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乃聖樹]你喜歡被可愛女生攻陷嗎? 1[台/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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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歡被可愛女生攻陷嗎?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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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天乃聖樹
  插畫:kakao
  譯者:劉哲琪
  圖源:音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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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北御門先生,這是遊戲喔──如果愛上對方,就會成為奴隸呢。」
  南条家掌控著日本黑社會。北御門帝落入南条家女兒──姬沙的陷阱,弱點也被掌握在對方手中。姬沙提議要玩一場「愛情遊戲」,一旦喜歡上對方就要認輸。
  帝未來將成為背負日本命運的政治家,且擁有未婚妻,必須與醜聞絕緣。
  他決定挑戰這個賭上彼此將來的遊戲,但姬沙的誘惑讓帝數度差點失去理性。理所當然地,他喜歡上了姬沙。而姬沙亦是如此……
  廢柴策略家的甜美愛情遊戲就此揭開序幕!


  作者簡介
  天乃聖樹
  住在關東的作家、劇本作家。
  佐世保出身,生於7月20日。
  著作有『十歳の最強魔導師』、『ごはん食べたい!』等等。
  擅長撰寫的小說類型為愛情喜劇、百合和搞笑小說。希望讀者閱讀我寫的故事後都能擁有好心情。


  畫師簡介
  kakao
  初次見面,我是kakao。
  我是插畫家兼漫畫家,也有為電腦遊戲繪製原畫。
  希望我有成功描繪出姬沙的可愛之處,以及所散發出的性感氛圍!








  目次
  序章
  第一章 南北戰爭
  第二章 心理操縱
  第三章 破壞行動
  第四章 吊橋效應
  終章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7-17 14:21 编辑


  序章 PROLOGUE


  少年少女獨自待在更衣室中,凝望著彼此。
  氣氛劍拔弩張,大量冷汗從少年背部滴落而下。
  少女的──南条姬沙的裸體美豔到令人驚恐的地步。
  她雪白的肌膚十分細緻,光看外觀就能感受到肌膚的水嫩。
  纖細的腰身和鎖骨散發健康的性感氣息,描繪出優雅的美麗曲線。
  而她柔軟的指尖正要脫下制服裙。
  「呀──」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姬沙正要放聲大喊時,北御門帝倉皇失措地制止對方。
  「……你叫我等一下?北御門同學,你有權力命令我嗎?就憑闖入女生更衣室偷窺少女的裸體,甚至還打算偷拍的你?」
  聽到這句話,帝才發現自己對著姬沙舉起智慧型手機,於是慌忙將手機收進口袋。
  「不是的,我只是在用手機查看今天的行程,我本來打算去男子更衣室的!」
  姬沙瞪著帝。
  「還真是方便的藉口,你只是希望我認為你是誤闖這裡罷了。」
  「我並沒有誤闖!我確實是要走進男子更衣室!我已經來過這裡好幾次了,這裡確實……」
  帝準備回到走廊確認房間的標示牌。
  「要是你敢移動一步,我就會用一百分貝的音量尖叫喔。」
  「一百分貝!?」
  一百分貝的音量足以跟大型噴射機的噪音匹敵。
  帝的腳僵住不動。
  「……讓我去確認一下,一下下就好。」
  「NO。如果你不希望我大喊,就乖乖聽我的話。」
  「唔……」
  這個狀況對於男人是壓倒性的不利。
  帝咬緊牙根。
  「我搞不懂……妳的態度為什麼如此游刃有餘?被男人看到裸體,妳不會受到打擊嗎?」
  姬沙聳了聳肩。
  「這當然也要視對象而定。」
  「視對象而定……?所以妳不介意被我看到裸體嗎?」
  帝詢問後,姬沙面紅耳赤。
  「什、什麼!?你為什麼會得出這種結論!?太奇怪了!你是不是太自戀了!?你究竟多有自信啊!?」
  「不……是我錯了。」
  帝本來懷著一絲期待,但他立刻對自己的失言感到後悔。
  看到對方全心全力否認的態度,若是普通男生早就精神崩潰了。
  姬沙驕傲地擺動食指。
  「我會這麼游刃有餘……是因為這全是我一手策劃的計謀!你並沒有走錯更衣室……為了陷害你,我特地跑來男更衣室換衣服!」
  「妳這個癡女!」
  「我才不是癡女呢!我又不是想讓全人類看我換衣服的模樣。北御門帝,為了讓你中計,我還設法不讓其他男人接近更衣室周遭喔!」
  「妳的意思是……妳只想讓我看妳的裸體嗎……?」
  「你可以別用這種說法嗎!?」
  姬沙的語氣變得激動。
  在帝走來更衣室的途中,走廊上的人確實特別少。
  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麼製造出這種狀況,但南条姬沙確實有可能辦到。
  南条家主要處理調停的工作,是用陰謀統治日本黑社會的家族。
  「聽懂了吧?你悄悄鎖上門吧。我不想被人打擾。」
  姬沙盛氣凌人地命令帝。
  她有著女王風範,認為整個世界都理應服從自己。
  「這麼一來,妳將會和我共處於一間密室喔……可以嗎?」
  「咦……為、為什麼不行?」
  姬沙困惑不已。
  「妳不擔心我會推倒妳,強行讓妳閉嘴嗎?」
  「那也可……」
  「那也可……?」
  帝皺起眉頭。
  姬沙慌忙地揮手。
  「沒、沒事!我什麼都沒說!」
  「不,妳剛剛想說些什麼吧?」
  不僅如此,帝認為她似乎說了相當重要的話。
  「我才沒說!我知道北御門同學不會做這種事。我很信任你,甚至不介意你看到我的裸體。」
  「這、這樣啊……這信任的方式也太猛了吧……」
  「就、就是說啊……你要感激我才行……」
  姬沙面紅耳赤地站在原地,帝感到身體一陣發燙。
  「但我不信任妳,所以我要逃了!」
  「不可以!」
  姬沙從後方衝上來,抓住準備逃出更衣室的帝的手臂。
  帝的手臂感受到少女的觸感,以及清涼酸甜的香氣。
  他感受到姬沙的呼吸近在咫尺,因此全身無法動彈。
  「我不會讓你逃跑的……直到我把話說完為止,都不會讓你出去……」
  「我有預感妳會告訴我一些棘手的事……今天的事情就當作沒發生……」
  「不可能!這、這樣緊貼著你,我覺得很難為情,你快放棄吧!」



  她的聲音聽起來真的很難為情。
  「要是我不放棄,妳會一直貼著我嗎?」
  「不要想這種蠢事啦!」
  帝認為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只穿著內衣的南条姬沙緊貼著自己,絕對是人生中絕無僅有的體驗。
  「總、總之,你過來這裡!要是你敢逃,我真的會大叫喔。」
  「好、好吧……」
  帝離開門口,戒備地跟姬沙移動至更衣室深處。
  姬沙有些僵硬地挽著帝的手臂。
  「……那我進入正題了。真是傷腦筋啊,北御門同學,就算這裡是男子更衣室,你依然偷窺了女生換衣服……有罪!」
  「是嗎!?」
  「是啊。畢竟光看照片,分不出這裡是男更衣室還是女更衣室……」
  「照片……?」
  帝恍然大悟,環顧四周。
  他敏銳的視力立刻察覺更衣室有什麼不對勁。
  整間更衣室……從全方位架設了攝影機。置物櫃的角落、天花板、地板縫隙、窗簾後方,宣告不幸的攝影鏡頭正從所有角度對著他。
  姬沙的手指抵著嘴邊,面露竊笑。
  「我已經將你偷窺我換衣服的證據,發到了南条家的伺服器……萬一我出了什麼事,將會在全世界公開照片,這麼一來,你一片光明的前途會出現什麼變化呢……?背負著日本未來的北御門帝先生?」
  「……唔!」
  帝緊咬下唇,噴出鮮血。
  從明治時代開始,北御門家就是家世顯赫的一族。
  北御門家首相輩出,與南条家恰恰相反,背負著日本的光明。
  帝從出生起,就走在品行端正、不愧於任何人的正統道路上。對他來說,這是難以置信的醜聞。
  他會在列祖列宗面前抬不起頭。
  要是現在有人叫他切腹,他也只能動手這麼做。這就是如此嚴重的失態。
  「妳有……什麼目的……是錢嗎……?」
  帝握緊拳頭。
  姬沙高挺的鼻梁發出哼的一聲,嘲笑著帝。
  「錢?我才不想要錢呢。南条家的資產都可以買下國家了。」
  「那妳想要什麼?我這條命嗎?」
  「我才不會殺你!我希望你陪我玩個遊戲。」
  「電動遊戲還是卡牌遊戲……」
  「都不是。」
  「我可不碰外匯交易喔。」
  「不是金錢遊戲……是戀愛遊戲啦。」
  「戀愛遊戲……?」
  這是帝不熟悉的遊戲。
  出身於北御門一族的帝,從小就遵守著家中禁止戀愛的規定。想當然耳,也禁止他看以戀愛為主題的漫畫和電影。
  他曾看過男同學用手機玩戀愛遊戲,卻不清楚遊戲的詳細內容。
  「此外,這並不是普通的戀愛遊戲喔。遊戲的背景是現實生活,而玩家只有兩人。」
  「……妳跟我啊。」
  「對。要是我們其中一人愛上對方,墜入情網者必須拋棄自己的家族,成為對方的奴隸……這是賭上彼此人生的戀愛遊戲喔。」
  姬沙輕聲低語,兩人的距離近到身體幾乎貼在一起。
  她的五官宛如外國人般深邃,鼻梁高挺。
  眼眸則盈滿睿智的光輝,眼神充滿力量,使人無法移開視線。
  儘管沒有抹上口紅,她的唇色卻比鮮血還豔紅。
  「妳打算……毀了北御門家嗎……」
  帝詢問後,姬沙聳了聳肩。
  「誰知道呢?只要你答應玩這場遊戲,我就暗中處理掉你的醜聞。比起前途盡失,這個選項好多了吧?怎麼樣?」
  「等我一秒鐘。」
  帝絞盡腦汁思考。
  簡單來說,姬沙提議進行一場心理戰。
  儘管賭注龐大,但只要能獲勝就好。雖然姬沙會不擇手段展開攻勢,不過帝知道自己不會失敗。
  不,身為名門•北御門家的人,不被允許失敗。要是他敗在一介女高中生的計謀上,就無法在充滿魑魅魍魎的狡詐政界生存。
  「……我需要判斷彼此『愛上對方』的基準。只要對彼此示愛,就算戰敗──這個規定如何?」
  這麼一來,帝有自信絕不會這麼做。
  「是個不錯的規定呢。雙方的發言算不算示愛,就由兩人討論後決定。北御門家是堂堂正正的一族,不會用歪理矇混過去吧?」
  「這是當然的,但南条家可能會用強詞奪理的方式企圖奪勝吧?」
  「你真沒禮貌。黑社會也需要規定喔?否則秩序會崩解的。」
  「那就決定採用這個條……」
  「還有一個條件。」
  帝話還沒說完,就被姬沙打斷。
  「如果自己主動表示渴望對方,就算失敗。」
  「渴望……妳的意思是……?」
  「當然就是那一回事囉。」
  「如果其中一方要約對方見面,就算失敗嗎?」
  帝疑惑地歪著頭。
  「不是。你、你也知道嘛……說到渴望,只有那一回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帝的錯覺,姬沙的語氣似乎有些焦急。
  「抱歉,我不懂。我們必須仔細決定好規定,才能開始這場遊戲。妳究竟想增加什麼條件?」
  帝一本正經地詢問後,姬沙雪白的臉頰染上紅暈。
  姬沙緊握雙拳,狠狠瞪著帝。
  「我、我剛剛說了吧……如、如果跟對方要求做些色、色的事就輸了。我要追加這個條件。」
  「妳指的是性交嗎!?」
  「你講這麼大聲幹嘛啦!?」
  姬沙面紅耳赤。
  「不……抱歉。我太訝異了……索吻也算嗎?」
  「當然啦!我還沒接吻過呢!」
  「如果我跟妳索吻,那就會成為妳的初吻啊……」
  「是啊!那可是很珍貴的!」
  姬沙瞪著帝,這麼主張。
  這位少女花容月貌,還是南条一族的繼承人,她的初吻可以說是無價。
  「要求觸碰對方也不行嗎?」
  「視內容而定。若是要進行急救之類的就可以。」
  在一開始就確認好契約內容是最基本的,因此帝繼續問了下去:
  「那什麼樣的觸碰方式不可以?可以碰哪裡?」
  「呃、呃……如果只是手或頭……」
  「所以……可以牽手或摸頭囉?」
  「那、那樣,太像情、情侶之間的舉動了……」
  姬沙難為情地撇過頭。
  「這些動作確實算是出局……」
  「北、北御門同學,你想做這些事嗎……?」
  她從下方仰著頭問帝。
  「不……」
  帝其實非常想做做看這些舉動。
  如果他摸摸姬沙的頭,對方會露出什麼表情呢──老實說,他很想看看。
  「那──呃,只要不像情侶間的舉動,我不管碰哪裡都沒關係吧?」
  「你這個問題已經構成性騷擾了喔!?」
  姬沙眼眶泛淚。
  「抱歉。」
  帝感受到體溫上升,實在太難為情了。
  「然後,當輸家渴望贏家時,贏家必須無條件回應對方的好感……這個規定怎麼樣?」
  「妳說……無條件……?」
  也就是說,他輸了比賽後雖然會成為奴隸,卻能沉溺在南条姬沙過於曼妙的軀體中。
  身為背負著社會光明面的北御門家,絕不能輸給黑暗的南条一族。
  他不能被對方的魅力所惑。
  但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南条姬沙輕聲呢喃:
  「北御門同學,怎麼樣?你要跟我玩這場遊戲嗎?」
  北御門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吧。不過成為奴隸的人會是妳喔。」
  「你還真有自信。你註定會在一個月後跪著懇求我的愛喔?」
  「我才不會淪落到這種下場。南条,妳才會跪在我的腳邊。」
  兩人瞪著彼此。
  「為了不讓妳日後在條件上搞鬼,我們來製作契約書吧。」
  「好,就在契約書上蓋下彼此的血手印……」
  帝和姬沙利用附近的平台製作惡魔的契約書。
  他們隨便撕了一張便條紙,寫上條件後,在上頭簽名、蓋指印。
  製作好兩張契約書後,兩人將便條紙折起,夾在學生手冊中。
  「已經沒辦法回頭囉。」
  姬沙妖艷地瞇起眼睛。
  「我知道。妳和南条一族都要完蛋了。」
  帝揚起嘴角。
  「呵呵呵呵呵呵……」
  「嘿嘿嘿嘿嘿嘿……」
  兩人之間火花四濺,迴盪著無畏的笑聲。
  這場賭上南北霸權和彼此將來的戀愛遊戲,就此揭開序幕。


  姬沙目送帝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後,將夾有契約書的學生手冊緊抱在胸前。
  「太好了!太好了!」
  她無法按捺情緒,忍不住當場手舞足蹈。
  她成功地按照計畫,將帝拉進這場戀愛遊戲了。
  為了這麼做,她還不惜難為情地讓對方窺見自己的更衣場面。
  不僅如此──
  姬沙還找來手藝高超的美體師,徹底保養肌膚。
  她也訂製了帝可能會喜歡的超可愛內衣。
  並且在走廊設下陷阱,排除掉其他男人。
  包括其他各式各樣的計畫在內,到執行為止她整整花了兩個月。
  不,如果從讓自己轉學到帝就讀的蒼世學園開始算,她耗費的時間其實更長。
  然而,她終於……站在起跑點上了。
  再來,只要讓帝徹底愛上自己、身心都成為自己的奴隸就好了。
  這麼一來,如夢似幻的日子正等待著自己。
  「我絕對……絕對……要得到你……!!」
  姬沙凝望著手機中的帝的照片,喃喃自語。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7-17 14:22 编辑


  第一章 南北戰爭


  「……真清爽的早晨。」
  帝在床上睜開眼睛。
  北御門一族的早晨,一律在清晨五點準時開始。
  不容許絲毫誤差。
  從北御門帝懂事到高二的今天為止,他不曾使用過鬧鐘。
  應該說,他自己就是鬧鐘。
  帝今天清醒後也馬上起床,迅速盥洗更衣。
  他的寢室內就有書房、浴室、洗手台、廁所,一整套設施與走廊徹底隔絕開來。
  只有帝能使用這些設施。
  北御門家不會對他人展露出弱點,就連宅邸內的佣人都看不到他們的睡臉。帝的房間擺著日記和詩等等機密文件,就連父母都無法闖入他的私密空間。
  儘管帝在日本是屈指可數的資產家繼承人,他仍自己更衣、洗臉、梳頭,仔細從鏡子觀察後──
  「好,很完美。」
  他對今天的打扮感到滿意。
  帝的五官嚴峻,透露出絕不允許失敗的意志。
  緊閉的嘴唇顯示了強韌的意志。
  他的身材修長結實,拒絕任何有害身體的行徑。
  一頭黑髮不奢望任何裝飾與頹廢。
  他是北御門家的男人,不管身在何處,都不會讓家族蒙羞。
  帝站在房門口,手掌抵住門。
  「我要出去。」
  『指紋認證、聲紋認證、虹膜認證全數通過。北御門帝大人,早安,門將開啟。』
  伴隨著電子語音,門打了開來。
  帝步出走廊。
  北御門本家的宅邸擁有傲人的百年歷史,走廊瀰漫著年代感和古木的香氣。清爽的朝陽從巨大窗戶照進室內,使帝的頭腦更加清醒。
  宅邸內擁有無數房間,佣人們已在各處開始處理早晨的工作。看到帝的身影,他們停下手邊的工作,向他深深行了一禮。
  帝對佣人們點頭致意後,走過走廊,進入寬敞的飯廳。
  父母已經坐在偌大的桌子前。
  「帝,早安。」
  一臉威嚴、坐鎮在桌前的男人是北御門家家主。
  他是執政黨的祕書長。只要被他認定為惡,就再也無法在政治圈出人頭地。他的權力就是如此龐大。
  「帝,你睡得好嗎?」
  坐在家主對面,面露微笑的女人是北御門家的女主人、現任首相的親姊姊。她也是一位政治家,總是用滴水不漏的正當理論讓政敵走投無路,逼退許多首相。
  「爸、媽,早安。」
  帝坐在父母面前。就某方面來說,他們也可以說是怪獸家長。
  佣人們取下料理的蓋子,完成早餐的準備。
  桌上擺著使用蔬菜、玄米、海草和魚類製作的傳統日式料理。北御門家人不得品嚐豐盛的山珍海味,但他們選用了最高級的食材。
  「那麼,跟著我複誦。」
  家主開口後,妻子和帝點了點頭。
  「保持品行端正,抓住他人的弱點,但不能被他人發現弱點。」
  「保持品行端正,抓住他人的弱點,但不能被他人發現弱點。」
  「保持品行端正,抓住他人的弱點,但不能被他人發現弱點。」
  三人在嚴肅的氣氛中,複誦北御門家家訓。
  這是北御門家最重要,也是絕對的家規。
  三人宛如唸經般唱和後,開始享用早餐。
  家主將玄米仔細咀嚼過五十次後,啜飲了綠茶一口,詢問帝:
  「帝,學校怎麼樣?一切都還順利嗎?」
  帝輕笑出聲。
  「一切都很完美。我每一科的成績都獨占鰲頭,與老師們相處得很好,也確實地架構畢業後從政時所需的人脈。」
  「這樣再好也不過了。掌握人心才是從政的關鍵。但你不能跟女性關係過密,男女之情是人類最大的弱點。自古以來,北御門家的人就禁止談戀愛。」
  家主開口後,妻子也補充說明。
  「帝,你已經有未婚妻了。經過精挑細選,我們找到了能輔佐你統治日本的最佳幫手。你不需要被一時之病所惑。」
  家主皺起眉頭。
  「就是這麼一回事,男女情愛是醜聞的起源、萬惡的源頭。身為日本之光,你不能讓他人抓住你的弱點。你沒有做出任何會引發醜聞的事情吧?」
  「……當然沒有!」
  這是帝有生以來首次說謊。
  其良心受到的苛責,是一般人的數百倍。劇烈的壓力損傷了他的胃粘膜,導致他口吐鮮血。帝立刻用茶杯接住鮮血,藏在父母看不到的地方。
  「尤其是南条家,千萬不能被他們抓到弱點。」
  家主諄諄教誨,妻子皺起眉頭。
  「沒錯,南条家的千金出落得亭亭玉立。帝,你不能掉以輕心,受到對方的誘惑。」
  「哈哈……我怎麼可能會受到她誘惑……」
  帝的臉頰有些僵硬。前幾天剛目睹對方穿著內衣的模樣,至今仍深深印在他的腦海中。
  家主用堅決的語氣繼續叮嚀。
  「自古以來,北御門家便成為社會的光芒,引導日本前進。南条家則想盡各種陰謀手段,操縱黑暗。兩家之間不知流過多少血。過去的關原之戰,其實也是北御門派和南条派在爭權奪力。一旦北御門派敗給對方……」
  「……黑暗就會籠罩日本。爸爸,我很清楚。」
  北御門帝不被允許輸給南条姬沙。
  只要帝在戀愛遊戲中打敗姬沙,漫長的南北戰爭終於能畫下休止符。南条家只能俯首投降。日本將永遠充滿榮耀。
  母親皺著鼻頭說:
  「我不知道南条家千金為什麼會轉學到帝的高中……但她一定是為了某個邪惡的目的。我並不想讓你們就讀同一間學校……」
  「別說這種話。帝最好趁現在多瞭解一下將來的敵人,這樣對帝的將來也有幫助。南条家女兒也還不成熟,趁她轉變為邪惡的化身前應該還算安全……這就跟打預防針一樣。」
  家主豪爽地笑了笑。
  這一劑預防針的效果太強大了吧──帝在心中低語。
  他昨天就差點因為這劑預防針喪命,沒想到姬沙為了鬥垮自己,不惜賭上性命。
  ──昨天自己會差點栽了跟頭,是因為對方出其不意的突襲。但他日後會小心防備,不會重蹈覆徹。
  帝比任何人都清楚北御門家的使命,以及北御門與南条家之間的糾紛。
  他氣宇軒昂地挺直背脊,直勾勾地望向雙親。
  「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失敗,也不會傳出醜聞。」
  「呵呵,這才是北御門家的繼承人,帝。」
  「哈哈哈,真是可靠又有正義感的處男啊。」
  帝的雙親面露笑容,用充滿信賴的眼神望著兒子。
  為了不違背兩人的期待,一定要贏過姬沙。
  帝再次下定決心。


