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咖啡厅 由飞&玲爱篇[和谐版](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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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图源:Evil.Windy
录入:狂奔
校对: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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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简介:
自半年前付之一炬之後,famille咖啡店終於在大型購物中心brick mall裡租店重新開張。
  而身為新店長的仁,此時邂逅了兩位命運中的少女。一位是在開張前夕突然加入的新進員工由飛,一位則是在開設於famille對面,創店理念也相同的知名咖啡店curio裡擔任餐廳總管的玲愛。「curio的抄襲店!」面對對方的指控,仁深知famille在實力上難以望其項背,但他發誓一定要打倒curio!

◆おおつやすたか
  我是おおつやすたか,曾是電腦專欄的作家,現在是小說寫手(?)。
  雖然在某家出版社出過「お兄ちゃん」等數本小說,但是因為在拿到稿費之前,就已經快活不下去了,所以本書似乎成為我第一本『商業小說』。
  
  
  
  ◆戲畫
  大家好,非常感謝「PARFAIT」能夠出版兩本小說!不知各位覺得如何?還沒有玩過本遊戲的人,可以趁這次發行DVD減價版的好機會購買來玩哦(當然,
  已經玩過遊戲的玩家也可以購入!)。另外,把ねこにゃん和丸戶史明合作的新作「この青空に約束を——」等遊戲也務必玩它一玩!


人物介紹:
  風美由飛
  新生的famille開張前夜,突然來到的新進員工。
  
  
  花鳥玲愛
  凡事都愛和仁作對,是「curio3號店」的總管。
  
  
  涼波絣
  經常笑臉盈盈,接待和廚房工作都得心應手,是famille的資深員工。
  
  
  雪乃明日香
  仁的家教學生,目前尚在唸高中的famille員工。
  
  
  杉澤惠麻
  稱呼仁為JIN的姊姊。她與仁沒有血緣關係,是前famille店長兼西點師傅。
  
  
  夏海裏伽子
  仁的大學同學也是友人。過去是famille的總管兼參謀。
  
  
  高村仁
  就讀八橋大學經濟系,是新生的famille店長。有戀姊情結,這點無論本人或他人都認同。
  
  
  famille
  充滿古典風味的咖啡店,女服務生皆穿著特製的女僕風格制服來接待客人。
  
  
  curio
  以古典裝溝和身穿女僕服的女服務生而出名的咖啡店。現在正計劃開設3號店。


Chapter 1
  半年前,這裡有間咖啡店。
  客席約三十桌。
  晴天時,陽臺處也擺放桌椅供客人享用美味的茶品和香甜的蛋糕。
  玻璃櫃裡排放著各式各樣的甜點,每到下午三點時便銷售一空,可說是深受客人喜愛。
  此外……掌控店裡的店長是位年經美麗又非常努力的女性……。
  雖然支撐店裡的員工都還不是很成熟,但是每個人都極盡所能做好自己的工作,在店內創造出美好的「眾人空間」……。
  這間店是哥哥開設的店。
  是姊姊經營培養的店。
  是我們眾人絞盡腦汁所完成的店。
  如今,這間咖啡店將再次復活……。
  「我遇見了天使。」
  嶄新的咖啡店「famille」裡面充滿油漆的味道,身處其中的高村仁在半睡之間這麼想著。
  他是這間咖啡店的學生店長,也可以說是famille的第二代店長。
  famille原本是他的哥哥和他的姊姊惠麻一起開創的咖啡店,但是在半年前因為受到縱火事件的波及而燒燬了。
  然而,某天新開張的大型購物中心brick mall來電詢問仁,願不願意在他們那裡重新開店。於是,在半年前失去famille的工作後,繼續過著學生生活的仁在煩惱過後,終於答應對方的請求,因此才有今天一早他會出現在店裡的情形發生。
  (原本應該在家裡睡飽,準備好一切才過來店裡的……)
  昨夜,仁在做完開店前的最後檢查之後,便打道回府。可是在回家的途中,他發現公事包忘記在店裡了,於是就向守衛人員拜託借來鑰匙,回到了brick mall裡面。
  就在這時候,仁看到了唱歌的天使。
  在空無一人,被黑暗籠罩的brick mall內,傳出了微微的歌聲。
  (這是那首歌曲嘛……)
  仁心想。
  這首歌和仁在進行檢查時所聽列的是同一首歌曲。他原以為是購物中心播放的吧,所以在回去時向守衛人員問道「剛才那首歌的歌名是什麼?」結果對方卻回答他「這麼晚了,裡面不會播放歌曲。」
  現在,仁又聽到那首歌了。
  (咦?)
  當仁在走近famille的時候,原本微弱的歌聲越來越清楚。不但先前聽來模糊的歌詞漸漸清晰可聞,而且歌聲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也可以分辨出來了。
  (難道是從店裡傳出來的嗎?)
  仁到達了店門前,歌聲很明顯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那是如鈴聲般的悅耳歌聲。
  高音部分清脆透澈。
  踏實的音量足傳遠方。
  耳聞這般天籟之音,仁變得無法分辨自己身在夢中亦或現實。他伸手握上門把,身體就仿彿自動般地走向前方那片黑暗……門沒有鎖。
  「……」
  店內只有一支燈管是亮著的。在那支燈管底下有位天使。
  「……」
  仁默不出聲地盯著天使看——對方擁有年輕女孩的外表。當天使發現到仁在看她的時候,她也回看著仁。就在互相註視一會兒後,天使終於露出微笑開口了。
  「啊,歡迎光臨。」
  「……啥?」
  呆愕之聲從仁的唇口中流出。
  看似天使的少女穿著女僕風格的服裝,那是仁訂購的famille女服務生制服。因為這樣,所以這句「歡迎光臨」就某種意味而言是理所當然的。
  「只有您一位嗎?請問有沒有抽菸?」
  「呃……算是有抽。」
  「那麼我帶您到抽菸區……」
  「啊,不,我在店裡是不抽菸的。」
  「我知道了,那就帶您到禁菸區。」
  仁和這位奇特的少女一直交談到這裡時,才好不容易突然醒悟過來。雖然這裡是咖啡店,眼前有位像走在接待客人的服務生女性,而且在這種地方招呼客人也沒錯,然而……怎麼說還是有些不對勁。
  「等一下。」
  仁慌忙地張開雙手,擋在對方的前面。少女一瞬間停止動作後,接著才說出了以下的臺詞。
  「對了……你是誰?」
  這句話正好是仁現在想要問她的臺詞。就在仁還在有點反應不過來之際,少女又接著往下繼續說,根本不管他的呆楞反應。
  「警衛先生嗎?……這麼晚了,除了警衛以外應該不會有別人在這裡面吧?」
  (嗯……還是說他其實不是警衛先生?)
  仁依然張著嘴巴,呆看著少女的臉。而少女也看著他呆楞的表情,並且從上面感受不到任何敵意之後,臉上便露出親切之色再次開口了。
  「對了對了,我正好想要問一下第三者的意見。這件制服怎麼樣?好不好看?」
  少女說完後,雙手向兩旁張開,身子轉了一圈。裙子在昏暗的店內飄起,畫出美麗的圓弧。
  「……很、很好看。」
  仁並沒有在恭維對方。那件制服簡直就像為她量身打造的一樣,非常適合她。
  「是嗎?」
  不知名的女孩聽到仁的回覆後,臉上泛起天使般的笑容。
  「我決定了!看來還是選這裡。本來還在煩惱是要去curio還是來這裡,不過看樣子這邊比較適合我!」
  curio就位於famille的對面,也是從明天起開張的咖啡店。事實上,它是curio的第三號店了,而舊famille就是仁參考curio的裝潢設計所創造出來的咖啡店。
  「妳要在這裡工作?」
  由於famille準備重新聞店,仁為此洽詢過去的所有員工是否願意回來,但是答應的人卻只有明日香和絣兩位而已,他最信賴的姊姊惠麻和擔任參謀工作的裏伽子都雙雙搖頭拒絕。
  於是,仁在料想到剛開張便會馬上陷入人手不足的困境後,便事先徵求新人加入。但無奈的是,對面的知名咖啡店curio也在同一時間徵求新員工,結果造成來famille應徵的人至今沒半個。如今,這位應徵者終於出現了。
  「真的要在這裡嗎?」
  「對,從明天開始我就要在這裡上班。所以你休息的時候,請來這裡哦,警衛先生。」
  「不,不是的。妳說要在這裡工作……妳獲得採用了嗎?」
  「我打算明天面試……因為我是剛剛在車站前看到徵人廣告時,才突然靈光一閃『就是這個!』……」
  (我果然是在作夢,這是夢吧?)
  在所有的準備都慢人家一步,可以說是完全落後他人的階段時,突然出現了應徵服務生的希望者……實在想不到這種事會在現實發生。我現在一定在打瞌睡,這是我作的夢,仁這麼以為。既然是夢的話,那麼對方的言行多少有些怪異也屬正常。
  (這是夢,在我眼前的女孩果然是天使,嗯。)
  仁做出這樣的理解,於是盡可能地裝出演戲的表情,開口說話了。
  「歡迎光臨famille,我是店長高村。」
  原以為是夢其實是現實,原以為是天使其實是真實的女孩子。當仁理解這點的時候,是東方的天空開始變白的時刻。因為既然採用人家,仁就必須比手劃腳地對她進行新人教育,所以當應該在夢中不會出現的疲倦和睡意襲捲而來之時,仁總算明白自己沒有在作夢。不只如此,女孩的行為也與常人相似,和她出場時帶給人一種天使的感覺截然不同。
  「那到開店之前,我先去梳洗一下。」
  時間過清晨五點,女孩前往車站前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女性三溫暖。一個人留在店裡的仁,躺在準備室的長椅上小睡休息。
  (不會等我醒過來之後,這一切是夢吧?)
  ……仁心想。
  famille迎接重新開張的當天,最先來到店裡的人是負責廚房工作的絣。
  涼波絣是一家創業悠久的日式點心店的次女,因為喜愛仁的姊姊惠麻所製作的蛋糕,所以進而成為舊famille的員工。她比仁大上一歲。
  「仁,你好像很憔悴的樣子呢。」
  絣對著搔著蓬亂的頭髮,出來迎接她的仁說道。
  「……工作的關係啦。」
  「工作?如果是準備工作的話,我現在正要開始做。」
  「不是啦,我走進行新人教育的工作。」
  聽到仁的話,絣睜大了雙眼。
  「欸~你一下子就讓新人在深夜裡工作?這樣不是違反勞動基準法嗎?不過你是經營者,一天有七十二小時可用就是了。」
  「每個人一天都只有二十四小時啦。」
  「那可難說,有一部分的男孩子一咬緊牙關,就可以得到常人的三倍時間呢。」
  絣的表情很認真,她向來就是這種調調。
  「……那麼做的話,弄個不好會咬到舌頭,味覺就會變得不正常了吧?我身為咖啡店的店長,無論如何也不能那麼做。」
  「真敢說……算了,總之你先去外面曬曬太陽,清醒過來吧。這段時間裡我會做準備工作的。」
  「是是……」
  仁背對著絣揮揮手,打開玄關的店門走出外面。耀眼的陽光射入眼廉。
  「唔啊啊~~……啊啊。」
  仁伸了個人懶腰,打個哈欠,讓勉強在長椅上躺下的腰背得到伸直。好了,去便利商店買牙刷和刮鬍刀回來吧,就在他這麼打算的剎那間——
  「咦?」
  仁註意到有個人正窺探著famille的店內。
  (不是客人吧……)
  現在是六點,離開店時間還有四小時。
  「真的一直在看famille耶。」
  盯著famille猛看的人是個身材嬌小……而且絕對是個年輕女性。仁不禁往她的方向走去。似乎是發現到有人靠近,那名女性轉向了仁。
  當那名女性轉過來的瞬間,金色的秀髮好似要包住螓首般地搖甩。她的頭髮上繫有黑色的緞帶,左右各綁一個垂直落下。如絹絲般柔滑的金發兩側中間,長有一張五官秀氣的嬌靨。
  (又、又是天使?)
  金髮少女的清秀麗質,讓仁不由得差點低聲喊出。
  面對這樣的女孩,仁浮現出微笑。相較之下,少女卻是目光不善地盯著仁看。
  「你是famille的人?」
  「咦?對,暫定……不對,我是店長高村。」
  感覺到對方突然冒出來的敵意,仁有些慌張地回答。
  「這樣啊。」
  金髮少女透過玻璃窗看著famille店內的擺設,又在仁的臉上掃過目光,前前後後交互二、三次。
  「這家店的裝漬設計是你想出來的嗎?」
  「不,正確的說是大家一起想出來的……怎麼了嗎?」
  仁心想對方連名字也不說擾提出問題,實在很沒禮貌,但還是做出回答。而不知道仁的念頭,金髮少女顧著繼續往下問。
  「為什麼這家店會開在brick mall裡面?你是一無所知?還是早就知道了?」
  面對少女咄咄逼人的言行,仁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可是對方毫不在意地持續叫道。
  「假如一無所知的話,那就太糊塗了!要是早就知道的話,那就太惡劣了!」
  女孩雙手插腰,帶著憤怒的表情走近仁。
  「人要知恥啊!你知不知道!?」
  「請、請妳等一下。」
  要和平解決……腦袋一團亂的仁急忙喊停。
  「妳怎麼突然說些有的沒的?妳到底是誰?」
  (麻姊慘了!brick mall裡面充滿壞人和安全漏洞!)
  仁說話的同時,腦海浮現這樣的想法。看來他總算慢慢知道該如何應付現下的情況。姑且不論這個,聽到仁的反問後,少女產生了些微的動搖。對於素未謀面的人破口大罵,而且又忘了報上自己的名字這兩件事,她似乎也覺得很沒有禮貌。不過,露出抱歉的神情僅僅一瞬間而已,她馬上盤著雙手,像是示威般地微擡下顎,然後帶著驕倣的表情報上自己的大名。
  「花烏玲愛。」
  「……嘉德麗亞?」
  (註:花鳥玲愛的日文發音KATORIREA和嘉德麗亞(Cattleya)的日文發音KATOREA相近。)
  當仁一臉正經地重複問完後,剎那間女孩的背後好似突然冒出白色的閃電。
  女孩咬牙切齒,仿彿拚命忍耐爆發自體內的怒火。
  「那、那個……」
  一陣的沈默之後,女孩低聲開口了,那個聲音像是透過嬌軀的某處發出來的,又好似絞搾出來的一樣。
  「這種洗禮我在小學時代就碰過了,所以不痛不癢啦!」
  這很像一句勝利宣言,只是裡面蘊含著莫大的屈辱之意,所以仁透過經驗瞭解她過去的不幸。
  「是花、鳥、玲、愛!」
  金髮少女浮現羅剎的表情,像是吐出瘴氣般一字一字地唸出姓名。
  (既、既然都說不痛不癢了,幹嘛還發火?)
  仁覺得自己就像觸碰到逆鱗一樣。玲愛在稍微恢復冷靜之後,這次改以充滿諷刺的聲音說道。
  「我在famille對面的店裡工作,請、多、指、教!」
  在店裡工作嗎?我倒覺得地獄的守門人比較適合……仁心想。等等,在對面的店裡?
  「難道妳是curio的人?」
  聽到仁的問話,玲愛霎時一改表情,臉上化成微笑。而這個微笑完全是職業笑容,不摻雜絲毫的感情成分。
  「歡迎您回家,主人。」
  「哇啊~是真貨!」
  仁在情不自禁之下,像個小孩子般得意忘形地拍手叫道。
  「沒錯,是真貨。和某處對面的抄襲店不一樣哦。」
  「對不起,我原本想要去妳那裡打招呼的。我是店長高村仁。」
  「……我聽過了。」
  玲愛瞪眼回道。就像剛才玲愛露出的職業笑容一樣,仁也裝出一臉不輸給對方的職業笑容。
  「妳說的那些事只是毫無根據的話,所以我可以把它忘掉哦。」
  「什麼……」
  (這傢夥很明顯敵視famille的樣子。對付這種傢夥要盡可能帶過話題,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想到這裡,仁決定繼續保持職業笑容。於是,他帶著不含感情的笑顏,說出了冷冰冰的話語。
  「啊,對了,剛才的發言我不會當做是curio的意思,不然貴店的店長會很困擾吧?」
  由於仁表現得過於禮貌,反而使人感到無禮。看到仁抱持彬彬有禮的態度,想要一語帶過的樣子,玲愛發飆了。
  「混……混蛋!你這個只會模仿的傢夥!」
  (精神年齡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仁差點真正發笑出來,因此極力保持職業笑容。不過,想要不笑出來又要維持假笑,可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然而,他這樣的態度更加激怒玲愛生氣。
  「你們是什麼意思!店裡的設計、裝潢和店面,從頭到尾全都是抄襲curio不是嗎?」
  「famille是我們竭盡全力創造出來的,希望妳不要這樣說它。」
  雖然處於抓狂之中,玲愛還是正確無誤地指出問題的核心。對於她一針見血的發言,仁只能用話帶過。畢竟舊famille原本就是參謀長裏伽子和仁一起去curio本店光顧後,以該店做為參考規劃出裝潢擺設等,進而打造出來的咖啡店。而新開的famille既然是舊famille的延伸,店內的設計自然也雷同,不,說得清楚點是承襲過去才對。
  玲愛對此一無所知,態度更加發狠兇惡。
  「店家的配置這麼差勁……brick mall的負責人在想些什麼啊!」
  「妳剛才都說了famille從頭到尾都是抄襲curio的吧?而且這樣的配置是共存共榮。」
  為了促進繁華,將同類性質的店家齊聚一塊本來就是慣用的商業手法,就好比電氣街或早上的菜市場一樣。因此,仁帶著不以為然的表情看著玲愛。然而,玲愛見狀後,卻發出挑釁之語。
  「那是限定在兩家店能夠切磋琢磨,彼此具有競爭關系的情況下。」
  仁聞言後,立刻大感不滿。
  「又還沒有開店,希望妳不要小看我們。」
  「等到開店後就為時己晚了吧?」
  「還剩四個小時就要開店了,妳說這些話也沒用。」
  「因為是你的店的關係吧?」
  (……怎麼好像被惠麻姊或裏伽子說教一樣。)
  身為舊famille的大黑柱之一的裏伽子,之所以沒有回來工作的最大原因就是「對面開設curio」,這點仁很瞭解。的確誠如玲愛所言,famille絕大部分都是抄襲curio,因此當抄襲店開設在「原創店」的對面,按照一般的想法是不可能會生意興隆的,這件事裏伽子曾經提出來過。就理論而言,裏伽子的看法很正確……沒錯,那傢夥向來都是對的。「你是為了自己吧?」當仁向惠麻提出重新聞店的請求時,惠麻也好幾次用這句話來勸他打消念頭。她的話既溫柔又正確。
  (雖然正確……但是我不要。)
  這傢夥的臺詞反而觸碰到我的逆鱗了,仁如此想著。雖說大部分不是玲愛的錯,但是怒氣一旦被激起之後,便無法抑止下來。
  「我們這又不是開設在一般的馬路上吧?何必爭個你死我活呢?」
  一瞬間,眼前的玲愛所說的話聽在仁的耳裡,就像是裏伽子所說的話,因此仁在轉眼間便做出了回應。
  「……我知道了。」
  仁的聲音「包含著感情」,一改先前的情況。玲愛聽在耳中,不禁感到驚愕。不過,她並沒有因此閉上嘴巴。
  「我……不對,curio可是無法手下留情的哦?我們只能夠全加以赴哦?」
  (全力以赴?我也一樣……難道我的努力會輸給curio,會輸給裏伽子,會輸給麻姊還有哥哥不成嗎?」
  思及至此的瞬間,仁低吼般地放話了。
  「……我求之不得。」
  「你太看得起你們的店了!弄個不好,也許不到三個月就倒店了。」
  (馬上抓狂的人……是笨蛋。)
  由於仁一直以來抱持這種想法,所以對眼前這位無禮的僉髮丫頭,他才會一直百般的容忍她。
  (不過,現在當個傻瓜也無所謂吧?這個臭婆……這個女孩我可以痛扁……不對,是可以給她點警告吧?麻姊?)
  為什麽要尋求惠麻的同意,仁本身也不曉得,但是在心裡徵詢過惠麻之後,他才敢開放感情,想說什麼就說什麽。
  「你居然看不起我們!curio很偉大是嗎?」
  看到仁完全豁了出去,玲愛也不甘勢弱地高聲回嗆。
  「我們的店向來追求高品質!要創造一家別人無法模仿的咖啡店!」
  「我們也一樣!」
  「胡說八道!你們的店根本抄襲curio!騙不了我的眼睛的!」
  「要是有一樣超越curio的話,就不是純粹的抄襲了!」
  「抄襲店是贏不了原創店的!」
  「那可難說了!」
  「我會讓你明白的……就在這個十月裡!」
  對嗆到快要無法呼吸的兩人,互相瞪著對方直看,喘噓噓地調整呼吸。隨著喘息的緩和,談話的空間多少增加了一些……足以進行一場遊戲。
  「有趣,我陪妳玩玩!那我們用營業額來拚輸贏。」
  對於仁的挑戰之言,玲愛露出冷笑回應他。
  「要是公平的比賽,輪贏已經分出來了。我們吃虧點好了,這樣吧……我們若沒有達到你們的收入一倍,就算我們輸了。」
  「不要小看人!用不著那樣做!」
  「那要是輸掉的話呢?」
  「看是要下跪賠罪或幹嘛隨便妳!」
  「我知道了,輸的人就下跪賠罪吧。」
  「不,要下跪賠罪我一個人就夠了。怎麼說也不能讓女孩子下跪……」
  仁拿出了男子氣概,但這樣的行為無疑只是增長玲愛的鬥誌。
  「你知道賞罰分明的意思嗎?我輸了會下跪的。」
  「唔……」
  玲愛的言下之意是在這種情況下,與其因為是女性擾手下留情,倒不如堂堂正正的擊敗對方。不過,仁考慮到對對手的「禮儀」,所以啞口無言。就在這個當兒,玲愛放出最後一句話。
  「你就拚命跟上來吧,我會擊垮你們的。」
  「……」
  只能摸摸鼻子走人了,暗中這樣思忖後,仁轉身背對玲愛。不過,玲愛此時卻告訴他一句「沒有必要」的話。
  「你等一下!」
  「?」
  聽到對方突然叫住自己,仁不禁轉身回看。玲愛盤著雙手,微擡下巴地看著仁(雖然身高不如仁),然後輕啟玉齒。
  「你的頭髮亂七八糟,鬍子也不剃掉,而且還雙眼通紅!我們是做服務業的,像你這般邋遢的店長根本沒看過!你好歹洗把臉,梳理頭髮,剃光鬍子啦!」
  話說得很不客氣,但目光蠻柔和的嘛,心中暗想的仁微低著頭,擡起一隻手觸摸自己的下巴,果然有種刺剌的感覺傳來。當他擡起頭來時,玲愛已經消失無蹤。
  「我本來就打算梳理一番的啊~!」
  在空無一人的famille店前,仁的聲音迴盪四周。


