以才會開始爭奪地盤和獵場嗎???」
  粗魯地盤腿而坐的【毆僧侶】發出詫異的聲音,而貓咪們在臉前面揮著手(不對,是前腳嗎?)。
  『……不是那樣的。某方面來說是更加嚴重的問題。』
  『……我們相當重視月亮大人,嚴格說起來是重視其圓缺。因為這與鹽的品質有關,而且最重要的是直接影響到我們的體力與心情,所以狩獵與儲糧的時機都是以月亮大人為基準來安排行程。』
  這邊也把飄浮在夜空中的星星稱為月亮啊,這時候碧翠斯正因為不重要的事情而感動。從使用的是同一個名字來看,可以知道可能是由人類這邊所命名。
  另一方面,【史特莉歐娜】則是瞬間揚起一邊的眉毛。
  「原來如此。」
  『……結果就產生了某個問題。』
  其中一隻【貓妖】對尚且搞不清楚狀況的噗噗與碧翠斯說。
  
  『【驚爆點】之一,能夠自由操縱月蝕的【吸血鬼】……【卡莉甘薩蘿絲】。』
  
  有所反應的是身為圖鑑狂的【白魔女】菲莉妮翁。
  「嗯,是最近確認到其活動的【驚爆點】吧。規模雖然不明,可是聽說會利用月蝕與引力在沿岸部引發漲潮,並造成昆蟲與螃蟹大量出現……」
  「嚴格來說,她原本是長期在發霉的棺材裡休眠,所以應該說再次開始活動才正確。」
  【史特莉歐娜】呼出一口氣……
  「和出現大量昆蟲一樣,與月亮引力有關的動植物,在作為理性基礎的本能方面……不對,應該說整個生態的部分都會受到【卡莉甘薩蘿絲】影響。【貓妖】族與【犬妖】族當然也不例外。」
  「到底是怎麼回事?噗噗還是搞不懂唷。」
  「噗噗,就是高興或者悲傷這樣的心情都受到別人操縱唷。」
  開始看見問題所在了。
  只是這樣的話,應該是【貓妖】與【犬妖】團結起來挑戰【驚爆點】才對,感覺貓妖與犬妖互相鬥爭的發展好像有點問題……?
  『……我們打不過【驚爆點】。』
  『……所以利害關係一致的【貓妖】與【犬妖】互相合作,在南方森林製作了鹽之祭壇。供奉許多祭品給【卡莉甘薩蘿絲】,請她不要引發月蝕。』
  事情開始變得有點奇怪了。
  碧翠斯在空間中利用四角形框架與紅線整理情報,繃起臉來。
  「……但是討厭麻煩的【犬妖】族偷懶,沒有獻上供品。為了不造成彼此的負擔,明明約定好要輪流放置鹽蒸肉和鹽漬水果到祭壇上!」
  『……所以【卡莉甘薩蘿絲】才沒有停下操縱月蝕的作業,我們也無法安穩休息。不讓身為元凶的【犬妖】族反省的話,我們只能一直這樣下去!我們也不想偷別人的作物啊!!』
  身穿女僕服的貓妖族雖然火冒三丈,不過看起來是沒有膽量再偷噗噗的蔬菜了。碧翠斯傳達解放之意後,他們便低下頭道謝並且離開葉子屋。
  他們的手上拿著長槍。
  為了去跟相似的【犬妖】族決一死戰。
  最先開口的是妖精們的女王【史特莉歐娜】。
  「那麼,你們有什麼看法?」
  「噗噗對於困難的事情沒有什麼看法。」
  「我想操縱月蝕的吸血鬼【卡莉甘薩蘿絲】應該造成損害了。」
  碧翠斯搓著自己纖細的下巴說:
  「……可是,基本上【驚爆點】會去理會基層的死活嗎?相同層級的【千尺龍】也有祭壇,但一○○○公尺級的飛龍之王根本無法對話,那些自稱神官的傢伙不是都被痛扁了一頓?」
  這才是【驚爆點】應該有的反應。不論是在語言還是善惡方面,像【史特莉歐娜】這樣能夠對話的存在算是相當罕見。
  「老身的話應該要看勢力範圍吧。擅自醒過來的【卡莉甘薩蘿絲】要是在老身的地盤肆虐,老身就會讓她長眠,除此之外就沒有必要出手。人類,妳們有什麼打算?」
  聽到詢問後,碧翠斯與菲莉妮翁等人面面相覷。
  「嗯,這個嘛……」
  「我實在不想看見那些布偶般的傢伙打架受傷,可以的話當然想要阻止。」
  嘴巴說說固然十分簡單,但如此一來,渺小的人類就必須去對抗【驚爆點】那個擁有靈魂的反論,在某個環境下誕生的個體,最後成長為足以產生該環境的存在。那就像以個人之力去阻止颱風或者沙塵暴一樣。
  擁有超出常規肉體的噗噗,過去曾經為了救助被當成祭品的手掌大小【妖精】,打敗『反論』之一的【千尺龍】。但就算是他,也無法勝過君臨【驚爆點】的【史特莉歐娜】。雖然不清楚【卡莉甘薩蘿絲】的排名,不過就算是封頂組,魯莽地衝過去也跟自殺沒有兩樣。
  「打架不是什麼好事。」
  至於唯一還有一點獲勝可能性的噗噗嘛……
  「可是,也同樣不能對【卡莉甘薩蘿絲】使用暴力。噗噗覺得【卡莉甘薩蘿絲】只是擁有力量,找不出可以讓她哭泣的理由。」
  其實噗噗說的也沒錯。
  不輕易被感情影響而使用暴力。為了活下去、為了填飽肚子,除此之外就不允許暴力行為。有噗噗這種力量的話,不論是要貫徹還是放棄己身的規則,都會帶來巨大的意義與代價。
  【劍聖女】碧翠斯緩緩呼出一口氣。
  「……既然被分類為【吸血鬼】,應該是聽得懂人話的種族。先不管是不是要戰鬥,要不要先去聽聽看她怎麼說呢,噗噗?說不定不用交手,對方就願意停止月蝕了。」
  「嗯,如果是這樣噗噗能夠接受,噗噗願意和碧翠斯一起去。」
  「真的假的,感覺【吸血鬼】好像會積極地襲擊人類耶?」
  阿爾梅莉娜像是很無奈般這麼說道。
  另一方面,【白魔女】菲莉妮翁則是打開自己帶來的羊皮紙圖鑑……
  「只是,說起來我們應該如何和【卡莉甘薩蘿絲】接觸呢?她最近才重新開始活動,目前尚不清楚她的活動範圍。」
  「這個部分會有辦法解決。」
  同為【驚爆點】的她們或許是舊識吧,【史特莉歐娜】一口答應了。
  只不過……
  「……那個傢伙有自己奇怪的堅持,或者可以說是怪癖,想和她見面的話會很麻煩唷。」
  她又加了一句聽起來有點危險的發言。
  
  4
  
  於是就這樣──
  「……我想問一件事。」
  從旅館街往外延伸的一條道路上,碧翠斯正發出詛咒整個世界一般的低沉聲音。
  此時是有些人已經吃起晚飯的初夜時分。他們正走在陰暗的紅樹林當中。
  這個地方和噗噗的葉子屋附近有著不同的夢幻光景。
  正下方是一整片海水,頭上則是南國風味的森林。碧翠斯等人所走的是距離海平面一公尺左右,不斷往前延伸的白色細長石橋。雖然道路如蜘蛛網一樣往四面八方連結,但是海水反射月光,照耀出微弱的光芒,所以能看清楚道路。
  發出淡淡光芒的除了海面附近的橋,頭上的樹枝也能看見微光。上方也有白色橋樑成立體狀互相交叉,此外還有許多直徑一公尺到兩公尺左右的白色美麗立方體。
  這些都是【貓妖】與【犬妖】的家。他們是可以切割在間歇泉附近變硬的【金剛鹽】,自由製作房子甚至是船隻的鹽工匠。碧翠斯等人行走的橋樑,也是這些傢伙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建造出來。
  而在浪潮聲迴響的黑暗當中可看見幾道移動的白光,不過那並非什麼靈異現象。在葛蘭茲尼爾的夜間,將名為【燈籠草】的巨大白花的雄蕊擰下後讓其發光,然後像燈籠般提著走的情形並不是什麼稀奇的畫面。聽說原本是花朵為了聚集昆蟲,讓牠們搬運花粉的手段。
  在這種幻境般的夜晚當中,阿爾梅莉娜露出彷彿生理痛早晨般的表情,用指尖轉著太陽穴,回應了碧翠斯的呢喃。
  「別說了。大家都覺得很愚蠢。」
  「為什麼我們要穿泳裝!?這就是和【卡莉甘薩蘿絲】見面的條件,哪有這種事啊!?」
  「都要妳別再說了!什麼叫解除武裝,如果是要封鎖衣服外形的【百分比】系【魔法】,應該還有更有效的手段吧!!」
  在【金剛鹽】橋上哇哇大叫的兩個人,身上穿的正是探索【迷宮】不需要的服裝【女孩子的泳裝】。具體來說,碧翠斯身上是紅色比基尼罩了一件半透明的蕾絲。阿爾梅莉娜是白色洋裝改造的泳裝……不過異世界應該沒有製作石油化學製品的技術。吸水狀態時的防禦力以及『透明度』都讓人感到懷疑。
  阿爾梅莉娜以指尖摸著不存在的眼鏡鏡架說:
  「劍士系果然是比基尼嗎?沒有胸部還裝了胸甲,果然是因為自尊心作祟嗎?」
  「什麼!?」
  「然後比基尼本身還可悲地用輕飄飄的蕾絲蓋住,想盡辦法要看起來大一點。」
  「我這樣已經大於平均值了!!說起來阿爾梅莉娜才真的是扁平(笑),連飛機場都不願意隱藏的話,感覺已經喪失身為人類的重要價值了啊哈哈哈哈!」
  「啥!?要打嗎!!」
  「先找碴的是妳吧!! !! !!」
  另一方面,依然從容不迫的是(最大的)菲莉妮翁。
  噗噗歪著頭發出「噗?」的聲音時,距離他一步之外的眼鏡女偷偷地做出解說。
  「在人類社會,有人會以胸部大小來決定地位高低。真的很無聊。」
  「是這樣嗎?那噗噗最大了!」
  「就是說啊,嗚呵呵。」
  菲莉妮翁和噗噗進行著這樣的對話,興致勃勃地觀察生長在紅樹林表面的其他花草與寄居蟹般的怪物……
  「幫忙準備泳裝的【修女】本身好像不是【調合】而是【鑑定】的專家。她和許多工匠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有各種委託找她當窗口幫忙介紹,我有時候也會請她仲介來賺點小錢。」
  「太不像話了!這個販賣享樂系【調合】道具的臭【修女】!經常表示會把塞滿【經驗值】,用來取代貨幣的【機關】齒輪用在濟貧上,算是唯一的可取之處!!」
  和頭上冒出熱氣(背部整個露出)的阿爾梅莉娜完全相反,失去大量【風茄】秧苗之後的眼鏡女之所以能立刻振作起來,理由其實相當簡單……
  『噗。田裡的蔬菜我也吃不完,碧翠斯妳們可以隨意取用。』
  完全是因為【調合】系最高興的獎勵活動降臨的緣故。碧翠斯與阿爾梅莉娜不清楚它們的價值,可是對菲莉妮翁來說似乎是座寶山。
  「嗯,還有這邊的南方森林是巨大化的蜱啦跳蚤啦水蛭啦鰻魚啦蝙蝠啦,總之就是吸血動物的溫床,會對人類的【魔法】產生反應而一舉襲擊過來。有一種說法是,【貓妖】的家之所以用【金剛鹽】製成,就是為了要驅趕吸血動物。嗯,這或許也是能夠控制月球引力又討厭人類的【吸血鬼】,操縱周圍生物設下的警戒網……」
  「喂,戴眼鏡卻不怎麼聰明的傢伙。」
  「碧翠斯,妳最近對我的態度是不是愈來愈惡劣了!?」
  【劍聖女】以死魚般的眼神,看著因為比海風更加嚴厲的言詞而眼眶含淚的溫厚眼鏡女。
  「……妳每次都說胸部不是故意這麼大,但絕對是騙人的吧。不然妳為什麼選擇乳牛圖案的比基尼,妳是荷斯登牛嗎!?而且連過膝襪都是乳牛的圖案!!」
  「只有這套適合我的尺寸,我也沒辦法啊!那個臭【修女】……我才想和能隨心所欲選擇的妳們交換呢!真是令人羨慕!!」
  「「什麼!?把妳的切下來當烤肉唷!!」」
  途中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劍聖女】或許是無法按照平常習慣叫出地圖來而感到坐立難安吧,只見她有時玩著比基尼的結,有時用手指調整卡在屁股上的泳裝,又有時露出忸忸怩怩的模樣。
  只有噗噗一個人在讓鹽橋發出(已經有點恐怖的)摩擦聲的情況下,以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歪著頭說:
  「噗……說要穿泳裝,噗噗還是不太懂。為什麼只有噗噗保持原樣就可以了?」
  「哎、哎呀,噗噗又不會使用【魔法】,所以不需要穿泳裝來進行武裝解除啊。」
  還說什麼泳裝,看著平常根本就是全裸、腰上纏一條布的噗噗,【劍聖女】以成熟的笑容表示。實在不太願意想像四公尺左右的巨軀穿上比基尼或者洋裝式泳裝的模樣。
  (但是個性還滿可愛的啦。)
  即使是現在,無法使用【魔法】的噗噗也朝黑暗紅樹林的各處舉著【燈籠草】會發光的花。仔細一看就能發現,他又大又圓的肩膀微微地發抖。
  「噗噗,你還怕鬼嗎?」
  「鬼都氣沖沖的所以很恐怖。如果大家都掛著笑容就好了。」
  「那樣的幽靈可能會成佛而淘汰了吧?」
  隨著「嗶咚──!」的機械警報聲,樹林與海面的另一邊綻放出紅光。
  噗噗當場稍微垂直地跳起(差點就把腳底下的橋壓垮)。
  「噗嘰!?有發光的東西!」
  「有人從地球那邊【登入】失敗了,所以出現警告。等待認證期間手機訊號不穩定的話就會變成那樣。零碎的錯誤紀錄累積起來會壓迫到空間容量,因此很麻煩。」
  「果然外面變暗的話,還是待在家裡睡覺比較好……」
  幾個人進行著這樣的對話。
  【毆僧侶】阿爾梅莉娜把類似鋼鐵手杖的【兵輝】扛在肩膀上。
  「不過要解除武裝的話,直接把這傢伙拿走不是比較快嗎?」
  「如果要沒收對人類來說作為生命線的【兵輝】,就沒人會理她了吧。談判基本上就是要找出折衷點唷。反正不具備【能力值】就無法使用該種【指令】系的【魔法】。現在我們確實是沒有攻擊能力,近乎普通人類的狀態,所以得小心一點才行。」
  「從這方面來看,身邊有個完全只靠蠻力的傢伙真是太好了。對方是【驚爆點】,先不管能不能打倒,至少也能幫忙製造出逃走的空檔吧。」
  當提及這樣的事情時──
  身穿瘋狂乳牛圖樣比基尼的【白魔女】晃著脖子上的牛鈴,靠到噗噗巨大的身軀上。
  「沒錯,現在的我就處於必須被噗噗先生這個坦克保護的狀況。啊啊!這就是負責回復者的理想,不對,應該說終於能實現原本就該是這樣的小隊編成了!!」
  「啊,喂喂乳牛!!別用那種模樣靠在噗噗身上!!」
  另一方面,噗噗本人似乎無法理解狀況,只是在橋上露出狐疑的表情。
  「噗?」
  「完全的肉盾,只有一個人負責前鋒的特殊狀況。即使只是累贅卻還能毫髮無傷的我。這一切的一切都太完美了,就像在做夢一樣!菲莉妮翁願意把一切交給噗噗先生!!」
  「所以說妳快點離開噗噗……!!」
  穿著大小姐般白色洋裝式泳裝的阿爾梅莉娜,這時一邊聽著牛鈴的聲音一邊冷靜地觀察。
  抱著噗噗的【白魔女】菲莉妮翁開始不停左右搖頭,那應該是緊貼著噗噗後不小心吸入一大口猛烈的野獸氣味,稍微進入幻覺狀態了吧。
  「噗噗不喜歡打架,但會努力保護妳們,讓妳們不受到傷害。人類沒有毛皮、皮膚也很柔軟,得小心一點才行。」
  「說的一點都沒錯!就算是前鋒也不能一股腦地拚命攻擊,反而希望某些人能夠重視一下防禦!!呀!噗噗先生真是理想的對象☆」
  「──……」
  「還能不斷增加連旅館街那些裝懂的老人都無法栽培的【調合】系稀有素材,該怎麼形容呢,對了,無可挑剔!光是黏在旁邊就會幫忙完成戰鬥與收集素材,就像在做夢一樣!!」
  「                                     」
  ……看來真的要被做成烤肉,不然就是炙燒或者煙燻肉了吧?阿爾梅莉娜露出遙望遠方的表情。她心裡想著,橋要是壞掉的話還可以跳到附近的樹上,但一整片紅樹林都發生火災的話該怎麼辦?阿爾梅莉娜在距離一步之遙的地方,以半是不安半是感興趣的心情,再次將視線移到碧翠斯身上。
  結果看到【劍聖女】碧翠斯站在那裡咬著嘴唇,不停微微發抖。
  只不過,等待阿爾梅莉娜的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發展。
  
  「嗚嗚……咿咿……」
  

  
  最先注意到異變的是化身為觀眾的阿爾梅莉娜。
  「哭了!?沒有爆發反而萎縮了唷,喂喂!!」
  「噗?怎麼了,碧翠斯,妳肚子痛嗎!?」
  或許是不願意讓四公尺左右的【半獸人】看見哭泣的臉龐,碧翠斯用雙手覆蓋住臉孔並且蹲了下來。可是混亂依然沒有止歇的模樣,只有斷斷續續的叫聲回傳過來。
  「都是噗噗不好──!!」
  「噗嘰!?碧翠斯,噗噗不想看到妳哭。噗噗有不好的地方妳就說,噗噗會改的,跟噗噗說吧!」
  「噗噗你!噗噗你現在也是!!」
  ……現在也是。順帶一提,她的意思是即使在發生紛爭的現在,(似乎可以獲得理想位置而)露出恍惚表情的牛紋比基尼菲莉妮翁依然緊靠著噗噗。但她卻因為自己的尊嚴,死都不願意說出「所以我因為過於激動而放棄控制感情了」。要是用四角形框架和紅線整理這種情感的話,她的人格一定會崩壞。
  阿爾梅莉娜只能維持茫然的表情呢喃:
  「我們現在應該是在幾乎光著身子的情況下,去見那個【驚爆點】,也就是幾乎已經死了一半的旅程當中吧……?」
  整個光景可以說是一片混亂。
  封頂組代表人物嚴厲地交互指著噗噗與菲莉妮翁的臉,輕輕朝過於遲鈍的噗噗的大腿使出下段踢,並且不停擤著鼻子,最後她找到的歸屬地是……
  噗噗的背上。
  嗯,與其說是揹著,倒不如說是把巨大的豬背當成抱枕般緊抱,看起來就像是讓噗噗扛在肩膀上一樣。這是因為噗噗的背實在太寬廣,腳根本繞不過去的緣故!
  以智力水準來看,大概就跟【史特莉歐娜】差不多。
  這時候菲莉妮翁已經恢復冷靜,再次丟出問題。
  「那個,葛蘭茲尼爾難道是具備哭泣的女孩子都會被噗噗先生的頭吸引過去的法則嗎……?如此一來,有一天我們也會變成那樣?」
  碧翠斯就在頗危險的態勢下(說起來像是盤腿抱著圓形抱枕的狀態,所以整個身體都貼在對方身上,胸部也會放到對方頭上),也不在意頭經常會撞到樹木隧道,不斷用手指著地面上的菲莉妮翁與阿爾梅莉娜。
  「嚴禁事項!在肌膚露出超過五○%時不准貼在噗噗身上。妳們知道了嗎!?」
  「咦!?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連我都包含在內嗎!?」
  「噗噗不准劈腿!這是全面禁止事項!!」
  「但是噗噗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劈腿,這下應該怎麼辦才好?」
  「那種東西不知道也沒關係!!哇啊啊──嗯!!」
  「碧翠斯,我記得妳以前像是個大姊姊,應該沒有這麼愛哭才對。」
  感到奇怪的噗噗緩緩移動著腳步。
  身著泳裝的菲莉妮翁與阿爾梅莉娜跟在後面,隔了一陣子才說:
  「……感覺好像比平常更容易累哦?」
  「啊啊,真是的。沒有【百分比】系的輔助,肌力本來就會減弱。隨便想也知道吧,本來就不應該穿涼鞋或高跟涼鞋出遠門。」
  「不過妳們也不能坐在噗噗身上唷!我絕不允許!!」
  根本沒人想這麼做,所以先別管這無謂的叮嚀了。
  「?」
  前方──而且是上面,覆蓋頭頂的樹木隧道忽然搖晃了起來。
  幾道嬌小的影子掉落。身高只有人類的一半,長相與貓、狗類似卻用雙腳步行,最重要的是對方確定是能夠說話的生物。
  是【貓妖】族與【犬妖】族。
  貓咪穿著女僕服,小狗則穿著管家服。
  他們發出「汪汪」與「喵喵」的吵雜叫聲,靈活地在白色橋樑上滾動,不過一看就知道絕對是在打架。而且不是空手,雖然是將銳利度跟陶器碎片差不多的【金剛鹽】刀刃綁在木棒上,但【貓妖族】確實拿著槍,而【犬妖族】則是拿著斧頭。
  武器的形狀未臻洗鍊,卻也因此讓傷痛殘留得更久……
  『……決一死戰!為了更美好的未來,要解決你們這些捨不得付出的卑鄙小人!你們這些沒有義氣的傢伙,真以為能在這場戰役裡獲得勝利嗎!?』
  『誰怕誰!什麼各自負擔一半提供給【驚爆點】的供品?完全不考慮彼此的富裕程度就擅自提議,不加理會就說雙方都有錯,這可真是笑死人了。我們根本沒有讓步的理由,會讓你們用身體來體會什麼叫做正確的因果報應……!』
  噗噗他們根本來不及向對方搭話。
  嬌小又圓滾滾的那些傢伙跳到樹上,在上面的橋樑飛奔,接著騷動的聲音逐漸遠離。
  然而,也不是什麼都沒有留下。
  海平面上的白色橋樑,到處都可以看見他們留下來的紅色汙點。
  「……看來事情愈來愈嚴重了。【貓妖】族與【犬妖】族都逐漸豁出去,已經超出打打鬧鬧的程度。」
  「噗。追上去阻止他們比較好嗎?」
  「所有基層的紛爭都要阻止的話根本沒完沒了,而且我們爬上去樹枝應該會折斷。就算阻止,也會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再次開始打鬥。想真正阻止的話,得中斷恐懼與混亂的源頭才行。」
  噗噗以擔心的眼神看向森林深處,然後再次往目的地前進。
  他們朝能夠自由操縱月蝕的【吸血鬼】【卡莉甘薩蘿絲】身邊前進。
  
  5
  
  光輝燦爛的月亮映照著夜晚的海邊。
  地點是穿越葛蘭茲尼爾南方森林後的突出點。覆蓋紅樹林一帶的海水像是要避開Y字形沙灘。由一整片潔白、細緻白砂構成的海岸線上,有一艘宛如被撈起來的鯨魚般的觸礁巨大木船。長期被放置於此而傷痕累累、破爛不堪的幽靈船側面,以幾乎看不清楚的文字印刷著『Next Voyager』幾個字。
  「應該是調查島外,也就是海洋的另一端是不是有其他陸地的計畫殘留下來的產物。」
  穿著乳牛花紋比基尼的【白魔女】菲莉妮翁抬頭往上看,並且這麼說道。
  來到沙灘附近時,就已經把【燈籠草】丟掉了。不論事情會如何發展,主動攜帶光源告訴對方自己所在位置來前進,不是什麼好辦法。
  「地球與葛蘭茲尼爾之間在自轉、重力、大氣的組成都有微妙差異,所以長期居留將會對身心造成明確影響──在醫學尚未證明這點的時候,聽說人類魯莽地建造了一艘船朝著海外前進,結果有二○○○人行蹤不明,只有無人船回到岸邊。」
  「原來如此,真是最適合【吸血鬼】根據地的故事了。」
  身穿大小姐洋裝型泳裝的阿爾梅莉娜,硬是維持具挑戰性的口吻。
  噗噗則是抬頭看著腐朽的黑影,臉上露出不安的表情。不知道是因為等待他們的【驚爆點】,還是恐怖的故事造成。
  雖然名義上是外洋研究船,但外表看起來是能夠揚起巨大風帆的帆船,或者是古代的豪華客船。為了讓二○○○人在船上長期生活,除了考慮到肉體機能,應該也設置了許多放鬆心靈的娛樂設施。光是像這樣從外部眺望,就能看見甲板上插著類似遮陽傘的物體。忘卻出海而靜靜腐朽的這艘船,現在已經逐漸轉變成足以舉行舞會的廣大幽靈宅邸。
  「那麼……」
  身穿紅色比基尼加蕾絲的碧翠斯好不容易恢復冷靜,輕輕從噗噗身上跳下來,接著一邊以指尖摩擦還有些發紅的鼻子,一邊開口表示:
  「要從哪邊進去呢?嗯,如果要爬牆也沒問題就是了。」
  「要做這種變態肌肉男般的發言是無所謂,但請別忘了現在沒有裝備,所以【能力值】的補正是零。以驕傲的表情墜落很悲慘唷?」
  順帶一提,稍微調查一下之後,就發現船體側面放下了乘船用的起降梯。並非船的主人為了他們而準備,只是和船一起長期放置在該處。已經破破爛爛的梯子要支撐噗噗四公尺左右的身軀似乎相當危險,幸好到最後都沒有踩破。
  抵達的甲板似乎是巨大游泳池,還確實裝著水。可能是光靠月光還看不見細微髒汙的緣故吧,這裡比碧翠斯他們想像得還要整齊。
  「問題人物【卡莉甘薩蘿絲】在哪裡呢……」
  「嗚咿,二○○○人規模的話,可是比高樓層的度假飯店還要大唷。以我們的人數要調查所有房間要花上幾天?而且那個【驚爆點】還可能從死角跑出來。可能比一般的【迷宮】探險還要接近死亡唷?」
  當他們互相這麼爭論時──
  地面……正確來說是船體忽然晃動了一下。
  「什麼……嗚哇,等等!?」
  「哇啊!!沒、沒有可以抓的東西……!!」
  泳池的水偏向一邊,像洪水一樣溢了出來。【劍聖女】碧翠斯、【白魔女】菲莉妮翁、【毆僧侶】阿爾梅莉娜等三人在忽然變成斜坡的甲板上滾動,全部跌進泳池。只有腳力非比尋常的噗噗一個人留在現場。
  「咳咳!咕噗!!」
  急忙露出水面的碧翠斯,臉龐再次被大浪擊中。
  這是因為巨大的船再次搖晃,恢復成原來角度的緣故。
  「目的是要把我們丟進泳池裡面嗎……?」
  「糟糕,這麼簡單腳就被絆住,我們行動的速度已經被封鎖了!!」
  碧翠斯等人因為換上了泳裝,所以來自衣服外形的【魔法】提供的【能力值】補正已經完全消失。也就是說,和走在水泥大樓當中的普通人沒有兩樣。而且現在腳還是浸在水裡。如果【卡莉甘薩蘿絲】擅長弓箭或者標槍等遠距武器的話就完蛋了。即使急忙想迴避,也無法從瞄準的武器底下逃開。
  【劍聖女】等人自然地將視線往朝天空聳立的桅杆與瞭望台看去。
  「……別擔心,人類的孩子們。妳們的血不合妾身的胃口。」
  銀鈴般的少女聲音讓他們全都僵住。
  
  音源來自噗噗的旁邊。
  
  噗噗似乎無法動彈。
  連那個噗噗都無法動任何一根手指。這樣的狀況,讓待在泳池裡面的碧翠斯等人深刻感覺到目前是極嚴重的異常事態。
  到底是什麼時候──
  又是如何出現的呢?
  果然是【驚爆點】。出現的同時就完全奪走該處的空氣,把整座泳池變成以自己為中心。完全無視到剛才還存在的『沒問題』、『我們也是一路努力到現在』氣氛,其壓倒性的存在感就像要表示,從現在這個瞬間起要改寫常識的定義。
  黑暗當中浮出一道鮮紅的女性人影。身上那件單薄的紅色洋裝式睡衣完全不符合海邊豪華客船的氣氛,而且下面的黑色比基尼整個透了出來。睡衣的重點部位邊緣全附著白色絨毛,或許是身上這件前衛睡衣的緣故,她給人一種裙裝聖誕老人的印象。頭髮是泛紅的金髮,因為是髮尾向內的直捲髮,所以髮型呈八字形往外擴張,髮量看起來也相當多。瀏海剪得十分整齊。身高大概比碧翠斯矮一個頭以上。
  但是妖精們的女王【史特莉歐娜】已經讓他們學會不能用外表或者身高來判斷一個人。
  說起來……
  (……有點像耶?和那個【史特莉歐娜】有什麼關係嗎???)
  不過,以戴著手套的指尖玩弄小豬布偶的她,也有和【史特莉歐娜】不同之處。
  她的胸部相當豐滿。
  「(……嗚!?竟然輸給那種小女孩……)」
  「(……嗯,就算贏了也沒什麼好高興的。)」
  「(……打從一開始就不期待能贏啦!可惡!)」
  水中的少女各有不同反應。
  另一方面,依然無法回頭的四公尺巨軀如此告知:
  「噗嘰……噗噗和朋友是來找妳商量事情。」
  「沒問題唷。看起來人類確實遵守了『服裝規定』,妾身還不至於輕率到不理會懂禮貌又遵守規定的客人。說起來,不這麼做的話根本就不會允許你們登船。可別忘了妾身是能自由操縱月蝕的【吸血鬼】,只要願意,就能輕易用月亮引力引發超乎常規的巨浪吞噬整個葛蘭茲尼爾,也可以吸引大量螃蟹和昆蟲覆蓋整個陸地。」
  就是這樣,【卡莉甘薩蘿絲】才會以腐朽的船作為根據地嗎?使出全力的話,整座島就會從地圖上消失。洗淨除了擁有浮力的船之外的所有物體,把一切全沉到海底。所以才會特別選擇乍看之下相當不方便的觸礁船作居所。
  這樣的規格才配稱為【驚爆點】。
  纖細的【吸血鬼】發出「呵呵呵」的笑聲呢喃:
  「不過真的很久沒看到如此強韌的生命力了。我甚至產生懷念的感覺。」
  「?」
  「妾身說過人類的血不合我的胃口吧。聽到【伊比利亞半獸人】的聚落整個被幹掉時,妾身甚至有點頭暈。妾身從那時候開始就成為不再增加部下的【吸血鬼】。雖然只有一個,但能發現純正的血脈真是太僥倖了。」
  「嗚嗚嗚!! !! !!噗噗,快逃啊!!」
  身穿紅色比基尼的碧翠斯慌張地大叫,但現在完全無法使用【指令】系的【魔法】。泳池裡的水像是纏住她的腳,讓她無法爬到甲板上。
  不過出乎意料之外,【卡莉甘薩蘿絲】沒有任何動作。
  別說露出獠牙,她甚至沒有觸碰噗噗身體的任何部位,只是始終露出妖異的微笑。
  「別擔心,妾身不會立刻把他吃了。因為有可能真的是最後一個,妾身怎麼可以自己扣下讓他們滅絕的扳機。妾身的性命相當漫長。看是要等一○○年還是二○○年都無所謂,等他們湊足數量之後,再進行捕食才是聰明的做法。」
  不是到任何地方都能遇見友好且安全的存在。
  跟過去的【千尺龍】和【史特莉歐娜】相比,她是更為純粹的威脅。
  「別這麼僵硬,人類。」
  【吸血鬼】發出沉穩的聲音。
  「現在是妳們那邊占優勢。說起來,妳們就像是挾持了一名具有絕對效力的人質。所以放鬆肩膀的力道吧,大剌剌地說出妳們的要求。」
  「……」
  那個噗噗竟然被當成柔弱的人質。
  光是這樣,就讓碧翠斯感到一陣暈眩。
  另一方面,【卡莉甘薩蘿絲】依然是旁若無人的態度。丟下噗噗這個瀕臨滅絕的逸才,朝插在甲板上的遮陽傘走去。
  她坐到海灘椅上後,把小豬布偶放到肚子上,接著蹺起腳並且做出指示。
  「不過人類,妳們只能待在那邊的泳池裡面。在妾身消失前上到甲板來的話就視為敵對行動,妾身會毫不容情地發動攻擊,這一點妳們可要牢牢記住。」
  「?」
  無法理解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要求。
  【劍聖女】碧翠斯露出詫異表情,忍不住開口這麼表示:
  「……因為妳自己擅長的領域是重力操作以及『水』嗎?」
  「其實更加簡單。」
  【卡莉甘薩蘿絲】穿著睡衣躺在沙灘椅上,稍微瞇起眼睛。
  然而她的眼裡絕對沒有笑意。
  「妾身絕不會看輕人類。妾身知道你們在傳統上一直不斷考慮消滅『妾身這種存在』的方法。雖然大部分很莫名,但還是有很麻煩的手法混在裡面。因此才要封住人類的行動,奪走其武器。」
  她是指所謂的吸血鬼獵人嗎?
  除了真偽難以分辨之外,那些自稱『獵人』所說的吸血鬼,和居住在葛蘭茲尼爾的種族是否相同,也沒有獲得證明。依碧翠斯的主觀來判斷的話,實在不認為把大蒜拿到【卡莉甘薩蘿絲】面前就能讓她產生什麼變化……
  「噗。」
  這時,被天敵瞪住的噗噗發出聲音。
  「噗噗聽不懂困難的事情,不過妳願意聽噗噗一夥人的來意嗎?」
  「允許你發言。說說看吧。」
  「嗯。」
  噗噗點了一下頭,然後開始說明。
  能夠自由操縱月蝕的【吸血鬼】使用那種力量的話,【貓妖】族與【犬妖】族就會因為感情紊亂而感到困擾。
  他們製作了【卡莉甘薩蘿絲】的祭壇,想以輪流提供供品的方式來取悅她,卻因為供品造成的負擔而互相鬥爭。
  鬥爭已經超越打鬧的範圍,不久後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事態。
  「唔呣……」
  聽他說明的【卡莉甘薩蘿絲】像是事不關己般微微歪起頭來。
  噗噗則是揮舞著雙手。
  「只要減少肉類和蔬菜的份量,【貓妖】和【犬妖】的負擔就會變輕,到時候也就不會那樣精神緊繃了。妳能不能想點辦法呢?」
  「應該說,只要妳不隨便操縱月亮的引力就可以了……」
  碧翠斯從映在水面上的大大滿月正中央加了這麼一句話。
  但是──
  「妾身不知道唷。」
  「嗯?」
  「妾身是說,根本不知道【貓妖】族和【犬妖】族在哪裡建造了祭壇。」
  「啥!?等、等一下!那為什麼那些貓咪和狗狗會發生這麼大的騷動!?」
  【毆僧侶】忍不住大叫,結果紅色【吸血鬼】感到很不耐煩般揮著一隻手。
  「可以理解他們把擁有靈魂的反論當成神明膜拜的心情。但認為那樣就能一○○%控制妾身的話,不會太狂妄了嗎,人類?」
  「……」
  「也就是說,妾身不清楚什麼地方有多少用來鎮守或者祈願的祠堂與祭壇。妾身沒有興趣也沒有義務聽他們的願望。妾身一概不接受供品與祈禱之類的東西。因此什麼【貓妖】族還是【犬妖】族的鬥爭也跟妾身無關。」
  晃動脖子上牛鈴的乳牛花紋比基尼【白魔女】菲莉妮翁,以及白色大小姐洋裝型泳裝的【毆僧侶】阿爾梅莉娜,在月夜的泳池裡面面相覷。
  「這麼說來,是那麼回事囉?【貓妖】族與【犬妖】族認為貢獻給【驚爆點】的供品是……」
  「……那個祭壇在森林裡的話就太糟糕了。會被小鳥與野生動物從旁奪走。」
  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坐在沙灘椅上的【卡莉甘薩蘿絲】感情沒有任何波動。
  看起來真的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但是妳只要開口說一聲,貓咪和小狗應該就會停止戰鬥了。」
  「為什麼妾身要做這種事?」
  「因為妳是整件事情的元凶啊……」
  身穿紅色比基尼的碧翠斯,露出為輕微頭痛所苦的表情說道,可是【吸血鬼】的臉色完全沒有改變。
  「那麼就去跟他們說吧,妾身不可能配合他們,只有他們來配合妾身。妾身本來就是反論,根本不受一般道理約束。說起來,把自身的所有負面感情全推給月亮,不過是那群傢伙的主觀意見而已吧。」
  看來雙方根本是平行線。
  基本上【卡莉甘薩蘿絲】對於長相和名字都不知道的存在根本沒有興趣。而對獨自在幽靈船生活的【驚爆點】來說,事不關己的範圍相當寬廣。就連剛才提到噗噗的聚落被消滅時,她的感情也沒有太大波動。
  碧翠斯原本是這麼認為,只是事情突然朝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而且,這是替你們著想所做出的選擇唷。」
  「噗?」
  「看一下天空就知道,天氣開始產生變化。除了妾身之外,最近還有其他【驚爆點】在附近徘徊,應該是那些【貓妖】與【犬妖】發生戰鬥的緣故吧。這樣的話,那個個體不久後就會從旁出手吧。妾身這時候再介入,就會變成反論之間的互毆。沙漠化和冰河期哪個比較恐怖?人類,你們想看見這樣的打鬥嗎?」
  明明還待在泳池當中,【劍聖女】碧翠斯卻明確感覺到全身毛細孔擴張,噴出黏膩汗水。
  那萬萬不可。【驚爆點】每一個個體都因為超乎常規而無法處理,要是數個體同時發生衝突,實在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旅館街可能會真的崩壞,【迷宮】探索也會大幅延遲,不對,甚至葛蘭茲尼爾本身都有沉沒的可能。
  這時身穿乳牛花紋比基尼的【白魔女】,以畏畏縮縮的口氣試圖發表樂觀的意見。
  「是哪裡的【驚爆點】……?啊,難道說是【史特莉歐娜】小姐嗎?」
  但是失敗了。
  擁有靈魂的反論絕對不會站在人類這邊。
  「不,不是她。不是說過看天空就知道了嗎?」
  
  6
  
  同一時刻──
  妖精們的女王【史特莉歐娜】,佇立在與觸礁於夜晚沙灘上的『Next Voyager』號直線距離大約有二○○○公尺以上的位置。
  不過那是平面地圖無法說明的場所。
  也就是月夜的天空。
  「唔呣,看來不用老身出場。」
  有著一頭長銀髮,身穿黑色緞帶洋裝的少女,以手抓住伸縮式望遠鏡。那看起來像是古代海賊所使用的物品,當然是她偽裝成人類從旅館街買來的。
  手掌大小的【妖精】梅莉蒂亞娜則是在她身邊輕輕飛舞。
  「噗噗先生他們怎麼了嗎?真、真的沒問題吧?」
  「就說了不用老身出場。」
  她是因為幾個理由才沒有和噗噗等人同行。比如說,所有人聚集在一個地方的話,受到【卡莉甘薩蘿絲】奇襲攻擊時就沒有人可以提供援護,恐怕會被對方一網打盡,沒有重整旗鼓的機會。
  「但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史特莉歐娜】大人也想跟他們一起去吧?」
  「哼。助他們一臂之力不是什麼壞事,不過變成『理所當然』就不行了。會開始放棄努力而只是依靠別人,人類的靈魂很容易就會墮落。九死一生這樣的比例才剛剛好。」
  「嗚咿,【史特莉歐娜】大人真的很中意噗噗先生他們呢,竟然如此替他們著想。」
  「妳可別多嘴。」
  另外也有其他理由。
  「……應該說,基本上老身只是不想和那個傢伙見面罷了。」
  「【卡莉甘薩蘿絲】嗎?感覺她身上好像有與【史特莉歐娜】大人的相似之處。」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誤解,老身才會這麼討厭。只不過是家裡附近的兒時玩伴,還跟老身搶奪任性角色的位置。別被她那豐滿的胸部騙了,老身的年紀比她大唷。」
  當她們進行這樣的對話時──
  月光被遮住。
  忍不住從夜空中往更高處看去的兩個人,目擊到巨大雲朵掩蓋滿月。那不是普通的氣象。今天晚上應該是萬里無雲的月夜才對。當然是因為某種原因,才會出現這些無視氣象前提的厚重雲朵。那麼,在這個葛蘭茲尼爾,提到能呼喚雨雲的存在會想起什麼呢?
  「史、史、【史特莉歐娜】大人……」
  【妖精】梅莉蒂亞娜臉孔蒼白,發出顫抖的聲音。
  除了恐懼、動搖之外,甚至還有憎惡與厭惡的劇烈情感。
  也難怪她會這樣,因為那個【驚爆點】曾經要傷害她的生命。
  然而【史特莉歐娜】沒有絲毫動搖。
  她把雙手扠在纖細的腰部,由鼻子呼出氣息後才開口表示: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嗎?」
  「?」
  銀髮少女露出詫異表情,抬頭望著厚重的雲朵。
  「末席兼同類啊,雖然那是每個人都會歷經的過程,但也是沒有意義到極點的行為唷。」
  