  帝進入迎擊狀態,抵達了蒼世學園二年A班教室。
  敵人──南条姬沙走向剛到校的帝。
  從早上開始,她的髮型就一如往常地完美,制服上毫無皺褶。晨曦照耀著她美麗的外貌和惹人愛憐的身影。但她的眼睛卻瞪著帝,宛如一頭肉食野獸。
  同學們沒有察覺到她危險的處境,泰然自若地跟她打招呼。
  大家真是有眼無珠。
  帝只感受到從南条姬沙全身傳來的暗殺者氣息,完美的服裝和外貌,只是為此而做的武裝罷了。
  姬沙站在帝的書桌前,微微一笑。
  「北御門同學,早安。」
  帝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望著姬沙。對方接下來會展開什麼攻勢?他繃緊全身上下的神經和肌肉,蓄勢待發。
  「北御門同學真是的,不用這麼害怕啦。」
  「我只是在警戒妳罷了。」
  「你不用這麼戒備我喔?我們是同個班級的同伴啊。」
  「我不曾把妳當作同伴看待。」
  撇開同學這個身分,南条家和北御門家是宿敵。
  姬沙細細的眉毛微微跳動。
  「這話還真過分,你昨天明明還看過我那副模樣。」
  「……別在教室談起那件事。」
  「沒有人聽得見啦。然後……你對昨天有什麼感想?還想看嗎?」
  「我一點也不想看!」
  帝其實想看得不得了。
  儘管不能失敗,但只要打贏這場戀愛遊戲,他就能光明正大地見到姬沙的裸體……帝忍不住產生這種想法。
  「你剛走進更衣室時,明明還看得如癡如醉。」
  「我才沒有看得如癡如醉!看到那種東西只讓我感到困擾罷了!」
  「困、困擾……」
  姬沙一時語塞,緊緊咬住下唇。
  「啊,不……」
  這句話說得太過分了,帝後悔不已。
  姬沙瞪著帝。
  「你是第一個見到我那副模樣的男人喔!?你至少感謝我一下吧!你應該對我說『姬沙大人,謝謝您。我要成為您的奴隸,最喜歡您了。』才像話吧!」
  「妳怎麼可以趁亂提議這種事!這樣我不就馬上吃敗仗了嗎!」
  「那你至少該說『謝謝,我會把妳的模樣刻畫在腦海中,努力作戰。』才對吧!」
  「這感覺是戰死沙場的人會說的話啊!」
  對於淚眼婆娑地滔滔不絕的姬沙,帝困擾不已,不知該如何道歉。
  要是他草率地發言,對方說不定會判斷他對自己有好感,因此他無法掉以輕心。
  舉例來說,如果他老實坦承『我一點也不困擾,反而還大飽眼福』,這算是好感的表現吧?
  ──不對!我才沒想過這種事!我才不覺得對方超級可愛,可愛到讓我差點失去理性,我才沒有這麼想!
  要是意識到這一點就危險了。
  若帝傾聽自己的真心話,一定無法對抗姬沙。
  帝這麼叮囑自己。
  此時,一位女同學衝了過來。
  「我拍到姬沙難得一見的哭臉了!妳的表情很不錯喔!」
  少女舉著的相機亮起閃光燈。
  帝倏地用課本遮住自己的臉,防止對方拍到自己。
  這是北御門家的祕訣之一──阿修羅千枚隱。
  不管多高明的狗仔隊闖入密談現場,北御門家人都能徹底遮掩面容,絕不讓人抓到證據。
  到了家主等級,不只是自己,甚至還能用手邊的托盤和坐墊遮掩現場的所有掌權者,抹去整場密談的存在。
  兩人的同學──名為瓦屋木影的少女鼓起雙頰。
  「真是的!帝同學,你為什麼要把臉遮起來啊!我差點就能拍到你惹哭姬沙的關鍵場面了!」
  「必須獲得同意才能拍攝我的照片。妳只能拍南条。」
  「我跟他一樣。拍攝我的照片前,請先做好被滅族的覺悟。」
  「咿咿咿!?」
  接收到南北兩人惡狠狠的瞪視後,瓦屋木影全身顫抖。
  但帝知道她是個狠角色。
  瓦屋一族是情報販子家族,是隱身在歷史背後活躍的血脈。
  與用陰謀詭計支配黑社會的南条一族不同,瓦屋一族的武器是情報,他們擅長掌握掌權者的致命情報。
  然而,他們骨子裡其實是……混沌的召喚者。
  他們曾不小心弄丟費盡心思取得的機密文件,為了獲得情報而躲藏時,也曾誤爆武器庫。他們一時疏忽,引發了破壞性的混亂,甚至影響到時代的轉換。
  瓦屋一族曾將勢單力薄的織田信長待在本能寺的情報,一不留意洩露給明智光秀,導致信長喪命。他們也曾不小心將明智光秀的所在地告訴豐臣,導致※三日天下的發生。(編註:明智光秀打敗織田信長,取得天下後,卻在短短十幾天內被豐臣秀吉消滅。)
  北御門和南条使用縝密的計畫鬥爭勢力,對於他們來說,瓦屋一族是最難應付的對手。木影則是瓦屋家首屈一指的混沌召喚者……說得直白一點,她被視作最棘手的蠢蛋。
  ──我不能讓她抓到我的弱點。
  帝的心中湧出戒心,凝望著木影。
  木影圓滾滾的眼眸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
  一頭顏色偏淡的自然捲毫無秩序地亂翹,圍繞著充滿魅力的臉龐。
  她纖痩的身體以驚人的敏捷速度從姬沙身旁退開,守護重要的相機。
  彷彿要撐破衣服的胸部劇烈搖晃,吸引著周遭的視線。
  「那麼,帝同學為什麼會惹哭姬沙呢?我好像聽到了『更衣室』這個讓人好奇的字眼喔!」
  木影藏起相機的微型記憶卡,不斷逼近帝。
  ──果然不能對這傢伙掉以輕心!
  她能察覺到其他同學無法發現的祕密氣息,並立刻展開突擊。儘管她的外貌甜美可愛,面對她時卻絕對無法流露一絲破綻。
  要是木影察覺到昨天發生的事……不,要是她發現這場戀愛遊戲,帝就會身敗名裂。木影有可能漫不經心地走漏風聲,導致傍晚的新聞大肆報導這件事。



  這可不行。
  北御門家家訓是抓住他人的弱點,但不能被他人發現弱點。這絕對會是不被容許的大失誤。
  「瓦屋……妳什麼都沒聽到。妳根本沒聽到我們的交談,知道了嗎?」
  帝一把抓住木影的肩膀,輕聲低語。
  「我聽到了!我聽到你們兩個在教室正中央密談!」
  「我們才沒做出這種蠢事……這未免太愚蠢了……我和南条的成績在班上數一數二,不可能如此疏忽。」
  「既然你企圖掩飾這件事,代表這其實是一場大新聞吧!?帝同學跟姬沙在更衣室……也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木影的眼神閃閃發亮。
  ──可惡,真敏銳!繼續這樣下去,不要說是戀愛遊戲,我的整個人生都要遊戲結束了!
  帝焦急地思考解決方法。
  「沒想到……這麼快就必須髒了我的手……」
  姬沙輕聲拋出駭人的發言。
  木影挺起胸膛充滿自信地開口:
  「哼哼,我已經推理出結論!也就是說,你們兩個在更衣室發現了埋藏的寶藏,正在爭論分錢的方式吧!?帝同學堅持要拿走三成財產,姬沙表示自己要拿九成財產而嚎啕大哭……!」
  「該哭的人是我吧!」
  「不,遇到這種狀況,我真的會哭。因為我想要獨占那筆錢。」
  「真是貪婪的惡魔!」
  帝再次體認到南条家的可怕。
  「我的推理如何!?」
  木影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支細細的麥克風,對著帝和姬沙。
  「嗯,相當完美,真不愧是瓦屋同學……一切都被妳看穿了。」
  姬沙搖頭嘆息。
  「南条……?」
  帝蹙起眉頭後,姬沙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靜。
  「可是那其實不是寶藏,只是普通的遺失物罷了。很遺憾,北御門同學已經將遺失物送去辦公室,我完全沒有分到錢。」
  「這樣啊。」
  「就是這樣。」
  「真奇怪……我總覺得自己嗅到了能改變日本未來的驚人情報……唉……」
  木影嘆著氣,回到自己的座位。
  ──瓦屋,妳的直覺沒有錯!
  多虧對方在最後關頭自掘墳墓,帝才撿回一條命,但這嗅覺真了不起。在這間乍看之下平凡無奇的教室中,光與暗的戰鬥正要拉開序幕。
  姬沙看著木影在椅子上坐下後,對帝低語:
  「你要感謝我喔。要是我們的遊戲在這種地方結束,未免太無趣了吧?」
  「就算學校生活無聊乏味,我也無所謂啊……」
  帝聳聳肩,輕聲低語。


  班會時間──
  導師站在講台上,緩緩開口:
  「那麼,由於現在是新學期的開始,我們要來選班級委員。大家已經決定好想做什麼了嗎?」
  教室突然一片騷動。
  蒼世學園的委員會活動,主要是由各班挑選出幾組男女組合擔任委員。
  委員會的種類繁多,分別有廣播委員、風紀委員、圖書委員、清掃委員等等,和誰同組將決定學生們這一學期是否幸福。
  同學們會興奮緊張也是沒辦法的事,簡單來說,這關係到他們的青春。
  姬沙坐在帝隔壁的位子,對帝微笑。
  「北御門同學,要是能跟你一起當委員就好了。」
  「!?」
  聽到對方突然宣戰,帝全身僵硬。
  其言下之意應該是:
  『北御門同學,要是能跟你一起當委員(然後遊戲在對我有利的狀況下進行)就好了。』
  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由於擔任委員的男女同學必須攜手合作,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會大幅增加。這麼一來,姬沙能更容易發動攻擊。
  這當然也能帶給帝攻擊的機會,不過,既然姬沙主動表示要跟自己擔任委員,代表她一定在籌畫什麼祕策。
  ──要是我刻意踏進敵方的領域,未免太愚蠢了……必須迴避這個狀況!
  帝判斷自己絕不能跟姬沙選擇相同委員工作。
  廣播委員具有壓倒性的人氣,清掃委員和圖書委員最不受歡迎。
  清掃委員的需求量大,可以降低單獨相處的風險,但他與姬沙成為相同委員的可能性也會增加。
  圖書委員只有一男一女的名額,勢必要單獨相處。不過,只要他能設法排除掉姬沙,他工作時就可以不必進行戀愛遊戲。
  ──就決定是圖書委員了。
  帝這麼盤算,對姬沙回以微笑。
  從姬沙剛剛開口到帝完成盤算為止,只花了一秒鐘的時間。身為北御門家的繼承人,帝不能輸給南条家的陰謀。
  「北御門同學,你想當什麼委員呢?」
  「哈哈哈……這個嘛,每一種委員都魅力十足,但廣播委員的工作醒目華麗,與北御門家十分相稱,我想擔任廣播委員。」
  「原來如此……那我也當廣播委員吧。讓我們成為明星主播吧。」
  「是啊,我們一起加油吧。」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
  兩人之間迴盪著虛偽的笑聲。
  導師讓想擔任各委員的同學們舉手,並在黑板上寫上名字。
  姬沙緊盯著帝,彷彿在試探他的動向。
  然後,時機來臨。
  「接下來,想當圖書委員的同學舉手!」
  「我。」
  帝用清晰的聲音回答後,筆直地舉起手。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好幾十位女學生同時舉起手。
  「這是怎麼回事!?」
  帝訝異不已。
  圖書委員的工作無趣又需要大量體力,應該不受歡迎才對。
  實際上,帝是唯一舉手的男生,但為什麼女孩子會搶著要當圖書委員呢?
  帝在禁止戀愛的規矩下長大成人,完全不理解女生的心情。儘管他清楚自己有這個弱點,不過看到這個出乎預料的情景,仍讓他感到難以置信。
  帝望向姬沙,彷彿在看著某種駭人的物體。
  「這……是妳的計謀嗎……?」
  「是、是是是是啊……」
  姬沙舉著手,表情抽搐地點了點頭。
  帝全身發抖。
  「我不清楚妳的目的……如果妳打算陷害我,為什麼要刻意增加候選人?這樣沒有意義啊……妳到底在想什麼……?」
  「不要問我啦!」
  討厭,真是的。姬沙這麼低語,在桌子下跺腳。
  導師嘆了口氣。
  「真是的。人數太集中了吧。雖然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
  聽到老師這番話,女同學們尷尬地忸怩起來。
  ──就連平凡的老師都能理解她們的心態,我卻一頭霧水!?
  帝大受打擊。
  他忍不住站起身,環顧同學們。
  「為什麼!妳們為什麼會想成為圖書委員!解釋給我聽!」
  他拚命傾訴。
  此時,女孩們避開他的視線,低垂著頭。
  「為什麼啊,就是……那個嘛?」「我們很難跟你解釋……」「不如說不希望你知道原因……」「你竟然不知道原因啊,真可愛……」
  帝更加混亂。
  ──可愛!?所以說,終將背負日本未來的我,在同學們的眼中只被當作吉祥物嗎!?北御門帝,這可這輩子最大的失態!
  由於打擊太大,帝降低了對姬沙的戒心。
  此時,姬沙環顧教室,拋下這句話:
  「大家這麼想嫁進北御門家啊,真可愛呢。妳們究竟多覬覦北御門家的財產啊?」
  「不、不是這樣的!」「這不是我們的目的!」「我們並沒有覬覦他們的財產!」
  女孩們一陣騷亂。
  「可是大家當然會這麼看妳們喔。只要跟北御門同學打好關係……遲早有一天能君臨日本。」
  南条姬沙微微一笑。
  但她的笑容中不帶一絲善意,全身噴射出黑暗的氣息,這些烏煙瘴氣形成莫大壓力,壓迫著整間教室。
  如果妳們不放下手,我會讓妳們墜入地獄喔?
  女同學們全接收到她傳遞的訊息。
  女孩們陸續放下手。
  最後,只剩下姬沙仍舉著手。
  帝瞪大眼睛。
  「妳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剛剛明明說了那番話,自己卻不放下手啊……」
  「因為就算沒有北御門家的財產,我家就已經家財萬貫了。不用擔心遭人誤會。」
  姬沙將握拳的手倚在嘴邊,微微一笑。
  「「「真狡猾!!」」」
  上當的女孩們異口同聲道。
  導師困擾地搔著頭。
  「那、那麼,就由北御門和南条擔任圖書委員。你們別吵架,要好好相處喔。」
  「好的,當然沒問題。」
  姬沙點了點頭,望向帝。
  「北御門同學,我們要好好相處喔(然後,歡迎來到我的領域)。」
  「為什麼我聽得見妳的心聲啊!?」
  明明才十七歲卻遭受幻聽所苦,帝考慮要到醫院掛號。