  Chapter 2
  famille開張當天。
  仁和絣在廚房內部輿尚未處理的訂單格鬥中。
  「拿坡裏酥餅兩個和蔬菜火腿三明治一份。綜合咖啡和大吉嶺紅茶、熱可可……妳那邊的訂單是什麼?」
  「什麼都有,我搞不清楚了。還要十分鐘才會好!」
  「十分鐘?太慢了!」
  「男人就是猴急呢。加油吧,男孩子。」
  在這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刻,絣難得開了個黃色笑話。仁感到有些害羞,於是走出廚房。
  就在來到餐廳時——
  他看到新員工風美由飛正手忙腳亂地在幫客人結帳,收銀臺前已經大排長龍了。
  「小姐……妳的身體不舒服嗎?」
  一位客人看到由飛的臉色有點發青。
  「沒、沒有……沒那回事……總共七百元~」
  由飛的聲音小到客人聽不清楚,和昨夜在店裡唱歇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啥?什麼?妳說多少?」
  看不下去的仁快步走到由飛的身旁。
  「……妳在做什麼,由飛小姐?」
  「啊,店、店長。」
  由飛看著仁,目光滿是求救之意。仁默不出聲,移動到收銀臺前回答客人。
  「真是抱歉,客人。是七百元。」
  「啊啊,我知道了。稍微說大聲點嘛。」
  客人隨意的一句話,讓由飛感到恐慌,於是她的聲音更小了。
  「對,對不起~~~」
  「……熬夜讓妳身體不舒服嗎?」
  昨夜還精神十足地又唱又跳的由飛,現在似乎連正面看人都辦不到。和仁初見面的時候,她還對答如流,但現在只能嚅囁地小聲說話。
  「沒、沒有那回事,我只不過是,呃……」
  「該不會……」
  仁的心中湧出一種懷疑。
  「妳怕生吧?」
  「……」
  由飛默然不語。
  「咦,真的嗎?」
  可是她明明不怕自己啊……仁無言以對。
  「我怕的……有固定種類……」
  由飛支支吾吾地表示。
  「店長,可不可以讓我做別的……我想在餐廳接待客人。」
  (怕生的人想在餐廳接待客人?)
  仁這麼想著。無論在餐廳接待客人或在收銀臺結帳,都屬於服務客人的工作。
  「請你不要問為什麼……拜託~」
  由飛以細不可聞的聲音說完後,也不等仁允許與否,逕自急忙地跑向餐廳。
  「沒辦法了~小香~!」
  仁呼叫在餐廳的明日香,拜託她代替由飛結帳。「知道了,店長!」明日香露出一臉奇怪的表情,走進收銀臺裡。
  「謝謝妳,小香。」
  在得知明日香代替自己幫客人結悵時,由飛的表情瞬間化為安心。她伸出雙手握緊明日香的手,結果明日香立刻發出慘叫。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自昨夜和由飛相處才數十個小時而已,仁已經知道她的握力非比尋常。不只如此,仁還知道她很容易激動,稍微幫點小忙就會讓她握力全開地握手道謝,這點仁已經有數次的切膚之痛。
  此外,由飛的手從外表看來如同不出深閨的千金小姐般,但是手掌卻大得超乎想像。
  (我整個手掌都被她握在手裡呢~)
  在仁思忖這件事的當兒,由飛跑進餐廳,笑容可掬地開始招呼顧客。看她笑嘻嘻地輿客人交談自如,一點也沒有先前那種怕生的模樣。雖然有時她會聽不懂客人說什麼,而出現雞同鴨講的情形。
  (只有在收銀臺時會怕生?)
  仁如此思索著,目光看向收銀臺對面的玻璃窗。結果,他的視野一角映入了玲愛的金髮和黑色緞帶,所以又急忙移開視線。
  (風美由飛……真是充滿謎團的傢夥。)
  「哦~星星。」
  透過自宅的陽臺,仁仰望著夜空。
  他的所在處是在稍微偏遠的郊外,一棟五樓公寓的最頂樓。這裡的大廈不像市中心那麼多,所以周邊的房子較少,換句話說,在這裡可以看到星星。
  開店第一天的工作仿彿一場暴風雨一樣,仁在結束之後回到了住處。
  「呼~」
  仁從口袋掏出一根香菸點火後,夜空中便出現一個白點,一股白煙從中心處的紅點升起。自從二十歲起,仁就開始抽菸,一天一根。
  (再怎麼說我都是個廚師,雖然本事差勁。)
  仁自言自語地唸道。
  (說實在的,今天真累人。)
  遇見由飛,熬夜進行新人教育。碰見玲愛,不顧熬夜後的身體和她妳一句我一句地全力爭吵。不過,這兩件事只是個開始而已,仁在後來還穿梭於廚房、餐廳和收銀臺之間無數次。
  要是做了這麼多的事,一回到家立刻躺平在床上也是正常的。
  (不過,不看著星星抽根菸再洗澡的話,感覺會睡不著呢。)
  仁邊想邊將菸嘴貼近口中,然後用力一吸,繼續仰望夜空。隨著煙霧的吐出,歌聲也同時響起。
  那是由飛昨晚唱的歌。
  (風美由飛可以說是救世主吧……一開始我以為她是天使呢。)
  被仁認為是天使的由飛,是個冒失沖動又有局部性怕生的女孩。之所以說是局部性,是因為她和明日香交換工作崗位後,面對客人就不再害怕而能應答如流,簡直判若兩人。雖然精力充沛的她偶爾會發生點餐錯誤,或弄破不少的餐具,但站在咖啡店店長的角度來看,在人手不足又忙碌的時刻多她一個人幫忙總比沒有好,所以仁稱她是「救世主」倒也合適。
  (不過,那首歌……)
  唯有那個歌聲不是蓋的,它具有感動人心的魔力。
  「……噗!」
  突然之間,右方傳來噴笑的聲音。那聽起來不像是失笑聲,而像是「不可以笑出來」但最後還是耐不住地笑出來的聲音。
  「咦?」
  仁的右側是一道隔板,後面是隔壁的陽臺,那個笑聲便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對,對不起,因為你突然唱起歌來,所以我忍不住就……」
  「鄰、鄰居!?」
  右邊的房間原本是沒人住的。
  (要是知道有人,打死我也不會唱歌……)
  儘管對方不是有心笑他,但仁當下就想要開口辯解,不過隔板後面的鄰居搶先化去他的尷尬。
  「對、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我很沒有禮貌吧?」
  「哪裡,要是我突然聽到隔壁發出怪歌聲,我也會笑出來的。」
  仁大大地吸了一口菸,再用力吐出來,試圖緩和加快的心跳。
  (……對了,管理員說過現在有某間公司把這裡當成宿舍使用,所以隔壁才會有人住。)
  這位鄰居似乎是年輕女性。仁在明白這點之後,心跳的速度變得難以恢復正常的情況。
  「妳是今天才搬來的嗎?」
  「對,正確的說是前天傍晚的時候……」
  昨天……對了,我沒有回來嘛,仁心想。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眼前該做的是適當的解釋一下,以免讓隔壁的鄰居誤認為自己是個「怪人」而感到不安。
  「不好意思,一下子就讓妳看到我丟臉的地方。其實妳是『被迫聽到』吧?」
  「不,別這麼說,我只是嚇了一跳,我覺得很好聽哦。」
  ……看來日後可以避免被對方譏笑是怪人了。因為這位鄰居似乎不是那種會在他人背後恥笑,很沒有禮貌的女孩子,所以仁稍微安心下來。
  「怎麽可能好聽,不可能的……畢竟我只記得曲調而已。」
  何況這首歌仁只聽過由飛唱過一次。元歌手是誰,作曲者是誰,這些他都完全不知道。搞不好這首歌很出名也說不定。
  「是嗎?可是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鄰居的聲音中,包含著懷念的心情。一陣短暫的沈默……此時無聲勝有聲。為了拉近和鄰居的關係,該是發揮我自豪的說話技巧……想到這裡,仁改變話題。
  「妳有在上班嗎?」
  「有,我工作的分店已經蓋好了,就在車站前面。」
  「啊……在這個時期,難道是brick mall?」
  仁不由得看向右邊的隔板。似乎和仁一樣,對方也走到陽臺眺望夜空。那牢牢抓住欄桿的小手,映入仁的眼廉。
  「沒錯,今天開幕對吧?非常熱鬧呢。」
  配合著聲音,她握住欄桿的手也隱約搖晃著。雖然看不到臉,但是透過「聲音」,仁可以感覺到鄰居朝自己這邊走近一步。
  「我知道我知道。應該說,我今天也去了brick mall。」
  「嘿欸,真巧!那我們今天也許見過面也說不定。」
  「不,我認為不會。因為我整天都在店裡工作。」
  「啊~我也是我也是!今天真的有夠忙的耶~」
  「第一天若閒閒的很糟糕吧……店租費可是很貴的哦。」
  「啊哈哈哈哈哈~你說的對。」
  從她的談話中,仁可以察覺到對方很體貼地配合著自己的話題。這女孩很坦率善良嘛,仁浮現這樣的念頭。
  縱使隔著一道隔板看不到長相,但是光像這樣子交談,就讓仁仿彿看得到對方的表情。笑嘻嘻地仰望天空,雖然有些疲累,但是覺得很愉快。
  (就跟現在的我一樣。)
  仁想起由飛,再次吸了一口菸。吐出的煙融入夜空,慢慢消失不見。就在白煙消散的時候,鄰居似乎想起了什麼。
  「啊,對了對了!我真是的!都忘了新住戶要向左鄰右舍拜訪一下。對不起,因為你昨天好像不在家。」
  昨天為了「教育新人」,仁留在店裡過夜沒有回來。因此,對方「無法拜訪」他的責任歸屬是在仁的身上,而非對方的錯。因為這樣,仁覺得有點抱歉。
  「沒關係啦,用不著那麼鄭重其事。現在不就是在打招呼嗎?」
  「不行,這樣的招呼方式太隨便了。我要登門拜訪!」
  宛如不登門拜訪就像犯了重罪一樣,鄰居在認真地說完話後,便從陽臺跑回房間裡面。
  「啊哈哈……」
  新來的鄰居……是個非常坦率善良的人,真是太好了,仁如此思忖著。
  (不過,有點死板就是了。)
  片刻之後,仁聽到她的腳步聲消失房內,然後隱約聽到隔音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響,再來便聽到自己的房間玄關處的門鈴作響。
  「來了。」
  仁極力壓抑差點發出來的笑聲,打開了房門,結果……。
  「……」
  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人。當仁瞬間做出上面的判斷時,腦海立刻就在鄰居的臉部中央打上馬賽克。然而,她頭上兩邊的垂直金髮和繫於上面的黑色緞帶卻是怎麼也隱藏不住。
  「famille店長……?」
  在領悟到不可能隱藏得了之後,仁的腦海加諸於「鄰居」臉上的馬賽克使開始解除。於是,「鄰居」的真面目便清清楚楚地出現在仁的網膜上。
  「花鳥……玲愛?」
  其實用不著特別開口確認,對方不是別人,正是玲愛。因為在外表上有太多屬於玲愛的特徵了。
  (神啊……您欺騙我嗎?)
  就在仁不由得對天父出言不遜的同時——
  「我被騙了嗎!?」
  玲愛也叫喊出來。
  「不要跟我講的一樣!」
  仁馬上做出回應。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我可沒有聽說敵方間諜偷偷住在隔壁耶~!」
  玲愛的聲音充滿無比的厭惡,無法想像先前充滿善意的聲音也是出自她的口中。
  「我是舊住戶哦~!」
  ……沒錯,侵入者是curio才對!
  「天啊~!我不敢相信!為什麼你昨天不在啦!我的行李幾乎都安放好了耶!」
  「妳還真勤勞啊。」
  隔壁的房間和仁的房間同樣都是單人套房,但是由於女性的力氣較小,一個人一天能夠安置好的行李有限。因此,玲愛一進房間之後,便認真地動手解拆箱子,將衣物品等安放在各處,光是來回走動就足以讓她疲累了。所以說,在如今的情況下,她的勤勞反倒弄巧成拙。
  「……明天我要向店長商量,這種地方住不得。」
  玲愛打從心底不滿地說道。
  「拜託妳一定要這麼做。至少在家的時候我想和平的度過。」
  仁也針鋒相對地反擊回去。
  「那沒事了吧?既然沒事了,希望妳趕快離開……」
  仁心想自己剛才居然還有些高興,實在很丟臉。
  (我居然感覺鄰居會是個很好相處的好人,真想殺了自己。)
  就在這時,玲愛也同時說出一樣的話。
  「我剛才居然會有點覺得『搬來這裡太好了』,有夠丟臉。」
  聽到玲愛最正直不過的發言,仁對於她的思考模式幾乎輿自己相同感到吃驚,即使如此他還是不忘吐槽回去。
  「就跟妳說過不要想的和我一樣。」
  聽到這句吐槽後,玲愛的表情理所當然地陰沈下來,朝對方大叫。
  「你這音樂白癡說什麼!」
  「妳不是說很好聽嗎!」
  「歌是好聽,但被唱的人糟蹋了!」
  「既然歌被唱的人糟蹋了,又何來好聽之說!?」
  「我說好聽當然是客套話吧!」
  想說的話全部說完後,玲愛便氣鼓著雙頰。
  「我要回去了!」
  「滾吧!」
  玲愛轉過身子背向著仁,但是在動作出現瞬間的停止後,又做了個漂亮的「右回旋」,將一個四角形的紙包交給仁。
  「給你!」
  「為什麼!?」
  雖然口中這麼問道,仁還是伸出雙手收下玲愛遞過來的紙包。
  看到仁規規矩矩地收下來後,玲愛冷冷地回答他。
  「當然是一點小心意了吧!」
  「什麼!?」
  「再見!」
  玲愛再次轉身背向仁後,粗暴地開門又關上,離開了仁的房間。
  仁呆楞地站在玄關一會兒後,才打開手中的紙包,確認這「一點小心意」是什麼東西。
  「……年輪蛋糕?」
  而且是curio的高檔貨,若有熱愛蛋糕的人士看到肯定口水直流。真不愧是月薪高額的curio員工,居然將這種昂貴的蛋糕說是一點小心意。
  「呃~」
  仁搔著腦袋,心想應該去找對方說些什麼吧。就在這時,玄關的門冷不防開啟,露出玲愛的臉龐。
  「給你個忠告!」
  「哇啊!」
  仁手上的年輪蛋糕差點掉在地上。玲愛瞥了一眼用雙手慎而重之地重新拿穩「一點小心意」後,吊起秀眉繼續往下說。
  「抽菸要有節制。這是為了健康著想,更是為保持正常的味覺,不然會做不出美味的蛋糕!」
  丟下這句話後,玲愛再度粗暴地關門離去。她的腳步聲遠比方才還要大,想來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餵,等一下……」
  仁用一手牢牢抓住「一點小心意」以免掉在地上,另一隻手則伸向關上的房門。
  (那傢夥竟然針鋒相對過後,還擔心對方的不良嗜好!)
  「我一天只抽一根而已啦~!」
  數天後,最先到達店裡上工的仁,看到一位金髮女僕貼在famille的店前,窺視裡面的情況。不用說,那個人當然是curio的總管玲愛。
  「餵!」
  「噓,安靜一下。」
  「妳來我們店有何貴幹啊?」正打算從玲愛的背後出聲這麼詢問的仁,被她的話給嚇到了,結果乖乖地道歉。
  「對、對不起。」
  說完,仁就直接站在玲愛的身後,看看究竟她在做什麼。
  「……」
  片刻過後,玲愛終於想到背後有人,而且還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敵人famille店長時,才轉過身子對著仁惡言相向。
  「你、你的興趣真差勁,居然一直觀察別人的行動!」
  因為偷偷觀察年輕女性的一舉一動是不折不扣的事實(雖然對方沒有註意到也有錯),所以仁的臉頰微微發紅,不過他也反罵回去。
  「叫我安靜的人不是妳嗎!」
  「因為我以為是店長!」
  「我是店長啊。」
  「我是說我們的店長啦!」
  「妳對你們的店長講話用命令的口氣嗎?」
  curio的店長是一位名叫板橋的三十歲男性。由於該店的總管是個精力旺盛的熱血少女,說得難聽就是喜歡發號施令的管家婆,所以才開張數天後,店長之名已經聲名遠播。雖然板橋店長悲嘆自己的不幸……但是至今未見他採取行動去從總管那裡奪回掌控大權,就好像心甘情願當個陪襯品一樣,至少在旁人眼中是這個樣子。
  (也是啦,因為有這樣的總管在嘛。)
  想到這裡,仁不禁笑了出來。而誤以為「仁在笑她」的玲愛發火了。
  「……你找我幹嘛啦?」
  「妳問的這句話很好笑。」
  偷偷摸摸地窺探他店的人是玲愛,但是她卻反問對方「有什麼事」,實在是很滑稽。就在仁泛起嘲諷的笑容時,玲愛似乎想起自己的所在立場,於是立刻回避話題。
  「我先聲明一點,不管你們店的生意多麼興隆,對我都不痛不癢哦。」
  然而,仁並不打算讓玲愛岔開話題,他再次問起同樣的事。
  「妳來我們店到底有什麼事?」
  玲愛一時語塞,她終於暸解到想要岔開原先的話題是不可能的事。
  「我說過很多次,我沒有在做偵察行為……」
  「妳一次也沒有說過。」
  兩人雞同鴨講的情形已經堪稱是門藝術。即使如此,玲愛仍舊拒絕投降,為了將自己的立場正當化,她又把話題轉移到另一個方向。
  「你的員工都很有精神嗎?」
  「……很有精神。」
  仁在想若從旁人來看,他們的交談可說是一點條理也沒有。再怎麼說,對方絕不可能是為了瞭解他店裡員工的健康狀態而跑來偷看的吧。
  「……你是怎麼找到這叢一員工的?」
  由於仁沒有再次問她「有什麼事」,所以心想轉移話題成功的玲愛,繼續朝這方向的話題發問。
  「怎麼找到的?就是請半年前在店裡工作的員工回來啊……」
  (說真的……她提出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我還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真的是個老好人哪。)
  仁這麽思量著,口中回應她的問話。不過,玲愛對他有問必答一事沒有絲毫感激,反而提出反駁。
  「……你說以前就在工作了?不對,不可能的。」
  「不,絣小姐和小香已經工作1年以上了……」
  這是事實。玲愛知道famille並不是忽然在這裡開店,她知道「舊famille」的存在。正是因為知道,所以——
  「啊~這樣啊。」
  漫不經心地回答。事到如今,仁終於察覺到玲愛在意的人是誰。
  「……妳是在說由飛小姐嗎?」
  「啊~……你說對了。」
  這次輪到仁感到意外。關於由飛,仁本身知道的有限。最初的時候,他甚至不弄清楚對方是人還是天使。
  「妳知道風美由飛嗎?」
  「風美……」
  玲愛很奇妙地重複一次由飛的姓氏。
  「她是個有點奇怪的女孩……不過本事蠻不錯的。」
  仁很忠實地說出對由飛的看法。事實上,在這個階段他對由飛的認識程度也不過如此。
  「嗯~」
  玲愛依然心不在焉地回話,似乎對仁老實說出的看法不放在心上。因此,仁反過來問她。
  「妳們認識嗎?」
  然而,玲愛卻垂首搖頭表示不認識。
  「我不認識“風美由飛”這個人。」
  她故意唸出由飛的全名。仁在這時只是單純感到可疑,並不能理解這個叫法隱藏的含義。他心想「這個敵方生物今天有些怪異」。
  「……那妳幹嘛問由飛小姐的事?」
  「因為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啊。」
  這個答案若冷靜且客觀地去思考它的話,就能發覺說不通,但是仁卻很奇妙地接納這個答案。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她偷看店裡面是想要瞭解敵店famille的狀況如何……慢著!)
  仁終於發現到不對勁了,可惜方向是錯的,所以他向玲愛這麼回道。
  「這麼說,妳是在進行偵察行為嘛。」
  聽到這句話,玲愛有些不高興。不過……因為心想「順利敷衍過去了」,所以她暗中鬆了口氣。而仁對此毫無所知。
  「你身為店長倒是很註意這些瑣事嘛。」
  「就是因為身為店長才要註意!」
  仁叫得很大聲,不過「別把我跟妳的店長混為一談」這句話被他硬吞下去。
  玲愛對仁的「體貼」照例一向是若無所覺,她雙手抱胸,帶著一臉嚴肅的表情對仁開始說教。
  「我觀察過你們店裡一遍了……」
  (這傢夥居然正顏厲色了起來……)
  仁心想。玲愛不曉得有沒有註意到她現在說出來的話,已經形同承認「自己在偷窺famille」的事實,可是在態度上她顯得很光明正大。
  「……是不是員工很少?」
  「那點我看一眼就發現了!」
  (餐廳一人、玻璃櫃一人、廚房一人,若小香在的時候是兩人……這些天來一直活在地獄中。)
  儘管負責玻璃櫃的工作部分比較輕鬆,但是在餐廳的人無法顧及的情況下,還是需要一名人手顧守玻璃櫃。要是可以的話,真想向忍者拜師學藝,修得分身術來一人充當多人使用,因為真的忙到有時連開玩笑的時間都沒有。
  對於仁內心的吼叫,玲愛自然是不知道,她只顧著繼續說自己的話。
  「這樣子就算客人絡繹不絕,你們也無法應付得來吧?」
  玲愛的發言事實上是在為famille擔心,可是聽在仁的耳中,感覺就像是被她譴責自己不會經營生意。
  「……不用妳說我也知道。」
  「照我的看法,還要一人……需要一名員工在餐廳和露天咖啡座幫客人服務。」
  仁是越聽越刺耳,但是他也知道問題的所在。其實早在之前,仁就曾經說出原因給自己聽不下數百遍。
  「我沒有錢啊。」
  「沒有錢請人的話,情況會越來越慘哦。」
  仿彿知道仁會這麼說似的,玲愛瞬間就做出回答。
  「咕……」
  仁說不出話來。他心想這傢夥為什麽會對他人的店裡經營狀況提出正確的忠告,而不像是在找碴……。身為咖啡店的總管,花鳥玲愛確實很有實力,這點是不容置疑的。這位「能幹的總管」繼續向對面的咖啡店店長說教。
  「聽好了,一開始就算覺悟到會有赤宇也沒關系,重要的是增加員工!因為人會引來人!」
  把想說的話說完俊,玲愛便轉身背對著仁,然後一步步走回curio店裡。
  「啊,餵……」
  仁呼叫沒有解釋自己的奇怪行動,只是在最後留下忠告幫助敵人的玲愛,不過她背後似乎寫著「叫也沒用」這四個字。
  (我覺得我開始看得出那傢夥的行動模式了。)
  儘管行為充滿謎團,但因為生性正直,所以「即使沒有說出。」,還是很容易明白她的想法。
  (換句話說,花鳥玲愛這個人……無論對自己或他人都很嚴格認真,不然無法原諒自己。)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玲愛看到仁並沒有全力對抗curio,才會忍不住給予對方忠告,好進行一場雙方全力以赴的比賽。
  何必精打細算,該花錢請人就要請人。
  這是再正確不過的言論。仁如果站在相同的立場,多半也會說出同樣的話……當然,前提條件是他敢當薯玲愛的面前說出來。不過,玲愛之言雖然正確,但仁還是不禁發火。
  「說的倒容易,這根本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