  7
  
  【卡莉甘薩蘿絲】表示天氣產生變化了。
  噗噗等人從被打撈到沙灘的觸礁船上面走下來。【劍聖女】碧翠斯、【白魔女】菲莉妮翁、【毆僧侶】阿爾梅莉娜各自抓住【兵輝】,讓呈衣服形狀的【百分比】系【魔法】再次浮現,將其纏繞在身上。封頂組取回了身為封頂組的力量。
  那是連具壓倒性的反論也絕對不能輕忽的人類力量。
  少女們已經瞭解產生何種變異。因為只要抬頭看向正上方的夜空就能馬上知曉。
  「【千尺龍】?」
  【劍聖女】大叫。那是以超越一○○○公尺巨軀為傲的飛龍之王,光是飛過天空就會造成氣壓差異,產生莫大雨雲,是『擁有靈魂的反論』【驚爆點】之一。
  光是低空飛行就會帶來災害。
  猛烈的颶風「咚!!」一聲以幾乎要掃倒所有紅樹林的來勢襲擊整片大地。
  不擅長運動的眼鏡女單手按住帽子,立刻氣喘吁吁地在夜裡的沙灘上丟出問題。
  「哇啊!但、但是為什麼他會在這種時候回來?找不出任何讓他介入【貓妖】族與【犬妖】族爭執的理由啊!!」
  一行人從沙灘進入南方森林。來到四通八達的白色橋樑時,紅樹林裡混亂到了極點。嬌小的居民光是要避開折斷而掉落的粗大樹枝就已經疲憊不堪。在樹上生活的他們或許是急忙從白色立方體房子裡頭整理好家當就衝出來了吧,可以看到小小的鍋子與油燈之類的東西從頭頂掉落。上段的橋樑上,雙腳步行的貓與狗連手製的武器也拿不住,陷入進退兩難的狀態,有的額頭撞上附近的樹幹後從白色鹽橋跌落,有的以狗爬式在海面上游泳。
  碧翠斯照顧一名在橋上昏了頭的女僕服【貓妖】並且詢問事情經過,結果貓妖一邊搖頭一邊這麼對她說:
  『……哪還有怎麼樣!那個傢伙!【千尺龍】回來了!那傢伙說,只是一會兒不在就增加了莫名之輩的祭壇,真是讓人不高興,得建造更華麗的祭壇獻上稀有的供品才能原諒我們!』
  「……」
  某個身穿管家服的【犬妖】經過露出詫異表情的三個人身邊時,開口這麼說:
  「還在這裡做什麼,快點逃啊……!」
  「滋滋嗯!!」宛如地震般的震動由地面傳過來,接著更有猛烈的水柱讓他們發抖。
  看來飛龍不是在森林著陸,而是悠然在天空U字形迴轉後,降落到開闊海岸線的水裡。
  「我聽說過【千尺龍】的習性。一定是有事情才會降落地面。也就是說他要捕食了!那傢伙據說是以捕食近親種族【妖精】來享受酩酊感的窮凶惡極之反論……!!」
  汪汪、喵喵。
  貓狗發出宛如來自地獄的悲鳴,可是噗噗與碧翠斯仍有無法接受的部分。【劍聖女】以手指畫過從附近樹幹直接長出來的木槿般鮮紅花朵說:
  「……【紅天國花】。他們因為供品而食糧不足,卻沒有吃這種花。」
  「噗。一吃下去舌頭就會刺痛。一般來說不會去吃它吧。」
  「不過,讓【千尺龍】產生酩酊感的是【紅天國花】微弱的毒素與【妖精】的血混合之後所產生的劇烈變化。」
  「話雖如此……」
  這時,圖鑑狂菲莉妮翁畏畏縮縮地開口。
  「【妖精】、貓妖、犬妖雖然經常被當成同一類型,可是以物種上來說,他們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唷?就算【貓妖】或【犬妖】吃了【紅天國花】也不會在體內產生變化。應該說根本無法分解與累積,只會跟一般生物一樣頭昏眼花唷。」
  「也就是說,【千尺龍】沒有襲擊【貓妖】與【犬妖】的直接理由對吧……?」
  「噗──」
  身高四公尺左右的【伊比利亞半獸人】發出了沉吟聲。
  「說起來那傢伙和噗噗約好了。噗噗告訴他會隨時盯著他。為了生活、為了填飽肚子的話就沒辦法,除此之外不許濫殺無辜。噗噗不認為那個傢伙會犯同樣的錯誤。」
  那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面對這個基本的問題,答案的提示果然還是在逃竄的貓妖與犬妖身上。
  
  『不能繼續待下去了!現在顧不得【卡莉甘薩蘿絲】的事情!!』
  碧翠斯忍不住發出「啊」了一聲。
  她抬起頭,看向被厚厚雲層覆蓋住的陰天……
  「那傢伙不會是……!!」
  「要藉由給予他們大過【吸血鬼】的恐懼來重置根本問題……?靠更為強烈的恐懼來中斷【貓妖】與【犬妖】的鬥爭……是這麼回事嗎?」
  「知道有外星人軍團乘著巨大隕石攻過來的話,地面上的戰爭當然就會消失。可是【千尺龍】有什麼理由這麼做?他和這兩族之間,應該沒有足以讓他主動扮黑臉的關聯唷!?」
  說起來,如果彼此之間這麼熟,貓妖與犬妖就不會出現這麼大的騷動。既然是認識的對象,一定有什麼理由才會這麼做,應該會先試著跟對方接觸。
  可是他們沒有這麼做。
  即使沒有關聯,【千尺龍】還是為了解決問題而有所行動。
  真的是犧牲自己來拯救他人。
  「……」
  只有噗噗保持沉默。
  他默默抬頭看著又暗又沉重的夜空。
  黑雲。
  那是某個存在故意製作出來的雨雲。
  
  8
  
  「妳聽過英雄欲望或者防衛欲望這兩個名詞嗎?」
  飄浮在夜空中的【史特莉歐娜】以無奈的口氣說道。手掌大小的【妖精】梅莉蒂亞娜似乎無法想像那是什麼意思。
  「與得失、是否認識都沒有關係。不在乎對方的身分,單純只是想成為能夠解救他人的存在。就是這種幼稚的願望唷。」
  「……『那個』【千尺龍】會有這樣的心願?老實說,我真的無法相信。因為那隻惡龍為了自身的興趣與快樂,吞食我們【妖精】依然是不變的事實。」
  「妳說的也沒錯。」
  然而【史特莉歐娜】還是持續自己的論調。
  「……不對,正因為這樣,才更容易陷入英雄欲望的心態當中。」
  「?」
  「說起來,英雄欲望這種東西並不重視有沒有救了誰的結果。既然不認識對方,根本不可能感覺到其人生的重量。但就算這樣依然醉心於『保護』這兩個字的話,應該還有其他理由才對吧?」
  妖精們的女王像是覺得很無奈般識破對方的心態。
  簡直就像想起自己過去的苦澀經驗。
  「這和割腕的慣犯一樣。身上有沉重的包袱、罪惡感以及愧疚感。因為很痛苦所以想把它們清除,又害怕被其他人毫不容情地指責,所以就自己傷害自己。藉由受傷來換取安心感。像是要說我已經這麼痛苦了,已經受到足夠的懲罰了吧。」
  「怎麼這樣……」
  梅莉蒂亞娜的臉色沉了下來。
  「那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完全沒考慮到我們的心情。只是想解放自己,就把牛頭不對馬嘴的罰則加諸於自己身上,展示給別人看。反而像是築起一道透明的牆,單方面奪走我們譴責的權利……」
  「正是如此。不論如何傷害自己都無法清算身上的罪過,想靠這種方法從加害者變成受害者,真是笑掉人的大牙。沒有比這更可笑的錯誤了。」
  把要說的話說完後,銀髮少女輕輕笑了起來。
  「你自己也很清楚,即使清楚也還是去做了。末席啊,這就是你現在的狀態吧。」
  【史特莉歐娜】自己也幹過這種事。
  為了噗噗──當時他從名為【艾爾基亞德】的【公會】手底下保護碧翠斯等人,與整個旅館街為敵。為了讓集中在他身上的負面情感煙消雲散,使用的方法即為丟出更大的威脅。
  但是,【史特莉歐娜】還有【妖精】這層關係。
  和現在【千尺龍】這樣的自我毀滅思考,是似是而非的狀態。
  「……」
  說起來【千尺龍】目前應該不是正常狀態。
  那傢伙原本會定期襲擊體內擁有強烈毒素的【妖精】,現在忽然停止這種行為,精神應該會發生異變。說起來就是危險的戒斷症狀。因為各種痛苦與幻覺而掙扎,卻還是咬緊牙根不再吞食【妖精】,結果內心不斷累積的壓力以其他方式噴出。就是從那裡發展出英雄欲望與防衛欲望吧。即使弄得自己傷痕累累,也絕對不向【妖精】出手。這就是他下定的決心。
  不會要人體諒他。
  而那也不是向陌生人誇示的行為。
  所以只要有任何一個人瞭解他內心的掙扎就夠了。
  「正因為如此,那個傢伙絕對不會停手。這跟要救幾個人無關,因為他自己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成自己能夠傷害自己到什麼地步。每當絕對無法消除的罪惡感又浮上心頭,那傢伙就會犧牲自己來拯救別人。這是沒有人期望的孤獨戰役,甚至無法解決自身的飢渴。」
  
  9
  
  我討厭自己。
  討厭被眾人厭惡的自己。
  即使身軀龐大,渾身是勁也無法保護任何人。結果不論做什麼都會傷害他人。把周圍的一切全部弄壞。
  因為自我厭惡。
  所以想放棄一切。
  不論我怎麼做怎麼努力,都無法獲得好的結果。
  
  吃了極渺小的【妖精】。讓自己沉浸在一時的酩酊與快樂當中。全部結束後又會有令自己想死的厭惡與絕望襲上心頭。回過神來,才發現又對什麼都沒有的生活感到空虛。然後再次尋求吞食【妖精】的慰藉。
  自己做了很過分的事情。真的很想道歉。但是根本沒有這種資格。
  所以那個【伊比利亞半獸人】阻止自己的時候,老實說真的很高興。葛蘭茲尼爾裡還有人明明清楚自己被稱為【驚爆點】,是人人畏懼的存在,卻依然靠著肉體全力阻止自己,知道這點時,真的感動到流下眼淚。唯一的遺憾是那個【伊比利亞半獸人】實在太過完美。那時候要是對方憑藉憎惡給予自己致命一擊,就能得到解脫了。這應該是最棒的結局才對。
  最後留下來的只有宛如用鉛填滿整個胃袋般的罪惡感。
  在全身血管與神經不斷膨脹的感覺折磨下,我只能考慮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我能辦到的事情極為有限。
  即使身軀龐大,渾身是勁,也無法取回【妖精】的性命。
  所以,至少──
  要拯救比吃掉的【妖精】更多的生命。五倍還是一○倍都無所謂,總之就是大量的性命。並非這麼做就能消弭誰的怒氣,也無法挽回逝去的生命。但不這麼做的話,就看不見我存在的理由。對於苟活下來這個結果感到萬分愧疚。即使會有「少自以為是」的謾罵聲,即使被人丟石頭要自己住手,還是不能讓步。
  犧牲自己。
  犧牲自己來救人。
  正因為是無法克服軟弱與天真而造成許多【妖精】犧牲的自己。正因為是毫無同情與憐憫的自己。贖罪之路也不能接受任何的酌情減刑。必須徹底走過修羅之路。即使割肉削骨也無法獲得原諒,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錯誤而苟活下來的自己,一定要在這樣的覺悟下度過『餘生』才是正確的答案。
  原本是這麼認為。
  也如此深信。
  但是──
  
  一道影子「沙!!」一聲阻擋在惡龍正面。
  舉著圓木或鋼筋般【兵輝】的【伊比利亞半獸人】,就跟那個時候一樣。
  
  『噗噗、先生……!?』
  我不由得發出超過人耳聽力頻率範圍的聲音。
  面對驚訝的我,那個勇猛的【伊比利亞半獸人】一步都沒有退後。在海邊與沙灘上對峙的模樣,簡直就像重複了一遍當時的情況。跟過去一樣,像是要糾正某種絕對的錯誤。
  「噗噗說過了唷。」
  他的聲音相當低沉。光是這樣,就有遭到一刀兩斷的感覺。
  「我會緊盯著你。如果是為了活下去、為了填飽肚子就沒辦法。但除此之外不准做無謂的殺生。」
  『嗚!!』
  「所以噗噗來履行約定了。因為你再次粗暴地對待生命。就算那是你自己的生命,噗噗也不允許。」
  

  
  雖然想立刻反駁,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只是整個胸口……
  忽然有很深的感慨。
  在這個人具壓倒性的正義面前,我想做的自我犧牲只是『扮家家酒』,根本不具任何意義。【貓妖】與【犬妖】也不算真正地得救吧。頓時有種隱藏在內心的自卑感被暴露出來的感覺。
  但不能受影響。
  不能被噗噗先生的正義與溫柔吞沒。
  因為我真的不應該活下來。幹了那麼多事情,到底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陽光底下?所以我要受罰,受到徹底懲罰。我只不過是那種內心畏縮又卑鄙的傢伙。
  
  但是,這樣的我還是找到了能做的事。
  終於讓我遇見了。
  所以不論對手是誰我都不會輸。
  我絕對不會輸唷。
  
  
  10
  
  沒有任何訊號。
  那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咚轟啊啊啊啊!! !! !!」的壯烈爆炸聲,讓發出「喵喵」、「汪汪」聲左逃右竄的女僕服【貓妖】與管家服的【犬妖】全都安靜下來。
  攜帶宛如圓木或鋼筋般粗大『兵輝』的噗噗,以及全長超過一○○○公尺的巨龍【千尺龍】。雙方從正面最短距離發生劇烈衝突。
  森林的樹木全被掃倒,噗噗和飛龍王滾動著轉移戰場。從沙灘來到南方森林的雙方,畫出一個大圓後,又繞了一大圈從紅樹林來到沙灘,最後進到海裡。連水蛭、蝙蝠等巨大化吸血動物都得逃竄。
  「喂、喂!那真的不要緊嗎!?」
  目瞪口呆的【毆僧侶】阿爾梅莉娜大叫。噗噗獨自一人挑戰【驚爆點】裡最簡單易懂的指標──巨大到了極點的飛龍。即使知道是非常凶險的狀況,也無法毅然前去助拳。就算是人類裡最強的代名詞封頂組也是一樣。這樣的猛攻,讓眾人處身於環境激變的漩渦之中。
  即使聽說過雙方之前的戰鬥,但是跟親眼見到內心受的衝擊還是完全不同。
  【白魔女】菲莉妮翁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但、但是,噗噗先生之前有打倒過【千尺龍】,救出梅莉蒂亞娜小姐的例子吧?既、既然知道實力有所差距……」
  「……這很難說唷。」
  正因為相當重視噗噗,碧翠斯才無法隨便做出樂觀的看法。她是有確切的根據才會做出這樣的回答。
  「【千尺龍】在那一戰裡嘗到了失敗的滋味。從前只靠蠻力就能獲勝的他,學到了也有必須下苦功才能贏的戰役。而現在又再次站到他人生的障壁噗噗面前。他沒有逃走,選擇了超越,不對,是打破這道牆。」
  「喂,妳的意思是……」
  「【千尺龍】最大的特徵是其巨大的身軀,以及能隨心所欲操縱這莫大重量的肌力。但說句實話,噗噗很難說完全壓制了那隻巨龍。全長一○○○公尺的他,只要願意的話,除了靠蠻力之外也可以訂立許多恐怖的戰術。」
  
  11
  
  妖精們的女王【史特莉歐娜】,以及受其庇護的【妖精】梅莉蒂亞娜,依然靜靜地從夜空中觀察情勢。
  能自由操縱月蝕的【吸血鬼】以觸礁船作根據地,手掌大小的【妖精】畏畏縮縮地在不至於干涉到她勢力範圍的沙灘上,眺望著宛若爆風般吹起大量海沙的噗噗與【千尺龍】。
  「史、【史特莉歐娜】大人!沒辦法用您的力量助噗噗先生一臂之力嗎!?」
  「妳希望擁有靈魂的反論,也就是【驚爆點】彼此使出全力正面衝突嗎?在這裡打會很不妙。不把他誘導到海面上的話,可能有一半的島會被轟飛。而在那種情況下,老身不認為他會那麼容易被引誘唷。」
  當她們進行著這樣的對話時,地面上也有所動作了。
  如果是白刃戰,就是能夠無視體格差異的噗噗占優勢。和擁有毒性的昆蟲襲擊人類不同,純粹是以打擊力來獲勝。就像直徑數公釐的子彈在人類眉間開洞一樣。噗噗的運動能力已經來到比超乎常規更上一層樓的領域,過去曾經敗北的【千尺龍】當然很清楚這件事。但他依然挑戰了噗噗。也就是說,他心裡有某種顛覆前例的『把握』。
  巨龍發出「吼哦哦!!」的咆哮聲。
  能把具規模的岩礁整個咬碎的巨大下顎從天空往噗噗迫近。類似蛇頸龍的一擊朝著沙灘殺去。可是沒辦法攻擊到【伊比利亞半獸人】。噗噗以恐怖的腳力跳起後,反而用腳踏上衝過來的【千尺龍】頭部。
  「啊!」
  梅莉蒂亞娜忍不住叫了出來。
  上一次的戰鬥中噗噗在站到巨龍頭上,把『兵輝』插進頭部後做出了勝利宣言。
  然而,手掌大小的【妖精】之所以忍不住發出聲音,並非是確定噗噗獲勝了的緣故。
  下一刻情況就產生變化。
  
  「呼嚕!!」一聲──
  【千尺龍】以後空翻的姿勢直接往正後方跳去。
  
  再重複一遍,那隻巨龍全長超過一○○○公尺。
  也就是說,下顎在咬著某個人的情況下,光是垂直伸長身體就能把對方抬到一○○○公尺上空。在未滿一秒鐘的一瞬間,根本不用在意氣壓差異。雖然無法咬住噗噗並且固定,但站在頭上的話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和旋轉加了水的水桶一樣,噗噗因為離心力的緣故而不至於被甩落。
  壓倒性的質量移動,將夜晚的空氣攪拌得一團亂。
  「哇啊!?」
  「嘖,真會給人添麻煩……!!」
  【史特莉歐娜】以雙手抱住被暴風吹跑的手掌大小【妖精】。
  但行動不是就此結束。
  後空翻。
  天地翻轉之後,【千尺龍】把頭探入海水當中。
  也就是說──
  「糟糕……那傢伙想把噗噗拖到深海一○○○公尺的地方嗎!?」
  轟然巨響回答了她的問題。
  距離岸邊一公里處。
  宛如小行星墜落般的巨大海面隕石坑往四面八方擴散。
  從高度一○○○公尺的空中瞬間進入深海一○○○公尺處。對於【千尺龍】來說不過是一個後空翻,但是噗噗就不一樣了。以人類的眼光來看,四公尺左右已經是巨大的身軀,但總沒有金屬製硬式潛水服那種能夠完全阻絕壓力影響的強韌度吧。
  最重要的是,就算可以承受壓力,該處依然是一○○○公尺深的水底。【千尺龍】離開噗噗的話,他就沒辦法自己回到海面。基本上他將無法維持呼吸。不對,即使用猛烈的肌力在極短時間內克服這一公里的高低差,也必須面對罹患減壓症的危險。在血管內流動的血液,成分可能會因此崩壞。
  可以說是萬事休矣。
  能自在產生雨雲,為葛蘭茲尼爾帶來毀滅與恩惠之水的水害之主。
  活用其本分的水監牢包圍最強的噗噗並將其吞沒。
  「噗噗先生!!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梅莉蒂亞娜大叫。
  叫聲被大量海水以宛如大爆炸般怒濤的來勢從下往上吹飛。而後隨著龐大到極點的水柱探出頭來的是一○○○公尺級巨龍。而他頭上已經看不見人身豬臉的【伊比利亞半獸人】。
  獲勝者只有一個。
  被拖進黑暗海底的噗噗消失了。
  
  12
  
  「不對。」
  一直從最近距離看著噗噗的少女說道。
  「不會這樣就結束了。」
  
  13
  
  異變發生。
  源頭是本該獲勝的【千尺龍】。
  其巨大到極點的脖子,頭部晃動了一下。才剛注意到這種情形,強韌的下巴就發出啪嘰的聲音打開。那不是飛龍自己的意思。而是有強大的力量從下顎內側把它強行撐開。
  誰能辦到這種事呢?
  答案只有一個。
  「……原來如此。」
  與豪華客船相差無幾,具備游泳池的觸礁船甲板上,【吸血鬼】慵懶坐在沙灘椅,撫摸肚子上方的小豬布偶並且這麼說道。
  能自由操縱月蝕,支配一整顆衛星重力的存在──【卡莉甘薩蘿絲】。
  邊桌上放置的不是熱帶水果飲料,而是膨脹成大法螺大小的葉子容器。容器裡面裝了數種香草,晚上把它像蓑衣蟲一樣掛在屋簷下,朝露就會聚集在裡面,和容器裡的香草融合在一起成為冰涼的飲料。也就是俗稱【朝露茶】的葛蘭茲尼爾名產,不過跟朝露比起來,她還是比較喜歡海風。
  「伴隨高度與深度的壓力差異,同時還有氧氣殘量的問題。一般來說無處可逃,不過噗噗,你有一個相當大的把握。」
  和幾種香草組合起來之後,味道酷似濃厚的血液。
  對於無法將牙齒插入【伊比利亞半獸人】脖子裡的她來說,這是必須的嗜好。
  這樣的【吸血鬼】只在意一件事。
  「也就是【千尺龍】的肚子裡面。對方是把深海壓力當成武器的傢伙,當然不用擔心自己被壓扁。內部不但可以維持原本的壓力,那麼龐大的腹腔一定也殘留足以維持呼吸的氧氣。怎麼說對方都是超過一○○○公尺的巨龍,還擁有不會因為這種重量而自我崩壞的強韌骨頭與肌肉。」
  只有不因為害怕而逃走,反而往前猛衝的人,才能抓住這個機會。
  不過,真虧他能辦得到。
  主動跳進龍的嘴巴逃過一難。即使瞭解理論,感情上也……不對,應該說可以抑制恐懼的靈魂展開實際行動嗎?
  「然後不論再怎麼強韌的龍,對於來自體內的攻擊也相當脆弱。噗噗原本就是從外側也能靠打擊降伏對方。無視堅硬龍鱗與肌肉直接影響內臟的衝擊,就更不用說了吧。」
  在眾人眼前,【千尺龍】開始橫向搖晃。
  噗噗從洞窟般的嘴巴裡跳下來之後,巨龍就像放棄所有意識一樣,整個躺到夜晚的海上。
  
  14
  
  碧翠斯等人只能從旁邊看著這樣的結果。
  就算是封頂組,也無法介入這種層級的戰鬥。
  「這樣……事情可以算結束了嗎?」
  「哪裡結束了。【千尺龍】只不過是從旁邊殺出來的傢伙。【貓妖】與【犬妖】鬥爭的主因是【卡莉甘薩蘿絲】這名吸血鬼吧。那傢伙基本上不會干涉這種事情,所以不會去平定紛亂,等到風頭一過,應該又會開始吵架了吧?」
  儘管菲莉妮翁與阿爾梅莉娜這麼爭論,然而碧翠斯又有不同的意見。
  「……我不這麼認為唷。」
  「?」
  一開始兩個人雖然露出詫異的表情,但之後似乎也瞭解原因了。
  樹木被掃倒,白色【金剛鹽】橋樑也寸斷,可以從黑暗殘破的紅樹林各處感覺到貓妖與犬妖的氣息。不過他們談話的內容已經有所改變。
  『……好像終於結束了。』
  『有幾條命都不夠花。真是太危險了……』
  『戰鬥真是恐怖。』
  『原本以為強大是件很帥氣的事情,從旁邊看起來才知道那麼恐怖……』
  『……供品的問題一點都不重要了。與其繼續鬥爭,倒不如稍微忍耐、讓步一下,和對方一起繼續維持祭壇還比較好。』
  最後他們又加上一句。
  
  『『……別吵了吧。變成那種怪物的話,根本不能算是生物了……』』
  
  真的。
  碧翠斯真的像在忍耐什麼一般咬著嘴唇。
  不是這樣,不應該出現這種結論。她很想說,噗噗與【千尺龍】或許犯了什麼錯誤,採取的手段也相當暴力,但他們都是為了【貓妖】與【犬妖】而努力。只是她終究說不出口。因為她知道等對於強大的恐懼心變淡了之後,他們將再次輕率地拿起武器。
  「……大笨蛋。」
  所以她只說了這句話。
  為了不讓任何人瞭解真意,只能擠出這精簡到極點的一句話。
  
  15
  
  被所有人討厭。
  被任何人恐懼。
  這樣的【伊比利亞半獸人】殘存者在夜裡的森林裡低聲丟出一句話。
  就在兩個人一起回到噗噗家的路上時。
  「……噗噗大概可以瞭解【千尺龍】的心情。」
  「噗噗?」
  走在旁邊的碧翠斯露出詫異表情,此時噗噗繼續表示:
  「幫了別人的忙之後,別人或許就會需要自己了。能夠聽見別人向自己道謝,或許就能留下來了。噗噗有時候也會這麼想,即使知道愈努力愈會造成反效果,反而讓大家更害怕自己。」
  「沒這種事唷……」
  「但是,不能以強硬的手段要人說出感謝的話。也不能認為一定會得到回報。不能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噗噗很清楚,所以不會這麼做。不會因為渴望別人的道謝而不斷戰鬥。」
  「……」
  碧翠斯說不出話。
  要不斷大喊「你錯了」固然十分簡單,然而噗噗身上背負的不是如此廉價的重量。碧翠斯自己過去也因為作為封頂組的實力太過強大,破壞了平衡而被排擠。但她是畏懼與尊敬的對象。所有言行舉止累積起來後,每個人都會側耳傾聽她說的話。因此所在位置和被貼上厭惡與恐懼的標籤,無法累積信任感,不論說話內容為何都遭到漠視的噗噗與【千尺龍】完全不同。不容許反駁的強大實力。愈使用愈讓人遠離的力量。『因為實力強大而受惠』的碧翠斯,實在沒辦法隨意表示能懂他們的心情。
  「所以噗噗阻止了那個傢伙。」
  沒有發現。
  以不存在感謝為前提的日子。
  對於已經習慣這種日子的噗噗來說,當然沒有發現自己說的事情有多悲哀。
  「【千尺龍】又失敗了,可是他不是這樣就放棄的傢伙。將來一定會再次振作起來。到時候會做些真正有益於群眾的事情。所以我們就靜待那個時候到來,要等待並尋找那個傢伙心中能夠讓人道謝的地方。」
  碧翠斯發出「嗯」一聲點點頭。
  能做的事情不多。
  現在的她,只能想到對噗噗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謝謝你,噗噗。」
  
  
  
  梅莉蒂亞娜的!料理食譜
  
  
  『【水桶鴕鳥的大蛋】之暖呼呼甜點』
  
  •準備物品
  
  【水桶鴕鳥的大蛋】 一顆
  【包裹大葉的葉子】 三到四片,新鮮且富含水氣的
  水 適量(滅火時也會用到,所以事先多準備一些!)
  岩鹽 一小匙
  乾草、木柴等 適量
  
  •調理順序
  
  1•以包裹大葉的葉子將【水桶鴕鳥的大蛋】包起來。
  2•選擇柔軟且富吸水性的土壤並挖一個洞。將1的大蛋放進去後,蓋上一條【妖精】手
  臂厚度的土壤,把削下來的岩鹽溶在水裡,從土上淋下去讓其滲透到土裡。
  3•把乾草和木柴放到土上面並且點火。
  4•在火堆旁邊跳一曲美味大蛋之舞。(譯註:換算成人類時間大概是五、六分鐘。)
  5•澆熄地面上的火,從土裡把大蛋拿出來後就完成了!
  
  
  給妹妹!
  以浸了各種香草的水取代岩鹽讓其滲進土裡,就能增添獨特的口味。我們【妖精】的話,經常會加入【紅天國花】來增加辣度,但最好不要提供給其他種族食用。
  另外,剩下來的殼可用來洗澡。在破成兩半的蛋殼裡加進熱水,再加上【牛奶椰子】與【糖蜜草】可以具備美肌效果!


  第二章 異界信仰之白色魅魔
  
  
  1
  
  「……呼。」
  女性呼出一口溫柔的氣息。
  連最蹙腳的外行人應該也能聞得出來的高級線香味道輕輕鑽進鼻腔。她置身於目前已經相當少見、百分之百能被指定為人間國寶的神社工匠所建構起的成果當中。此處甚至還具有歷史氣息太過濃厚,讓虛構的歷史劇與大河劇的攝影顯得格格不入的傳說,而這裡就是日本最大規模建築物的其中之一。
  將東京赤坂精華區挖開一大塊的綠色樂園──
  牛頭神宮。
  正確來說是其中的『龍宮之間』。
  在『另一邊』被稱為菲莉妮翁的女性,鑽過【大門】然後【登出】的瞬間,裝扮就轉換成色彩鮮豔的紅白色巫女服裝。她和碧翠斯不同的是長相沒有太大變化。以白色筒狀的大型奉書紙將輕柔的長長金髮綁成繪元結,臉上則以眼鏡作點綴。不過眼鏡鏡片像是瓶底一樣有圈圈線條。雖然眼鏡的技術已經相當進步,但對於近視、亂視等各種症狀綜合起來的她來說,訂做起來就是會變成如此俗氣的模樣。
  她的髮色和視力都是遺傳,或許與巫女裝束有些不搭調,但也無可奈何。
  (……還有『這個』也是。)
  往自己胸口看去的少女,稍微露出「這個部分令人有點討厭」的模樣。
  比在『另一邊』還要大。原本就聽說胸部豐滿的人不適合穿日式服裝裡具最代表性的和服,巫女裝束的話則又給人更加顯眼的印象。
  但詛咒自己的出身無法改變成長速度,這點早已證明過了。
  世界上就是有束手無策的事情存在。她從小學五年級的春天開始就很清楚這件事情,所以與其因為不合理的情況感到氣憤,倒不如要自己好好振作。
  「天靈靈、地靈靈……」
  少女以不像宗教上的禮儀,比較像是做菜途中忍不住哼歌般的『慣例』口吻唸著禱詞,結束後,金髮巫女在比古裝劇的代官宅邸還要寬敞的神社裡拿出智慧型手機。
  她檢查起電子郵件、社群軟體的回應以及語音留言。確認到累積了許多未讀訊息後感到很厭煩。才短短兩、三天不在就變成這樣。至於內容則是一些毫無價值的廣告信、提醒必須注意藉由可疑無線接入點占據手機,以及由外部操縱【經驗值】的警告信、神道系大學的功課以及玩樂的邀約、關於橫濱高峰會晚餐會行程的會議等等,另外在這個大家都從電話簿叫出資料的時代,打錯電話也算是一種奇妙的緣分,就把它保留下來吧。至於最重要的則是……
  
  提交【劍聖女】碧翠斯監視報告的催促信。
  
  手指稍微停了下來。
  然後她哼著與山羊有關的童謠並且把信件刪除。
  她覺得心情有點變糟,於是決定之後再利用獲得的【經驗值】解放新的【魔法】。少女粗魯地在極寬敞的神社內邊走邊滑手機,然後以附近都能聽見的巨大音量開口搭話:
  「姥姥大人!?我回來了唷,姥姥大人!!」
  『怎麼這麼吵,大女兒為何如此沒有禮貌……』
  「姥姥大人辛苦了。我想吃壽喜燒。」
  『先出聲把我們神宮的名字唸一遍,妳這個笨蛋。』
  雖然能聽見聲音,卻看不見年老女性的身影。感覺就像是從天花板後面做出回答,不過她知道就算調查該處也沒有人會在那裡。從少女出生時這就已經是『常識』,至今為止從未有人見過年老的女性。
  可是只要出聲一定能得到回應,回過神才發現浴室已經放好熱水,也準備好少女喜歡吃的料理。儘管稱對方為姥姥大人,然而那並非真正的祖母。真正的祖母以開玩笑的表情回答「那是我們家的神明唷」。
  兩人之間就是這種不可思議的關係。
  (……嗯,或許只是用傳聲管那樣的東西來傳達聲音。)
  不過這不是重點。
  「就算是牛頭神宮,也不是祭祀牛的神明吧?獲得牛的頭,也就是解體與食用牛肉。只是明治時代之後冠上這個名字作為『新文化』的象徵。說起來就像是崇尚古老『傳統』的宮內廳用來堵悠悠之口的對外窗口。我們扮演天線的角色收集各種知識技術,階段性地把知道沒有破壞文化傳承危險性的東西收入『傳統』當中。我們的任務應該是這樣才對吧。」
  而其最尖端之物……就是【魔法】。
  沉浸於異世界葛蘭茲尼爾的理由之一就是在此。
  「既然如此那麼吃牛肉也不是問題我才會覺得牛肉吃到飽才是主流唷姥姥大人。所以我想吃壽喜燒。」
  『真是的,盡說些無法捨棄自身欲望的歪理,妳就是因為這樣才遭了天譴啦。』
  「天譴?」
  『就是那個大到相當無謂的乳房啊。』
  「啪啪!!」一聲,以筒狀大型奉書紙將輕柔金髮綁起、臉上戴著眼鏡的巫女,急忙將雙手交叉在胸前。
  雖然這是完全防禦的姿勢,但胸部還是朝外擠出,看起來特別煽情。順帶一提,這種樣子實在很不適合巫女。
  「跟胸部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大到太誇張會很困擾唷。就讓姥姥來告訴妳隨著年紀所歷經的道路吧?』
  「根本是地獄!!」
  即使以頗為認真的淚眼做出抗議,也只得到大笑聲回應。把對方調侃了一遍之後,『天花板裡的聲音』開口表示:
  『姥姥我們和那些公安的走狗不同。那些穿西裝,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官僚擅自要求的監視【劍聖女】任務,妳不用理會也沒關係,本業之外的事情隨便應付就可以了……好了,不說這些了,葛蘭茲尼爾如何了呢?』
  「嗯。」
  即使絕對不會說出口,理解自己不想背叛朋友的心情並確實從後面鼓勵自己,甚至『理所當然』般為了心軟的自己擋下所有責難的保護者。
  輕柔金髮的眼鏡巫女相當感謝有她這種『理所當然』的存在。
  「真的很有趣,幾乎讓人忘記現實世界。」
  
  2
  
  碧翠斯遭遇了奇妙的光景。
  這是在熟悉的森林裡,前往噗噗的葉子屋途中發生的事。
  忽然從樹林後面傳出尖銳的女性聲音。
  「太慢了!!」
  接著是幾道「喀沙沙!喀沙沙沙沙!!」的草地摩擦聲。
  她皺起眉頭往該處看去之後,發現有數名年齡、性別、服裝與【職業】各不相同的男女在稍遠處輕快地奔馳。以滑行般步伐迴避人工在樹木縫隙之間豎立的木板,在最短時間內奔向發出氣憤聲音的女性身邊。
  將偏白的金髮綁成辮子,即使在背後又將辮子綁成一個圓圈,還是長至腰部的長髮,就是該名女性的特徵。服裝是西洋喪服加上沉重靴子,在異世界算是很少見。還有自己的胸部比她大。
  (……【召喚師】,不對,以弓箭為主的話應該是【召喚獵人】嗎?不過都很少見就是了。)
  「應該還可以縮短時間,而且準確度也太低了!你們到底在搞什麼!?」
  他們身上都揹著一個大箱子。
  一看見箱子裡面,站在中央的女性便像是難以置信般嘆了口氣。
  裝在裡面的是──
  (……嗚哇啊,【一口鴨的蛋】嗎?真是浪費。噗噗看到了應該會露出悲傷的表情。)
  箱子裡裝了滿滿比乒乓球還要小的鳥蛋。裡面只是有兩三顆破掉,站在中央的女性就表示不及格。
  「實戰中絕對不能允許這樣的失敗。還有你,在到這裡來之前發現幾條綁在樹枝上的緞帶了?要正確說出數量、顏色與地點。」
  「這……個,啊嗚……那個……」
  「太不像話了,從頭來過!!真正的【迷宮】,地形會不定期產生變化。然後我們不可能光是為了製作地圖就浪費好幾天。在運動手腳時也經常得把握地形,只要稍有變化就得正確記錄下來並且分享!必須用腳步來測量距離!要一直練到成功為止,好了,散開吧!!」
  碧翠斯心想,「是某個【公會】的基礎訓練嗎?」。
  他們受到有著衣服外形的【百分比】系【魔法】輔助,所以只要願意,就能發揮空手屠殺中型【喀邁拉】或者【獅鷲】的腕力。不過那怎麼說都只是『在原本的身體能力上乘以用%做單位的倍率』。比如說STR×二○○%的話腕力會變成兩倍。這麼說可能有點殘酷,但原本數值就低的話,即使穿了高倍率的裝備也只是暴殄天物,所以提升基礎體力是絕對不能輕忽的項目。
  只不過──
  (……這種事情應該在現實世界的健身房裡面做才對吧?)
  想對身體加上適當的負荷來促進肌肉發達,【百分比】系的補強反而是一種阻礙。說起來就像是穿了動力服來努力健身……不過這部分可能要看【公會】的狀況。比如說,如果是分屬於不同國家與大陸的成員,也只能在這裡集合了。
  到現在依然露出不可思議表情的碧翠斯,忽然和作為中心人物的女性四眼相對。
  女子先是露出宛如太陽般炫目的可疑燦笑,然後低下頭。
  「希望您有個美好的一天。」
  擅自幫自己祈福了。
  她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像暴發戶老頭的金牙般閃閃發光。
  「???」
  

  
  碧翠斯在搞不清楚狀況的情形下,帶著狐疑的表情走向噗噗家。
  腦袋裡除了「遇到怪事」之外就沒有別的想法。
  碧翠斯腦袋裡充滿問號,漫步在森林當中,耳朵聽見旁邊草叢傳來沙沙的騷動聲。
  最先浮現的想法是「討厭,又是剛才那群人」,結果並非如此。
  「怎麼了,碧翠斯。妳也來覓食嗎?」
  「噗噗。」
  碧翠斯好不容易鬆了口氣,然後搖著頭說:
  「我原本是想到噗噗家玩……我才想問噗噗是怎麼了呢,為什麼背上揹了這麼大一個籠子?」
  「噗噗現在要把蔬菜送到蔬菜平台。」
  「?」
  感覺好像很有趣於是跟了過去,結果來到森林中一處較為開闊的地點。沒有草原或者草叢地那麼大。約略只有足夠人類撐起一頂大帳篷左右的空間,大概是名為【桌子菇】的超巨大菇類把土壤的營養全部吸收掉了的緣故……聽說是利用孢子刺激其他動物的食慾,讓牠們在此進食而掉落食物殘渣,再由土壤吸收殘渣養分這樣的生態,不過沒有確實的根據就是了。
  噗噗放下背上的籠子,把裝在裡面的【貓啥果實】、【糖蜜草】放在頗具規模的飯桌大小菇類上。
  「這是誰都可以拿走的蔬菜。」
  「……噗噗竟然學會做義工這種文明人的精神了。」
  「感覺好像被瞧不起了。還有義工是什麼?」
  這麼說著的他,隨手從大香菇的菌傘抓起放在上面的乾草,以及凝固成磚塊般的四角形蜜蠟,直接把它們放到籠子裡。
  「有這個的話就不怕風大的日子了。因為營火不會被吹熄。」
  「固狀燃料嗎……這不是義工,比較像是以物易物的無人販賣所。不過噗噗,這樣乾脆找些大小適中的石頭堆成石灶就好了吧?光是堆成コ形圍住火種,應該就能減輕不少風的影響才對唷。」
  「噗噗不想製作又大又重、無法帶著走的家具,因為這樣會產生眷戀。即使森林的家消失,也可以立刻整理好離開的行李就足夠了。」
  「……」
  「好痛,噗嘰!碧翠斯,為什麼要一直捶噗噗的腰!?」
  碧翠斯和噗噗一邊像這樣對話,一邊離開森林的蔬菜平台。
  走了一小段路之後──
  由於從後面傳來沙沙聲,【劍聖女】回過頭,結果發現其他幾名男女正靠近蔬菜平台。對方有著流麗的金髮與美麗的容貌。長相雖然像人類,雙耳卻異常尖銳,衣服也沒有【百分比】系【魔法】的特徵。
  大概是【精靈】類的【亞人】吧。
  「又有蔬菜了。」
  「真是太棒了。」
  碧翠斯因為他們興奮對話的模樣而露出微笑。
  但之後就變成這樣──
  
  「森林裡有凶惡的【伊比利亞半獸人】到處遊蕩。為了要避開那個傢伙,狩獵和採集都變得很麻煩,有這個蔬菜平台真是太棒了。」
  
  根本是反射動作。
  火冒三丈的【劍聖女】直接想走回去時,噗噗的大手從上面撫摸她的頭。
  噗噗說道:
  「別管他們。」
  「可是,那些蔬菜根本是噗噗放的!!」
  「要是知道蔬菜是噗噗放的,就沒有人會來拿了。所以不能告訴他們。」
  「~~~嗚嗚嗚!! !! !!」
  儘管很懊惱,但確實無計可施。
  表示想要朋友的噗噗可以說是前途多難。
  可是碧翠斯本身也沒有注意到。有像她這麼一個人如此替自己著想,對噗噗來說是多大的鼓勵。
  