  南条家宅邸的其中一間房間──通稱為晉見大廳。
  政治家、犯罪組織首領和著名詐欺師等各式各樣無惡不赦的人們,總會待在這個房間拜會家主,因此房裡總是安裝著防竊聽裝置。
  他們還狡猾地記錄了訪客的心跳模式、話語、表情、虹膜和指紋。
  儘管如此,惡人們仍不惜支付大筆金錢,拜訪這間房間,全是因為他們想借助家主的智慧。
  家主南条才今天也坐鎮在鋪著牛皮的沉穩椅子上,銳利的眼神使她看不出是一位九十九歲的老婆婆。
  坐在她對面的人是預計成為下一任繼承人的孫女姬沙。
  「然後呢?戀愛遊戲的狀況如何?」,
  才揚起眉毛,開口詢問。
  「北御門同學沒有愛上我,反而還有些懼怕我。」
  「因為妳不夠有魅力,也不夠性感。妳必須更努力誘惑北御門那小鬼。」
  「遊戲才剛開始,請期待我接下來活躍的表現。」
  姬沙輕笑出聲。
  「妳必須卯足全力。要是妳沒辦法攏絡北御門家的小鬼,我就讓妳妹妹繼承這個家。」
  聽到才這番話,妹妹美月發出歡呼。
  「咦,真的嗎!?我要用我們家的力量,在日本蓋滿麥當勞和家庭餐廳──!我要讓日本人隨時都可以閒聊──!」
  如此宣告的美月正躺在地毯上埋頭玩手機遊戲。雖然她只是個國中二年級生,每個月卻花將近一百萬日圓抽卡,是重度課金玩家。
  「妳要讓這個蠢蛋繼承我們家嗎……」
  「要是妳失敗的話,我只能讓這個蠢蛋當繼承人了!」
  姬沙和才講起話來都毫不留情。
  「南条家會毀滅的。」
  「只要妳擊敗北御門家的小鬼就好。憑妳的聰明才智,什麼都辦得到吧?」
  她的視線彷彿在說:要是妳敢回答辦不到,就會沒命。
  就算承受龐大的壓力,姬沙依然佯裝平靜。
  「……總之,我會詳讀生物學和心理學的論文,擬定攻略計畫。」
  「那還不夠,用這些吧。」
  才按下呼叫鈴,一群黑衣人便出現在房門口。他們將行李箱擺在地板上,打開行李箱蓋。
  行李箱中裝著上百本書。
  「這是……?」
  「這是十年份的漫畫《※花與梅》。妳讀一下,學習一下談戀愛的方法。」(編註:影射日本少女漫畫雜誌《花とゆめ》。)
  「少女漫畫對談戀愛有幫助嗎……」
  聽到姬沙的疑問,家主老婆婆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啊,有幫助。只要讀過少女漫畫,妳就能理解戀愛這回事了。」
  「這樣啊……少女漫畫真可怕……」
  姬沙從行李箱中取出充滿人類智慧的書本,低聲說道。她本來很藐視漫畫,認為那是無聊的大眾娛樂,看來是她認知有誤。
  家主賊賊一笑。
  「不用擔心。只要妳沒有犯下太大的失誤,北御門家的小鬼也會愛上妳。」
  「是嗎?」
  「是啊。人類的戀愛到頭來只是受到基因支配的行為……據說基因的差距愈大,愈容易愛上彼此。而自太古時代開始,北御門家和南条家就沒有任何來往。兩家的基因有著莫大差距。妳懂我的意思了嗎?」
  「……所以說,北御門會打從基因層級,開始追求南条家的人?」
  姬沙並不喜歡這個理論。這麼一來,人就跟動物沒有兩樣。人這種生物會因為更深邃的感情和腦袋做出行動。
  家主卻十分堅持如此理性的理論。
  「妳說得沒錯。反過來說,妳也一定會受到北御門吸引。」
  「………………唔。」
  姬沙全身僵硬。
  她不希望自己的感情是基因作祟。
  眼神離不開帝、想得到帝的全部,姬沙沒有辦法抵擋這種念頭。
  她當然不能讓南条家家主發現自己的情緒。
  「……不可能,我至今不曾迷上任何男人。」
  姬沙用僵硬的語氣說。
  「是嗎?妳對北御門家的小鬼有些好感吧?」
  不是只有一點而已!
  ……雖然姬沙很想這麼回答。
  「怎、怎麼可能。我最討厭那種類型的男人了。」
  「……真的嗎?那是個零缺點的男人吧?」
  沒有錯,他是個完美無缺的優質男人!
  ……雖然姬沙很想這麼回答。
  「就是這一點惹人厭!他、他光是待在我身旁,就讓我感到不舒服!」
  姬沙拚命裝出面無表情的模樣,拋下這些話。她設法掛上厚厚的虛偽面具給出回應。
  「嗯……?」
  才的眼神上下打量姬沙。
  ──她、她在懷疑我嗎……?
  姬沙屏住呼吸,望著對方。
  才的眼神從凹陷的眼窩深處射向姬沙,相當駭人、充滿魄力,彷彿能看穿一切。她的權力龐大,只要動根手指就能殺人。
  姬沙好不容易擠出話。
  「我跟北御門家的繼承人同齡,性別也剛好相反……這是我這一代支配北御門家的大好機會。現在正是讓南北的漫長紛爭做個了結的時候。」
  「妳絕不能輸。要是妳膽敢被北御門家的小鬼攻陷……」
  南条家家主才低聲威脅。
  「是。我會不擇手段攻陷北御門帝。」
  姬沙抱緊少女漫畫,拋下這番話。


  圖書委員開工的這一天。
  帝和姬沙兩人必須整理書本。
  帝心裡七上八下地站在圖書室前方的走廊上。
  姬沙抬著下巴,站在他身旁,模樣依然惹人憐愛,肩膀卻散發出鬥志。只要一不小心,彷彿就會被她奪走魂魄。
  「我們終於能共事了。真令人期待呢,北御門同學。」
  「是、是啊……」
  姬沙面露微笑,帝僵硬地點了點頭。
  和女生一同工作,心情本來就會特別愉快,更別說是姬沙這般外貌出眾的美少女。但對帝來說,姬沙現在只是個威脅罷了。
  「你什麼時候才要進去?我們已經在這裡站了十分鐘……」
  「……等一下。」
  為了今天的工作,帝已經事先疏通過。為了不讓自己陷入兩人單獨作業的危險情況,他已經約了隔壁班的圖書委員前來幫忙。
  ──不知道南条有什麼打算,但我不會讓她稱心如意……!
  帝握緊口袋中的手機。
  此時,姬沙凝望著圖書室的門,輕聲低語。
  「……隔壁班的人不會出現。」
  「……妳說什麼?」
  「隔壁班的圖書委員今天突然有狀況,沒辦法過來。」
  「突然有狀況……?」
  這句奇妙的話語讓帝皺緊眉頭。此時,他的手機開始震動。
  帝從口袋中取出手機確認畫面,上面顯示的名字,正是受到他請託的隔壁班委員。
  「喂?怎麼了?」
  帝慌忙按下通話鈕,另一端傳來微弱的聲音。
  『抱歉……北御門……我沒辦法去圖書室了……我已經受不了了……』
  「究竟怎麼了!?」
  『幾個黑衣人突然闖進教室,強行拉我上車……那是一台看起來很昂貴的車子……哈哈,我究竟會被對方帶去哪裡呢……』
  「你被綁架了!?」
  帝的心臟彷彿遭到凍結,望向姬沙。
  姬沙揚起雀躍的笑容。
  ──這傢伙是惡魔嗎!為了與我單獨工作,竟然綁架同學!
  帝用手遮住嘴巴,壓低音量。
  「你先冷靜下來。我一定會去救你。你現在在哪?走出校門了嗎?」
  『啊,不,你不用來救我。你別過來最好。』
  「……什麼?有人威脅你嗎?」
  『不是這樣,那群黑衣人……盡是些大美人!為了不讓我逃跑,她們從左右兩邊扭住我的手臂,大胸部壓在我身上……真是的,你聽懂了吧!?你能理解吧!?』
  「我不懂!」
  『總之,我不能過去了!我可沒背叛你!只是遵從男性本能罷了!抱歉,北御門!』
  對方掛斷電話。
  「這個叛徒!」
  「北御門同學,你振作一點,看到身旁的人對自己的手機大吼大叫,我會有點害怕。」
  姬沙這麼開口,眼神閃閃發亮。見到事情如願以償,她全身洋溢著喜悅。
  ──南条一族真讓人毛骨悚然!她甚至讀出我的心思!
  帝咬緊牙根。
  「來吧,北御門同學!放棄無謂的抵抗,進入圖書室!成為我的囊中物吧!快點!」
  姬沙拉著帝,企圖拖他進入圖書室。
  此時,伴隨著一陣金屬聲,某個機器從姬沙裙中掉到地板上。
  「……………………」
  「……………………」
  兩人陷入沉默。
  不管怎麼看,那個機器都是電擊槍。只要被這個東西抵住身體,強大的電流就會流竄體內,導致對方無法行動。
  「南条……不可以帶武器進圖書室。」
  「沒有這一項校規吧!」
  「因為校方沒料到會有人帶武器進學校!」
  「只要校規上沒註明,我想做什麼都可以!」
  「當然不行!這是一般常識!」
  「既然學生不能帶武器,校門就該安裝金屬探測機啊!」
  「這裡是日本!把其他武器也交出來。」
  帝朝姬沙伸出手。
  「沒、沒有其他的了!電擊槍的話,我只帶了一把!」
  「妳說了『電擊槍的話』吧!?這代表妳有帶其他武器吧!?」
  姬沙移開視線。
  她將手臂撐在打開的窗框上,眺望著優美的景色,輕聲說:
  「……我要行使緘默權。」
  「妳沒有這種權利!乖乖交出來!否則我會叫警察,終止今天的工作。」
  「就算對方派一、兩個警察過來,我也會馬上使用南条家的力量擊退他們!」
  「那我不找警察,直接停止工作!我感受到生命危險就先回家了!」
  帝和姬沙站在走廊正中央,兩人之間散發出火花。
  若敵方採取正面攻擊,就算對方是暴徒,帝也有不會輸的自信。然而,若同學從背後偷襲,他自然無從反抗。
  姬沙眨了眨水靈大眼。
  「我認為……不管出於什麼裡由,拋下工作不管的人最差勁。我們必須拚命完成委員會的工作。」
  「企圖電擊同學的人才差勁。趕快把武器交出來。」
  帝冷漠地拋下這句話。
  姬沙鼓起雙頰。
  「那你可以搜身啊!前提是你有沒有勇氣這麼做。你可是沒有戀愛經驗,又對女生沒有免疫力的北御門帝同學喔?」
  「我知道了。我就來搜身吧。」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帝靠近後,姬沙吃了一驚。
  「咦,等、等一下、你是認真的嗎……?」
  「是妳自己提議的,不能反悔。」
  「等、等一下,我要做心理準備……」
  「乖乖站好。」
  帝的手滑進姬沙的裙子口袋中。
  帝感受到布料的柔軟觸感,手掌心碰觸到帶著圓潤的大腿形狀。他的手鑽過布料冰涼的隙縫,潛入口袋深處。
  「嗯……」
  姬沙扭動身體。
  「別、別發出奇怪的聲音。」
  「這是因為北御門同學碰觸我的方式太猥褻了!」
  「哪裡猥褻了!」
  「明明就很猥褻!你絕對在想些色色的事情吧!」
  「才沒有!」
  他撒了謊。
  儘管拚了命佯裝平靜,帝卻感受到自己的體溫正節節上升。
  「你、你以女生攜帶武器為藉口,趁機吃豆腐,真是禽獸!」
  姬沙面紅耳赤地抗議。
  「不……這不是藉口喔?」
  帝從姬沙的裙子口袋中取出針筒和黏著劑。這不是圖書委員需要使用的工具。
  姬沙佯裝不知情。
  「這有什麼不對嗎?針筒又不是武器。毒蟲都會隨身攜帶針筒啊!」
  「那也是犯罪吧!妳是毒蟲嗎!?」
  「怎麼可能。你搜身結束了嗎?」
  「還沒……」
  帝將手伸進姬沙的頭髮中。他隱約看到某個不是髮夾的東西在閃閃發亮。
  他在髮絲間摸索,發現頭髮中明顯藏著一個堅硬的物體。
  「別、別一直摸我的頭髮……」
  姬沙強忍著對方的觸碰,因羞恥而全身顫抖。
  看到她這副模樣,就連帝都開始心跳加速。
  他告訴自己要保持平常心,從髮絲間取出一個細長物體。
  「……果然沒錯。這是什麼?」
  帝將該物體拿到姬沙面前,姬沙蹙起柳眉。
  「……這是吹箭。我今天放學後打算去獵熊。」
  「妳絕對在騙人!我才是妳的獵物吧!」
  「這附近有一頭大熊喔。就在通往學校的路上,某間幼稚園附近。」
  「這樣的話,早就有不少人被吃掉了!」
  「是啊……我有好幾位母親遇害……」
  「妳究竟有多少母親啊!?」
  姬沙瞪著帝。
  「你夠了沒啊!?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找碴,不斷碰我的身體,這樣我們沒辦法開始處理委員會的工作!你可以別一直性騷擾我嗎!」
  「妳是惡人先告狀嗎!?我最後要沒收這個玩意!」
  帝抓住從姬沙的衣領間不自然冒出的繩子。
  姬沙抱著身體抵抗。
  「千萬不可以。只要你抽出這條繩子,我身上的衣服會全被脫下。」
  「怎麼可能啊!」
  帝一口氣抽出藏在姬沙制服中的繩子。
  他將自己沒收的物品排列在走廊地板上,彷彿是犯罪的證物。
  電擊槍、針筒、吹箭、黏著劑和繩子。
  「……妳打算用吹箭或電擊槍讓我失去力氣後,拿裝有安眠藥的針筒對我進行靜脈注射,將黏著劑塗在圖書室的門上打造出密室,再用繩子綁住我,將我監禁在室內吧。」
  「你有預知能力嗎……!?」
  姬沙目瞪口呆。
  帝嘆了口氣,整理沒收的物品。
  對方監禁自己後,究竟會用什麼方法籠絡自己?帝無從得知。他猜對方一定會使用惡劣的洗腦方式。
  「妳身上沒有武器了吧?」
  「是的。我身上沒有『武器』了。」
  「看來我必須繼續搜身才行!」
  「你要這麼做嗎?有個棘手的傢伙過來囉?」
  姬沙指向走廊。瓦屋木影出現在走廊角落。
  她照舊拿著相機,東張西望,尋找拍攝的目標。
  「唔……」
  「就算你在瓦屋同學面前性騷擾我,我也可以忍耐,但北御門同學應該會很困擾吧。你會因為醜聞而完蛋喔?」
  姬沙愉快地笑了。
  帝咬緊牙根。
  「真沒辦法……既然妳身上沒有其他武器……就算了。」
  「呼……我們終於可以開始委員會的工作了……」
  「妳以為是因為誰才這麼晚開工啊!」
  「都是我的失誤,是我不小心掉下電擊槍,導致你發現我攜帶武器。真的很抱歉。我下次會仔細藏好武器的。」
  「妳道歉的內容不太對吧……」
  帝抱著無法釋懷的感情,走進圖書室。
  馥郁的書香竄入鼻腔。
  空無一人的室內盈滿緊張感。
  無數個書架上擺滿大量書本。
  姬沙用力關上門的聲音迴盪在耳際。
  ──這裡……就是我們的戰場。
  正確來說,這裡是圖書室。
  雖然帝沒收了對方的武器,安全性也隨之提升,但仍無法掉以輕心。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為了北御門一族的未來,以及日本的未來,他必須全力以赴。
  帝懷抱著這份決心,轉頭望向姬沙。
  「那麼,南条,我們開始整理書……」
  仔細一看,姬沙緊閉雙唇,雪白的雙腳微微顫抖。
  「難道……妳很緊張嗎?」
  「咦!?怎、怎麼可能!我是獵人,你是我的獵物,如果我會緊張,未免太奇怪了吧!?不可能!」
  她慌忙地喋喋不休。
  「……真的嗎?」
  「真、真的啦!」
  帝將臉湊向姬沙,姬沙向後退,背部撞到門,縮緊身子。
  姬沙戰戰兢兢地抬頭仰望帝的模樣,宛如膽怯的小動物。
  「妳的聲音都破音了喔?」
  「這是我原本的聲音!呃,我們負責的是文學、藝術和語言學的書架吧!」
  姬沙鑽過帝的身旁,衝向書架。
  兩人兵分二路,開始整理藏書。
  由於學生們會隨手放書,導致書本毫無秩序地擺放在書架上,使書架的編號失去意義。
  兩人必須依序將書擺放在正確的位置上。這樣的工作雖然單調,卻讓帝恢復冷靜。
  踏上戰場後,他必須卯足全力發動攻勢。他希望能在這場戰役中,讓姬沙迷上自己。
  為了達成目標,他還準備了道具。儘管他剛剛對姬沙搜身,但他的口袋其實也藏了各種道具。
  ──首先……先讓對方見識一下自己的可靠吧。
  帝從口袋中取出小盒子,並從中抓出蜘蛛,偷偷放在姬沙腳邊。
  當姬沙感到畏懼時趕走蜘蛛,保護姬沙,展現自己的男人味。這就是他的作戰計畫。
  儘管這是自導自演的計畫,但他刻意挑選了無毒蜘蛛,所以不會傷害到對方。最大的問題在於南条一族的繼承人會不會害怕蜘蛛這種東西……
  當姬沙正在尋找擺放書的地點時發現了蜘蛛。
  她的眼神靜靜地盯著腳邊的蜘蛛。
  ──看來南条家的人果然不會怕蜘蛛啊!
  當帝感到沮喪時──
  「…………唔…………唔……唔……」
  姬沙開始發抖。
  她瞪大雙眼,緊握書本,全身僵硬。
  這已經超越害怕的程度了。
  甚至引起了休克症狀。
  「喂、喂!?妳這麼怕蜘蛛嗎!?」
  「我、我才不怕呢!南条家的繼承人無所畏懼!我將來可是要成為統治各種存在的暗黑首領──」
  「妳的眼神毫無生氣喔!?」
  對方對蜘蛛的抗拒程度遠超過帝的想像。
  姬沙從袖子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開關,顫抖著手企圖按下開關。
  「呵、呵呵……既然如此,我就用這個開關……」
  「這是什麼開關啊!話說回來,妳身上還有武器啊!」
  「不要緊,這樣就能解決一切了……讓全體學生脫離苦海……」
  「不只是脫離苦海,還會脫離整個人生吧!」
  「不,大家只會前往另一個新世界……是的,結束等於是新的開始……」
  「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拜託妳住手!!」
  帝從姬沙手中奪走開關後,抓起地板上的蜘蛛,丟到窗外。接著必須通知拆除炸彈的人過來一趟……他這麼思索,望向姬沙。
  姬沙整個人癱坐在地板上。
  她渾圓的眼眸泛著淚光,看著救世主似地仰望帝。
  「北、北御門同學,謝謝你……你竟然肯幫助敵人,真是溫柔……」
  帝的胸口感受到一陣劇烈疼痛。
  看到姬沙軟弱的模樣,他的心臟彷彿遭到貫穿般痛苦不堪。
  除此之外,身為北御門家之人,竟然讓女孩子流淚,這份罪惡感讓他感到苦不堪言。
  「小、小事一樁罷了……」
  姬沙笑著搖了搖頭。
  「不,這不只是小事一樁。如果是我,一定會讓對方嚇破膽,緊抓著自己不放後,再趕走蜘蛛。我跟你不一樣,甚至會自己準備好蜘蛛。」
  「唔……」
  由於自己正是將蜘蛛當作道具的犯人,帝愧疚地按著胸口。
  姬沙輕輕擦去臉頰的淚水。
  「北御門同學,真的很謝謝你……你是我的英雄……」
  「真的很抱歉!」
  帝用盡全力對姬沙道歉,他希望自己不要再受到煎熬。
  「你為什麼要道歉?」
  姬沙錯愕不已。
  「不……總之,是我不好……」
  以後再也不要自導自演了──帝深深體悟到這一點。如果是暗黑的南条家就算了。北御門家是光明的象徵,這種趁人之危的手段只會招來罪惡感。
  「北御門同學真古怪。抱歉,打斷你的工作。」
  「錯不在妳……是我該死……」
  「你為什麼該死?不說這個了,我想整理上方書架的書,你可以幫我支撐墊腳凳嗎?」
  「可、可以。」
  帝支撐放在附近的墊腳凳後,姬沙抱著書爬了上去。
  攀爬的途中,姬沙俯視著帝,面露惡魔的笑容。
  帝立刻察覺到姬沙的心思。
  ──是這種作戰嗎!
  ──就是這種作戰!
  不知不覺間,兩人只是瞪視著彼此,就能互相溝通了。
  若兩人維持這樣的相對位置,只要姬沙繼續爬上墊腳凳,帝就會看到。不用多做解釋,指的就是看到內褲。
  過去進行源平之戰時,南条一族曾派出只穿著內衣褲的女人奔跑在戰場上,分散敵軍的注意力,導致平家滅亡。
  也就是說,南条家的內褲是最終武器……是冥府的巨人。光靠一條內褲就能改變國家的未來,這就是南条家隱藏的實力。
  ──如果看見南条的內褲,我就會戰敗……!
  直覺這麼告訴帝。
  性慾──在戀愛中,這是極為重要的元素。性慾增加,人就會失去理性,容易遭愚蠢的戀愛吞噬。
  就這一點來說,內褲可以說是隱藏著無限可能的攻擊手段。
  姬沙已經夠可愛了,要是帝窺見她的內褲……帶來的破壞力將高達十億倍。帝能在兩人獨處時保持冷靜嗎?他沒有自信。隔天早晨說不定還沒辦法好好跟對方打招呼。
  「嘿嘿嘿……南条,妳可別小看我。我已經準備好對付這種招數的手段了。」
  「什麼……!?」
  當南条繃緊身子時,帝從口袋中取出眼罩,遮住眼睛。
  漆黑的布塊徹底遮蓋視線,不僅是內褲,世界的森羅萬象全數消失無蹤。
  這是能遮蔽性慾的強大屏障。
  就算整個世界被內褲掩埋,只要看不到,內褲就等同於不存在。
  「你太卑鄙了吧!?再說,這樣不危險嗎!?」
  「一點也不危險!我有好好扶著墊腳凳!況且這是特製眼罩!遮光率百分之百!就算妳的內褲散發出超新星爆炸等級的光芒,也絕對不會進入我的視線範圍內……!」
  室內迴盪著帝的高聲大笑。
  姬沙咬緊牙根。
  兩人當然會有這樣的反應。畢竟帝用最強的盾抵擋了最終兵器。小小的勝利也減弱了帝剛剛感受到的罪惡感。
  姬沙嘆了口氣,繼續爬上墊腳凳。
  「真拿你沒辦法。我只好盡快整理好上方的書架了……呀!」
  「南条!?妳沒事吧!?」
  難道對方腳滑了嗎?帝冷汗直冒,取下眼罩。
  然而,映入他眼簾的是……面露惡作劇的表情、俯視他的姬沙,以及清晰可見的內褲。
  是黑色的。
  暗黑的黑色。
  邊緣裝飾著蕾絲滾邊。
  以及雪白的臀部……!