Chapter 3
  「店長、店長!」
  午後的famille店內,由飛以手肘推頂著仁。
  「有雜誌記者來了哦……大概。那個人從剛才起每次一口就會作筆記,都已經叫了七種蛋糕。」
  「那個人在哪?」
  仁從廚房探出身子問道。
  「在那裡。啊,那個人一定有變裝。也許是知名的評論家也說不定呢。」
  「……」
  仁朝由飛指的方向一看,頓時說不出話。
  (那、那個人……)
  那個人對仁而言,是「非常熟悉」的人物。然而,對不知道這點的由飛來說,那個人始終是個「非常有可能是雜誌記者的可疑人物」。
  「話說回來,戴著口罩吃蛋糕不是很不方便嗎……」
  如由飛所言,那名怪人在開著暖氣的店內也不脫下外套,戴著太陽眼鏡和口罩吃蛋糕。
  而且還是七塊。
  「……惠麻姊。」
  「咕呃!」
  被蛋糕圍住的可疑人物,一聽到仁喊出來的名字,立刻被蛋糕噎到喉嚨。
  「好、好難受……」
  「來,喝開水。」
  仁遞出杯子後,怪人慌忙地飲下,然後調整呼吸。「謝、謝謝你,仁……」當呼吸平順下來後,怪人道謝至一半時突然察覺到什麼,於是從仁的手中搶回杯子,再次喝水連同後面的話一起吞下肚子,然後重新開口。
  「我、我只是個路過,單純喜歡蛋糕的客人。你叫我姊姊是不是搞錯人了……」
  「餵。」
  眼見對方事至己此還在裝蒜,仁便將怪人的太陽眼鏡和口罩拿掉,於是後面露出一張年輕女性的面孔。
  「……仁。」
  真實身分完全曝光的怪人,縮著背部,就像是非常冷地縮成一團。
  「你生氣了嗎?」
  「……」
  仁轉身背向怪人,接著對由飛做介紹。
  「由飛小姐,這位是杉澤惠麻小姐……她是我的姊姊。」
  看樣子,反對仁重新聞店的惠麻似乎放心不下弟弟,所以跑來famille一探情況。
  杉澤惠麻——
  對仁來說既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姊姊」也是「嫂嫂」。
  仁現在叫「高村仁」,可是出生時是「杉澤仁」。原本「杉澤」一家的構成員有父母親、哥哥以及仁,然而在仁還小的時候,家裡失去了雙親。
  當時,仁自小精明能幹的哥哥一人還在就讀大學,所以他決定獨自一人完成學業。
  自食其力地活下去。可是,自幼便喻為神童的他,再厲害也無法養活弟弟,因此決定把弟弟託給親戚扶養。
  無奈的是,血脈相近的親戚們都對家中多出一位「麻煩人物」感到嫌惡,結果到頭來只有惠麻的娘家高村家,願意打開溫暖的懷抱收留仁當養子。而這樣的結果便是杉澤仁變成高村仁,高村惠麻成為仁名義上的姊姊。
  老實說,仁自小便愛慕惠麻叫她「麻姊」,所以在得知自己從杉澤仁變成高村
  仁,和「麻姊」成為姊弟關係時,除了覺得非常興奮高興以外,也同時因為「沒辦法娶麻姊當新娘子」而感到有些寂寞。
  隨著仁得到高村的姓氏,代替他接收惠麻的是仁的哥哥。
  一人獨力以優秀的成績從最高學府的國立大學畢業之後,成為頂尖的上班族,才二十多歲使出人頭地,年薪超過一千萬。而他的願望就是娶惠麻為妻。
  仁在成長為高中生的時候,依然忘不了過去那份淡淡的情愫,因此無法忍受「麻姊」出嫁成為他人之妻。不過,唯獨對方是他的親哥哥時,仁總算可以接受這門親事。
  說實在的,「正因為是哥哥,所以無法容許」這樣的心情,仁並不是沒有,只是他能夠將那份恨意封印在自身,不對,是他自以為封印起來了。而在仁能夠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已經是他長大成熟之後的事。
  總之,因為和一人結婚,高村惠麻變成了杉澤惠麻。
  在仁被收為養子之後,和仁登記在同一本戶籍上的惠麻,於婚後冠上夫姓,成為仁過去所屬的「家族」一員。就從這個時點開始,在仁的眼中他和惠麻的關係變成哥哥的妻子,自己的嫂子。
  惠麻在結婚之際,曾經央求一人創建一家咖啡店,讓她做店長經營生意。
  如果是二十多歲的普通上班族,在聽到這個請求後只能夠當成笑話來看,但是碰上白領階級的精英份子一人,他兩話不說地答應下來,將自己和惠麻準備居住的新家一樓改裝成咖啡店。
  惠麻將咖啡店取名為「famille」。
  仁經常想到自己和哥哥在父母親死後,就失去了一個家。
  而這樣的想法,他的哥哥大概也深刻地感受到了。所以,仁能夠理解哥哥之所以會答應惠麻破天荒的要求,原因就是想要早點取回「自己的家「。
  不幸的是,一人還來不及住進這個「家」之前,便發生事故急逝了。
  舊famille原本應該是一樓為咖啡店,二樓則為「杉澤家」。
  可是,因為失去主人的緣故,等到蓋成之後一樓是咖啡店,但二樓成為惠麻的住處。
  儘管如此,在仁幫助惠麻,尋找員工共同努力經營的情況下,famill獲得了顧客的青睞,成為一家深受歡迎的咖啡店。
  但是好景不常,一場火災將famille燒燬殆盡。那是一起縱火事件。
  就這樣,一人花上一生入手的「家」單單一個晚上便燒為灰燼。
  於走,惠麻搬回娘家,仁則過著仰賴高村家寄來的生活費,居住在公寓的一室來往大學。
  離開雙親在外面獨居唸大學……這是許多人的生活。
  (不過,我已經沒有回去的「家」了。)
  在感情上,仁對於高村家的雙親與親生父母是一樣的。他深愛著高村家的父母親也感謝他們,但是談到「家」就不一樣了。
  當brick mall邀請仁在他們那裡開店時,仁會毫無考慮地立刻允諾,可能就是心中的那份情感所致。再者,撇開裏伽子不談,惠麻會反對famille東山再起,拒絕回去當店長,也是因為隱約察覺到仁的焦慮也說不定。不過,這始終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其實惠麻是因為仁「只不過是丈夫的弟弟」,卻為了創造她失去的場所而背負著不必要的辛苦,因此她才會一味地反對,這點仁不是沒有想過。
  可是即使如此,當famille重新開張時,惠麻無法避免不去擔心她可愛的弟弟,也因此她才會做出今天這種胡鬧的行為,打扮成為一名在旁人看來非常奇怪的怪人,前來famille點七種蛋糕。
  當然,惠麻也是想要確認一下新famille的西點師傅絣的手藝如何,只不過這件事感覺比較像是個藉口。
  畢竟,若真的只想確定絣的功力如何,還有許多正常的方法可行。
  經過一番折騰後,惠麻逃命似地慌忙離開了famille。
  其後,由飛在店裡又犯下點餐錯誤的行為。
  「小姐,我是叫綜合咖啡和南瓜蛋糕哦?」
  「欸?」
  由飛眨眨了大眼,然後露出笑容。
  「真是非常對不起,是我們的疏失。不過機會難得,您要不要試試這個口味?」
  笑容滿面。
  「啥?可是我點的是南瓜蛋糕……」
  「放心,我們也會為您準備的,不過這種也很美味唷~」
  笑容更加燦爛。
  「咦?啊,那我就吃吃看好了。」
  「謝謝您~那我這就趕緊去準備南瓜蛋糕……」
  「啊,不用了,下次吧。」
  「您還會光臨嗎?您還願意來吃南瓜蛋糕嗎?」
  笑瞼不變。
  「咦?啊啊,一定。」
  「說定了哦!靖您務必還要來哦!」
  拍手。
  「啊,嗯……我會期待那天來臨。」
  「嗯,謝謝您~!」
  雖然送上的茶點完全不對,但客人不知何故竟感到滿意,而且似乎還肯再次上門光顧。
  絣從廚房看完那段過程之後,對仁開口了。
  「小飛也許是個天才呢……無論在好壞方面。」
  因為開朗積極,毫不煩惱的性格,使得由飛能夠「設法」像剛才那樣彌補錯誤。
  所以說是天才的確有它的道理。事實上,沒有客人對她抱怨過……反而因為犯錯讓她獲得客人的喜愛。
  「天才是嗎?」
  仁英年早逝的哥哥從小就被稱為天才,還有惠麻也是,別看她會做奇怪的變裝,但她在製作甜點的工夫上,只能夠用天才二字來形容。因為這樣,仁感覺到身邊充滿許多「天才」,所以對於絣無心的一句話感到若有所思。
  惠麻作為點心師傅是位天才,但絣並不是。起碼以現在而言。
  之所以這麼說是從現實得到的結論。因為famille的收入在開張數天過後並不如預想的多,而且絣光是進行準備工作所花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當然,突然當上店長的仁並非遲鈍到沒有發覺這種情況。
  由於對面就有curio這家敵店存在,在面臨對方的巨大壓力之下,為了讓光臨famille的客人能夠再次上門,所以蛋糕的味道就是最大的關鍵。
  仁時常在想,惠麻製作的蛋糕確實擁有能夠增加忠實顧客的魔力。
  雖然絣做的蛋糕和以前相比,味道提升了一層樓,不對,是自從新famille開張以來,味道確切地一直在進步中,可是品嚐過的客人總覺得「這個嘛……」有些不足的地方。
  因為這個不足之處無法用嘴巴說明,這表示能夠填補這項缺點的人只有天才才辦得到。反過來說,透過努力踏實進步的人無法一步登天達到「天才的境界」。關於這點,仁非常清楚,也因此他不能向絣要求什麼。
  就在這樣的狀態中,仁和玲愛約定的月底來到了。
  不用說,連收入的數字也用不著確定,famille輸了這場比賽。
  仁為了完成和玲愛的約束,於關店後前往curio。
  「今天是約定的日子吧?」
  仁向拿著拖把的玲愛說道。
  「我們輸了,我來依約下跪。」
  「不用了。」
  玲愛一口回絕。
  「那怎麼行。」
  聽到仁的回答後,假裝毫不關心的玲愛停止拖地的動作,眼神不善地看著仁。
  「會輕易低頭道歉的男人,我不能相信。」
  「我不是那種隨便出爾反爾的人。」
  玲愛瞪著仁看,表情似乎因為對方的頑固而顯得生氣又很傷腦筋。
  「既然你那麼重視這個道歉方式,打從一開始就更加努力不是很好嗎?」
  「妳說的很對。」
  仁認為自己很努力了,也覺得famille的成員也一樣。然而,因為本身的能力不足,才導致現在的結果發生。明明大家已經全力以赴,但是在他的領導下依然輸掉比賽,所以仁覺得只能夠怪罪在自己的頭上。
  不過,玲愛一點也不留情。
  「你不要自以為是。能夠說『我努力過』這種話,就只有在願望實現的時候。」
  她冷冷地說道。
  (傷腦筋,這傢夥又事先看穿我的想法了。)
  我沒有努力到最後嗎?仁心想。接著,玲愛繼續往下說。
  「我不認為你真的努力過了。」
  「是嗎?」
  「無論在人手或經營方面上都一樣。雖然你似乎努力了,但是白費工夫的地方太多。」
  ……好痛,仁真的這麼覺得。
  「你若真的想要生意興隆的話,應該有很多其他的方法可行,你不是知道幾個嗎?」
  (與其聽她說教,我寧可被她嘲笑要好上數億倍。)
  仁的確至少知道一個「方法」。換句話說,玲愛的指點再正確不過了。而就是因為正確,所以做不到的他顯得很不中用。真想找個洞鑽下去,不知道哪裡有洞沒有……仁暗中想著。
  不過,玲愛的攻擊還沒有結束。
  「所以我說……你沒有認真努力。還有,穿著要整齊。」
  (她連打扮的地方都註意到了嗎?)
  仁這麼思忖著,而玲愛似乎又察覺到他的想法。
  「穿著應該是必須註意的地方吧?」
  仁沈默一陣子後,才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
  「我輸得心服口服……所以今天我還是要下跪道歉,不,是請妳讓我這麼做。」
  「隨便你。我要去換衣服了。」
  玲愛背向仁,就往更衣室走去。
  「隨便我啊。」
  仁把她的話解釋成「答應」,在curio的餐廳地板跪下。
  「不過妳記住,花鳥玲愛!我不會這樣就結束的!我會為了打敗妳而努力再努力……很快的famille就會和curio並駕齊驅……錯!是在一下子的時間裡就超越過妳的店裏~!」
  仁對著消失於更衣室的玲愛背後吼叫道。
  數分鐘後,穿著便服的玲愛從跪地不起的仁旁邊走過,然後背著他開口吩咐。
  「……鑰匙就放在桌子上,你要將它交還給警衛室。」
  話語一落,玲愛頭也不回地直接走向店外。
  「咦?」
  仁聽從玲愛的交代,打算拿取鑰匙的時候吃了一驚。
  桌上的確放有鑰匙。
  但另外多出別的東西。
  「杯子記得放回洗碗臺,不用洗也沒關係。」
  那是一張紙和一杯紅茶。怡人的芳香從剛泡好的紅茶飄散起來。
  在留言的最後還有一句話。
  「辛苦了。」
  玲愛的指點讓仁明白自己的不足,不對,其實用不著她的指點,仁老早就明白了。
  (famille需要人手。)
  而且,這個人恐怕非得是「天才」不可。因為需要他做出讓客人只吃一口,就驚為天人的美味蛋糕。
  (我期待絣小姐能夠製作出這種蛋糕。)
  然而,仁比誰都清楚目前的絣並不符合以上的條件。再怎麼說,他自己也是屬於「努力型」的人,所以完全瞭解絣的處境。
  絣本身也明白這件事,但因為知道除了努力別無他法解決問題,所以就算身心皆累,也依然努力不懈著。
  (可是……)
  這樣的做法最後會帶來的結果顯而易見,那就是絣將會累倒,然後famille關門大吉。在這種情況下,奇蹟是不可能發生的。
  所以,玲愛說不要省錢,要花錢尋找好的員工。因為說她從來沒有吃過famille的蛋糕,所以才提出這項的建議而已,要是品嚐過的話,她肯定會說出「西點師傅也要換人」這番話。
  (可是事到如今我又不能叫絣小姐「不幹」……)
  就算請絣別做點心廚師,也沒有人可以代替她。不對,有是有,但是無法拜託那個人。
  仁的憂鬱隨著日子增加而益發嚴重。
  數天後的夜晚,回到住處的仁接到了brick mall的警衛來電。
  「famille的負責人是高村先生吧?事情走這樣的,有位說是跟你有關的人在這裡……啊,等一下。」
  「仁~快~來~開~門~」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仁一聽便知,那是惠麻的聲音。
  仁慌忙地將聽筒放回電話上,一把抓住外套,急急忙忙地沖向玄關。
  數十分鐘後。
  「真的給你添麻煩了,而且還要你答應無理的請求,謝謝你。」
  深夜時刻,惠麻一個人打算潛入famille的時候,被警衛發現她差點觸碰到保全系統。「我是為了進行夜間工作才要進入famille的。」這是她用來說服警衛的說詞,還打電話叫負責人的仁出來,終於成功地讓警衛放行。
  「我來看弟弟工作的場所……不行嗎?」
  惠麻露出了牽掛著可愛的弟弟的表情,那是屬於「麻姊」的表情。
  「……這邊啦。」
  仁沒有對惠麻多說什麼,只是指出famille的所在方位,然後開始前進,惠麻就跟在他的後面。
  在仁的帶領下,惠麻進入店裡後很快便踏入更衣室,接著當著他的面開始換衣服。
  「哇啊!」
  仁匆忙用手遮住眼睛,儘管惠麻絲毫不介意。
  「我說來更衣室有事,當然只有換衣服吧?」
  「妳、妳、妳在想些什麼啊,姊姊!」
  「等一下,我借小絣的制服穿。」
  惠麻邊說邊拿取廚房用的制服。
  「仁,幫我扣後面的扣子。」
  制服穿到一半的惠麻,轉身背對著仁。
  「唔,嗯……」
  當制服穿戴完畢,再將秀髮攏成一束往後舉起,接著綁好它後,惠麻便開口問仁。
  「如何?」
  「妳想要做什麼?」
  聽到仁的問題,惠麻帶著一臉的嚴肅回答。
  「店長,杉澤惠麻希望能在famille工作。在製作甜點方面,我有自信。」
  隔天早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位來上班的由飛在famille店內發出尖叫。由於叫聲響徹四方,所以帶給附近困擾的程度是普通人的數倍。
  「怎、怎麽了嗎?」
  聽到慘叫聲而吃驚的明日香和絣,紛紛急奔過來,結果她們看到了……。
  「店、店長和……女人睡在一起……」
  仁被惠麻抱著腦袋入睡。做準備工作直到天亮的惠麻,居然抱著弟弟仁睡著了。
  由於惠麻非常難以叫醒,一旦睡著之後,只能等她自動醒來。
  「請、請你離開她!下流!」
  即使由飛拚命拉開兩人,惠麻仍然熟睡不醒。雖然仁已經醒過來了,正設法擺脫
  惠麻的懷抱,但是任憑他掙紮扭動,臉蛋始終離不開壓住的胸部。
  「嗯嗯~仁……」
  仿彿錯將仁的掙脫行為當成愛撫一樣,惠麻頰生紅暈,雙手更加用力抱緊仁。受到圓渾柔軟的胸部死命壓弄,仁眼看就要窒息。
  「店、店長!」
  意識陷入半昏半醒之間的仁,臉上浮現痛苦之色,可是由飛卻自以為他是被女性的胸部(而且相當大)所擁抱而感到陶醉,於是使出全力抓住仁的手腕,想將兩人分開。多虧手腕傳來的劇痛,讓差點抵達另一個世界的仁回來這個世界了。
  (不、不過無論哪邊的世界都只有痛苦而已……)
  仁一面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一面四肢亂扭地掙紮不已,無奈怎麼動就無法逃脫惠麻的全力擁抱。
  就在這時,最後才進來famille店裡的明日香和絣,愕然發現將她們的店長當成抱枕入睡的人物是誰了。
  「惠麻小姐!」
  「惠麻小姐!」
  惠麻一如過去在famille的時候,身穿著西點師傅的服裝。「妳回來了!」再會的感動填滿兩人的胸腔,於是她們雙雙抱緊惠麻。這樣的結果,就演變成三個人大小不一的乳房同時全力擠壓仁的頭顱,讓他體驗到生平初次的強超奶壓,全身上下的神經都受到快感和痛苦的夾攻,整個人陷入半瘋狂的狀態。
  對於仁的處境,明日香和絣可說是若無所覺。
  「妳回來了,妳回來了~!」
  兩人緊緊抱住惠麻,反覆同樣的一句話。
  「怎、怎麼回事,店長……」
  被由飛呼喊的店長,身陷於三種不同但都可以致使男人心醉神迷的體香中,因此意識開始朦隴起來。
  (這、這個是什麼……對了,是永久接近天堂的地獄嗎?)
  「由、由飛小姐,救、救救我……」
  仁向能夠解決事態的最後人物求救,誰知道——
  「不要把人家排除在外啦~」
  由飛發出叫喊,加入三人的行列。
  數分鐘後,好不容易從「地獄」解放出來的仁,再次向famille員工介紹惠麻。不過,明日香和絣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她們很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今後誰是店長?」
  「仁啊。」
  惠麻斬釘截鐵地回答。
  「對對,就是我……什麼?」
  仁吃驚地看向惠麻,後者開口了。
  「這間店是你決定的,是你找來員工,是你開創的店。要是你不打算繼續做下去的話,famille老早就結束了。這都是你的錯哦……但也多虧了你,所以今後也請多多指教……店長。」
  聽完這段話,仁雙手抱胸考慮了片刻之後,終於輕聲說道。
  「……總店長。」
  「啥?」
  惠麻呆楞地張著小嘴。
  「姊姊當總店長也是一個方法。妳看嘛,像是足球隊不是有個總教練嗎?雖然不做現場指示,但是比教練引人註目。」
  經過一番對談,被任命為「總店長」的惠麻集合全體員工,開始進行第一次的會議。
  「大家聽我說,我有個作戰計劃……」
  於是,famille的反擊作戰開始了。
  「玲愛,妳過來一下!」
  當玲愛帶著笑顏送客人走出店門的同時,一臉神色大變的瑞奈沖了進來。
  「瑞奈……妳居然從正門口出入,而且還是用跑的,你有身為curio一員的認知嗎?」
  玲愛當場就要開始說教。
  「先、先別說這些了,不好了啦!」
  瑞奈拚命叫玲愛去famille看一趟。玲愛看到瑞奈那副驚慌至極的模樣,明白無法再繼續訓誡對方,於是不發一語地前往famille,結果看到了「不敢置信的東西」。
  「全部……二百元?」
  玲愛目瞪口呆,仁見狀一臉得意的笑容。
  「很便宜吧?啊,這個和那個是今天的贈品,送妳一個。」
  仁將拿著小紙包輕輕放在玲愛的手上。那是瑪德蕾妮。
  「……這個是送人的?」
  「從明天開始就要收錢了,五十塊。」
  「你瘋了嗎?其他的蛋糕一律賣二百元……」
  「便宜吧?」
  仁再次露出得意的笑臉。
  「會虧本的!」
  「只要多賣一倍就不會了。」
  仁毫不在意地笑著,但玲愛卻露出明顯的擔心神色。
  「你為什麼要這樣亂來啦……」
  「叫我認真加油的人不是妳嗎?」
  仁的態度始終保持無動於衷。
  「話是沒錯,可是……這樣子……」
  「老實說妳的話讓我很難堪,但是因為很正確,所以我拿來做參考了。謝謝妳花鳥小姐。」
  仁再度露出得意的笑容,不對,是「微微一笑」。
  「還有。」
  仁摸摸鼻子往下說。
  「我們加入一樣能夠對抗curio的秘密武器。到底總店長是個多麼優秀的蛋糕師父,這個瑪德蕾妮會告訴妳的。」
  聽完仁的話,玲愛打開紙包,將瑪德蕾妮湊嘴咬了一口。
  「什麼嘛……不就是很好吃嗎?」
  仁很滿意地看著對方的反應,繼續說下去。
  「沒錯吧?這位蛋糕師父的名字是杉澤惠麻……我也不隱瞞妳什麼,她是我姊姊。」
  「姊姊……?」
  「對。在製作點心方面,麻姊從小就是個天才。只要有她坐鎮,我們就得莫大的助力。」
  「麻姊?」
  聽到仁像小孩子的叫法,玲愛的太陽穴跳動了一下。仁根本不管玲愛有什麼反應,逕自陶醉地述說著惠麻有多麽厲害後,突然語氣化為嚴肅。
  「我決定再稍微努力看看。或許會給你們造成困擾也不一定,但希望妳繼續賜教。」
  「……你很高興嘛。」
  「嗯,我當然高興了。因為已經找齊妳說的最少人手。」
  仁才說完,玲愛的嬌靨下一瞬間便充滿諷刺之色。
  「……能夠和你最愛的姊姊共事,你高興得不得了吧?看你談論姊姊時的表情眉飛色舞……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本以為你是個有點骨氣的男生,但內在其實只是個戀姊情結的傢夥。總而言之……既然你還不死心也無妨,反正我會再次擊敗你的。」
  一口氣說完這段話後,玲愛馬上轉向復方,踩著快速的腳步回去。
  隨著惠麻的加入和她大膽提出來的低價格作戰的進行,famille的生意狀況開始出現變化,效果超出仁的預料。客人數明顯增加就不用說了,而且還有與日俱增的趨勢。
  因為第一次光臨的客人會成為忠實顧客,然後在口耳相傳之下又引來新的客人,如此重複循環,其效果就像雪球越滾越大。
  雖然目前還是赤字,但不用多久應該就會出現盈餘,這是仁由現狀分析的結果。
  因此,身為店長的他一下子充滿幹勁。在惠麻加入之後,仁多少增加一點空閒時間,於是負責簡餐部門的他,開始著手嘗試各種簡餐。
  在這種日子的某天,仁埋頭苦幹研究簡餐的菜單。他忘了時間,獨自一人在famille的廚房裡搞到深夜,最後在堆積如山的蛋殼中結束研究工作。
  (……可以的話,我想忘掉使用多少顆雞蛋。明天姊姊會很生氣吧?)
  仁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收拾好廚房後離開。就在他結束店內的檢查工作,準備走出店裡時,眼睛看到玲愛正走過玻璃窗的對面。
  「哦,辛苦了。」
  然而玲愛沒有回應,繼續走她的路,因此仁發火地提高聲音。
  「餵,站住!起碼打個招呼吧!」
  「辛苦了!」
  玲愛以不輸給仁的聲音大叫。
  「和人說話時要看人家的臉~!」
  仁邊說邊慌忙地確認門窗有無關好後,便追趕玲愛跑出外面。
  仁在追上玲愛的時候,人已經在brick mall最近的車站前。
  「妳也稍微考慮一下陪鄰居打交道如何?我們的店面對面,住的地方也亙為鄰居,何必這麼疏遠呢?又不是住在東京那種冷漠的地方……這裡離那裡很遠呢。」
  玲愛冷冷地回答他了。
  「我跟必須打倒的敵人、無用的男子,而且還是個難有藥救的戀姊狂無話可談!」
  「等一下,妳給我訂正第二項!」
  仁發出了抗議,可是玲愛馬上用比他更大的聲音反罵回去。
  「你要訂正的居然不是最後一項,爛透了!」
  語畢,玲愛開始快步地往住處的方向移動。仁隨後跟上。
  「不要跟過來。」
  「……我們回去的方向是一樣的吧?」
  「所以才叫你不要跟過來啊!」
  仁無可奈何,但並未停下卿步。
  「妳以為現在幾點了?女孩子一人獨行很危險的!」
  「我沒什麼好害怕的!」
  玲愛終於開始跑步了。
  「等一下,妳聽我說啦!這裡有很多色狼哦!」
  然而玲愛的速度不減反增。
  「像這樣子不被追上就行了吧?」
  「話是沒錯!可是萬一碰上的是運動全能、成績優異、文武精通的色狼怎麼辦?」
  「那、那種男人怎麼可能會做色狼呢!」
  玲愛持續奔跑。
  看她別說是停下腳步了,以她那種速度來看,簡直就跟戰國時代的忍者沒兩樣。
  (……追,追不上。)
  仁不由得打算放棄追逐玲愛了,不過——
  (她跑得那麼快,若碰上半調子的色狼並不會出事……可是!她還不熟悉這一帶
  的路!)
  仁想到這裡,改走捷徑。那是他平常回家時走的路。通過這條捷徑,可以縮短步行約五分鐘的路程。
  「咈、咈、咈,花鳥丫頭會大吃一驚吧……」
  仁克制住臉上自然流露的賊笑,帶著興奮的心情等待玲愛現身。
  ……可是,對方沒有出現。
  經過了五分鍾、十分鍾後,依然不見半個人影。
  「餵~!花鳥玲愛~!回答我~!」
  仁擔心了起來,大聲叫喊玲愛的名字。不過,除了吵到四周以外,還是沒有得到她的回應。益發擔心的仁趕緊回去車站……結果發現玲愛了。
  「你為什麼從那邊回來!?」
  「妳為什麼在這裡?」
  妳一句我一句,兩人針鋒相對。
  「因為……你不見了。」
  「妳拚命想要甩開我,卻在意我不見,這是怎樣……」
  「如果我說我丟了個人怎樣?可惜色狼並不會顧慮到我的心情……」
  玲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露出真的很擔心仁的表情。
  「妳該不會以為……我遭遇到色狼了吧?」
  (我是男人哦?)
  玲愛微微染紅雙頰,接著又說道。
  「要是你碰到運動全能、成績優異、而且還是,呃……男、男同性戀的色狼怎麼辦!」
  仁完全傻了眼。
  不過與此同時,他的心中感受到玲愛的認真個性……應該說她講話雖然難聽,但私底下卻會為人擔心。因此,仁對自己先前的念頭感到可恥,於是就將他抄捷徑想要嚇唬她一事,老實告訴了玲愛。
  「你、你這傢夥……」
  玲愛聞言之後,表情明顯一變,接著開始破口大罵。
  「惡鬼!鬼畜!畜生!生物兵器!器量差勁!」
  以文字接龍的方式痛罵起仁……雖然最後一句有點不適合,不過玲愛本人應該沒有註意到。
  「什麼嘛,女生一個人走已經很危險了,而你居然還打算嚇唬人,真是差勁加三級!」
  「妳說的很對……對不起。」
  仁低頭道歉。玲愛轉過身子,背對著他。
  「我要回去了!」
  雖然口中這麼說,但玲愛卻是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她突然露出忍無可忍的表情。
  「餵!你要站在這裡到什麼時候!」
  「啥?」
  「要是碰上運動全能、成績優異的一般色狼怎麼辦?我剛才說的話只有一半是真的……你好歹也察覺到吧!」
  因為擔心而回頭是真的,那麼其餘的話是謊言囉?
  她果然害怕色狼嘛,仁笑了出來,看著玲愛。
  「半徑十公尺以上,二十公尺以下,你要保持在這個範圍內!」
  仁越笑越開心。
  「回答呢?」
  「沒問題!我會緊緊跟著妳,絕對不會讓妳逃走。」


  Chapter 4
  「客人~客人~藍莓派的客人~~」
  famille的店裡,揚起清脆的歌聲。
  唱歌的人是由飛。
  「讓您久等了,這是剛出爐的藍莓派。請趁美味的時候享用~~」
  客人帶著苦笑收下藍莓派,臉色倒也不是很難看。
  在廚房裡的絣和惠麻彼此對看一眼後,發出了嘆息。
  「……想想辦法吧。」
  「有精神是件好事,不過……」
  仁露出難為情的笑容,安慰兩人。
  「哈、哈哈……可、可是她現在點餐錯誤的次數減少了……」
  就在此時,由飛走進來遞交訂單。她對三名具有常識的人所抱持的苦惱一概不知。
  「巧克力蛋糕和卡布奇諾各一份~~」
  依然是用唱的。
  「要迅速便宜又好吃哦~~」
  唱完之後,由飛重新回到餐廳。
  「……她是故意的嗎?」
  絣用手肘戳著仁問道。
  「不,應該是無意識的舉動。我想她本人大概沒有註意到自己在唱歌……」
  由飛似乎是屬於那種一旦得意忘形,就會自然唱起歌的人。
  「真是有趣極了。」
  「不,會被絣小姐說『有趣』的人,我到目前為止除了絣小姐一人以外,還沒有看過半個。」
  「仁,我想我有必要和你在床上徹底長談一番。」
  「……為什麼要在床上?」
  被由飛開朗的氣氛所感染,絣和仁開始玩起雙人相聲。但就在這個時候,餐廳裡響起碗盤的破碎聲……由飛似乎又弄破餐具了。
  「真是非常抱歉~請問您有沒有受傷或燙傷呢~~」
  連在這個時候,她還是用唱的。
  「請大家冷靜~我會馬上收拾好的~~店長、店長、高村店長~拜託你拿拖把和畚箕過來~~」
  「啊,我馬上拿過去~~」
  仁就如同化成歌劇的男演員,將手伸向由飛的所在方向,並且踏著輕盈的步伐往舞臺,不對往餐廳移動……完全隨著由飛聞歌起舞。
  這叢一天來,話題一觸及到薪水的時候,由飛每次都會重複相同的話。
  「那可是薪水耶。把錢給我不是很了不起的事嗎?」
  「不,這是很普通的事情……」
  「我從沒想過自己工作,然後獲得薪水呢!原來工作有錢拿哦!我以為自己整個人賣給famille了呢!」
  當著仁的前面,由飛熱烈地發表自己的想法。
  「不~小飛的話,我想用錢買下來太貴了……」
  「絣小姐請妳閉上嘴巴。」
  就在這種情況下,由飛非常期待「第一次的發薪日」,而且還對仁說「拿到薪水後,請你陪我去購物哦!」
  於是,這位奇特的員工等到了發薪日。
  「店長店長~!快點快點~!」
  發薪日當天,搶先一步下班的由飛,站在店裡的入口處大聲呼叫仁。
  「還剩四十分鐘而已唷~到時brick mall就會關門了。快點快點!」
  仁在她的叫聲催促下出來後,由飛立即用力抓住他的手腕。
  「咕唔……」
  剎那間,仁的呼吸停止了。她那從外表無法想像的可怕握力,究竟是從何處練來的。
  「好了,我們趕快出發~。離打烊還有三十四分三十秒!」
  「唔哇,骨、骨折了、骨折了!真的會骨折……」
  無視雇主悲痛的慘叫,由飛意氣風發地朝brick mall的中心前進。
  由飛每天都到famille工作,換言之,「她的職業是咖啡店服務生」。
  按照一般的想法,她的收入理應成為生活費。
  「雖然我想盡量多給大家一些薪水,可是怎麼樣也不能說比別家高。」關於famille的薪資方面,仁是這麼說的,因此唯有一份收入的由飛,在生活上的開銷理當和仁差不多。
  然而,從她的身上卻感受不到這種狀況。對仁來說,這又是一個謎團。
  「好了,到啦。」
  就像外星人的手臂一樣,仁看著自己的手腕在由飛的握力下,因為血管受到阻塞而變色發青的慘狀同時,耳朵傳進了由飛開心的聲音。
  「那麼,開始選囉~。店長,你的尺寸多少?」
  (咦?男性便服?)
  目光一直放在手腕上的仁,終於抽出時間張望一下四周,才發現由飛帶他來到了什麼店。
  「由、由飛小姐,妳不是急著想要買什麼東西嗎?怎麼來到男服飾店?」
  「我想買禮物送店長啊。」
  由飛一臉平靜地回答。
  「人家說第一次的薪水通常要使用在『照顧自己的人』身上吧?」
  (啥……?)
  比起自己被當成是「照顧她的人」,仁對這次是由飛生平初次得到薪水一事,更加感到吃驚。
  (不,姑且不談這個……)
  「妳說『照顧妳的人』,這應該是父母或兄弟姊妹這些『家人』才對吧?」
  原本讓人感覺連呼吸都快樂得不得了的由飛,臉色瞬間暗了下來。
  「我爸媽……很糟糕。」
  「怎麼說?」
  「他們要是知道我打工的話……啊。沒有。」
  仁的疑惑更加深濃,不過他想現在還是別問那方面的事好,於是巧妙地轉移話題。
  「那兄弟姊妹呢?」
  「我有一個妹妹……」
  「那買東西給她如何?」
  「那樣子……更加糟糕。」
  話說到這裡後,由飛默然不語。看來在家人的事情上,由飛隱瞞著仁所想像不到的秘密。
  (……她果真不是一位昔通的女孩子……)
  