  3
  
  來到噗噗的葉子屋時,碧翠斯忽然發現一件事。
  「噗噗,最近你這裡的東西是不是變多啦?」
  最近碧翠斯都和噗噗一起潛入【迷宮】。打倒【機關】就能獲得用來作為貨幣的齒輪,只是碧翠斯不認為他會用這些齒輪來購物。因為可憐的噗噗,沒有辦法以那種凶惡的模樣進入旅館街。
  這麼說來,剛才那個以物易物的無人販賣所竟然具備如此豐富的商品嗎?
  「那邊大概都是【修女】拿到蔬菜平台來的東西。雖然不小心在平台附近遇過她,不過【修女】看見噗噗也沒有逃走。」
  嘴裡這麼說的噗噗,手不停指著散布在葉子屋各處的東西。
  「這是鐵鍋,有這個東西後好吃的料理就增加了。這邊這個是木製泳圈,有這東西就算掉進水裡也不用害怕。」
  噗噗做著各種說明,同時拿生長在南國般的大葉子用力摩擦自己的牙齒。
  「噗噗,那是什麼?」
  「嗯,這是從【修女】那裡拿到的【磨刀石大葉】。能幹的噗噗也會注意儀容!」
  對於【伊比利亞】半獸人來說,牙齒的長度與大小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比如說碧翠斯出生的地球,野生駝鹿的角除了拿來攻擊之外,也是為了向同種求偶才會那麼發達……
  「【修女】說『就像是男士的那個呢』。」
  「噗啪呼嗚──!! !? ?? 」
  嘴裡明明沒有任何東西,碧翠斯卻不知道為什麼猛烈地嗆到而呼吸困難。另一方面,噗噗只是露出狐疑的表情。由於要是忽然被詢問「那個」指的是什麼也很困擾,所以【劍聖女】拚死拚活地錯開話題。
  「那、那麼,這個像是鑰匙圈的東西呢?」
  「嗯。那是【圓滾滾】。」
  「?」
  由於名稱太過直白,反而無法瞭解全貌。結果還是不清楚在乒乓球大小的木製球體蓋上布,然後像鑰匙圈那樣裝上纖細鍊子的東西究竟有什麼用途。
  雖然這是溫馨的光景,碧翠斯卻聽見咬牙切齒般的聲音。驚人的是音源來自上方。往該處瞄了一眼,就發現【妖精】的小光點飄盪在天花板附近。
  (……咦?幫忙製作家具來報恩的【妖精】吃醋了???)
  現場陷入微妙的緊張狀態,但噗噗完全沒有發覺。
  這時候有新的客人到訪。
  「噗噗啊……」
  突然露出臉的是妖精們的女王【史特莉歐娜】。感覺她好像喉嚨裡卡了小魚刺,總之就是用不太有精神的聲音開口發問。
  「你知道老身的掏耳棒在哪裡嗎?老身到處都找過了,只剩下這裡還沒找。」
  「噗?說起來掏耳棒又是什麼東西?」
  「咦?那噗噗都是怎麼清除耳屎?」
  碧翠斯忍不住問道,不過噗噗依然只是露出狐疑的表情。關於這一點嘛,野貓野狗確實一輩子都不會掏耳朵,所以【伊比利亞半獸人】或許也不需要,可是對【劍聖女】來說,那依然是令人驚訝的發言。
  另一方面,【史特莉歐娜】擅自進入屋裡東翻西找。
  「……昨天晚上……跑到這裡來蹭飯……以【牛奶椰子】燉蝙蝠填飽肚子後,就直接躺在這裡休息……對,稍微打了一下瞌睡,啊,有了,就是這個!老身的掏耳棒!!」
  「啥啊?」
  雖然有一些令人火大的發言,但是【史特莉歐娜】根本沒有看向這邊。不知道是真的很中意那個東西,還是耳朵真的不太舒服。只見她立刻哼著歌把掏耳棒前端插進耳朵裡。
  這時噗噗發出驚叫聲。
  「噗嘰!?」
  「為、為什麼突然這麼大聲嚷嚷?被你嚇了一跳!」
  「【史特莉歐娜】在鎖頭部的螺絲!?」
  「笨蛋,才不是啦!!老身腦袋的螺絲看起來有那麼鬆嗎!?」
  銀髮少女異常憤怒,但碧翠斯認為這也是個機會,開始考慮了起來。應該說,她想要幫噗噗挖耳朵。
  於是乎──
  「好、好恐怖!有東西直接插到腦袋裡……!!」
  「別擔心啦,噗噗,不要亂動。」
  「好恐怖!!」
  噗噗以強壯臂膀能掃倒超過一○○○公尺的【千尺龍】,卻因為一根掏耳棒而嚇得緊閉起眼睛,看見他肩膀與脖子都僵硬到極點的模樣,碧翠斯不由得露出微笑。
  ……兩人的身高差距實在太大,沒辦法模仿戀人之間把大腿當枕頭的行為,只能讓噗噗坐下來,然後碧翠斯墊腳尖從旁邊看著他的耳朵內部,再動著從【史特莉歐娜】那裡借來的掏耳棒。
  由於有用來代替照明的火焰【魔法】(在呆毛上),所以要看見耳朵內部不是太困難,不過人類和噗噗耳朵的構造果然完全不同。
  應該說……
  「嗚哇,好厲害。挖出來了,挖出一大堆!!噗噗真是太厲害了,我可能發現金礦了唷!!」
  「噗、噗!?」
  碧翠斯發出玩益智電玩遊戲時完成大連鎖的歡呼聲。冷靜思考的話就知道只不過是發現汙垢,根本沒有什麼好高興的,可是像這種以打掃達人發明的便利小物,將衣櫥後面或窗框的灰塵全部清除的快感,無法用理論來封殺。那是直接連結身體的快樂與成就感。
  然而──
  「咦?」
  「碧翠斯,別在做這麼嚴肅的事情時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好恐怖,噗噗的腦袋裡面到底怎麼了?螺絲鎖過頭要爆炸了嗎……!!」
  結果並不是這樣,應該說掏耳棒當然不可能引發什麼事情。
  「掏耳棒沒辦法掏到深處……」
  「那是當然啦,因為是老身的掏耳棒。」
  「啊啊,真是的,裡面、還要再裡面!明明發現如此豐富的金礦了啊!!」
  她不死心地繼續掏了一陣子,但果然無法如願以償。
  【劍聖女】把暫時從噗噗耳朵裡抽出來的掏耳棒拿在手裡轉動。
  「看來需要噗噗專用的掏耳棒……旅館街如果有一口就答應幫忙進行這種【調合】的工匠就好了。」
  
  
  4
  
  「辦不到唷。」
  眼鏡乳牛,也就是【白魔女】菲莉妮翁這個臭傢伙完全派不上用場。
  這裡是旅館街的酒店兼住宿地點。碧翠斯露出死魚般眼神,在火力系幻覺【魔法】四角形框架裡的菲莉妮翁幾個字上打了大大的×,此時菲莉妮翁慌張地揮舞雙手,以抽搐的笑容表示:
  「哎呀,因為我的專門領域是回復藥啊!不是懂得【調合】就能製造出任何物品唷?是有相當詳細的分類。」
  「掏耳朵是……」
  「那不屬於醫療行為。誰都可以用三○分鐘三○○○圓的價格開一家店。」
  雖然她的說法也很可疑,但現在討論的不是這件事。
  「這麼一來,必須到其他地方去尋找幫忙【調合】的人了。嗯……」
  「要找工作系。然後木工比金屬工適合,不直接挑戰【迷宮】而是在旅館街進行後方支援,也就是藉由消耗品的買賣來賺取【經驗值】……尤其是【工藝師】之類的。」
  當她們進行著這樣的對話時──
  有一名熟悉的人粗暴地坐到同一張桌子的空位上。
  原來是【毆僧侶】阿爾梅莉娜。
  「嗨,兩位!我剛結束工作,真的快累死了。請我喝杯冷飲吧!」
  「別開玩笑了,從【迷宮】回來的話,就表示妳有一大堆齒輪吧?」
  「妳也知道吧,打倒【機關】或者【陷阱】時,都不會確定內容而先把它們裝進袋子裡。之後才會進行細分。」
  因為齒輪裡面累積許多【經驗值】,所以在旅館街可以拿來取代貨幣。走在路上時摸索塞得滿滿的袋子,等於是向強盜做出「請搶劫我吧」的宣言。
  「我確實是賺了一筆,之後一定會還給妳們。這個嘛……現在能夠打折,不過我可以還給妳們原本的價格。這樣就完成雙方得利的架構了。總之先請我喝杯飲料吧。」
  「打折?」
  「哎呀,妳不知道嗎,碧翠斯?」
  連菲莉妮翁都以悠閒的口氣這麼說。接著【白魔女】與【毆僧侶】一起用手指從懷裡抓出某個鑰匙圈般的物體。
  纖細鎖鏈前端連結著乒乓球大小的球體……?
  「這叫做【圓滾滾】。」
  「根本直白到了極點。」
  碧翠斯以紅色線條連接「噗噗也有」的四角形框架後,菲莉妮翁再次開口表示:
  「但是但是,只要有這個東西就可以讓很多商店提供折扣,或是隱藏版菜單等相當優厚的待遇唷?尤其是現在以物易物的【交易】接受度愈來愈高了。買低賣高是賺錢的基本啊。」
  在探討這些問題之前,碧翠斯對於【圓滾滾】本身是什麼都充滿『???』的符號,這時候菲莉妮翁又繼續對她表示:
  「啊啊,說到這裡,說不定她的店可以派上用場唷,碧翠斯。」
  「她是指?」
  對了,噗噗不是也說過了嗎?
  好像在森林的蔬菜平台遇見了什麼人,然後葉子屋裡的東西大多是她拿到蔬菜平台放置的。
  「之前幫我們準備泳裝的【修女】。或許可以拜託她幫忙完成特製的掏耳棒唷?」
  
  5
  
  至於謎樣鑰匙圈【圓滾滾】與【修女】之間有什麼關聯嘛。
  實際去拜訪本人後,疑問就消失了。
  
  利用火力系幻覺的【魔法】在空間中叫出地圖並且按圖索驥地前進,結果來到紅燈區裡廣為人知的金礦街區。雖說是旅館街,也會因為街區不同而有不一樣的氣氛,同時也可以看見人類究竟能帶著多少無謂贅肉活下去的光景。
  這裡有華麗的賭場、戶外劇場以及圓形競技場。也有特地從北山引來溫泉蓋成的公眾浴池。在頭上往來飛行的數道影子,是用廣告氣球般附鎖鍊的巨大氣球當成角柱的獅鷲競速。或許是有賭就一定有酒與色,也有許多酒店與舞廳。順帶一提,不論經過多少訓練,【獅鷲】依然是生物,所以不注意頭上的話會有特大糞便從上方掉落,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在遠方山丘能見到、宛如麥田圈的複數圓形,是超巨大飛鏢的比賽場。那是使用【魔法】讓鐵柱呈拋物線飛出,藉此比賽命中準度的一種賭博。
  建築物無法填滿的小空間則是香草園。和噗噗的田地比起來,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印象。這應該是菲莉妮翁所說、『人類之栽培研究』的末路吧。連這種填滿空間用的地方都能聞到賺錢的味道。
  可以說是對於欲望極為誠實的街道。
  無數作為貨幣的齒輪在此流通,如果能獲得包含在裡面的【經驗值】,也不失為習得【魔法】與獲得【碎片】的正確手段。但是這種忘卻探索【迷宮】的特殊化賺錢方式,感覺好像有點本末倒置。簡直像是忘了如何飛行的鴕鳥。
  「咦?剛剛才碰面不是嗎,碧翠斯?」
  「……阿爾梅莉娜為什麼在這裡?妳不是說從【迷宮】回來快累死了嗎?」
  【劍聖女】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但【毆僧侶】(明明是僧侶)卻毫不愧疚地笑著說:
  「嘿嘿,所以才更要來這裡啊。那可是我揮汗打倒【機關】後賺取的齒輪,當然會想過來這邊做確實的投資。百家樂、撲克、花旗骰以及輪盤。可別小看我這個桌上遊戲的女王阿爾梅莉娜大人唷?」
  如果只是如此『自稱』的窮光蛋還能一笑置之,不過阿爾梅莉娜確實曾因為贏過頭,被數家賭場列入黑名單,現在為了給老闆面子,學會了適度輸錢。真是受不了,這麼愛賭錢【職業】還是僧侶系,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倒是既然來到金礦街區,就代表可以舉行競技場的犯規女王碧翠斯大人的超復活死亡大賽了嗎?這樣的話我一定把所有錢丟進去,因為絕對穩賺不賠!!」
  「才不要呢,麻煩死了。那些傢伙就是想看我輸,老是安排一些完全不公平的對戰組合!說起來,都是競技場那些傢伙為了要有吸睛的活動而想抓走噗噗,我一時氣不過才會去鬧場。」
  競技場原本是實驗場,把在【迷宮】裡被破壞的【機關】拿到地上來重組,嘗試是否能夠再起動以作為人類的棋子。只是實際上根本無法成功,因此變成徒留形式的活動。
  「嘖,那邊好像也出現新的女王了,可是妳不參加的話競技場就很無聊。好像是叫【冰瀑姬】吧,那個傢伙應該也迫不及待地想和碧翠斯戰鬥唷?」
  「……那可不是開玩笑的。該不會哪天在路上發生砍人事件吧,真是太恐怖了。」
  「到時候一定要叫我過來。我馬上賣票來當組頭。」
  瞬間就被那種氣氛吞噬。
  也就是糜爛且頹廢的氣氛。
  「菲莉妮翁那傢伙留守嗎?」
  「開玩笑。那傢伙自己也是獅鷲競速的名人吧。驅使圖鑑狂的特性,可以看穿參賽【獅鷲】的血統、肌力、體力、性格以及身體狀態等情報。好像只察看毛色、眼睛的顏色與體味就能完全猜中牠吃什麼飼料唷。再來只要和其他擅長氣象預報的傢伙聯手,取得天空的狀況就無敵了。」
  碧翠斯「唉」一聲嘆了口氣。
  這個獅鷲競速的研究,也是基於是否能馴養葛蘭茲尼爾的【亞人】或者動物,讓他們一起探索【迷宮】的想法而開始。結論是除了召喚系這種稀有【職業】之外成本都太高,而且又無法確保安全性。最後只剩下比賽用的利益而已。
  「別這麼暴躁嘛,能夠放鬆並且賺取【經驗值】的話,賭博也不是什麼壞事……我因為工作上的關係,在現實世界很難玩這種遊戲。所以決定在葛蘭茲尼爾裡面盡情玩樂。」
  目送揮著手說了聲再見的阿爾梅莉娜離開,碧翠斯感覺到疲勞一口氣襲上心頭。這個金礦街區就是這樣的地方。光是站立、行走,甚至是呼吸都能讓人類的欲望浮現表面。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吧。
  佇立在充滿娛樂與賭博環境的教會,給人開在柏油路縫隙間花朵的動人印象。
  但是,屋頂並沒有設置簡單易懂的十字架。
  至於門口則站著白色修女,她的手腕上掛著植物編成的籃子,正笑著分發某種東西。
  『你不是一個人。大家來圍成一個圓圈圈吧。』
  『啊,是【修女】!』
  『來,請不用客氣。希望大家能圍成圈,讓內心融合成一個圓。』
  『想不到這種東西還能省錢。最近實在是輸太多了……』
  果然教義的內容還是有所不同。
  【修女】似乎注意到歪起脖子的【劍聖女】,只見她以異常順暢且幾乎聽不見聲音的腳步靠了過來。順帶一提,她身上穿的是極力隱藏住肌膚的白色修道服,不過透過服裝依然能清楚看出她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我也比平均尺寸要大,雖然只大了數公釐!!」,碧翠斯集中所有精神這麼想。
  「這是【圓滾滾】,要不要來一個呢?」
  「哦……」
  【劍聖女】以搞不太清楚狀況的表情,收下了類似鑰匙圈的【圓滾滾】。
  這不知道該說是所謂的推廣,還是圓球就是她的象徵呢。四角形框架與紅線當中,連結起噗噗與菲莉妮翁等人的【圓滾滾】項目終於被填入內容。
  「……說起來,妳之前幫我們製作了泳裝吧。」
  「哎呀,又有需要了嗎?」
  「不是,不需要泳裝了,但有工作想拜託妳,其實是關於掏耳棒的事情啦。」
  「願聞其詳。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請到裡面來吧。」
  從門口進入屋內。
  一口氣由娛樂與賭博的街道變成靜謐的氣氛。
  儘管是模仿教會的禮拜堂,這裡依然沒有宗教意象的設計。比如說窗戶雖然是彩色的花窗玻璃『風格』,但不像是用來展現神話或傳說裡的某一個場景。看起來只不過是把彩色玻璃鑲進去而已。
  (教會嗎……)
  對於沒有固定宗教信仰的碧翠斯來說,率先想到的是某個被稱為人生一大節日的活動。
  (結婚典禮。如果葛蘭茲尼爾有小聖堂的話……嗚哇,現在連穿上婚紗的可能性都出現了……)
  思緒一瞬間被少女的想像拉了過去,可是之後立刻浮現疑問。
  (嗯?要和噗噗嗎?那個巨大的身軀要怎麼塞進白色禮服???啊啊,不行了,光是填起一格空欄,自己內心產生的理想畫面就逐漸崩壞……!!)
  「那麼,您想找我商量什麼事?只要能賺取濟貧用的準備金,我什麼事都願意做。今天是要進行【調合】,還是進行療病之旅呢?」
  「嗯?」
  碧翠斯對於不甚熟悉的詞彙皺起眉頭後,【修女】在胸前合起手掌。
  「我不清楚『另一邊』的狀況,但是聽說在葛蘭茲尼爾治癒病症的話,『另一邊』的身體也會恢復健康。雖說無法進行物品與生物的買賣,不過身體上原本受的傷似乎會持續下去。」
  碧翠斯點頭發出「嗯嗯」的聲音。
  所以森林中的【公會】才會特別在葛蘭茲尼爾裡鍛鍊身體,反過來說,如果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以【大門】回歸現實世界,將會有非常悲慘的遭遇。絕對要用【魔法】回復後才回去已經是基本常識。
  「那麼,今天是療病的行程嗎?」
  「等、等等!咳咳……要拜託妳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希望能製作一支大概這麼大的掏耳棒。尺寸雖然大,不過希望作工不要太粗糙。」
  碧翠斯以雙手提示的大小,跟【海盜】掛在腰間的短彎刀差不多。一般來說是會讓人感到狐疑的要求,然而白色【修女】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雙手在(豐滿的)胸前合十、露出微笑。
  「這點小事情,馬上就可以著手了。在我聽來,感覺您應該不需要防滑把手這種多餘的加工,比較喜歡極簡的設計吧?」
  「妳的意思是?」
  「我可以介紹您優秀的工匠。呵呵,原本我只是幫因為代幣齒輪而發生爭執的諸位做仲裁,才會決定對【迷宮】的【寶藏】或者【調合】做出正確的【鑑定】。」
  「啊啊,等等……」
  「說起來呢,直接販賣素材跟組合複數素材變換成【調合】商品後才販賣,價格完全不一樣。我也從事商品最多能換得多少貨幣的相關計算。以不離開旅館街來賺取【經驗值】的非戰鬥系【職業】為中心,只要遇上困難就會想到【修女】,而我也很感謝他們看得起我……」
  「這不是重點。」
  對於旅館街的人來說,【伊比利亞半獸人】絕對不怎麼受歡迎。要是被詢問太多詳情也會很困擾,撇開這樣的前提後,碧翠斯忍不住發出疑惑的聲音。
  但是【修女】果然不為所動。
  她把手朝覆蓋住自己頭髮的帽子伸去。
  「希望大家能圍成圈,讓內心融合成一個圓……」
  以歌唱般的口氣如此呢喃完,放下的帽子底下就有碧翠斯需要的答案。
  修女有著一頭及肩的波浪銀髮。而頭髮兩側的耳朵後面附近──
  長著宛如山羊一般的圓角。
  「我也是【亞人】之一,種族是【魅魔】。即使有著這種外表,在旅館街也受到眾人的接納,不過我也理解還是有些人無法接受我。」
  碧翠斯嚇了一大跳。
  旅館街是屬於人類的領域。儘管知道【驚爆點】之一【史特莉歐娜】經常利用楚楚動人的外表到這裡來玩,但看見真正完美融入此地的【亞人】,還是讓她受到不小的衝擊。
  應該說,完全感覺不到她是【魅魔】。
  魅魔好像會做出誘惑男性到床上,然後在夢中吞食他們的精血之類的事情,可是【修女】散發的清純潔白印象,可以說跟魅魔完全扯不上關係。
  嗯,當然這也是居住在地球的人類依照自身知識,加諸於葛蘭茲尼爾居民身上的稱謂,對她本人來說,可能會覺得受到極大的毀謗與歧視吧。
  (……不會吧,她比在森林裡遇見的祈禱集團以及某賭鬼還要像聖職者耶。)
  自稱【魅魔】的【修女】露出燦爛笑容。
  「所以我不會多加過問您的私事。不用問也能夠知道,您正試圖幫人類與【亞人】搭起溝通的橋樑。而如果是這種事情的話,我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之所以會對初次見面的您露出我的角,也是因為判斷身為兩者溝通橋樑的您不會危害我的緣故。」
  「妳……」
  喉嚨發出咕嘟一聲後,碧翠斯才開口問:
  「為什麼要這麼做……?」
  人類的生活固然便利,但不一定能讓所有【亞人】都感到舒適。即使憧憬人類的生活,主動以教會與傳道引起注意,也只會成為危險因素。為了平息紛爭的正確【鑑定】,也很可能讓抬高價錢的一方對她感到怨恨。如果只是想利用人類享受他們的服務,就應該跟【史特莉歐娜】一樣偷偷混在人群裡面,效率比較高也比較安全。
  相對的,身穿修道服的【修女】依然掛著微笑。
  笑著的她,臉上出現些許陰影。
  「關於這個問題,我只能說出發點不同。」
  「?」
  「我會來到旅館街,是因為遇見了人類。想要縮短與他們的距離,和他們走在一起。因此不能避開人類的耳目。我憧憬的不是人類的生活,而是人類本身。」
  碧翠斯靈光一閃,直接想到了答案。她身邊也有一個人,關係與碧翠斯和噗噗類似。
  自己太天真了。
  「只不過,成為我喜愛人類契機的男士,已經在冰冷的土壤底下。」
  碧翠斯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
  人類來到葛蘭茲尼爾的理由。探索【迷宮】的風險。即使知道這種可能性經常存在,也和實際目擊到不同。
  「這麼說來,妳開設教會難道是……」
  「人類雖然可以自由往來於兩個世界,但不是什麼東西都能拿進拿出。能夠出入的就只有活生生的肉體,以及裝了知識與檔案的【兵輝】……這麼一來,就有一個絕對無法忽視的問題出現。」
  「人類在葛蘭茲尼爾死亡時的……遺體嗎?」
  不論因為什麼理由,在這裡死亡的人無法回到地球。遺體只能埋在葛蘭茲尼爾。正值青春期的少女碧翠斯很難想像死去之後的事情,但既然探索【迷宮】,這就是明天,不對,甚至是今天就可能發生的事情。
  「所以我就想,是不是能幫那些逝者在心靈的滿足與安息方面做些什麼。絞盡腦汁之後想出來的,果然還是模仿領先我們一兩步的人類所做的行為。」
  銀髮【魅魔】淡淡地笑著。
  「我也不知道這麼做是否正確。說不定只是判斷錯誤的我自以為是的行為。只是無論如何我都想試著摸索,能夠為那個在此喪命的人做些什麼。」
  「妳沒有錯唷。」
  碧翠斯自然地呢喃。
  「不是說大肆鋪張就一定好。就算舉辦遊行般的喪禮或製作純金佛壇,死者也不會對著你笑。重要的不是付了多少錢。想不想替對方做些什麼,這才跟救贖有真正的關聯。」
  「謝謝您。」
  白色修道服的【修女】一開始嚇了一跳,接著才以滿臉笑容回答。
  下一刻就產生了變故。
  
  「喀鏘!!」的尖銳聲響炸裂。
  點綴窗戶的花窗玻璃被外來的猛烈力量打破。
  
  「!?」
  碧翠斯的手立刻往插在腰上的細劍狀【兵輝】伸去,以爆風之壁從如雨般降下的彩色玻璃當中保護了【魅魔】。
  地板上滾落一顆拳頭大小的石頭。
  光是這樣,碧翠斯的腦袋就氣得快沸騰。
  寂靜遭到破壞。
  感覺娛樂與賭博等充滿毒素的空氣,似乎從破掉的玻璃外面往內侵蝕。
  「是誰!?」
  憤怒過頭的她放聲大叫,跑過去用身體把教會的門撞開。
  外面是一片平穩。
  有人交互看著烙印在木牌上的票卷號碼與飛在空中的【獅鷲】。有人不知道是輸是贏,只是頂著一張紅通通的臉前往不知已經是第幾家的酒店。有人提著布袋,裡面塞滿作為貨幣使用的齒輪,然後在路邊傾聽可疑的投資消息……這些人當中沒有丟出石頭的犯人。往來的行人跟平常一樣,沒有人看向站在門口的碧翠斯。
  不過,就是這樣才讓人覺得不對勁。
  (搞什麼……大家也太漠不關心了吧……)
  玻璃破裂的聲音依然殘留在耳裡。一般來說,就算不知道發生何事,也會忍不住起身,朝音源的方向看去才對。而且在屋內的碧翠斯等人就算了,這些待在屋外的人應該有目擊到丟石頭的犯人。雖不至於要他們出手抓人,但沒有任何反應也太奇怪了。因為他們理當知道有事情發生。
  如此一來──
  這就是……
  (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裝成不知道。把這間教會當成空氣一樣的東西……?)
  感覺群眾當中有某種東西發出亮光。
  就像暴發戶老頭的金牙般,令人噁心的光輝。
  可以感覺到與謾罵、怒吼不同的黏稠惡意。
  現在還只是石頭。但如果在其他條件之下,這些人還是一樣視而不見呢?比如說數名手拿武器或【兵輝】的男人從正面衝進去,而碧翠斯又不在的話呢?面對從建築物傳出的尖叫與破壞聲,這些傢伙打算如何應對……???
  「哎呀哎呀。」
  這時候主人才姍姍來遲。
  重新戴好帽子的【魅魔】,臉龐從碧翠斯背後探了出來。
  「最近很多這種事呢。嗯,只不過是一片玻璃,立刻就可以用【調合】製造出來,只要外面的諸位沒有受傷就好了。」
  
  6
  
  「噗……」
  山裡面,葉子屋變成了大地震的震央。
  「噗轟轟轟嗚!!噗噗!呣唔呣唔……犯人真的是在宅邸的某個人嗎……噗噗噗嗚嗚嗚!!」
  解決一隻大獵物後好幾天不用擔心糧食。這種時候噗噗白天通常會待在家裡睡午覺。雖然野生動物不會接近危險的爆炸中心,不過還是有一個例外──
  居住在這間房子裡的手掌大小【妖精】梅莉蒂亞娜。
  「哼嗯哼嗯哼嗯哼──」
  她待在宛如巨大帳篷的三角形房子屋頂。在具一定程度彈性的葉子屋頂埋進一半【水桶鴕鳥的大蛋】蛋殼,在裡面注入溫度適中的熱水,之後再加入具美容效果的【牛奶椰子】所儲備的蜜汁,就完成準備工作。
  你說什麼準備工作?
  當然是洗澡啦。
  「呼啊,露天浴池果然最棒了……」
  

  
  梅莉蒂亞娜把雙肘撐在大蛋邊緣,以接近趴著的姿勢泡在白色熱水裡。
  【牛奶椰子】與【糖蜜草】的美肌效果相當有名,連人類都在使用它們。雖然不清楚那個叫做地球的地方,不過聽說在這邊保養肌膚的話,效果也能持續到『另一邊』。
  順帶一提,【妖精】是在食物鏈的最底層,一般來說要是毫無防備地在這種視野良好的地方露出肌膚,就會被猛禽類抓走。所以她還是趴著──也就是不弄濕能感應氣流的翅膀──保持警戒,不過在『實戰』當中能發揮多少功效就很難說了。沒有噗噗的巨大鼾聲這種究極安全裝置,就沒辦法享受如此奢侈的浴池。
  (……話說回來,那個可恨的【修女】,竟然用物品拉攏人心!悄悄地製作家具送到這裡來是我報恩的方式。不對,不能這樣。泡澡的時候要放鬆,努力想些對噗噗先生有幫助的事情才行。咯吱咯吱咯吱……)
  「梅莉蒂亞娜。」
  就在這個時候──
  一道聲音對身處絕對安全範圍的【妖精】搭話。
  「妳倒是盡情地享受生活嘛,梅莉蒂亞娜。某方面來說真令人羨慕。」
  「啊,摩爾甘大人。」
  出現另一名翩翩飛舞的小【妖精】。將萊姆色頭髮綁在腦袋後面,身穿橘色服裝,摩爾甘身上有著蟬翼般的大片翅膀。她是【妖精】聚落裡的長老,因為警戒心比梅莉蒂亞娜更強,所以鮮少出現在人類面前,結果在人類占卜師之間造成『目擊的話將是大吉或者大凶的前兆』這樣的誤解。
  「雖然已經有點太遲了,但還是來向拯救了梅莉蒂亞娜,以及我們所有【妖精】的噗噗閣下打招呼。原本帶來了謝禮……可是照這種情況來看……」
  「噗噗先生在感覺到有危機接近時會立刻跳起來,不過反過來說,像噗噗先生如此強韌至極的人,絕對不會發生讓他感覺到危機的事情啦。」
  「唉……這樣不知道算是敏銳還是遲鈍呢……」
  摩爾甘靈巧地在空中靜止並且搖了搖頭。
  「受到恩惠的我們,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情而影響噗噗閣下的睡眠。今天就先放下禮物,改天再來登門拜訪吧。」
  「咦,您帶什麼來了呢?是食物之類的嗎?」
  由於不能讓聚落的長老自己前往,梅莉蒂亞娜先從大蛋的浴池裡出來,擦乾身體後套上粉紅色洋裝,帶領客人到屋主身邊。
  噗噗正仰躺在葉子屋的中央睡覺。
  可能是【伊比利亞半獸人】的身體相當強韌吧,不要說床鋪了,地上根本連毯子都不用墊。
  「唔呣,這就是擊退那隻惡龍,斬斷其壞習慣的英雄大人嗎?」
  「噗、噗噗先生的外表雖然可怕,但是人很溫柔!當然,憑第一印象可能超級難理解他的為人就是了!!」
  「我沒有這種想法。另外,原本想打圓場也有可能反而傷到對方。妳要多加注意。」
  摩爾甘隨口這麼說,輕輕飛舞起來。
  再次著地的地點是巨大豬臉的額頭附近。
  【妖精】們的長老在那裡跪了下來,低頭以極為深沉的聲音宣告:
  「抱歉這麼晚才來打招呼。我的名字是摩爾甘,雖然力有未逮,還是奉【史特莉歐娜】大人之命,以長老的身分統帥眾【妖精】。所以在此代表眾人傳達感謝之意。同時獻上微薄之禮。就像您為了我們而與高山般的惡龍對抗一樣,我們也要給予您無限的祝福。」
  「啊!!」
  梅莉蒂亞娜忍不住用一隻手遮住嘴巴,發出巨大的聲音。
  因為跪著的摩爾甘直接靜靜地把嘴唇貼到噗噗過於巨大的額頭上。
  「啊!啊!啊啊啊!! !! !!」
  「吵死了,梅莉蒂亞娜。我正在舉行神聖的儀式啊。」
  「因為……嗯,那個,那件事之後變成這樣,也因為和碧翠斯小姐的交情而努力測試著距離,為什麼摩爾甘大人現在這麼輕鬆就親上去了!! !? ??」
  「哪有為什麼,我們【妖精】能做的事情,不是補足勞動力就是給予祝福吧。」
  梅莉蒂亞娜發出「哈嗚嗚!!」的怪聲用雙手遮住臉。說到報恩,思考就率先傾向勞動力,雖然她外表看起來纖細,但可能根本是個頭腦簡單的傢伙。
  「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樣的話,我也能對【噗噗】先生獻上【妖精】的祝福……!!」
  「住手,我剛才已經代表所有【妖精】祝福過了。隸屬於下位的妳重複授予祝福的話,很可能會造成抵銷。所以再做也沒有意義。」
  「嗚啊──!!」
  束手無策的梅莉蒂亞娜無法停止發出怪聲。順帶一提,她們進行著這樣的對話期間,噗噗依然全力打呼,完全沒有醒來的模樣。
  摩爾甘似乎不在意和梅莉蒂亞娜之間的論點已經歪掉──
  「想為噗噗先生做點事情的話,就拜託妳幫忙傳話給他吧。當然,關於人類聚落的事情,【史特莉歐娜】大人可能比較清楚……」
  「嗚啊嗚啊……嗚啊?」
  「人類裡面名為【教團】的【公會】似乎有了危險的舉動。對於人類聚落沒有太大興趣的話,應該不會被捲入巨大的騷動當中……不過,噗噗閣下很喜歡插手各種事情,讓他先知道或許會有幫助。」
  「您是說【教團】……嗎?」
  「老實說,我不是很清楚人類的神話構造,但它就像字面上的意思,是以宗教力量來統率的團體。就是常見的那種,基於選民思想發展出來的排他行動,應對我們【亞人】也沒有太多善意。雖然嚷著人類皆平等,反過來說就是不把無法理解者當成人類看待。總歸一句話,要多加小心就對了。」
  
  7
  
  發生了宛如在看得見、抓得到游泳魚兒的清流當中,排放合成洗潔劑將其弄濁般的變化。
  過了幾天後──
  人類作為活動據點的旅館街裡,氣氛明顯改變了。
  「碧翠斯、碧翠斯!」
  當【劍聖女】拚命在店家與客人間毫無信賴關係的露天攤販殺價時,聽見有人叫她的聲音。
  那經過壓抑的聲音是來自於【白魔女】菲莉妮翁。
  在無法得到滿意結果的情況下,碧翠斯從原本就很狹窄的道路,被拉進像是縫隙般的巷弄裡。
  【毆僧侶】阿爾梅莉娜也已經在那裡等待了。
  「怎麼大家都聚在這裡?」
  「還問為什麼,我們是來警告妳的唷。現在只有妳一個人敢大剌剌地露出【圓滾滾】走在旅館街裡,最好小心一點唷。」
  「?」
  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前幾天展示那個【圓滾滾】給我看的不就是妳們兩個嗎?看見碧翠斯露出詫異表情後,菲莉妮翁與阿爾梅莉娜先是面面相覷,然後自己也畏畏縮縮地把手伸進懷裡。
  她們拿出來的同樣是【圓滾滾】。
  「在大庭廣眾之下露出來真的很危險。」
  「是啊,非常凶惡的【公會】好像展開行動了。老實說,不論是在規模還是個人的力量方面,我都不想和【教團】扯上關係。」
  「別開玩笑了,妳說【教團】……!?」
  【劍聖女】忍不住要發出巨大聲音,另外兩名少女急忙按住她的嘴巴。
  【教團】。
  人類信仰的神話或宗教當中,或多或少都會提及『如何管理世界』。它們有的是創造了世界,有的是獲得管理世界的權力。管理的領域也各有千秋。從小聚落與島嶼、都市和國家、行星,到包含宇宙盡頭在內的全世界。
  然而這時候有一個困難的問題浮現。
  不論是哪個聖典與經典,都沒有記載到『異世界』葛蘭茲尼爾的存在。
  既然沒有記載,那該如何管理?
  尤其是與葛蘭茲尼爾相關的人類,已經進化成能使用【魔法】這種方便的超常能力,說誇張一點就是能創造奇蹟的存在了……
  「所有宗教界都在責難。」
  【毆僧侶】阿爾梅莉娜靜靜把手掌從碧翠斯嘴上移開,這麼呢喃。
  「對那些傢伙來說,葛蘭茲尼爾就像眼中釘。如果能把這裡當成不存在,他們一定會相當高興。由於【碎片】還有技術革新等東西,讓人類已經無法離開葛蘭茲尼爾。那就像把網路和手機全部廢除,變得跟不上時代一樣。很清楚這麼做就只有自己會衰退的話,也只能接受這裡的存在,不過每個人都因為要如何管理而戰戰兢兢。在這樣的情況中抬頭的就是【教團】。這些傢伙是真正的瘋子。可能比之前對抗過的【艾爾基亞德】還要恐怖。」
  「【教團】的真面目依然是謎。」
  【白魔女】菲莉妮翁也聳聳肩,嘆了一口氣。
  「有人說它們是世界最大的唯一神系祕密部門,也有人說是各個宗教對葛蘭茲尼爾的存在感到不滿的人集結起來的超黨派團體。因為這邊的外表根本就做不得準。即使在旅館街實行大規模的殺戮,直接回到地球後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說起來,葛蘭茲尼爾裡的長相是依存於裝備品的輔助吧。每次來到這裡都穿上不同裝備的話,每一次的長相就都不一樣。不過,一般來說因為會反映【能力值】與個人喜好,所以臉孔應該不會太常改變。」
  「……」
  「總之要小心沒有標誌的金戒指。他們平常都沒有穿制服,完全融入周遭生活環境,不過已經知道左手無名指上一定會戴著純金的戒指。好像是刻上自己神明的名字後再融解、加工,以沒有人能知道的形式與信仰結婚。」
  終於能夠理解的碧翠斯說了一聲「這樣啊」。
  本來每次看見時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那不是有著衣服外形的『強化魔法』,而是真正純金戒指發出的光輝。當然,基本上地球與異世界之間無法進行物資的買賣……『很久以前的實驗』做出了這樣的結論,所以他們應該是特別在葛蘭茲尼爾製作了戒指,回歸時把它寄放在管理資產者那邊吧。
  「不過,就算說『左手無名指』,也不代表他們出身於西洋國家。這種習慣已經擴散到全世界,也有可能是故意偽裝成毫無關係的文化圈。我們的裝備從厚重的鎧甲到內衣都是『強化魔法』對吧?所以只要看見有人戴著真正的金子,就要多加小心才行。」
  碧翠斯再次看向鑰匙圈形狀的【圓滾滾】。
  然後評估灌注在裡面,不對,對方並非刻意灌注在裡面的『價值』。
  「菲莉妮翁還有阿爾梅莉娜……妳們知道多少關於【修女】的事情?」
  「是指她其實是【魅魔】這種【亞人】一事嗎?她本人似乎認為隱藏得相當好,但其實大家都知道了。也就是所謂的公開的祕密。」
  「【亞人】無法使用【魔法】。泳裝之類的東西都是她本人承接【調合】的委託,然後請認識的人類來處理。總之呢……」
  外面的騷動讓阿爾梅莉娜閉上嘴巴。
  從巷弄往該處看去,可以看見一群男女手拿以簡陋木板做成的標語牌,踩著粗暴的腳步到處走動。他們手上的標語牌寫著──
  『拒絕怪物!』
  『保護人類的旅館街!』
  (完全被感化了嗎……)
  碧翠斯輕嘆了一口氣後,再次開口表示:
  「……既然周圍的人都知道,當然也有傳入【教團】耳中的風險吧。」
  他們會怎麼想呢?
  在地球誕生的各種宗教,原本就容不下完全是『異世界』的葛蘭茲尼爾。在解釋教義問題引發糾紛的期間,若知道另一邊還逐漸有新宗教萌芽就更不用說。
  那是讓在異世界死亡,連一根頭髮都帶不回去的人得到安眠的宗教。也是看著人類模仿出圓滾滾這種標誌的天真行為。
  但是地球這邊根本不在乎。
  能從兩個世界之間拿回去的東西相當稀少。在這樣的情形中,知識與技術,甚至是記憶與情報都是少數的恩惠。也就是說,宗教與教義也一樣。菲莉妮翁不是也說了嗎?就算是同一個人,在地球與葛蘭茲尼爾的長相也不同,所以根本無從分辨。不論在葛蘭茲尼爾做了什麼,回到地球就無法追蹤了。
  這也就表示──
  「沒有人能把握在葛蘭茲尼爾產生的宗教,可以發展到什麼地步……」
  「然後葛蘭茲尼爾是以人類的腳程三天就能繞一圈的小島。各種國家的各式人種在潛入世界各地的【大門】後聚集在這裡。」
  「從前甚至被稱為無法監視的間諜天堂,應該是從該處繼續發展出來的印象吧。葛蘭茲尼爾裡出現某種爆炸性的流行,立刻就會被帶回世界各地。沒有人能夠預測,以這個『起點』作中心後,能拓展到行星的哪個角落。」
  那個【魅魔】或許沒有侵略的意思。
  然而,就原本已經在自己世界裡進行指責的宗教界來說,這樣已經相當不得了。這下子不關閉所有【大門】,把葛蘭茲尼爾當成不存在的話,就無法阻止從那邊帶回來的情報,圓滾滾教這個新興宗教也就會不斷擴張。
  假使這樣的恐懼蔓延出去──
  大部分的意見都傾向必須盡快清除這種宗教。
  「可惡……」
  根本沒有時間叫出火力系幻覺【魔法】來描繪四角形框架與紅線。
  碧翠斯開始回想。
  被扔進大石頭的教堂。每個人都裝出漠不關心的模樣,讓該處成為眾人環視當中被隔絕在外的超大死角。如果以【教團】這種【公會】組織單位來展開行動,在那個事不關己的牢籠裡,會有多強烈的暴力在光天化日之下襲擊【魅魔】呢?
  甚至連心儀者的一根頭髮都沒辦法送回原來的世界。
  所以至少希望在葛蘭茲尼爾的他,能夠不受任何人打擾長眠於地下。
  明明只是這麼簡單的願望。
  「可惡!!」
  「啊,喂喂,碧翠斯?真是的,都苦口婆心地勸妳別多管閒事了!!」
  「我向她訂做噗噗的掏耳棒了。在拿到成品之前不能讓她被打倒!」
  「知道了啦,這個爛好人!跟妳一起管閒事總行了吧!!」
  結果三個人一起跑了起來。
  碧翠斯心中想著到底誰才是爛好人,但她還不至於愚蠢到忘記要感謝從背後支持自己的存在。
  雖說整個街區的氣氛都變了,不過終究只是人類在探索【迷宮】之餘建造出來的街道,因此占地總是有限。眾人跑了一會兒後,進入那個充滿娛樂與賭博事業的金礦街區。碧翠斯以火力系幻覺【魔法】叫出金礦街區詳細地圖,阿爾梅莉娜則對她丟出極為基本的問題。
  「但是,要怎麼讓她逃走?正如剛才所說,葛蘭茲尼爾是徒步三天就可以繞一圈的小島。【教團】發動人海戰術把她趕出來的話,她就無處可逃。既然【修女】的真實身分是【亞人】,就代表也無法讓她鑽過【大門】招待她到地球。」
  「只是反過來說,因為她是在葛蘭茲尼爾出生長大,也不用擔心生理時鐘發生紊亂。不像我們幾天就要立刻回去調整身體,否則會對身心造成嚴重影響,所以時間應該會站在她那一邊。」
  「也就是說……?」
  「看是要讓她躲藏在地底下的巨大【迷宮】,還是找艘像『Next Voyager』的船,在上面裝滿糧食後讓她搭船到外洋。總之以不容易被找到的環境拖延時間的話,一定可以出現生存的機會……」
  說到這裡的時候──
  