  「唔唔唔唔……!」
  帝受到五千億的打擊,趴在地板上。
  他在心中不斷反覆背誦圓周率,拚命調整狂亂的心跳和失控的呼吸。
  此時,姬沙走下墊腳凳,面露得意洋洋的笑容。
  「哎呀,怎麼了?看到我的褲襪,你產生情慾了嗎?」
  「褲襪……?」
  「是的。那是模擬成內褲花紋的褲襪。北御門家的名門子弟,難不成把褲襪看成內褲了嗎?」
  「這……個嘛……」
  真是白受打擊了。不管自己看到的是褲襪還是什麼,由於外形貌似內褲,帶來了同等的攻擊力。
  南条家的攻勢只會對敵人造成損失,不會讓自己受到任何傷害。帝再次對對方殘忍的手段感到氣憤。他再次下定決心,絕不能饒過南条。
  兩人繼續並肩整理書本。
  放學後的圖書室萬籟倶寂。
  室內只縈繞著書本的摩擦聲、兩人輕巧的腳步聲,以及校園傳過來的遙遠喧囂。
  當姬沙投入於工作中時,撞到了帝。
  兩人的肩膀稍微碰觸,但帝仍感受到姬沙柔軟的觸感,全身僵硬。
  「啊……抱歉。」
  「沒、沒關係……」
  姬沙立刻離開帝的身邊。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若無其事似地繼續工作,但姬沙的耳朵變得通紅。看到對方的模樣,就連帝的耳朵也開始發燙。
  室內盈滿溫和的沉默,不過帝並不討厭現在的氣氛。就算兩人分別來自北御門家和南条家,可是他們現在就像普通的同班同學。
  「南条……妳平時會閱讀嗎?」
  帝忍不住開口詢問,他想享受一下這樣的時光。
  「咦……你對我的私生活感興趣嗎?」
  姬沙的眼神閃閃發亮,仰望著帝。
  「是啊。」
  「也就是說,你迷上我了吧?」
  「不是這樣。」
  「你現在對我的一切求知若渴。沒錯吧?」
  姬沙面帶微笑,從各方向窺視著帝的臉龐。
  「隨妳怎麼說,但妳看起來很心花怒放喔。」
  「哪有,才沒有呢。雖然這是你有生以來第一次問了有關我私生活的問題,但我一點也不開心喔。」
  姬沙喜出望外,彷彿要哼起歌。
  ──聽到我詢問她有關私生活的事讓她這麼開心啊……?也就是說,她迷上我了嗎!?不不不,怎麼可能……南条不是這麼簡單易懂的傢伙……她不可能喜歡我!
  帝似乎受到對方愉快的情緒感染,臉上揚起笑容。
  他努力收起笑容,維持嚴肅的表情。
  「所以呢?妳平時究竟讀不讀書?這只是同學間的閒聊罷了。」
  「我常常閱讀喔。我喜歡讀《亞森羅蘋》系列、《沉默的羔羊》系列,以及歌德的《浮士德》等等。上次放假時,我熬夜讀了《古今中外的詐欺百科》。我的女性魅力很強大吧?」
  「究竟是哪門子的女性魅力……」
  她讀的書非常有南条家的風格。
  「北御門同學,你喜歡閱讀歷史書吧?」
  「考慮到日本的未來,我必須從過去的歷史學習古人的經驗。話說回來,妳怎麼會知道我喜歡哪一類型的書啊?」
  「你之前不是在讀湯恩比寫的歷史書嗎?我還看過你讀約瑟夫斯的著作。」
  「妳還真常觀察我……難道妳對我有興趣──」
  「我對你沒感覺。」
  對方斬釘截鐵地回答,毫不猶豫。她的反應速度極快,彷彿早就料到帝會拋出這個問題。
  「那妳怎麼會知道我的閱讀愛好……」
  「世界上每個人的閱讀愛好我都瞭若指掌。」
  「妳還真了不起耶!?」
  「所以你只不過是六十億分之一的存在,可別太看得起自己了。就算我設局讓你玩這場愛情遊戲,也絕不代表你是個特別的存在。對我來說,你就跟掉在地上的樹葉沒有兩樣。怎麼樣,你聽懂了嗎?」
  她未免解釋太多了吧。
  ──咦,難道她真的對我感興趣嗎!?難不成是這麼一回事!?
  帝忍不住猜測對方的心思。
  他感受到氧氣不足,拚命深呼吸。一想到兩人待在寬廣圖書室的某個角落,他更感到呼吸困難。
  就在這個時候──
  毫無前兆下,姬沙突然沉默地向帝襲來。
  「………………!?」
  帝本來打算和平地與對方交談,對方的舉動讓他錯愕不已。
  姬沙試圖用掌底攻擊帝的身驅。
  幸虧經過千錘百鍊的危機管理能力,帝沒有遭到直擊,在緊要關頭退開躲避。
  姬沙的手掌拍向圖書館牆壁,發出駭人的巨大聲響。
  「妳想……做什麼……?」
  帝的戒心倏地升到最高點,與姬沙保持距離。
  ──可惡,因為我沒收了她的武器,太掉以輕心了……!我必須預想到女同學徒手展開肉搏戰的可能性!
  帝懊悔地咬緊牙根。
  姬沙撩起絮亂的髮絲,緩緩抬起頭,眼神轉變成獵食者的眼神。優美嘴唇下隱約顯露的牙齒閃閃發亮,渴求著血液。
  「北御門同學……你知道壁咚嗎……?」
  姬沙輕聲低語。
  「壁咚……?跟海頓一樣是音樂家嗎……?」
  帝的腦中響起古典樂的旋律。
  此時,姬沙自傲地笑了。
  「哎呀……你連這麼基礎的事都不知道嗎?北御門同學比我想像的更無知呢。看來我勢必能贏得這場戀愛遊戲。」
  「真的有這個單字嗎……?我背了四本國語辭典,但壁咚這個單字不曾出現過……」
  帝很想用手機搜尋這個字眼,但他不想讓宿敵看見自己沒出息的模樣。
  再說,姬沙全身散發出殺氣,現在露出破綻只會造成致命傷。
  「國語辭典!沒想到你會提到國語辭典!笑死人了。」
  「哪裡好笑了……」
  「國語辭典能幫助你瞭解人生嗎?國語辭典能幫助你瞭解人的思考模式嗎?我是透過描繪了深遠人生真理的文獻,得知壁咚的存在……是的,那是叫做少女漫畫的人類智慧結晶!」
  「妳是說……少女漫畫……!?」
  帝禁止接觸以戀愛為主題的娛樂,少女漫畫便是不可碰觸的違禁品,是傳說中的存在,不輸給※約櫃和聖槍。(編註:前者是以色列人的聖物,後者是基督教的聖物。)
  姬沙一臉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博學多聞。
  「根據那份文獻,壁咚是戀愛的最終兵器。將對方逼至牆邊,用力拍打牆壁後低語『成為我的人。』,就能徹底支配對方的心。」
  「竟然有這種危險的精神控制術……!」
  帝感受到威脅。
  北御門家善於操縱輿論,卻只知道操縱大眾這種群體的方式,帝不知道任何有效操控異性的知識。
  「北御門同學,你死心吧……你的自由人生將在今天畫下句點……是的,因為你將成為我掌控的奴隸……」
  姬沙踹向地板,纖痩的身體凌空飛舞。
  她以驚人的勢頭縮短攻擊距離,拳頭打向帝的身旁。
  「……唔!」
  帝迅速退開。
  但姬沙立刻推測出帝逃竄的路線,繼續追擊。
  帝在圖書室內疾速狂奔,姬沙緊追在後。
  手掌拍打牆壁的聲音,兩人紊亂的呼吸聲迴盪在安靜的空間中。
  ──她的動作真快……繼續這樣下去,南条遲早會壁咚我……
  帝焦急不已。
  身為北御門家的男人,千萬不能遭到南条一族的精神控制。要是淪落到這種下場,帝不僅無顏面對列祖列宗,還必須切腹自殺。
  「攻擊就是最大的防禦、嗎……!」
  帝躲開姬沙的壁咚,同時轉過身,朝著對方的臉旁擊出掌底。
  北御門家的男人文武雙全。他擊出的掌底飛快又銳利,光是速度帶來的風壓就切斷了數根姬沙美麗的秀髮,莫大能量撞向圖書室的牆壁。
  伴隨著轟然巨響,牆壁凹陷、滿布龜裂。
  但姬沙逃脫的速度也相當快,她在受到壁咚的前一刻翻轉身體,鑽進帝的懷中後,穿過帝身旁,逃過一劫。
  ──這場勝負,成功使出壁咚的人會成為贏家!!
  兩人拉開距離,瞪著彼此。
  直到剛剛為止,氣氛與世無爭的圖書室,在不知不覺間演變成駭人的戰場。
  姬沙纖細的肩膀劇烈上下起伏,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
  「你、你真幼稚啊,北御門同學……身為紳士,你應該將勝利禮讓給體力不佳的女孩才對吧……?」
  「抱歉,要是我放水,日本說不定會被奪走……面對南条一族時,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都必須全力以赴……」
  姬沙卯足全力,擊出掌底。
  帝也用掌底迎擊。
  兩人的手掌在空中相撞。
  當帝碰觸到姬沙柔軟的肌膚時,一股宛如電流的衝擊竄過他的肉體。
  「呀!?」
  「什麼!?」
  兩人發出哀號,與對方拉開距離。
  體溫極速上升。
  姬沙的臉龐逐漸染上緋紅。
  「我、我們別用手抵擋對方了……這樣、不太好……」
  「是、是啊,這場戰鬥太危險了……」
  為了避免在分出勝負前因羞恥而死,兩人決定先締結戰爭法。
  帝擺出過去牛若丸擊敗弁慶時的架勢。
  他伸直左手,高舉右手,預防對手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攻擊。他將頭腦的清醒度調到最高,從姬沙的一舉一動推測出下一步的動作。
  「……要是正經八百地作戰,這會演變成一場消耗戰吧。」
  姬沙衝到書架後方。
  帝也追過去後,卻不見對方的身影。
  「她逃去哪了!?」
  他慌忙環顧四周。四下無聲,聽不見任何腳步聲,甚至聽不見呼吸聲。姬沙徹底消失無蹤。
  ──她打算……從哪裡展開攻勢……?
  莫大壓力壓迫著帝的心臟,他緩緩後退。
  他感覺到接下來的攻擊將會決定勝負。
  一個巨大書架坐鎮在前方。
  對方會從左方還是右方展開攻勢呢?帝埋頭思索。
  然而,這一瞬間──姬沙竟從書架『上方』,宛如翱翔在天的青龍般從天而降。
  「………………!?」
  看到對方超乎預期的出場方式,帝全身僵住不動。
  姬沙沒有放過這個致命性的破綻,踹向地板突襲帝。
  她的雙手撞上帝兩旁的牆壁。只要堵住左右兩側,帝就逃不了了。再說,帝也不可能用力推開嬌小的少女,逃之夭夭。
  「將軍……成為我的人吧!」
  姬沙卯足全力摟住帝,絕不容許帝逃跑。
  氣喘吁吁的她面紅耳赤地仰望著帝。
  柔軟的身軀壓在帝身上,透過渾圓的隆起,帝能感受到對方劇烈的心跳。
  甘甜的花香竄入帝的鼻腔。
  由於雙腳使勁撐在地板上,姬沙的纖纖玉足不停顫抖。
  就算她來自宿敵家族,但看到外貌惹人憐愛的姬沙對自己做出這種事,對帝帶來了大自然災害等級的破壞力。
  ──就某方面來說,我確實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帝的理智瀕臨崩潰。
  然而,若對方發現自己失去餘裕,一切就結束了。
  帝集中精神,繃緊表情,光是為了控制臉部肌肉,就已經消耗所有熱量。這是北御門家為了在滿是狡猾政客的政界生存,而研發的驚人祕訣──毫無記憶的鐵面具。
  「怎、怎麼樣?你喜歡上我了嗎?你迷上我了嗎?你想摸摸我的頭吧?」
  姬沙拚命詢問。或許是因為兩人緊貼在一起,導致姬沙的臉蛋宛如蘋果般紅潤。她睜著一雙水靈大眼,開口逼問帝。



  ──好想抱住她!!
  帝拚死抗拒心中的衝動。
  其實,還說什麼喜不喜歡。
  老實說,北御門帝……在許久以前就迷上了南条姬沙。
  在對方提議要玩戀愛遊戲之前,他的眼神就追隨著姬沙。
  但北御門一族的男人不可以愛上南条家的女孩。
  若他對宿敵產生好感,將成為天理不容的大失態,家規也禁止他談戀愛。再說,他已經有未婚妻了。
  因此,帝打算將這份心意永遠埋藏在心中。
  姬沙卻提議要跟他玩戀愛遊戲。
  他們為了玩這場登峰造極的戀愛遊戲,拿彼此的人生、家族的將來和日本的未來當作賭注,勝者將得到敗者的一切。
  有著女高中生面容的命運女神,已經揭開了這場遊戲的序幕,兩人沒有任何退路。
  帝只能隱藏自己的心意,設法讓姬沙愛上自己,成為自己的奴隸。
  「哼……我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迷上妳。看來壁咚也不是什麼厲害的精神控制術嘛。」
  他撒了大謊。
  由於姬沙緊緊抱著自己,守護帝心靈的盔甲已經化為破爛的紙片。
  「別、別說了、快點迷上我!你這個笨蛋!快點喜歡上我!」
  姬沙自暴自棄地數度用頭撞向帝的胸口。
  「哈、哈哈……不管妳做什麼都沒用……這點雕蟲小技不可能動搖我的心意……」
  他撒了大謊。
  每當姬沙聰慧的小腦袋撞上他的胸口,一頭秀髮便飄散出酸甜的香氣,以驚人的猛勢削除帝的防衛。
  ──好想推倒她!!
  帝本來只想抱住對方,但他的慾望已經升級了。
  同年齡的男女單獨待在圖書室這個密室中──
  依據戀愛遊戲的規則,就算他推倒姬沙,姬沙也無從抱怨。
  然而,這等於是帝在渴求姬沙。遊戲將就此結束,帝會戰敗,當姬沙的手臂溫柔地抱住他時,暗黑也將包覆日本和北御門家。
  這樣的未來也稱得上幸福吧……帝忍不住產生這種感受,但他立刻拋開這個愚蠢的思考。既然要奪取,就要得到一切。身為北御門家的男人,他必須將最棒的女人和最棒的未來一網打盡。
  「……不好意思,我要轉守為攻了!」
  「咦……」
  帝抓住姬沙的手腕,兩人的位置反轉過來。他將姬沙壓在牆上,手撞上牆壁,臉湊近姬沙,低聲說:
  「姬沙……別做無謂的抵抗了,成為我的人吧。」
  「…………………………!!」
  姬沙全身僵硬。
  帝決定藉由突然呼喚對方的名字,提高對方受到的衝擊。由於壁咚也讓自己受到嚴重創傷,他期待自己的行動多少也能影響到姬沙。
  「哼、哼……聽到這種程度的台詞,我根本一點感覺也沒有……你至少說些更讓我心動的話吧。」
  儘管這麼回應,姬沙的耳朵仍變得通紅。
  她努力移開視線,不與帝四目相交,緊咬下唇。
  ──看她的模樣……說不定有勝算!?只要我不斷發動攻擊,這場遊戲將對我有利!
  帝認為自己不能放過機會,乘勝追擊。
  「是嗎?但妳羞紅了臉喔?妳其實心裡正小鹿亂撞吧?」
  「才、才不是這樣捏!」
  姬沙不小心有些大舌頭,臉龐變得更紅。
  不過這個反應也為帝帶來了巨大傷害。
  ──大舌頭!這位桀驁不遜又完美無缺的南条!現在因為講話大舌頭,而在我懷中羞澀不已……!
  他的腦中清楚響起理智融解的聲音。
  他感受到精神層面上的危險,迅速與姬沙拉開距離。
  姬沙癱軟在地,受到莫大打擊的帝雙膝跪地。
  兩人皆氣喘吁吁、臉頰滾燙。
  「繼、繼續這樣下去,我們沒辦法在放學前完成工作喔……」
  「什、什麼嘛……妳打算休戰嗎……?」
  「這也別無他法……今天的遊戲就到此結束吧……」
  「算了……如果工作沒有進展,就本末倒置了。」
  兩人意外締結了停戰協定。
  帝不知道對方的精神力還剩多少,但自己已經瀕臨死亡。現在能夠逃過一劫,他覺得自己得救了。
  兩人開始正經地整理書本。
  身體中的熾熱逐漸冷卻,帝終於能冷靜思考。
  為了獲取情報,他不時會評論書籍,因此很享受圖書委員的工作。
  他就讀國中時,曾為了當作將來繼承家業時的演練,而加入學生會。但北御門家人不准在學生會的工作中犯下任何錯誤,因此當帝從事與家業無關的圖書委員時,心情相當輕鬆。
  「我問你……」
  姬沙將書放進書架時,突然低聲詢問。
  「……什麼事?」
  由於戀愛遊戲暫時中止,帝也毫不介意地反問。
  「……你這麼討厭跟我在同一個委員會工作嗎?」
  「咦……?」
  姬沙凝望著書本的書背,堅決不與帝視線相交。
  「我……並不討厭……跟你一起工作。」
  「我……」
  帝一時語塞。
  他想把許多事告訴對方、想把許多念頭跟對方傾訴。
  然而,除非天地逆轉,否則北御門家的人不可能將那些事告訴南条家之人。
  「……我不討厭與妳共事,也不討厭與妳交談。那個……我是以同學的角度說這些話,沒有其他意思。」
  「我、我當然也是以同學的角度說這些話啊!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姬沙惡狠狠地瞪著帝,兩人視線交錯。
  帝還來不及意識到姬沙羞紅的臉龐有多美麗,姬沙就立刻撇過頭。她再次踮起腳,企圖將書本放進上方書架,卻一直沒有成功。
  她現在辛苦的模樣相當女孩子氣,看起來弱不禁風。沒有半點強大暗黑支配者南条家的模樣,只是帝的同學罷了。
  帝沉默地拿走姬沙手中的書,塞進書架中。
  「啊。」
  姬沙發出驚呼,但她沒有多說話,繼續低頭工作。
  柔嫩的肌膚一路從脖頸紅到耳朵。
  帝無法平息快速的心跳,繼續與對方並肩工作。