  音樂流傳於brick mall裡面。
  模仿中世紀的歐風建築巧妙搭配著蘇格籣的曲子。
  「請接受我的貢獻!」最後,由飛將全部的錢連同薪水袋一起交給西服店的店員,訂做一件衣服給仁。
  (她好像有點搞錯日文的意思了……)
  事實上,很少有人會將英文的「禮物」翻譯成「貢獻」,所以就這點來考量,仁的指責是對的。
  不過想歸想,但尺寸都已經量好了,而且結束的音樂也開始響起,已經得離開brick mall了。想到這裡,仁就放棄訂正由飛,和她一起往brick mall外面移動。
  「啊,那是?」
  忽然間,由飛的腳步變成化石。
  「店長,你看那個,好可愛哦。」
  由飛停在一家古董家俱店的前面,伸手指著展示在店頭的一架古典鋼琴。
  「鋼琴……?」
  那架鋼琴有別於在鋼琴教室內常見的黑色鋼琴。它的木紋可見,大小較一般的鋼琴小——就像玩具一樣,但同時又像個富有淵源的名琴。
  「不知道有沒有調音?能彈彈嗎?好想彈哦……」
  由飛註視著鋼琴,喃喃自語。她的表情就跟五歲的小女孩一樣。
  「……能夠彈啊,我保證。請妳試試看。」
  突然間,兩人的背後傳來風度翩翩的男性聲音。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進行收拾的店主來到了他們的身後。
  「如果不能彈的話、怎麼會賣那種價錢呢?」
  店主繼續說道,和善的聲音充滿自信。仁聞言後,看了一下鋼琴的售價大吃一驚。
  「哇塞!七、七,七位數!」
  相較於仁的震驚反應,由飛仍是盯住鋼琴直看,仿彿她的眼中沒有仁的存在。
  「真的可以彈嗎?」
  「可以,請。試彈的話,才能瞭解它的價值。」
  「那我就順從你的好意。」
  語畢,由飛以熟練的動作輕揚裙子,坐在鋼琴前的椅子上。她像體操選手一樣挺直腰背,仁看在眼中,覺得這樣的姿勢很適合她。
  由飛開始緩緩地彈奏鋼琴,曲子是brick mall現在播放的結束曲「螢光」。
  她的動作一派自然,和館內播放的音樂相互競爭演奏。這時,店主面露驚訝之色,目光鎖住她問道。
  「她是……鋼琴家?」
  「咦?」
  「這架鋼琴可不好彈哦。要是能夠一下手就彈奏得很順利,怎麼想都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
  (……可是我聽起來覺得很普通啊……?)
  這女孩果然不是普通人,仁重新改變看法。
  (她的確是我的幸運女神……難道真的是從某處掉下來的天使?)
  brick mall裡面此時開始出現快步走向出口處的客人行列。而那首螢光「協奏曲」依然持續播放著。
  (先不管是不是天使,由飛到底是何方人物……)
  由飛身上的謎團,伴隨日子的增加而變多。
  「你好。」
  在brick mall休息的日子,換句話說也就是famille和curio的定休日這天,仁的住處公寓有位客人拜訪。
  「咦?妳是?」
  「我是川端瑞奈。」
  訪客是curio的員工,也是住在仁右邊的隔壁的隔壁住戶,換言之,她就是住在玲愛右邊的房間主人。據說curio要在brick mall裡面開設分店的時候,除了瑞奈,玲愛和店長是curio本店派遣的人以外,其他的員工全是應徵來的。
  「我老家寄蘋果給我,所以拿一些過來分你。因為是屬於酸蘋果的種類,所以做鹹蘋果派會比生吃的好。」
  在curio裡面,除了玲愛會對famille或者該說是對仁抱有強烈的競爭意識以外,其他的員工並不會如此。就是那位三十戴的板橋店長,他對惠麻不但很有好感,甚至還有很強烈的非分之想。瑞奈在本店的時候就和玲愛走得很近,經常以捉弄玲愛為最大的快樂,因此她對仁這個拿來開玩笑的「題材」,自然會很有好感了。當然,若單以鄰居的身分來說,她對仁的好感也不是普通的高。
  這些事先放到一邊。
  「唔~很適合拿來做甜點啊?」
  仁迅速地咬了一口蘋果,在確認酸味的同時對瑞奈表示。
  「嗯~像是咖啡店店長會說的話呢。」
  瑞奈笑容可掬地看著仁吐槽。她的話隱約有些刺耳,不過程度不如玲愛說的時候那樣大。畢竟瑞奈沒有惡意,所以仁也微笑以對。
  「……我是咖啡店的店長沒錯,但是在你們的眼中,我們店只要吹口氣就會倒掉吧?」
  「沒有那回事啦~famille的員工不是都很努力嗎?」
  「妳跟妳的總管都在說謊。」
  看著curio員工,仁就不免想起玲愛,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然而瑞奈聽完話後雙眼為之一亮,似乎在說「這正是我想跟你談的話題!」開始聊起玲愛。
  「你聽我說~我們在開會的時候,玲愛對你們可是讚佩不已哦。」
  「咦?」
  「咳咳。」
  輕咳一聲後,瑞奈雙手插腰,擡頭挺胸地開始「演說」了。
  「降低蛋糕的價格,接連推出新產品,還提供各式各樣的服務,famille做的這些努力絕對不能小看。」
  ……看樣子,瑞奈是在模仿玲愛開會時的樣子。
  「說明白點,這對我們是個威脅。這樣下去,我們很有可能會被famille超過。何況我們的店長又是這種樣子……。總之,對方有該偷的地方就要偷。」
  「那就傷腦筋了。這下得把冰箱好好鎖住不可,以免被偷東西。」
  瑞奈停下模仿玲愛的舉動,斜眼瞥著仁看說道。
  「……沒人在跟妳說要偷甜點或簡餐的食材啦。」
  「哈哈。」
  仁輕輕笑了出來,瑞奈也咯咯地發笑。
  「總之,我們認同你們的實力。雖然玲愛嘴上不願意承認,但那是因為她的個性死板認真。她會對高村先生採取冷淡的態度,也是因為她認為沒必要和對手店的店長太過親近的緣故。」
  「……的確,雖然板橋店長是個問題,不過我想沒有必要和你們總管繼續相處不愉快。」
  仁的回答讓瑞奈的雙眼閃閃發亮……那是惡作劇的光芒。
  「老、實、說,這會不會是禁忌之戀的翻版!玲愛會和男人做不必要的交談,這是過去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哦。她肯定很在意高村先生的~」
  「啊……」
  仁發現到一件事之後,連忙將那件事傳達給正在高談闊論的瑞奈,無奈她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專註於自己的談話中。
  「……玲愛告訴我過她很仰慕二號店的結城店長,難道她已經改變目標了嗎?如此一來真的是禁忌之戀了!茱麗葉花鳥……啊哈哈哈哈哈~!」
  因為瑞奈捧腹大笑,原地蹲了下來,所以無法看到仁拚命用身體語言來傳達「某件事」給她知道的暗示。仁感到絕望了,瑞奈的身後出現一個人,而這個人的出現就是他想要通知瑞奈知道的事。
  「哈姆雷特川端,要生要死給妳選一個!」
  瑞奈大吃一驚,擡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方位,結果發現了雙手插腰,一副急欲噬人的玲愛。仁不由得以手遮臉。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玲愛來了~?」
  瑞奈轉向仁,語氣悲痛地叫道。
  「……因為有人威脅我不準說出來。」
  當玲愛出現在瑞奈的身後時,她用食指貼唇,瞪著仁警告他「不準說話」,表情顯得可怕萬分。
  「在這種情況下,妳教我怎麼告訴妳『川端~後面後面~』。」
  對於仁的辯解,瑞奈投以充滿恨意的眼神。
  「她暗示一眼,你就知道她在威脅你?你們的感情果然發展到眉目傳情的境界了。」
  「我知道,我明白妳選擇哪一邊了。已經無法悔改了哦?」
  眼下已然化做復仇女神尼彌西斯的玲愛,對瑞奈發出「死亡宣告」。
  「啊,這個蘋果呢,就算削皮做成蘋果茶也很美味哦。那晚安囉~」
  在死神的鐮刀揮到脖子前,瑞奈一溜煙地逃回自己的房間。就在她衡入房裡的下一刻,馬上傳來房門的上鎖聲,聲音大到似乎有意要讓玲愛和仁聽到。
  在瑞奈躲進安全地帶後,失去對象發洩怒氣的玲愛,不發一語地站在仁的房前。
  她的臉頰似乎浮現出紅暈。
  「我不清楚瑞奈說了些什麼……」
  「你全都聽到了吧?站得那麼近。」
  「她說的話幾乎都是好笑的胡鬧!」
  玲愛的表情十分堅決,似乎這點一定要跟仁說清楚。仁露出微微的賊笑,回答她的話了。
  「是啊,內容有加油添醋吧。」
  「豈止是加油添醋,根本是誇大其辭!」
  (……我搞不懂,還不都是一樣嗎?)
  「總而言之!」
  話說到這裏,玲愛為了掩飾害羞而拿起一顆瑞奈送給仁的蘋果,咬下一口後才繼續說下去。
  「偶才噗苦能對泥有數麼口感!」
  一口氣說完後,玲愛吞下口中的果肉,結果馬上罵起蘋果。
  「這是什麼啊!好酸哦!」
  ……她的怒氣未消,因此蘋果成了出氣筒。畢竟玲愛瞭解仁在這次的事件中根本沒有錯,所以自然不能把怒氣發洩在他身上。仁泛起苦笑,告訴她原因。
  「……因為這是酸蘋果的品種啊。」
  「不管怎麼說,今後禁止你和我們員工談論私生活方面的事。」
  「那總管就可以嗎?」
  聽到仁吐槽的瞬間,玲愛立刻火冒三丈,破口大罵。
  「我!我才沒有跟你這種人聊過私生活方面的事,一次也沒有!」
  「現在的交談是公事嗎?」
  「就是這麼回事,再見。」
  說完想說的話,玲愛馬上轉身背向仁,然後跑到瑞奈的房門前粗暴地敲門。
  「給我開門,瑞奈!我會聽妳解釋的!」
  (她還真容易瞭解呢……和由飛小姐正好成對比。)
  仁突然浮現這種想法。


  Chapter 5
  這天,curio打烊後,該店員工們圍著板橋店長進行茶會。
  話題的內容理所當然是針對玲愛和仁近來拉近(周遭是這麼看待)的關係打轉。
  在和瑞奈等人越談越熱烈的氣氛當中,板橋為了增加話題的樂趣,於是提出邀請仁來參加這場茶會的建議。除了玲愛以外的員工,每個人都露出賊笑地表示贊同。
  「就是這樣,所以花鳥小姐,拜託妳去帶“仁先生”過來。」
  「……為什麼將這種任務交給最不願意的我去做!」
  玲愛對「店長的話」大表不滿,但是沒有拒絕。
  「啊,可是這樣好嗎?現在叫他出來會不會打擾到人家?」
  員工當中的芳美突然說道。她告訴在場所有的人,自己剛才經過famille前面時,聽到裡面傳出男女相談甚歡的聲音。
  「和、和誰!?」
  板橋店長和玲愛異口同聲地問道。若冷靜思考的話,男方除了仁以外不做第二人想。撇開這件事不談,被兩人大聲質問的芳美,在支支吾吾地說「是經常在工作中唱歌的女孩。」後,玲愛立刻飛奔出curio店外。
  她跑到famille的店門附近,然後貼耳在玻璃窗上偷聽店內的情形。她那種模樣若是放在營業時間裡,就算有人舉報來抓她也不足為奇。
  famille店內,這時正是仁在由飛的催促下,做了一份他拿手的半熟蛋包飯給由飛品嚐的時候。
  「好好吃哦~~~~!」
  由飛雙眼發濕,努力扒著蛋包飯。
  「店長果然了不起耶……」
  過了一會兒,心滿意足的由飛喝完杯子裡的開水後,向仁稱讚道。
  「一份蛋包飯而已,妳用不著這麼誇張……」
  「不對,我說的不只是蛋包飯而已哦。店長年紀輕輕的,就經營了一家咖啡店……明明很辛苦,可是店長都沒有抱怨過一句。」
  「不辛苦……這原本就是姊姊的店,而且她現在也背負著責任。」
  「我覺得店長像這樣不把辛苦當成一回事的地方,也是值得尊敬之處哦。像我一遇到討厭的事物,就會馬上逃避……所以都不會成長,永遠也做不到和解。」
  對方突然冒出來的意外之言,讓仁感到納悶。不過由飛並未汪意到仁的反應,繼續說出自己的話。
  「店長,你和惠麻小姐是姊弟,這樣的關係一直讓你覺得很快樂嗎?」
  「妳的話是……什麼意思?」
  「當你多出一位不是親姊姊的姊姊時……有感到很高興嗎?還是覺得不知如何是好?知道該如何在她的前面露出笑容嗎?」
  「這個嘛……」
  仁的表情陷入過去的回憶。
  「我很高興隱夠多個姊姊疼愛,當然也有感到困惑……至於要如何露出笑容,我那時也不清楚吧?」
  對仁來說,惠麻曾經是個比他的哥哥還要更加疼愛他的「表姊」。雖然後來她成為戶籍上的姊姊,但在感情上實如親姊姊一樣。
  「……果然如此呢。曾經是自己最愛最想親近的人,關系突然一下子拉得很近……這並不表示一定就很幸福。」
  聽完仁的話,由飛輕輕笑著說道。
  「……」
  「店長,今晚你能夠多留一會兒嗎?我有事想要問你。」
  由飛的表情忽然變得很正經。仁略感驚訝,重新註視她的眼眸……她的眼神認真得恐怖。仁仿彿就像被那個眼瞳所吸引,整個人往由飛移動……就在這時——
  「妳在店裡做什麼,由飛!」
  滿臉通紅的玲愛,猛然沖進店悝來。
  由於她一直在外面偷聽兩人的交談,結果斷斷續續聽到「最愛」「幸福」等易招人誤解的字眼,於是才有現在的舉動產生。不過,店內的情形遠遠不像她所想像的那樣。玲愛發現到這點後,「咦?」了一聲,看著仁他們。
  「小、小愛?」
  對於突如其來的侵入者,由飛用“親暱”的稱呼加以叫喚。
  「妳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裡……?」
  由飛顯得相當震驚。另一方面,玲愛則很尷尬地低下腦袋。
  「呃……其實我很久之前就發現了,因為妳根本沒有隱藏自己……姊姊。」
  仁不知道究競發生何事,只是呆楞在原地,而玲愛最後的那句低語,也是他非常耳熟的單字,就在這時傳入他的耳中。
  「姊姊……這麼說,妳們是……怎麼會!?」
  仁的嘴巴張得開開的,手指來回指著兩人,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因為過於震驚,所以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來重新介紹,她是花鳥……由飛,我的姐姐。」
  玲愛不看仁也不看「姐姐」,語氣生硬地說道。
  
  數天後——
  仁住處的玄關門鈴發出聲響。
  「來了,哪位?」
  仁打開門後,看到玲愛的臉。
  「你好。」
  (搞什麽,是幻覺嗎?)
  仁心想玲愛絕不可能特別跑來自己的房間道歉,所以又直接關上房門,然而——
  「餵~高村!你給我開門~!」遭受忽視的玲愛,激烈地敲打金屬制的房門,引發沈重的低鳴聲。
  (哇啊,不是幻覺是真人!)
  到了這個階段,仁終於醒悟過來剛才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事。
  數分鐘後,玲愛坐在仁的房間正中央,並帶著滿臉的不高興。
  「……你為什麼突然關上門?」
  「因為……我難以相信沒有邦交的鄰國會突然派遣友好大使過來。」
  「……」
  聽到對方習慣性的吐槽,玲愛猛然咬住下唇,低頭不語。仁見狀微感到吃驚。
  「……找我有什麼事?」
  「姊姊……我想跟你談談風美由飛。」
  喝了一口仁遞來的微濃咖啡後,玲愛終於說出來意。
  「因為你是她的雇主,所以我覺得應該告訴你一些事。」
  (對了,這樣一來我不能再叫這傢夥花鳥了……)
  仁心想,既然玲愛和由飛是姊妹,姓氏自然相同。由飛恐怕就是為了隱瞞這件事,所以才說出別的姓氏。
  「那個人對你說謊了吧?她告訴你舊姓,又不讓你知道她還在唸大學……」
  「……」
  仁想過一件事,他拿玲愛的髮色做為考量,明白她們兩人並不是親姊妹。再加上玲愛又用「那個人」來稱呼,所以不管在感情或血緣方面,肯定都大有文章。
  「最初……對了,是五年前吧?我母糸那邊的祖父……」
  「不用說了。」
  仁打斷玲愛針對她和由飛之間的因緣話題。
  「或許在那當中真的有什麽原因……但是如果那此一事不是由飛告訴我的話,我認為是不對的。」
  「可是,她在履歷表上亂寫而獲得採用哦!這樣原本就違反契約不是嗎?」
  「是也沒關系!」
  仁握緊放在膝蓋上的拳頭。
  「我不想任意探索同伴的私密。」
  「同伴……?」
  「對,famille的同伴。」
  聽到這句話的剎那間,玲愛停止了動作,片刻後才微微低頭。
  「famille的同伴……啊。」
  經過數息的思索,玲愛整理好結論,緩緩起身站立。
  「那就算了。既然如此,我再留下來也沒用。不對,原本我來拜訪這裏就是個天大的錯誤。」
  站起來的玲愛恢復了往常的態度。仁有點高興,一如以往加以吐槽。
  「今晚妳別想回去!錯,是別想睡了!」
  「……你有那種膽量和氣魄嗎?」
  丟出一句冷嘲後,玲愛走到玄關穿鞋。這時,玄關的門鈴響了。聽到門鈴聲響,玲愛一臉認真地看向仁。
  「搞什麼……我可不願意被人知道我來過你的房間。」
  「……又不是我叫的。」
  雖然仁這麼回答,但玲愛壓根不甩他,繼續抱怨。
  「要是你店裡的人,隨便找個理由趕出去,或者你出去外面說!」
  「搞不好是推銷報紙的人。」
  「……是就好了。」
  玲愛很不安地回答。仁走到玄關附近,拿起對講機的聽筒詢問來訪者。
  「來了來了,是哪位?」
  「店長,我是由飛。」
  仁和玲愛對眼相望,兩人的臉色發青僵硬。
  (姊、姊妹同時來找我……好、好高興,才怪!)
  當仁還在發楞的期間,玲愛拿起自己的鞋子,以動如狡兔的速度,躲進玄關反方向的陽臺裡。雖然過程中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但在鬥外的人還是可以感覺到她的存在。
  「呃,難道有人來了嗎?這樣的話,我待會再來。」
  由飛詢問仁。
  「沒、沒有,我現在就開門。」
  由於玲愛躲進陽臺,這表示她不管是在有意無意的情況下,都等於告訴仁可以放由飛進來,所以仁在想到這點的當中,才開門招呼客人入內。
  「嗯~這就是店長住的地方啊。」
  由飛東張西望,環視仁的房間一遍,感覺就像典型的「初次進入男人房間的女孩子」。
  「裡面有點亂,妳隨便坐吧。我去泡杯咖啡給妳……」
  受到由飛的影響,仁也變得像個「第一次有女生來自己房間的男孩子」。就在這時,一個扭動的金色物體映入他的視界一角。
  (玲愛?她在搞什麽鬼,不是跑去陽臺躲藏了嗎?)
  玲愛在窗簾的暗處,拚命用手指指著仁這邊的某個地方,張大的唇嘴無聲地想告訴他什麼。她所指的地方是桌子……。
  (糟、糟了!)
  明白玲愛想告訴自己什麼後,仁慌忙地坐回桌子前面,將剛才「和玲愛一起喝的兩個咖啡杯」藏在身體下方,於是杯子就這麼深深陷入肉裡,似乎要被壓碎一樣。
  「……店長?」
  「好痛……沒、沒事,那個,我才吃過飯而己,現在要收拾一下,妳先去那邊一下。」
  仁忍痛強顏歡笑,請由飛移駕。由飛信以為真,便開始到處走動進行房內探險。
  「哇啊~可以從這裡到陽臺~!」
  「不、不可以去~!」
  中間隔著一片玻璃,由飛和「天各一方的妹妹」(?)相距僅僅數公分。仁飛快地拉她回來桌前入坐,遞了一杯薄咖啡給她。不用說,茶杯自然不是先前請玲愛用的那個杯子。
  「好好喝。這是店長泡給我的呢~」
  (唔,好感動。這位天使總是精神十足地支持我……不像其妹截然不同。)
  「……那個……」
  「什麼事?」
  筆直地註視著仁的眼睛,由飛出聲反問。
  「妳來這裡原本有什麼事嗎?」
  「……」
  由飛似乎考慮了一會兒,然後再次凝視著仁的眼睛。
  「店長……我可以改變稱呼你的方式嗎?」
  「怎麼回事?」
  仁心想沒有原因,有必要改變稱呼嗎?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想告訴工作地點的『店長』。我想說給『同伴』聽而不是『店長』。我希望你拋棄famille店長的身分,以高村仁的身分聽我說。」
  「……」
  「惠麻小姐叫你『仁(JIN)』吧?絣小姐叫你『仁(HITOSHI)』、小香叫你『老師』或『店長』,大家都有特別的叫法,可是只有我……只有我叫的『店長』很普通……」
  (啊,的確……)
  仁恍然大悟。
  (她對我來說是「命運女神」是「天使」,但是我卻找不到一個適合這的稱呼……這對她來說也是一樣吧?)
  「……」
  看到仁一直保持沈默,由飛感到很不安。
  「不行嗎?」
  「不……那妳想怎麼叫我?」
  由飛的目光往上微移,考慮片刻之後終於開口了。
  「那就叫『仁(JIN)』好了。」
  「咕!」
  仁差點就將喝下去的咖啡噴出來,好在及時忍住了。
  「啊哈哈,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再怎麼說,這個稱呼只有一人能用。」
  由飛發出笑聲,隨後進行補充。
  (好樣的,居然一開始就要求這個誰都不能踐踏的『姐弟之證』,然後馬上撤回前言來讓人答應剩下的要求……莫非這傢夥在交涉方面也是『天才』不成?)
  仁無言以對,只是看著由飛。
  「這樣好了,你叫我『由飛』。」
  「咦?」
  「就這麼決定吧。雙方都開誠布公,我們是命運的兩人吧?」
  「由、由飛小姐?」
  「噗噗~扣一分。」
  仁大感難為情而沈默下來,但沒多久後下定決心,以小聲但清楚的音量呼喚對方的名字。
  「……由飛。」
  這句話讓由飛露出滿面笑容,她做出「回答」了。
  「幹嘛~?“仁(HITOSHI)”。」
  這一瞬間,風美由飛和高村仁不再是單純的員工與雇主的關係,而是以「命運的兩人」身分互相以「由飛」「仁」的稱呼方式來締結契約。
  「啊哈,啊哈哈哈哈,我們好像開始交往一樣呢。」
  說出這句話的由飛也不免覺得害羞,因而發出哈哈大笑想要掩飾神情。不過,她的手卻抓住仁的雙肩,在那裡又敲又打的。對於由飛的友愛表現,仁馬上就做出回應,就在他舉手拿取對方的小手時,一道遠比月光來得蒼白、冰冷視線,貫穿了他的手。
  「!」
  「……」
  仁循著刺手的目光回看,結果看到了位於窗外的玲愛臉上的神情後,背部立即出現冷顫。不過,玲愛在盯著二人一陣子後,便甩頭看向旁邊。
  (……呼~)
  她的意思是「趕快問由飛她想說的事」。
  「好了,儀式結束了……我可以說給仁知道了。」
  「咦?啊,啊啊。」
  取得仁的同意後,由飛一改先前表情變得十分正經,開始述說她和「妹妹」之間的因緣往事。
  由飛出生的時候,的確是「風美由飛」。可是當雙親分別在十年前和五年前過世之後,她便被花鳥家收留了。而在這個家中有一位與由飛同年級,只小她三個月的女孩子。
  「她就是玲愛嗎?」
  由飛頷首回答仁的問題,接著繼續往下說。
  她告訴仁,自己和玲愛的關係惡化的起因,是由於養父母讓身為養女的她上大學唸書,但對於自己的親生女兒玲愛,卻只讓她唸完高中後就要去工作。
  「妳是大學生?」
  仁想起了玲愛說過的話。由飛再次點頭。
  「我是大和音大的學生,目前二年圾,專攻鋼琴。」
  不是唱歌啊,仁感到很意外,但由飛旋即告訴他為什麼,那是因為她的歌唱實力不足以進入聲樂系就讀。
  「從小我就喜歡彈鋼琴了。即使我什麼事都做不好,但唯獨鋼琴能夠讓我引以為傲。花鳥一家會收養我,也是因為我很會彈鋼琴。」
  花鳥的母親,也就是玲愛的生母是法國知名的鋼琴家之女,她也是由飛的鋼琴老師。因為在有關音樂方面,花鳥家向來十分註重,或者該說音樂就是生活的全部,所以他們才會收留具有鋼琴天分的由飛為養女,甚至置親生女兒於不顧,而讓養女就讀音樂大學。
  「自從那之後,就算我回去老家,小愛也不太理睬我……事實上,從我唸大學開始,在那之前就不曾和小愛說過話。」
  由飛神情落寞地說完所有的心事。
  「那妳想怎麼做?」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仁有義務幫她一把。
  「我想要……恢復以前的樣子……」
  在扭扭捏捏的情況下,由飛說出她的希望。
  翌日,打算去便利商店的仁正要外出時,在玄關前面遇到了玲愛。
  「……妳要出門嗎?真巧耶,我也是。」
  「我們出門的目的大致相同,所以別說什麽巧不巧的。再見,我很趕。」
  丟下一句冷漠的話語後,玲愛就要越過仁的旁邊匆忙離開,這時仁按住她的肩膀同時阻止她離去。
  「我們一起走一段路吧,我有些話要跟妳說。」
  玲愛沒有做出回答,不發一語地走到電悌時,仁又對著她的背後開口。
  「其實關於昨天……」
  「昨天的事我忘掉了。」
  「不,妳聽我說,妳的身體……不要緊吧?有沒有感冒?」
  仁想起來昨晚進來房間的由飛,用跟平時同樣強大的握力握痛他的手時,也讓他發現到對方的手很冰冷。
  「我健康得很。」
  「是嗎?太好了。」
  仁的聲音鬆了口氣,但玲愛馬上冷冷回道。
  「感冒是有潛伏期的。」
  她的話語一落,電梯的門也開啟了。玲愛無言地走入裡面。
  「妳在生什麼氣啊?」
  看到玲愛比平時還要冷淡,仁不禁詢問對方。
  「誰在生氣?」
  「妳啊。我跟由飛講話,走因為擔心花鳥妳和由飛哦。」
  「你說花鳥和由飛,合起來不就是花烏由飛嗎?嘿欸~原來你對她一次擔兩人份的心啊~」
  這是詭辯,但仁不知何故無法反駁。
  「既然你迷戀她到這種地步,那我也只能真摯的祝福你們了~。恭喜~恭喜~恭喜你們。」
  「妳在鬧什麼彆扭啊!」
  「我不是鬧彆扭,只是真的對百分之百內心腐爛的家夥,采取應有的態度而已。」
  「說人腐爛的人,自己才是那種人哦!」
  「你瞧不起人也要有個限度!」
  正當玲愛的憤怒達到極點,特別大聲地大叫之時,電梯的門打開了,裡面出現瑞奈的身姿。
  「哇啊!」
  然而,仁和玲愛都沒有發現到瑞奈,雙方互相破口大罵。
  「妳今天比平常還要不講理哦!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要是知道原因,就不會這麼焦躁不安了!」
  「妳在亂發脾氣嗎?是不是這樣?」
  「是又如何?」
  (因、因爭風吃醋而吵架……?)
  「對不起,讓我過一下。」連這麼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兩人叫罵的瑞奈,心中這麼想著。
  