  咻咚───!! !! !!
  從旅館街的一角,也就是她們前往的方向,升起超出眾建築物屋頂的高大火柱。
  
  無論再怎麼在桌上空談求取勝算,一旦趕不上就萬事休矣。
  即使只晚了一秒,不對,一瞬就夠了。
  無法抵達就沒辦法阻止悲劇。
  「可惡!!」
  
  8
  
  這是在稍早之前發生的事。
  高掛著月亮的夜晚。距離旅館街相當遙遠的山腰附近──很巧地是在噗噗家斜坡的相反方向──一群身穿類似西洋喪服的藍黑色洋裝,左手無名指上戴著純金戒指的人一邊撥開草叢,一邊前進。以薄紗遮住面容的她們,手上握著正面突出巨大安定裝置,類似箭術比賽用的反曲弓。從裝在弓兩端的近身戰用短刃,就能知道它不是一般的弓,同時也是用來行使【魔法】的【兵輝】。
  【教團】。
  以言語之薄紗掩蓋住更多真相的她們,目的地其實相當明顯。
  【燒瓶花園】。在森林最深處開拓出來、開滿一整片花朵的田地,生長著據說人類無法栽培的【歡喜的顛茄】、【憤怒的毛地黃】、【悲哀的鼠尾草】等稀有【調合】素材。其中有一種植物可能是要有效率地吸引昆蟲來搬運花粉吧,只見它稍微發出淡淡的光芒。覆蓋在它們頭上的是半透明的巨蛋狀物體。大概是巨大菇類操縱日光,以蒸汽的形式提供水分與營養,才形成如此奇蹟般的美麗花園。
  「【伊蕾雅娜】!!」
  然而【教團】的目的並非這些香草。
  站在中央的一個人大聲這麼叫道。
  將偏白的金髮綁成辮子後,即使折成U字形依然能夠到達腰部的女人。如果把背上的圓圈全部解開,頭髮應該會完全拖地了吧。
  「我們【教團】按照約定前來尋求協助了!獲得理解受洗之人所言之力的野獸啊,回應召喚吧!現在就為了我們施展【驚爆點】之力!!」
  花園開始蠢動。
  並不是受到風吹。從五顏六色的花瓣之海,升起一道新的影子。
  比燦爛光輝的滿月更加妖異的夜之象徵。
  褐色肌膚加上泛著淡藍色長髮的美麗少女,以類似葡萄的藤蔓與葉子般植物覆蓋住身體曲線,下半身穿著鳥籠骨架似的長裙,她是同時具備蘇生與死亡藥效,以詛咒叫聲破壞所有有機與無機等敵人的怪物之一。
  花園之主,所有【風茄】的頂點。
  植物系【驚爆點】。
  名為【伊蕾雅娜】。
  「……小姑娘膽子倒不小嘛。我只不過是作為『守護此地』這個過去願望的延長,才會回應妳們這些後裔的聲音。」
  這塊土地名為『Enter Cosmos』。人類過去曾將巨大之塔逆向插進土地裡,試圖藉此阻止不定期更改內部構造的【迷宮】,而這就是那個夢想的殘骸。若考慮到被打撈至沙灘上的巨大研究船『Next Voyager』的由來,不難推測過去東西方諸『大國』在葛蘭茲尼爾進行什麼樣的暗中較勁了。
  可是西洋喪服女無視以一整面獻花為傲的巨大墓碑,繼續開口表示:
  「願意回應嗎?原本應該立刻加以討伐,不過這次特別給妳一點通融,把作我得力助手的光榮賜給妳吧。」
  「呵呵呵。妳明明知道這樣的變通對哪一邊的陣營比較有利。」
  【伊蕾雅娜】發出帶著深意的笑聲,周圍隨即開始晃動起來。
  不是【教團】的尖兵所散發出的殺氣。
  範圍與密度都更加廣泛。一整片花園,或許應該說包圍所有人類的世界本身,都以極為巨大的戰意與惡意這種無形的『壓力』,想從四面八方將人類擊潰。
  只有站在中央的西洋喪服面紗女,以挑釁的口氣重複說道:
  「究竟願不願意回應?」
  「好吧。」
  在果實裝飾點綴之下,可以作毒藥也可以作良藥的【風茄】之頂點,輕輕彈了一下響指。
  死亡花園的『壓力』煙消雲散,回復為一片美麗的花海。
  接著夜晚便笑了起來。
  「不過要我採取行動一定要付出相當的代價。我要求的是清純的處女。既然是品行端正的【教團】,應該不難找到人選吧。應該說,妳們這些在溫室培養成長的傢伙,本來就是為了成為祭品吧。」
  「……」
  「我想要妳。」
  【驚爆點】用食指指著少女低調的胸脯,做出這樣的宣言。
  「既然想操縱擁有靈魂的反論,我就要試試妳的覺悟。妳能夠為了目的犧牲到什麼地步?該不會認為自己能全身而退吧?要是能提出讓我接受的報酬,我也會使出全力來幫助妳們。」
  「沒問題。」
  「哈哈!!一秒都不用考慮嗎!這樣我確實無話可說。雖然只是短暫的遊戲,不對,應該說正因為是短暫的遊戲,不全力以赴的話,我的感性會遭到質疑!!」
  這時發出笑聲的就只有身穿植物禮服的【伊蕾雅娜】。
  正因為能夠如此迅速地回答,她才能成為【教團】的中心人物,而這也是從上一代繼承下來,然後將傳承到下一代的『強大』。
  「那麼,獻上自身的少女啊。妳叫什麼名字?」
  「古魯亞卡哈。」
  「那麼,勇猛且悲哀的女人古魯亞卡哈啊,妳希望身為反論的我做什麼?」
  「這次的工作不是狩獵強大的對象。主要是肅清比不上【驚爆點】的【亞人】。只是地點相當棘手,那傢伙融入我們人類作為據點的旅館街。妳可以幫忙扮黑臉吧?有必要的話,把整個街道都毀掉。」
  「瞭解。」
  【伊蕾雅娜】先這麼呢喃,然後呼出一口氣。
  像是不讓任何人聽見般,她對著盛開的獻花宣言:
  「話說回來,肅清【亞人】嗎?聽起來真是討厭,讓人想起過去【伊比利亞半獸人】的事情。」
  
  9
  
  旅館街的一角揚起超巨大的火柱。
  某種東西紛紛朝碧翠斯等人落下。那是在賭場與競技場到處亂飛、作為貨幣的齒輪。在原本準備舉行獅鷲競速的上空,長有翅膀的怪物全都開始暴動,讓騎手差點被甩落。
  擅長火力系魔法的碧翠斯立刻計算起破壞的規模。
  「以火柱的高度來看,不是指向性的話可以換算為八十七公斤的TNT。要轟飛石造的教堂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
  「真的假的……這樣一直炸下去,整個旅館街都會消失啊!」
  「就算是【教團】,應該也不會做到這種地步吧?旅館街對於所有與葛蘭茲尼爾有關的人來說都是重要的據點。即使組織再龐大,不對,應該說正因為知道數量的力量,才更清楚與所有人類敵對會有什麼下場吧。」
  如果是教會的【修女】與【教團】的暗鬥,【修女】當然沒有什麼勝算。
  但如果發展成旅館街與【教團】的大戰,就會演變成必須面對包含封頂組在內所有人類的騷動。少數派與多數派的人數將完全逆轉,感覺【教團】才會變成遭到狩獵的一方。
  碧翠斯等人一靠近現場,就瞭解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那是什麼……?」
  阿爾梅莉娜奔跑在到處散落著齒輪的道路上,看向被黑煙汙染的藍天。
  不對。她的視線前方是高大建築物的屋頂。那是宣告獅鷲競速來到最後一圈時的鐘樓。邊緣……錯了,應該說角落可以看見一名頂著淡藍色長髮的褐色肌膚女性站在那裡。
  她的頭髮、肌膚都從內側散發出不祥的光芒。
  對方張開雙臂,做出宛如歌劇歌手般的動作。
  不知道為什麼,碧翠斯感到背部有一陣惡寒竄過,就在下一刻──
  
  意識產生爆炸。
  超高頻率的『叫聲』掩蓋了旅館街一帶。
  
  雖然她立刻起動掛在腰間的細劍狀【兵輝】,但還是來不及。尖叫聲穿越錯失目標的煙幕刺進耳朵裡,少女的身體從背部被轟到磚牆上。腦袋裡像是被果汁機攪拌過一樣,喪失了思考的連續性,連上下的感覺都變得曖昧。
  「喀、哈……!!啊咕嗚啊!?」
  「嗚!」
  這次頭上的【獅鷲】真的墜落了。
  【白魔女】儘管腳步踉蹌,還是拿出了某個東西。應該是一種回復藥吧,外表看起來像是登山家帶著走的手掌大小角瓶。不對,那個瓶子也跟拍戲用的糖玻璃啤酒瓶一樣,本身也是藥的一部分嗎?將瓶蓋轉開半圈往正上方丟去後,瓶子就自動在空中碎裂,液體也混合在一起並不停冒出泡沫,接著一口氣灑下清淨的水霧。然後碧翠斯她們才終於從讓人感到噁心的劇烈頭痛當中解放出來。
  阿爾梅莉娜把手撐在牆壁上,搖著頭說:
  「妳做了什麼?腦袋的暈眩感消失了,可是那種『叫聲』還是沒有停止,太恐怖了!!」
  「我以故意失敗的回復藥來阻礙傳達系。一般來看應該是毒素,不過總比一直被那種叫聲摧殘要好多了吧。」
  「那應該是【風茄】的『叫聲』吧。就是用來捕捉到噗噗田裡偷菜的那些【貓妖】時使用的陷阱……但從沒聽過它具有侵襲整個街道的高輸出唷!」
  阿爾梅莉娜的問題讓碧翠斯咕嘟一聲吞了一大口口水。
  「……【驚爆點】。」
  實在很難相信身穿植物禮服的怪物在這種時候出現只是偶然。
  如此一來,難道說【教團】甚至馴養了擁有靈魂的反論嗎?
  「那些傢伙真的打算從正面硬幹。根本不管什麼賭上旅館街存亡的騷動,只要第一波攻擊讓所有人昏倒就不會受到反擊了。他們光靠如此粗糙的想法就發動攻擊了!」
  與滯留在葛蘭茲尼爾的所有人類為敵。話雖如此,人類在這座島上會利用的就只有作為據點的旅館街,以及地下的廣大【迷宮】這兩個地方。像碧翠斯這種到處走的人反而是異類。在厚重岩盤底下的【迷宮】探索人員應該不會注意到騷動,所以可以先無視他們,只要瞄準旅館街先發制人,就能使大部分人類無力化。
  「為了確實殺死一名【魅魔】,就把所有國家的各種人種全部幹掉嗎?」
  「這下絕對不會半途收手了,不趕快把【修女】拉出來的話就糟糕了!!」
  教會已經在附近了。
  碧翠斯等人加快腳步衝完最後一段路,只是【白魔女】的藥似乎並非完美。說起來,光是能夠撐住【驚爆點】的猛攻就已經十分僥倖,聲音聚合體在牆壁與地面反彈、重疊之後,腦袋似乎整個都要被破壞掉。
  所以還是遲了一些。
  轉過最後的轉角來到教會前面。不對,應該稱之為遺跡比較適合。原本教會所在的場所成為一座瓦礫山,甚至連隔壁的建築物也一起倒塌了。在灰色粉塵擴散之中,有一道影子被拖了出來。
  那是身穿白色修道服的性感【修女】。
  建築物整個被轟飛了,實在很難想像她能從那樣的爆炸當中存活下來。因為是【亞人】,所以身體可能比外表還要強韌,但終究有其界限。
  或許乾脆裝死比較好。在瓦礫山遭搜索之前,或許能混在粉塵裡面先行逃走。
  但她沒有這麼做。
  許多物品紛紛從她抱攏的雙臂之間落下。
  那是鑰匙圈形狀的【圓滾滾】。只是希望在此地倒下,連一根頭髮都帶不回去的人能夠安眠──圓滾滾就是這個願望的象徵。碎裂的它們掉落到地上,接著被身穿西洋喪服、臉戴薄紗的一群人踐踏。
  「啊嗚!!」
  【修女】整個人被丟到失去建築物原形、變成無謂背景道具的牆壁前面。喪服女子呈半圓形包圍住她,接著一起舉起反曲弓般的【兵輝】。
  充滿敵意的言詞宛如帶著銳利倒鉤的箭,射到她身上。
  「神愛世人。」
  「也就是說,怪物一開始就不包含在內。」
  「區區【亞人】竟然敢模仿人類的信仰,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執行肅清吧。」
  「給予踐踏信仰者嚴厲制裁!」
  簡直像在執行槍斃。
  如果她們能自由操縱威力足以爆破石造教會的【魔法】,修女會有什麼下場已經相當明顯了。在集中砲火之下,她一下子就會灰飛煙滅。
  「趕上────嗚嗚嗚!! !! !!」
  碧翠斯放聲大吼。
  不對,應該說準備放聲大吼。
  可是在那之前,腦袋一陣天旋地轉。視野變得模糊,思考也紊亂不堪。做出此事的是剛才那個【風茄】的【驚爆點】。應該是掌握到即使在這種狀況下還是有人能夠行動,所以集中力量往這邊攻擊了吧。壯烈的尖叫聲宛如聲波兵器,讓【劍聖女】無力化。
  就連想用手撐住牆壁都辦不到。
  深刻地體驗到地面的滋味後,碧翠斯終於理解了。
  (不行,來不及了……)
  連直接戰鬥最強的碧翠斯都不行的話,菲莉妮翁與阿爾梅莉娜也無法改變目前的狀況吧。如果她們都無法插手,無害的【修女】將會有什麼下場呢?
  萬事休矣。
  完全無計可施。
  接著,碧翠斯腦海裡不由得浮現一張能翻覆一切因果與前提的臉孔。
  (噗噗……!!)
  下一刻──
  旅館街的一角傳出冷徹到了極點的巨大破壞聲。
  
  10
  
  說不定自己的所做所為全是錯誤。
  死者可能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想法。
  雖然好幾次浮現這樣的念頭,最後【魅魔】還是穿上修道服來到了旅館街。人類是真正與自己居住於不同世界的鄰居。即使如此,只要與人類交談就能夠共有感情。沒有辦法忘記或者割捨他們的存在,【魅魔】無法放棄追求人類與【亞人】共同生活的願景。
  雖然死者無法復生。
  也不是希望有哪個人能代替死者。
  
  『嘿,寶貝。讓我告訴妳人類也不是能輕視的存在唷。』
  
  她忘不掉初次相遇時聽見的話。
  和探索【迷宮】或者顛覆人類社會的【魔法】與【碎片】無關。也不是人類和【魅魔】自身的問題。偶然在森林裡目擊擁有好幾個頭部的【九頭蛇】襲擊【矮人】的光景,她本來認為這是弱肉強食的常理而準備置之不理,卻有一名帶著凶猛笑容的男性從旁邊拍著自己的肩膀。
  即使毫無關係也要出手相救。
  希望完全不相干的人也能幸福。
  身穿誇張的鎧甲、手拿巨斧,毫不猶豫地把麻煩事攬到身上,自己就是憧憬那樣的生存方式。也對他為什麼能這麼做感到疑惑。面對魅魔的問題,特別在葛蘭茲尼爾裡準備木桶釀造果實酒的男人,喝著自家釀造的酒毫不猶豫地這麼回答。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理由。人生本來就有限,利用每一分每一秒盡情享樂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拖拖拉拉地為了同一件事煩惱呢?這樣的話,乾脆出手把目擊的麻煩解決掉還比較快。也就是問題在於會不會愧對自己。是勝利的美酒還是自暴自棄的悶酒,會讓這杯酒的味道有很大的不同。我是個很老實的人,完全不想喝難喝的酒。』
  
  所以自己才會跟著他。
  即使是在葛蘭茲尼爾出生的【亞人】都不會靠近的【迷宮】也照去不誤。這麼做根本沒有什麼意義。但即使是不合理的事也全力以赴,這應該就是接近那個男人的方法吧。
  一起歡笑,也一起克服了難關。甚至曾經互相謾罵並且拉扯對方的頭髮,在地上打滾後才又和好。
  不知不覺間她站在那名黑色短髮的男人身邊。不對,應該說是依偎在男人身邊。
  親手抓住了渴望不已的東西。
  當時的確有這樣的真實感。
  
  『儘管難如登天,但就是忍不住會這麼想。真的很想讓妳看一看。我住的地方雖然小,不過有一棵很大的櫻花樹,到了賞櫻的季節,都會有很多不認識的大叔拿著酒拜託我讓他們進入庭院。妳不知道櫻花嗎?真希望葛蘭茲尼爾也有這種植物。』
  
  被丟到只剩下牆壁的教會殘垣上,遭眾人包圍,無數的洋弓型【兵輝】抵住自己。即使目擊了『人類』的另外一面,身穿全白修道服的【魅魔】依然露出淺淺的笑容。
  癱在地面上的她,朝被踐踏的【圓滾滾】看去。
  「希望大家能圍成圈,讓內心融合成一個圓……」
  看來自己果然是做錯了。這種東西裡面除了自己的一廂情願,就沒有其他意念。沒辦法幫助任何人安息,只是徒然增加人類的紛爭罷了。
  「……不過,算了吧。」
  沒有求饒的必要。
  失敗的話也無所謂。如果要負起責任,那殺了自己也沒關係。
  「就算一切都不順利,那也是我的命。」
  自己不清楚人類的規則。不過這裡是葛蘭茲尼爾。如果有死亡後的世界,那一定能和那個人到同一個世界。她不認為人類和【亞人】會經過篩選而被丟進不同的世界。
  「這樣就不會再感到寂寞了。」
  所以……
  這時候是應該笑的場面。
  「親愛的。我現在就到你那邊去。」
  魅魔緩緩呼出一口氣,準備閉上眼睛。
  就在她正式闔眼之前──
  
  「咚轟───!! !! !!」一聲。
  旅館街的一角,所有的建築物全部被挖走並且轟飛。
  
  那不是人類的【魔法】。
  是更加單純,可以說單純到極點的龐大質量一口氣撞上了地表。身為【魅魔】的她當然不可能知道,但那就像大型客機的墜機事故。附近的賭場與競技場全部被炸飛,作為貨幣的齒輪彷彿火山爆發一樣噴灑在街道上。西洋喪服戴面紗的眾襲擊者遭瓦礫擊打,被暴風捲起,陣形也因此而崩潰。身穿全白修道服的【修女】一開始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襲來的物體規模實在太過龐大,不論再怎麼抬頭往上看,也只能看見一面牆壁。
  那是超越一○○○公尺的黑龍。
  【驚爆點】之一的【千尺龍】。
  「嘖!【伊蕾雅娜】!!」
  其中一名戴面紗的女人這麼大叫。
  站在最高的建築物,宣告獅鷲競速進入最後一圈的鐘樓屋頂上,那名淡藍色長髮的褐膚女子與黑龍互瞪,同時發出吼叫。一邊是【風茄】特有的殺人『叫聲』,一邊是從象徵水氣與雨雲的巨龍口中發射的超高水壓吐息。兩股勢力在中間猛烈撞擊、霧散並且錯開方向……最後龍的一擊毫不容情地將【伊蕾雅娜】所在的鐘樓折成兩半。【伊蕾雅娜】就隨著大量崩塌的瓦礫消失了。
  人類應該無法聽見才對,不過飛龍還是以超低頻率的吼叫說道:
  『那種程度的攻擊怎麼可能打倒跟我一樣的【驚爆點】。等一下馬上就會爬起來了。快坐上來,【魅魔】。必須在那之前飛離這裡。』
  「咦,那個……」
  『依妳的裝扮來看,應該是信奉某種力量,但我不清楚妳的信仰為何,也無從比較和人類之間的信仰有什麼差異。所以我沒有袒護妳的特別理由,沒有費盡千言萬語也要保護妳的立場。』
  【千尺龍】說了一句「但是……」之後,就暫時停了下來。
  然後他才再次開口。
  就像過去自己在千鈞一髮之際『趕上了』一樣。把看見勇敢的【伊比利亞半獸人】站在自己眼前時,內心所感覺到的事情老實地說出口。
  
  『我趕上現在這個時機一定不是偶然。妳在這個瞬間還活著,光是這樣就已經能稱為奇蹟了。』
  
  光是這樣就夠了。
  這個理由已經足夠讓雙方攜手合作。
  當白色【魅魔】思考著該如何爬上像牆壁一樣聳立在面前的【千尺龍】時,飛龍就揮舞起尾巴。以從臀部抬起來的形式,像玩丟小布袋一樣讓她坐上背部。
  接著其巨大到難以想像的翅膀也累積了充足的風量。
  【風茄】的頂點衝破瓦礫山,再次露出臉。
  被拔出來的瞬間就尖叫,殺害下手者。
  為了不讓這種風茄的傳統再現,【千尺龍】先朝所有方位轟出爆發的空氣聚合體,接著像是要搗亂一般,以暴風將瓦礫塊與作為貨幣的齒輪吹飛,再利用反作用力飛上藍天。
  
  11
  
  當【驚爆點】的叫聲中斷,碧翠斯等人便搖搖晃晃地再次站起身子。
  然後她應用火力系爆發【魔法】,把自己的聲音轟向高高飛向天空的黑龍。
  「幹得好!!直接離開葛蘭茲尼爾島!在地面生根的【風茄】無法到海上,【教團】基本上都是人類,只能在幾天內可以往返的距離實施人海戰術。用你的翅膀遠離這座島的話,她們就追不上了!」
  
  
  【教團】身穿藍黑色西洋喪服戴著面紗的女人──古魯亞卡哈發出咂舌聲。
  對象不是【千尺龍】與【魅魔】,而是瞪著瓦礫山並且大叫:
  「【伊蕾雅娜】!!別放鬆攻勢!我是為什麼要大費周章把妳拖出來!?」
  回答她的是類似無線電般高指向性的聲音。
  『我是無所謂,不過妳想清楚要把我這個戰力投入哪一邊。現在有兩個選擇。是要追逐目前正要逃亡的飛龍,還是繼續壓制旅館街?』
  放鬆對旅館街的壓制,受到第一波奇襲的眾人就會群起對【教團】發動反擊。少數派與多數派將完全逆轉,【教團】也會落居下風。
  這時候讓【千尺龍】逃走的話,他就會和【魅魔】一起逃到無法攻擊的島外海洋。對方怎麼說都是【驚爆點】。就算是【教團】的精銳,光靠人類的隊伍能不能確實把他擊墜,也是個大問題。
  理解這一點後,古魯亞卡哈立刻回答:
  「好吧,妳去追飛龍。」
  『哈哈!即使冒著被圍攻的危險,也要完成初期目標嗎!!真有趣,不過可別忘了,妳是我的活祭品唷!要是隨便死亡我可饒不了妳。』
  
  
  地上一帶像星空一樣同時閃爍了起來。
  當注意到那是所有【教團】成員對著藍天所施放的【魔法】箭時,已經有數十、數百道各種顏色的拋物線飛越【千尺龍】身邊。不對,他雖然急忙扭動身體,但還是有幾支箭以擴張的形式刺進厚厚龍鱗的縫隙。簡直就像飛在空中的蛇一樣,明顯地在空中彎曲軌道追擊【千尺龍】。
  雖然也能向地面反擊,但不能拘泥於人類身上。名為【伊蕾雅娜】的【驚爆點】馬上就要來了。盡量拉開與那個傢伙的距離才是最優先事項。
  『呵呵……』
  目前的狀況是被明顯比自己弱的對手一點一點地侵蝕自己。
  但是,讓白色【魅魔】坐上自己巨大背部的飛龍,忍不住發出笑聲。
  「?」
  『啊啊、啊啊。我終於懂了。至今為止的我都只是在「扮家家酒」。完全不像噗噗先生那樣,是真正地在幫助別人。』
  飛龍的呢喃愈來愈大。
  最後變成明確的叫聲,響徹整個葛蘭茲尼爾。
  『因為我瞭解到,真正的助人根本不需要理由。想靠以理論來武裝自己的方式封堵濃稠情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啊啊!!保護某個人竟然會讓身體如此輕鬆,心情如此清新,最重要的是還能如此抬頭挺胸啊啊啊!! !! !!』
  
  12
  
  「唉……」
  山腰上,噗噗的葉子屋外面,身為【驚爆點】一角的【史特莉歐娜】雙手扠腰嘆了一口氣。
  「現在才以過去未曾見過的聲勢大鬧特鬧。這樣完全不知道我們是為了什麼而忍耐了。」
  「怎麼了,【史特莉歐娜】?這快要燒焦了,與其讓它烤焦,還是由噗噗把它們全部吃掉吧。」
  「啊!太狡猾了,噗噗!老身也想吃【螃蟹丸子】!!」
  把食物吹冷的兩個人正吃著較晚的午餐。順帶一提,幹掉大到不可思議的【炸彈雞】後,噗噗有好幾天不愁沒有食物,可是因為從【妖精】那裡獲得大量淡水的【河原蟹】,所以就先從這個食材開始吃起。蝦蟹類不容易保存,不快點吃的話很快就會腐敗了。
  「因為碧翠斯都說了,所以噗噗想試著吃點蔬菜。」
  「真是偉大。」
  「別露出事不關己的模樣,【史特莉歐娜】也要吃。」
  「強迫別人就不好了!啊!噗噗,別在老身的盤子裡放上一大堆蔬菜!!」
  【史特莉歐娜】雖然快哭出來,不過她似乎是會把盤子上的食物全部吃乾淨的人。嘴裡抱怨著,手倒是沒有停下來。
  「對了,噗噗啊,你知道【教團】的事情嗎?」
  「嗯,【妖精】的留書裡有提到要多注意【教團】。」
  「你知道就好……不過那些傢伙也真是的,就不能把場面話與真心話、信條與利害連結得更圓融一點嗎?聽說他們之前也想藉由執掌金礦街區這個代幣齒輪的中心地,來獨佔龐大【經驗值】。嗯,結果計畫好像被瘋狂賭徒與競技場的女王突然暴動給挫敗了。」
  「所以妳到底想說什麼?」
  噗噗露出狐疑的表情。【史特莉歐娜】以葉子類蔬菜包裹【螃蟹丸子】,繼續說道:
  「表面上是嚷著宗教界的紛爭,或者首次有新興宗教從葛蘭茲尼爾反向輸入的危機,但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露出馬腳了。也就是『想用網購事業在劍與魔法的異世界開無雙』。」
  「嗯?」
  「噗噗真是什麼都不懂耶。噗噗,你跟著碧翠斯她們潛入【迷宮】了吧?」
  「到裡面最讓噗噗困擾的就是餓肚子了。噗嘰,沒有任何生物的地底真的很奇怪。明明有充足的水和空氣……」
  「反過來說,不做好事前準備的話無法潛入【迷宮】。乾糧就不用說了、磁鐵、繩索、照明以及各種【調合】材料也得準備。雖然【魔法】可以補足包含服裝與寢具在內的大部分物品,但空手進入【迷宮】根本是自殺行為……如此一來,只要抓住『那裡』,就能夠掌控所有探索【迷宮】的行動。」
  黑色緞帶洋裝的少女吃著自行加料的【螃蟹丸子】。
  「現在的旅館街比較接近個人商店的聚合體。每個人都只是拿自己專門的品項來做生意。算是原始且相當健全的經濟活動。不過把連鎖店的技術帶到這裡面來又如何呢?那些傢伙準備發揮人力資源的專長,在【迷宮】內一定間隔處設置據點,以類似長距離傳遞水桶救災的感覺來搬運商品。特別在不定期改變形狀的【迷宮】當中排好輪到誰休息、誰回歸的縝密班表,以便經常有人駐守在據點。」
  如果碧翠斯在這裡的話,或許就會發出叫聲了。
  她在森林中見到的【公會】訓練,就是為了在腳底不安定且充滿【機關】與【陷阱】的【迷宮】裡迅速確實地搬運商品。
  「乍看之下是相當方便的服務,但人類的危機感不足的話,在旅館街的事先準備就會變得鬆懈。覺得缺什麼的話在【迷宮】裡補充就可以了。可是,【教團】也是受利害關係影響的組織之一。故意在最危險的時刻假裝發生事故,藉此阻絕配送的話,那個傢伙就會在【迷宮】深處遭到孤立並且喪命……雖然還是可能有些隨機事件,不過應該可以構成『可計算出機率的殺人計畫』才對。」
  她接著又這麼補充。
  還沒完呢。事情發展到這裡依然沒有結束。
  「擁有超強人氣的某一系統集團席捲整個葛蘭茲尼爾的話,旅館街的個人商店當然無法與其對抗。一下子就會關門大吉,物流與供給將集中於一處。完全就是由怪物組織支配的計畫。」
  「噗嘰?那到底會怎麼樣???」
  「唉唷,太困難了嗎?也就是水和糧食會全部被一個人掌握,被那個人討厭的傢伙就沒辦法吃喝的時代將會來臨。如此一來,自由地探索【迷宮】將變成奢侈的夢想。大家只能接受對【教團】有利的行程。習得【魔法】就等於獲得讓人類社會產生扭曲的【碎片】。也就是說,將誕生【教團】自由扭曲人類社會的究極獨裁系統。」
  噗噗還是歪著脖子。
  他老實地這麼表示:
  「一個人獨佔不是什麼好事。」
  「沒錯。不過方便性是究極的毒品,即使知道也無法戒掉。稍有準備不足就會喪命,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發起拒買運動吧。噗噗,就和原本那麼害怕火的你,像這樣嘗到烤肉的味道之後一樣。」
  【伊比利亞半獸人】發出「噗」一聲沉吟,同時以木棒戳著營火。除了木柴之外,也加入從蔬菜平台拿到的固態燃料,所以今天的火勢比平常穩定。
  長銀髮的黑色緞帶洋裝少女直率地笑了一下。
  「也就表示【教團】……應該說,他們上面的人有這樣的意圖。大概是隨著探索用物資完全連鎖店化的進展,要事先懷柔或恐嚇具影響力的個人或集團吧。仲介【調合】委託的那個【圓滾滾教】於是成為了他們的目標。不過呢,因為痛恨啄食作物的小鳥,就把整片田地燒掉,實在是太瘋狂了。上層的那些傢伙,真的確實掌握了【教團】的行動嗎……」
  【史特莉歐娜】大口吃著較晚的午餐說。
  她舔了一下拇指的指腹開口:
  「好了,吃完這個後老身也出動吧。」
  「嗯?妳要出去嗎?」
  「那隻【千尺龍】揹著白色修道女到處亂飛。【教團】放出去的另一個【驚爆點】【伊蕾雅娜】也一樣跟著跑。老實說就算置之不理也無所謂,但老身一開始就說過……踐踏這個【史特莉歐娜】地盤者,必須親手將其擊潰才行。」
  「噗嘰,大家一起打架不是什麼好事。」
  「一點都沒錯,可是為了不重複無謂的戰鬥,有時也必須做出抗爭。那麼噗噗,你打算怎麼做?碧翠斯她們跑去滅火雖然令人有點在意,但似乎不構成噗噗出面與這件事扯上關係的理由。」
  「嗯……」
  【伊比利亞半獸人】對【螃蟹丸子】吹氣讓其冷卻,並且開口表示:
  「噗噗很清楚,每一個【驚爆點】都是不好惹的角色。所以不想輕易與他們戰鬥。」
  「唔呣,值得稱讚的心得。今後也記得繼續敬畏老身這些最上位的存在。」
  【史特莉歐娜】隨著「嘿咻」這種老婆婆的吆喝聲站起身子。小手雖然朝著臀部伸去,但看見噗噗還在吃飯,便放棄拍灰塵的動作。
  「老身的地盤由老身自己守護,噗噗你就乖乖待在這裡。只不過,看見【伊蕾雅娜】時要毫不猶豫地逃走。不用在意財產和家具了。附近的森林可能會急遽枯死,那沒什麼大不了。不要大驚小怪,安靜地逃走就對了。」
  「噗?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傢伙是【風茄】,是屬於植物系的【驚爆點】。認真起來會發揮絕大的力量,但源頭是土壤的養分。也就是說土壤會一口氣被吸乾。雖然老身會盡可能瞬間把她幹掉,不讓她有這麼做的機會,不過無法保證一定能辦到。」
  噗噗拿著【螃蟹丸子】,開始環視起周圍。
  小鳥歌唱,蝴蝶悠閒飛過【伊比利亞半獸人】頭上,噗噗在此景下開口說:
  「森林消失噗噗會很困擾。這樣噗噗就沒東西吃了。」
  「老身會盡量想辦法。」
  也就是「沒辦法做任何保證,但你要無條件信任我」這種奇蹟般的言語。
  然而奇蹟對噗噗沒有用。
  「在【伊蕾雅娜】讓森林枯死之前妳打算做什麼?就這麼喜歡打架嗎?那個叫【修女】的,真的做了那麼壞的事情嗎?在森林裡遇見噗噗的時候,她也毫不害怕地跟噗噗說話了唷。」
  「老身也不知道。」
  無奈地說完後,【史特莉歐娜】便擺出雙手扠腰的姿勢。
  「雖然有各式各樣的【驚爆點】,不過那傢伙是因言語或理性以外的理由而無法估量。被他人拜託而逞凶……說起來算是純粹的傭兵類型吧。現在的雇主似乎是【教團】,應該是提出了讓那個傢伙食指大動的報酬了吧。」
  「那是為了活下去而需要的物品嗎?」
  「那傢伙原本是植物,只要照射陽光和插在土裡面就能活下去。所以那應該是娛樂與享樂的產物吧。那傢伙有食物鏈自卑感,而且也有高等生命一定要過奢侈人生的錯誤觀念……儘管不清楚正確的契約內容,不過大概跟『女人』有關吧。」
  「……」
  噗噗的手停了下來。
  他手拿吃到一半的【螃蟹丸子】,以困擾的表情說:
  「噗。也就是說,【伊蕾雅娜】沒有任何理由就要欺負【修女】?而且欺負完之後還要做其他的事?」
  「欺負完後還要擊落出手阻撓的【千尺龍】,打倒碧翠斯等人,甚至讓附近的森林枯死。嗯,我們基本上是反論,不適合正確的論點。即使有趁火打劫的小利,還是百害而無一利比較適合我們本來的個性。」
  聽到這裡──
  噗噗發出吵雜的聲音,迅速把剩餘的食物全部吃完,然後抓起放在身邊的東西──【兵輝】。他揮落宛如鋼筋或者圓木的塊狀物,把營火整個壓熄。
  站起來的他這麼說道:
  「噗噗也一起去。」
  「可以說明理由嗎?」
  「之前聽過那個【修女】曾經幫碧翠斯她們製作泳裝。沒有那個的話,【卡莉甘薩蘿絲】就不會聽我們說話,可能也來不及處理【貓妖】和【犬妖】那件事情了。原本想她在人類的旅館街裡,也無法跟她說話,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在跟她道謝之前,噗噗不能讓她被打倒。何況如果那不是為了活下去所需要的行為,噗噗就要加以阻止。」
  噗噗又輕聲加了一段:
  「……噗噗那個時候就來不及了。噗噗聽說聚落的大家都因為肅清【亞人】之類的行為而被殺害。但這次不一樣。為了活下去、為了填飽肚子。噗噗可以幫助因為除此之外的理由要被奪走性命的【魅魔】。」
  【史特莉歐娜】從鼻子呼出氣息,發出「唔呣」一聲。
  她似乎不太滿意。
  「說得更直白一點好嗎?就說對【伊蕾雅娜】的蠻橫很火大,要把她揍飛。」
  「噗?」
  然而,噗噗還是露出疑惑的表情。
  妖精們的女王因為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反應而瞪大了眼睛,至於噗噗則是繼續說道:
  「噗噗並不厭惡【伊蕾雅娜】。只是覺得,可以的話也想阻止那個傢伙。」
  
  這下子──
  聽見這種說法,長銀髮黑緞帶洋裝少女的腦袋變成了一片空白。
  「呼哈!」
  然後她笑了起來。
  儘管要前往戰場最前線的現在不適合笑聲,【史特莉歐娜】還是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有意思,老身很欣賞你!雖然獲得最強的位置,又對這個地位所帶來的長生感到厭倦,但就是有像這樣令人爽快的背叛,人生才會這麼精彩!!太棒了,噗噗。那麼這次的主導權就讓給你吧。隨你命令,讓老身看看老套窠臼之外的結果。」
  「嗯。」
  拿起極端巨大的【兵輝】,輕舔了一下拇指指腹後,噗噗看向戰場。
  他看著飛舞在藍天中的漆黑之龍。
  「這樣的話,首先幫噗噗找出到那裡去的辦法吧。」
  
  13
  
  漆黑飛龍載著身穿雪白修道服的【魅魔】,在寬廣的天空中飛翔。
  目前飛的是縱貫整個陸島的路線,但也沒辦法突然轉換方向。莫大的慣性G力折磨著【修女】,還有數量龐大的光箭從正後方追著自己。可以的話,希望能避免減速。
  宛如流星雨般從地上發射出來的光箭,雖然有好幾根刺入身體與翅膀,卻還不至於造成致命傷。即使箭上塗了毒,自己可是擁有超過一○○○公尺的巨大身軀。從一般的藥物致死量是以體重作計算基準來看,就能知道自己不可能因為毒箭被擊墜。
  但那是身體方面的問題。
  為了攻擊心靈,刺進去的箭開始蠢動了。
  四支箭的箭羽往上下左右擴張。整體呈十字形的箭上寄宿著力量,而箭羽則開始規律地振動。振動很快就變成明確的人聲。
  『殺掉魔女。』
  『這個欺騙善良、撒下邪惡種子的魔女,把她的心臟挖出來。』
  『為虎作倀者也一起幹掉。』
  『殺了他們。』
  『一旦被播下卑鄙的種子就無法得救了。全部殺掉!!』
  【魅魔】咬緊嘴唇。
  然而在她開口說些什麼前,【千尺龍】就先放聲大吼。
  『……妳們算什麼正義的一方,哪裡是傳授教義的團體了?妳們的眼睛裡!看不見居所被奪,眼裡噙著淚水的女孩臉龐嗎!?妳們不知道她的心受了多大的傷嗎!?』
  「……」
  該名修道女沒有說任何話。
  不過她靜靜地把手貼在龍麟上,溫柔地把身體靠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
  『嘰嘰嘰薩薩!真是太勇敢了,末席。接觸到人類的智慧後,開始對騎士道有興趣了嗎?』
  音質有了明顯的變化。
  而【千尺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會稱呼自己為末席。
  『同類嗎!?』
  『光是這句話就已經是不知好歹。你看錯地方了。在這裡唷。』
  某種東西閃爍了一下。
  不是從後方不斷遠離的人類旅館街。而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從自己逐漸接近的那座白雪皚皚的山頂。
  「什、麼……太快了吧!怎麼辦到的!?」
  就在【魅魔】忍不住屏住呼吸的瞬間──
  一○○○公尺的巨龍沒有等待對方發動攻勢。
  
  「咚轟───!! !! !!」一聲。
  巨龍張開大嘴,以超高水壓吐息將山頂連同目標砍飛。
  
  山脈的高度整個降低。
  貫穿天空的長槍,槍尖就這麼被折斷了。【千尺龍】在幾乎快擦撞到該處的情況下穿越過去。
  他確定已經幹掉對方了。
  即使如此──
  『嘰嘰嘰,哎呀,真是太優秀了。』
  『怎麼會……到底是用什麼方法!?』
  『竟然能夠在完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吐出那樣的吐息。說起來,憑你如此巨大的身軀,要是認真補給營養的話,整個葛蘭茲尼爾瞬間就會變成沙漠。雖然有在外海專門吞噬魚貝類的可能性,但那樣就沒有著陸的理由了。你在肚子裡大量馴養了【火精靈】、【水精靈】、【風精靈】與【土精靈】等所有的精靈,然後從他們那裡獲得無盡的能源。表面上的進食只是給那些傢伙的飼料。考慮真是太周到了。如此看來,只要消耗大量燃料,應該就能豎起各個【屬性】的障壁了吧。』
  驚愕與疑問。
  之後巨龍的頭部,三半規管受到劇烈的搖晃。
  『喀啊……!?』
  『聽得見嗎,末席?你不會認為我只靠發射殺人音波這一招就能躋身於【驚爆點】之列吧?』
  看不見的聲音之槍一起朝黑龍襲去。
  沒錯──
  『我是【風茄】,食物鏈裡居於最下位的植物系【驚爆點】。』
  『嗚!』
  『但只能被吞食的花草為什麼不會滅絕,反而能覆蓋整個陸地呢?我想身體龐大但智能不足的你應該也能理解這一點吧?』
  『嗚嗚!! !? ??』
  【教團】的攻擊根本完全無法與之相較。
  視野下方的陸地──異世界葛蘭茲尼爾。整座島嶼平均地出現閃爍的光芒。
  星空絨毯像要將全部的力量集中於一點般。
  為了【風茄】的攻擊準備而發光。
  【驚爆點】的超高頻率音波槍迫近!!
  就連自己的叫聲都聽不見了。
  遭到攪拌的頭部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顧及背上的【魅魔】。在空中失去平衡,巨大軀體像是圓錐轉動一樣往下掉落。
  『……我們葛蘭茲尼爾的藥草類是從【萬能種】誕生,因為水源與土壤等生長環境,讓開出的花朵與結出的果實產生很大的變化。由賢人培育就會變成妙藥,由俗人來種植則會變成雜草。』
  在這樣的情況當中──
  唯一抱著從容態度的女性聲音不停響起。
  『末席,你有一點值得我稱讚。從你粗大的血肉當中生長出來的我算是十分健康唷。』
  

  
  『妳這傢伙!?』
  【伊蕾雅娜】可以無限增殖。
  就像要對全世界誇耀植物的強項一樣。
  傳出『啪嘰啪嘰啪嘰啪嘰!!』的怪聲。
  【教團】發射出來的光箭,裝在箭頭的不是【魔法】也不是毒藥,只不過是一顆小種子。為了吸取飛龍的血肉,利用它突破龍鱗刺入體內,再把種子埋進去。
  這樣就大功告成。
  或許是吸了黑龍的血肉吧。這時的【伊蕾雅娜】有著打磨過的黑曜石般、發出光芒的黑色肌膚,以及烈火般的紅髮。身穿植物蔓藤禮服的女子,整個身體撕裂【千尺龍】的鱗片與肌肉後來到這個世界。
  用盡任何辦法都無法將她甩落。而且【風茄】還有一個知名的特性。
  被拔出來時會放聲大叫,奪取所有聽見叫聲者的靈魂。
  瞪大雙眼的白色【修女】就在致死範圍內。
  【伊蕾雅娜】咧嘴……露出帶有黏稠惡意的笑容,然後吸了一大口氣。
  就在尖叫聲……
  快要從嘴裡發出的一瞬間──
  
  「虧你撐得下來。之後就交給噗噗吧。」
  
  聽見聲音,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肥胖圓潤的巨大身軀,像要撕裂空氣一樣從空中與千尺龍的頭交錯。
  『噗噗……先生!!』
  不需要用言語來回應。
  噗噗直接飛過空中。插身進入白色【修女】與【伊蕾雅娜】之間的噗噗,完全沒減少落地的衝勢,直接切換成攻擊【伊蕾雅娜】的動作。
  「轟喀───!! !! !!」一聲巨響。
  宛如粗大鋼筋或圓木的【兵輝】朝她的腹部揮去,讓她把肺部的空氣全吐出來。
  「嘖!!【亞人】嗎!你是怎麼上到這裡來的!?」
  「妳該注意的不是這一點。」
  噗噗將巨大【兵輝】轉了一圈,然後以平坦的前端對準【伊蕾雅娜】。
  雖然應該沒看過,但他就像強打者一樣以低沉的聲音做出宣言。
  「噗噗到這裡來了。噗噗趕上了。噗噗絕不允許什麼肅清【亞人】之類的,不是為了活下去也不是為了填飽肚子的殺戮。絕對不會讓妳傷害【修女】。」
  「區區瀕危物種,竟然敢對擁有靈魂的反論有意見!」
  「噗噗是個大食客唷。噗,不想被噗噗啃的話就退下吧,蔬菜。」
  「……哦,倒是很會說大話嘛。」
  宛如磨亮的黑曜石般的女人緩緩吐出一口氣。
  只有雙眼閃爍著紅蓮般燦爛的光輝。
  「那就嘗嘗死亡的滋味吧。原本對你的出身還有些許憐憫,現在已經被滿溢的憤怒覆蓋。我是擁有靈魂的反論,身為勇猛的【驚爆點】一角,同時也是【風茄】頂點的【伊蕾雅娜】。就讓你愚蠢的屍體回歸大地成為我的養分吧!」
  