  『放學時間到了。留在學校的學生請盡速回家。』
  校內開始廣播後,帝和姬沙才慌忙抬起頭。
  映照在窗戶上的天空已染上橘紅,逐漸被黑暗吞噬。
  「已經這麼晚了!!」
  「我完全沒發現!」
  帝並不是太集中於工作而沒注意到時間,他的心思關注著姬沙的一舉一動,所以才沒有注意到時光的流逝。
  兩人慌忙結束整理書本的工作。
  整理完隨身物品,正要離開圖書室時……兩人突然停下腳步。
  透過靠走廊的窗戶,可以看見瓦屋木影待在不遠處。她甚至還搬了把椅子坐在走廊正中央,手中拿著慣用的相機。
  帝和姬沙貼在圖書室入口的門上,竊竊私語。
  「那傢伙……是不是察覺到我們的遊戲了……?難道她企圖報導這個大新聞嗎?」
  「不,大概不是這樣,你看看那個。」
  姬沙指著木影放在地板上的袋子。
  「袋子……?真是個巨大的袋子。」
  感覺是聖誕老人會喜歡的尺寸。
  「她大概很期待我們在圖書室挖掘到寶藏吧,並打算利用這個情報跟我們討封口費……」
  「她到底多想敲我們竹槓啊!話說回來,她還相信那件事啊!?」
  「比起理論,少女有時更相信直覺……雖然我只相信自己的腦子。」
  「我想也是。」
  帝壓根不認為,南条姬沙會擁有多少普通女孩子的成分。就算她自稱是從樹根誕生的孩子,帝聽了也不會訝異。
  姬沙咬著大拇指指甲。
  「真讓人頭痛……要是她一直糾纏不清,打擾我們的遊戲就糟了,我只能聯絡南条家的工作人員,用麻醉槍射她了……」
  「不用做到那種地步吧!她是我們的同學,又不是武裝份子!」
  「那我自己解決她。就用這把麻醉槍……」
  「妳身上還藏有武器啊!?我的意思是要妳別對同學使用武力!」
  當姬沙從衣服中取出槍後,帝立刻奪走槍。
  帝從槍上感受到姬沙肌膚的些微溫熱,受到衝擊。
  姬沙瞪著帝。
  「那我們該怎麼辦!?如果你沒有其他解決辦法,就請你閉嘴!」
  「解決方式很簡單。過來這裡。」
  「咦……」
  姬沙一臉疑惑,帝握住她的手腕,衝出圖書室。
  「啊!你們終於出來了!姬沙、帝同學,寶藏──」
  木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怎麼辦!?」
  「當然只能逃跑了!」
  帝拉著姬沙的手,往木影的反方向狂奔。由於握住姬沙的手會讓帝感到難為情,因此他只從袖子上微微抓住她的手,帶領她逃跑。姬沙也乖乖跟著他逃之夭夭。
  樓梯間迴盪著兩人的腳步聲,空氣中再次瀰漫著他們的喘息聲。
  帝和姬沙卯足全力衝出校舍。
  他們穿過滿是運動社團社員的校外運動場,衝出後門。
  兩人穿梭在人煙稀少的小巷中。
  儘管帝已經鬆開手,姬沙仍拚命追趕帝。
  在夕陽的照耀下,少女的髮絲不斷飛舞,裙襬輕輕飛揚。
  「等、等一下,北御門同學……跑慢一點……」
  「啊,抱歉,可是就快到目的地了!」
  帝幫姬沙拿書包,稍微放慢速度。姬沙的書包十分沉重,裡面究竟裝了什麼?帝沒有餘力詢問對方,兩人不斷在夕陽中奔跑。
  ──總覺得現在這樣……好開心。
  帝跟姬沙一起逃跑時,不禁這麼心想。
  他總覺得兩人彷彿在一起做壞事,心情莫名雀躍。
  對方明明來自宿敵家族,同時是賭上人生遊戲的競爭者,但他現在卻認為這些事無足輕重。
  過了一會兒,兩人離開學校,抵達河邊的道路。
  河邊與河堤之間有一條小小的車道,對岸有電車經過。許多通勤中的上班族坐在電車上,落日照耀著他們,形成剪影。
  「只要跑到這附近就不會有問題了……木影似乎也沒有跟過來。」
  帝停下腳步,轉過頭說道。
  四下無人,靜謐中只聽得見電車行進聲和河川的水聲。
  「呼……呼……」
  姬沙將手支撐在膝蓋上,氣喘吁吁。
  美麗的秀髮變得亂糟糟,制服領結繞到脖子後方。從額頭流淌而下的汗水閃爍光芒,使她宛如剛沐浴過的女神般美麗。
  「真、真是的……不要讓我的身體這麼勞累……我不習慣啦……」
  「南条家只會動腦,不動身體嗎?偶爾也需要動動身體,否則腦袋會變遲鈍喔?」
  「這種小事才不會讓腦袋變遲鈍,我可是擁有全日本最聰明的頭腦喔。」
  姬沙不服氣地嘟起嘴,從帝手中接過書包。
  「我必須打電話給司機……那些傢伙還等在校門口。」
  「我今天是坐電車來的,所以不要緊……最好別讓他們看見我們兩個待在一起吧。」
  「是、是啊……我們就在這一帶解散吧。」
  帝感到依依不捨,但北御門家司機如果看到姬沙,事情將變得相當麻煩。
  北御門的父母並不知道這場戀愛遊戲,一旦他們知道自己的兒子與南条家女兒長時間待在一起,一定會引發大騷動。
  姬沙將書包緊抱在胸口。
  「雖然今天打成平手……但我明天開始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好、好……彼此彼此。」
  只充滿快樂的時光到此結束。
  賭上雙方人生的遊戲再次開始。
  「……再見,我很期待明天。」
  「……再見,我絕不會輸給妳。」
  兩人背對彼此,朝不同方向邁開步伐。


  姬沙與帝分開後,衝向附近的行道樹。
  她蹲在樹底下,壓著胸口。
  ──我、我還以為、心臟要停了……
  並不是因為逃跑時跑得太快。
  從兩人單獨進入圖書室開始,她就緊張到不行。
  她用雙手拍打發燙的雙頰,企圖讓臉頰冷卻下來,但雙手也在發燙,一點效果也沒有。
  「沒想到兩人單獨相處竟然這麼危險……」
  危險的不是貞操,而是她的心臟。
  僅僅是跟帝待在一起,姬沙的臉就忍不住揚起笑容。而光是要保持冷漠的態度,就讓她耗盡心神。
  「妳沒事吧?不舒服嗎?」
  路過的女性看到姬沙蹲在樹下,憂心忡忡地詢問。
  「我、我才沒有不舒服!只是有點病了!」
  姬沙慌忙站起身,邁開步伐離去。
  她踏著飛快的步伐,企圖讓身體的熱氣冷卻下來。
  這明明是自己企劃的戀愛遊戲,明明事先制定了許多計畫才步上戰場,姬沙卻一直被帝玩弄在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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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心理操縱


  「……頭好痛。」
  南条姬沙的早晨,從早上六點才揭開序幕。
  她憤憤地按下鬧鐘,滑下床。
  姬沙搖搖晃晃地走到窗邊,沐浴在陽光下,強制讓自己清醒。
  為了保養皮膚,她幾乎不會熬夜,但操控黑暗的南条家天生就不擅長早起。
  腦袋慢慢清醒後,昨天的記憶浮現在她的腦海。
  姬沙和帝兩人單獨在圖書室度過的時光。對方壁咚自己時,在耳邊說的話──
  『姬沙……放棄無謂的抵抗,成為我的人吧。』
  當對方的嗓音再次迴盪在耳邊,姬沙跳上床。
  「啊,真是的……北御門同學真狡猾……」
  她敲打著床墊,不斷扭動身體。
  隨著昨天的回憶不斷浮現,她的身體也開始炙熱燃燒。
  繼續這樣下去一定會高燒不起,於是姬沙拚命將帝的身影趕出腦海。由於她太晚起床,無法過於悠哉。
  姬沙脫下黑色睡衣洋裝後,換上制服裙。
  她坐在床邊,將絲襪拉上纖纖玉腿。
  接著伴隨著衣物摩擦聲,換上襯衫。
  她走到臥室裡的浴室洗臉。
  抹上化妝水、乳液和防曬粉底,姬沙仔細保養肌膚。
  然後用象牙梳子細心地梳頭,在嘴唇抹上淡色唇膏。她反覆綁著制服的領結,直到滿意為止。
  儘管姬沙彷彿要去約會般充滿幹勁,但今天是平日,是一成不變的早晨。要是讓帝看見不可愛的自己,她一定會難受而死。
  「姊姊早安──妳已經起來啦──」
  妹妹美月打著大大的呵欠,走進姬沙房間。
  她仍未換好衣服,還邋遢地穿著睡衣。或許是因為她是南条家的人,雖然只是國中二年級生、胸部還小,卻莫名飄散出性感氣息。
  「早安。妳也去好好梳妝打扮吧。」
  「好啊──人家會在出門前快速整理一下門面的──」
  美月躺在姬沙的床上打滾,就算沒有特別目的,她仍常常來姊姊房間玩。
  「話說回來,姊姊,妳總是太精心打扮了──學校裡有妳喜歡的人嗎──?」
  「喜……」
  對於對方不經意的詢問,姬沙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飛快。
  她沒有面對美月的方向,死盯著鏡子回答:
  「怎、怎麼可能啊!妳也知道吧!我正在跟北御門家的繼承人用戀愛遊戲一決勝負!這是在為戰鬥做準備!我在準備作戰!」
  她清楚自己映照在鏡子中的臉龐不斷發紅。
  「這樣啊。所以妳拍了一堆帝的照片,也是在為戰鬥做準備嗎?」
  「!?」
  姬沙轉過頭,發現美月仰躺在床上,玩著姬沙的手機。
  「呀────────!?」
  「呀────────!?」
  姬沙發出尖叫衝向前,讓美月吃了一驚,跳了起來。
  她奪走美月手中的手機,藏在手臂中。
  「妳妳妳妳妳妳在做什麼啊!?」
  「咦──我只是覺得妳手機裡有好多帝的照片。姊姊,妳喜歡帝嗎?」
  美月天真無邪地詢問。
  她不知道這是多麼危險的問題。
  南条家的女孩不能對北御門家的兒子傾心。
  姬沙是以攻陷北御門家為名目,提議要玩戀愛遊戲,南条家才點頭答應,否則姬沙沒有其他能得到帝的辦法。
  「欸欸──怎麼樣,妳愛上帝了吧──?」
  妹妹磨蹭著姊姊的身體,調侃地說道。
  「什、什麼!?不可能!是這樣的!緊要關頭時,我說不定會需要準備暗殺對象的照片,我只是預先準備好照片罷了!」
  「妳需要上百張暗殺對象的照片嗎?」
  「需要啊!天氣、時間和地點的變化,都會讓他流露出不同表情!每張照片都很重要!」
  「那人家幫妳留一張,其他通通刪掉吧!」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妳想被我殺掉嗎!?小心我把妳沉進東京灣喔!?」
  美月開玩笑地襲向姬沙,姬沙拚命守護著手機。
  姬沙知道妹妹是在開玩笑。不過恐怖之處在於,她的傻妹妹真的可能會在開玩笑時,不小心刪光她的照片檔案。
  姬沙用腳跟拚命推著妹妹的下巴,禁錮妹妹的腿。美月開懷大笑。
  「姊姊,妳太拚命了啦──妳果然喜歡帝吧──!」
  「我剛剛否認過了吧!北御門只是我的宿敵!他將是我的奴隸!」
  「要是他成為妳的奴隸,你們每晚都會做色色的事嗎?」
  「什麼!?」
  聽到對方突然拋出異想天開的問題,姬沙忍不住鬆開美月。
  「因為,如果帝入贅到南条家、成為妳的夫婿,你們就會常常做色色的事情吧?」
  美月將手撐在床上,眼睛閃閃發亮,朝姬沙探出身子。
  她十分純潔。
  因此,她沒有發現自己讓姊姊多麼難為情。
  「才、才才才才才才不會呢……」
  聽到姊姊結結巴巴地回答,美月錯愕地歪著頭。
  「咦──為什麼──?奶奶不是也說了嗎?如果北御門家優良的血液能傳進南条家,再好不過了──」
  北御門和南条從光明和黑暗兩面支配著日本。他們的關係宛如競爭對手,對彼此的力量讚譽有加。
  因此,如果姬沙能擊敗對方,讓對方成為自家人,家主也會舉雙手歡迎。
  姬沙感覺兩頰冒出大量蒸氣,玩弄著手指。
  「這、這樣嗎?如果北御門同學哭著乞求我憐憫他,我可以考慮……只是因為同情他罷了!我不可能主動積極地渴望他……」
  「那讓人家來吧──!人家要跟帝做好多色色的事──!」
  「絕對不行!」
  美月奪走手機逃跑,姬沙淚眼汪汪地追了過去。她拚命奪回手機後,將美月趕出房間。
  她將房門重重上鎖才放鬆下來,癱坐在床角。
  不管是家裡或外頭都充斥敵人,隨時都不能掉以輕心。可是,只要是為了得到最喜歡的帝,她什麼都願意做。
  姬沙將手機抵著耳朵。
  「……是我,我要施行那項計畫。」
  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姬沙在心中低語。


  帝當然無從得知南条姊妹的心思。
  他今天上學時,也對這場駭人的戀愛遊戲感到心驚膽顫。
  本來和平的教室成了戰場。就算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也無法掉以輕心。
  或許是連續幾天的戰鬥讓帝疲憊不堪,他難得在接送的車內陷入沉睡,平時他總會在上學途中預習授課內容。
  「早安,北御門同學。」
  帝坐在椅子上,等待上課鐘響時,姬沙過來打招呼。
  她依然打扮得完美無缺,彷彿隨時都能成為雜誌的模特兒。
  「……早安。」
  帝用僵硬的語氣回答。姬沙跟自己打招呼讓他心花怒放,但戀愛遊戲開始後,他必須戒備對方的一舉一動。
  姬沙將課本和筆記本滑進帝隔壁書桌的抽屜,將書包掛在書桌旁。她壓著制服裙襬,坐在椅子上,宛如花瓣的嘴唇發出輕輕的呼吸聲。
  每一個動作都優美如畫。
  她的動作俐落簡潔,宛如行雲流水般洗鍊,吸引著帝的視線。
  「這麼說起來……南条,妳轉學過來後,就一直坐在我的隔壁吧?」
  「就、就是說啊。真巧。」
  姬沙面露微笑。
  「……是巧合嗎?」
  「不是巧合是什麼?難道我會為了坐在你的旁邊,對籤動手腳嗎?你這樣未免太自戀了吧?」
  姬沙滔滔不絕地抗議,耳朵發紅。
  被說是過度自戀的帝,覺得相當難為情。
  「不,不是這樣……」
  「拜、拜託你別隨便亂說話!真是的……」
  姬沙嘟著嘴,從書包拿出一本書閱讀。她的視線專注在書本上,看也不看帝一眼。
  ──她今天還沒有要耍任何花招嗎……?
  帝謹慎地窺視姬沙的動作。
  姬沙嚴肅地伸直背脊,纖細的手指翻動書頁,姿態優美。從她的柳腰到纖細的大腿,那優雅地蹺腿就坐的身影,宛如一尊藝術品。她將垂落的髮絲撥到耳後的動作,散發出一抹性感。
  帝每天從旁看到對方這副模樣,當然會怦然心動。姬沙偶爾表露害羞的模樣,以及莫名孩子氣的慌亂舉動,從她轉學過來後,就一直攪亂帝的心。
  當帝監視姬沙時,班上的男同學前來搭話。
  「喂喂,你從剛剛開始就緊盯著南条,眼神很可怕喔。」
  「我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帝簡潔答覆。
  他每天承受著姬沙的精神攻擊,這種話語已經不會讓他心生動搖。這幾天,帝的精神力遭到鍛鍊,變得更加強韌。
  男同學戳了戳帝的肩膀。
  「又來了,你不用掩飾啦。畢竟南条超級可愛的啊。」
  「…………………………」
  事到如今,已經不需要對方告訴帝這一點。帝比任何人都清楚姬沙的魅力,但他不知道是否該把這一點告訴對方。
  帝保持沉默,開始準備第一堂課的科目。


  「那麼,我把上次小考考卷發給大家。」
  古文老師站在講台上宣告。
  蒼世學園有許多充滿熱誠的老師,雖然說是小考,題目數量和難易度卻與段考相差無幾。況且老師還會突然宣布小考,考試當天總是哀鴻遍野。
  學生之間開始洋溢著絕望的氛圍。
  姬沙卻歡欣鼓舞地窺視帝的臉龐。
  「北御門同學,你對考試結果有信心嗎?要不要用成績一決勝負?分數高的人可以用手指戳戰敗者的眼睛!」
  「太危險了吧!」
  「哎呀,不要緊啦。你只要打敗我就好了。這麼一來,是我必須被你挖出眼睛喔?」
  「不……我不想挖妳的眼睛。」
  「你真溫柔。還是說,你對考試結果沒有自信?」
  姬沙噗哧一笑。
  兩人交談時,老師叫到帝的名字。
  「……九十九分,考得很好。」
  老師將考卷發還給帝,帝點了點頭。
  教室一片騷動。其他學生幾乎只考六十幾分,成績較好的人也頂多只考八十分。不管面對多突然的考試,北御門家的人都不可對外露出破綻。
  不久,老師終於叫到姬沙的名字。
  姬沙站到講台前,古文老師將考卷發還給她。
  「妳是學年度最高分……一百分,真了不起。」
  「我絕不可能會出錯。」
  姬沙理所當然地接過考卷,然後氣宇軒昂地走在書桌間的走道。
  既帥氣,又完美。
  「她的外貌可愛甜美,頭腦又聰明,真是厲害……」
  帝隔壁的女同學對帝輕聲低語。
  眾人皆用羨慕的眼神注視著姬沙。
  而眾所矚目的姬沙一回到座位上──
  「北御門同學,怎麼樣?敗北的滋味如何?欸欸,你很不甘心吧?我將你打敗得體無完膚,你很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吧?」
  姬沙的眼神閃閃發亮,開口詢問。
  「我並不會不甘心。」
  「你還真是嘴硬。換作是我,早就羞辱到想從窗邊一躍而下了!你其實很不甘心吧?你就老實承認吧!」
  「我一點都沒有不甘心。」
  看到姬沙欣喜若狂的模樣,帝反而認為對方很可愛。南条一族的聰明才智本來就在日本居冠……若單純比較成績,姬沙當然會獲勝。
  周遭的同學們開始竊竊私語。
  「那兩個人果然跟我們不一樣……」「他們是才色兼具的兩大巨頭。」「那是我們進不去的世界。」「他們真相配……」
  帝聽到其他同學說的話,身體一震。
  這是首次有人認為他們很相配。他早上凝望著姬沙時,也有同學過來調侃他。今天發生了好多非比尋常的事。
  「我、我們……很相配嗎……?」
  姬沙用考卷遮住臉,詢問帝。
  看到她害躁的模樣,讓帝的心臟受到嚴重打擊。
  「我怎麼……知道……」
  帝勉強壓住差點失去理智的腦袋,不斷將古文的活用形抄在筆記本上,以消除煩惱。