  Chapter 6
  「好了,到五樓了。再等一下。」
  在玲愛拜訪仁的住處,然後知道由飛突然來到而吃驚之後,趕緊躲進陽臺觀察情形的數天後。
  「感冒是有潛伏期的。」誠如本人所言,玲愛染上了風寒。
  不過,責任感十足的她一如常往地照常上班,直到關店開會的時候才倒下。因為勸不動玲愛,而不得已讓她工作一整天的板橋店長,在最後的最後把仁找來,拜託他帶玲愛回去——也就是說請仁送玲愛回去他隔壁的房間——也就是玲愛的住處。
  (先進去房間再說,之後再幫她換衣服,餵她吃藥,然後吃飯……大概不行吧?那就讓她直接睡覺……)
  腦中思考著這些事,仁搖晃玲愛的身體,想叫她拿出鑰匙開門,無奈玲愛昏睡不醒。
  (唔,這、這樣子的話……)
  不得已之下,仁摸索自己的褲子口袋,拿出「他房間」的鑰匙。
  「咦?」
  玲愛在意識矇矓當中睜開眼睛,腦袋還是昏昏沈沈的。
  「啊,妳醒了嗎?我剛洗完澡出來。在吃藥之前,妳最好吃點東西,菜粥妳可以吃嗎?」
  仁一邊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頭髮,一邊出聲問道。玲愛聽到他的話,瞬間恢復「神智」。
  「你為什麼把我帶來你的房間裡?而且你還先沐浴!」
  「啥?」
  「我先告訴你,我可不會跟你一起進去洗澡哦!」
  玲愛在床上雙腳縮緊,雙手抱住身體,像在保護自身一樣對著仁大叫。
  「……妳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仁心想玲愛失去了以往叫囂的力氣。他將自己為什麼會帶她來到這裡的原因,如實說明給這位嬌小少女知道。
  「……就是這樣,所以今天妳就睡在我這裡吧。妳不討厭穿睡衣吧?我的借妳穿吧,板橋店長已經允許我了。」
  「你說是允許借我睡衣嗎?」
  「……是看病啦,白癡。」
  為了不致於讓玲愛頭疼,仁說話時的聲音控制在很小的範圍內。
  「我出去買個藥,這段期間妳就換衣服吧。對了,妳想吃哪種藥?藥片行不行?」
  「……我不要藥片。」
  「……」
  「顆粒的也……對了,看有沒有膠囊之類的。」
  「原來如此,這就是妳的弱點嗎?既然這樣,我一定會買藥水類型的。」
  話還沒有說完,仁就輕輕開門跑出去了,免得玲愛聽到他的發言而受到挑逗生氣。
  買完藥回來的仁在廚房裡烹煮好食物後,端到玲愛的面前。
  「好了,吃吧。是蛋酒。」
  「……蛋酒?」
  「妳不知道嗎?這是以日本酒為底的傳統雞尾酒……也是我唯一會做的雞尾酒。」
  「……」
  似乎是一點食欲也沒有,玲愛默不出聲地轉過頭。
  「幹嘛啦?趕快吃啊,不趁雞蛋還熱騰騰的時候吃就沒意義了。」
  從小就待在親哥哥一人和惠麻這兩位天才的身邊長大的仁,一直以為自己「無論做什麼事都贏不了他們」,但唯獨在雞蛋料理方面,仁有絕對的自信取勝。
  「雖然營養價值不會改變,但是我做的這個絕品蛋酒要是錯過最美味的食用瞬間,我會忍受不了的!」
  仁這麼說完,便捏住玲愛的秀鼻,將蛋酒送入張開的小嘴。
  「……好吃嗎?」
  玲愛用雙手棒住仁拿給她茶杯後問道。
  「妳怎麼問起我來了?」
  「……因為我嗜不出味道。」
  玲愛又喝了一小口後,才低聲表示。她的樣子似乎有些抱歉。
  「這個雞蛋料理……」
  見到玲愛完全變成一位嬌弱少女,仁極力壓抑住一股想要撫摸她額頭的沖動,從她的手中接過茶杯後,開始進行解釋。
  「不是天才也做得出來。蛋的大小、新鮮度、鍋子大小……這些全部看得見。還有,要做出美味的料理所需的條件也一目瞭然,只要一一確定這些條件,完成之後,就可以製作出不輸給或任何人的美味佳餚了。」
  「……不是天才也做得出來?」
  因為發燒,玲愛似乎沒有全部聽清楚仁說的話,只對這一句產生奇怪的反應。
  「……這種料理只要努力就可以做到了。」
  語帶感慨地說出這句話的仁,心中微微猜想「我現在是不是很酷?」不過玲愛好像沒有空陪他耍帥,因為她躺臥床上睡著了。
  「哎呀?」
  「碰她的話,她會彈起來罵我……」想到這裡,仁小心翼翼地不驚動睡著的玲愛,將她壓在身下的毛毯抽出來蓋上。
  「『仁』『由飛』……因為……」
  小小聲的呢喃從玲愛的口中流洩出來,那大概是夢囈吧。
  翌日——
  可能是蛋酒發揮功效,玲愛恢復了大部分的精神,不過身體狀態還不容許她工作,所以仁極力勸她留在房內繼續休息,自己則前往brick mall。
  「咦?那什麽,店長?」
  約一個小時後,雙手端著盤子的明日香詢問仁。
  「啥?哦,只是代班啦……」
  「太奇怪了,為什麼由飛小姐會在curio?」
  明日香指的目標是隔著二層玻璃窗,一身curio制服打扮,甚是忙碌地來回走動的由飛。
  「有客人追加餐點~一份又冰又甜又好吃的冰淇淋~~」
  不管是在哪邊的店裏,由飛依然維持自我風格,像平常一樣地邊唱歌邊服務客人。
  「好、好的~~」
  因為比常人能幹兩倍以上的偉大總管不在,不得已之下只好勉強上工的板橋店長,也受到感染開始唱起歌來。將這叢一看在眼裡的curio員工芳美和光,兩個人面面相覷。
  「……我們要不要也學他們那樣?」
  玲愛的感冒很慶幸的,經過一天便康復了,隔天她就精神旺盛地回到店裡工作,甚至恢復痛罵仁的力氣。不過自這天開始,玲愛看仁的眼神就有些微妙的變化,但這點無論是仁或是玲愛本身都沒有察覺到。
  「啊,famille店長,我有點事要和你商量。」
  十二月初旬的某天,玲愛叫住了走出店門口的仁。
  「……不要叫得這麼親密,我們是敵人吧?」
  儘管內心感到些許的喜悅,但仁卻說出完全相反的話。
  「要吵架的話,待會我會奉陪到底,現在要跟你商量工作的事。你們famille會推出聖誕蛋糕吧?」
  「嗯,會啊。我覺得聖誕節是特別的日子,必須在家裏和重要的人一起度過。」
  「你的主張看法怎麽樣都無所謂,聖誕蛋糕你們要準備多少個?famille以前就開店在附近,應該能夠估計賣多少個吧?」
  「嗯~這是商業機密,因為環境不同……而且今年的價格不一樣。」
  聽到這句話時候,玲愛的表情變為驚訝。
  「難不成……聖誕蛋糕也要賣那種低價格?」
  她的話讓仁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沒錯,只賣一千元整。當然我們不會偷工減料。」
  「可惡……我們的賣價必須和本店的相同…啊啊討厭,怎麼辦?聖誕蛋糕要是沒有賣光可是很悲慘耶。」
  「你的心情我瞭解,我也不願意碰上相同的慘事……耳朵靠過來。」
  「好。」
  玲愛很難得地乖乖聽話,她將蓋住右耳的金髮撥開,然後湊向仁的嘴巴。淡淡的洗發精芳香鉆入仁的鼻腔裏。
  (這種情況要是發生在喜歡這傢夥的男人身上,肯定立刻理性崩潰……我是不會有非分之想的……不會有的……我絕對不會亂來……大概。)
  這些想法在腦中打轉的仁,告訴玲愛去年的銷售額數字,順便探聽出curio本店去年的賣價、銷售額和原價以做為回報。就在兩人口耳相貼地竊竊私語沒多久,同時感覺到有人的視線正鎖定在他們的身上,於是兩人往同一個方向看去。
  「啊,啊哈哈……」
  在那裡的是露出尷尬笑容的瑞奈以及——
  「店長……你好下流。」
  語氣輕蔑地看著仁的明日香。
  「就、就是這樣,我們來比賽吧!」
  「啊啊,怕妳不成!」
  為了掩飾場面,curio總管和famille店長慌忙地互相出言挑戰對方,可是兩人的部下依然冷眼盯著兩位上司直看。
  「告訴你們一件事,你們的恩愛密談透過curio的玻璃窗一目瞭然哦。」
  瑞奈說完這一句後,玲愛的嬌靨升起一層明顯的紅暈。
  關店後,這次換仁帶著由飛遊逛brick mall。目的地是上次那間古董店。
  「妳彈得真的很好呢,不愧是音大學生。」
  承蒙店主的盛意,每週二在famille打烊到brick mall關店的短暫時間裡,由飛可以來這裡彈奏鋼琴。
  「仁你要不要彈彈看?」
  由飛讓出坐椅的一半,邀約仁彈奏鋼琴。
  「咦?我嗎?」
  想當然爾,仁演奏樂器的經驗幾乎等於零。
  「沒關系啦沒關係啦,我會伴奏的。」
  由飛突然繞到仁的後面,從背後抓住他的雙手,開始教他如何彈奏鍵盤。理所當然的,在這種狀態中仁的背部自然感受到兩團柔軟溫暖的東西。
  「哦、哦、哦哦哦!」
  由飛每一次的教導動作,都會讓仁發出奇特的聲音。
  「呃,那裡有點不對。這裡要用中指彈,不是用食指……嗯,就是這種感覺。」
  「哦哦哦哦哦!」
  除了柔軟的隆起以外,微溫的氣息也吹拂過耳朵,使得仁的怪聲變本加厲。
  「哈啊、哈啊、哈啊……」
  「不會吧,仁?你已經累了嗎?」
  當仁呼吸粗獷地從椅子上起身後,由飛便笑容可掬地取代他的位置,再次開心地彈奏起鋼琴。
  (……彈鋼琴果然是這傢夥的天職……或者該說是個天才。)
  看著由飛輕快又毫無差錯地彈奏著鋼琴,仁在心中暗忖。隨著他選定的曲子流入耳內,仁的煩惱相繼拋到九霄雲外。
  「妳能夠彈奏幾首曲子?」
  「只要稍微聽過的話,我大概就會彈了。」
  「好強……」
  仁說不出話來。不過,由飛的表情顯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所以說,稍微辣習一下,每個人都會彈鋼琴。」
  (由飛真的只是練習過一下而已嗎……)
  仁望著由飛在鍵盤上輕盈飛舞的纖指,內心浮起疑問。
  (不過……就算她只是「練習一下」,也絕對不是凡人可以靠「努力」的手段到達的程度……)
  由飛如同小孩子般天真無邪地彈奏著鋼琴,一點也沒有發覺仁在想東想西。她的背部仿佛隱約生長出白翼,這是仁看在眼中的感覺。
  「仁,下一首曲子是?」
  結束一曲的由飛開口問仁,其模樣就跟想要新玩具的小孩子沒兩養。
  「不,結束了……閉館時間到了。」
  就像玩具被搶走的小孩子一樣,由飛整個人沮喪不已。
  「人家還想要繼續說……」
  (不可能的,如果是平日的話……嗯?平日?)
  突然若有所覺的仁,以明朗的聲音向由飛說道。
  「只是一天的話,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而且不會受到報應。」
  話一說完,仁就跑進古董店裏。
  
  聖誕夜終於將在明天登場。對於以蛋糕為賣點的咖啡店而言,明天會是比平時更加繁忙的日子。而對famille店長的仁來說,明天也是和curio總管玲愛的決戰之日。
  看樣子,能夠和對方「無所不談,意氣相投」的日子只到今天為止了,心裡這麼想的仁,在curio關店後前去會見玲愛。
  仁在店門外向內探查,發現玲愛和平常一樣,拿著拖把在餐廳裏左右來回移動,進行打烊後的清潔整理工作。她好像沒有註意到這邊的樣子,仁想到這裡,慢慢打開門入內。
  「啊,真是抱歉,今天已經打烊了……咦?」
  原以為是客人的玲愛,在發現到不是時微微吃了一驚。
  「……」
  她註視著仁的臉龐,什麽話也沒有說。看玲愛的樣子,似乎在煩惱該對這位不在上班時間的工作場所出現的鄰居兼末世(?)的競爭對手仁,要用什麼稱呼來叫他。
  經過須臾的考慮之後,玲愛決定用符合這個場所的稱呼來叫喚對方。
  「famille店長。」
  一、一下子變得好見外啊,仁心想。
  「妳……高村仁~妳最近不都是這樣叫我的嗎?花鳥。」
  玲愛的表情依然不變。
  「我想起你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了。」
  「啊……?」
  我當時說了什麼?
  「那時候,你叫我『curio總管』。」
  玲愛如平時般皺起眉頭說道,表情就像在說你膽敢把我當成東西看待……。不過很快的,她的表情恢復正常。
  「算了,反正你最近都叫我『花鳥』。」
  「花烏」這兩個字,她好像說得特別重……?仁有所疑惑。
  「當時妳我可是水火不客呢……」
  仁的聲音有點模糊難辨。由於想到自己和玲愛可能為了名字而吵架,所以仁決定岔開話題。而在這時候,板橋店長的身姿沒由來的浮現出他的腦海。
  「好了,你有什麼事?我還要打掃呢。」
  玲愛質問打算逃開話題的仁。近來仁和玲愛的默契老實說,真的是配合無間……所以板橋和瑞奈才會在明處暗地表示「兩人有染了」。
  「啊~我們店已經打掃完畢了,所以……我來看看這邊需不需要幫忙……」
  仁用食指搔著鼻頭回答。
  玲愛默不出聲地看著仁,好像將仁的自告奮勇直接當成「善意的表現」接受下來。不過,仁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很快就搶先一步說了一句。
  「快點結束打掃回家吧。」
  「……一起嗎?」
  玲愛用著一絲撒嬌的聲音問道。這個情況放在過去時,她是這麽回罵仁的「誰要跟你一起回去啊!」
  「當然,本當如此……我們是鄰居嘛。」
  話雖如此,但仁並不曾邀請住在同棟公寓的瑞奈說「一起回去吧。」這點玲愛很清楚。
  「讓我考慮一下……」
  仁對越來越像個普通女孩子的玲愛抱有好感,但同時又覺得「改變的花鳥不是花鳥」。
  因此,他無自覺地說出不客氣的話。
  「嘴巴在那嘀嘀咕咕的時候,手也別停啦!你最近很不認真哦。」
  對於仁的挑撥,玲愛居然反常地不感到生氣。若是在以前,她一定馬上回以兩倍的顏色讓仁大吃苦頭。
  「算了,就答應你吧。來,給你,只剩下這一半還沒打掃。」
  玲愛的心情十分愉快,將先前使用的拖把交給仁。
  「給我……?這不是妳在用的嗎?」
  仁開口質問玲愛,眼神透露著「那妳用什麼打掃?」的意思。玲愛聞言的瞬間雙眉吊起(好像是故意的)擺出平時的發狠神情。
  「你是說……我用到一半的不可以使用嗎?」
  她生氣的模樣沒有以往找碴的味道,搞不好是在向仁罵俏也說不定。雖是這樣看在仁的眼中卻走「平常的花鳥」,讓他有些高興起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那妳的份呢?不會是要我一個人解決吧?」
  「沒辦法,我們店裡只有一支拖把。」
  玲愛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
  「胡說,我不信!之前由飛在露天咖啡座打破杯子時,你們店裡拿出三支拖把不是嗎?」
  「你要感謝我們呢,是我們幫忙清理的。」
  「那這次妳也幫我忙吧!」
  仁原先是關心玲愛才前來幫忙打掃的,如今也落得這樣的下場。看到仁莫名其妙地求救,玲愛微微嘆氣地安慰對方。
  「我去泡咖啡,等你掃完後再喝吧。」
  「什麼……」
  「怎麼?紅茶比較好嗎?既然這樣,你喜歡哪種的?」
  看到玲愛為自己著想,仁在喜極之下決定提出更加撒嬌的要求。
  「牛奶冰飲。」
  「……curio沒有這種飲品。」
  正因為沒有,所以仁才提出來,這點玲愛也知道。
  「……好吧,我不保證味道哦。」
  玲愛發覺到仁看她的眼神,就如同他在看『麻姊』的眼神一樣。因此決定接受這位自願當她弟弟的怪人之請求。
  「區區拖地而已,看我馬上擺平它!」
  確定得到「獎勵」的仁充滿無比的幹勁,開始拖起地來。究竟是為了得到報酬才來curio,還是自出真心想要幫忙玲愛,仁本身已經搞不清楚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以光速拖完地後,仁很臭屁地坐在curio的餐桌上,玲愛這時態度恭敬地端著牛奶冰飲出來。
  玲愛看著仁喝下冰飲,開口詢問味道,結果對自己神氣的姿態感到滿意的仁,便擺出更跩的模樣回答她。
  「還差一點,有待加強。」
  「……那你就自己做吧。」
  「我做的怎麼可屹好吃?妳別胡鬧了。」
  仁已經進入完全的「主人模式」。玲愛不滿地鼓起雙頰。
  「你說什麼?要我為了你什麼都做嗎?」
  惡作劇過頭了嗎?仁心想,於是馬上放低姿態。
  「我開玩笑的。和妳說話的時候,偶爾會懷念吵架的滋味。」
  「……你好討厭~」
  玲愛像是鬧彆扭似的,那種模樣也很可愛。
  「基本上,咖啡我還能夠泡得很好喝,不過沖泡粗茶我也很拿手就是了。」
  玲愛還是老樣子,說出了和她給人第一印象戴然不同的話。然而,仁知道玲愛其實非常適合上圍裙,所以光想像她身穿圍裙為自己泡茶的身姿模樣,仁就感到喝飽了一樣。
  「那麼……」
  在腦海欣賞「玲愛」的仁,決定將話題切回他「今天來的用意」。
  「那麼……?」
  玲愛露出一點的驚訝之色。
  「事情還沒有談完吧?所以我才硬要妳弄一杯牛奶冰飲。」
  仁並不認為說有話要談,對方就會聽他的,但是不這麼說的話,玲愛的怒火也許會爆發出來。
  「……哼!」
  她這樣是同意談話了吧,仁暗中猜想。
  「怎麼?我可是特地來找敵方大將商量的哦。」
  仁靠坐在椅上,樣子更加目中無人,但是因為後仰得太過用力,結果差點連同椅子摔倒地上。
  「……像你這種傢夥只是拿著將軍令牌的小兵而已。」
  「我走人了哦。」
  受到吐槽,威風大減的仁從椅上站起,轉身就要離開。不用說,這只是演戲而已。玲愛帶著哀求的臉色,倚靠在他的背後。
  「關於你的員工……」
  「……原來如此。」
  仁邊說邊重新坐回椅子上。他心想只是為了談論這件事,居然要花費這麼多的工夫,不過——
  (接下來我得以認真的態度面對。)
  畢竟這是玲愛第一次為了由飛的事情主動找仁商量。
  「我該怎麼做才好?」
  玲愛的表情真的傷透腦筋。
  「光這樣子,我不明白妳想說什麼。」
  仁略微地靠著椅背回答,不讓玲愛註意到他現在的態度已經認真起來。
  「最近她經常跑來curio偷看……甚至之前我要回家時,她待在出口處等我……」
  原來如此,由飛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想要和「妹妹」和解。
  「那妳怎麼反應?」
  「……我從後門口逃走。」
  玲愛難為情地蜷縮起身子。
  「啊?」
  「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仁不由得站起來,逼近玲愛想要訓她個一兩句,可是在靠近時看到她的神情異常認真後,就忘記接下來的話,無言地坐回原位。
  「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玲愛再次擔心地問道。
  「……跟她說話。」
  「硯什麼?」
  「反正妳先聽她說話,之後再考慮就行了吧?」
  「……」
  「妳討厭由飛嗎?」
  「怎麼可能。」
  玲愛立即回答。
  「既然這樣,妳就隨便原諒她啊。」
  這一次,玲愛在經過剎那間的空檔後,才嚅囁地回答。
  「沒有什麼原不原諒……她又沒有錯。要是她道歉的話,我才傷腦筋呢。」
  「由飛好像不這麽以為哦?像是為她念大學的事。」
  身為養女的由飛上大學,而親生女兒玲愛卻是就職工作……這種情形對由飛來說,是不可能不在意的,因為她具有和常人不一樣的獨特感性。
  「沒辦法……她是天才嘛。跟我這樣的凡人是不同的存在……我嫉妒她。」
  聽到這番話,仁剎那間感到渾身無力,因此他硬要靠著坐的椅子便遵守重力法則而直接後倒……帶著仁一起。
  伴隨一聲巨大的聲響,仁摔了個倒頭栽。
  「高村,你不要緊吧?」
  玲愛一臉擔心,她的反應出於自然,並不是在演戲。仁悶不吭聲地拉起椅子,重新坐好並用手表示「我沒事」。
  由飛和玲愛或仁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關於這點,仁老早就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不,或許在初次見面時,他就已經直覺到了。
  像這樣有位天才的姊姊,在一般人的心中會抱持嫉妒的感情並不奇怪,仁對此瞭解深刻。
  「妳喜歡她吧……可是因為負面的感情不斷滋生,結果在不知不覺中掩蓋住正面的感情了。」
  「嫉妒」對花鳥玲愛而言,是屬於不協調的感情之一。因為她本身也明白這件事,所以最恥於被他人知道自己存有妒意。因為這個緣故,玲愛才會像現在這樣子,極力將她嫉妒由飛的感情,正確地傳達給仁明白。
  就在不知不覺中,玲愛的美眸落下大粒的淚珠。
  「……啊,對不起。」
  發現到自己落淚後,玲愛舉手擦拭,然後又向仁說道。
  「我現在說的話做的事,你馬上忘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現在一定頭疼吧?」
  「……」
  仁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明明應該說點什麼的。因為在眼前的狀況中,玲愛很可能會對他百依百順。
  「一般遇到這種場面時,應該『安慰妳,讓妳忘掉一切』的……」
  「難道……你想這麼做?」
  「因為辦不到,我才傷腦筋啊。」
  倘若仁付諸行動,「花鳥玲愛」便會崩潰,變成尋常的女孩子。儘管不是沒有那股沖動,但是一旦採取行動後,玲愛將會變得更加可憐的想法讓仁踩下剎車。
  「該怎麼辦……」
  「花鳥……」
  終於,仁先張開沈重的嘴巴。
  「當我想跟哥哥和好時……他已經不在了。」
  仁原本是要說「孝順父母」的,但是因為「父母」二字,所以他臨時改口了。
  「咦,哥哥?」
  玲愛尚未察覺仁想說什麼。
  「當然,將『哥哥』換成『姊姊』也說得通。」
  「你的意思是……」
  「這是有自卑感的弟弟的經驗談,刻骨銘心。」
  「你也是……?」
  沒錯,玲愛剛才說過又要他要忘記的那句「嫉妒天才」的感情,仁自幼起便活在它的當中。所以,玲愛的心情就等於他的心情一樣,又哪能不深刻了解呢。
  (從這個地方來看,我和玲愛相同呢。)
  「……」
  玲愛除了沈默還是沈默。
  「說話啊?餵!」
  無法忍耐對方一直保持沈默,仁有點抓狂起來。
  「……我明白了。」
  玲愛總算小聲地開。了。
  「嗯?」
  仁因為沒有聽清楚而重新確認後,玲愛直視著他的臉龐,以十分清楚的聲音說出以下的話。
  「我會試著按照『弟弟』說的話去做……對不起,把你留到這麼晚,我們回家吧。」
  「啊,好的。」
  仁心想總之現在「說服」成功了,所以不敢再刺激玲愛以免弄巧成拙,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curio。玲愛也默然不語地進行回家的準備,突然間,她好像想起了什麽。
  「那個……你用「花烏」稱呼無法區別吧?」
  什麼意思?仁一開始摸不著頭緒,但隨即恍然大悟,明白玲愛是指關於對她的稱呼一事。
  「花烏由飛和花鳥玲愛,你只叫花烏,我無法知道你在叫誰。」
  「不,沒有那回事的,因為我都叫由飛……」
  玲愛的秀眉高高吊起,全身上下釋放出今天感覺最強的「威嚴之光」。不過很快的,她換上一副連發怒的神情都比不上的恐怖笑顏。
  「我說無法區別對不對?」
  「妳、妳在說什麼啊?」
  然而,玲愛不再開口,持續給予仁無言的壓力。
  (呃,她該不會是……)
  看樣子,她對花鳥的稱呼方式有所不滿……不對,應該是和由飛之間的差異惹她不快吧?
  「……玲愛?」
  仁提心吊膽地說道。這樣直呼其名會不會挨上她一巴掌?就在仁這麼以為的時候,玲愛的秀顏瞬間笑若燦花。
  「嗯,我們走吧,“仁”」
  兩人在歸途中,「玲愛」叫「仁」的次數合計四十八次。
  (……這比忠臣藏為了報君主之仇所殺掉的敵人們還要多出一個……)
  不知何故,仁的腦申湧出這個念頭。