  14
  
  「唔呣。」
  長銀髮黑色緞帶洋裝的少女型【驚爆點】雙手扠腰,抬頭看著藍天。
  她身邊……設置著奇怪設備,以類似蹺蹺板的構造固定住巨大木製湯匙般機材,然後再用堅韌植物蔓藤綁起來。
  【史特莉歐娜】這麼呢喃。
  「……看來彈射是成功了。」
  有一種名為投石機的攻城兵器,是利用繩子或藤蔓的反作用力將巨大岩石發射到遠方。在歷史上是火炮發明前的時代使用的兵器。之前名為【艾爾基亞德】的軍隊系【公會】已經證明過,光靠葛蘭茲尼爾內的物資就能製作火砲。那麼,如果是『更早之前』的技術應該也沒問題。這部分是【史特莉歐娜】從人類的旅館街偷聽來的知識,以及手相當靈巧的【妖精】們展現的實力。
  另外,以賭場街聞名的金礦街區,其山丘上畫了好幾個大圓圈進行超巨大飛鏢競賽。那原本也是用來研究能否製作出投擲兵器,以便抵擋從外部迫近的【驚爆點】保護整個旅館街,最終完全失敗留下這個歷史遺跡。
  不過,在附近翩翩飛舞的手掌大小【妖精】梅莉蒂亞娜卻是臉色鐵青。
  「啊哇哇啊哇啊哇噗噗先生真的飛走了啊!簡直就跟繪本裡的世界一樣!!」
  「老身已經計算過了。活生生的人類將會因為發射的衝擊四分五裂,但那傢伙就算被【千尺龍】在一秒之內帶到一○○○公尺的高空中也還活著。」
  而問題不只發生在【千尺龍】的背上。
  周圍的森林開始蠢動。
  「……對方主動過來真是太好了。」
  【史特莉歐娜】的音色也改變了。
  背部的緞帶洋裝整個打開,從中央長出鮮血般的紅色翅膀。
  「用骯髒的腳踏入老身的地盤,別以為妳可以全身而退唷?」
  從數個地方傳出回答。
  像是要包圍【史特莉歐娜】,擁有紅、藍、黃、綠……等各種顏色肌膚的女士從土裡鑽出來。大概是各自密藏著毒性或者藥性等完全不同效能的【風茄】吧。
  「這是我想對妳說的話。大地以及住在上面的生命全部是我的東西。明明是受到恩惠的傢伙,少在那裡夜郎自大了,給我低下頭來。讓我告訴妳正確的排名吧。」
  「廢話少說,只會吸收土壤的營養卻對人類一點用處都沒有的植物,通常被稱為雜草啦。」
  當梅莉蒂亞娜因為燃燒起來般的空氣而害怕時,妖精們的女王露出自信的笑容。
  「想要老身驅逐妳們嗎?妳們是會因為水源與土壤等生活環境而改變花草性質的存在。也就是說,老身只要讓這一帶覆蓋在赤色狂熱沙塵暴之下,就能要了妳們的命。不想成為無法開花的悲慘雜草就快點滾。這樣老身會饒妳們一命。」
  「那也要妳能這麼做啊!」
  身穿植物禮服的【伊蕾雅娜】沒有改變態度。
  「妳真的能做出把整個葛蘭茲尼爾變成猛毒沼澤的決定嗎?妳翅膀的汙染度是跟散布量,也就是戰鬥時間有直接關係。而且不是等比例,是呈二次函數的曲線。瞬間殺害的量大概三天左右就能自然分解,但持續一個小時甚至一整天的話,半衰期將會無限延伸。當妳完全驅除散布整座島嶼的我時,就會完成經過五○年也無法清除汙染的死亡大地囉。妳這傢伙也是反論,所以辦得到這種事,但妳不會做。我有說錯嗎?那是因為……」
  「……」
  「妳這傢伙在【千尺龍】事件時什麼都沒辦法做。只要願意,就能以紅色毒性沙塵暴讓他無力化吧,但因為無法預測酩酊的龍會大鬧到什麼地步而感到猶豫。結果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在旁邊看著仰慕妳的多數【妖精】被吞噬。為了保護這個世界所下的決定,讓妳棄應該保護的生命於不顧……妳這傢伙什麼都辦不到。和沒有手腳的植物完全相反,站在金字塔頂端反而什麼都辦不到,只不過是最強的裝飾品。」
  【史特莉歐娜】相當成熟。
  所以沒有中途插嘴,一直等到對方把一長串話說完。
  她甚至露出燦爛的微笑,以淑女的禮儀與女王的風範回答。
  
  「色情蘿蔔,看我把妳折成兩半。」
  
  15
  
  在一○○○公尺巨龍的背上,【伊比利亞半獸人】與【風茄】的頂點對峙著。【伊蕾雅娜】的武器是具壓倒性破壞力的殺人音波。往全方位擴散的話沒有任何人能迴避,若是集中在一點,能夠瓦解所有盾牌與牆壁的防禦,把死亡的指尖傳送到目標耳裡。超越音速是唯一可以躲避的方法,但現在可以不用管這樣的例外。
  也就是說,身穿植物禮服的【伊蕾雅娜】佔壓倒性的優勢。
  只能揮舞圓木或者鋼筋般【兵輝】的噗噗,根本無法迴避與防禦。
  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
  
  「轟───!! !! !!」一聲巨響。
  這過於粗豪的一擊,將一切前提崩解。
  
  「啊……?」
  連施放『叫聲』的【伊蕾雅娜】本人,都驚訝到必須中斷無形的長槍。
  在噗噗背後聽見叫聲的白色【修女】,感覺到聲音瞬間出現扭曲。
  原因是出在噗噗身上。
  正確來說是【兵輝】產生的風。沒有水或空氣等傳播物質,聲音就無法傳遞出去。也就是說,它會忠實地受到傳導物質的影響。比如說,壓縮空氣的話波長也會改變。殺人音波這為了極度限定的用途而做過細微調整的頻率,將會完全被打亂。超高頻率的波形崩毀後,音波槍也就折斷了。當然也得看出透明音速槍將攻擊何處就是了。
  「嘖!!」
  她接著又發射兩、三次『叫聲』形成的槍。
  可是一發都沒有擊中噗噗。不對,應該說擊中前空氣就被揮舞的【兵輝】壓縮,音波槍也因此崩壞、被吹散。
  「沒用的,打從一開始就無法擊中噗噗。」
  感到不屑般的聲音傳出。
  「然後噗噗打從心底不怕妳這個害怕互毆,只能從遠處使用遠距武器的傢伙。毫不猶豫全力衝撞過來的【千尺龍】比妳強多了。」
  「確實如此。」
  【伊蕾雅娜】不會一直拘泥在同一件事上。
  正因為最強,【伊蕾雅娜】也立刻就知道力量的差距。
  即使如此──
  「但你是不是忘了,這裡並非堅若磐石的大地!!」
  視線下方的葛蘭茲尼爾像星空的絨毯般閃爍。
  從地面直達天際,反向槍雨像要反叛世間常理一樣發射出來。
  而且超高頻率瞄準的不是噗噗。
  而是他作為踏腳處的【千尺龍】。
  「嗚!」
  龍之肉體形成的大地「磅咚!!」一聲產生晃動,山一般的肌肉開始蠢動,把噗噗他們拋到空中。
  「哇呀!」
  噗噗立刻抓住尖叫的【魅魔】胡亂揮舞的小手。
  該處已經是【伊蕾雅娜】的射程範圍。即使一起被拋飛出去,發出黑曜石般光輝的女子依然掛著充滿自信的笑容。
  「你的打擊必須腳踏在地上並加上體重,才能發揮真正的價值。不過我的殺人音波只要腹部用力再振動喉嚨就可以了。現在這樣也能發揮威力。」
  不是使出渾身力量的打擊,就無法充分壓縮空氣形成盾牌。
  在半吊子狀態下,【風茄】的尖叫聲將會直接貫穿。
  貫穿之後會破壞噗噗的腦。
  「不用害怕。在不省人事、束手無策的情況下直接被打到地上吧!【伊比利亞半獸人】的末裔啊!!」
  致死的一擊發射。
  沒有立足點的話噗噗就沒有勝機。
  在九死一生當中,狀況發生變化。
  
  【千尺龍】的尾巴隨著發出低吼的暴風掃向噗噗。
  
  說是尾巴,但以人類的單位來表示的話足有數百公尺長。
  與其說是讓噗噗有立足點,其實比較接近超重量級的一擊。如果在旅館街揮舞,其質量與速度絕對足以將一整片石造建築物轟飛,可以說是動能的聚合體。
  但是噗噗接了下來。
  接受這個立足點,接受飛龍即使在殺人音波煎熬下,還是咬住牙根送出的起死回生機會。
  同時接下了他的意志、溫柔以及堅強。
  「什、麼!?」
  身著植物禮服的【伊蕾雅娜】發出驚愕的聲音,然而噗噗不再以言語回應她。
  踏穩腳步後加上十成力的【兵輝】吹散她的殺人音波。噗噗面對著她扭動身軀,在單手抓著【魅魔】手臂的情況下,巨大身軀以驚人的速度飛起來。
  剛才已經強調過是「面對她」。
  這當然是為了接下來的一擊!!
  
  爆炸聲。
  接著黑曜石肌膚的【伊蕾雅娜】就像流星一樣落到大地。
  
  放出所有動能的噗噗,變成置身於空中的狀態。
  在空中轉身的【千尺龍】,再次讓他們坐到背上。
  『噗噗先生,還沒結束唷。地上還有許多【伊蕾雅娜】。得快點逃到海上去才行!我要加快速度了,請好好抓住【魅魔】小姐,千萬別放手!有噗噗先生支援的話,我可以用更快的速度飛行……!!』
  他焦躁的叫聲突然中斷。
  當噗噗和【魅魔】感到狐疑時,巨龍也發出疑惑的聲音。
  『那是……什麼?【伊蕾雅娜】們閃爍的光芒逐漸消失……?』
  
  16
  
  話說回來,出了這麼大的事,【劍聖女】碧翠斯、【白魔女】菲莉妮翁、【毆僧侶】阿爾梅莉娜到底在什麼地方做些什麼呢?
  「打完收工了!!」
  娛樂與賭博事業蔓延的金礦街區裡,【魅魔】設立的教堂附近有一座瓦礫山。
  阿爾梅莉娜「轟!!」一聲甩動鐵杖前端的粗大鎖鍊以及帶刺鐵球,並且這麼大叫。她的身邊死屍累累。身穿西洋喪服、以面紗遮住容貌的【教團】刺客,在受到直接的物理暴力風暴後全部昏了過去。
  那不是一般的鐵球。
  粉碎一切的【魔法】鐵球,每次揮舞都會把累積在附近的磚塊、石頭地板、石柱以及拱形大門等,總之就是所有瓦礫纏在上面。最後體積比原本大了不只一兩圈。破壞將帶來更多的破壞,最後將沒有人能抵擋阿爾梅莉娜這個超重的暴風。這時建築物的外牆已經連盾牌都稱不上。
  在這樣的狀況中──
  宛如大量細針輕刺著肌膚般的熱氣,隨爆炸聲朝阿爾梅莉娜襲來。
  閉起一隻眼睛,用手按住頭髮往該處看去,就發現紅蓮之火的聚合體。
  碧翠斯輕輕揮舞宛如細劍的細長【兵輝】。
  那是利用爆炸時的衝擊波與缺氧,使人無力化的細雨般攻擊。身為夥伴時固然相當可靠,但敵方那種悲慘至極的模樣,讓阿爾梅莉娜忍不住幫她們默禱。
  「這邊也收拾乾淨了。『人類們』大概這樣就結束了。」
  「真是狠。不管躲在建築物裡還是盾牌後面一律幹掉嗎……」
  「用起重機鐵球把作為盾牌的牆壁連人一起轟飛的傢伙,沒有資格說我啦!」
  之所以能獲得如此大的戰果,除了碧翠斯等人是封頂組之外,【教團】這邊的兵力太過偏頗也是重點。她們拿的是附加安定裝置的西洋弓,兩端裝上近身戰短劍般的【兵輝】。當然跟習得的【魔法】也有關係,不過打從一開始基本概念就曝光了。這樣就像在表示害怕被靠近,於是用短劍來補足短處一樣,所以碧翠斯她們便一口氣拉近距離,把【教團】成員痛扁了一頓。
  只要沒有【驚爆點】級的殺人音波,她們封頂組就相當強勢。
  「咦,奇怪了?菲莉妮翁那個傢伙到哪去了?」
  「她在這裡也無事可做。」
  尤其兩個人已經展現出「不需要幫忙回復」的力量差距。
  「……妳也知道那個【調合】狂,應該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騷動的森林當中,其中一名身穿植物禮服的【伊蕾雅娜】咂舌。
  她從樹木的縫隙之間抬頭看著藍天。可以看到超越一○○○公尺的飛龍背上載著目標悠然地移動。
  (……打入末席身體裡的種子被擊潰了。就算做出繼續射箭的命令,【教團】那些傢伙也沒有回應。雖然是地對空,不過還是得把他轟下來。不然目標就要逃到海上了!!)
  「色情蘿蔔,現在是東張西望的時候嗎……」
  「嗚!」
  樹木後方出現一對發出燦爛光芒的眼睛。
  「即使不使用猛毒的翅膀,老身光靠雙手就可以把蔬菜折斷,讓妳回歸大地成為肥料。妳這傢伙從大地吸取的養分,就用妳的身體還回去。必須湊齊幾千幾萬的數量才能昭示存在感的臭雜草,怎麼可能敵得過獨自以反論的身分君臨於世的老身……?」
  「只會吸花蜜啃果實的小蟲,少說大話了────!!」
  該名個體的意識隨著水嫩根菜類「啪哩啪哩喀嘰喀嘰!!」被折斷的聲音消失。
  不同地點、不同色彩且不同屬性的【伊蕾雅娜】,因為喪失了一個視點而吐了口口水。
  總體戰……不對,消耗戰的話自己可以用數量取勝,只是現在的焦點不應該放在這裡。
  (……沒時間陪妳這隻害蟲了。不過是小小毒蛾,讓她打倒幾個個體就會高興到睡不著了吧。不管怎麼說,已經跟人家訂下契約了。必須趁那傢伙專注在誘餌上時,趕緊完成原本的目的……)
  植物不會自己行動,而是用花朵的色彩與氣味操縱周圍完成目的。
  除了搬運花粉與種子這種直接的行動之外,有時也會為了驅除害蟲而誘惑該害蟲的天敵靠過來。
  「……小蟲子,盡量為虛偽的勝利而喜悅吧。」
  嘲笑完對方,身穿植物禮服的【伊蕾雅娜】便迅速從最前線退下來。
  結果在下一刻──
  
  「啪咕嗯!! !! !!」一聲。
  【伊蕾雅娜】的意識唐突地陷入漆黑當中。
  
  
  「────啊!! !? ??」
  其他地點,另一個【伊蕾雅娜】失去一個視點並且瞪大眼睛。
  不停流出令人不舒服的汗水。呼吸變得急促,猛烈的心跳完全靜不下來。
  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敵人不是在森林裡施暴的【史特莉歐娜】,也不是乘在飛龍背上的【伊比利亞半獸人】。雖說只消失了一個個體,可是除了兩人之外,還有能擊退【伊蕾雅娜】的人嗎?
  而且還只用一擊。
  簡直就像天敵的巨大下顎一樣。不論到什麼地方自己都是植物,也是支撐整個食物鏈最底層的存在,真的有一擊就能讓自己在一瞬間想起這件事情的人嗎……?
  可以聽見背後的枝葉傳出搖晃的沙沙聲。
  根本沒有回頭的時間。
  
  「啪咕嗯!! !! !!」一聲。
  【伊蕾雅娜】的意識唐突地陷入漆黑當中。
  
  
  「嗚!!」
  另外一個地點,另一個【伊蕾雅娜】得知同族消失後,從緊閉的嘴唇縫隙發出聲音。
  聲音裡面帶著焦慮,不對,應該說是明確的恐懼感。
  有東西。
  絕對有什麼東西。
  那是讓自己即使被殺也看不見死因,連具壓倒性的【驚爆點】都會聯想到天敵一詞的怪物。
  而她這時候終於接近事件的全貌。發揮威猛實力的【伊蕾雅娜】正在減少。而且是以讓人發冷的速度一次消失一大群。雖然不是遍布葛蘭茲尼爾全島的所有個體,但這個森林裡的個體幾乎全滅。以這種速度的話,實在很難判斷與【史特莉歐娜】的毒翅膀相比究竟哪個效果比較快。而且還沒有任何醒目的汙染,演出了只讓【伊蕾雅娜】完全消失的戲碼。
  「不會吧……」
  究竟是誰能辦到這種事?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可能!!」
  
  「啪咕嗯!! !! !!」一聲。
  【伊蕾雅娜】的意識唐突地陷入漆黑當中。
  
  
  「噗哈、咿咻、噗哈哈!!」
  之後不知道持續了多少次無謂的抵抗,然而視點還是大量消失。
  受害的數量已經足以讓【伊蕾雅娜】感到孤獨。獨自殘留在黑暗森林當中的該名【伊蕾雅娜】,這時感覺到背部輕輕撞上了樹幹。根本無法好好地思考。不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的話,很可能會在背靠著樹幹的情況下不停地往後退。
  於是,捕食者從正面出現。
  那是一名有著輕柔金髮,臉上戴著眼鏡的白色魔女。
  「人、類……?」
  【伊蕾雅娜】頓時傻眼,在不停流下斗大汗水的情況下,以飄移的視線看見了『那個』。
  【白魔女】菲莉妮翁小心翼翼抱在胸口……急救箱般的【兵輝】。
  「【調合】的道具。不會是即時用我的身體來製作回復藥吧!?」
  「其實有採集動植物必須有【亞人】陪同的不成文規定。不過我只要看見稀有素材就會食指大動。我這算是盜獵吧,真是討人厭的癖好。」
  發出竊笑聲的魔女,這時候臉上的眼鏡鏡片閃爍了一下。
  旁邊有浮現在霧裡一般的幻覺系四角形框架狀光芒。詳細標示在上面的是能夠以【調合】製成的回復藥清單嗎?
  「說起來,這是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嗎?妳不論到什麼地方都是【風茄】。在具備回復藥清單且可以反推回去的環境下,把妳裝箱變成藥品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吧?【調合】是混合數種材料,以等價交換來產生所需【道具】的行為。不論原本有多麼堅硬,成為素材的東西本來就會『消失』吧?」
  「……」
  「只不過,反過來說沒有清單就束手無策了。因為【調合】畢竟不是破壞,而是製作新的東西。所以像【史特莉歐娜】小姐那樣能飛到天空高處就抓不到她了,【千尺龍】則因為沒有能使用的清單,所以無法【調合】。如果什麼都能吞進去,就能瞬間幹掉【迷宮】的【機關】或者【陷阱】了。不先把那些東西變成齒輪的話,我也沒辦法處理,所以不是那麼方便的東西唷。」
  菲莉妮翁繼續呢喃:「但是呢……」
  她看起來非常非常高興……露出了天敵兼捕食者的眼神。
  空中出現新的四角形框架,【伊蕾雅娜】的構造瞬間被解析出來。
  也就是說,其【能力值】的本質──
  「身為【風茄】的妳就不一樣了。」
  「……嗚嗚嗚!! !? ??」
  再也無法等待。
  已經不只是搖晃腦部的程度。身著植物禮服的【伊蕾雅娜】以折斷直線上所有大樹的去勢,發射了所有殺人音波槍。
  一擊就粉碎了人類脆弱的肉體。
  胴體粉碎,上半身被砍飛、磨碎,悲慘的下半身甚至忘記倒下而站立在那裡。這就是她的下場,不對,應該說是她『原本』的下場。
  只不過──
  「哎呀,妳忘了嗎?」
  「什、麼!?」
  新的上半身──
  長出來了。
  接著【百分比】系【魔法】的衣服再次一件一件附加上去。
  「這是創造而不是破壞的行為。我使用被稱為【驚爆點】的特大尺寸【風茄】……持續製作著極為強力的回復藥。」
  已經說不出話了。
  飄浮在菲莉妮翁身旁的四角形框架裡,並排著回復藥的庫存量。那是難以估計的一座小山。而且還沒有限制。能夠從那個數量繼續無限增加。
  「連續使用回復藥會造成抗藥性,不過還是會復原。就算回復幅度減半,外表還是沒有什麼問題唷。」
  連佇立在海邊幽靈船的【吸血鬼】都無法如此靈活地再生。對手是擁有最強之矛與無敵之盾的存在。這是愈是戰鬥,菲莉妮翁的回復藥就愈會增加的架構。明明是一對多,但即使進入消耗戰,也完全無法浮現獲勝的展望。
  「我有一個提案。」
  這樣下去不行,根本無法與其對抗。
  只會被她吃乾抹淨。
  「做生意也有所謂的行情。繼續採集【風茄】的話我也很困擾,因為不管品質多好價格都會暴跌。而且也跟能讓我眼睛暫時恢復視力的眼藥有關,我不太想造成混亂。所以這次的收穫就以妳為最後的個體……快退下吧。否則我會走遍全島讓妳變成滅絕的夢幻花朵,妳做好這種覺悟了嗎?」
  「……我想起來了。」
  【伊蕾雅娜】咕嘟一聲吞了一大口口水,然後呢喃:
  「我想起來了唷,人類。【教團】那些傢伙確實說過。【劍聖女】、【白魔女】、【毆僧侶】……雖然獲得一些情報,知道襲擊旅館街時應該特別注意哪些危險人物,不過【教團】認為最危險的不是碧翠斯,也不是阿爾梅莉娜,而是妳。【解暴醫】菲莉妮翁。這是因為……」
  「……」
  「聽說妳過去在【迷宮】內探索時,曾經吞噬人類把他們變成藥──」
  
  「啪咕嗯!! !! !!」一聲。
  【伊蕾雅娜】的意識唐突地陷入漆黑當中。
  
  
  「唉……」
  急救箱裡出現一些藥品,從中拿出這些宛如登山家為了溫暖身體而帶在身邊的小角瓶後,【白魔女】恢復成平時說話的語調,嘆了口氣。她以指尖抓住瓶口,以旋轉的手勢輕輕晃動裡面的液體。由於她是製作回復藥的專家,所以瓶子也是藥品的一部分。與拍攝戲劇用的『糖玻璃啤酒瓶』差不多。
  菲莉妮翁無奈地說:
  「這種藥雖然很方便,但就因為太過方便,很可能會引起爭奪戰。看是要找個地方丟了,還是趁沒人看見時埋在噗噗先生的田地旁邊。」
  這是她空虛的自言自語。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境,讓她特地出聲這麼說。
  在甚至忘記發出樹葉搖晃聲的陰暗森林裡,該名魔女就這樣一直呢喃。
  「……一群笨蛋。不知道說過多少次我有清單,只能消耗可以反算回去的素材。當然,如果存在以人類當素材來製作藥品的【魔法】就另當別論了。」
  
  17
  
  可以讓全長超越一○○○公尺的【千尺龍】著陸的地點不多。結果他強行降落在沙灘邊的海水上,雖然多少因為引起巨浪而招來混亂,不過噗噗和【修女】還是順利回到葛蘭茲尼爾的陸地上。
  或許是從地上的任何地方看都能知道他們降落在何處吧,碧翠斯已經等在那裡了。
  另一方面,執著於【修女】的【教團】與【伊蕾雅娜】都不見蹤影。
  「別擔心,全都被我們收拾乾淨了。」
  碧翠斯這麼說。
  「人類的【教團】由我們出手教訓了一頓。【史特莉歐娜】因為獵物突然被從旁搶走而氣呼呼,然後那個眼鏡乳牛就急忙躲到森林裡面了。總之沒問題。包含【伊蕾雅娜】在內,問題都解決了。放心吧,噗噗。」
  「?」
  噗噗歪起脖子,最後還是判斷碧翠斯說沒問題的話,危機就應該真的解除了。
  「那、那個……」
  畏畏縮縮地舉起手來的,是身穿白色修道服的【修女】。
  「我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呢?」
  教會崩塌,拚命製作的【圓滾滾】遭踐踏,【魅魔】被人類趕出旅館街。遭到排斥的她既然沒有容身之處,還是只能回到森林裡了吧──她的問題應該是這個意思。
  可是碧翠斯笑著搖搖頭。
  「引起騷動的元凶【教團】被我們打倒,現在沒問題了。雖然旅館街那些傢伙很讓人火大,不過只要沒有【教團】的脅迫,他們也沒有隨便施加迫害的理由。也就是說,回街上的話往常的生活就在等著妳了。當然,也要妳能夠接受就是了。」
  「但、但是我……那個……」
  她邊說邊把手放到被帽子蓋住的頭部兩側。
  應該是觸摸藏在那邊的角吧。
  【劍聖女】呼出一口氣後立刻回答。
  「聽說大家原本就知道了。」
  「咦!?」
  「即使知道,旅館街的人還是收下了【圓滾滾】唷。所以真的不用擔心。對方也受到很大的損害,被【伊蕾雅娜】殺人音波轟中的傢伙,大概會有半天以上無法動彈。人類幾乎只往來於旅館街與【迷宮】之間,所以是受到致命打擊。有願意幫忙照顧傷者的人手,我想應該沒有拒絕的理由吧?」
  「……」
  【修女】好一陣子露出茫然的表情。
  自己的想法並沒有白費。
  確實傳達出去並且連結起來了。
  知道這一點後,她的表情慢慢有了變化。
  她大動作行了一個深深的禮,然後一直線朝旅館街跑去。
  『如果人類還是露出可怕的臉孔,在風頭過去之前,可以讓她坐在我背上到海上旅行。』
  【千尺龍】這麼說。
  噗噗沒有想太多就立刻回答。
  因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所以根本沒有必要煩惱。
  「不需要什麼理由。有空的時候就讓她坐上去吧。」
  
  18
  
  【教團】、【伊蕾雅娜】以及【千尺龍】。
  旅館街一角受到各種力量肆虐,有不少建築物倒塌。人類要是被石造牆壁活埋的話可就糟糕了。由於現在仍然受到【伊蕾雅娜】的殺人音波影響,幾乎所有人類都無法動彈,所以可能會錯失救援的黃金時間。因此噗噗等人也追著先行跑向旅館街的【修女】來到該處。
  這個時候,噗噗強大的臂膀相當可靠。
  平常因為容貌而無法靠近人類的噗噗,一邊輕鬆抬起沉重的瓦礫,一邊以感慨良多的眼神看著街道。
  確認作業也包含了教會……不對,應該說是其遺跡在內。
  【教團】的攻擊讓四面牆壁幾乎崩塌,只剩下一堆瓦礫山。管風琴與長板凳都損壞了,不知道為什麼只有正面的講道壇與牆壁的一部分,以及些許花窗玻璃殘留下來。
  噗噗突然停下手,抬頭看向因為太陽而發出鮮豔光芒的窗戶。
  在旁邊幫忙的碧翠斯對他問道:
  「怎麼了,噗噗?」
  「嗯。噗噗還是第一次看見教會。」
  【劍聖女】不由得因為他的回答露出苦笑。
  在葛蘭茲尼爾長大的噗噗確實沒有這種機會。
  「你知道這裡是做什麼的地方嗎?」
  「【修女】在森林裡說過了。教會是向神明祈願的地方。」
  之所以有微妙的誤差,大概是因為這個教會是從依樣畫葫蘆開始的吧。
  這邊的世界也有合掌的概念嗎?只見噗噗合起雙手繼續說:
  「所以噗噗也要祈願。希望和碧翠斯的感情能一直這麼好。」
  「咦!」
  「不論是快樂、困擾的時候,噗噗都想跟妳在一起。只要這樣就沒問題了,噗噗就不會感到不安。」
  「……」
  這種事情在神明面前發誓的話,就會變成那樣吧,但關於這部分的規矩,噗噗應該不會瞭解才對。
  另一方面,滿臉通紅的碧翠斯先是胡亂揮舞雙手,然後在胸前將左右的食指分分合合,乾咳一聲後稍微偷瞄了一眼噗噗的眼睛,接著下定決心開口表示:
  「嗯、嗯。我也想和你──」
  「再來是菲莉妮翁。」
  「啥啊!?」
  「還有阿爾梅莉娜、梅莉蒂亞娜、【史特莉歐娜】以及【修女】!大家感情一直這麼好的話,一定就不會發生任何困擾的事。不論遇見什麼難關都能克服。」
  碧翠斯把一隻手貼在額頭上,緩緩呼出一口氣。
  可是對方提出的心願那麼可愛,令人生不起氣來。
  所以便轉了個念頭。
  【劍聖女】發出輕笑附和。
  「是啊。希望大家能和樂融融地笑開懷。」
  
  19
  
  「好了。」
  一切全部結束。
  然後不知道是誰從某個地方呢喃:
  「事前準備結束,差不多該正式開始了。對吧……古魯亞卡哈。」
  
  
  
  菲莉妮翁的!回復藥【調合】講義
  
  
  『泉水精靈的水滴(特級)』
  
  •準備物品
  【牛奶椰子】的植物乳液 小指瓶×2
  【黃色風茄】(【伊蕾雅娜】等級)×1
  【萬能種】×2
  鹽 小匙×1
  
  •形狀
  中指瓶(角瓶)•液狀型
  (包含角瓶在內都是藥品。更換容器的話將失去效果,必須特別注意。)
  
  •保存期限
  【調合】結束後大約三到四天。
  
  •效能
  確認持有者死亡的同時,瓶子會破裂並自動回復。從腦與心臟被破壞的狀態即時再生。推測【HP】大概是+125000左右,人類的話應該沒有回復不了的傷痕。只不過,不清楚對於開始腐敗的遺體是否有效果。
  
  (註釋)
  基本上【清單】與五片【香木的齒輪•大】左右的價格在市面上流通的危機迴避用一般回復藥相同。但是組合的【風茄】儲備了身為【驚爆點】的壓倒性力量,所以是產生變異的獨家藥品。
  雖然不至於讓白骨遺體復生,不過絕大的效能將成為爭奪戰的火種,所以決定連同樣品一起處分掉。


  第三章 現實侵攻之邪惡女王
  
  
  1
  
  只有須臾之差。
  不過阿爾梅莉娜當然清楚情報的延遲將帶來致命的結果。
  
  「抱歉,批評等之後再聽。先告訴我這邊的狀況!」
  「主任!!」
  鑽過【大門】後【登出】。回到都內一角的眼鏡美女扯開領帶,將窄裙套裝胸口拉開,把黑髮綁在後面。
  該處不像六本木的魔法離殿或赤坂的牛頭神宮那樣,是把高級地段切出一塊的特殊地點。也不是警視廳或警察廳地下深處的祕密設施。說起來他們不是公安或者外事警察,表面上的說法是只由離職警官與自衛官構成的偵探事務所,不過因為是負責非正規程序搜查活動的外部單位,所以受到這樣的待遇也是理所當然。
  此處為新宿某個破舊高架橋底下。
  嚴格來說是停在該處的一輛食品運輸用冷凍車。冷凍機能當然已經關閉,裡面到處塞滿了大量鐵架、薄型螢幕以及並聯了內藏電源的演算機器。而中央則是特別空出了一塊空間。並不是為了放什麼特別的東西。不過那也是可以稱為國家機密的最尖端科技結晶。也就是所謂不能洩漏給同盟國的研究成果──目前正在開發中、不必依靠土地的移動式【大門】。
  正如【教團】事件所顯示,往來於地球與葛蘭茲尼爾之間在情報方面將會產生很大的風險。從美蘇互相以核彈瞄準對方的冷戰時代開始,該處就被稱為間諜天堂。監視地球上的【大門】便可以防止一定程度的情報外洩……目前『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而這個移動式【大門】的存在將完全顛覆這樣的前提。
  在車內待命的其他職員開口表示:
  「狀況只能以前所未見的糟糕來形容。我想主任應該知道,突然有人實行了預定之外的【登出】吧……結果真的跑出來了。」
  「正如我在葛蘭茲尼爾獲得的情報所顯示嗎?」
  窄裙套裝的女子差點犯了咬大拇指指甲的習慣,不過遲了一會兒就發現如今是在部下面前。
  但終究無法抑制急躁與焦慮感。
  這次的事件並非和她毫無關係。雖然不至於說是火種,不過還是有讓導火線一路延續到炸彈上的責任。
  一大排薄型螢幕其中之一──
  顯示著從設置在街上的防盜監視器網裡獲得的外部情報。同為東京都內的住商混合大樓之間裡冒出黑煙,無辜的一般市民在步道和車道上到處逃竄。
  「雖然混亂但還是維持了一定的秩序。應該不太可能發展成掠奪與施暴的道德崩壞事件。」
  「我不是擔心這種事情。」
  沒錯,這個部分儘管嚴重,卻不是重點。
  真正的核心在其他地方。
  「古魯亞卡哈……」
  身穿窄裙套裝的女子呢喃著原本是【教團】中心人物的女子之名。
  如果只是這樣,其實沒有什麼特別。正如戴眼鏡的女子自稱阿爾梅莉娜一樣,探索【迷宮】者一定會有兩種容貌。名為古魯亞卡哈的女子在東京都內行走,並非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只不過,女子瞪著牆邊無數螢幕的眼神,可以說銳利到了極點。
  「……妳這傢伙的長相,果然跟在葛蘭茲尼爾一樣嗎?」
  在不同世界容貌會改變,是因為受到衣服外形的【百分比系】【魔法】影響。
  也就是說,在無法行使【魔法】的環境,無法維持葛蘭茲尼爾的容貌。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然而,身著窄裙套裝的女子最驚訝的不是這個地方。如此的異常事態,在這個時候都只能屈居第二名。
  最大的問題是──
  「【魅魔】……」
  過去身穿白色修道服的某個人──
  現在從後面抱著神情不自然的古魯亞卡哈,以臉頰磨蹭對方,露出淺笑的惡魔。
  「正如情報所顯示,跑到『這邊』來了!不過,到底怎麼辦到的!?」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這就要稍微回溯一些時間,然後描述在異世界裡發生的事情了。
  
  2
  
  契機是破壞的爪痕依然怵目驚心的旅館街。
  趁大多數人類都昏倒,平常被排擠的噗噗也來到這個地方。身負怪力的噗噗與阿爾梅莉娜一起搬開瓦礫,尋找被活埋的人,需要的話菲莉妮翁則投予回復藥。
  看起來似乎無事可做的碧翠斯,其實還有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
  就是綁起打昏的【教團】成員,並且沒收她們的【兵輝】。
  「……看你們幹的好事。」
  以沙啞的聲音這麼說道的,是其中一名身穿西洋喪服、以面紗遮住容貌的女人。
  「你們幫助魔女逃走了。那麼,不論魔女有什麼具體的行動,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都是你們的責任。做好以破壞世界者之名遺臭萬年的覺悟了嗎?」
  「妳說什麼?」
  「我說做好覺悟了嗎?好好為天真的個人感情所做的錯事後悔吧。」
  碧翠斯認為這只是狂人的瘋話。
  也認為應該立刻把它忘記。
  但是當碧翠斯抬起頭來時,突然間就產生一個很小、真的是很小很小的疑問。
  沒錯──
  「【修女】那個傢伙跑到哪裡去了……?」
  
  
  此處為山腰上,噗噗位於河川附近的葉子屋。
  妖精們的女王【史特莉歐娜】在屋子旁邊那塊營養豐富的田地裡插入某種東西。
  「哼!」
  「咕哈啊!!」
  原來是植物系【驚爆點】,同時也是所有【風茄】頂點,身上穿著葡萄葉與蔓藤般植物禮服的【伊蕾雅娜】。正確來說,應該是其中一個個體吧。
  「噗噗等人也有好的結局,就不再做無謂的殺生了。妳在這裡療傷吧,色情蘿蔔。」
  「哎呀哎呀……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地點相當不錯嘛。那個臭【伊比利亞半獸人】,沒想到還有翻土的才能。外表雖然長成那樣,但有一顆喜愛花草的心真是令人感動,跟某隻害蟲比起來,他還比較讓人有好感呢。」
  「不會讓給妳唷。」
  「那又不是妳的東西。哈啊!真、真有效……」
  【伊蕾雅娜】就像肩膀以下都浸在某種以消除疲勞效果聞名的溫泉當中一樣,發出嬌豔的叫聲。
  感到舒服的她臉上出現紅潮,說出這樣的話。
  「不過妳這隻害蟲也真是讓人困擾。就因為妳出手阻撓,【教團】才會撤退。連我也落得無法收取酬勞的下場。」
  「哼,又是跟女人有關嗎?真無聊。」
  「妳也知道吧?」
  【伊蕾雅娜】發出竊笑。
  「我每承接一件工作就會要求一個處女。但可不是為了把她們吃掉唷。只是要別上名牌,製造出沒人能對她們出手的環境。讓她們從人類的各種束縛當中解放出來就是我的樂趣。」
  這次的束縛則是【教團】。
  讓表示自己只有一種生存方式的人,看看實際上還有其他選項。告訴她只要踏出一步,就能輕鬆地有所改變。這便是【伊蕾雅娜】人生目標。
  瞭解一切之後,【史特莉歐娜】再次丟出這麼一句話:
  「真無聊。殺掉一個人後救了另外一個人,這樣就能抵銷妳殺人的罪孽嗎?那只是妳個人的解釋。別太天真了,傭兵。沒有吞食的覺悟,就別佔據捕食者的位置。這樣至少妳還能走上完全非暴力、世界上所有和平主義者稱羨、真正完全沒有掠奪過的道路。」
  「或許吧。但至少讓我眷戀一下吧。古魯亞卡哈,那真是個可憐的女人。如果只有【教團】也就算了,她連心靈上得以逃避的道路都被邪惡汙染了。」
  「?」
  明確的變化……
  就是從【史特莉歐娜】歪起脖子時開始。
  
  
  身穿白色修道服的【修女】不見了。
  聽見這件事情的噗噗與菲莉妮翁等人,這時候又發現一個危險的因素。
  「人數不對。」
  碧翠斯這麼說道。
  「我還記得自己打倒幾個敵人。但少了一個西洋喪服的女人。」
  「一名進攻的【教團】人員,還有一名逃走的【修女】嗎?」
  「噗嘰,情況該不會很糟糕吧?」
  「喂喂喂,不會事到如今還把人擄走吧?」
  反正本來就在確認是否有人遭到活埋,於是他們分頭尋找兩人。
  噗噗到處搬開瓦礫,最後來到之前教會的遺跡地。
  「這是什麼?」
  雖然沒有屋頂,牆壁也幾乎全部倒塌,大部分都變成了瓦礫,但還是有些許平安無事的地方。
  在牆邊的管風琴裡,本來應該有一個小小的隱藏式收納空間。由於整個遭到破壞,鎖也失去功用,內容物整個暴露在噗噗面前。
  那是好幾張羊皮紙。
  以箭頭連結許多詞彙,類似對話式流程圖的文件。
  由於噗噗不清楚它的價值,所以把它拿給碧翠斯看,結果她便以驚訝的表情仔細地閱讀起內容。
  「就像電話詐騙集團用的教戰守則……參考這些箭頭,按照對方的回答來進行對話,算是用來掌握人心的方法。」
  「噗?」
  噗噗露出不怎麼瞭解的表情,碧翠斯心裡想著,不詳細說明應該對他比較好吧。一般來說,已經完全學會技巧的人應該不需要這種教戰手冊。之所以還放在手邊,完全是因為簡素羊皮紙上的各個地方都還有手寫的內容。為了更有效果掌握人心而調查個人的特徵,並且加以註記。
  「……不過能鉅細靡遺地寫下對方心裡的情結,感覺好像一開始就已經找好目標。噗噗,你說這是在教會裡找到的?這麼一來,就是【修女】要把某個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囉。」
  不過,是誰呢?
  稍微考慮了一下,噗噗等人遇上了最原始的前提。
  「說不定,不是【教團】的人擄走了【修女】。」
  「碧翠斯,妳的意思是【修女】把哪個女人帶走了?」
  【劍聖女】稍微思量了起來。
  以火力系幻覺【魔法】畫出四角形框架與紅色線條,然後因為大膽的變化而感到頭暈目眩。
  構圖整個崩解並重新建構。如果打從一開始【修女】與【教團】便暗中勾結,才發生這次的騷動呢?【修女】事先就知道會遭到襲擊,不對,說起來她本身就是引發事件的震央嗎?也就是早已計畫好要藉由【教團】之手把【伊蕾雅娜】拖出來,再讓她破壞整個旅館街。
  可是,她這麼做究竟有何目的呢?
  說起來『現在』是什麼狀況,這種情形又會產生何種好處呢?
  「……」
  「碧翠斯?」
  「等等,不會吧……」
  腦袋裡似乎要浮現某種答案,但是她又自己加以否定。
  「不可能,絕對辦不到。就算淨空了,這種事情也……」
  就在這個時候──
  看向噗噗的碧翠斯,露出看見難以置信物體般的眼神。瞪大到極限的眼睛裡,閃過遭遇超越想像的絕望時所出現的衝擊。
  「妳怎麼了,碧翠斯,噗噗做了什麼壞事嗎?」
  「不是啦……」
  正確來說,碧翠斯看的不是噗噗。
  而是掛在噗噗腰上的東西。
  宛如圓木或者鋼筋的巨大【兵輝】。
  緊接著──
  「……對、對了。一大群【伊比利亞半獸人】的靈魂能夠封進【兵輝】裡的話……」
  「?」
  「人類雖然能鑽過【大門】,可是【亞人】辦不到。這是事實,但【亞人】能夠改變形態的話,這個前提就會崩壞了……」
  在多數可能性當中,為什麼她能率先想到這個異想天開的點子呢?
  有兩個理由。
  第一個理由是,如果能夠成功,那就是最具危險的選擇。
  第二個理由是,【魅魔】與【教團】的女人勾結,打倒旅館街所有人類的目的。
  「有如此恐怖的想法,不論任何人都會出手阻止。葛蘭茲尼爾裡所有人類就算拋下手裡的工作也會奔向【魅魔】。如此一來,就連她也無法成功了。【登出】的手續需要幾分鐘的時間,人類只要掌控所有【大門】並伏擊,對方也只能在無防備狀態下迎擊了。」
  慢慢地──
  碧翠斯確實感覺到原本是空談的危機,伴隨著實體壓到自己身上。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以【驚爆點】的力量讓旅館街的……葛蘭茲尼爾的人類幾乎都昏倒的現在,就什麼都辦得到了!沒錯,比如說,惡魔前往地球的最終實驗之類的!!」
  【劍聖女】又繼續挖掘瓦礫山。
  果然出現像山一樣的資料與證據。
  