  下課時間,帝將教材收進書桌抽屜後,坐在附近的男同學上前攀談。
  「北御門,你跟南条一起擔任圖書委員吧?」
  「……是啊。」
  「這樣啊……你們已經接吻了嗎?」
  「什麼!?」
  帝忍不住大聲驚呼。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問……這是什麼意思!?」
  男同學搔著頭說:
  「沒有啦,你知道嘛──你們都是委員,普通來說應該接過吻吧?」
  「這叫做普通嗎!」
  不知不覺間,世界的常識崩壞了嗎?
  「這樣很普通啊。你們至少有交換聯絡資訊了吧?」
  「沒有……」
  「真的假的……真難以置信……」
  男同學搖了搖頭。
  「難以置信嗎……」
  帝垂頭喪氣。
  他也想知道姬沙的聯絡方式,卻沒有機會詢問對方。再說,如果詢問對方聯絡方式,說不定會觸犯『渴求對方』的規定,風險極高。
  「唉,北御門真古怪。如果我是你,絕對會跪著求南条把聯絡方式告訴我。」
  「等一下,我可不會跟她下跪。」
  為了北御門家的名譽,他至少必須宣告這一點。
  「她的聯絡方式有下跪的價值。南条超級可愛,班上的男同學都迷上她了。但她的家世顯赫,導致同學們都畏懼不前,沒有人敢發動攻勢。」
  「是嗎?」
  帝對姬沙的外貌給出極高的評價,但這是他首次聽說對方在班上很受男生歡迎。
  畢竟平時幾乎沒有同學會主動接近姬沙。以前也沒有人會跟今天一樣,公開討論姬沙的傳聞。
  ──嗯……?為什麼……只有今天……?
  大家今天對姬沙讚不絕口。
  帝感到有些不對勁。
  「就是說啊,只有像你這種出身名門的傢伙,才配得上她吧。你其實也認為南条很可愛吧?」
  男孩調侃地詢問。
  「這個嘛……」
  當帝思索著該如何表達時,其他男生也插嘴道:
  「但你承認南条的頭腦超好吧?你們兩個的成績總是不相上下。大家都很憧憬這麼聰慧的女生吧?北御門,對吧?」
  「她的身材也超好!你不這麼認為嗎,北御門?」
  「她帶著一抹神祕感的氛圍也很不錯吧?北御門同學!」
  周圍的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說。
  ──他們為什麼……這麼起勁……?大家為什麼一直誇獎南条……?
  帝感到事有蹊蹺,望向身旁。
  姬沙打開書本,斜眼凝視著帝。
  她面無表情,眼神冷若冰霜。
  儘管如此,她卻動也不動,仔細聆聽眾人的對話。
  她明顯……在等待帝誇獎自己。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帝茅塞頓開。
  他本來以為對方從早上開始就沒有動靜,沒想到姬沙會使出這種陰謀詭計。
  恐怕只要帝稍微誇獎姬沙,姬沙就會認定帝對自己有好感,宣布她贏了戀愛遊戲。帝不知道對方用什麼方法操縱同學,但自己不能上當。
  「我……打死也不會稱讚南条……」
  帝環顧著同學們,賭上性命如此宣告。


  第四堂課的鐘聲響起,世界史課程開始。
  開始上課後,同學們就不會對自己施加壓力,姬沙也不會使出計謀,使帝稍微放鬆心情。
  北御門家的男人不會屈服於民眾帶來的外部壓力,但他仍必須時常保持戒心,相當累人。因此上課時間是戰士能暫時休息的時刻。
  一臉嚴肅的老師用單手拿著課本講課:
  「於是,埃及艷后的頭腦和美貌,使她成為能影響歷史的人物……而本班的南条姬沙可以說是現代的埃及艷后。」
  「…………………………!?」
  帝懷疑自己聽錯了。
  老師竟然在上課時間,把學生比喻成世界三大美女之一。
  不僅如此,以世界史老師平時的個性,是不會說這種話的人。他將近六十歲,是一個超級正經的男人,不曾提起與課業無關的事。
  有人曾說,世界史的山田老師會用荷馬史詩當作搖籃曲,而且只會用漢摩拉比法典中的單字與太太交談。
  看到如此嚴謹的人突然對姬沙讚譽有加,帝當然會大驚失色。
  「好,北御門,你來說說南条姬沙和埃及艷后的共通之處。」
  「我嗎!?」
  老師突然強人所難。
  「是啊,就是你。這間教室裡只有你姓北御門吧。」
  聽到對方這番話,帝只能站起身。
  「呃……我不懂這個問題的目的……」
  老師用手指撫著眉間。
  「你一定清楚。請你使用『美麗』這一詞,在兩百字的範圍內說明一下,要是你辦不到,你申請學校時的日常評量分數將會降至百分之一。」
  「未免降太多了吧!?」
  帝望向旁邊座位,姬沙正用期待的眼神仰望他。她用單手拿著手機,一看就知道她開啟了錄音程式。
  ──她想藉機留下證據……!
  帝感受到威脅。
  現在這個狀況明顯不尋常。老師竟然在上課時間強制學生稱讚女同學,未免太奇怪了。
  「老師……你沒事吧……?你是不是被南条威脅了……?」
  帝這麼確認後,老師一臉憤慨。
  「她才沒有威脅我!南条大人是天使!女神!是至高無上的美麗存在,北御門應該跟她結為連理!你必須跟南条大人結婚,否則我會將你的日常評量分數降到只剩一億分之一!」
  「你乾脆給我零分吧!老師,你真的還好嗎!?」
  帝相當擔心老師。
  難道南条以老師的家人當作人質嗎?還是讓老師背負了債務……不論如何,最好把老師當成不同的人看待。不只同學,南条竟然還操控了老師。
  帝凝望著姬沙。
  「南条……這是怎麼一回事……妳不該造成其他人的困擾吧……?」
  「你、你別露出這麼駭人的表情!我沒有造成任何人的困擾!」
  「那現在這個狀況是怎麼一回事!?」
  帝不斷逼近姬沙,老師開口訓斥:
  「北御門!上課時不可以聊天!去走廊罰站!」
  「這個世界太不合理了!」
  自己一定要改革這個腐敗的國家──帝再次體認到這一點。


  帝在教室打開便當盒。
  塗了黑漆的漆器便當盒中,裝了醋拌蘿蔔絲、燉煮鹿尾菜、烤魚等等,皆是傳統和食。這是講求樸素簡潔、可靠強健的北御門家的基本款便當。
  便當儘管外觀樸素,卻經過精心計算,營養均衡,由北御門家專屬廚師製作而成。身為背負日本未來的北御門家男人,不可以到合作社隨便買個麵包果腹,這樣太不養生了。
  「……我開動了。」
  當帝合起雙手這麼說時,隔壁座位傳來歡呼聲。
  轉頭一看,姬沙正打開一個可愛的小花花紋便當盒,女同學們圍繞在她身邊。
  「哇!姬沙的便當好豐盛喔!」「好可愛!」
  「有章魚香腸耶!」「好可愛!」
  「女性魅力真高!」「好可愛!」
  「歐姆蛋好可愛喔!」「蜜釀胡蘿蔔好可愛!」
  除了可愛之外,她們不知道其他詞彙嗎?帝感到擔憂。
  ──再說,南条什麼時候這麼受歡迎了……?
  南条是一位家世顯赫的大小姐,散發出不易接近的氣質,令同學敬而遠之。果然,這一定是她設下的陰謀。
  但南条的便當確實很可愛,看起來十分美味。她的便當華麗醒目,與帝只考量到營養的便當有所不同。
  女孩們一片騷動。
  「姬沙,這是妳親手做的便當吧?」「南条同學真的太完美了!」「好羨慕將來跟妳結婚的人喔!」「那個人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畢竟他每天都能品嚐這麼可愛的料理!」
  女同學們這麼開口的同時,視線一直望著帝。
  太刻意了,就跟電視購物台的宣傳手法一樣刻意。
  儘管感到如坐針氈,帝依然十分好奇旁邊的騷動,於是窺視著姬沙等人的狀況。
  姬沙輕笑著說:
  「北御門同學……你這麼想吃的話,我分你一口吧。」
  「不用了……感覺有毒。」
  這是他的真心話。經過一整天發生的事後,他認為對方在計畫對他下毒……他懷抱著戒心。
  「你真沒禮貌。要是你吃了我的便當後送醫院,我會被逮補吧?我吃給你看吧……好嗎?」
  姬沙用筷子夾取少許漂亮的歐姆蛋,送入口中。
  她面不改色,沒有出現呼吸困難等毒物反應。
  「看來……沒有下毒。」
  「我早就說過了。來,北御門同學,我餵你,嘴巴張開。」
  姬沙用筷子夾取歐姆蛋的另一端,笑著伸向帝。
  「不,可是……」
  竟然讓女孩子餵自己吃東西,這簡直就像是情侶之間的舉動。
  「哎呀,你在害羞嗎?北御門同學真純潔。」
  姬沙明顯在挑釁自己。
  要是自己堅持拒絕,姬沙可能會認為自己太過在意她的舉動。儘管這樣還稱不上是對她有好感,但在遊戲中,仍會讓自己不利。
  「……我吃吃看。」
  帝拋開猶豫,吃下被筷子夾住的歐姆蛋。
  歐姆蛋宛如夢境般柔軟,內部柔嫩的半熟蛋液溢滿而出。這比帝品嚐過的甜點還要甘甜。為什麼會這麼甘甜呢?他感到不可思議。
  「如何?難以下嚥嗎……?」
  姬沙惶惶不安地詢問。
  「妳果然加了讓人難以下嚥的東西啊!」
  「我才沒有!我是在問你味道如何!」
  「這樣啊……嗯,很好吃。」
  「太好了……」
  姬沙壓著胸口,像是由衷感到安心。
  ──這樣的她竟然很可愛……?
  看到姬沙這副模樣,帝困惑不已。
  姬沙抱著便當盒,走向帝的書桌。
  「可、可以的話,你要不要吃吃看其他菜色?我想聽聽你的感想。」
  「我對料理的知識不多,只能告訴妳好不好吃。」
  「這樣就好了。」
  「妳之後不會跟我收取鉅額費用吧……?」
  「你也太信任我了吧!?」
  沒錯,帝只是把姬沙視作南条家的繼承人,給予正確的評價罷了。
  但這次似乎沒有設置圏套,帝也很開心能嚐到姬沙親手製作的料理,於是決定心懷感激地品嚐。
  此時,傳來一陣聲音。
  「料理的感想就交給人家吧!讓我由麥當勞和家庭餐廳鍛鍊出來的舌頭鑑定一下★我開動了──!」
  暴風雨般猛地衝進教室的人,是一位外貌與姬沙相似的少女。
  當少女企圖搶奪便當時,姬沙迅速退開,少女繼續展開突襲。姬沙將便當舉在頭上大喊:
  「美月!?妳怎麼會在這裡!?妳怎麼會知道我做了便當!?」
  「咦──?人家當然知道啊──!畢竟你們一直偷偷摸摸的──這麼好玩的事情,竟然不讓人家參與,姊姊太狡猾了──!」
  少女跳個不停,企圖奪走便當。姬沙卯足全力守護便當盒。就算姬沙對少女使出摔角的鐵爪招式,少女也毫不畏懼。
  「南条……?這個人是……?」
  看到突然出現的襲擊者,帝困惑不已。
  「啊,北御門同學,她是……」
  姬沙話才說到一半,少女便在眼睛旁邊比出勝利手勢,活力充沛地擺姿勢。
  「你好呀──!我是姊姊的妹妹南条美月──!是個想跟帝做色色的事情的國中二年級生──!」
  「什麼……?」
  在今天之內,帝懷疑自己聽錯的次數已經上百次了。
  自稱美月的少女外貌亮麗可愛,不輸給姊姊姬沙。
  她的臉龐天真無邪,活潑的眼神充滿促狹。眼眸深處沒有任何壞心眼,洋溢著純真的光輝。
  單薄的嘴唇誘惑地彎曲著,睫毛宛如洋娃娃般纖長。
  她綁著稚嫩的高雙馬尾,看起來甜美可愛,頭髮四處亂翹。
  美月身穿國中部制服,雖然有些儀容不整,但她這副穿著看起來不是要誘惑男人,只是覺得麻煩,才將制服隨便穿在身上。



  「是我聽錯了嗎?我覺得自己剛剛聽到了奇怪的話……什麼色色的……」
  「你沒聽錯喔!姊姊似乎不想跟帝做色色的事,所以就由人家來做!」
  「妳妳妳妳在鬼扯什麼啊!?」
  為了讓美月閉嘴,姬沙撲了過去,卻遭到美月閃避。
  「欸欸,你知道嗎?在姊姊的手機裡,有上百張你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姬沙撲了過去,企圖讓美月閉嘴,而用手摀住美月的嘴。
  「唔唔唔!唔唔唔唔!」
  姬沙用雙手從後架住勒住揮舞四肢的美月。
  「北、北御門同學,對不起。我馬上把她沉入北極海……」
  「不,快住手……她真的會窒息而死。」
  美月的臉龐開始充血,看起來真的在垂死掙扎。
  「但我不能讓她繼續胡說八道,為了和平地處理事情,我只能趁現在解決她……」
  「當妳企圖解決她時,就已經不和平了吧!好了,快放開她!」
  帝不能眼睜睜看著學妹在眼前送命,便從姬沙手中救出美月。
  美月的樣子看起來沒有很痛苦,她迅速躲到帝的身旁。
  「真是的──!姊姊太認真了啦──!人家只是開個小玩笑──!」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不能用『只是開玩笑』就一筆勾銷……!」
  姬沙漲紅了臉,上氣不接下氣,比差點窒息的美月消耗了更多體力。
  美月抓住帝的手臂,興高采烈地說:
  「哇──!帝本人比照片更帥氣耶──!真好真好──!人家也想要一個帝──!」
  「想要一個帝?我又不是商品……」
  帝苦笑著說,但對方這番話並不會讓他感到不愉快。
  畢竟美月長得就像外表更稚嫩、智商歸零的姬沙。她的身上也散發出少許南条家特有的妖艷魅力。
  聽到迷你姬沙坦率地對自己表示好感,並不會讓帝感到不快。他能稍微體驗到姬沙喜歡上自己的感覺。
  「哈,帝害羞了──真可愛──!」
  「我才不可愛。」
  「你很可愛啊──!就跟薯條一樣可愛──!」
  「薯條可愛嗎!?」
  「可愛啊──!法式油醋口味的薯條特別可愛呢!」
  「薯條的口味會影響到它們的可愛程度嗎……?」
  這是帝無法理解的領域。
  「真是的──你真的太不妙了──人家能理解姊姊的心情──!」
  「美月!妳快回國中部啦!不要打擾我們!」
  姬沙將美月拉開帝的身邊。
  「咦──?國中部很遠耶。人家都千里迢迢過來一趟了,人家也想玩──」
  「我又不是在玩!這是殊死決鬥!」
  「那──人家也想觀摩你們的殊死決鬥──」
  「妳哪是在觀摩啊,妳明明很積極地干涉我們吧!?」
  「嗯,對啊。」
  「妳承認得真乾脆啊!?」
  南条姊妹開始爭吵。
  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對美少女在打打鬧鬧,看起來相當惹人憐愛。
  帝凝望著兩人唇槍舌戰,感到有些不對勁。
  ──國中部很遠嗎……?明明就在高中部旁邊……?
  然而,他還來不及確認不對勁的原因,午休時間就結束了。


  帝聽著老師來回踱步的腳步聲,解答英文文法問題。
  他望著書桌上的課本,分析章結構,逐漸解出答案。由於他事先預習過,問題並不難,然而不管在什麼課堂,都必須認真向學,這是北御門家的作風。
  不過,今天上課時雜音不斷。
  「帝、帝,人家在叫你,陪人家聊天嘛──」
  美月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依偎著自己的肩膀。
  姬沙坐在同一個方向,她用能殺人的表情瞪著這邊。
  帝感受到生命危險,低聲回覆美月。
  「陪妳聊天……但妳也要上課吧?妳快回國中部教室吧。」
  「不要緊啦。人家很笨,奶奶對人家也沒有任何期待──」
  美月一派輕鬆地笑道。
  ──她口中的奶奶……指的是南条家家主吧。
  帝回想起小時候在社交場合見過的老奶奶。雙親當時告訴他,那位長相凶神惡煞的老奶奶就是帝的敵人。他當時望著對方時,彷彿正看著一位魔王。
  「不說這個了……」
  美月在帝耳畔竊竊私語。
  「帝,你喜歡姊姊吧?」
  「什麼!?」
  帝的心臟停止跳動。
  接著心臟迅速重新開工,他窺視姬沙的模樣。姬沙依然用惡鬼般的表情瞪著兩人,但她似乎聽不見兩人的交談內容。
  美月繼續說:
  「哈哈,一看就知道了──人家不懂姊姊為什麼沒有發現你的心意,大概是因為『愛情是盲目的』吧──?」
  「我才不喜歡她。」
  帝用僵硬的聲音拋下這句話。
  他滿心只盼望能趕快離開這裡。
  「我知道你不能老實地說出心聲,奶奶和姊姊都說這是遊戲規則。可是啊……」
  美月勾起嘴角。
  「帝,你也喜歡人家吧?」
  「妳說什……」
  「人家知道喔──直覺是這麼告訴人家的。除了姊姊之外,你對人家也很有好感吧?畢竟人家跟姊姊很像。」
  她說對了。儘管帝對美月的好感沒有轉化成喜歡,但美月的外貌、氛圍和氣質,都激起他的本能。
  「蕃茄湯和蕃茄醬的外觀也很相似,卻是兩種不同的東西……」
  「差不多吧!外觀相似就好啦。只要把蕃茄湯抹在披薩上就好了嘛!」
  「那樣披薩會溼掉。」
  美月湊向帝,嘴唇與帝的耳朵若即若離,竊竊私語。
  「跟你說喔……人家不會那麼麻煩喔?」
  「什麼意思?」
  「人家是次女,可以離開南条家。人家跟姊姊不一樣,個性坦率。你想要人家做什麼,人家都會乖乖照辦。」
  美月的體溫覆蓋著帝的身體,她的手放在帝雙腳間的椅面上,姿態豔麗性感,雪白大腿散發酸甜的氣息。
  「帝,你想做什麼事?只要你拜託人家,人家可以馬上成為你的戀人,甚至願意嫁給你喔。」
  她引誘帝走上一條更容易的道路。
  看到貌似姬沙的美少女誘惑自己,帝感到享盡了生為男人的福氣。
  但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聳了聳肩。
  「……我正在跟南条姬沙玩遊戲,我不會中途退出。」
  不管遇到什麼狀況,北御門家的男人都不會動搖,也不能動搖。
  美月杏眼圓睜。
  「嗯……你好專情。姊姊真有眼光。」
  她的聲音帶著一抹雀躍。
  「不說這個了,我想問妳一件事。」
  「什麼事?」
  「為什麼……就算妳待在我們教室,老師也不會生氣……?」
  帝凝視著美月。
  國中部的學生禁止在上課時間待在高中部。就算美月使用了南条家的影響力,班上同學卻沒有人有怨言,未免太奇怪了。
  美月似乎覺得很有趣,笑出聲來。
  「呵呵──人家沒辦法告訴你──否則姊姊一定會殺了人家──」
  「果然有某種理由吧……?我從早上就覺得不太對勁……」
  「這個嘛──人家可以給你一個提示喔──」
  「拜託妳了。」
  帝執意請求。他宛如身在五里霧中,希望能獲得一些線索。
  「那麼,人家要跟你交換條件!把你的電話和LINE的ID告訴人家!」
  「我是不介意告訴妳啦……」
  「太棒了──!」
  美月手握成拳,擺出勝利的姿勢後,開始滑起帝和自己的手機。她不只和帝交換聯絡方式,還逕自設定了自己的檔案,以及來電時的圖樣。
  「說到提示的話──教室裡只有一個人沒有稱讚姊姊。人家建議你找出那個人,在四下無人之處與對方談一談。」