  Chapter 7
  
  聖誕夜當天,開店前的早晨。
  在curio和famille之間共有的露天咖啡座場所,放置了一架古典鋼琴。
  「我好想要這臺鋼琴哦,不希望被人買走。」
  由飛盯著鋼琴直看,美眸滿是渴望之色。
  「那買下來如何?」
  「店長,你願意事先預支我十年份的薪水嗎?」
  雙手互握放在胸前的由飛,註視著仁看,眼中的渴望之色更加深濃。
  「十、十年……妳打算在我這裡工作一輩子嗎!」
  「咦?這是求婚嗎?」
  「不是!」
  聽到兩人的交談,前來幫忙擺玖鋼琴的古董店老闆,出於難為情而快速離開了。
  之後,由飛一直坐在露天咖啡座的古典鋼琴前面,聽從前來的客人要求彈奏曲子。
  一直以來,famille原本就有人手不足,所以在碰到一年數次重要的節慶日時,餐廳和廚房總是像在打仗一樣熱鬧滾滾。而在這種狀況中,就算失去平時只能幫點小忙的由飛也是一大打擊,是非常嚴重的損失,然而——
  「有什麼關係?連我們都能聽到悅耳的鋼琴演奏啊。對了,我可以點下一首曲子嗎?仁。」
  「不行,客人優先。」
  famille的全體員工卻一點也不在意。不過,即使無人抱怨,但依舊改變不了缺乏
  人手幫忙的事實。
  另一方面,curio內部——
  「好厲害哦~我們這次完全被famille打敗了。沒想到他們會推出這種活動。」
  被玲愛發現哼著鼻歌做事而受到斥責的瑞奈發出感嘆。
  「的確,很出人意表呢……不過,這是難得的好機會,托他們的福,我們的餐飲部客朋滿座!因為curio店內也能夠聽到鋼琴演奏!」
  「不愧是玲愛,天生陰險奸詐。妳打算搶奪famille招來的客人吧?」
  「知道的話,給我比平常加倍的努力工作!」
  「哇啊~真狠……啊,又換曲子了,好厲害~。那個女孩到底會彈奏幾首啊?」
  「……那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咦?」
  「那個人……由飛要是認真的話,彈奏出來的曲子會讓人騖為天人……」
  下午五點一到,famille店內出現了「亂成一團」的情形。
  ……人手不足是致命原因。
  每個人都忙不過來,毫無喘息的機會。
  至於客人別說是減少了,反而節節高升的趨勢。
  (在聖誕夜聆聽現場演奏,享受蛋糕和飲料……我和由飛的目標「花同樣的價錢,擁有更高級的享受」完美達成了。)
  不過,感覺似乎成功了過頭。
  「店長店長店長,不好了!」
  明日香慌張至極地沖進廚房內。
  「怎麼了?該不會是妳又累又餓,偷吃客人的蛋糕吧?」
  「不是啦,是突然有人想要幫忙我們工作!」
  
  五點十分過後——
  「對不起,我回來了。」
  彈奏鋼琴告一段落的由飛,跑進了廚房裡面。
  「啊,啊啊~這樣啊,沒關係了。」
  仁的說法仿彿事不關己。
  「可、可是店裡很忙吧?」
  「不,有個奇怪的誌願者特地來代替妳的職缺……」
  「?」
  由飛的頭上浮現出無數的問號,就在這時,一個耳熟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你在做什麽?吸引客人上門的熊貓。」
  「……小愛?」
  穿著famille制服的玲愛,出現在由飛面前。
  「仁,沒有更小件的制服嗎?」
  「抱歉,我的員工各個身材姣好。」
  「……你想死嗎?」
  玲愛的太陽穴青筋暴露。
  「好了~大家都在看。這位是花烏玲愛小姐,在往後的兩個小時裡是我們的夥伴~」
  為了避免無謂刺激到玲愛,仁在介紹時盡最大努力咬字清楚,以免她聽成「嘉德麗亞」。兩人的態度就跟平常沒兩樣。
  不過,有個人卻失去了平時的態度。
  「仁、仁~!」
  由飛哭著抱住了仁。
  「好、好了啦,還有客人等著點曲子吧?妳快點去。」
  「沒錯,這個妳拿去。」
  玲愛和仁一起推著由飛的背部,交給她一樣細長的物品。
  「這是什麼?」
  「你從早上開始什麼也沒有吃吧?演奏需要耗費多大的體力,這些人一點也不暸解,所以只好由我準備。」
  那個細長的東西是添加許多檸檬和蜂蜜的瓶裝紅茶飲料。
  「謝謝……我們晚點一定要聊聊哦,小愛。」
  留下這句話後,由飛匆忙跑回露天咖啡座的「自己的指定席」。
  令人以為會永遠持續下去的忙碌時間,就在稍縱即逝的當兒結束了。
  「各位蒞臨brick mall的客人們,今天謝謝您們光臨。大家都知道今晚是什麼日子吧?我今天感到非常幸福。」
  從椅子上站起的由飛,面向滿座的客人們鞠躬說道。
  「所以,我要彈奏一曲以表達我對在場所有人士的感謝之意,請大家聆聽。」
  語畢,由飛再度行禮,然後慢慢轉向鋼琴,深深註視著鍵盤。就在一息之後,她的柔指靜靜地在鍵盤上開始舞動起來。
  那是一首節奏柔和的美妙曲子。
  在適逢聖誕節商戰,到處都是人聲鼎沸的brick mall裡面,僅有一角之處的人們全部安靜下來,目光汪視著由飛的演奏。
  一聲咳嗽都聽不到。
  每個人的呼吸無不受到由飛的指動和鋼琴的曲調所操控。
  餐飲部早巳達到毫無立足之地的程度,可是依然有客人靜靜地增加。
  curio的店門開啟。
  famille的店門也開啟。
  兩店的員工們悄悄現身,加入圍觀在由飛四周的人群末端。
  聖誕夜裡,善良的人們聚集在一處純淨的空間,而該處中央出現一位真正的天使。所有的人都在由飛的背後,看到了整個張開的六對白翼。
  當每個人在看到白翅靜靜卻又奮力地開始拍打時,演奏也宣告結束。
  不過,聚集的人們全部動彈不得,直到好一陣子之後。
  入夜,直到方才還人山人海的brick mall裡面,如今只剩下收拾善後的各店家相關人員。
  「哈啊……」
  在brick mall的店內,從天使變回人類的由飛嘆了口氣。
  「很累嗎?」
  「嗯嗯~客人大爆滿呢。」
  「妳要高興,今天是開張以來生意最好的一天哦。」
  「呼欸~」
  看情形,撇開外表不談,由飛的心似乎還沒有變回人類。
  「客人大爆滿呢。」
  「……妳是早餐三十分鐘過後,才向媳婦要飯吃的老爺爺嗎?」
  仁吐槽地說道。不過,由飛好像沒有聽到,目光渙散地盯著天花板。
  「我……彈了鋼琴。」
  「啊啊。」
  「好開心哦~」
  「是啊。」
  「還想要彈……」
  「起碼有兩個人希望妳再演奏哦。」
  當仁送還鋼琴的時候,古董店老闆對他說「我要提高這架鋼琴的售價。對了,再加個一百萬好了。」他的理由是「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想買這架鋼琴,我就可以再聽那個女孩子演奏了」。
  (……另一個人是我。)
  「我好想永遠待在這裡……」
  「……」
  由飛不再說話,沈默了一段時間。仁以為她很疲累,打算讓她就這樣休息,於是準備緒後的關店動作。然而,由飛卻忽然站起來,她單手貼胸,朝前筆直伸出另一隻手,然後閉上雙眼開口了。
  「這裡……有臺可愛的鋼琴……」
  「由飛?」
  「每彈奏完一曲,客人就會拍手回應。每演奏完一首,獲得的掌聲也會越來越大……」
  說著說著,由飛就在原地轉了一圈。
  「仁~」
  她快步走到仁的面前,美眸望著呆看著她的仁說道。
  就仿彿是在邀約對方一樣,由飛伸出的手緊緊握住了仁的手,但是力道卻很輕柔,不像平時那麼大力。在將身子投入仁的胸膛後……她開始跳起舞步。
  「好高興哦~好開心哦~這是最棒的聖誕夜了~。仁,謝謝你,謝謝你……」
  由飛的右手抓著仁的手不放,另一隻手則貼在他的腰部。
  「……我不會跳舞耶。」
  「我也是隨便跳的啦。」
  話一說完,由飛立刻埋臉在仁的胸口上。仁開始跳起蹩腳的舞蹈,並小心不去踩到由飛的腳。
  由飛的舞步既輕盈,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呈現出優美的舞姿,讓人難以置信她是第一次跳舞。
  (……她果然……不屬於地面……)
  可是手中感受到的體溫,卻又顯示由飛是個十分普通的人類。雖是如此,仁始始終無法認為她和自己是同一種生物。
  (……由飛是天使?)
  迄今曾無數次浮現於心中的話語,現在又浮現出來了。
  (有朝一日……她會回去天上嗎?)
  就在想到這裡的時候,仁的思考化成一片空白,然後不自覺之下撲倒由飛,用力吸吮她的唇瓣。
  「……我不想讓妳走。」
  「為什麼?」
  對於仁突然的行動,由飛要求一個答案。不過,仁無話可回,他害怕由飛會繼續質問他,於是用力抱緊她,再次堵住她的唇,阻止她開口說話。
  「為什麽你要我?」
  當四唇分離後,由飛神情恍惚地問仁。
  「因為我……喜歡由飛。」
  仁說的時候有些猶豫,但由飛則是毫不猶豫地回答他。
  「我也喜歡仁!」
  
  風風雨兩的聖誕夜結束後的隔天晚上,也就是聖誕節當晚——
  回到家後洗完澡的仁,來到了陽臺仰望夜空。
  正值十二月下旬的冷風吹入公寓的五樓,帶給仁一股舒服的涼意。照理說在一般的情況下,應該是感到寒風刺骨才對。
  (總算是結束了所有艱鉅的工作……)
  famille的聖誕節商戰以大成功告終。不只如此,原本彼此間有些嫌隙的花鳥為姊妹,也終於開始出現和好如初的跡象。
  (之後還和由飛……算了,不想也罷。)
  想是這麼想,但昨夜的事一浮現在腦海中,仁的臉頰就無意識鬆馳下來。為了隱藏這點,仁從口袋拿出一根香煙點了起來。
  (啊,今天可別出現。)
  仁是指玲愛,他總覺得玲愛好像會冒出來。事實上,玲愛的確在察覺到仁出來陽臺後,便做好完善的禦寒準備,然後「假裝很巧」地出現在陽臺。
  「好巧呢。」
  (……我就知道。)
  「妳有穿上棉襖嗎~?今天可是冷得很哦~」
  雖然金髮搭配棉襖會給人不倫不類的印象,但出現在右側隔板後面的玲愛,大概正是這種穿著吧,仁暗自猜想。
  (……不過那也無妨。)
  就算模樣不倫不類,玲愛依然是玲愛。
  「餵,要不要乾一杯啊?我從店裡偷拿一瓶香檳回來……不合酒精的那種。」
  「那就不叫香檳了……要乾杯的話,來我這裡如何?我有蛋糕。」
  「在這裡乾杯啦。」
  仁想她發酒瘋了嗎?但還是接受玲愛的提議。兩人回到房內,分別拿著蛋糕和香檳回到陽臺。
  「來,蛋糕。」
  「杯子拿出來,我要倒香檳。」
  隔著陽臺的隔板,兩人互相交換手上的食物。
  「好了,這次換我倒香檳。」
  「啊!」
  酒杯打破的聲音響起。
  「玲愛?」
  擔心之余,仁從隔板探出身子,想知道隔壁的情形……
  突然間,玲愛閉著眼睛的臉蛋占據他的視界。玲愛的手牢牢抓住仁的雙頰,很快的,她的唇瓣就貼住仁的雙唇。
  「呼唔……」
  兩人的臉蛋相貼了足足三十秒後,玲愛才主動離開。
  「鮮奶油和香檳再加上一點香菸的味道……你還是戎菸的好。」
  「為什麼……」
  「晚安。」
  沒有答覆仁的問題,只留下這一句後,
  玲愛便回到自己的房內。
  在歷經過各種事情後,舊年離去新年到來。
  正月才剛來臨,玲愛和由飛為了達到「完全的和解」,兩人決定見面對談。
  (……為什麼第三者的我得當見證人啊?)
  同時受到兩人的懇求,仁這麼想著,但是依然敵不過她們的哀求目光,因此只好答應。
  「歡迎光臨,請問有吸菸嗎?」
  三人進入家庭餐廳時,服務生說出了固定的臺詞。
  「啊,我們要禁菸席。」
  由飛像是反射條件般地回答。不過,玲愛隨即徵詢仁的意見。
  「可以嗎,仁?」
  「咦?」
  由飛看向玲愛,露出一臉意外之色。
  「仁一天會抽一根菸。」
  玲愛帶著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麻煩給我們禁煙席。」
  感覺到接下來將會有暴風雨來襲的仁,在大感頭疼之中對服務生說道。
  「仁,你要點什麼?菜肉蛋捲嗎?你會啊~的讓我餵你吃嗎?」
  一邊挑選菜單,由飛興高采烈地詢問仁。另一方面,玲愛則是表情難看地註視著由飛。
  「……那個……」
  保持了一段可怕的沈默時間後,玲愛開口對兩人發問。
  「我有個單純的疑問,就是為什麽座位這麽分配?」
  「座位的分配?」
  仁和由飛訝異地對望相看。仁坐在靠窗的位子,由飛坐在通路旁的位子,而玲愛則是一人坐在對面。
  「……為什麼我一個人坐?」
  (對哦,從今天的目的來說,玲愛和由飛應該坐在一起才是正確的選擇。)
  當仁這麽認為的時候,鄰座的由飛一臉平靜地先回答了,而且聲音帶著丁點的尖刺。
  「因為小愛是curio的人吧?我們這邊是famille的人……」
  「今天要談的話題跟店裡沒有關系吧?既然如此,和仁住在同一棟公寓的我,就算和妳交換位置也不要緊吧?」
  「……」
  「……」
  其後,應該要和解的兩人都沈默下來,不再有交談行為。
  「由飛,妳不是說有話要告訴玲愛嗎?」
  無法忍受住痛苦的沈默,仁開口製造話題。
  「那個……」
  「上次玲愛感冒病例,妳去curio幫忙
  的時候,不是說過嗎?」
  「啊!」
  原本繃著一張臉的玲愛,這時露出了在心底抱歉似的神情。
  「……那個時候……呃……對不起。」
  「咦?用不著說什麼抱歉啦,有困難時應該互相幫助!」
  由飛也非常難為情地揮手說沒什麽。
  (太好了!玲愛妳繼續感恩!由飛妳繼續告訴她你做了些什麽事!這樣下去,話題將會從單純生病事件發展變化!)
  「玲愛我告訴妳,由飛為了妳跑到我們的競爭對手店curio去幫忙做事哦,為此丟下這邊的工作請假!」
  「那、那又怎麼樣?」
  玲愛支支吾吾。
  「一般來說,這是無法原諒的吧?就算被開除也很正常。」
  仁既然身為famille的店長,針對這件事他確實有權開除由飛,不管由飛有什麼苦衷……不過,此事暫且不提。
  「妳知道由飛為什麼那麼做嗎?因為『家人』必須負起『朋友』無法承擔的責任。由飛的所做所為就是這麼回事。」
  「仁……」
  由飛打算阻止仁繼續高談闊論下去。
  「妳們雖然疏遠,但任何一方都沒有錯吧?」
  「不對,仁,是我不好。」
  「是我的錯。」
  仁的話引起玲愛和由飛幾乎同時回答。而在回答後的下一瞬間,這次換由飛搶先開口。
  「小愛根本沒有錯,完全沒有。」
  「那是妳不知道而已,其實我的另一面……」
  玲愛移開了視線,但由飛的目光依然放在玲愛身上。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喜歡小愛啊……」
  「!」
  玲愛重新看向由飛,眼神透露出吃驚之色。不過,她的視線一下子又往下降……與此同時,臉頰微微染紅。
  「……真受不了你。」
  「小愛?」
  「雙方彼此喜歡的人……沒有理由不和好如初。」
  這是戲劇性的一刻。仁打從心底覺得今天能夠陪伴兩人進行和解儀式真是太好了,可是這樣的想法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數分鐘後,玲愛和由飛為了「啊~」餵食仁的問題,兩人開始發生爭執。
  就在各種事物變化的日子中,又經過了一個月。
  因為情人節將近,人們開始浮動了起來。
  「今天終於來臨了耶,真是萬分期待。」
  在早上的brick mall裡面,curio的板橋店長和仁聊了起來。
  「我們的設計雖然很棒,但偶爾需要刺激啊……這種的讓人有種新鮮感,嗯,真的很好。」
  「你是怎麼看待自己和員工的?」
  「沒有啊,哪像對面活力十足的店長連自己員工的私事也要插手管,跟他比起來,我是小巫見大巫呢~」
  話語一落,板橋的嘴角微微上揚。
  (……對這位大叔不能掉以輕心。)
  「不談這些,聽說想出這個計劃的人是花鳥姊妹?」
  板橋的表情看來就像知道仁的內心思考,接著又往下說道。
  「你是如何做到的?是挑起雙方的嫉妒心嗎?」
  「跟那個沒有關系。」
  「不不不,你的生日是在九月到十月之間吧?說到星座是……天秤座。」
  在某種意味上,板橋猜到仁的企圖,讓仁氣得渾身發抖。
  「我、我一定要打倒你!在今天的活動當中,我要把你打得體無完膚!」
  如同熱血漫畫的主角一樣,仁發出吼叫。
  開店時刻一到,站在famille店前的明日香和由飛開始招攬客人。
  「歡迎您回來~松露、堅果、巧克力灑糖,不管是人情巧克力或是真情巧克力,famille都為您備妥~~」
  一如往昔,由飛發揮唱工。
  不遇,雖然兩人和平常沒什麼不同,但客人卻投以奇怪的眼光。
  「這裡是famille吧?」
  「歡迎您回來,小姐。這裡當然是famille哦。」
  明日香精神奕奕地回答。即使如此,客人還是有些無法相信的樣子,在離去的途中回頭看向famille兩三次。
  「歡迎光臨~curio有推出情人節套餐。」
  在對面的curio店前,以玲愛為首的服務生也開始招攬顧客。
  「這裡是curio吧?」
  「是的,這裡是curio,您沒有搞錯。」
  玲愛面露微笑地接待客人,只是身上的制服是famille的制服。
  而在對面的明日香和由飛,兩人身上的制服則是curio的制服。
  仁在接受花鳥姊妹的提案之後,和板橋商量協議決定今天走「制服交換日」,也就是famille和curio的員工制服互相交換來穿。
  這樣的結果是來回於兩家店的客人增加了,但是純粹看熱鬧的人佔了全部的五成。
  「大成功呢。」
  來到露天咖啡座的惠麻向仁表示。
  「沒錯吧?我打從一開始就相信會成功了。」
  「是啊,還在不知不覺中和curio和平相處了……當初你和對方發生爭吵,所以姊姊很努力的幫助你,可是沒想到你卻偷偷和人家和好了。」
  「……對不起。」
  「我不能原掠你的還有一件事。」
  惠麻露出了微笑。
  「咦?還有別的嗎?」
  「有啊……為什麼交換制服沒有我的份?」
  打烊後,famille的電話響起,獨自一人收拾善後的仁拿起聽筒。
  「餵,這裡是famille……什麼啊,是玲愛妳啊。」
  「啊,仁,我現在可以過去還今天借來的制服。」
  「嗯,啊,可以,那妳現在過來吧。」
  和仁同樣,玲愛也留在店裏收拾善後。
  「久等了~」
  過了一段時間,玲愛開門走進來。
  「來,制服還你。」
  「嗯。」
  「順便送你巧克力。」
  「嗯……什麼?順便?而且居然是巧克力蛋,不是一般的巧克力!」
  「因為~仁是雞蛋專家啊。」
  「慢著!我重視的不是雞蛋的形狀,而是味道。我可不是對蛋形的東西都喜愛!何況要是達到這種病入膏肓的境界,我一看到六神不就非得跪下不可……」
  「……我開玩笑的。因為……直接交給你,我會害羞。」
  「……」
  「拿去吧,仁。我可是為了你,全力以赴去做的。請你務必收下。」
  「……」
  玲愛交給仁巧克力後,馬上轉身快步離開famille店裡。
  「……」
  當玲愛離去之後,獨自一人留在famille的仁剝開銀紙,將巧克力送入口中。
  「……味道很好哦,玲愛。」


  Chapter 8
  「要去彈嗎?」
  週二之夜,和平常一樣來到古董店前的仁,瞥了一眼鋼琴後詢問由飛。
  「嗯嗯。」
  綱琴是兩人能夠結合的契機,但是這一陣子由飛卻封印了過去的習慣。
  (有問題……)
  仁暗中覺得奇怪,不過這時他不打算追根究底。
  翌日,玲愛突然現身於famille店裡,她的目標是由飛。
  「由飛,跟我來一下。」
  玲愛抓住由飛的手,拉著她往裡頭走去。
  「更衣室借一下!」
  「好、好痛,小愛~」
  手腕被玲愛大力握住,由飛吃痛得嬌喊出來。
  「……這、這是……」
  看著兩人消失之後,絣和明日香面面相覷,疑惑地問道。
  「要上演全武行了嗎?」
  自從去年底以來,由飛和玲愛這對花鳥姊妹與自己的店長似乎在演三角關係,對這樣的情形,famille員工們都察覺到了。不過,每個人對這件事的瞭解程度略有不同就是了。
  數分鐘後——
  「怎麼樣?店長……」
  明日香詢問耳朵貼在廚房牆壁上的仁。
  「玲愛為了某件事發怒,不過內容聽不清楚……」
  「果然……是那個嗎?」
  對「那個」的內容最不清楚的惠麻說道。
  「那個也是很正常的,這天終於來到了嗎……」
  絣擅自將「那個」改換成「那個」,使得話題變得更加摸不著邊際。這樣下去,搞不好會見血也說不定,仁想到這裡後,決定進入更衣室。
  「打,打擾了……」
  「仁~~~!」
  一看到仁進來,由飛立刻抱住他。
  「這樣下去,人家會被帶到法國的啦~!」
  
  「欸?」
  遠方的異國之名冷不防傳入耳中,仁的意識頓時化成空白。
  當所有的人都冷靜下來後,玲愛開始說明事情的始末。據她所言,由飛去年音大留級是事情的起因。
  「不只如此,由飛今年上學期的學分一個也沒有修到。這樣下去,連續留級二年會被退學的。」
  玲愛的表情顛得很凝重。
  「由於這是爺爺從學生課打聽到的消息,所以是真的。爺爺為此大發雷霆,在這個星期內就會回國了。」
  由飛名義上的祖父,也就是玲愛的親祖父是位有名的法國鋼琴家,大多待在歐洲工作,這些事仁在過去就有所耳聞。
  「原本在我要唸大學的時候,爺爺就希望我到那邊的大學就讀……所以我要是在日本唸大學留級的話,爺爺肯定真的把我帶過去。」
  「法、法國……玲愛,由飛的鋼琴本事……」
  「三年前的全國比賽中,包含職業組的,由飛得到了第三名呢。」
  這、這拿運動比賽當例子,豈不是奧運級的?仁的心中感到震撼。
  (……天才就是天才……)
  這時,由飛抓住仁的袖子。
  「人家不要啦……仁。」
  「早知如此,為何當初不好好努力!若只是要考進音大的話,連我也辦得到!」
  玲愛鮮少的語氣激動。
  「不要、不要、不要啦……仁~」
  由飛只是依靠著仁哭泣。
  若要安慰淚如兩下的由飛並不困難,但是要讓誤入歧途的天才回頭卻不容易。心裡這麼想著的仁,為了實現由飛單純的心願「不想去法國」,決定展開行動。
  「這個是考試日期,這個是考試範圍,還有,這是筆記的複本。」
  數日後,前往由飛住處的仁,將一疊厚厚的資料遞在由飛的鼻頭前。
  這此一是仁低頭拜託裏伽子幫忙,請她用盡手段調查到的東西。曾經在舊famille裡擔任參謀的裏伽子,由她出馬辦事肯定不會出錯。
  由飛的房間很高級,具有一間隔音室,讓她可以在裡面隨心所欲的彈奏三角鋼琴。就從這一點來看,可知花鳥家在經濟方面很富裕,才能讓養女住在這種高級房間。
  而且同時,也可以看得出花鳥家在鋼琴方面上,什麼都可以投入輿付出,誠如玲愛真摯的性格表現。
  不過,因為器重鋼琴才能而收留由飛當養女的花鳥家,在讓由飛學習鋼琴的過程中,可以說毫無保留地提供一切的助力,但要是由飛不彈鋼琴的話……?思及至此,仁不由得有種就算實現了由飛單純「不想去法國」的個人願望,事情恐怕也不會就此結束的想法。
  「總之,妳先看完這個,想辦法應付學科方面。而在術科方面,我們放棄這次的考試,賭在三月底施行的補考上。」
  「為、為什麼要等到三月底……?」
  「因為妳自從留級之後,幾乎就沒有再碰過鋼琴了吧?本事已經完全退步了對吧?」
  「……」
  鋼琴這種樂器要是沒有每天練習的話,技術將會衰退。關於這件事,仁是從玲愛那裡聽來的才第一次知道。
  「彈奏古典鋼琴時是遊戲,你可別混為一談哦。」
  「……我會彈啦。」
  由飛邊說邊打開自室裡的鋼琴蓋。堆積在上面的灰塵,隨之飄散於室內。
  由飛直接坐在鋼琴前面,開始演奏樂譜上的「愛之夢」。
  「你看……仁在旁觀的時候,我就彈得出來哦。」
  聽到對方的演奏,即使是外行人的仁也明白她彈得完美無缺,不用說一個鍵也沒有敲錯。
  「……」
  「仁你來這邊,我們一起彈吧。」
  由飛露出笑容,叫仁過去她那裡,然後讓仁抱住她的肩膀繼續演奏。在這種難以彈奏的姿勢中,曲調依然順暢無礙。即使是輕柔緩慢地敲擊鍵盤,清楚可辨的音色依舊從鋼琴中揚起。
  (……果真是天才。上天賜予她無比的才能,是天分是與生俱來的天分。)
  從初次見面開始,仁在看到由飛的各種表現後所抱持的想法,此時再次湧現出來。
  這樣的天才如今為不想出國所苦。而痛苦的結果使她變得不如凡人,為我所有……仁的腦海中浮現這種思緒。
  (我可以把她佔為己有嗎……)
  「仁,如何?我彈得很好吧?」
  所以不用擔心,由飛的聲音中透露出這個感情。
  「妳明明彈得這麼好,為什麼還會留級?」
  聽了由飛的演奏後,仁把浮上心頭的疑問提出來,由飛斷然回了他一句。
  「因為我不會彈。」
  這是她的回答。
  「在術科考試的時候,我突然變得不敢觸摸鋼琴……因為這個打擊,在進行其他的考試時,我也什麼都辦不到……自那之後,我就不再彈過鋼琴了。」
  「在遇見我的時候……也是嗎?」
  「嗯。我連大學都幾乎不敢去了……可是待在這裡我又寂寞得很……」
  (這樣啊……)
  這時候,仁覺得一個謎團解開了。
  由飛去famille工作是為了逃避。
  (鋼琴可以說是由飛的翅膀,但是她卻割捨掉。雖然不知道原因,不過……她就像折翼的天使一樣……)
  