  
  要操縱優等生其實很容易。
  心靈的潔癖愈是嚴重,就愈會被理想的自己與現實的自己之間的差距壓扁。容貌、學力、運動、收入、職位、品行等什麼都可以。只要找出成為其自卑感源頭的元凶,就能令其身陷依存狀態的泥沼。
  「嗚嗚……」
  女子身穿藍黑西洋喪服且戴著面紗。
  她有著即使把一條長長的辮子彎曲成U字形,頭髮依然長達腰際的偏白金髮,以及扁平的胸部。
  古魯亞卡哈。
  過去清廉潔白、像機械般完成任務的【教團】獵犬,一旦失足就會瞬間墮落。白色【魅魔】從身後貼著她,雙臂繞過她的脖子,像要用臉頰磨蹭她般緊靠在一起,而可憐的女人只能不停發出呻吟。
  「果然……果然不行。不能做這種事情。可是、可是我卻……啊啊!像這種力量,立刻把它切割下來丟棄不就得了!!」
  「但是,妳已經無法丟下我了。」
  惡魔輕輕在耳邊呢喃。
  以長舌頭往上舔著對方的臉頰後,帶著天使光環的純白惡魔以甜膩的聲音低聲說。
  這時她已經露出真面目,身上不再穿修道服。脫下來之後,身體包裹在由爬蟲類鱗片製成的泳裝般裝束底下,另外還有又粗又大的白蛇,像仙女的羽衣般纏繞著她性感的肢體。
  山羊角與身體曲線都變得更大且豐滿。【魅魔】雖然試圖干涉地球,但嚴格說起來就算把自己的靈魂封入【兵輝】中也無法穿越異世界之牆。儘管被葛蘭茲尼爾與地球之間的牆阻隔,不過現在就像透過薄薄的橡皮膜般從後面進行干涉。
  然而那就跟直接干涉沒有兩樣了。
  敲打牆壁就會發出聲響。以噴火口在透明玻璃板後面加熱的話,另一側也會被燙傷。從薄膜的後面貼上磁鐵,也能夠操縱另一側的鐵釘。只要能夠維持這樣的干涉力,就跟惡魔存在於該處沒有兩樣。能夠以人類五感感覺到的『某種東西』就站在那裡。
  而薄膜的後面,也就是待在葛蘭茲尼爾的傢伙也絕對無法抓住惡魔。
  真要說的話,今後她將變成靠在持續膨脹的宇宙盡頭之壁上的存在。即使知道置身於同一個世界,也沒有人能夠具體觀測、到達她的身邊。
  只要這個可憐的女人──古魯亞卡哈還是【魅魔】的錨點就不可能。
  「因為妳已經變成被眾人追逐的對象,所以比之前更需要我的力量。妳只能握住我的手。不這樣的話就會受到四面八方攻擊,變得像掉落到螞蟻巢前的方糖一樣悲慘。妳也不想變成那樣吧?」
  「……」
  會長變漂亮了。
  她愈是挑戰【迷宮】就愈是閃亮。這種欣羨的聲音持續在腦袋裡迴響。
  「還•是•說,妳想變回『原本的自己』?那個沒有任何力量,甚至無法在【迷宮】內走動,任何人都記不住名字的下人,也就是眾多悲慘的影子之一呢?」
  「不要!!千萬不要,我絕對不要再變回那樣的自己!!」
  古魯亞卡哈不停搖頭,陷入半瘋狂狀態這麼大叫。
  她並非沒有才能。
  【召喚獵人】。可以和往來於葛蘭茲尼爾地面的【亞人】訂定契約,在武器上灌注其力量,或者在【迷宮】內直接呼叫他們出來進行戰鬥,算是稀少【職業】的擁有者。以稀有度來說,甚至足以媲美【劍聖女】、【白魔女】以及【毆僧侶】。
  可是,沒有舞台能讓她善用自己的才能。
  即使能夠召喚所有【亞人】,不過沒有順利與其訂定契約也無法進行召喚。而個性一板一眼的古魯亞卡哈又極度不擅長與人交涉。就算想用強硬手段逼迫對方與自己簽約,也得先擁有那種『力量』才行。她簡直像是把車鑰匙忘在車子裡,只能過著鬱鬱不得志的日子。
  瞭解這一點之後,要讓她上『軌道』就相當容易了。
  【魅魔】把屬於自己種族的【技能】──【誘惑】借給古魯亞卡哈。古魯亞卡哈藉由【誘惑】不斷把葛蘭茲尼爾內的【亞人】變成自己的俘虜,然後與其訂定契約。
  沒錯。就是以複數的香草,加上從【魅魔】手腕流出的血調味後,變成淡粉紅色的油塗滿全身的形式。就像香水與肌膚的油脂跟水分合而為一,汙穢的血也和活祭品混合在一起。這就是透過薄膜持續把惡魔連結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之一。
  「療病之旅。就算物品與生物無法互通有無,治癒生病的身體這樣的事實似乎可以延續下去對吧?」
  古魯亞卡哈瞬間獲得【教團】最強排名的地位。
  但那全是因為有【魅魔】這個起點才能獲得的成果。
  只要她單方面阻絕【技能】,成為【誘惑】俘虜的眾【亞人】也會清醒過來。他們會終止契約,離古魯亞卡哈而去。如此一來她將再次失去力量,同時喪失地位。古魯亞卡哈的榮耀全看【魅魔】的臉色。
  爬得愈高。
  墜落時的衝擊就愈大,恐懼之心也會永無止盡地增幅。
  「……嗚嗚,妳到底想做什麼呢?」
  「這個嘛,妳覺得呢?」
  「快點回答我!!妳已經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塌糊塗了!!」
  「妳真的很有才能啊。」
  輕輕笑了一下後,從後面抱著她的【魅魔】以雙手在覆蓋西洋喪服的身體曲線上爬行。
  不對──
  「真的很有墮落的才能。因為一般來說,在變成這樣之前,腦袋就會不堪負荷而露出馬腳。被周圍的人懷疑,接著真實身分曝光,然後被踢出組織。」
  「嗚……」
  「但•是•呢,妳一直欺騙大家到今天都沒有被識破。沒有人發現漂亮的洋裝底下還穿著這種東西。這個祕密裝扮,真的很適合妳唷☆」
  「嗚嗚……!!」
  【魅魔】用的是緩慢的動作。
  很容易就能夠抵抗,但她就是辦不到。
  西洋喪服從完全被馴養的女子身上脫了下來。接著是覆蓋臉部的面紗。說起來是【百分比】系【魔法】衣服在空氣中融化,之後剩下來的是──
  「唉唷,原本全身的甲冑都是屬於男士的【兵輝】,一點一點施加必要的改造後就變成這種模樣了。不對,這或許單純是反映我個人的興趣喜好唷。真是沒臉見原本的持有者了。」
  那是葛蘭茲尼爾裡常見的輕裝鎧甲,以藍色與黑色為基調,搭上纏腰長裙泳裝般的零件組合。但除此之外,身體各個部位還綁著皮帶似的物品。
  腰部後面有一條整個翹起的尾巴,上面還有發出紅光的毒針。另外還能看見自背部安裝到腰部附近的蟲足,而從下方撐起扁平胸脯的是前端泛紅的左右兩隻大鉗。
  整體的印象接近蠍子。
  然而最為恐怖的特徵是所有皮帶的交叉部分,也就是重點處都有鑰匙孔。暗示著穿上這套衣服的人,絕對無法依照自己的意思把它脫下來。
  經過改造的【兵輝】。變成了無視人類意志的物品。
  把自己的靈魂封入鎧甲【兵輝】以及吸取血液與香草精油的柔軟肌膚,令她鑽過【大門】,然後故意吸附在牆壁上。藉由這樣的程序讓惡魔與活祭品暫時分離。這是為了讓以大角為傲的【魅魔】能緊密附著在作為過濾器的世界之壁上。
  「那麼,我們開始吧。妳用自己的【大門】回歸,然後我的力量將透過薄膜束縛妳的身體。這樣就大功告成,可以舉雙手歡呼了。」
  「咳哈啊!?」
  

  
  當不論如何都只能墮落的優等生想做無謂的掙扎時,她的全身就跳了起來。
  腰部後方的長長蠍尾發出低吼之後,毫不容情地刺進犧牲者本人的背後。
  簡直像是插頭與耳機插孔一樣。鎧甲上原本就存在複數的硬幣大孔洞,這時蠍尾插進其中之一。
  眼前有火花爆開。
  嘴巴不停開合,雙眼瞪到了極限拚命深呼吸。然而狀況還是沒有變化。就像習慣天氣的冷熱一樣,優等生的精神力也逐漸適應這種情況。
  「啊嗯。」
  半透明的惡魔再次發出開玩笑般的嬌豔聲音。並非因為事不關己而感到有趣。她與可憐的犧牲者古魯亞卡哈共享著感覺,早已準備好要接受這種灼熱的劇痛。
  「想放棄的話隨時可以跟我說唷。我很瞭解妳的痛苦。而快樂與麻醉算是一體兩面。只要倚賴惡魔,立刻就能解決唷?」
  「嗚!」
  終於,像插頭的尾巴緩緩拔出來。
  那似乎不是單純的毒素。疼痛立刻像信號中斷一樣消失。這時可以說話,尚未完全恢復的傀儡用氣喘吁吁的聲音質問:
  「妳、嗚嗚,妳究竟想在地球做什麼?」
  「妳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心愛的男性,是怎麼嚥下最後一口氣的嗎?」
  態度不像之前那麼輕鬆了。
  【魅魔】以失去喜怒哀樂等所有感情的聲音這麼呢喃。
  
  「是暗殺唷。他被推落到其他人看不見的谷底,腳被大岩石夾住,陷入無法接近【大門】進行【登出】的狀態,結果只能身心一點一點地崩壞而死,妳知道嗎?」
  
  開始發抖了。
  可憐的墮落優等生,其心底最深處產生跟之前完全不能相較的猛烈顫抖。就像是沒有想太多就按照吩咐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般,因為無法挽回的後悔與恐懼而顫抖。
  「當時還不知道除了灌在【兵輝】裡的檔案之外,物品與生物都無法直接帶回現實世界,所以做了很多嘗試。像是把袋裝香草吞下去塞在胃腸裡,割開手腳把取代貨幣的齒輪埋進去,或者利用注射或點滴把藥液投入身體當中。但都因為實驗者死亡而得到效率太差的結論。結果就算切開人體,最多也只能攜帶幾公克的物體……嗯,最後還是利益的問題,阻止了這種惡魔的研究。只能帶檔案回去對許多人來說都比較好。人類都害怕被排除在某個【賢者】所提倡的學說之外。」
  這個惡魔到底想做什麼?
  究竟想在到處充滿人類的世界完成什麼事呢!?
  「現在就讓靈魂變得尖銳,取回邪惡吧。」
  只是少女根本束手無策。
  沉重的蓋子已經打開。
  連結兩個世界之間的大洞,已經被她親手打開。
  「我的名字是潔莉卡。潔莉卡•維因•阿爾法•切莉迪亞•魯米迪利耶。依偎在一具骸骨身旁,即使越過世界之壁,與一切常理為敵,也要成就自身目的之人。」
  
  3
  
  接著時間回到現在。
  地點是東京赤坂的牛頭神宮。
  「姥姥大人!!」
  鑽過【大門】後【登出】,以白色筒狀奉書紙將輕柔金髮綁起,臉上戴著圈圈眼鏡的巫女,一回來後就無視自身的疲勞對天花板大叫。
  「您知道外面的情況嗎?那個【魅魔】呢!?」
  『不要大呼小叫,現在電視正在報導。』
  「電視?」
  至今為止都是地球的人類單方面鑽過【大門】盡情習得【魔法】,然後不受任何阻撓就回來。從未想過【亞人】這邊干涉地球的可能性。所以社會才會接受異世界葛蘭茲尼爾這個特大的非規範存在。
  這樣的鐵則崩壞的話,將會產生世界規模的大恐慌。
  這絕不是能眼睜睜看著媒體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直接報導的情報。
  『白天──也就是在議會召開時發生這種事情,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災難。這是法制上的問題,以現在的體制來說,即使是非常時期也無法阻絕議會轉播。』
  輕柔金髮的眼鏡巫女急忙看向手機。網路雖然全部中斷,但不使用瀏覽器,直接接收電子訊號的數位電視應用程式還可以正常使用。把頻道轉到公共電視之後,就看見在群眾圍觀、怒罵與相機閃光燈之中的答辯。
  『自衛隊似乎已經在整個東京都內布下防線,請問這是你個人的判斷嗎!?我們所有議員都沒有要求與認可動用軍隊來防衛。而且也沒有經過表決。也就是說,可以認為這是你把自衛隊當成私人軍隊的行為吧!』
  『這個嘛,我們並不是以防衛的名義出動,只是為了進行救助,在現行法制上這行動並沒有問題。』
  接下來出現的發言,讓巫女明確產生『侵蝕』的意識。
  『葛蘭茲尼爾有【驚爆點】這種為環境帶來劇烈變化的反論,這次的行動就是為了應對世界上首次與我方接觸的【驚爆點】。這不是我個人的獨斷,應該說是整個國家的意見。』
  感覺意識晃動了一下。
  應該跟疲勞也有關係吧。身體的中心感到一陣無力,讓巫女整個身體癱軟到榻榻米上。
  「姥姥大人……」
  『正如妳所聽見的。我也不知道原本是什麼情況,不過確認她在都內活動時,等級就提升了。今後不論那是什麼,好像都會被當成【驚爆點】。』
  轉到其他頻道後,可以發現白天以家庭主婦為收視觀眾的談話節目與八卦節目全都中斷。在緊急設置的報導用攝影棚裡,背後不停有職員忙碌地奔走,女主播反覆唸著同樣的原稿。應該是判斷公共電視既然已經洩漏情報,對其他民營電視台實施情報管制也沒辦法消除混亂吧。
  「關於【驚爆點】的後續報導。目前已經宣布停止都內所有大眾運輸工具,一般道路也將依序進行交通管制。居住於該區域的民眾,尤其是現在無法立刻確實避難者,請進入堅固的建築物內。在車子裡面反而危險,請務必進入建築物當中。再重複一遍……」
  (需要避難?要進入堅固的建築物當中?也就是說……要淨空外面的人。但是,這是為了不讓他們捲入『什麼』裡面?)
  「姥姥大人!這難道是……!!」
  正當巫女要出聲大喊的時候──
  
  「轟──!! !! !!」一聲巨響。
  爆炸聲穿過頭部上方,像要將靜謐的牛頭神宮所有空氣一口氣撕裂。
  
  整座廣大的木造建築物不停震動。
  輕柔金髮女子雙手掩住耳朵,眼眶含淚,即使不看外面也能瞭解發生什麼事。
  「竟然派出戰鬥機了嗎!?」
  『妳應該看不見,不過戰車與裝甲車也大剌剌地在地面上橫行。雖然不知道有多大的效果。軍隊有一半以上只是虛有其表。既然擁有武力,就不能留下任憑侵略者蹂躪這樣的結果。』
  對方說到這裡先停下來。
  接著天花板後面的聲音,以至今為止從未聽過的低沉恐怖聲響吐出話語。
  『……竟然因為這種無謂的事情犧牲無辜的生命。』
  
  4
  
  從東京池袋的巨大鋼筋水泥建築物裡,飄出一道不該屬於這裡的影子。有著長長金髮的女子古魯亞卡哈現身,她穿著輕裝鎧甲與纏腰長裙,配上以皮帶為主體的拘束衣般裝束。辮子圓環已經解開,頭髮整個往外飛散。腰部後方的長尾巴以及從下方撐起低調胸部的左右兩把大鉗,都讓人聯想到蠍子的模樣。性感的半透明惡魔潔莉卡從背後溫柔緊抱住這個可憐的傀儡。
  嚴格說起來,這個惡魔不存在於地球。她無法直接觸碰到古魯亞卡哈,比較類似透過薄膜以強大力量從『另一側』綁住對方的狀態。不過無論如何,結果還是一樣。只要持續透過牆壁將古魯亞卡哈拉到自己面前,潔莉卡就能在薄膜後面看見以及觸摸到一切。
  戴著天使光圈的潔莉卡沒有鑽過【大門】。她利用的是完全相反的點子。
  (在世界首次設置【大門】之前,一定就有零星往來於兩個世界之間的例子。以神隱或者目擊到UMA這樣的形式……也就表示,【大門】並非連結兩個世界的物體,反而是限制往來的安全裝置。如此一來,趁人類昏倒期間破壞掉幾個的話,就會再次被認為是『不當操作的消失事例』。)
  世界的牆壁原本像薄膜一樣柔軟。把它變成堅硬牆壁的就是【大門】。
  即使這麼做來獲得干涉異世界的力量,潔莉卡的心依然不覺得滿足。
  (……充滿煙與煤味的灰色街道。真無聊。為了保護這種東西的利益,『那個人』就被犧牲而在異世界嚥下最後一口氣嗎?)
  她把這樣的情緒潛藏胸口,依然以邪惡的口氣說著話。
  很難說哪邊才是她的真心話。這個惡魔可以毫不矛盾地處理相反的特質。
  「原來如此,一般來說【大門】是大家共用嗎?【教團】因為是祕密組織,更覺得大張旗鼓地確保專用【大門】反而會給人不好的觀感嗎?」
  說話口氣完全改變。
  惡魔穿著鱗片泳裝與白蛇羽衣之組合裝束,一邊發出竊笑聲,一邊繼續說道:
  「……不過,雖說是教會體系,但據點是學校嗎?【教團】的精銳竟然是學生會的小孩子們,真是令人驚訝。雖說在葛蘭茲尼爾時長相會有所改變,所以根本做不得準,可是又有誰會想到那麼恐怖的【教團】,竟然只是放學之後的冒險活動呢?優等生會長大人,妳說對吧?」
  學校、教會體系、學生會、放學後、會長。不足的知識只要在優等生腦袋裡翻找就能獲得,然後潔莉卡立刻用這些知識來愚弄少女。
  難怪【召喚獵人】寧願與惡魔訂立契約也要一直擁有力量。
  不論在外界的舞台擁有多少課業與運動的才能,不對,應該說正因為如此,在異世界首次嘗到無能的烙印,應該讓她的自尊受到很大的傷害吧。尤其是被所有人捧上天的天才,成長過程中愈沒有嘗過挫折與敗北的滋味,所受的反動也就愈大。
  會長變漂亮了。愈是挑戰【迷宮】愈是閃閃發光。獲得這種讚賞也理所當然。因為每次來到葛蘭茲尼爾,充滿複數香草與潔莉卡之血的精油就布滿她每一寸柔軟的肌膚,不斷進行比整形美容更加誇張的改造。
  然而古魯亞卡哈沒有特別抵抗。
  或許應該說──
  「啊哈……」
  她露出無力的笑容。
  脖子軟軟地傾斜,兩眼的焦點無法對準現實,嘴角還咬著幾根散開的金髮。古魯亞卡哈以放著不管甚至會流下口水的呆滯表情持續笑著。
  潔莉卡皺起眉頭,以背後的插頭般紅色毒針連續刺入優等生的背部。
  但是不論插入哪一個空著的插孔,都沒有明顯的反應。
  儘管肩膀、腰部、低調的胸部都因為生理反應而呈不規則跳動,可是應該不是這樣。
  傾斜的臉上只是帶著令人感到恐懼的同一種笑容。
  完全不在乎插頭的疼痛與覆蓋臉龐的長長金髮。
  「啊哈哈、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唔呣,經由鎧甲佔據優等生時的【誘惑】有點太強了嗎?算了,只要手腳能動就可以了,真是的……自律神經也得由我來控制才行,否則口水會流得到處都是。」
  還是先進行確認。
  要確認的不是傀儡化的古魯亞卡哈,而是她身上的藍色蠍子鎧甲。
  從葛蘭茲尼爾回歸地球時,【兵輝】會變成比鑰匙圈還要小的USB硬體鎖。可是潔莉卡的鎧甲是在地球製作之後,於葛蘭茲尼爾進行改造的特別製品。不管是從地球來到異世界,還是從異世界來到地球,兩個世界的零件都能各自發揮效力。像是梅比斯環一樣沒有表裡兩面,無論在哪一邊都能以萬全裝備的形式顯現。
  附身惡魔操縱腦內分泌物已經超越極限的優等生,以她的手腳輕輕扭動身軀說:
  「【魔法】的使用也沒有問題。應該可以做出這樣的評價吧。」
  就在這個時候──
  前方三○○公尺遠的十字路口,隨著「嘎哩嘎哩嘎哩嘎哩!!」這種柏油路面被削落的金屬聲響封鎖。等待她的是巨大金屬塊。潔莉卡應該是首次見到戰車這種東西,臉上卻沒有驚訝的表情。
  藉由鎧甲與精油讓柔嫩肌膚吸入血液與香草,優等生現在完全被其侵蝕而流著口水,除了手腳之外,連腦部的每一個角落都被惡魔掌握。可以自由地從該處拉出知識。
  測量對手的能力之後,潔莉卡不由得啞然失笑。
  有個男人從戰車的砲塔探出上半身,以重機槍朝向這邊,單手拿著擴音器激動地大叫:
  「敬告【驚爆點】!數到三之內放下武器投降。妳只有一次機會,不論有任何理由,只要拒絕就視為敵對行為將立刻射殺!」
  「是在耍我嗎?」
  依附在可憐傀儡上的半透明惡魔像唾棄對方般做出這樣的宣言。
  「我對和平主義沒有興趣。雖然有違『第一目標』,不過對於你們這些傢伙建立在屍體上的生活也感到不爽。就拿你來排解鬱悶吧。我的名字是潔莉卡!武裝是頭上的角,裝甲是背上的羽翼。想要我解除武裝,就自己把它們扯下來,人類!!」
  果然按照警告發動攻擊了。
  對於採取『除此之外的行動』的潔莉卡,身穿迷彩服的一群人甚至等不及數到三。排成一橫列的戰車不斷發出巨大聲響,以音速五倍以上的速度轟出砲彈。它們是將二○○○發以上的軸承像煙火般噴灑的榴霰彈,以及靠著紅外線的恩惠,即使在粉塵當中也能正確捕捉對手的穿甲用APFSDS彈。不直接粉碎裝甲而是融解般將目標打開一個大洞的死亡之槍,毫不容情地對圓潤肌膚露出獠牙。
  對方一定屍骨無存。
  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
  
  「我不是說過了嗎,人類?」
  
  「唰!」一聲。
  現場的掌控權完全被奪走。
  隔著世界薄膜被潔莉卡附身的金髮少女古魯亞卡哈站在戰車上,而且呈和重機關槍兵背靠背的姿勢。是什麼時候,又是如何辦到的呢?是在砲彈發射前,或者是發射後呢?完全無法理解是怎麼回事,只有時鐘的指針與狀況持續運轉。
  「嗚!」
  旁邊兩側戰車的重機關槍兵探出上半身,為了不誤射被貼住的同伴而拔出腰間的手槍,瞄準以妖異肢體為傲的潔莉卡她們。
  露出大角的半透明惡魔毫不在意地呢喃:
  「你們在搞笑嗎?包含應對在內,全部都太慢了。」
  「嗚?」
  一道影子隨著爆炸聲橫切過正上方。
  那應該是航空自衛隊的國產隱形戰鬥機穿越大樓之間。不知道為什麼炸彈艙已經打開。原來特大的航空炸彈早已發射出去了。
  炸彈瞄準身穿鱗片裝束、纏著粗大白蛇羽衣的潔莉卡,看不見此外的其他東西。
  「喂……」
  其中一名士兵抬頭往上看,不由得對這種不合理的待遇發出叫聲。
  當他移回視線時,就再次遭遇不合理的情況。
  潔莉卡與古魯亞卡哈消失了。
  只有炸彈落下。
  「喂───────────────────────────────────────────────────────────────────────────────────────────────────────────────────!?」
  
  
  為了不讓螢幕因為爆炸火焰而反白,刻意讓畫面黑白色反轉,確認過螢幕後,坐在後側座位的投彈手做出了報告。
  『全彈命中,重複一遍,全彈命中!』
  『這裡是市街區,而且是日本的首都。失手的話會很嚴重。確認完後就立刻回去吧。』
  他們沒有注意到自己投擲的炸彈把地面部隊也轟飛了。
  不對,應該說沒有看見。因為他們看不見潔莉卡這個標的以外的所有事物。
  所以在完成轟炸行程準備提升到安全高度時,稍微瞄見『那個』之後會有這樣的反應,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前方數百公尺處的大樓窗戶──『那個』就在窗戶深處再深處的地方。
  潔莉卡•維因•阿爾法•切莉迪亞•魯米迪利耶──
  以及被她佔據的優等生。
  窗戶能反射閃亮陽光,理論上來說應該看不見其深處才對。
  『……確認標的……』
  機首的方向改變。「咕嗯」一聲提升飛行速度。
  無線電裡不斷傳出同樣的報告。
  『J-Wolf 02呼叫J-Wolf 01,這邊也確認標的。』
  『這裡是J-Wolf 03,等待指示。』
  『J-Wolf 04,現在可以瞄準。打上休止符吧。』
  飛行員吸氣、吐氣。數百公尺對於戰鬥機的世界來說只是眨眼之間的距離。面對眼前一整片大樓牆壁,飛行員毫不猶豫地說道:
  『J-Wolf 01呼叫所有僚機,陣形由菱形轉換為迴力鏢形。Engage,開始攻擊。』
  這是下一刻發生的事情──
  四把槍輕鬆刺進大樓的牆面,開出大朵的花朵。
  
  
  「笨蛋!現在立刻關掉螢幕!!」
  在偽裝成食品運輸用冷凍車的移動據點當中,穿著窄裙套裝的戴眼鏡女子大叫。
  她單手勒緊逐漸被『影響』吞噬的部下脖子上的領帶令其昏迷,穿著黑色絲襪的柔韌腿部把插了一大堆插頭的延長線踢飛,強行切掉機器的電源。
  「噗哈!!呼──哈!主、主任,謝謝妳救了我。」
  「等結束心理諮詢和心理測驗後再道謝吧,井上。從外表看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脫離影響了。田中,拜託你當見證人!」
  「……那究竟是什麼?」
  年輕人畏畏縮縮提出的問題,讓在場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把視線移到窄裙套裝女子身上。戴著眼鏡的她乾咳了一聲之後才回答:
  「沒有什麼正確答案。說起來,根本沒有透過薄膜從異世界干涉這邊的驗證實驗。不過【驚爆點】的真實身分是【魅魔】種。所以應該具有【誘惑】系的【技能】。比如說……心靈被那傢伙的氛圍吞噬,就會被她支配之類的。」
  單純以聲色與費洛蒙為主的生物層面支配,不可能入侵到戰車與戰鬥機內部。但是藉由空氣與氣氛的話,有時甚至能用電話或者網路束縛對方的心。看足球轉播而感到興奮、在網路留言板上有過不好的回憶等等,這應該是每個人都有過的經驗吧。就算不是實際在本人面前,感情也會受到外部的控制。
  不過,如果是那樣的話……
  「糟糕了……在收集情報方面,我們應該比那兩個傢伙佔優勢,但也因為這樣,無法想像【誘惑】已經擴散到什麼地步。軍隊會從內部一點一點被汙染唷。」
  要是這裡也有【魔法】──
  但現在就是沒有任何一種【魔法】。
  『……、……裡是……聽得見嗎?哪個人回答一下……!!』
  窄裙套裝女子咬牙切齒,在一整片關上的螢幕當中,聽見了其他的無線電。
  『這裡是新宿車站內派出所!這邊已經不行了,列車沒辦法動,車站內的避難者收容人數也到達上限!繼續引導避難者入內相當危險!!把他們誘導到其他地方。最重要的是那個傢伙,可惡,那個巨大的烏賊怪物是什麼東西!?有一○層樓以上的高度唷!哪個從葛蘭茲尼爾回來的人出來說明一下!!』
  「不會吧……」
  無線電結束之後「滋!!」一聲劇烈震動,讓車內也產生搖晃。身著窄裙套裝的戴眼鏡女子下定決心後,再次讓螢幕復活。
  出現在畫面上的,是纏在大廈與高架橋上的各種異形存在。
  「潔莉卡那個傢伙,好死不死地選了個擁有召喚系【職業】的人附身,可惡!!」
  
  5
  
  「噗噗。」
  「……」
  滿是瓦礫的旅館街裡,碧翠斯這麼向對方搭話。
  噗噗沮喪地垂著頭。
  幫助無辜被扔石頭的【修女】。【教團】聚集起來欺負【魅魔】,甚至連【驚爆點】都出現了,所以想阻止她們。不是為了活下去或者填飽肚子這種迫切的理由,只因為肅清【亞人】這種原因要被奪走生命的一名少女,自己想救她一命。這樣的想法遭到背叛、踐踏,全部造成反效果。他當然會覺得有責任吧。
  「不要緊的,噗噗。你沒必要為此感到沮喪。」
  「可是噗噗沒辦法到你們的世界。沒有辦法幫上任何忙。」
  他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
  然後再次擠出一句:
  「……也沒辦法阻止【修女】。」
  嚴格說起來,潔莉卡並沒有到地球。只是從葛蘭茲尼爾這邊透過薄膜般的牆壁,以強大力量束縛住物體般的形式干涉地球。然而這邊對於她也是束手無策。就和無法觀測、到達持續膨脹的宇宙盡頭一樣,只要潔莉卡不放棄透過薄膜附身到人在東京的古魯亞卡哈身上,惡魔就不會掉到『肉眼能見的地方』。
  「我們世界的問題就由我們來想辦法解決。所以噗噗,不要露出那種表情。」
  以沒有根據的笑容向噗噗搭話,碧翠斯突然閉上嘴巴。
  因為噗噗緊抱住這名纖細的少女。
  他根本沒有多餘心思做出耍帥男那樣的行為。身軀如此巨大的【伊比利亞半獸人】,就像被丟在陌生街頭的小孩子一樣,身體正不停微微地發抖。那個噗噗竟然感到害怕。
  「噗噗不希望妳過去。」
  「……」
  「因為噗噗沒辦法到那邊,就算妳要我幫忙,噗噗也辦不到。噗噗沒辦法出手的話,需要其他人來阻止【修女】。雖然知道這一點,但噗噗是笨蛋,無論如何就是會有不希望妳過去的想法。」
  實際上,碧翠斯又能做些什麼呢?
  離開葛蘭茲尼爾回到東京之後,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少女。沒辦法使用任何【魔法】。不要說岩石了,那條纖細的臂膀連胡桃都捏不碎。也從未正式使用過劍與槍械等武器。而且除了肉體的問題之外,還必須面對政治上的問題。她是一隻籠中鳥。現實世界裡是無法離開六本木魔法離殿一步的人。
  既然什麼都辦不到,就不應該回去。
  在騷動停止之前,乾脆躲在葛蘭茲尼爾裡還比較安全。
  愈想挑戰,就愈會深陷難以脫身的泥沼。
  但是──
  只不過──
  他曾經這麼說過。大家感情一直這麼好的話,就不會發生任何困擾的事。
  而【修女】應該也包含在他說的「大家」之內。
  看見似乎立刻要掉下眼淚的噗噗,碧翠斯快要打從心底厭惡起盡量想採取安全策略的自己。
  所以就在討厭起自己之前,盡快捨棄無聊的前提。
  「噗噗。」
  別再露出含糊的笑容了。
  因為這絕對不是讓發抖的他安心下來所需要的東西。
  「別擔心,噗噗。這裡還有你能做的事。」
  「?」
  「不用說些漂亮的場面話了。我相信自己的心靈真的和你相通。所以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是為了要消除現在阻隔於我們之間的沉重隔閡。」
  「嗯。噗噗也相信妳。」
  噗噗用力擦著眼睛,同時不停點頭。
  如果對方不是超過四公尺,手就能摸到他的頭了──碧翠斯心裡這麼想。
  「噗噗,這件事情我們的確得負起一部分的責任。雖然不至於是一切的火種,但連接起導火線讓火一直燒到炸彈,的確是我們幹的好事。不過你可別搞錯了,在獨自讓內疚壓垮心靈之前,還是有事情要做唷。」
  「比如說?」
  「嗯。我要先回去那邊。噗噗的確沒辦法去東京。可是,噗噗在葛蘭茲尼爾還是有事情可以做。你願意聽我說嗎?」
  這已經不只是保護東京還是日本這樣的事情了。
  噗噗。
  守護【伊比利亞半獸人】溫柔的靈魂。把他救出來。
  為了做到這一點,碧翠斯願意承擔任何風險。這件事情比拯救無形的世界還是人類更能讓人拚命。
  為了這場戰役,也為了他,賭上性命與人生。
  「那我要說囉?噗噗,要聽好作戰內容唷。」
  
  
  東京六本木,魔法離殿。
  從專用【大門】進行【登出】的紅色禮服少女,看見好幾道細細的飛機雲撕裂藍天。那應該是自衛隊的戰鬥機編隊吧。希望那不是駐日美軍突然從潛水艇對市街發射的廣範圍對地飛彈。
  接著她發現在廣大庭園涼亭附近待機的嬌小女僕。既然自己看見她了,對方一定也發現自己了才對。突然間就沒辦法偷偷摸摸行事了。於是少女從正面快步走過去,將手放在對方的雙肩。
  從極近距離做出確認。
  「悠花,我們是朋友吧?」
  「嗚嗚,不是很想和劈頭就這麼說的人當朋友耶……」
  「別擔心,我不會要求妳做任何危險的行動。甚至妳根本什麼都不用做。只是有件事希望妳能當成沒看見。」
  「?」
  在露出驚訝眼神歪著脖子的女僕面前,雙馬尾少女吸了口氣並且將其呼出。
  心跳十分劇烈。
  但她還是說了。
  「我接下來要從魔法離殿脫逃,妳就當成沒……」
  「嗚呀啊──────────────────────────────!! !! !!」
  話還沒說完就發出尖叫聲了。
  真是不值得當朋友的女僕。當少女噘起嘴唇,長女色花與次女密花已探出臉來看發生什麼事了。
  最小的女僕不停開合著嘴巴,嚴厲地用食指指著主人的臉龐,同時拚命進行報告與情報分享。
  「那、那、那個!大小姐她,魔法,一個人,想要獨自從魔法離殿脫逃,說了、她剛才確實說了!!」
  看見說話斷斷續續的小尺寸女僕,中以及大女僕只能用手指鑽著太陽穴。
  胸部最大,戴著家庭教師般眼鏡,同時有一顆愛哭痣的色花,閉起一隻眼睛問道:
  「那與正上方的飛機雲有關嗎?」
  「正中紅心。可以說沒有半點偏差。」
  接著是擅長打掃與修整庭園等粗活的運動系次女密花。
  「大小姐必須親自出馬解決這件事的理由是?」
  「這個嘛,這次確實不是什麼跟【碎片】有關,然後要阻止世界大戰之類的誇張理由。但是,重要的朋友在葛蘭茲尼爾因為這件事感到自責而沮喪,我想親手拯救他的心。為了生存、為了填飽肚子。他想解救不是因為這種迫切理由,只是因為肅清就被要奪走生命的【修女】。想要跟大家和平相處。這樣的想法卻遭到背叛、踐踏,同時也覺得不能離開異世界的自己無法幫助那名女子,感到意志消沉,我想要改變這種情況。世界上雖然有七○億人口,不過只有我一個人才能完成這份工作。」
  女僕們發出沉吟聲,像是在評估這種說法般看著主人的臉。
  她們照顧禮服少女的生活起居,確保少女身體健康,同時也接到『某高層』的指示:有危險的徵兆得逐一報告,萬一有脫逃的危機,就要以武力迅速地解決問題。
  ……當然,只是表面上如此。
  「好吧,接受主人的請求。」
  「大小姐這個貨真價實的深閨千金應該不知道,不過東京這個城市可是很危險的唷?尤其是對大小姐這樣的美女來說。路上應該會需要護衛吧。」
  紅色禮服少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至於剛才大聲背叛她的悠花,這時候也緊握起嬌小的拳頭呼著氣表示:
  「沒錯!無法想像您自己一個人到外面去的畫面!!一定要去的話,請讓我們也一起去吧!!」
  「……」
  少女的腦袋一片空白。
  把黑色長髮綁成雙馬尾的少女與三名女僕之間,打從一開始論點就不同。
  「嗯……那個,妳們這樣真的不要緊嗎?就是、立場上來說……」
  「沒有比大小姐所站位置更危險的人了。這樣的話,我們也應該承擔危機。」
  最大的女僕色花雙手環抱胸前,以從下方抬起豐滿胸部的姿勢開口:
  「而且我很中意您『重要的朋友』這句話。嗯嗯,真的非常中意。因為國家,不對,應該說因為世界的因素而被強行奪走自由的籠中鳥──就算對全世界都感到不滿也無可厚非的大小姐,竟然能夠遇見這樣的人。怎麼能讓『某高層』把他毀掉呢?」
  

  
  
  6
  
  這樣的報告也迅速傳達到東京赤坂的牛頭神宮裡。
  以白色筒狀奉書紙將輕柔金髮綁起,臉上戴著瓶底般眼鏡的巫女瞬間臉色鐵青,不過根本沒有時間感到暈眩。只見她立刻衝出『龍宮之間』。
  天花板後面的聲音像平常一樣對她搭話。
  『笨蛋女孩,妳想去哪啊?』
  「笨蛋這兩個字我讓給碧翠斯。那傢伙、那個大笨蛋!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噗噗先生,但她難道就不懂這樣會把自己勒死嗎?一個搞不好,可能再也無法到葛蘭茲尼爾去了啊!!」
  『這點妳也一樣吧。別忘了牛頭的本分,妳的工作是……』
  「少囉嗦,臭老太婆!!能夠把性命與背後完全交給她的至交好友做出賭上人生的覺悟了!怎麼可能乖乖聽話見死不救啊─────────────────────────────────────────────────────────────!! !! !!」
  『……』
  出現一陣沉默。
  但沒有電梯裡面那樣的壓迫感,不知道為什麼瀰漫著圓融、溫柔的氣氛。
  『那就先到外面去,然後進入四號倉庫看一下吧。通往地下的鑰匙在小孩房間的手鞠裡。就是會發出喀啦喀啦聲響的那個。』
  「?」
  按照指示去看了一下,結果等著她的地方完全不像日本。
  簡直跟電影裡展示軍火收藏的畫面一樣。所有牆壁上都架著最先進的槍械、防彈背心、防毒面具等,當然也少不了各種手榴彈。歷史悠久的神宮地底下竟然藏著這種東西,這絕對是很大的問題。光是這樣就不知道會形成多大的醜聞了。
  「為、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實際上是因為大戰結束之後,如果接管的美軍開始掠奪文化財產,就打算不理會國家政策徹底抗戰,所以才會在地底下準備武器,結果不知不覺間便持續更新到今天,老婆婆的聲音這時候先不理會這種莫名延續下來的『傳統』,立刻回答:
  『一定是為了今天而存在吧。』
  