  帝輕而易舉地找出沒有稱讚姬沙的人。
  瓦屋木影。這位總是像狗仔隊不斷跟蹤帝的新聞社女同學,是唯一沒有接近姬沙的人。
  當其他學生愉快地享受學生生活時,只有她面色鐵青,鬼鬼祟祟地來回踱步。
  模樣明顯很可疑。
  不,其他學生比她可疑一百倍,但兩方可疑的地方不太一樣。
  由於木影是個麻煩人物,帝平時不想與她扯上關係,但現在別無他法。
  帝走向木影的座位,打算暫時與對方攜手合作。
  為了不讓周遭同學產生戒心,帝若無其事地與對方攀談。
  「瓦屋,我有話想跟妳談談,妳可以過來一下嗎?」
  「咦……?嗯、嗯?你想談什麼?」
  木影莫名地感到畏懼。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是那件事嘛。」
  別說了,妳察言觀色一下,跟我過來吧。帝懷抱著這樣的心情,跟對方使了眼色。
  木影只是錯愕地歪著頭。
  「那件事……你指的是居住在亞馬遜深處、喜歡模仿他人的原住民嗎?」
  這究竟是哪一件事啊!帝在心中大喊。
  但他不能把時間浪費在爭吵上,休息時間只剩下一半了。
  他必須隨便配合一下木影,帶對方離開教室。
  「對啊,我要談與原住民有關的事。」
  「我不太想談這件事……抱歉。」
  「我也不想啊!」
  「咦?可是,是你先提起原住民的事情吧……」
  「我哪有啊!」
  「說得也是,我也比較想談法式油醋……」
  「妳到底在談哪一件事啊!」
  事情一直沒有進展。
  帝總覺得木影在轉移話題,不想跟自己離開。
  「總之,妳跟我過來吧。我有事要跟妳確認。」
  「好、好的……」
  帝抓著木影的相機,邁開步伐。相機繩掛在木影脖子上,帝用木影重要的機材當作威脅,木影也只能跟著他離去。
  室內極有可能安裝竊聽設備,帝於是離開校舍。
  他移動至相對安全的運動場,拿起兩個平擺在地面的金屬製整土土耙,將其中一個交給木影。
  「瓦屋,給妳,妳也動手吧。」
  「你、你要做什麼……?我不擅長繪製麥田圈……」
  「我也不擅長啊!」
  木影哀怨地搖搖頭。
  「但我們只是普通人,單憑我們兩個人不可能在休息時間繪製出麥田圈……就算有五個人,也要花上一晚,才能畫出半徑五公尺的麥田圈……」
  「我不需要知道這種情報!要是我們兩個呆站在運動場上,什麼也不做,其他人會覺得可疑吧?為了掩飾,我才想要邊整地,一邊談話。」
  「我們又不是棒球社社員,突然開始整理地面,大家才會感到可疑吧……」
  她說得沒錯。
  「說得也是……但我也沒辦法啊。我們在運動場做什麼事會比較自然?」
  「你追我跑?」
  「妳要在全力衝刺時交談嗎?很累人喔。」
  「我們兩個來拔河吧。這樣移動距離也很短吧。」
  「看起來太可笑了吧。」
  「那麼來投接球。」
  「簡直像是父親和兒子在交流。」
  最後,帝和木影使用土耙整土的同時,展開密談。要是有人詢問,他們可以說是棒球社的同學拜託兩人幫忙整地,矇混過去。
  對於女孩子來說,鐵製土耙太過沉重,木影發出哀號,邁開步伐。
  儘管帝很同情對方,但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瓦屋……妳會不會覺得今天的學校不太對勁?」
  「………………!」
  木影突然停下腳步。
  「妳果然也這麼認為吧,我其實也──」
  「我不這麼認為!」
  「咦?」
  「我不認為我不認為!一點也不奇怪!日本今天也風平浪靜,我只是善良平凡的普通市民!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發現!」
  不管怎麼看,木影的態度都很可疑。她汗如雨下,眼神游移。
  發現有人跟自己抱持相同想法,帝稍微放下心來。
  「不,感覺不太對勁吧。每個人都不斷稱讚南条……」
  「畢竟姬沙是一位優秀的女孩啊!她值得大家稱讚!我也在稱讚她喔!是的,我正在稱讚她!不只有我一個人是地球人!所以千萬別綁架我!千萬別把我當成待宰的牲畜!我無論如何都想留在地球上!所以,不要抓走我!」
  木影在球場上躺成大字型,大哭大鬧。
  「……不管妳怎麼抵抗,當外星人要綁架妳時,妳也手無縛雞之力喔?」
  「已經太遲了嗎!?」
  「不是這樣,事情的狀況應該跟妳想像中的不一樣……我猜啦。」
  「不一樣嗎!?除了我之外,大家都成為外星人了吧!?」
  「大家變成外星人後,為什麼會對南条讚不絕口啊?」
  「因為地球人不可能誇讚南条同學啊!」
  「沒想到妳這傢伙這麼過分。」
  老實說,平時同學們不可能對姬沙這麼友善。
  也就是說,在這起事件中,姬沙是最可疑的人。
  她一定在策劃某個陰謀。不過,就算逼問,姬沙也不可能會據實以告,反而會心生戒備,加強防備。
  「總之,希望妳把掌握的情報告訴我。除了大家不斷褒獎南条之外,有其他可疑之處嗎?」
  木影從球場站起身,拍掉制服上的沙土。
  「可疑之處……這麼說起來,我今天悄悄躲進接送你的車子,藏在後車廂中……」
  「後車廂!?」
  帝錯愕不已,木影笑著擺了擺手。
  「啊,不要介意這件事,我總是這麼做。」
  「我當然會介意!妳總是在我後頭做些什麼啊!?後車廂!?咦!?」
  聽到對方揭露了與正題無關的真相,帝感到一陣寒意。
  「這只是我搜集情報的手法之一。不過,今天跟平時不太一樣……後車廂有些狹窄,彷彿多了一個人……」
  「屍體嗎!?」
  「啊,請別介意這件事,沒什麼問題。」
  「大有問題吧!」
  「比起那件事,司機的開車方式比較有問題。司機的駕駛方式比平時更粗魯,我在後車廂不斷撞來撞去。真是的,希望司機能多為了後車廂的乘客著想。」
  木影抱著雙臂,嘟起嘴。
  「一般人不會料想到後車廂有人吧……」
  儘管帝感到錯愕,但他認為對方現在的發言,隱藏著重要的線索。
  「除此之外呢……?妳有發現不尋常的事嗎……?」
  「這個嘛,我平常總是躲在教室天花板,調查你的狀況。」
  「妳是忍者嗎!?」
  「我今天打算潛入天花板時,牆壁上的洞竟然被人封了起來。不對,感覺像是牆壁本來就沒有任何洞穴……」
  木影疑惑地皺起眉頭。
  「是喔……」
  帝凝望著校舍。
  名校──蒼世學園。
  只有富家子弟和名家子嗣、才華洋溢的獎學金生才能入學的高中,歷史悠久的校舍看起來威嚴莊重、充滿魅力。
  這是帝相當熟悉的景象,一切都與平時相差無幾。
  然而,木影提供的情報,似乎顯示出某個讓人震驚的真相。
  「還、還有……這可能只是一件小事……」
  木影難以啟齒似地開口。
  「怎麼了?」
  「其實……學校裡還有另一個我……啊,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啦!是我想太多了吧!」
  「這件事很嚴重吧!怎麼會這樣!?對方現在在哪裡!?」
  帝探出身子。
  「那、那個……我在樓梯上遇到對方時,對方突然抓住我,但她的腳一滑,頭撞到地板,失去意識……我怕她腐壞,便把她放在家政教室的冰箱裡。」
  「這樣沒問題嗎……?」
  帝不希望警察把同學帶走。面對混沌的召喚者時,果然不能掉以輕心。
  儘管如此,竟然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這個衝擊的真相讓帝浮現許多想法。他利用搜集到的資料,彙整出數個假設。
  「帝同學呢?除了姬沙之外,還有其他事情讓你感到不對勁嗎……?」
  「有啊。」
  「什麼事?」
  「味道不太對。今天的教室充滿生髮水的味道。」
  「生髮水是爸爸們擦在頭髮上的保養品嗎?」
  帝點了點頭。
  「對啊,男高中生不可能會用生髮水。至少我昨天沒聞到那樣的味道。事情有點古怪……」
  木影臉色蒼白。
  「難道說,男高中生的掉髮率急速上升……」
  「不可能吧。」
  「不可能啊……」
  帝點了點頭。
  「總之,我想搜集更多情報。瓦屋,妳的手機能用嗎?」
  「我的手機可以用,但收不到訊號。昨天明明還滿格的……」
  木影不知所措地望著手機。
  「我也是,沒辦法用定位系統。我會試著走出學校看看。」
  「如、如果擅自跑出去,會挨罵喔!」
  「也是,但我想試試看。」
  「咦……咦咦……」
  帝帶著困惑的木影離開球場。
  後門與體育場相連,可以通往校外的車道,但後門的欄杆緊閉。帝企圖打開門,門上卻綁著掛鎖,無法打開。
  他爬上柵欄,企圖從後門溜出去。
  「北御門!你在做什麼!不可以逕自外出!」
  導師氣喘吁吁地衝了過來。
  帝乖巧地爬下欄杆。
  「不好意思,我的上課講義飛出去了,距離校園不遠,我可以去撿回來嗎?」
  老師破口大罵。
  「不可以!規矩就是規矩,你也清楚這一點吧!已經開始上課了,趕快回教室!」
  「……我知道了。」
  帝和木影兩人回到校舍。
  木影抓著相機,畏畏縮縮的。
  ──看來對方無論如何都不想讓我出去……
  帝也不能使用手機,這所學校宛如陸地上的孤島。
  他感受著導師的視線刺向自己的背部,思考著現在的狀況。


  帝回到教室後,美月低語。
  「怎麼樣?帝,你知道什麼了嗎?」
  「我大概有點頭緒了,但還無法確定。」
  「你一定能知道真相的。要是你因為這件事而輸給姊姊,人家會很困擾喔!」
  「我輸了妳會很困擾?這是怎麼回事?」
  「要是你成了姊姊的囊中物,她一定不肯讓人家跟你約會。」
  聽到對方若無其事的語氣,帝面露苦笑。
  「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和妳約……」
  「人家一定會跟你約會喔?人家很喜歡你,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想約會看看了!」
  美月揚起天真無邪的微笑。如果將姬沙性格中扭曲的部分去掉,成為一個率直的人,大概會成為這樣的少女吧。不過,個性不扭曲的姬沙就不是姬沙了。
  「等、等一下……你們兩個為什麼貼在一起?你可以不要誘惑我妹妹嗎?」
  姬沙焦躁不安地接近兩人。
  「呀──姊姊要殺了我──」
  美月惹人憐愛地眨了眨眼,與帝拉開距離。
  「我才沒有誘惑她。」
  「明明就有!你怎麼老是隨便追求女生啊!你午休時間也和瓦屋同學偷偷摸摸地交談,你到底在做什麼?」
  「咿……!?」
  木影坐在與三人有些距離的位置上,肩膀一抖。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才沒有偷偷摸摸地跟他交談呢!只是跟他一起在整理運動場罷了!只要看到球場上留下一個足跡,我就會忍不住想打掃乾淨!」
  「妳的潔癖這麼嚴重啊?」
  姬沙蹙起柳眉。
  「是、是的!我很討厭在門把上留下自己的指紋,每當拜訪其他人的家時,我一定會把自己的指紋全部擦拭乾淨!」
  「妳是闖空門的小偷嗎!」
  帝希望木影能閉嘴。
  兩人預先統一了說詞,只要其中一方說愈多話,話中愈可能出現矛盾。因此,他們說話時最好要簡潔有力。更別說木影是召喚混沌的瓦屋一族,要是她做出多餘的舉動,不確定性將大幅增加。
  「不過,你們有必要兩個人一起整理球場嗎?」
  姬沙一臉錯愕地詢問。
  帝慌忙補充說明。
  「只有一個女孩子去整理球場太辛苦了,我才會過去幫忙。我也一直很想跟瓦屋聊聊。對吧,瓦屋?」
  「啊,對啊!跟帝同學聊天很開心!尤其是聊NASA的時候!」
  木影慌忙搭腔。
  唔……姬沙鼓起臉頰。
  「真是的,竟然毫無節操地接近我妹妹和瓦屋同學……」
  「我並不是沒有節操……」
  「北御門同學,你是在跟我玩遊戲吧……你不要搭理其他女孩,只要……好好攻擊我就好。」
  她的眼眸盈滿悲傷。
  儘管對方不是出於嫉妒而說出這些話,帝仍感覺脖子發燙。
  「不要擔心。我的眼裡只有妳。」
  「這、這樣啊……」
  姬沙聲如細絲地低語。
  回到自己的座位後,她拿起讀到一半的書。
  她似乎開始將心思集中在書本上,看也不看帝一眼,耳朵卻染上嫣紅。


  第六堂課在數學老師用數學比喻姬沙的優美後,劃下了句點。
  帝確實比任何人都清楚姬沙的美貌,然而,聽到他人花了一小時談論姬沙的外貌,仍讓他心生畏懼。
  不過,他心中依舊湧出少許(我的審美觀果然沒錯……南条是日本第一……不,世界第一的美人……)想法,這樣的想法也讓他對自己感到畏懼。
  他似乎慢慢被周圍的人影響,或者該說是吞噬。他感受到一股無窮無盡的毛骨悚然感。
  帝跟同學們告別後,沒有走向等待在校園的北御門家車,也沒有跟同學們談笑風生,而是跟木影兩人悄悄溜出教室。
  「……帝同學?你為什麼不回家?」
  木影走在他身旁,輕聲低語。
  帝也留意著走廊的學生們的視線,低聲答覆。
  「就算直接回家也解決不了問題。我必須揭露南条的陰謀,否則這件事將會重演。」
  木影瞪大眼睛。
  「陰謀!?難道NASA──」
  「這件事跟宇宙無關。我剛剛說這是南条的陰謀吧。」
  「可是,世界上真的有外星人喔!只是NASA和CIA隱瞞了外星人的存在!51區曾經數度──」
  「我下次會好好聽妳談這件事。」
  「嗚……」
  對方似乎打算侃侃而談,但帝先發制人,讓木影懊惱地閉上嘴。儘管木影來自情報販子家族,不過她現在正是容易受古怪情報影響的年紀。
  木影嘟起嘴。
  「……那我們約定好了喔。你下次一整天都要聽我談論NASA的陰謀喔。」
  「喔、喔……」
  「而且你必須寫心得。」
  「如果是四百字以內……」
  自己會不會只是延後拷問的時間?帝感到擔憂。
  但現在必須集中在姬沙的陰謀上。
  「瓦屋,我們有辦法前往妳平時監視我的天花板嗎?我想悄悄觀察我們的教室。」
  「觀察?為什麼?」
  木影疑惑地歪著頭。
  「我想看看我們不在時,其他同學在做些什麼。姬沙說不定會對那些傢伙下指示,或是收買他們。總之,我想搜集證據。」
  只要找到確實的證據,自己就能將姬沙逼到絕境。
  「原來如此……因為牆壁上沒有洞,我們沒辦法輕易潛入,不過只要在牆壁上挖洞就好了。」
  「好,妳帶我過去吧。」
  「是!」
  木影點頭答應。
  她帶帝來到帝教室的正上方、當作倉庫使用的空教室。
  當地出土的土器和化石,堆在農家搬運橘子等農作物時使用的塑膠器具中。
  ──這裡的味道果然也不一樣。
  這間教室總是蓄積了一股老舊發霉的味道,今天卻散發潔淨的氣味。
  在帝腦中,這場陰謀的樣貌愈來愈清晰。
  然而,這樣還不足夠,他必須取得最後一塊拼圖。
  「這裡的牆壁壞了,所以我總是撥開壁紙,偷偷潛入裡面……」
  木影指向牆面,但牆壁沒有龜裂或縫隙。
  「嗯~我應該有辦法摧毀這個脆弱的牆壁。」
  帝使用搜刮而來的錘子和鋸子等工具,小心翼翼地不發出任何聲音,在牆壁上鑿洞。
  木影輕聲歡呼。
  「謝謝!這麼一來,我明天又可以偷偷監視你了!」
  「從我發現妳惡形惡狀的當下,就已經不算是『偷偷監視』了!」
  「啊……請你忘了今天發生的事!」
  「誰忘得了啊!」
  今天從一大早就發生了許多不對勁的事,導致帝受到強大的衝擊,不可能喪失記憶。
  「裡面的路錯綜複雜,我來帶路!請跟著我前進!」
  木影英勇地拋下這句話,潛入洞穴中。
  帝跟在木影身後爬入洞穴。
  牆壁中狹窄難行,放眼即是無窮無盡的柱子和電線。多虧了從縫隙射進的光線,他們能看到四周的狀況,卻仍窒礙難行。
  木影開先鋒,兩人排成一列,爬進牆壁中。
  她小巧的臀部勢必占領了帝的視線。他在密閉空間中無法移開視線,只能盯著同學不停在眼前搖晃的下半身。
  而且,木影似乎沒有餘力在意自己的穿著,她的制服裙掀了起來。大腿內側的雪白肌膚以及守護少女的薄薄一層布一覽無遺。
  這樣的情景一直在北御門眼前搖曳。儘管他在嚴格的規矩下長大成人,意識仍開始模糊。



  「啊,我走錯路了!」
  「唔唔!?」
  木影突然停了下來,帝的臉猛地撞向木影的臀部。
  他的鼻子埋進柔軟的布料中,甘甜的香氣流進肺部。
  「呀!?帝、帝同學!?你在做什麼啊……你竟然碰這種地方,你這樣很變態喔。」
  「還不是因為妳突然停下來!」
  「請你拉開距離……好癢……不可以這樣……」
  「那妳別後退啊!」
  「前面沒有路了!」
  花了漫長的時間,兩人才推擠著彼此,回到道路分歧點。
  來到較為開闊的地方後,帝調整呼吸。
  「唔……這是醜聞……」
  帝悲痛地握緊拳頭。
  他的臉竟然碰觸了女同學的下半身,而且還是碰到對方的內褲,光是這件事就足以構成性騷擾了。要是木影不小心走漏風聲,北御門家的名聲將受到玷汙,成了猥瑣一族。
  「那我們走吧。往這邊走!」
  木影再次開始移動。
  「啊,那個,瓦屋,剛剛發生的事情是意外,妳可以保密嗎……畢竟那是不可抗力……」
  「什麼?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木影不可思議似地瞪大眼睛
  為了不讓對方認為自己認了罪,帝慎重地挑選言詞。
  「就是我們剛剛不小心碰撞推擠的事……」
  木影爽朗地笑道:
  「哈哈,請別介意。畢竟這裡太窄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妳是女神嗎!?」
  「我也很抱歉,一直用臀部推擠你。你很難受吧?」
  「不……不要緊……」
  帝反而差點被召喚至極樂世界。要是他把這件事告訴對方,對方一定會生氣,因此他決定嚥下這些無謂的發言。
  木影和帝在牆壁隙縫間爬行。
  「如果這不是外星人闖的禍,那麼這間學校究竟怎麼了……?南条同學果然有什麼計謀吧……?」
  「她大概想利用從眾效應吧。」
  「從眾效應……?那是什麼啊?」
  木影想轉頭望向帝,頭卻因此撞到牆壁。
  「人們總是會受到周遭人的評價影響吧?明明是普通的料理,要是大家都說好吃,其他人也會覺得好吃。」
  「確實會發生這種狀況。」
  「這就是從眾效應。日本人特別容易受到旁人評價的影響。」
  當情報資訊節目介紹有益健康的食品後,該食品會立刻被主婦們一掃而空。
  「南条利用這個特質,讓學校裡的人稱讚自己,藉機洗腦我,讓我感覺她真的很優秀。甚至想讓我也跟著稱讚她。」
  「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因為……她有很多苦衷吧。」
  帝不能把戀愛遊戲告訴木影,於是含糊其詞。
  「問題在於,她是怎麼操縱學校那些傢伙的?」
  「她果然收買了那些人吧。」
  「如果事情真的這麼單純就好了……但策劃者可是南条。」
  兩人終於來到教室正上方。
  帝小心地不發出任何聲響,用錐子在天花板上鑿出小洞。
  他切下一塊細長方形的區塊,迅速將切除的部分撿起來,以免掉到下方。
  兩人並肩趴在地上,從洞口窺視教室。
  眼前看到的情景是……
  態度莫名鬆懈的同學們。
  「呼~結束了結束了!」
  「主任,回去時要不要喝一杯,我找到一間不錯的店。」
  「現在放鬆還太早。直到接獲監視對象搭上車的報告,我們都沒辦法安心。」
  「妝糊掉的人快趁現在重新上妝!」
  「我家的小孩發燒了,可以早退嗎……?」
  「可以,已經放學了,就算少了一個同學也不要緊。」
  「我這個月必須多加班,我可以盡情工作!」
  「需要有學生留在校內進行社團活動的時候,就交給你吧。」
  不管怎麼聽,這都不是高中生之間的日常對話。
  木影開始發抖。
  「發、發、發……發生了什麼事……?這是在拍戲嗎……?我們身處於電視節目之中嗎……?」
  「不……不是吧。」
  帝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這究竟……?我們學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裡不是我們的學校。」
  「咦……」
  木影用力眨了眨眼。
  帝彙整至今搜集到的情報,埋頭思考。
  「瓦屋……妳知道Big Con嗎?」
  「Con是詐騙的英文……大騙局?」
  「是的。過去的詐欺師曾施行過的巨大詐欺。為了矇騙目標人物,他們包下整間店,雇用大量演員扮演店員和客人,使目標人物身邊充斥進行角色扮演的詐欺師。」
  「這跟我們學校現在的狀況有什麼關係……?」
  木影疑惑地歪著頭。
  兩人的同學們正在下方『休息』。有人正在發放運動飲料給同學們,這模樣並不像是放學後的教室會有的景象。
  「這間學校……恐怕是舞台布景。包括妳遇到的冒牌貨,這間學校的師生全是南条準備的演員。為了洗腦我,她想出了這個策略。」
  「整間學校全是舞台布景!?怎麼可能!」
  「不,南条家家財萬貫,人脈很廣。我平時不會在車上睡著,今天早上卻沉沉入睡。對方大概讓我聞了催眠瓦斯。他們趁我睡著時,開車送我到現在這個地方。」
  手機只有今天收不到訊號。
  導師堅持不讓我們逃出校外。
  學生們對姬沙讚不絕口。
  各種要素都印證了帝的結論。
  「可、可是,她不可能找得到外觀神似學校全體師生的冒牌貨吧……」
  「她不用去找外貌相似的人。現代化妝技術精湛。瓦屋,妳也認為今早接送我的司機開車很粗魯吧?他們一定替換了司機。」
  木影用手掌壓住嘴巴,臉上失去血色。
  「我們必須快點逃跑……他們會放我們回家嗎?」
  「會吧。然後明天,他們會繼續帶我們來這所偽造的學校。」
  只要使用從眾效應,連續花上幾天、幾週、甚至幾個月洗腦,就連意志堅強的帝也會遭到吞噬。
  這就是南条姬沙的意圖。
  姬沙一定是想等帝變得軟弱,徹底迷上自己後,讓帝全力服從自己。
  「我、我們去報警!現在就去警局!」
  木影急忙想返回牆壁的入口。
  「等一下,不要這麼著急。我們可以用一個更有趣的手段。」
  「什麼手段……?」
  「南条現在認為自己站在絕對優位,將我玩弄在她的手掌心。也就是說……她現在毫無防禦力!」
  「防禦、力……?」
  「是啊。南条現在放鬆了戒備,我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看到木影一頭問號的模樣,帝賊賊一笑。