  「啊!」
  翌日,當仁正慌慌張張準備出門時,玲愛看到了他。
  「你要去由飛那裡嗎?」
  「對,我找到了術科的考試曲子的CD。」
  「考試曲子?讓我看一下。」
  「可是計程車在樓下等我……我得趕快下去。」
  「有什麼關係,讓他多等一下而已。」
  不管仁不願意,玲愛從他的手上搶來CD店的購物袋,往袋中一看,表情在剎那間凝固住。
  「考試曲子是……『aeolian harp』……」
  這是蕭邦的作品,練習曲變E長調,作品第二十五之一。仿佛彈奏豎琴般琶音連綿不絕是該曲的特征。作曲者
  本人稱這首曲子是「放羊的牧童」,舒曼則稱為「風神的豎琴」。
  在仁看來,這首曲子和「天使」由飛正好是絕配。
  「為什麼恰恰好是這首……」
  仁搶回CD,匆匆離去後,玲愛喃喃自語。
  「由飛。」
  仁朝向由飛的房間,開口叫喚她。因為聽得到鋼琴聲,所以她似乎還在進行練習。她彈的曲子是「aeolian harp」。
  「不休息一下嗎?」
  「嗯~……等告一段落之後,我要彈會這首曲子。」
  說著說著,由飛再次開始彈奏起aeolian harp的前奏。輕柔的曲調有如吹拂草原的和風,聲聲吹入仁的耳中。
  然而,就在演奏數十小節之後,由飛忽然敲錯鋼琴鍵因而曲子中斷。
  經過了數息,由飛重新屏氣凝神,再次從最初演奏起……但一來到同樣的地方又重蹈覆轍。即使再一次或再再一次……情況依然相同不變。
  一次又一次的重來,讓仁察覺到由飛每次彈錯的地方和出現不協調的音色都前一次相同。
  (這是……失誤嗎?……可是每次都分毫不差的按到別的鋼琴鍵,就像計劃好的一樣,這樣子算是失誤嗎?)
  「由飛!」
  仁的臉色大變,衡進由飛彈奏鋼琴的房間裡。
  由飛目光呆滯地望著半空中,只有手依然在在鍵盤上彈動……。就像機械般的正確,彈奏的動作每一次都相同不變,連失誤的地方也不例外。她就像個內裝音樂盒的機器人一樣。
  「我又……彈錯了。討厭,我到底在做什麼……」
  這句話聽在仁的耳中,仿彿跟機械發出來的聲音無異。
  「由飛……?」
  「嗯,等我彈完後,一起去吃飯吧。我要吃仁做的半熟蛋包飯。」
  「由飛。」
  「在熱呼呼冒著熱氣的蛋包飯上面,用蕃茄醬晝出仁的臉後,再開始吃。」
  「由飛!」
  「好好吃哦,仁的半熟蛋包飯……第一次吃到的時候,我在想世上有這麼美味的東西嗎?」
  「由飛!」
  「所以我馬上就彈完了,你在那邊等一下。」
  「由飛!」
  仁抱緊由飛的上半身。
  「你抱得這麼用力,我沒辦法彈啦……」
  「不要彈也沒關係,別彈了。」
  「放心,一下子就結束了。這首曲子我會拿手的……」
  「妳說一下子結束,妳已經彈奏好幾個小時了!」
  仁盯著由飛失去血色的蒼白嬌靨。
  「……我不記得了……大概是在仁回去之後,我就開始彈了……」
  「已經超過二十個小時以上了哦!」
  由飛的手暫緩之後,又想要伸向鍵盤,但仁把它阻止下來,並且告訴由飛彈了多久的時候。
  「……可是,真的就快結束了。這首曲子任何人練習一下都會彈……」
  寫在樂譜上的曲子只要練習過,誰都會彈奏。縱使再怎麼沒有天分的人,若給他無限的時間練習,總會有成功的一天。只要人類可以透過努力,不斷進步的話。
  可是,如果有人因為努力而經常導致結果適得其反的人呢……?
  (就算再怎麼努力也永遠不會成功!)
  仁差點大叫出來。天才在迷失正確的方向時,往往會被自己的才能所毀滅。因為天賦的力量就如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泉水一樣,源源不絕地湧出直到撕裂人的身心為止。
  「放開……我,仁……再一下下就好……這樣子就會結束了,讓我練習……」
  由飛再次伸手欲敲鍵盤,但仁這次用盡全力把她的手抓回來。
  「住手!不準彈了!用不著彈,因為我在這裡,所以別彈了!」
  「因為我在這裡!」這句話說得毫無道理,但由飛聽到後,似乎安心下來,她微微一笑,然後便在仁的懷抱中昏過去了。
  翌日,仁帶著身體衰弱的由飛到famille當「客人」招待。他把由飛交給明日香照顧後,便前往curio尋找玲愛。
  「……果然如此。」
  昨天看過CD之後,玲愛就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結果真的發生了她預想中最壞的情形。她把這件事告訴了仁。
  「玲愛,由飛真的很喜歡彈鋼琴嗎?該不會是妳爺爺逼她的吧?」
  「……她是真心喜歡彈鋼琴的。」
  果然沒錯,仁心想。上天只賦予她在喜歡的事物方面擁有「天分」,而且程度還非常驚人,才能讓她有那樣傲人的傑出表現。對由飛來說,彈奏鋼琴就像呼吸般的自然,也因此老早就談不上喜好或討厭的問題。
  不彈鋼琴就會死,由飛就走這樣的生物。這件事是仁昨天在由飛的房間裡就深知明白的事情。可是即便這樣,仁還是有不解的地方。
  「既然這樣,為什麼由飛無法彈奏『aeolian harp』呢?」
  「……」
  「是不拿手嗎?」
  「……她在全國音樂比賽中得到第三名,彈的就是這首曲子……僅僅練習一個月而已。」
  在此之前,仁一直以為由飛在鋼琴項目上不會出現「棘手」的問題。因為「棘手」是不努力就無法克服障礙的凡人所獨有的東西。
  一曲從頭到尾就像用持續不斷的琶音所構成的aeolian harp,確確實實是首困難的曲子。可是,由飛感覺到的「困難」並不在於彈法或節奏這些方面上,這點是可以確定的。
  「那為什麽她會老在同一個地方卡住啊!」
  仁對玲愛提出了最大的疑問。由飛受到上天的寵愛是顯而易見的事實,那麽會像機械一樣連續犯下凡人才會出現的失誤,究竟是何緣故?
  「……那是因為……她是個傻瓜啦!」
  玲愛雙手覆臉,大叫出來。
  
  由飛彈錯的地方每次相同。
  而她彈錯的地方也是玲愛在參加那場由飛得到第三名的全國音樂比賽時,所彈錯的地方。兩人按錯的鋼琴鍵一模一樣,就連一百二十八分之一秒以下的音符也恐怕也很難抓好。
  「從比賽的半年前開始,我就在練習了,因為很困難。可是,就在我出場彈奏之前,一位年紀跟我相同,號碼在我前一號的女孩子卻完美的彈奏出這首曲子。」
  「她是……由飛嗎?」
  「對。」
  可以猜想到,由飛在進行演奏的時候,根本沒有意識到什麼音樂比賽。當她看到眼前的鋼琴時,腦中便浮現「aeolian harp」的情境。在比賽前她花了一個月「稍微練習一下」,為的就是更加熟悉該曲的情境,所以當她上場比賽時,只不過是將練習時所掌握到的情境從腦中叫出來,讓它透過鍵盤表現出來而已。對由飛而言,比賽就是這麼一回事。至於結果獲得第三名,不過是順其自然的事罷了。
  然而,由飛沒有想到在自己表演結束後,換玲愛上場演奏時竟然發生自己無法理解的「情況」而感到震驚。因為除了是名羲上的妹妹以外,也是她最好的朋友,更是鋼琴夥伴的玲愛居然失常彈錯了。
  在有關鋼琴方面土,由飛無法具體瞭解所謂的彈錯出於什麼原因。因為她是在無意識之中跨越過學習的境界,只要腦中牢記著情境,剩下就不成問題了。所以在由飛想來,練習過的玲愛應該和她一樣都牢記著樂曲的情境才對,怎麼可能會臨時出錯呢?無奈事實上真的發生了。
  「原本呢,我能夠參加那場音樂比賽是托爺爺的福。他們得知我是大名鼎鼎的鋼琴家的孫女後,才讓我參加那場包含職業組的音樂比賽。」
  「……」
  「所以打從一開始,我就有些內疚了。我心想這裡不是像自己這種水準的人應該來的地方。」
  或許玲愛會在那場比賽裡彈奏錯誤,是因為良心不安所致也說不定吧?仁暗中猜想。
  畢竟玲愛是個很有潔癖的女孩子,即使本事再差,但對於不勞而獲的報酬,她是死也不會去拿的。再加上,聽過由飛完美無缺的演奏後,就算會出現「這裏不是自己該來的場所」的想法,也是不足為奇的的事情。
  不對,就仁所知的玲愛肯定會有這種念頭才是。
  「……根本沒必要嘛,她何必把我彈錯的責任歸咎於自己身上?」
  玲愛的眼眸中,泛起了陣陣的淚光。
  「幹嗎關心像我這樣的普通人?為人擔心……是凡人的行為不是嗎?是只有努力這點可取的人才會做的事吧?」
  「……」
  看樣子,由飛多半也發現到了。發現到玲愛會出錯是因為玲愛本身的性格所引發的。而這種潔癖的性格正是由飛最喜愛玲愛的地方。就因為玲愛的個性如此,所以由飛才會將她看成「妹妹」,以姐姐的身份和她相處。
  可是由飛最喜歡的鋼琴,形同自己一部分的鋼琴,卻是玲愛憎恨的東西。
  自己最喜歡的人竟然否定和自己密不可分的存在,這讓由飛抱持著不為人知的煩惱,於是到了最後她效仿玲愛,決定也否定鋼琴……。這就是由飛突然無法彈奏鋼琴的真相。若非如此,由飛是不會一直重蹈玲愛的覆轍才對。
  「我不能原諒……我無法原諒由飛繼續做縮頭烏龜。她要是連我這種凡人都當不成……我無法忍受得了。」
  「玲愛……」
  玲愛雙手撐地,跪坐在地板哭泣,仁悄悄伸手觸摸她的肩膀。玲愛動也不動地只是落淚,不久之後終於擡起頭來看向仁。
  「……我有件事希望你幫忙。」
  在仁的強制下,與廢人無異的由飛白天待在famille,晚上則被帶回仁的住處。
  每到晚上時,由飛總是不睡覺,央求仁講「故事」給她聽。而仁因為白天工作很累,但還是打起精神講「故事」給由飛聽,直到她滿足為止。儘管拖到天色將明的時候,他會因為疲勞和睡意的影響,背部流下令人不舒服的汗水,可是仁還是邊提醒自己「不可以讓由飛發現他很疲累」,邊繼續講故事給對方聽。要是由飛領悟到「仁勉強自己陪伴著她」的瞬間,將會為了不給仁造成負擔而離開這裏,回到鋼琴的前面吧。
  對由飛來說,給心愛的人造成負擔和回到鋼琴前面自我毀滅,她當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所以就算嘴巴裂開,我也絕不能說出一個累字!)
  地獄的一夜過後,又是地獄的一天開始。
  翌日,仁前往開店前的curio找板橋店長,有事要拜托他。
  「你是認真的嗎?」
  板橋的眼神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很認真。
  「對不起,要給你添很多麻煩了。」
  仁只回了這句話。不過,板橋語氣淡然卻一針見血地告訴他真正的情況。
  「會麻煩的人是你吧?你這樣身體吃得消嗎?」
  這句話並不是在為仁擔心,而是想確定仁是否真的下定決心。因為有所覺悟,所以仁這樣回答他。
  「……我還年輕,和板橋先生不同。」
  仁接受了年長者的關心,以諷刺的話語報答對方。可惜要玩諷刺,板橋更勝一籌。
  「因為是禁忌,所以我到現在一直瞞著你,其實我未滿十八歲哦。」
  「是嗎?真是會給人添麻煩的後生小輩。」
  聽到仁打趣地回話,板橋在同意似地點頭後,才繼續往下說。
  「……看樣子,你還撐得住嘛。」
  自這天開始,遠比任何人認真工作和公私分明的「花鳥總管」,從curio3號店消失不見。
  不過,curio打烊後,依然有個人影在店裡默默地拿著拖把打掃。
  本店派遣的員工瑞奈,今天也走近這名汗流浹背地拖著地的人物。
  「高村先生……我看還是我來拖吧。」
  被叫到姓名的人物……仁頭也不回地回答瑞奈。
  「算我拜託妳,可不可以不要搶我的任務?」
  不是「工作」而是「任務」。這種的用詞令人想起某人物。
  「高村先生……」
  「那傢夥大概也很辛苦,所以至少讓我做這點事。」
  仁的手不停下來。
  瑞奈很擔心地看著仁。仁在察覺到她的視線後,於是再次開口。
  「別擔心,妳看,今天很輕鬆不是嗎?聽我的話吧。」
  「你這麼努力打掃,小心我們店長延長期間哦?」
  「curio向來就保持十分整潔吧?當然不能偷工減枓。」
  仁模仿板橋的口氣說道。
  「總之你還撐得住的樣子。」瑞奈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工作結束後,仁回到由飛待命的露天咖啡座,帶她一起回去。「小愛呢?」當由飛詢問時,仁並未做出回答。
  在由飛開始靜靜地沈入夢鄉的當兒,仁悄悄離開床上,在避免吵醒由飛的情況下走到陽臺,拿出手機與人通話。
  「是我……嗯。」
  對象似乎是玲愛。
  「雖然只恢復一點點……但由飛現在會吃東西了。」
  仁的說話聲壓得很低,可是入冬晚上的陽臺,聽起來還是稍嫌大聲。仁悄悄走到陽臺的隔板旁邊,壓低聲音和玲愛繼續通話。
  「妳那邊呢……?還差一點?……這樣啊。」
  聽完玲愛的說明,仁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對了,妳有好好吃飯嗎?有沒有睡覺……」
  當主要的話題談完,仁開始關心起玲愛的身體。看情形,玲愛似乎在遠方進行著某件工作。
  「我再次提醒妳……拜託妳,千萬別逞強哦。妳在那方面始終是個普通人,要是過於勉強的話,會搞壞身體的。」
  話一說完,拿著手機貼在耳朵的仁就沈默了下來,似乎他剛才的發言引起玲愛回應一長串的說詞。考慮玲愛的個性,內容多半是激勵仁和慰勞他的辛苦吧……以玲愛獨特的表現方法。
  「……謝謝妳。」
  少時,仁低聲說完後,便切斷通話。
  關店後,仁又往curio移動,準備拿拖把清潔地板。而板橋店長在今晚出現了。
  「……對了。」
  「什麼事?」
  「你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兩個人這樣偷偷摸摸的。」
  「兩個人」的「其中一人」應該是指玲愛。
  「不管是哭是笑,還需要一點時間。直到那時為止。」
  仁的回答得到板橋的佩服。
  「你還真是個鞠躬盡瘁的傢夥。」
  一如往常,仁沒有停止拖地的行為,開口回應對方。
  「沒有那回……或許吧,沒有。」
  「……」
  板橋註視著仁,表情五味雜陳。
  「能夠努力的人只要努力就好了,無法努力的人就稍微休息一下吧。」
  「這樣會不會有點殘酷?對她來說。」
  板橋口中的「她」是指玲愛奕或由飛,仁並不知道,不過他認為不知道也不打緊。
  「那傢夥怪怪的呢。」
  當板橋雕去之後,仁在餐廳裡唸道。
  翌日的夜晚,仁依舊在打烊後的curio店裡進行打掃工作。
  就在拖地的過程中,放在他胸前口袋的手機響了。
  「餵……嗯,這樣啊,我知道了。」
  仁切斷通話,收拾好拖把,再向curio的板橋店長告罪一聲,接著便回到famille,然後扶抱著由飛消失於黑夜中。
  「……要去哪裡?」
  「妳的住處。」
  由飛甚是不安地問道。仁只告訴她目的地後,就不再說話。
  一段時間後,兩人搭乘的計程車抵達了由飛住的地方。
  「?」
  由飛的房間應該空無一人的,可是燈卻點亮著。覺得奇怪的由飛打開房門,馬上察覺到鋼琴練習室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仁不發一語地打開練習室的門。
  「……」
  由飛隨著仁一同進入房間,立刻受到音樂的洪水一波又一波地襲擊。
  是aeolian harp的曲子。
  原本曲調應該如同吹拂草原般的輕柔,但兩人聽到的略有不同,若要說明的話,比較接近巴赫的曲風,行進的音符之間很有規律性。
  這段演奏十分認真,並且按照樂譜進行,雖然技術還不到家,但彈奏者始終努力忠於原作再現。
  由飛聽著這首曲子,直接聯想到該曲的情境,這是她過去從沒有發生過的情形。
  就是仁聽在耳裡,也似乎看到演奏者註視的樂譜音符正一個個正確地浮現出來。
  「小愛……」
  由飛輕輕呼喊出名宇。
  彈奏鋼琴的人是玲愛。
  玲愛此刻彈奏的部分,已經超越她在音樂比賽時彈奏錯誤的地方了。
  「……」
  由飛無力下垂的雙手,指尖開始自然動了起來。對於她的反應,仁已經察覺到了。
  由飛的指尖動作,就輿玲愛在鍵盤上滑過的手指動作如出一轍,而且遠加乾淨俐落。
  aeolian harp的情境,完全在她的腦海中再現。
  由飛對著隱形的鍵盤,和玲愛一同演奏著aeolian harp。
  在此之前,連同玲愛彈錯的地方也一併重現的aeolian harp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原本就一直存在她的身上——存在由飛自身的aeolian harp。
  連仁聽在耳裡,也能夠清楚地微微感覺到兩首的差異。不過,無論哪一邊聽起來都是完整版的aeolian harp。須臾之後,兩人同時彈完各自的aeolian harp。
  雙方都沒有出差錯。
  無論是天才的由飛所嘗到的痛苦,或是凡人的玲愛為了完成這首曲子所付出的心力,仁都能夠親身體會到。
  自從發現到由飛的失常原因,玲愛花了一個星期才練到如今的水平。
  『能夠努力的人,只要努力就好了。』
  玲愛這麼說過。
  『只能夠努力的人,除了努力以外還是努力。』
  這是她後來改口說的話。
  身為普通人的仁和玲愛,能夠全力做到的事就是這一點。先盡人事……。
  爾後聽天命……。這是受到上天所愛,得以誕生的人類所該完成的使命。縱使是得天獨厚,才能高出常人無數倍的天才也背負著同樣的使命。
  「……你要實現諾言哦,仁。說好我會彈的話,你得憑任我差遣一整天。」
  從椅子上起身的玲愛,帶著微微從容的笑靨看著仁。
  「小、小愛~!」
  這時,淚珠滾滾而下的由飛,猛然抱起了玲愛。
  「仁也是~!」
  由飛緊接著也抱住了仁。在由飛大力擁抱下,無不弓起背部的兩人動彈不得,手腳到處扭動掙紮。
  「我喜歡你們,最愛你們了~!」
  ……天使取回折翼的翅膀了。心傷痊癒的由飛,不費吹灰之力便通過術科考試,得到無可非議的合格成績。
  翅膀失而復得的天使,開始展開她的白翼,而且展翅的程度比以前更加寬闊。
  數個月後,仁和玲愛前往聆聽大和音大在校內定期舉辦的管弦樂演奏會。原因是由飛會在這場演奏會中,單獨進行鋼琴演奏。
  「協奏曲?」
  這和由飛迄今以來的印象有點不同呢,仁心想。因為他覺得由飛過去都是進行鋼琴獨奏,而且選的曲子都是描述甜蜜愛情的類型,例如蕭邦和李斯特的作品。
  「自從那天過後,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鋼琴作曲家並非只有李斯特和蕭邦兩人,而且鋼琴能夠表現的情景也不只有甜蜜的愛情。上升三年級,再次過著每天輿鋼琴融為一體的由飛,對於這點已經有所察覺。
  「喜、怒、哀、樂,由飛已經能夠用鋼琴表現各種情感了。在過去的時候,她只能表現喜悅和歡愉兩種感情而已呢。」
  聽到玲愛的說法,仁回想起由飛快樂地彈奏古典鋼琴的情形。當時她說過,只要有人開心地聽她彈奏鋼琴,她就覺得很快樂。
  「這點應該沒有改變吧?」
  對於仁的提問,玲愛點頭同意。
  「不過呢……」
  「不過?」
  「聆聽的人已經不再只是一個人而已了。現在的她十分明白讓音樂廳所有的聽眾都覺得感動,是多麽快樂的一件事。
  仁聞言後,感到有點寂寞。而就輿過去相同、玲愛宛如知道他的內心,於是繼續說下去。
  「你會因為這樣而感到寂寞是一般人的自私心態。拿手的曲子增加,聽眾也增加對身為鋼琴家的她來說,是成長的證明。做為她的妹妹或家人,我對她的成長感到高興。」
  「……啊啊,我知道。」
  仁輕聲回答,並沒有進行以往的吐槽行為。
  「其實我也很高興。」
  在這場大學定期的演奏會中,有靖一位知名的指揮家來專業級的表演,因此這場音樂會也受到媒體的關註。
  「……妳最近見過由飛嗎?」
  開演前,仁向坐在旁側的玲愛問道。玲愛靜靜地搖頭。
  「不要問我你知道的事。」
  玲愛和由飛這對姊妹之間產生微妙的嫌隙,始於由飛能夠就讀音大這件事。事實上,這件事對玲愛來說並非很傷心難過的事。若和可以說人生幾乎就是鋼琴的由飛,長時間無法觸碰鋼琴的痛苦相比,那就成了一種諷刺。
  「對凡人來說,失敗是理所當然的,所以能夠重新站起來。」
  在由飛的鋼琴室裡,和仁面對面的玲愛曾經這麼說過,跟著按下一個鋼琴鍵,發出長長的響聲。
  「說到鋼琴聲,其實並不悅耳哦……因為沒有配合其他的按鍵。」
  這次玲愛放開原先那一鍵,又馬上同時壓下兩個白鍵。
  「像這樣聽起來悅耳嗎?……材料根本看不見哦,和你說的雞蛋料理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只有天才能夠操控?」
  「沒錯。只要她能夠彈鋼琴的話,就會恢復正常。換句話說……」
  「換句話說?」
  「如果她恢復正常,能夠彈鋼琴的話,我們將會被她拋下……就算她的心地再怎麼善良體貼,再怎麽為我們著想也一樣……你應該也音樂察覺到了吧?」
  仁輕輕點頭。
  「……可是,我必須讓她回歸原來的場所。因為我是凡人,因為我只能夠以家人的身份愛她。」
  「……」
  「不要問我你知道的事。」在聽到玲愛這樣回答後,仁回想起以上的事情。而當他沈浸於回憶的期間,指揮家和身禮服的由飛在掌聲中進入會場了。
  待掌聲平息後,指揮家低拿著指揮棒,以下顎微點傳達信號給由飛。
  由飛的手既堅決又有力,彈奏出一長串的和音。高、低、高、低,經過由高至低的四次戲劇性和音後,由飛的手變得目不暇接,眼花繚亂,開始在鍵盤上華麗地舞動起來,而弦樂器也隨後跟上演出。
  (相差好多啊,aeolian harp。)
  仁感到意外。他通過曲子,仿彿看到從一無所有的黑暗中出現一位強者企圖挑戰創造那個世界的天神,而不再是沭浴於和風之中,快樂活潑地跳舞的牧神。出生於極寒之地的作曲家所看到的嚴謹、高貴、美麗的情境,通過由飛的手一一再現。痛苦、憤怒這些過去的由飛無法得知的感情,也經由她的指尖正確又深刻地表現出來。
  樂曲終於移轉到第三樂章。「Allegro scherzando」從絕望到勝利。這首的確是由飛本身的歡喜之歌,只是她現在的所在地,已經不是仁和玲愛到達得了的地方,所以仁只能夠仰望著她。
  (……這樣就好了,因為我深愛由飛,所以不能束縛她……)
  玲愛註視著暗自神傷的仁。
  (……再見了,由飛。)
  淚水悄悄地滑落仁的臉頰。
  不久,曲子結東後,大廳充斥著讚美歡聲。指揮家走到鋼琴的旁邊,握住由飛的手拉她起身。由飛的臉上露出滿足之色,在向客席一鞠躬後,會場內再次響起轟動如雷的掌聲。
  在連綿不斷的拍手聲中,玲愛和仁悄悄離開音樂廳。
  仁微微駝背,悶不吭聲地走著。玲愛跟在他後面小聲問他。
  「……你喜歡由飛嗎?」
  「啊啊。」
  「我也喜歡。」
  「……我知道。」
  玲愛追上仁,靠在他的身旁。仁稍加拉聞大衣,把玲愛裹進其中。
  「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嗯。」
  由飛是鋼琴天才,玲愛比任何人都還要明白這點。
  「我是個討厭的女孩子吧?」
  身子縮入仁的大衣內的玲愛輕輕低喃。
  「為什麼?」
  「因為……這樣一來,不管由飛再怎麽喜歡你。她最後還是得離開你……我老早就知道這件事了……所以利用這點,想將你占為己有……我很討厭吧?」
  仁也早就明白由飛遲早會離他而去。
  無論兩人和由飛再怎麼心意相通,她住的世界始終和他們不一樣。雖然仁和玲愛能夠設法忍受這個矛盾處,可是由飛忍受不了。
  只因為她是天才。
  仁動手觸摸玲愛的螓首,纖細的金髮有種柔軟的觸感,直到一會兒後,他才愛憐地開始撫弄。
  「妳才不是討厭的女孩子……因為我也必須離開她不可……因為我喜歡由飛。」
  「互相喜歡的人也會分開呢……」
  「嗯,若是家人的話。」
  仁再次輕撫玲愛的螓首。
  「……知道兩情相悅而天各一方,與不知道相愛與否而分隔兩地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就算分離,我也不會擔心什麼。」
  (沒錯,不用擔心,我忍耐得住……因為有妳。因為有妳,所以這次我也能夠忍耐得了了。)
  撫摸著玲愛的金髮,仁在心中這麼想著。