  7
  
  完全墮落的優等生……不對,藉由捆縛身體的鎧甲間接操縱其手腳的半透明潔莉卡,打從一開始就決定自己的目的地。
  「惠比壽一之三櫻台九番町南崎八之四。嗯,小女孩的知識裡『果然』沒有嗎?如此一來,只能以概算求出來了……」
  在黑煙與粉塵飛舞的最前線,潔莉卡身穿鱗片泳裝般裝束,纏著粗大白蛇羽衣,同時具備天使光圈與惡魔之角,以悠閒到極點的溫吞聲音這麼宣告。
  附近的環境已經是滿目瘡痍。
  戰車的砲台因為爆炸而被轟到正上方。裝甲車由於柏油地面破裂而掉落到地下鐵車站。攻擊直升機插入大樓牆面,無力地轉動著螺旋槳。飛行員脫離後的戰鬥機像老鼠炮一樣,一邊旋轉一邊撒出爆炸火焰。
  至於步兵之類的更不用說了。
  完全就是敗逃的模樣,稍微往巷弄裡瞄一下,應該會發現急忙脫下迷彩服的一群男人吧。不用說也知道,這是為了混在一般民眾裡逃走。
  已經淪落到這種狀態的話,不用把他們當成對手。
  也沒有以【誘惑】把他們變成俘虜的價值。
  借用【召喚獵人】之力往各個地方施放怪物,失去打倒的目標後,他們已經擅自開始爭奪起地盤。即使是現在,只有一隻眼睛的【獨眼巨人】以及在地上爬的多頭龍【提豐】,也紛紛從低矮的住商混合大樓後面湧出,兩者正以足有五層樓高的巨大身軀互撞。他們跟潔莉卡一樣。以古魯亞卡哈為中心,從薄膜內側推擠自身的力量干涉東京。
  鑽過爭執的怪物底下後,佔據古魯亞卡哈的潔莉卡思考了起來。
  (……完全由程式控制的無人機攻過來的話,勝率是五五波,但照這個樣子看起來,為了防止錯誤操縱,一定會加入人類作為緩衝嗎?這樣要掌握就不會太難。我的【誘惑】也可以靠傳聞與信件的形式來侵蝕心靈。跟在不在場完全沒有關係。)
  露出大山羊角的潔莉卡,基本上是從附身的優等生古魯亞卡哈身上獲得現代知識,所以知識的量當然有所偏頗。女孩似乎不是那麼瞭解軍事方面,要求無人機的知識時,對方竟然把娛樂電影當成最具參考價值的資料提交上來。在這種攸關自身性命的時候,這傢伙的膽子也真是不小。這時候連潔莉卡都不由得皺起眉頭。
  「汽車、電車……似乎有各種便利的工具,不過照這種情形看來,全部都停住了嗎?那還是用走的比較可靠。」
  反正這副肉體是借來的東西。只要保存到完成目的即可,這麼想的潔莉卡根本不在乎肉體的肌肉疲勞。潔莉卡以活祭品的拳頭,毆打竟然對主人古魯亞卡哈之血肉露出獠牙的【地獄三頭犬】以及多產的蛇女【厄克德納】,同時持續進軍。
  自動販賣機底下、汽車底下、下水道當中……不停從周圍二○○公尺內的影子當中叫出新的怪物。不論是自己正要行經的路線,甚至是建築物當中或者路障後面,都毫不介意地進行召喚。如此一來,怪物就像要詛咒站在中心的潔莉卡一樣包圍住她。
  然而惡魔依然完全不在意。
  葛蘭茲尼爾的怪物確實相當強韌,但就算這樣依然比不過潔莉卡。
  【魔法】這個文明的火焰就是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在這樣的情形中──
  「?」
  一台冷凍車隨著現在已經聽習慣的「嘎嘎嘎喀嘰喀嘰!!」輪胎打滑聲,緊急停在稍遠處。從後車門下來的是一名拉開領帶的眼鏡美女,她身穿窄裙套裝,把長髮綁在後腦勺。長相雖然不同,可是自己確實見過她。半透明的潔莉卡從後面抱著流口水且眼睛失焦的優等生,以鼻子冷笑一聲,叫出對方的名字。
  「阿爾梅莉娜嗎?」
  「聰明。那麼,妳應該也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戰鬥模式吧?」
  「滋嗯!!」一聲沉悶的聲音響起。
  巨大鎖鏈加上足以匹敵平衡球的巨大鐵球。儘管不認為她纖細的手臂足以支撐那個重量,不過她現在確實就當那是橡皮球一樣,單手把它輕輕拋起並且接住。
  「我是【毆僧侶】。雖然依存著【魔法】,基本上還是訴諸物理的類型唷……也就是說,只要能用其他方法再現由【魔法】輔助的體力,要直接在現實世界重現葛蘭茲尼爾的戰鬥方式,也不是太困難。」
  這次是利用了建築、看護、農業以及軍事方面都備受期待的輔助服。
  以腰部為中心,將機械手臂以貼著肉體手腳的形式安裝上去,據說這麼一來可以確保超出常人數十倍的搬運能力,可以說是相當具代表性的智慧型裝備。
  她原本是以【魔法】呼喚出鐵球,破壞附近環境後吸附瓦礫來增幅攻擊力,現在也可以用鐵球加上快乾膠儲藏槽這樣的組合來重現。
  「所以我們才會被稱為『異形封頂組』,卻被妳擺了一道。既然冠軍腰帶被搶走,現在一定得把它搶回來才行。」
  從冷凍車當中出現一群穿西裝的男女。
  他們每個人都跟名為阿爾梅莉娜的眼鏡女一樣,手上拿著帶有粗大鎖鏈的鐵球。
  「我帶回來後,由他們設法量產化。真是完全倚靠防衛省技術研究所的幫忙。不過這就是人類的長處。獨佔技術的話會增加稀有價值,公開的話會變成每個人都能做到同樣的事。也就是說,依使用方法會有不同結果。」
  「呵呵呵……」
  半透明的潔莉卡用手指劃過優等生的身體曲線,發出冷笑。
  完全不理會在旁邊擅自鬥爭起來的怪物,只把阿爾梅莉娜放在視野中心。
  「確實很了不起,這傢伙的知識裡面沒有這樣的方法。現在的場面可以說是妳佔優勢……不過妳忘記了嗎,墮落的優等生古魯亞卡哈直接穿著【兵輝】鎧甲。不是以USB硬體鎖的形式,而是原本的模樣。也就是說,她把【魔法】完整地帶到這裡了。如此一來,就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指令】系,以及各種【屬性】的攻擊手段。」
  「滋嚕滋嚕滋嚕」的黏稠聲音,從優等生古魯亞卡哈腳底下冒出。
  從她的影子當中湧出幾根比水蚺還要粗的觸腕。它們順著古魯亞卡哈外露的腳往上爬,纏上她的大腿後,準備蹂躪她的全身。
  回過神來,才發現她的手上已經拿著附有安定裝置,兩端還著裝配短刃的反曲弓般【兵輝】。
  沒錯,這是第二個了。
  除了鎧甲之外,她還擁有一把反曲弓。完全無視法則的半透明惡魔操縱著傀儡,以弓上的短刃刺穿從腳底纏上來的觸腕。下一刻,極度粗大的眾多觸腕就在大腿上留下若干黏液,然後全部被吸進人工物中。接著森然蠢動的弓弦被拉開。
  直接架上箭矢之後,蠢動的觸手像是傳染一樣轉移到箭上。
  一般箭頭可能會浸毒或者安裝炸藥,這時候則化為內含異形的怪物。
  【召喚獵人】。
  這種稀有【職業】能夠任意呼喚出訂定契約的葛蘭茲尼爾【亞人】,除了可以令其直接戰鬥之外,也能將其能力封入刀刃,使其銳利度發生變化。
  潔莉卡盯著森然脈動、有時會稍微伸出觸腕的箭頭,笑著說:
  「【斯庫拉】啊,不錯的選擇。一旦發射出去就能在空氣中自由游泳,成為以十二隻觸腕纏住標的的箭頭,連鋼柱都能捏扁。阿爾梅莉娜,妳就用身體嘗嘗看變化的內容吧。」
  「……那個【兵輝】……」
  「主格依然是鎧甲唷。其他武裝算是從動裝置,總之就是近似外加裝備的存在。不過正如妳所見,這本來就是跟本人的人格無關的構成。」
  從後面抱住對方的半透明惡魔把臉貼到優等生脖子上後,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效果,以嘴唇的接觸點為中心,出現光紋般的圖樣傳遞到肌膚上。
  原本就沒有任何抵抗動作的古魯亞卡哈,這時最後的意志也從五根手指上消失。
  變成完全的傀儡後,柔嫩肌膚的聚合體把弓拉到極限。
  附加安定裝置的弓準確地瞄準獵物。
  「那麼,就讓我一瞬間奪走這種氣圍吧。然後妳也淪落為傀儡之一好了。好好想想妳這樣擋在敵人面前的理由,以及背後想守護的東西吧。因為它們每一個都會添加到妳即將失去之物的清單。」
  「哈!」
  對此,手拿鐵球的窄裙套裝黑絲襪女子輕笑了起來。
  表面上,她是隸屬於離職警官與自衛官自行經營的偵探事務所,實際上則是進行無法留下官方搜查紀錄的外部單位。所以很清楚情報的價值。不會輕易在敵人面前說出真心話。
  本來就沒有在實戰裡百分之百獲勝的方法。但還是接受風險。她已經獲得六本木魔法離殿的報告。某個少女應該有什麼計畫吧。如此一來不用想太多。只要盡量拖延時間,就具提高成功率的價值。
  這是相當重要的情報。為了隱藏這一點,眼鏡美女笑著宣告:
  「要上囉,小女孩。真是的,竟然拿出【誘惑】這種令人稱羨的【技能】。」
  「?」
  粗大鎖鍊與鐵球「轟!」一聲開始旋轉。
  這完全是敵對行動。沉重的鐵球像是在坡道上滾動,緩緩地增快速度。
  「我因為這種粗暴的工作,根本沒有什麼豔遇。心想在葛蘭茲尼爾的話說不定還有些許可能性,結果遇上這場麻煩。就讓我來告訴妳,人類女性的怨恨可不是開玩笑的啊!!」
  
  8
  
  『噗噗,這是類似梅比斯環的構造。』
  碧翠斯像這樣開口表示。
  『我們雖然能回到地球,但應該沒有打倒潔莉卡的方法。噗噗的話應該可以揍扁古魯亞卡哈她們,不過無法前往地球。所以兩邊的條件都不齊全。這樣下去的話,不論哪一邊再怎麼努力都無法解決問題。』
  「嗯?梅比斯是什麼???」
  碧翠斯切下短短一段急救用繃帶並扭曲給他看後,噗噗像是感到很不可思議般,不停用手指畫過環的表面。
  『不是表面也不是背面!這是什麼!?』
  『嗯,雖然很不可思議,可是下次再說吧……如果我們想贏過潔莉卡,得先想辦法解決這個扭曲的環。噗噗,我來告訴你該怎麼做吧。』
  
  
  眾人來到『魔法離殿』用地之外。來到了六本木的公共道路上。
  重新踏出的一步。
  成為反抗巨大洪流的開始。
  「……」
  紅色禮服少女緩緩吸了口氣並且將其呼出。從魔法離殿的庭園突然轉變成充滿水泥與柏油的灰色街道,感覺光是這樣就被奪走大部分體力。喉嚨有點不舒服。眼睛深處感到疼痛。東京在人口密度方面似乎是世界上最密集的地方之一,這難道是表示人類為了追求生活,可以把自己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部浸在泥水裡嗎?
  外界安靜到有點恐怖。
  原本以為自衛隊還是機動隊之類的會進行無謂的戰鬥,看來不是這樣。
  沒有確切的證據。
  然而從附近的樣子,以及來到魔法離殿的VIP的習性來看,馬上就能得到答案了。
  「……捨棄東京了嗎?」
  「咦、咦?」
  三姊妹的老么,屬於小動物系的優花吞吞吐吐地想要反問。儘管害怕提問,但不加以確定也很恐怖。可以看出她正夾在這種兩難的情況當中。
  「反抗到某種程度,知道不行之後立刻轉換方針。我記得現在正在進行橫濱高峰會吧。大概是以保護各國領袖之類的作藉口,把自衛隊的防衛線設在那裡。然後,只要偷偷地讓政府的VIP也一起上車就完成準備,直接奔向安全地帶。地方分權制度先進也不全是好事哦。」
  留下來殿後的是拖延時間的自衛隊敢死隊。
  再來就是無力又正直的警察吧。
  「竊聽到警察的無線電了。」
  開口說話的是女僕三姊妹的長女,戴著家庭教師眼鏡同時有著愛哭痣的色花。
  她把手中的四角形機器連接上自己的平板電腦。
  「敵人從池袋南下然後經過新宿。無視行政機關繼續進行移動。在代代木附近稍微朝東修正方向,目前持續南下。」
  目前的無線電通訊經過加密演算法,所以不是那麼容易能竊聽,但反過來說,只要知道要訣就能夠解碼。而且色花不僅是解碼,她只要手指在平板電腦上動一下,就能任意選擇普通的智慧型手機加以遠距離操縱。
  由於這不是現在還會感到驚訝的事,紅色禮服少女把精神集中在主題上。
  右手忍不住因為習慣而尋求細劍狀【兵輝】的觸感。只是在東京不要說多達一萬四○○○種的【魔法】了,甚至連最低限度的地圖都叫不出來。少女再次體認到自己處於折翼狀態。
  沒有【百分比】的輔助,也沒有【回復魔法】。
  總是在身邊的【伊比利亞半獸人】也一樣……沒想到無法倚靠在那副巨大身軀旁邊,是如此令人不安。
  被擊中一發就立刻死亡,這種真實且規則不同的實戰在等著自己。
  即使理解這件事,少女還是立刻回答:
  「……目標是澀谷嗎?不對,應該是惠比壽吧。」
  對方無視明治神宮與各國大使館等重要建築物持續南下。雖然對於排除、迎擊自衛隊可以說下手毫不容情,不過沒有肆無忌憚地攻擊平民密集的區域。目前還看不出對手的目的,於是紅禮服少女先以地標為中心來思考。
  惠比壽雖然是以啤酒城聞名,不過附近還有相當重要的設施。
  「防衛省技術研究所。那裡確實不斷在進行關於【兵輝】與【大門】的驗證實驗對吧……」
  「也、也就是說,那個怪物是以那裡為目標囉?」
  「……」
  儘管是紅禮服少女自己提出來的論點,但就是覺得不太對勁。潔莉卡已經擁有從原世界干涉這個世界的技術,現在還會想要人類的什麼東西嗎?
  這時候,她不斷從腦袋裡拉出情報。
  除了【兵輝】與【大門】之外,關於那個研究所的重要事項是……
  「……【賢者】。」
  此為謎樣人物或者集團,以匿名的形式提倡異世界葛蘭茲尼爾的存在與【魔法】的可能性,以及最重要的【碎片】可能帶來技術革新。不清楚是個人還是組織的存在,當然也無法得知隱藏在世界的哪個地方。不過好像有傳聞說,【賢者】本人或是直接與他取得聯絡的窗口,存在於防衛省科技研究所之內。
  傳聞終究是傳聞。她當然很清楚從網路上看來的情報根本不可靠。
  然而無法置之不理也是事實。
  「色花,連續劇或電影裡經常會有這樣的情節……實際上要從電腦裡完全刪除檔案大概要花多久的時間?我是指絕對不可能復原的形式。」
  「首先呢,根本不存在『完全不可能復原的形式』。如果是盡可能接近於零,市面上的筆電大概要花十二個小時。其實乾脆泡到強酸裡還比較快,不過也得看機器的規模。一顆硬碟的話不會花多少時間,如果是比體育館還大的超級電腦或者伺服器系統就……」
  「……」
  研究所當然是屬於後者。也就是說,就算職員與VIP急忙進行撤退作戰,設施裡還是有留下【賢者】相關檔案的風險。現在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地方。暫時先假設對方會到惠比壽,如果沒遇見就直接北上前往澀谷,這應該是最佳的策略了吧。
  最嬌小的小動物系女僕悠花雙手握拳,並且這麼表示:
  「但、但是,這樣的話或許是大好良機唷。因為我們比較近啊。」
  (……問題不是能不能追上去,可不可以打倒她才是重點啊。)
  不過少女沒有把話說出口。
  展露淵博的知識讓對方感到不安,一點意義都沒有。
  密花一隻手拿著拖把,不是想當成武器,只是想利用它從遠處把門打開,她開口表示:
  「……說起來呢,在賭命的情況中能不能到達現場也還是個問題。當然會盡力就是了。」
  在三名女僕前導之下,紅禮服少女在破落不堪的日本首都裡前進。以不知是遭到破壞還是遺棄的車子為起點,後頭跟著長長的車陣,大樓到處都可以看見碎裂的窗戶。也有不少水泥塊整個傾塌的地方籠罩在黑煙之下。此外也能看到道路出現不規則的崩塌,地下鐵線路整個外露。由於有幾塊比自動販賣機還要大的塊狀物掉落在鐵路上,所以鐵路應該也無法正常行駛吧。
  「一、一般民眾到哪裡去了呢?」
  「應該是留在屋內吧,靠近手機登錄的【大門】的話,就直接【登入】。到葛蘭茲尼爾便能遠離東京的威脅,而且可以盡情享受【魔法】的輔助。」
  為了從某些怪物手中保護自己,逃到原本就充滿奇幻元素的葛蘭茲尼爾竟然還比較安全,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啊。
  「但、但、但是,來不及的話呢?不對,說起來也有人根本沒有完成前往葛蘭茲尼爾的登錄準備,那他們該怎麼辦……」
  「……」
  紅色禮服的少女想著「答案會相當殘酷」。
  此時,「喀啷喀啷喀啷喀啷!!」的巨大金屬聲接近。簡直像從結婚的教堂要出發去蜜月旅行的敞篷車那麼吵。結果聲音是來自於披薩店的摩托車。後面拖著用繩子綁住的大量空罐。
  少年單手拿著擴音器,像是為了不輸給自己發出的噪音般大喊:
  『嘿、嘿、嘿!!我會把怪物引誘過來,妳們趁機到最近的【大門】!不行的話就去警察局,警察先生還活著唷!!反正那些烏賊、章魚啦的東西也聽不懂,盡量罵沒有關係。咻嗚!×××××!!』
  「……想不到竟然還不要緊。」
  目送發出巨大聲響橫越眼前的披薩店摩托車離開,紅色禮服少女以感到有些厭惡的口氣呢喃。但這時三姊妹中的次女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事情般開口:
  「咦,等一下哦。那傢伙負責引誘的話,最恐怖的問題兒童不是就會到這邊來嗎!?」
  緊接著──
  果然就有一道極度巨大的影子緩緩出現。
  「哇啊!糟糕了。是那個足有一○層樓那麼高的……該怎麼形容……巨大的烏賊!?」
  「是【克拉肯】唷,別愚蠢地想打倒他。色花、密花,請妳們規劃路線。」
  「以人類的速度沒辦法逃離那個巨大身軀。車子和摩托車也因為塞車而無法使用。」
  「從崩塌的柏油路面逃進地下吧。大小姐,跟我來。」
  即使在這種時候,【克拉肯】周圍大樓的屋頂上,也能看見幾輛越野腳踏車不斷在建築物之間跳躍。把手上安裝的應該不是照明燈而是智慧型手機吧,這些專門拍影片的傢伙真是太不怕死了。
  他們之所以沒有被幹掉,應該也跟被召喚到此地的怪物無人統率有關吧。即使是現在,巨大烏賊【克拉肯】與幾種動物組合起來的【喀邁拉】也自行發生衝突。共存、對立以及淘汰。全部交由他們自己決定。所以可以說有機可乘,然而也很難預測他們接下來會有什麼行動。
  (明明不是機械【機關】,和噗噗一樣是葛蘭茲尼爾的居民。)
  儘管覺得有點難過,但現在不是拘泥在這種事情上的時候。既然比自衛隊還要強,就表示不用擔心他們立刻被殺害。對於紅禮服的少女來說,即使相信人類與【亞人】雙方的實力,也不能就這樣一直站在這裡不動。因此一行人仍先往地下前進。
  和在葛蘭茲尼爾時不同,無法輕飄飄地降落。在純白觸腕已經迫近到眼前的情況下,眾人踩著沉重的腳步與只有區區數公尺的落差格鬥。
  下面似乎是地下鐵軌道。不過到處都散落著比冰箱還要大的水泥塊,不然就是傾倒的柱子擋住軌道。列車根本沒有辦法行駛。
  四個人靠著幾乎派不上用場的微弱螢光燈,在隧道裡前進。
  雖然靠著密花的拖把探索黑暗的地面,不過她們也不是就此一路順風。
  「嗯?好像有拍動翅膀的聲音。」
  「噓,從那個剪影來看應該是【哈耳庇厄】吧。擅長【風力】屬性的他們會對空氣振動產生反應,千萬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
  「大小姐果然很清楚嘛。」
  「和【迷宮】的【機關】與【陷阱】不同,他們是在葛蘭茲尼爾的地面上活動的傢伙唷。說不定噗噗的知識比我還淵博呢。」
  【哈耳庇厄】是有著人類女性外貌,雙臂則變成巨大鳥翼的【亞人】,和【飛龍】、【獅鷲】之類的怪物相比較不顯眼。然而那也是在【魔法】保護之下才能這麼說。基本上把他們想成肌力比虎頭海雕大一○倍以上,能夠在空中自由自在飛翔的猛禽就可以了。手槍的子彈無法擊中他們,兩腳的爪子可以把鐵門像吸了水的紙一樣撕裂。
  而且──
  「如果還和其他怪物合作就更糟了。妳們看牆壁上的傷痕。」
  「嗚咿……這是拳頭的痕跡吧?這可是水泥唷……」
  「跟【彌諾陶洛斯】展示自身地盤時加諸於岩石上的痕跡一模一樣。雖然不清楚是共存還是對立,但還是捨棄過於樂觀的想法吧。如果這些傢伙會因為【哈耳庇厄】的叫聲聚集過來,別與其戰鬥比較好。」
  幸好,可能是地上的激戰對各個地方都造成了負荷吧,地下的牆壁與柱子出現許多龜裂。少女們很輕鬆就能從較大的裂口逃進其他地下建築當中。
  有時是宛如迷宮般複雜的地下街。
  有時是防治水患的大規模排水道。
  有時是來路不明的儲備基地。
  像是對於每次穿越牆壁,景色就會為之一變的情況感到眼花撩亂,嬌小的悠花畏畏縮縮地發言:
  「方、方向真的正確嗎?因為沒有作記號的東西,感覺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
  「別擔心。」
  在長女色花開口之前,盯著前面看的紅禮服少女便呢喃道:
  「惠比壽是這個方向沒錯。我不可能在地底下迷失方向。」
  目前確實是最糟的狀況。
  與在狹窄複雜的地下到處巡邏的【哈耳庇厄】或者【彌諾陶洛斯】遭遇的話,可能會當場全滅。可是跟灰色的大樓比起來,紅禮服少女在看不見前方的地下空間裡反而顯得容光煥發。
  可能是這裡類似【迷宮】吧。
  另外可能也跟這裡能讓她想起身邊那個重要的人有關。
  「……感覺就像看見爸爸在工作時的模樣。大小姐竟然因為出現在東京的死亡迷宮而雙眼發亮。」
  顯示地盤的符號、掉落的體毛、水果上的齒痕、掉落在地板上的糞便、摩擦牆壁與地板的痕跡。從各種留下來的痕跡不斷猜出巡邏的【亞人】,並且提出躲避他們的方法。
  「這邊的是【半人馬】以及蛇女【拉彌亞】。蛇女會根據殘留在地上的熱源──也就是足跡追上來。用毛巾之類的綁在鞋子上可以瞞過她。」
  再來只要配合視覺、聽覺、嗅覺等感知的特徵,從對方感知範圍之外前進即可。在遭遇即死亡的情況當中,四個人還是不斷往深處前進。
  以減損壽命來換取高度集中力般的行軍到了最後,少女們終於抵達目的地。
  所有人從保養地下管線的纖細通道抬頭看著正上方,注視梯子盡頭的人孔蓋。
  「大小姐,就是這裡唷。從這裡出去應該是惠比壽的中心,也就是車站附近的巨大複合大樓周邊。」
  「只能祈禱不要突然遇見抓住大樓進行擠壓的【克拉肯】了。」
  她們從人孔蓋來到地面。
  或許是因為所在地的關係,到處都能看見啤酒公司的招牌。從應該已經無人化的車站裡則可以聽見熟悉的廣告旋律。看來高壓電線斷裂之後,左來右往的列車已經自動利用電池驅動駛向最近的車站避難了。華麗的地標,也就是巨大複合大樓的附近似乎正在進行道路施工。燈串包圍當中的柏油路面被切出一塊四角形缺口,工程機械直接被丟在旁邊。
  「附近的【大門】在什麼地方呢?」
  「嗯,在複合大樓一樓有跟健身房共用的類型。」
  悠花不像色花那樣擁有駭客技能。只要不是像神宮、大教堂或者自衛隊設施等專用類型,任何人都能隨便共用的【大門】一般來說都會對外開放。像是學校、公園、健身房等地點。車站前面的導覽板上畫著幾個紅色圓點。
  紅禮服少女從路旁撿起一個原本可能用於施工現場的金屬捲尺,從陸橋上把視線移到好幾條平行的軌道。
  「色花,我會把主要的藥品編號寫下來,妳確認一下貨物列車的內容。密花到工地現場去,我想應該不至於有炸藥與導火線,但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有乙炔和氧氣鋼瓶。悠花從被丟棄的車子上弄來汽油。各位,只要盡量就可以了。還有,有空的話繞到建築物後面去看看,能找到液化石油氣就太好了。」
  「喂、喂喂,這樣大小姐身邊就沒有護衛了唷?」
  「不需要啦。」
  紅色禮服少女看往不同於女僕所在的方向這麼說。
  不對,應該說瞪視才對。
  「我已經找到了。讓邪惡的大魔王沉默下來就是【劍聖女】的工作唷。」
  
  
  9
  
  以藍色蠍子鎧甲操縱墮落的優等生古魯亞卡哈,半透明的潔莉卡悠然直向穿越日本首都。這時候大部分自衛隊與機動隊都已經撤退,固執留下來的志士也被【誘惑】吞噬,他們窩裡反的亂戰要是礙事的話,就叫出【克拉肯】或者【斯庫拉】直接排除。
  當然這個世界裡還是擁有許多具超常破壞力的兵器,之所以沒有轉換方針為投入這些戰力,或許是因為這裡是一國之首都的緣故。在他們放不開手腳的期間,情況漸漸惡化。隨著潔莉卡掌握更多的主導權,【誘惑】就依序操縱被現場氣氛『吞噬』者來填補各種缺陷。這樣的情況最後將擴展至這個國家領土之外的地方。
  而潔莉卡本人並不覺得驕傲。
  因為戰鬥只是為了排除妨礙移動的行為,已經徹底與目的切割開來了。
  「……惠比壽一之三櫻台九番町南崎八之四、惠比壽一之三櫻台九番町南崎八之四。」
  侵略者嘴裡重複呢喃這句話,在黑煙與無人的街道上前進。
  腦袋裡只有一件事。
  
  『嘿,寶貝。讓我告訴妳人類也不是能輕視的存在唷。』
  
  和某個人類相遇了。
  橫跨兩個世界,不應該邂逅的兩個人還是相遇了。
  初次見面時完全無法理解對方的思考與行動,但也正因為這樣,才會對那個頂著黑色短髮的男人感興趣。無法阻止強烈想要理解他的自己。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理由。人生本來就有限,利用每一分每一秒盡情享樂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拖拖拉拉地為了同一件事煩惱呢?這樣的話,乾脆出手把目擊的麻煩解決掉還比較快。』
  
  女人被稱為【魅魔】。
  這是來到葛蘭茲尼爾的人類幫她取的稱呼。據說他們的世界裡有類似的傳說。可是就算她詢問由來,那個男人也只是露出困擾的笑容。於是只能運用各種方法,從許多人那裡打聽消息,但最後忍不住笑了出來。人類確實看得很仔細,卻還是不夠。描述潔莉卡這個惡魔的言詞壓倒性地不足。
  然而,就連這樣的毒婦,還是有男人小心翼翼地不傷她的心。
  光是這樣,就不知道給她乾枯的心靈帶來多少滋潤。
  那個身穿誇張鎧甲,手拿巨大斧頭的男人本身一定不知道這件事。
  
  『也就是問題在於會不會愧對自己。是勝利的美酒還是自暴自棄的悶酒,會讓這杯酒的味道有很大的不同。我是個很老實的人,完全不想喝難喝的酒。』
  
  她和他度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連【亞人】不會靠近的【迷宮】都陪他一起去了。
  自己的人生、生活型態、禁忌、規則……即使捨棄這一切,都想跟這個人一起走下去。因為心中帶著能讓她這麼想的理由。
  
  『儘管難如登天,但就是忍不住會這麼想。真的很想讓妳看一看。』
  
  結果一切全被撕裂了。
  那個人也不在了。
  暗殺的過程根本不重要。也沒空去做復仇這種雜事。潔莉卡•維因•阿爾法•切莉迪亞•魯米迪利耶的靈魂只有一個願望。不論誰來看都會覺得沒有意義,對她來說卻是比星星更加寶貴。
  
  『我住的地方雖然小,不過有一棵很大的櫻花樹,到了賞櫻的季節,都會有很多不認識的大叔拿著酒拜託我讓他們進入庭院。妳不知道櫻花嗎?真希望葛蘭茲尼爾也有這種植物。』
  
  周圍的不安根本算不了什麼。
  完全沒有理由繞到防衛省技術研究所,即使是與世界之謎有直接關聯的【賢者】本人,或者是能與其取得聯絡的人物躲藏在裡面。
  自己只是要去那間房子。
  看看那個鎧甲男子想讓自己看的東西。
  「……」
  惠比壽一之三櫻台九番町南崎八之四。
  即使看了車站附近的導覽板,還是沒有標示出這個位置。
  藉由概算來前進,在類似的街道來回好幾次後,潔莉卡終於發現了。
  她找到了那個地點。
  
  真的很渺小。
  只是一座殘留在兩棟大樓之間般的破舊公寓。
  
  目前的季節距離櫻花季相當遙遠。
  說起來被周圍大樓擋住日光的這塊土地真的還有活力嗎?樹木沒有枯死嗎?甚至會讓人產生這種基本的問題。
  「……」
  即使如此,擁有天使光環與大角的惡魔潔莉卡,還是往內踏入一步。
  她移動顫抖的腳,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哎呀。」
  這種悠閒的聲音並非來自於居民,而是從公寓一樓管理員所生活的房間附近發出的。由照不到陽光的陰濕庭院往外突出的檐廊上,坐著一名老婆婆。
  「難得有訪客。不會是想到這裡租房子的吧。難道是迷路了嗎?」
  「……妳是?」
  潔莉卡忍不住發出困惑的聲音。
  她是以鎧甲束縛優等生,震撼了整個東京的惡魔。可是老婆婆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而老婆婆接著就說出了理由。
  「抱歉,婆婆我現在眼睛幾乎看不見。用拐杖的話,往來於這裡與自宅之間還不成問題就是了。」
  「……」
  「不過還是有我能瞭解的事情。這是快哭出來的氛圍吧。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個人或許知道。
  知道倒在葛蘭茲尼爾的那個人、潔莉卡不清楚的部分。
  「我是來找住在這裡的房客……」
  原本準備加上一句「雖然是多此一舉」。
  老婆婆卻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說:
  「什麼嘛,那就早點說啊。我想應該只有『那個人』了。因為所有房客都離開了,本來打算要改建這棟破舊的公寓,不過有一個人還是持續繳納房租,所以也沒辦法把這裡打掉。」
  「那個人是……」
  不會吧?
  「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唷。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有錢還是窮光蛋。明明住在這麼破舊的公寓,卻一口氣付了一○○年份的房租。也因此他人雖然不在了,我還是得幫忙管理這個地方。這麼有錢為什麼還要一直住在這種地方,這是我長久以來的疑問,不過我現在終於知道答案了。」
  只要是和他有關的情報──
  自己都想知道。
  即使眼睛看不見,但是能讀取到他人的感情。在她提出問題前,如此表示的老婆婆就先宣布答案。
  
  「因為那個人有句口頭禪啊。他老是說從這裡的窗戶看出去的櫻花最棒了。還說將來一定要帶自己的老婆來這裡。」
  
  無論多麼努力……
  都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潔莉卡當場癱軟在地,額頭摩擦潮濕的黑土哭了起來。這個透過優等生身體的舉止或許是最惡劣且低級的冒瀆。但還是感覺到來到這個地方的確值得。
  那個男人實現願望了。
  即使已經在異世界成為屍骸並且腐朽,但確實從他嘴裡說過的那個願望。
  如果他沒有死亡,潔莉卡也不會如此瘋狂地想要橫跨兩個世界。
  「櫻花開了嗎?」
  老婆婆這麼問道。
  「婆婆我眼睛不好所以沒辦法確認,不過有時候跟季節無關,會因為花期錯亂而開出花朵。今天不知道如何呢?」
  潔莉卡抬起沾滿眼淚和黑色泥土的臉。
  視野充滿眼淚而看不清楚。
  而且──
  潔莉卡有潔莉卡的目的。
  「……終於。」
  即使再怎麼閉緊嘴唇,還是無法阻止這道聲音。
  表情被瀏海擋住,潔莉卡斷斷續續,但是明確地說出話來。
  「終於。」
  綁住傀儡古魯亞卡哈全身的藍色蠍子鎧甲發出淡光。從左右兩邊的下方撐起低調胸部,只有前端為紅色的大鉗打開,從該處飄出某件小小的物體。
  那是幾根毛髮。
  她直接埋在穿越雙方世界的【兵輝】裡,把它們帶到這裡。隔著薄膜的潔莉卡無法辦到、僅僅數公克的奇蹟。那個人賭上身家性命所完成的實驗成果。
  「終於能和你一起來到櫻花前面了唷。聽到了嗎,大笨蛋……」
  人類雖然能自由往來於地球與異世界之間,可是能帶回來的東西會受到限制。
  一旦人類成為遺體,也會因為變成『物品』而無法隨便使用【大門】。
  所以……
  無論如何──
  白色修道女都想完成他最後的心願。
  兩個人一起看櫻花。
  橫跨兩個世界,無視大前提的夢想。
  不論是多麼扭曲,多麼不受其他人理解的形式。
  沒錯,把它當作鎧甲狀【兵輝】的一部分組合起來,再利用【兵輝】是可以往來於兩個世界的人造物這樣的特性,和他的頭髮一起來到這裡。
  不知道問過自己多少次了。
  根本無法為死者做任何事,這會不會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親眼看到一棵到處都有的植物又能改變些什麼?有沒有遺髮真的有意義嗎?讓【教團】還有【驚爆點】襲擊自己的教會時,她也覺得因為控制失誤而死亡就算了。反正能夠和他到同一個地方去的話,就算是幸福的結局。
  然而潔莉卡還是來到這裡。
  周到的計畫、實現計畫的技術,以及致命的惡運。
  所有條件備齊後,成就了這一切。
  「請問……」
  「嗯?」
  「請問可以讓我把這個埋在櫻花樹下嗎?」
  這是原本不需要的程序。只要一直把遺髮擁抱在胸口就可以了。
  但是她決定不這麼做。倚賴只到這裡就可以了。
  這個罪,是自己一個人所犯下。
  所以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讓他陪自己到最後的打算。
  她一直認為必須在某個地方把這份惡切割開來。
  面對潔莉卡──
  簡直像守墓人的老婆婆咧嘴笑著點了點頭。
  
  「可以唷。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妳也一路努力過來了吧。」
  
  這一次,這一次擁有妖豔肢體的潔莉卡真的像個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不但不介意自己的任性,甚至允許自己順利完成收尾工作。
  雖然這樣的行為不可能全部獲得原諒。今後她的頭上必須一直頂著罪人的帽子。不過還是覺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
  (……已經可以了。)
  隱藏在藍色蠍子鎧甲裡面的東西,以人類的單位來說不過只有數公克。
  只是可以用手指捏起來的幾根頭髮。為了這麼一丁點東西,惡魔替兩個世界帶來混亂,甘犯所有冒瀆,只為親手完成唯一一個願望。
  惡魔看向櫻花。
  和他一起,看著、共享著他到最後的最後還很高興般訴說的東西。
  之後的責罰由自己一肩擔起。所以就和幸福的回憶一起把他留在這裡。
  這是為了做到這一點的告別式。
  (結束了,全部結束了。所以和我懷抱於心中的櫻花合而為一吧,愛人。)
  接下來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讓人踐踏他。惡魔依然跪在地上,以古魯亞卡哈的雙手,在老樹底下骯髒的黑土上挖了一個淺淺的洞,把數根頭髮放進去,接著再次把土蓋上。最後像在哄小孩子一樣,以手掌溫柔地撫摸了好幾次。
  「可以……」
  「嗯?什麼事?」
  「可以跟我做個約定嗎?接下來會發出巨大的聲音,不過妳不用擔心。就算嚇到了,也絕對不要往我這邊追過來。」
  渴望已久的儀式結束了。
  擦拭完眼角的淚水,性感的惡魔帶著自己佔據的優等生整個轉過身去。
  「……謝謝妳等我把事情做完。」
  「──」
  等待她的是身穿紅色禮服,頭髮綁成雙馬尾的少女。
  即使長相不同,潔莉卡依然馬上認出來。她是人類最強的代表人物,封頂組之一的【劍聖女】碧翠斯。
  即使理解這一點,惡魔依然發出冷笑。
  不需要溫柔的表情了。
  把待在同一個空間裡的老婆婆從意識中切離,潔莉卡面對自己的敵人。
  「妳已經達成目的了。願不願意就這樣回去葛蘭茲尼爾?」
  「確實已經盡完義務。但既然引起那麼大的騷動,回到那裡去人類也會組成討伐隊,以人海戰術把我幹掉。葛蘭茲尼爾很小,逃回去只會讓自己喪命。」
  「也就是說……」
  「我要留在這裡。留下來並隱藏行蹤。完成約定之後我就要過自由的生活了。」
  「即使知道這樣會讓自己的壽命縮短?」
  人類在異世界長期滯留的話,重力、空氣的組成等微妙的誤差都會對以生理時鐘為主的身心造成嚴重影響。反過來說,過於習慣葛蘭茲尼爾的潔莉卡,在地球上應該也會遇到同樣的問題。嚴格說起來她不存在於地球,而是處於從葛蘭茲尼爾那邊透過薄膜來干涉地球的狀態,但潔莉卡的耳目所看見、聽見的依然是東京。如此一來,應該也會如實地受到影響吧。
  然而,半透明的潔莉卡像是毫不在意般,抱著古魯亞卡哈的脖子。
  腰部後方那條長尾巴狀紅色插頭,直接刺入可憐犧牲者的背部。
  接著惡魔更把臉貼在她脖子上,於是發光的紋路透過女性的肌膚,確實地把最後的抵抗轟飛。
  這是為了把古魯亞卡哈改變成能夠殺人的傀儡。
  「人類,這不是妳要擔心的事情。」
  「是嗎?」
  少女應該無法使用【魔法】。
  也沒有劍、弓等武裝,只是個柔弱的小女孩。
  「那我就不用客氣了。」
  潔莉卡不由得把視線從她的眼睛上移開。
  少女的眼神就是帶有這樣的壓力。
  「我不清楚妳有什麼人生計畫。也不知道妳想打著如意算盤,過著多奢華的生活,還是找到了什麼小確幸。這些都不重要。」
  簡直像火焰一樣。
  光是靠近就會讓肌膚感到被烤焦,更何況是觸碰到她?
  「噗噗說,想和大家和氣融融地相處。而【修女】妳也包含在他所謂的『大家』裡面。但妳卻利用、欺騙、背叛了他這樣的想法。如果這就叫做『成功』,那我絕對得和妳一戰了。」
  「……」
  「就像妳為了自己重要的人而與世界為敵一樣,我也是為了自己重要的人而與世界為敵,才會來到這裡。所以事到如今,已經無法避免這場決鬥了。」
  潔莉卡輕笑了起來。
  那種淡淡的笑容,實在不適合只有在這裡角才特別大的惡魔。
  「真是的。我們身邊都有個沒用的男人,才會讓我們這麼辛苦。」
  「妳錯了。」
  紅色禮服少女立刻反駁對方。
  她開口堅定地說道:
  「他是我人生裡最棒的男性,找遍兩個世界也找不出第二個。」
  
  10
  
  不論有多少理由,不論決心有多堅定。
  基本上紅色禮服少女還是什麼都辦不到。不但不能使用【魔法】,也不是什麼劍術達人。現在對上了使出全力的【召喚獵人】,以及完全操縱她的【魅魔】──擁有天使光環與惡魔之角的潔莉卡。這種超乎常人的對手絕對不是她能夠應付的。
  「菲莉妮翁,還有阿爾梅莉娜。」
  好幾條黏糊糊的觸手隨「滋嚕滋嚕滋嚕!」的聲音,從優等生古魯亞卡哈腳底的影子裡飛出來。她以反曲弓下端的短刃刺中觸手,將其儲備於弓中,再從腰上的箭筒抽出箭,架到弓上把怪物吸取到箭頭裡面,最後擺出附加安定裝置的反曲弓來對準敵人。
  隨著瞄準開始出現明確的力量。
  等待命令的觸腕怪獸,其殺氣已經先一步貫穿紅色禮服少女的眉間。
  「妳覺得為什麼會出現這些名字?還有妳為什麼會來得及?為了拖延時間,她們有了什麼樣的下場呢?」
  「嗚!!」
  將黑色長髮綁成雙馬尾的少女絲毫沒有猶豫。
  不輕易被對方掌握的她,直接往後退想要拉開距離。
  「小鹿在山野裡頭的跳躍,能夠躲過獵人的弓箭嗎!!」
  對方毫不留情地發動【魔法】,觸腕以怒濤般的速度從箭頭噴出。
  那不是箭應該有的軌道,不像是飛行而是以游泳般的動作朝少女襲去。正確地刨開血肉,接著從箭頭噴出的無數觸腕會抓住體內的內臟將其捏扁。她不可能逃離這連同樣體積的鋼塊都能捏扁的攻擊。
  不對,應該說原本是這樣。
  
  「磅──!! !! !!」
  如果不是紅色禮服的少女剛揮動一隻手,就有恐怖的火焰噴出的話。
  
  觸腕之箭被打中。
  軌道稍微錯開,從少女的臉頰旁邊經過。
  「什、麼?」
  即使架起下一支箭,附身在傀儡身上的潔莉卡還是瞪大了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妳應該無法使用魔法才對!!」
  像是要糾正某種錯誤般,她把弓上的短刃朝從腳底影子裡冒出的怪物刺去,藉此解放更多庫存。這次是風之化身,能夠抓住靈魂離去的【哈耳庇厄】。箭在途中分成一○支,分別從各個角度正確地往少女的要害飛去。
  可是這也跟剛才一樣。
  應該擊中卻失手了。
  少女稍微橫移,而當她右手直向以及橫向掃出時,都會有紅色火焰覆蓋整個空間。火焰的爆發錯開必殺之箭,讓箭飛向其他地方。
  不是用不可能發生這句話來逃避的時候。
  即使絞盡古魯亞卡哈的腦汁,也想不出光靠地球上的存在就使出【魔法】的方法。這是潔莉卡的特權。所以她在這邊才會是無敵的存在。明明應該是這樣才對,紅色禮服少女卻破壞了這所有的前提。
  耳裡聽見「咻咻」的聲音。
  這時潔莉卡才終於開始觀察。雙馬尾少女手上拿著的應該是金屬製捲尺吧。把它拉出數公尺,像鞭子一樣地揮舞。
  然後當她再次從黑土空間踏向外面時,鼻子聞到了異臭。
  依古魯亞卡哈的知識顯示,這可能是可燃物。
  「不會吧……」
  「我的確不會使用魔法。」
  少女擺出幫煙火點火用的金屬捲尺宣告。
  「但是,我比任何人都瞭解火焰的性質與特徵。而如果有不用【魔法】也能產生火焰的方法,那麼我要操縱它們比運用一○根指頭還要容易。」
  眼睛看不見的可燃性瓦斯。
  雖然有這樣的統稱,其實有各種不同的性質。有的比空氣還重,有的比空氣輕。有的溶於水,有的則否。有的會熾烈燃燒,有的會引起爆炸。精心挑選並且加以組合,便能把什麼都沒有的空間變成火焰迷宮。
  沒錯──
  「既然能夠窺探那傢伙的腦袋,應該知道好萊塢電影吧?」
  「嗚……」
  「用太多CG的話會讓人覺得太假了,所以最近真人替身與炸藥引起的爆炸有復活的趨勢。然後他們能用鐵板與空氣壓縮機來操縱爆風的方向,也能以數十公分為單位分辨爆炎與安全地帶。只要記住各自的特性,即使在同樣的廣場裡引起爆炸,也可以達成除了目標之外所有人毫髮無傷的狀況。」
  金屬捲尺再次像生物一樣在少女周圍躍動。
  這次已經不是為了防禦。
  
  「看起來就像魔法一樣。」
  
  爆炸接二連三發生。
  這次輪到操縱優等生的潔莉卡為了防禦而使用【魔法】。架起的弓前面雖然出現圓形光盾,然而紅色禮服少女還是毫不在意地進攻。進攻進攻不停地進攻。
  (……可惡!古魯亞卡哈的腦袋裡沒有這種知識,這沒用的東西!!)
  「嗚!」
  被藍色蠍子鎧甲綁住的優等生,腿部稍微從地面浮起。
  紅色禮服少女像要鑽破對方的防禦般,把金屬捲尺鞭子縱向揮落。
  「濃硝酸是酸化劑,酒精是可燃性液體。貨物列車的儲存槽裡就有這兩樣物品。」
  些許火花就能把世界轟飛。
  也就是說──
  「把兩者綜合起來就是火箭燃料。憑妳智能不足的小腦袋瓜能夠瞭解嗎?」
  「喀───!! !! !!」一聲,強烈的閃光迸發。
  惡魔咬緊牙關,透過藍色蠍子鎧甲操縱古魯亞卡哈,試圖以【魔法】把雙腳固定在地面。
  但已經太遲了。
  把黑色長髮綁成雙馬尾的少女再次揮舞金屬捲尺,以爆炸將附近的消防栓吹飛,然後將強大的水之奔流轟向對方。
  「火箭發射時,畫面上那些白色的東西不是煙唷。」
  少女甚至能帶著輕鬆的微笑繼續表示:
  「是為了不讓引擎與發射裝備因為高溫而受損的冷卻水,大量變成水蒸氣才會那樣唷。那種情形叫做水蒸氣爆炸,其實也很危險呢。」
  少女又追加了一記攻擊。
  壓力瞬間增加,超過了能負荷的界限。身穿藍色蠍子鎧甲的古魯亞卡哈,連同身穿鱗片泳裝般裝束的半透明潔莉卡被強大力量一推,像流星一樣飛了出去。屋外道路附近就是成為該地地標的巨大複合大樓,古魯亞卡哈與惡魔撞破該處的玻璃門後滾到建築物裡面。
  「喀哈!嘎噗哈啊!!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將從優等生身上反饋的疼痛轉變成快樂麻醉自己,半透明的潔莉卡強行讓附身的古魯亞卡哈撐起身體。
  不論使用了什麼樣的戲法,現在的紅色禮服少女都不是等級封頂的怪物【劍聖女】。只不過是個纖細、脆弱且毫無防備的人類。不受到迷惑,直接進行正面對決的話潔莉卡就能勝利。鼓舞身為【召喚獵人】的古魯亞卡哈,看是要呼喚出【克拉肯】還是【斯庫拉】都沒關係。這樣便能把那個少女像榨果汁般壓扁。
  不過,對方接下來使出的依然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手段。
  光亮的地板上有某樣東西滑了過來。潔莉卡帶著警戒心將視線移過去,看見卡片大小的精密機器。而古魯亞卡哈的知識則這麼告訴她──
  (智慧型手機?插入【兵輝】進行【經驗值】轉換的……)
  這是下一刻發生的事情。
  機械響起警報聲,周圍的空間發射出紅光。像是要把潔莉卡包圍起來,出現邊長兩公尺左右的正方形,以及往上方延伸的立方柱體光芒。
  「我已經對那邊送出訊號了。」
  這時才發現──
  這裡是什麼地方。
  「【登入】、【登出】失敗的話,地球與葛蘭茲尼爾雙方的【大門】都會發出警告訊號。信號也會傳達到另一邊。希望噗噗能注意到。」
  「不、會吧……」
  在街上要是不小心連上偽裝成公用無線區域網路的無線存取點,不論手機的安全性設定如何都會被駭入,然後藉由外部操縱隨便亂分配【經驗值】。所以經常會收到提醒郵件,要人把自動搜尋存取點的設定關上。
  而對三姊妹的長女色花來說,破解警察無線電的數位暗號與遠距離操縱一般的智慧型手機,都是輕而易舉之事。
  無關潔莉卡的意志,手機自己跑起了程式。
  鎧甲【兵輝】雖然不是USB硬體鎖的外形,可是破壞作為基軸的手機時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可以說沒有人知道,沒錯,就連潔莉卡也不知道。因為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當然沒有人知道。同時也不是能在這種勝負關鍵時刻嘗試的事情。躺在實驗台上的不只有古魯亞卡哈。還包含透過薄膜的力量抓住她的自己。
  「【登出】作業完成前有兩到三分鐘的時間。」
  往前踏出一步,紅色禮服少女在空中揮舞金屬捲尺長鞭並且這麼宣告。
  腦袋裡浮現以高興表情說著「在森林裡遇見噗噗也沒有逃走」的噗噗。
  「在那之前我會徹底擋住妳,再次把妳和古魯亞卡哈轟回葛蘭茲尼爾。到那邊去跟噗噗道歉吧。看看哭得最慘的傢伙臉上的表情吧,潔莉卡!!」
  
  11
  
  「嘖!」
  同時具備天使光環與惡魔之角的半透明潔莉卡忍不住咂舌。
  要是那個一身蠻力的【伊比利亞半獸人】在【大門】另一邊等著的話就糟糕了。如果作為錨點的古魯亞卡哈掉入葛蘭茲尼爾,失去支撐的潔莉卡自身也會從持續膨脹的宇宙盡頭回到原本的座標。如此一來很可能一擊就被幹掉。
  「嘖嘖────────────────────────────────────────────────────────────────────────────────────────────────────────────────!!」
  所以,發出白色光芒的惡魔捨棄了一切。
  毫無顧忌地以蠍尾的紅色插頭刺入優等生古魯亞卡哈的背部,並且把嘴唇貼到她脖子上,以【召喚獵人】的【魔法】叫出巨大的【克拉肯】與【斯庫拉】。有的將其封進箭裡,有的讓其直接暴動,就像要從內側將巨大複合大樓弄塌般的猛烈破壞朝紅禮服少女襲去。這全是為了讓少女的一切努力白費。
  可是少女也堅持著一步都不肯退後。把背後交給負責散布可燃性瓦斯的女僕三姊妹,自由自在地揮舞金屬捲尺,或是撕裂空間或是擊打牆壁與地板來撒出火花。不斷引起大爆炸,藉由四處亂竄的火焰阻止發出白色光芒的惡魔逃走。
  不用打倒巨大怪物也沒關係。
  給予潔莉卡痛擊也不是紅色禮服少女的責任。
  只要讓情況陷入膠著。只要一步都不退後。兩分鐘到三分鐘,一二○秒到一八○秒。只要咬緊牙關撐過這段時間,起動中的【大門】就會迅速將古魯亞卡哈,以及附身在她身上的潔莉卡送回葛蘭茲尼爾。
  之後就是噗噗的工作了。
  為了讓他拭去悔恨、洗刷一切,再次露出心無罣礙的笑容。
  忍受猛攻,像一塊厚重的岩石一樣擋在那裡,無論如何都要留住她!!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都用力大叫,恐怖的力量也從正面互相衝突。
  只是潔莉卡一點一點佔了上風。為了逃出【大門】的圓圈,她開始往前進。
  呵……露出大角的半透明惡魔冷笑了起來。
  距離【登出】完成還很遙遠。這樣下去自己絕對能逃走。
  當她這麼想的時候──
  
  連續響起「啪啪嗯啪啪嗯!!」的爆裂聲。
  
  聲音像是要援護紅色禮服少女,從她的身後傳出。少女沒有放鬆攻勢,回頭看向陌生的槍聲來自何人,結果立刻瞪大了眼睛。
  來者是有著一頭輕柔金髮,臉上戴著瓶底眼鏡的巫女。她畏畏縮縮地架著折疊起來剛好可以收進公事包裡的全自動式衝鋒槍,那種模樣可以說完全不符合巫女的形象。
  看那凶惡的彈鼓就知道,大概有一○○到一五○發子彈。除了圓圈鏡片眼鏡之外,兩個世界的長相並沒有差別,所以紅色禮服少女忍不住呢喃:
  「菲莉妮、翁……?」
  「不只有我唷!!」
  
  帶著鎖鏈的沉重鐵球「咚喀──!!」一聲,往發出白色光芒的惡魔轟去。
  
  這次又是從另一個方向。那是一名身穿窄裙套裝、將長髮綁在腦後,臉上戴著眼鏡的成熟女性。雖然長相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可以從武器特徵聯想到她的身分。
  「妳是阿爾梅莉娜嗎!?」
  「妳不會是看人的胸部來判斷身分的吧?總之先處理那個傢伙吧,要強制【登出】把她送回葛蘭茲尼爾對吧!廢話少說,快點把事情結束吧!!」
  兩個人都不是毫髮無傷。
  從不自然的站立姿勢可以推測出她們是強忍住傷勢,而且潔莉卡的言行舉止也相當明顯。她們大概都敗退過一次了吧。
  然而她們還是再次站起來。為了助雙馬尾少女一臂之力而來到這裡。即使咬緊牙根,拖著沉重的身體,隱藏住衣服底下的血跡也要達成目的。
  趕上這最後的瞬間了。
  所以──
  好好領會吧,領會這份心意。
  借助兩名友人的力量,剛才膠著的戰況有了變化。
  不對,紅色禮服少女不是孤軍奮戰。還有能正確達成指示的三名女僕支持,她才能撐到現在。
  藉由眾人的力量。
  再次把那個孤獨的獨裁者……
  用力地推回去!!
  「……很痛苦嗎?」
  在爆炎與光箭此起彼落之中,紅色禮服少女像這樣呢喃:
  「雖然是老掉牙的平凡台詞,但我還是要對妳說。先離世的那個人,應該不會希望妳這麼做。」
  「嗚,別說得好像瞭解那個人一樣,除了我之外,沒人能說這種話!!」
  「老套的正確論點刺痛妳了嗎?聽些場面話讓妳很難受嗎?可是呢,那就等於是承認自己因為痛苦而將一隻腳踏入歧途一樣唷!!」
  過去雙馬尾的少女也差點步入這樣的歧途。
  為了親手殺掉把噗噗的過去與未來都搞砸的不良軍人集團【艾爾基亞德】的領袖,她竟然準備燒毀一切。
  那個時候,最後與她對峙的就是噗噗。
  噗噗站在眼前時,讓自己感到最痛苦的不是他身為【伊比利亞半獸人】的強大膂力。
  而是心裡的某個地方其實很清楚。清楚自己根本沒有站得住腳的論點,說服筆直看著這邊且擋在身前的他。
  「那個人絕對不會希望妳弄髒自己的手!那個人絕不會希望妳為兩個世界帶來混亂!那個人絕對會希望妳獲得幸福!!好了,如果妳有什麼贏過我的『正當理由』,就說說看啊,潔莉卡!!別把臉轉開,看著我的眼睛說出來!!不是由大家投票決定,也不是遵從寫在某部法典上面的記述。而是把自己的手貼在胸口說出答案!他不過是那種寧願妳弄髒手也要達成自己目的的人,還認為妳出生的葛蘭茲尼爾裡沒有任何景色可以贏得過櫻花,妳真的能說出這種話嗎!?」
  「……!?」
  「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妳就算唾棄整個世界也想要保護那個人,所以絕對無法說出貶低他的話!如果從內心找不到『正當理由』拒絕這種老套、窠臼又廉價的發言,如果面對這種理所當然的『正當理由』會覺得痛苦,如果痛苦、難過到說不出話來又只能倚賴蠻力發洩,現在支撐妳的感情不論多賺人熱淚都只是騙人用的唷!兩個世界沒有理由因為那種東西被搞成這樣!!完全沒有道理!!」
  「嗚!」
  「砰」一聲,傳出了類似細微電子音的聲響。
  經過一二○秒。那是【大門】完成【登出】準備的聲音。
  「我絕不允許打贏了就跑,就用妳出生的葛蘭茲尼爾的方式來制裁妳吧。」
  把金屬製捲尺像鞭子般揮舞,紅色禮服少女如此宣告:
  「到那邊去向那個人還有噗噗道歉吧,潔莉卡!! !! !!」
  「嗚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2
  
  另一方面,葛蘭茲尼爾裡的噗噗正待在森林裡面。
  他坐在土壤整個外露的地面,把幾塊小木板排在一起。
  或許有某種法則,只見他急忙又把木板翻過來改變成橫向排列。
  手掌大小的【妖精】梅莉蒂亞娜在樹木上翩翩飛舞,以感到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
  「【史特莉歐娜】大人,噗噗先生到底在做什麼啊?」
  「葛蘭茲尼爾一帶,人類使用的【大門】數量可以說是數也數不盡。所以他才會像那樣確認該在什麼地方等待敵人。」
  「哦,是占卜嗎?噗噗先生也有羅曼蒂克的一面呢。」
  【妖精】像這樣表達理解之意,不過站在樹枝上的【史特莉歐娜】卻有不同的看法。
  (……計算尺嗎?但也不像是單純的函數計算。看起來相當特殊。)
  除了使用簡陋按鍵與齒輪的陽春收銀機之外,偶爾會看見旅館街裡感嘆沒有計算機或者電腦的人類,不是使用【魔法】或【兵輝】,而是利用像這樣的計算尺。那是一群在【迷宮】以外的地方絕對不使用【魔法】的傢伙。另外聽說在沒有電腦的時代,光靠計算尺就能用於天文學、藥學,甚至是蒸氣機動力的豪華客船或必須承受龐大水壓的水庫等設計。
  噗噗並非一切都依靠手裡那把計算尺。
  他的腦袋裡首先要經過幾萬甚至是幾億這樣的龐大計算,每當這些計算結束之後才會動一塊木片。之後就重複這樣的動作,像堆疊積木一樣逐漸完成這件重要的工作。
  只是他如此大費周章,是在計算什麼呢?
  有如此的演算能力的話,甚至連丟進大海裡的戒指會落在海底的哪個座標,都能正確地計算出來吧。
  計算出答案的噗噗迅速站起來,低聲自言自語:
  「……碧翠斯的話應該會從那邊來。」
  
  計算出正確答案了。
  之後只要用【大門】的顏色來證明即可。
  
  
  13
  
  勝負真的在一瞬間就決定了。
  眼前的一切全部漫天飛舞。周圍逐漸變轉成熟悉的深沉空氣。幾乎是生理上強制讓她感到安心,但不是管這種事情的時候了。
  「滋!!」的沉重聲音在前方響起。
  圓滾滾的巨大身軀覆蓋優等生所有視野。
  眼前是肩膀上扛著宛如圓木或者鋼筋般【兵輝】的【伊比利亞半獸人】末裔。
  「啊。」
  根本沒有說話的時間。
  一開始就說過了。一瞬間便分出勝負。
  所以──
  
  喀嘰咿────────────────────────────!! !! !!
  使出全力的揮棒攻擊。
  藍色蠍尾裂成碎片,打出了滿壘全壘打。
  
  
  
  潔莉卡的!不會用到最後的羊皮紙製交涉材料
  
  
  1•克服異世界間身心異常的辦法
  地球與葛蘭茲尼爾在自轉、重力與空氣組成等地方都有微妙差異,所以異鄉人長期滯留將會給身心帶來嚴重影響。但我是【魅魔】,是誘惑人的生物。以事先調整過的數值來【誘惑】自己的話,就能重新調整以生理時鐘為主的生物節律並且解決這個問題。
  這是【魅魔】種的特性。同時最重要的是,因為我持續看著無法【登出】而在葛蘭茲尼爾逐漸衰弱的那個人,才能夠理解這個辦法。可以嘗試的方法我全部試過也受到了挫折。自認為已經比任何人都要瞭解人類的構造。
  
  2•將【兵輝】扭曲成梅比斯狀態的方法
  一點一點地改造那個人的鎧甲。這是為了埋入那個人的遺髮,透過薄膜與異世界接觸並一起看櫻花。可以得知附加效果是在地球與葛蘭茲尼爾兩邊都能完整發揮【兵輝】的能力,此外根據附身作奴隸的人選,也可以將與其訂定契約的眾【亞人】納為我方戰力,不過這副鎧甲運用了葛蘭茲尼爾特有的技術與法則。如果有人跟我一樣與苦惱共度了那麼長一段時間,那他應該能找到這個辦法,只是一般人在異世界滯留幾天就會身心崩壞,所以應該不可能有人到達我這樣的領域。
  只不過,使用1的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基本上以地球這邊來看的話,這樣只是增加來自葛蘭茲尼爾的侵略風險,應該不會有人再製作同樣的鎧甲,不過要是有人把【亞人】的肉體扯下來當成生體零件,準備像【碎片】那樣當作技術進步用的踏板,那也不足為奇。)
  
  3•關於如何操縱利用了蠍子鎧甲與血之精油的自身『靈魂』
  關於這個項目還是避免寫下文字敘述吧。只存在於我的腦袋裡就可以了。
  
  這是為了買回靈魂的契約書。
  打開羊皮紙的行為本身,就跟折斷牙齒向區區人類承認敗北一樣。
  與其求饒,倒不如在流血之前先咬舌自盡。
  
  潔莉卡•維因•阿爾法•切莉迪亞•魯米迪利耶


  終 章
  
  
  結束之後,才發現事情竟然這麼簡單。
  被潔莉卡附身的古魯亞卡哈從地球消失了。
  她所放出的【克拉肯】與【斯庫拉】等怪物原本都還在都內徘徊,但主導權依然在【召喚獵人】身上才對。主人消失的同時,這些在各地肆虐的怪物也像融化在空氣裡頭一樣不見。
  威脅自然消失之後,進展便相當快。
  這個世界上屈指可數,有一○○○萬人以上生活在其中的大都市迅速恢復機能。
  「噗。」
  碧翠斯為了報告後續而來到葛蘭茲尼爾,結果噗噗這麼說:
  「碧翠斯,噗噗把古魯亞卡哈那個傢伙撿回來了。人類在這裡待太久的話會弄壞身體,確實地讓她回去原來的世界吧。」
  「謝謝你,噗噗。」
  古魯亞卡哈也有她必須面對的現實,雖說身體遭到藍色蠍子鎧甲控制,也不可能直接無罪釋放。只要詢問她跟潔莉卡認識的契機,應該就會發現許多新的事實。
  只不過,把她丟在葛蘭茲尼爾變成廢人也太超過了。
  還是讓她回地球贖罪,然後想辦法重新做人才是最佳選擇。
  「話說回來,碧翠斯,有件事情噗噗覺得很不可思議。」
  「嗯?」
  歪著脖子的噗噗似乎不認為事情就此結束。
  他繼續開口:
  「雖然撿到古魯亞卡哈,但沒看到那個叫做潔莉卡的傢伙。」
  「……」
  「那傢伙是讓古魯亞卡哈拉住自己。這樣的話,會不會是古魯亞卡哈放開她的時候,掉到別的地方了?」
  
  
  將東京六本木中心地帶切出一個大圓形的建地。
  魔法離殿。
  騷動結束之後,三個人再次齊聚一堂。
  「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不太能做出這種顯眼的舉動。」
  身穿窄裙套裝且將長髮綁在後腦勺的眼鏡女這麼說完,嘆了口氣。
  在她附近那名輕柔金髮戴瓶底眼鏡的巫女,則看起來更加坐立難安。
  「倒是我沒聽說妳是警務相關人員還是外部單位之類的,剛才我還在妳面前拚命開槍,今後會有什麼下場呢……?」
  「就是因為也要談這件事情才會開協調會吧。不過妳們兩個都是眼鏡妹耶。」
  紅色禮服少女閉起一隻眼睛。
  「不過,自衛隊和機動隊都出現了那麼嚴重的失態。隨便究責的話只會自掘墳墓,我實在不認為關於這次的騷動會實施什麼大規模的搜查行動。」
  「……我就明說吧,最危險的就是妳唷。」
  身穿窄裙套裝的女子很無奈似地說道。
  「大部分的問題大概都會被帶過,但『某些高層』應該不會放過這裡的事情。紅色【劍聖女】沒有獲得中央的許可就擅自離開魔法離殿,一定會受到某種懲罰,妳自己要小心。」
  「那是我的問題唷。」
  將黑色長髮綁成雙馬尾的少女聳聳肩後,催促對方說下去。
  現在要開始進入主題了。
  輕柔金髮的眼鏡巫女以及窄裙套裝女子如此感覺到後,同時低下頭來。
  不只四十五度,而是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至今為止真的很抱歉!!」
  「雖說是工作,欺騙了妳依然是事實!!」
  相對的,紅色禮服少女則是輕輕呼出一口氣。
  「哪有什麼騙不騙,我也沒說出全部的事情吧。像是被幽禁在【魔法離殿】之類的。我也不是沒有事情瞞著妳們,是妳們自己擅自調查然後誤認我是清白的吧?」
  「但是、但是,我把和噗噗經歷的事情也報告上去了。像是那個【兵輝】的祕密以及【伊比利亞半獸人】的靈魂!那應該是妳最大的弱點!!」
  「那也不是什麼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
  「嗯,為了掌握妳的戰力,我偷偷計測了【百分比】系以及各種【魔法】,具體來說就連三圍和胸部之類的也量了!」
  「妳等一下給我到後面來,乳牛!」
  雖然某些時候發出了低沉的威脅聲,不過大致上都相當和平。
  她們已經是能把背後交給對方的關係。
  事到如今不可能因為一點龜裂就破碎。
  「話說回來,我想問一下潔莉卡的事情。」
  「全是不可靠的消息唷?」
  胸部豐滿的巫女嘴裡這麼說,把自己的智慧型手機拿給她們看。
  原來是她自己營運的情報網站。
  「【魅魔】只不過是人類這邊幫她取的稱呼,但她不是那種東西。在葛蘭茲尼爾活動的是像她那樣的種族。所以請不要忘記無法把地球的傳說全套在她身上這個前提。」
  「知道了,快說下去吧。」
  「……說起來,有許多惡魔都是原本不具備肉體。像撒旦大人、巴力西卜大人等著名的大魔王一樣。所以他們不是佔據人類的肉體,就是在耳邊慫恿人類做壞事。好像是出於這樣的原因唷。」
  「嗯?所以說潔莉卡那個傢伙才會透過鎧甲和混了血的精油來操縱……她叫什麼名字?古魯亞卡哈嗎?總之就是這樣操縱那個踏入歧途的優等生吧。」
  「嗯嗯。」
  以白色筒狀奉書紙綁起輕柔金髮的巫女肯定道。
  「可是,只有一個惡魔無法用這種理由來說明。也就是魅魔。嗯,那個,因為呢……藉由和人類發生關係來做壞事的惡魔,沒有自己的肉體就沒辦法完成這個任務吧?」
  「咦……?」
  「宗教會議裡雖然提出了各種理論,不過一般來說是認為他們以某種方法製造了暫時的肉體,然後分成能觸碰到與無法觸碰到的狀態。」
  如果是這樣的話……
  所有人都籠罩在沉默之中。
  「……如果說,潔莉卡不需要作為錨點的古魯亞卡哈,單獨就持有透過薄膜持續干涉地球之力的『肉體』呢?」
  「那麼,就有可能在那個優等生被推落【大門】之前逃走囉……?」
  這只不過是可能性之一。
  沒有任何根據。
  怎麼可能這樣呢……
  
  
  那裡只被稱為是會議室。
  沒有什麼誇張的名號,也沒有加上編號。
  不要說豪奢的桌椅,裡面根本沒有什麼裝潢。甚至連一瓶寶特瓶茶飲都沒有準備。不對,應該說連最基本的四角形空間都不存在。
  只不過是隱藏在網路上的社群。
  原本是在首都東京因為災害或者事變而受到突發破壞性損害時,能夠迅速商量重建作業而設置的聯絡會。把它想成地方分權活動的電子版就很容易懂了。
  可是不知不覺間它的隱密性產生其他價值,於是就像這樣成為魑魅魍魎的巢穴。
  『首都機能的修復工程之後再討論就可以了。』
  『議題是關於【劍聖女】碧翠斯的處分。』
  『那真的很糟糕。』
  『以問題的嚴重性來說,就像是搭載核彈的潛水艇突然失去聯絡,消失在廣大的海裡一樣。依照相關國家的解釋,甚至有可能越過警戒線。』
  發言者沒有姓名或者任何編號。他們也不會考慮其他人的真實身分與影響力。所以才無法進行事前的攏絡,能夠平等地實行投票表決。
  誰正在說話根本不是問題。
  他們認為只要全體能夠得到正確答案就可以了。
  不會有人故作聰明來滿足自己廉價的自尊心。
  『那該怎麼辦?考量到國家利益的話,把她處理掉是很大的損失唷。』
  『無法管理就沒有意義。』
  『五大地方都市都已經找到下一任人選。【冰瀑姬】和【高貴舞者】。把位置讓給她們也是一種選擇吧。』
  『不能一概決定。』
  『就是為此而召開會議吧。像平常一樣表決吧。』
  看不見臉龐的表決,幾乎就跟放棄責任一樣。
  即使結果失敗也不會受到責難。因為是大家決定的事情,所以罪惡感也由眾人分擔。
  因此大家才能放膽暢所欲言,卻也同時隱藏沒有深思熟慮就轉變成極端言論的危險。
  之所以有種「不要理會東京的人,由我們地方自治體出身者互助合作」的傾向,應該是因為作為這間會議室前身的基因還殘留了一些下來的緣故吧。
  『只要碧翠斯沒有行動,潔莉卡的計畫就不會成功了。』
  『說起來,她應該身負為了日本利益拚命收集【碎片】的任務。只是稍微放鬆一下的話倒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次實在太過分了。』
  『接近那個傢伙的【伊比利亞半獸人】也很令人在意。』
  『聽說【亞人】擁有的【兵輝】裡有大量經過檔案化的同族靈魂。是等於或者超過潔莉卡的不確定因素。』
  『有跨越兩個世界的危險性。』
  『要奪走它嗎?』
  『那就交給碧翠斯如何?讓她洗刷自己的罪名。』
  毫無責任的會談有了確定的方向,加上惡意的要素之後便進入完成的階段。跟平常一樣,像這樣大勢底定之後,就不會有任何人抱持疑問了。
  他們應該各自在遠方的螢幕前面發出竊笑,不過那根本沒有意義。
  說起來,他們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場會談其實完全是在實名制的情況下受到監視。
  (……好了,這群笨蛋還是跟平常一樣做些沒用的事。)
  即使這群傢伙都覺得自己是國王,但還是無法瞧不起神明。
  說起來他們的特權就是由神明所賦予。
  (現在這種狀況下,去刺激碧翠斯只能說是愚蠢到極點。在潔莉卡這個森林大火還沒完全熄滅時就投入別的火種,到底在想什麼?這群傢伙還是一樣,在惹老太婆我生氣這件事上可以說是具有天才般的實力。)
  隨便找些椅子給愛出風頭的權力者,他們就會興高采烈地跑進籠子裡。讓他們做些無意義的閒聊來拖延時間,然後這邊趁機統整好意見再不著痕跡地加以誘導,就能順利地完成聽話的傀儡。持續開了四個小時的會,在最後五分鐘左右遭到誘導還完全不覺得可疑,在某方面來說這也相當令人佩服。
  (那麼,潔莉卡•維因•阿爾法•切莉迪亞•魯米迪利耶,妳接下來有何打算呢?都內的修復工程延遲真的造成很大的影響。具體來說會影響監視網。那傢伙就是這樣才能隱藏行蹤。)
  畫面的其他視窗裡,可以看見電子郵件軟體上寫著幾件傳達事項。
  那是寄給牛頭神宮的郵件。
  是橫濱高峰會時晚餐會行程的會議。
  「G22……已開發、開發中國家共二十二國的首腦,是附身在哪個首腦身上了嗎?」
  如果是這樣,沒辦法把所有可疑的人全抓起來,像狩獵魔女那樣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無數冤案將會發展成國際問題,讓這個國家遭到孤立。不過要是這麼讓他們回國的話,只會更加難以出手。如果對方是影響力超出自身國家,能對國際社會造成影響的『大國』領袖,日本就會落得慢慢被擠出安全地帶的下場,而且潔莉卡也不一定會一直停留在同一個國家。要是無視人類社會的金字塔形構造隨意變換附身人選,將完全不可能捕捉到她的存在。
  (……不過那也是持續百分之百警戒著人類才能辦到。也有乾脆讓她逃走一次,等她得意忘形露出馬腳的手段。何況還有會議室這個看起來很美味的擬餌。)
  冷靜運轉思考回路的那個人此時嘆了口氣。
  浮現在她腦袋裡的不是敵人,而是某個人物無憂無慮的臉龐。
  頂著輕柔金髮,戴著瓶底眼鏡的巫女。
  「……享受這短暫的時刻吧,魔王。不過就算把會議室當成防波堤,甚至是我這個老太婆犧牲自己,也不會讓妳影響到巫女公主大人唷。」
  
  
  掛著明月的夜晚。
  吃完晚餐後,紅色禮服少女緩緩走在廣大庭園裡。她的手機裡接到寄件者不明的訊息。
  帳號的大頭貼照片不知道為什麼只有一枚櫻花花瓣。
  『嗨,【劍聖女】。我想妳應該很清楚無法從葛蘭茲尼爾傳送訊息,所以我就在這個前提下繼續說下去了。』
  「……」
  既然被軟禁在魔法離殿這個地方,少女的網路環境當然也是監視的對象。而對方卻無視這一點直接傳訊息過來。若不是超級大笨蛋,就是被比這個國家建構的監視系統還要大的框架保護著。
  『妳是怎麼辦到的?』
  『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在失去古魯亞卡哈時,我真的束手無策。沒想到還會有別的東西把我拉過去。』
  關於這一點,碧翠斯在那之後也指示三名女僕進行了調查。
  潔莉卡埋在那棵櫻花樹下的物品。
  『找到那個人的頭髮了嗎?』
  沒有辦法回答。
  『分解真的是很快啊。不知道是土壤、昆蟲還是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到達地下水脈了。還是變成蒸氣在空氣裡流動了呢?不斷擴散出去後,已經沒有人可以掌握我拿什麼東西當錨點了。所以我會永遠留在這裡。持續附身在各種人身上。』
  只有無法改變的解答陸續被說出口。
  『我完成自己的目的了。雖然途中出手阻止,不過碧翠斯,沒有妳們的幫助我就沒辦法橫跨兩個世界。儘管妳們沒有天真到被裝死作戰騙了。可是扣掉這一部分,妳們對我的恩情還是大過於仇恨。所以我才會直接跟妳道謝。』
  反正是打從一開始就受到監視的機器。
  現在才申請反向搜尋也沒有用。在這種環境下都做不到的話,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妳到底想做什麼?』
  『和他的遺髮一起站在還沒看到的櫻花前面。最優先目的結束之後,原本蓋住的欲望就不斷噴出。今後我想要過悠然自得的生活。放心吧,碧翠斯,我只會跟妳接觸一次,不會一直纏著妳唷。』
  反而是紅色禮服少女有事情想找她。
  潔莉卡藉由透過薄膜干涉這樣的想法,在不穿越世界的情況下成功在東京大鬧了一場,事先將自己的靈魂與痕跡按壓在古魯亞卡哈的鎧甲和肌膚上,並且讓她鑽過【大門】,故意製造出卡在過濾器──也就是世界邊緣的薄膜之壁上面的狀態。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呢……
  她達成了雙馬尾少女他們的最終目標。
  即為從噗噗的【兵輝】取出眾【伊比利亞半獸人】的靈魂,賦予肉體並且讓他們自由。
  潔莉卡持有這件事的部分答案。
  『沒用的。別想抓住我來逼我說出方法。我的技術只屬於我,不論是大國還是什麼勢力,都不允許對只為了那個人創造出來的結晶出手。這我絕對辦得到。妳能有現在的情報就該滿足了。』
  來自櫻花瓣的訊息搶先這麼宣告。
  這就是不願被人海戰術幹掉的潔莉卡沒有回到葛蘭茲尼爾,而留在地球的理由嗎?不是為了保護自己,只是不願意與回憶有直接關聯的技術被人奪走。
  紅色禮服的少女開始感覺自己希望這個推測正確無誤。
  這樣的話,就不用輕蔑這個惡魔了。
  『這麼做對我來說本來就沒有利益。我只是來提出一個問題而已。』
  『快點進入主題。』
  『橫跨兩個世界。說起來雖然簡單,但這不只是距離的問題吧。而這個世界流傳著很有趣的理論。也就是相對論。好像說時間與距離是息息相關的不是嗎?』
  冰冷的訊息上附加了感情。
  看起來像是很高興,也像是在害怕什麼。
  『那麼這個一體兩面,能夠超越距離的技術,不就有干涉其他概念的可能性嗎?也就是剛才提過的時間。那個人的家在不見天日的地方且破舊不堪。但那是因為這個世界毫無慈悲心嗎?說不定,在橫跨兩個世界的時候,除了距離之外也有時間的隔閡。這樣的可能性令人有點害怕。』
  『時間……』
  『只不過,這樣無法說明因果也是不爭的事實。嚴格說起來,我不算是完全來到這個世界,應該把我的話當成抓不清楚感覺者的妄言就可以了。但是呢,這種【大門】可能會依照條件,有完全不一樣的使用方式唷。』
  對方應該是失去興趣了吧。
  就如主動與碧翠斯聯絡一樣,潔莉卡這時也單方面打算結束對話。
  就像即使每個人都希望櫻花能永遠盛開,花還是會毫不在意地散落一樣。
  最後的訊息內容是如此。
  『小心一點。要是放心把背後交出去,很可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遭到背叛唷。就像被我這個惡魔擺了一道般。』
  
  
  嬌小又像布偶的圓滾滾噗噗,從那天早上就相當興奮。雖然大家都害怕【伊比利亞半獸人】,但他還是有朋友。和那個傢伙在一起的話,會太過專注而不由得忘記時間。
  碧翠斯。
  他在森林裡遇見的朋友。
  『噗噗,今天到森林深處去看看吧?那裡有座架著大彩虹的瀑布,可以抓到很多魚唷。』
  『我要去!!雖然魚身上有很多小刺,吃起來很費工夫,但是聽說捕很多魚是很厲害的事情。成功的話噗噗就算是可以獨當一面了!!』
  『噗噗,有人做好飯在等你,是一件相當珍貴的事情唷。』
  『可是噗噗想快點學會狩獵的方法。能夠捕獲自己要吃的食材才算能獨當一面。這樣的話也能幫碧翠斯做便當!』
  既然做出決定,就拿起釣竿出發吧。
  很可惜的是,不能告訴碧翠斯【伊比利亞半獸人】聚落的事情。不要說具體的位置,甚至連過著團體生活也不能透露。聚落雖然在【迷宮】的出入口附近,不過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它的存在。聚落的大家更加瞭解碧翠斯,承認她是個好人後,一定會允許她到聚落來。
  所以噗噗自己一個人回到聚落,抓起釣竿後立刻回頭。
  就是在這時,途中遭遇到那個傢伙。
  那個傢伙穿著鮮紅鎧甲。
  那個傢伙的背上揹著宛如圓木或者鋼筋般的巨大【兵輝】。
  那傢伙是晃動著銀色與紅色頭髮,擁有性感身體曲線的成熟女性。
  『嗚!』
  大部分人類看見噗噗都會感到害怕。甚至有人會朝他丟石頭。聚落的大家告訴噗噗那不是在生氣,而是因為害怕而產生混亂,所以噗噗不至於會湧出恨意,但還是會感到傷心。可以的話,在跟碧翠斯玩之前實在不想變成那樣。
  只是那傢伙即使看見噗噗,也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雖然笑著,看起來卻很傷心。
  『快點離開吧。』
  那傢伙緩緩讓路給雙手抱住釣竿的噗噗。
  『在包圍網合上之前,快點到朋友那裡去。』
  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對方或許不會做什麼討厭的事情。
  然後冷靜下來之後才發現。那傢伙似乎正在忍耐什麼。
  『妳不要緊吧?』
  『……』
  『好像以快哭出來的表情在笑。噗噗沒看過人露出這種表情。噗噗知道肚子痛或者牙齒痛的時候該怎麼辦才好。森林裡面有各種水果和毛蟲,把它們組合起來就會變成藥。』
  然而就算走過去,對方也沒有其他反應。
  穿著紅色鎧甲的傢伙沒有回答,只是轉身背對噗噗離開了。
  噗噗雖然感到奇怪……
  『看來不是肚子痛或者牙痛。』
  還是做出這樣的結論。
  而且碧翠斯應該在約定好的地點等到不耐煩了,噗噗便小心翼翼地抱著釣竿往前跑。
  如果這個時候感到懷疑,會發生什麼事呢?
  
  那傢伙為什麼會佇立在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祕密小徑呢?
  既然背對著離開的噗噗,就表示她走向通往聚落的方向吧。
  
  另一方面──
  揹著大劍、身穿紅色鎧甲的女性,懷抱著內心揪緊的感情。
  但她還是繼續專心地走在小徑上。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覺得再也不能回頭。最重要的是,一旦露出那種模樣就會被周圍發現。
  這個時候,周圍的樹叢裡傳出沙沙聲。
  那群傢伙不會犯這種錯,他們是受到『同盟國』的軍事訓練而規格化的精銳。也就是說,他們是傳送訊息來告訴女子準備會合。也讓女子知道他們不是敵人,一切都按照計畫來進行。
  包圍網合上了。
  這下子已經沒有人可以從裡面離開。
  「……是要來執行任務的【艾爾基亞德】嗎?」
  女子故意出聲回應,對方不知道是不是要配合她的方式,只見從樹叢裡出現一名男人。那是身為領袖的白髮男性。即使年紀已經這麼大、已經累積無數功績,依然無法離開血腥現場的男人。與戰爭結婚的男子發出低沉的笑聲說:
  『沒錯,流浪者。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包圍網如此嚴密,應該不會有漏網之魚吧。』
  『嗯嗯,我沒看到任何人。他們全在聚落當中。』
  女子面不改色地說出謊話。
  完全沒有回頭往後看。
  
  『那麼開始掃蕩作戰吧,碧翠斯。我很期待妳的助力。』
  
  那一天,噗噗玩得很盡興,和雖然是姊姊但面容仍殘留稚氣的少女釣了許多魚,想到能受大家的稱讚就得意洋洋地回到聚落。只要讓大家看見裝滿籠子的魚,他們就會認為碧翠斯是個好人,然後允許自己告訴她聚落的位置,噗噗心中抱持這樣的期待。
  但一切全部結束之後,就沒剩下任何東西了。
  沒有任何東西。
  不對,應該說沒有任何一個人。


  後 記
  
  
  我是鎌池和馬。
  這樣第二集就算完成了!總算可以算是系列作了。
  第一集集中在描寫葛蘭茲尼爾是什麼樣的世界,使得現實世界(?)──地球、日本以及東京的敘述有些敷衍,這一集則把焦點放在這部分。不過果然還是個扭曲的世界。先不管現在到底能不能使用,可是世界上的人如果知道有『魔法』的存在,會有什麼想法與行動呢?我覺得這會是個很有趣的思考實驗。葛蘭茲尼爾是以奇幻風格RPG為題材,所以就把混亂之下的東京設定為現代風格RPG了。學校的學生在放學後會去探索迷宮,在地下空間裡為了避開肆虐的怪物而移動,防衛省超認真地製作超自然兵器並且重複進行驗證實驗,這樣的世界也有一種浪漫不是嗎?
  這次在異世界葛蘭茲尼爾裡登場的巨大構造體遺跡「Next Voyager」與「Enter Cosmos」,只要解開它們是影射些什麼,或許就能瞭解這個作品世界裡曾經發生過什麼樣的歷史……如果有異世界這種東西,而那裡是擁有【魔法】與【碎片】等直接與技術革新有關的大地,各大國之間當然就會像在月球插上自家旗子一樣,努力佔地為王吧,我就是帶著這樣的想法來創作故事。或許和主要劇情沒有太大關係,不過我很喜歡像這樣以枝葉來固定整個世界觀。
  能夠理解月亮上插旗與異世界葛蘭茲尼爾的關係性,也許就能更加清晰地想像出為什麼強過頭的碧翠斯要被幽禁在魔法離殿,以及她因為個人判斷而脫逃會被視為多麼危險的事情了吧。沒錯,往月亮出發的火箭,只要改變用途就會迅速變身為飛彈兵器。
  如此一來,這次的災厄大概是原本人類朝月亮發射火箭,擅自丟出探查機學習許多事情,而月亮則反過來朝人類降下巨大岩石吧。原本認為只有人類單方通行,對方不可能來到這裡,才會造成如此大的損害,獨一無二的驚爆點。以保身與私慾的面紗,遮掩為了心儀者這種溫柔真心,潔莉卡帶著惡意笑容給兩個世界造成激烈震動。某方面來說,搞不好她才是最像人類的角色,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做出認同還是反對她這種行為的判決了呢?
  本故事雖然是想以噗噗與碧翠斯的戀愛為主軸發展,但戀愛感情不一定都會帶來正面以及溫暖的結果。這次是藉由魅魔潔莉卡與『那個男人』來描寫這部分的情節。
  潔莉卡•維因•阿爾法•切莉迪亞•魯米迪利耶。
  能夠記住全名的人真的很厲害。借用了在前作(這樣稱呼正確嗎?)登場的那個傢伙的名字。
  其實惡魔也有許多種類,跟撒旦和路西法等知名的惡魔比起來,我腦袋裡最先浮現的反而是魅魔。或許是知名的惡魔因為太有名氣,印象就固定了,所以比較難運用在故事裡面吧。另外,在本集裡也提到了,魅魔是下級惡魔,卻具備其他所有惡魔都沒有的建構肉體特技(?),可能就是這樣才特別扣人心弦吧。
  
  
  然後本集裡千尺龍也上演了大復活。
  除了以她(!?)的角度來描述的故事之外,也試著展現活用一○○○公尺巨大身軀的戰鬥,不知道大家覺得如何呢?
  即使是最強,也能因為切入點不同而往其他方向發展,這就是屬於驚爆點的主題,當中的千尺龍這個角色更是擁有簡單易懂的『強度』。
  戰鬥的熱血與宛如繪本般賺人熱淚的橋段。既然把焦點放在這個上面,裡面的登場人物不可能每個都是好人,不過我也想要有像這種溫柔的救濟手段以及敗部復活的方式。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感覺到溫暖了呢?
  
  
  感謝負責插畫的真早老師以及責任編輯三木編輯、小野寺編輯與阿南編輯。讓怪物在東京街頭昂首闊步,又和完全是奇幻要素的內容有不同的課題。這次也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真的很不好意思。
  再來也要感謝各位讀者。就像葛蘭茲尼爾有葛蘭茲尼爾的故事一樣,現實世界也有屬於自己的故事。第二集是這樣的內容,不知道大家覺得如何呢?如果大家也喜歡東京的碧翠斯、菲莉妮翁與阿爾梅莉娜,我會覺得很高興。
  
  那麼,這次就先寫到這裡了。
  
  要如何改造心儀之人那身魁梧的鎧甲才能變成那樣呢            鎌池和馬


佔樓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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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6

10000
mvb328 公爵
感謝錄入~~
這本書 作者的反轉 挺有趣的
以為修女是受害者 , 結果是主謀...
沒有人無敵 , 都有相克性 更合理化....
驚爆點不算壞人 , 有無情的一面 , 也有另類個性想法

5 年前 0 回復

Ayanami_love 公爵
感想大佬录入,希望河马开那么多坑不要填不上阿

5 年前 0 回復

深海之雪 王爵
画风还行,奶子也不错。。。。就是没想到是老贼写的。。。。

5 年前 0 回復

siumonmon 王爵
感谢大佬录入辛苦了,真是太期待了,谢谢。

5 年前 0 回復

x0528 王爵
第二集好快就有了
感谢大佬录入

5 年前 0 回復

2573326300 侯爵
感谢大佬录入

5 年前 0 回復

LzNO_Hentai 皇帝
佛系发自购,以前用的图床挂了,要插图左转下载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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