  Chapter 9
  因為情人節的成功,君心大悅的仁和板橋也在白色情人節當天,舉辦了同樣的
  「制服交換日」而取得相同的好成績。
  「不過,要是經常舉辦的話,將會失去原有的效果,所以只要在情人節和白色情人節舉辦就好了。」
  「說的也是。」對於板橋的看法,仁在心中表示贊同。以蛋糕為賣點的咖啡店,要推出增加氣氛的活動,大概也只有在情人節、白色情人節和聖誕節這三天能夠進行。
  就算想多舉辦些類似的活動,但能夠配合的特別節日少之又少。
  (說是這麼說……)
  結束營業後,仁在famille收拾店內時,同時進行思索。
  這次在聖誕節推出的活動雖然是其後一連串成功的開瑞,但是絕對不能夠再如法泡製一次。
  (古董店老闆也很失望。)
  當仁送給老闆定期演奏會的門票時,老闆在來回註視標示在上面的指揮家和由飛的姓名之後,不一會兒便發出嘆氣並說道。
  「鋼琴我得便宜出售了……不然一看到它,我會回憶起那個女孩,心情會很難過的……」
  能夠和出名的指揮家名列在一起的由飛,已經不會再回來brick mall了,老闆明白這一點。
  「你也很痛苦吧……」
  古董店的店主最後留下這一句話。
  (……可是,這樣就好了。)
  由飛靠著「一點的練習」已經達到常人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進入的世界。不過,因為沒有嘗過敗北的滋味,所以她對「失敗」幾乎毫無抵抗力,這與凡人活在經常與失敗為伍的日常生活裡,恰恰好成對比。
  (我不想見到由飛和我們一起失敗,再次陷入輿死無異的痛苦中。不對,我不允許這種情況再發生!)
  ……如果喜歡她,如果希望實現對她的愛,就要發誓「努力」。
  擦拭掉眼看著就要流出的淚水後,仁繼續投入拖地的工作。
  「我拿制服來還了。」
  和一個月前相同,玲愛出現在famille店內。
  「先還三件行吧?」
  嘿咻一聲,玲愛將一個包袱放置在櫃臺上,那裡面放著借來的制服。
  (……包袱……)
  她帶來的包袱上面有著難看的蔓藤花紋,看起來如同用歲末送禮的海苔包裹住的玩意。
  金髮,祖父是法國人,而且出生於音樂世家的玲愛,擁有和自身的外表、氣質完全不相符的言行舉止。她的行為或許也可以說是達到了天才的領域,只不過這種「天才」的能力是像隻不死鳥一樣,無論遇到任何挫折都可以就地復活,和由飛的天才是不同的類型。
  (……拜託妳現在挫折吧,算我求妳。)
  一點也不知道仁的內心想法,玲愛解開包袱檢查裡面的制服後,便走到仁的所在處。
  「……餵,玲愛。」
  「幹嘛?」
  「妳現在穿的那件是什麼?」
  仁借出的制服是四件,但包袱裡只有三件。那剩下的那一件在哪裡?經過玲愛的回答,原來是她穿在身上。
  「……你們店裡的制服啊。」
  「我可不記得有送制服給curio哦。而且妳穿的那件制服,在胸部的地方鬆鬆垮的吧?」
  玲愛現在穿的是絣的制服,但是就算換穿其他的制服,情況依然不變……。聽到仁針對她討厭的事實吐槽,玲愛一臉怒氣地瞪著仁看,不過——
  沒有以往的破口大罵,有的只是微微低頭後的嘆息。
  「嗯?……妳是不是生病了?」
  「……可能吧。」
  「可能吧?」
  仁感到詫異,玲愛轉身面向他。
  「……如果我生病,你會再照顧我嗎?」
  眼見對方的表情十分認真,仁有點害怕。
  「嗯……當然。照顧生病的鄰居是應該的事。」
  「鄰居?」
  玲愛的秀眉抽動了一下。
  「不是嗎?」
  「……是沒錯……只是……」
  仁以為玲愛就要爆發怒火了,可是她依然顯得無精打釆,就跟真的生病了一樣……這太詭異了,仁越來越懷疑。
  「怎麼啦?這樣不像花鳥哦。」
  沒錯,不像「花鳥」。可是,仁卻輕微註意到「很像玲愛」,故此他才沒有直呼「玲愛」之名。玲愛也註意到這個稱呼有些微妙的不同,畢竟原本就是她強制要求仁叫「玲愛」而不是「花鳥」。
  「花鳥?我還是『花鳥』嗎?」
  「唔……」
  如此直接正面的質問,讓仁一時語塞。
  「是、是玲愛。嗯。」
  在約好這樣稱呼的那一天,玲愛當天曾經重複四十八次的契約之言。
  「你發過誓,不再叫我『花鳥』的,只以『玲愛』來稱呼我。」
  玲愛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仁的眼瞳。
  「妳……很不對勁哦。果然隱瞞我什麼事對不對?」
  聽到仁的問題,玲愛的秀顏瞬間如同燒水壺般通紅。
  「……?」
  為什麼臉紅?
  「……」
  玲愛看往旁邊,樣子扭扭捏捏。
  「……答案啦。」
  「答案?」
  就在低頭一段時間後,玲愛終於下定決心,擡起頭來正面目視著仁。
  「對、答案。我在情人節送你巧克力後,你還沒有給我答案。」
  「妳說巧克力……那個巧克力蛋?」
  仁以為那是在開玩笑,又或者是她送給對店的店長人情巧克力罷了。
  「那才不是什麼人情巧克力呢。是真情巧克力……我生平初次送人的。」
  玲愛的臉蛋紅得都快冒出火了。
  「……真情巧克力……」
  「不準你重複說出來!……很丟臉的。」
  這次輪到仁的臉發紅了。
  「……妳、妳說答案……妳想聽到什麼答案?」
  「答案就是答案啦。」
  「……妳在想過不管答案是什麼,才來找我的嗎?」
  仁的問法聽起來不安好心,玲愛搖搖頭否定。
  「我當然沒有想聽到什麼特定的答案。」
  儘管口中這麼表示,但她的目光卻盯著自己的胸口。
  (難、難道說……)
  仁吞了一口唾液。不,不可能……。
  (可是這傢夥在聖誕節時有強吻我的前科。)
  仁重新改變看法,鼓起勇氣詢問玲愛。
  「制服……最後一件制服可以還給我嗎?」
  玲愛默默地點頭。
  「……裡面的東西不能退貨哦。」
  「我知道。」
  仁做出了決定——
  「不過,這次不能搞偷襲。妳要按照日本歷來的傳統方法來應對。」
  要對付除了一頭金髮外,言行和日本人大同小異的玲愛,這招是比較有效的方法。
  「傳統方法?」
  仁重重地點頭。
  「叫做古事記方式。」
  「古事記方式?」
  玲愛不瞭解仁話中的意思,美眸眨了眨。
  「據說那是在日本誕生之初,伊邪那岐神和伊邪那美神圍著天柱繞行,互相交換愛語。」
  「?」
  玲愛再次眨眼。
  「不過呢,因為當時是伊邪那美先開口,導致後來發生各種風波,所以兩神重新來過,這次由伊邪那岐先開口,於是一切就風調雨順了。」
  「……所以呢?」
  仁探出身子到玲愛的前面,雙手抓住她的香肩。
  「告白必須要由男方的我先說……我喜歡妳,玲愛。」
  「!」
  玲愛直接抱住仁,什麼話也沒有說。
  
  「接下來,好像沒什麼好企劃了耶~」
  數天後,在開店前的brick mall內,仁抽著得到的高級香菸,對板橋說道。
  「啊~有事請找嘉德麗亞和川端談,我很忙的。」
  「是嗎……」
  這個人哪裡忙了啊?仁覺得其名其妙。不過就在下一刻,板橋的表情變得相當正經。
  「嗯……啊,不對,撤回前言。現在該找的是長谷川和成田。」
  「咦?」
  長谷川和成田是光、芳美和玲愛所找來的女孩子。仁記得她們是入店半年的新人。
  
  「差不多該讓她們累積經驗了。近期內,她們就要接掌這家店。」
  「怎麼回事?」
  仁心想玲愛怎麼了嗎?於是打算問個清楚。
  結果,他得到了難以置信的答案。
  ……玲愛不久就要回去本店。
  curio本店離brick mall有段距離,搭乘電車需花費二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據板橋所言,其實本店打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好了,從本店派出去的幫忙員工必須在當地的員工獨立自主後,就要回到本店報到。
  「川端說很高興,而嘉德麗亞也說要回去。」
  感覺到有如晴天霹靂的仁,搖搖晃晃地回到famille後,便找玲愛出來問個真假。
  玲愛很乾脆地承認那是事實。
  「……本店叫我回去……而且我很快就要離開。如果留下來,我覺得我反而會妨凝到curio3號店獨立自主。」
  「我……一點都不認為妳會妨礙到什麼。」
  「……你生氣了嗎?」
  玲愛露出有點為難的表情。
  「……這還用問嗎~」
  玲愛主動尋求肌膚之親,還是不久前的事。
  「……可是,我不能毫無理由違反本店的命令。」
  「妳不想留在這裡嗎?」
  「我當然想……仁的身旁是我現在最喜歡的場所。」
  「既然這樣,為什麼妳……」
  「因為那是私人方面的事……公私不能混為一談。」
  「……妳能夠同意回去嗎?」
  「這不是能不能夠的問題!我必須如此……我對仁的感情不會變的。」
  「我……」
  仁還打算什麼說什麼時,玲愛打斷他的話。
  「知道彼此兩情相悅,就算分隔兩地也不用擔心吧?」
  怎麽可能不擔心,仁心想。那個和這個是兩回事,不一樣的。
  「放心好了,沒問題的,一定沒事……」
  
  玲愛重複這麽說道,就像在告訴自己一樣。
  儘管先前說過那些話,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玲愛哪裡是一點都「沒事」。
  「玲愛。」
  curio店內,瑞奈叫喚玲愛。
  「……」
  對方沒有任何回應。
  「玲愛!」
  當瑞奈大聲叫喚時,玲愛總算註意到有人在叫自己。
  「咦?」
  「露天咖啡座那裡有點麻煩發生,妳去支援一下!」
  「啊,啊啊……抱歉。」
  立場完全顛倒過來了。過去素來是玲愛提醒瑞奈,然後瑞奈一邊開玲愛的玩笑,說她太過正經八百,一邊「隨意又完美地」做好工作。
  諷刺的是,在此之前獨力撐起curio的玲愛,現在因為「必須和仁分開」一事而陷入萎靡不振的狀態裡,讓看在眼裡的其他員工們都覺得她變成廢人,於是各個突然幹勁十足地開始做好份內的工作。
  就像現在,光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瑞奈說的「露天咖啡座發生麻煩」一事了。事實上,原本輿廢人無異的總帥。板橋店長現在溜出curio摸魚的時間也大幅度的減少,而最先應該發覺到這種情形的仁,因為也處於和玲愛相同的廢人狀態中,所以使得這項秘密得以沒有流出curio店外。
  玲愛沒有發現板橋的改變,但卻註意到過去她認為的那些半調子的員工各個變得十分能幹,以及自己的工作量降到平常以下的程度。為了彌補回來,玲愛拚命地努力工作,但卻因此弄巧成拙,工作頻頻出狀況。現在的她簡直就像已經遠離的姊姊由飛附身在她身上一樣。
  「我……會失去工作嗎?」
  當一天內打破五個餐具,更新自己的紀錄時,玲愛很不安地詢問瑞奈。
  隔天,玲愛再次犯下新人才會犯下的錯誤後,板橋終於嚴厲地告誡她。
  「妳這種樣子,就算回去本店也只是添麻煩吧?」
  「添麻煩……?」
  「對,妳知道現在在brick mall裡,人家是怎麼說我們的店嗎?」
  「等一下,店長!玲愛對店裡的貢獻非常大……」
  不忍目睹的瑞奈打算幫玲愛解圍,但板橋卻冷冷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嘉德簏亞一直以來很努力,我們店是她一手扶持過來的。可是,這些事只有我們店裡的人知道,客人並不曉得。所以為了讓客人繼續留下好印象,我們只能夠維持一貫的服務品質吧?」
  板橋說的一點都沒錯,而且這種正確的言論正好是玲愛的致命傷。因為這種言論是她向來的主張,但如今她自己卻違反了。就這樣,板橋叫玲愛稍做休息,清醒一下腦袋。玲愛走出店裡來到露天咖啡座時,開始抽泣了起來。
  「玲愛……」
  當玲愛離開店裡時,仁就發現到了,所以一路跟在她的身後。
  「對不起,不要看我……」
  仁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就這樣看著玲愛悲傷落淚。
  當天晚上——
  仁按照老習慣,走到陽臺抽菸。他的目的是為了製造機會,想和傷心的玲愛談談話。
  「呼~」
  仁用力抽了一口後,將白煙吐向右邊的陽臺。他感覺到隔板的後面有人。玲愛大概是也發覺到仁走到陽臺,所以也跟著出來陽臺。
  「……晚安。」
  仁就像對陌生人一樣地打招呼。
  「為什麼妳最近沒有來我這裡坐坐?」
  仁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在責問玲愛的冷淡。
  「……因為我要準備搬家和辦理手續等等很忙……」
  「什麼時候走?」
  不準走!仁沒有這麼說,只是詢問她何時離開。
  玲愛默然不語。仁很耐心地等著她回答,拿著沒有抽完的香菸站在陽臺。
  「……仁。」
  「怎麼樣?」
  「我會一直喜歡著你的……你也一樣對不對?」
  「啊啊……」
  (這種事還需要重新問我嗎?玲愛。)
  之後,玲愛開始說想要在雙方的工作地點之間租房子住等,諸如此類的夢話。她說如果往返本店和famille很不方便,那可以留下現在的房間也沒關係……。就在玲愛說了一長串的話之後,仁開口說了一句。
  「不像妳哦,玲愛。」
  「……」
  玲愛再次陷入沈默,直到一會兒才出聲。
  「我好怕哦……」
  這是玲愛一直不敢告訴任何人的「真心話」。
  聽完玲愛的話,仁在心中做出某種決定。
  翌日——
  「玲愛!」
  仁跑進curio店裡和玲愛見面。
  「什麼事?」
  「我有重要的話要告訴妳。」
  說到這裡,仁帶著玲愛離開brick mall。兩人前往的地點是位於住宅區中間的一處地方。
  那是個什麼都沒有的空地。
  除了仁和穿著curio制服的玲愛以外。
  「這裡是?」
  「famille本店。」
  「咦?」
  「在一年前。」
  一年前,舊famille因為縱火事件而燒燬殆盡。
  「這裡呢……曾有哥哥買的房子。一樓是姊姊經營的咖啡店『famille』,二樓是哥哥和姊姊的家。」
  仁告訴玲愛,他的哥哥在搬進這個家之前就過世了。
  因為車禍。當時他的哥哥才剛辦理好結婚登記而已。
  後來,那個家就變成一樓是惠麻經營的咖啡店,二樓則是她一個人的住處。
  「為什麼……你以前不告訴我這些事?」
  「因為說出來只會讓大家難過。」
  玲愛用著微微包含憐憫的目光看著仁。
  (小時候失去父母,在上大學前又失去唯一的親人,去年還失去工作場所……這看在一般人眼裡,根本是不幸中的不幸。)
  「……那為什麼你現在要說出來?」
  「因為我希望妳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我想在這裡重新開設famille本店。和妳一起,玲愛。」
  「……」
  「這裡是我的原點,我希望找回哥哥建造的家。」
  「和我?」
  「對,因為有妳,所以我會努力。」
  「……」
  「就算跌倒、失敗……妳大概會揍得我半死,可是和妳在一起的話,不管多少次我都能夠克服困難。」
  「我……」
  「妳也一樣,就算時常失敗也沒關係,只要能夠克服妨礙就行了。待在我的身邊,我們就能夠一起共創未來……我是這麼想的。」
  「所以,玲愛,妳該回去地方是famille本店,而不走curio本店。」
  最初想必會是赤字。畢竟眼前只是一塊空地,若不先蓋好咖啡店一切免談。
  「……你又不知道會不會很順利吧?」
  「失敗也無所謂……有妳陪伴的話。」
  「仁……」
  「什麼事?」
  「這是你跟哥哥和好的方式嗎?」
  「……嗯,是的。」
  「你要我幫忙你?」
  「妳們姊妹和好是我幫忙的哦。」
  準備好有家人的場所,有能夠回去的地方,就是仁對天才的哥哥和其他受才能所苦,遠在他方的所有人們的和解方式,仁這麼認為。
  「理由就只有這樣?」
  玲愛有些不滿。
  「不需要我嗎?」
  「需要!」
  仁刻不容緩地立即回答。
  「嘻嘻,啊哈哈哈……」
  玲愛開始笑了起來,樣子開朗多了。
  「既然這樣……可以請你負起責任吧?」
  數小時後,仁被玲愛推著他的背,走進了curio本店。
  「您是?」
  一名男性店員在仁的求見下走出來了。
  「你是店長吧?」
  「不,我是……」
  「請、請給我玲愛!」
  「笨、笨蛋!」
  滿臉通紅的玲愛,慌張至極地搗住仁的嘴巴。而在同一時間,curio店內變得一片鴉雀無聲,接著一陣爆笑聲隨後揚出。
  許多人相繼跑向仁和玲愛。女服務生們遠遠包圍著仁,拿著手機拚命拍照。原本在廚房裡的一些男性員工,也被這股騷動紛紛引出來觀看。仁頂著一張紅臉,大汗淋漓地向所有的人一一解釋說明,最復重複說著「請給我玲愛。」再三拜託。
  當全部的人都瞭解始末,皆以一張笑顏送兩人離開時,已經是數小時後的事情。
  「大家好像都明白我們說的話,真是太好了。」
  離開curio的回程路上,玲愛帶著滿足的笑容表示。
  「……真的每個人都明白嗎?」
  「嘻嘻……那為了讓人真正的明白,我們再去一家如何?」
  「還有一家?」
  「……是我家。爸爸媽媽說會準備晚餐等我們回去。」
  「等、等一下!我、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你就當做不知道,被我騙了不就得了?」
  「不、不要啦~」
  仁當場就抱頭跪下,玲愛牽起他的手。
  (好柔軟……)
  擡頭望著玲愛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耀眼奪目的金髮,仁在心中這麼著。
  「回去吧。」
  「嗯。」
  玲愛露出微笑回應仁的提議。
  「我們回家吧。」
  仁站了起來,緊緊握住手中的小手。
  兩年後,當famille本店重新建立後,仁帶著玲愛前來。
  哥哥一人的夢。
  姊姊惠麻的夢。
  大家的夢。
  由飛、玲愛、仁的夢都實現了。
  「仁,快進來吧……」
  先行一步進入店內的玲愛,伸手邀仁一起進入。
  
  
  
  
  
  
  後記
  
  其實我跟許多人一樣都有吹奏樂器的經驗,也曾經參加音樂比賽敲打定音鼓,以及拿著指揮棒進行指揮。
  國中的時候因為一場誤會,我曾經打算將來去唸音大,可是因為完全不會彈鋼琴,所以只好死心。之後隨著時光經過,我成了一個待在秋葉原裡的作家寫手,過著完全頹廢的生活。
  因為有這樣的經過,鋼琴就變成令我感到自卑的來源。
  為了化解自卑的心態,我在過去曾經有這樣的念頭「將來女兒出生後,我要從小讓她學鋼琴。等到女兒十歲的時候,我再拜她為鋼琴老師,實現我成為鋼琴家的夢想。」
  不過,在寫完這本「Parfait」的小說後,我的野心計劃就稍微更改了一點內容。這是為什麼呢?
  「我希望教我彈鋼琴的女兒,必須要有一頭金髮外加雙馬尾。」
  以上就是答案,我在計劃中追加這項條件。沒錯,讓玲愛教我彈鋼琴肯定是件非常快樂的事,我一定要做到。
  想是這麼想啦,可是因為加入這項條件後,難易度瞬間翻上十倍。要女兒長有一頭金髮,就需要有金髮的來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克服來源的問題好了,看看自己又粗又硬的亂頭,怎麼樣也是最高等級的優秀遺傳因子,所以女兒有可能生有一頭金髮嗎?
  不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問題。在二OO五年的現在,我結婚的對象不是金髮持有者,而且已經生下一個女兒了。說到她的性格和由飛極為相似,但在集中力方面幾乎等於零,所以要她乖乖坐在鋼琴前面是不可能的任務。
  唔嗯,我是該把女兒改選成玲愛呢?還是再生一個培養成為玲愛……?
  不管選哪一邊,我都有預感會引來天翻地覆的風波。即使如此,我還是會在這裡努力實現心願,而不是作夢就好。這些都是仁教給我的,所以我會試著去加油。
  在寫以上這些話之前,你已經拿鋼琴的事情來開玩笑了,什麼自卑的心態老早就煙消雲散了吧?像這樣的吐槽,在這個時候大家就別說了……。


作为Parfait的官方小说,作者试图将由飞线和玲爱线揉到一起来创作,可惜作者却犯了两边都没有讨好的错误,虽然从游戏攻略的线路上来讲两人的确可以通过某事件前Save来一起通关,但二者故事的重点明显是放在专属部分。而且根据剧情所包含事件,明显应该是走的是玲爱线,却先推掉了由飞(-_-#),推倒也就算了,竟然省略了高村仁告白的一段剧情(-_-##),然后紧跟着是由飞的专属剧情,却又省略了著名的“姐妹盖浇饭”(-_-###),最后是硬梆梆地转回了玲爱线,直接在制服交换日推倒玲爱,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高村同学原本阳光、积极、向上的形象完全被摧毁了啊!#!@#$%@#^#@$%&(已经胡言乱语了)

相形之下,还是本系列的另一本《惠麻&里伽子》篇更符合原著,那么,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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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为扫图者不得不说的感想(牢骚?),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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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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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istanbul 平民
感觉口味很清淡,但也很温馨

11 年前 0 回復

qq704019747 平民
看过 了 顶

12 年前 0 回復

windys 平民
好像不流畅的样子......游戏玩过了,这个就算了......

15 年前 0 回復

8730871 王爵
和谐的啊,总觉得和谐过的不行啊,看来得费点工夫找完整的了

15 年前 0 回復

iamkeep 勳爵
对书名比较有爱,感觉不错

15 年前 0 回復

柠檬骑士 王爵
游戏文本已经看完了....但是这个依然忍着不看等冲完权限好拿完整版啊....

15 年前 0 回復

xg38 騎士
谁有游戏地址发下,拜托拉

15 年前 0 回復

HAKKAI 平民
是和谐版的啊,不过也不错(就是有点遗憾罢了)。
很好的游戏小说,过一阵子把游戏下下来玩一下吧,O(∩_∩)O~。

15 年前 0 回復

minglab 子爵
和谐啊,现在和谐社会什么都被和谐掉了

15 年前 0 回復

dz426ku 伯爵
我玩过游戏了,河蟹版的就算了

15 年前 0 回復

r05fex 王爵
有听过这个游戏,只是一直米机会玩,现在来找小说安慰下自己........然后等咱权限够了就去拿原篇来腐败.............

15 年前 0 回復

iamapiggy 子爵
'可恶,姐妹盖浇饭这么经典的吐槽居然没有!果然只有原作才是原汁原味呀?(貌似有语病?) xyhcarter 发表于 2009-3-4 15:55 '


姐妹盖浇饭+1,印象深刻。

里伽子最高~~

15 年前 0 回復

忘却的红 子爵
游戏没玩过,先看看小说,不错的话就找资源

15 年前 0 回復

xyhcarter 伯爵
可恶,姐妹盖浇饭这么经典的吐槽居然没有!果然只有原作才是原汁原味呀?(貌似有语病?)

15 年前 0 回復

pitaten12 皇帝
感谢分享,不知原作是18X吗?

15 年前 0 回復

ocdef920 伯爵
还是看完整版吧……怕被腰斩得太多影响流畅了

15 年前 0 回復

xgb098 騎士
和谐 和谐...

15 年前 0 回復

古手川唯 騎士
游戏大爱,中文补丁还没出完的时候就忍不住把日文的部分也通了,最喜欢里伽子,玲爱也很喜欢~
小说看看

15 年前 0 回復

xibeiyuchen 王爵
游戏经典,这本小说也超期待的说。

15 年前 0 回復

666wayne666 騎士
遊戲很好玩..

不過是不是發錯區啦? 這不是遊戲小說嗎?

1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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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奔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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