  帝在玄關前的走廊發現姬沙。
  帝過來找她時,她正盯著貼在走廊公告欄的成績單,大概是在演戲吧。她會等在這裡,應該是為了確認帝有乖乖搭上接送的車子。
  美月站在姬沙身旁滑手機。
  「哎呀,北御門同學,你還待在學校啊。」
  姬沙若無其事似地打招呼。
  她其實早就知道帝還留在學校。帝在路途中發現了幾個巧妙隱藏起來的監視攝影機。
  「真巧,南条,我正好在找妳。」
  「怎麼了?你要跟人家約會嗎!?」
  美月踩著小跳步衝向帝。
  「不,我是要找妳姊姊。」
  「咦──?人家也姓南条喔!你害人家誤會了,必須負起責任,請人家吃聖代──!」
  「下次吧。我現在有點忙。」
  帝對美月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對方不要妨礙這場遊戲。
  「……嗯,這樣啊。你一定要請人家喔!」
  美月似乎感受到帝的意圖,乖乖地退開。
  帝再次面對姬沙,咽了一口口水後開口:
  「那麼……南条。」
  「是、是的。」
  或許是聽到帝嚴肅語氣,姬沙全身僵硬。
  「不好意思……妳接下來有時間嗎?」
  「這、這個嘛……你有什麼事?」
  「我有事要告訴妳。這件事很重要,我想跟妳單獨談一談。」
  「這樣啊……那我們去西棟的空教室吧……」
  姬沙小聲說完,背對著帝邁開步伐,但帝沒有看漏她的眼眸閃過一抹勝利的喜悅。
  姬沙一定是認為帝要跟自己告白吧。她相信自己的計謀成功了,認為帝遭到了洗腦。
  不知道是不是帝的錯覺,姬沙在走廊上行走時,步伐有些跳躍,甚至還哼著歌。
  ──南条,妳未免太興奮了吧!妳現在可是毫無防備啊!
  姬沙偶爾會流露出如此孩子氣的模樣,相當惹人憐愛。
  如果兩人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學,自己真的跟對方告白的話,一定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事情的發展也會更單純。
  然而南条和北御門是宿敵,帝和姬沙是交戰對手。
  這是不可能更改的事實,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得到姬沙。
  帝懷抱背水一戰的決心,踏進空教室。
  「這裡……可以吧?」
  「嗯,可以。」
  「要鎖門嗎?最好不要有人干擾……」
  學校裡的師生其實是演員,不可能會進來攪局。要是姬沙知道帝發現了這一點,帝就頭大了。
  所以帝裝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
  「我們姑且關上門好了。」
  「要把熱熔膠灌進鑰匙孔嗎?」
  「不用做到那種地步。」
  看到姬沙理所當然似地提出這個選項,讓帝不寒而慄。
  教室鋪著嶄新的木材地板,亮光漆閃閃發亮。桌椅被推到教室角落,拉長的影子投射在空出來的地方。
  從靠近走廊的窗戶可以看到木影的頭在搖晃。
  為了讓姬沙自白,獲得證據,帝拜託木影跟蹤自己並拍照錄影。但他其實是為了讓木影拍下自己在戀愛遊戲中獲勝的瞬間。
  但對方躲藏的方法不太妥當。姬沙說不定會察覺到木影的存在。
  為了不讓姬沙看向走廊,帝移動到靠近校園的窗戶,誘導姬沙的視線。
  「所以……北御門同學,你要談什麼?」
  姬沙忸忸怩怩地詢問。她的視線游移,手指緊抓著裙子。
  ──可惡……在這種節骨眼,她還是這麼可愛……
  帝忍不住想要認真地跟對方告白,但他重新振作起來。要是失去理智,不但無法攻陷姬沙,還會讓自己沉入深淵。
  「其實……我今天不太對勁……」
  帝如此坦白,語氣中洋溢著困惑。
  「不對勁……?你覺得有人在腦中直接跟你對話嗎……?」
  「不是這種不對勁。」
  「難不成……你的手臂上長出香菇……?」
  「也不是這種不對勁。」
  帝開口之際,望向走廊。他看到木影離開空教室。
  ──喂,妳要去哪裡啊……?
  帝感到錯愕,但他沒有餘力介意這種事。
  接下來,他必須小心謹慎地發言。
  他必須避免明確地表示好感,又要讓姬沙確信自己將大獲全勝,並誘導她,讓她不小心表示好感。
  儘管這項挑戰的難度極高,可是只要計畫成功,他將獲得莫大回報。
  帝繃緊全身上下的神經,緩緩開口:
  「那個……我現在才知道,妳這麼受歡迎……」
  「就、就是說啊!我很受歡迎喔!畢竟我聰明伶俐、才色兼具、完美無缺!」
  儘管姬沙驕傲地挺著胸口,表情卻有些微妙。
  畢竟,她平時根本稱不上受歡迎,甚至一個朋友也沒有。雖然說是為了遊戲,不過聽到自己雇用的工作人員化妝成同學的模樣,對自己讚不絕口,她一定感到非常空虛。換作是帝,一定會想用軍刀自縊。
  帝察覺到姬沙的心情並感到憂傷的同時,仍繼續展開攻勢。
  「我重新思考過了,妳真是了不起的傢伙。但我有點懊悔,明明我才是第一個發現妳優點的人。」
  「我的優點……?」
  姬沙嚇得身體一顫,微微探出身體,瞳孔擴大。她明顯想聽帝對自己的評價。
  「是啊,妳明明看起來完美無缺,有時候卻意外地疏忽大意。這一點特別可愛。」
  姬沙的臉龐突然染上紅暈。
  「我我我我我我才沒有疏忽大意呢!我隨時都很完美!請不要小看南条家的繼承人!我、我才不可愛呢!」
  「不,妳很可愛。譬如說,妳看起來明明很冷靜,卻馬上就感到害羞。」
  「我哪有害羞!」
  「妳在害羞吧,都滿臉通紅了。」
  「我哪有滿臉通紅啊!這只是在流血罷了!因為我的整個臉都在流血!」
  姬沙用雙手遮住臉。
  帝從指縫間窺見姬沙盈滿淚珠的雙眼,她的耳朵也染上緋紅。
  看到對方可愛的反應,就連展開攻勢的帝也感到小鹿亂撞。畢竟他不斷稱讚心儀的女孩可愛,沒辦法保持平常心。
  他按捺差點變得驚慌的聲調,抓住姬沙的手腕,讓她的手不再遮住臉龐。
  「妳果然臉紅了,竟然遮住如此美麗的臉龐,未免太浪費了。」
  「啊……唔……」
  姬沙一個踉蹌,倒向窗邊,一副害羞的樣子咬著嘴唇,視線逃至窗外。
  「北御門同學今天真的太奇怪了……難道效果太強了嗎……」
  「效果?」
  「沒、沒事。」
  姬沙慌忙搖頭。
  帝壓低聲音。
  「可是,看到妳這麼可愛,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妳,讓我有點沮喪。」
  「咦……」
  「我說得沒錯吧?妳長得超級美麗,又受班上同學歡迎,頭腦又聰明……就算我跟妳告白,妳也不會理會我吧?」
  「沒這回事!」
  姬沙立刻回答。
  「明明就有。南条,妳對我沒有感覺吧。」
  「這、這個嘛……呃……我當然對你沒感覺……」
  「妳看,我就說吧。」
  「可是可是,你比成年人更成熟,長得又帥氣!」
  「帥氣……?」
  這是帝首次從對方口中聽到這個字眼,他的思緒開始混亂。
  ──冷靜,我要冷靜……要是聽信對方的話,我會輸掉比賽……
  帝叮嚀自己。
  姬沙滔滔不絕地說:
  「那個,我並不認為你長得帥喔?只是就一般人的眼光來說罷了!我曾經聽到有女生這麼說!既然你外貌出眾,我還是有可能會喜歡上你!再說,依照遊戲規則,我一定要回應你的心意!」
  「我不希望妳勉強自己回應我。我希望妳能確實得到幸福,我只能抽身……」
  帝難受地低下頭,企圖轉身離去。
  此時,姬沙慌忙抓住帝的手臂。
  「等、等一下!我沒有勉強自己!我很樂意──」
  上鉤了。
  看到自己明明即將獲得勝利,獵物卻企圖逃之夭夭,姬沙大概感到焦急不已。
  人容易在焦急時拋出輕率的話語。愈擅長縝密擬定策略的人,愈不習慣應付突發狀況。
  帝相信自己能贏得這場遊戲。
  此時,兩人上方傳來破碎聲。
  伴隨著淒厲的哀嚎,某個東西從天花板墜落而下,刺進地板。
  是木影。她的下半身埋進地板的洞裡,一臉茫然。
  教室的空氣立刻凍結。
  「………………」
  「………………」
  「………………」
  三人皆僵著不動。
  讓人難以忍受的沉默。光是要形容當下的氣氛,就讓人呼吸困難、坐立難安。
  木影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的。」
  她彷彿在為自己找藉口,輕聲低語。
  但她的發言甚至不算在為自己辯解。
  瓦屋一族的愚蠢曾打亂許多人的計畫。這是帝首次對這一點感到憤恨不已。
  「瓦屋……同學……?妳的身體……刺進地板裡了喔……?」
  姬沙用沙啞的聲音告訴對方。
  木影不斷掙扎,拚命想從地板的洞中爬出來,卻無法如願。
  「帝同學,對不起!我從走廊沒辦法清楚拍到照片,也錄不到音,所以才爬上天花板。沒想到天花板整個掉下來了!真的很抱歉!」
  「喂、喂……」
  帝冷汗直冒,要是對方說錯話,姬沙就會發現他的意圖。
  他對木影使眼色,示意對方閉嘴並離開房間後,木影用力點了點頭,彷彿在說『好的,這裡就交給我處理!』。
  ──不,我沒有要交給妳處理啊!妳只要負責拍照就好!
  帝拚命用心電感應告訴對方,很遺憾,這個世界不存在超能力,對方感應不到他的想法。
  木影拚命爬到地板上,從相機中取出記憶卡,連同開啟錄音應用程式的手機,一起舉向姬沙。
  「姬沙!我已經知道這是假的學校了!妳綁架帝同學跟我的證據就在這裡面!妳死心吧!」
  她哪有綁架妳,是妳逕自跑進後車廂裡的吧!
  帝在心裡吐槽。
  「嗯……原來如此……」
  姬沙緩緩地交互望著帝和木影。
  儘管她的臉頰仍泛著紅暈,眼神卻恢復平時的聰慧。
  「北御門同學真有一套,你不只看穿我的計謀,還假裝沒發現,企圖設計我……我差點就要上鉤了。」
  儘管帝感到氣餒,仍試圖提出抗議,要求對方判定自己獲勝。
  「妳剛剛上鉤了吧?妳打算說『北御門同學,我很樂意與你交往』吧?也就是說,我贏了這場遊戲吧?」
  姬沙雙手抱胸。
  「什、什麼!?我才沒打算說這種話!我差點脫口而出的是『北御門同學,我很樂意殺了你』!」
  「太嚇人了吧!依照剛剛對話的走向,妳為什麼會突然想要殺我啊!」
  「有什麼關係,每個人在這方面的想法都不同啊,這是我的自由吧!」
  「當然有關係!日本不是這麼自由的國家!」
  帝不記得自己穿越到了開拓時期的美國西部。
  姬沙的手指指向帝的鼻尖。
  「北御門同學才是,你剛剛還表現出一副沮喪的模樣,聲稱自己配不上我吧!?那等於是承認你喜歡我吧!?」
  「這根本是兩碼子事!我沒說過我『喜歡』妳吧!」
  「你根本在狡辯!」
  「狡辯的是妳吧!」
  「你趕快承認你喜歡我,這樣才落得輕鬆!」
  「誰喜歡妳啊!」
  姬沙和帝隔著咫尺之遙,瞪著彼此。由於兩人剛才宛如戀人般竊竊私語,打得火熱,所以現在迸發出的憤怒火花也相當激烈。
  木影慌張地阻止兩人。
  「不、不好意思,請別打情罵俏……」
  「我們才沒有打情罵俏!」「這哪是打情罵俏啊!」
  「咿!?」
  在南北兩方瞪視下,木影縮起身體。


  姬沙坐在加長型轎車中,從假學校返家。
  「就差一點點……就差一步,我就能籠絡北御門同學了……」
  姬沙將手撐在窗邊,撐著臉頰嘆氣。
  「好可惜喔──!可是姊姊已經很努力了!妳很努力喔!」
  妹妹美月坐在寬敞的車內,依然悠哉地滑著手機,不時露出賊賊的笑容。
  「美月,妳好像很開心……」
  「嗯──?人家當然開心囉!人家交了新朋友!」
  「那真是太好了……」
  姬沙有點好奇美月的新朋友是誰,但她現在沒有力氣追究這件事。
  映照在車窗上的夜景眩目耀眼,姬沙卻黯然傷神。
  「我為什麼會失敗呢……美月,妳沒有跟北御門同學說些多餘的事情吧?」
  姬沙望向美月。
  「怎、怎麼可能~人家怎麼可能這麼做。」
  「說得也是……妳還想活命嘛……」
  「對啊對啊──!我還有很多沒抽到的角色呢!」
  不知道為什麼,美月坐到離姬沙最遠的位置上。
  「那麼……究竟是為什麼呢……?」
  謎團不斷增加。
  「不、不提這件事了!妳這一天沒有浪費掉喔!妳看,帝不是說妳很可愛嗎?」
  「………………………………!!」
  聽到美月提起這件事,姬沙的臉開始發燙,彷彿就要爆炸。
  自己心儀的帝反覆稱讚自己可愛又漂亮。
  就算這只是他作戰的手段,聽到這些話仍讓姬沙感到欣喜,得以長命百歲。
  「啊──姊姊,妳現在滿臉通紅喔──」
  美月調侃似地笑道。
  「不、不是的……這是……他大概不是真心那麼說……」
  姬沙害羞地扭動身子,纖瘦的身體縮成一團。
  「是嗎──?我覺得他很認真喔──?」
  「絕、絕對……不可能啦……」
  然而,姬沙的少女心希望不是這麼一回事。


  由於帝等人沒有提出假單就前往假學校,導致真正的學校認為他們三人蹺課,命令他們打掃資料室,當作懲罰。
  「北御門家人竟然被罰做勞動服務……這是醜聞……」
  莫大的失敗讓帝抱頭苦惱。
  「別埋怨了,趕快結束這一切吧。南条家的人不該從事這種單純的肉體勞動。」
  姬沙坐在講桌上,高傲地蹺著腳。
  「嗚嗚……為什麼我也要受罰……」
  木影邊啜泣邊擦窗戶。
  「南条,如果妳想早點結束工作,就給我來幫忙!妳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坐著不動!」
  「哎呀,對於智囊來說,我的工作就是下指令吧?」
  「打掃不用動腦!快動手啦!」
  「真拿你沒辦法……」
  姬沙鼓著臉頰,跳下講桌,開始用掃把掃地。
  但她完全沒有掃起灰塵,地板也沒有變乾淨,只有細小灰塵在空中揮舞。
  「灰塵為什麼不聽從我的命令……!?」
  「別對灰塵生氣,要用這種方式掃地。」
  帝奪走姬沙手中的掃把,示範給對方看。姬沙乖乖地盯著帝。
  北御門家世顯赫,但他們會把打掃當作其中一項修煉。對於南条家大小姐來說,這種卑賤的勞動工作已經超出她的理解範圍了吧。
  「那個……北御門同學,我想問你一件事……」
  姬沙尷尬地開口。
  「什麼事?」
  「你之前在冒牌學校企圖反擊我時……你說的話裡參雜著幾分真心話?」
  「咦……?」
  帝停下打掃的動作,凝望著姬沙。姬沙面紅耳赤,視線四處游移。
  「那、那個時候,你不是……說、說我很可愛嗎?那也是你的作戰手法嗎?還是說……」
  「不告訴妳。」
  帝是個笨拙的人,沒辦法再三說出真心話。
  那一天,他滿心只想著要在遊戲中贏過姬沙。
  然而,他後來想起自己說出的做作台詞時,總是羞恥到想死的地步。
  「真、真是的!告訴人家啦!」
  「我拒絕。妳必須集中精神打掃,否則這項工作永遠不會結束。」
  「拜託你!這跟遊戲勝負無關!」
  「辦不到,我已經不記得了。」
  帝堅決地搖頭。
  「你別這麼壞心眼嘛!我願意付錢!給你一億!」
  「我不需要一億!」
  「如果你不開口,我會幫你打自白針!」
  「就算妳打自白針,我也不會告訴妳!」
  「我很好奇!說嘛、說嘛!」
  姬沙拚命拉扯著帝的袖子。
  她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帝希望她能繼續拜託自己。
  然而,帝絕對不會將答案告訴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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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破壞行動


  放學後的走廊上,學生們享受著短暫的休息時光。
  許多名門子弟就讀於蒼世學園,他們討厭嚴格的家風,喜歡待在校內。結果導致社團活動興盛,許多人也花費心力在委員會上,因此放學後的校園熱鬧非凡。
  姬沙走在帝身邊說:
  「哎呀,北御門同學,真巧,我們的回家路線一樣呢。」
  「因為我們都要去校門口!」
  「你竟然刻意跟我走同一條路回家,我可以判斷這是你在對我示好嗎?也就是說,我贏了這場比賽?」
  「我剛剛說了吧,因為我們都要去校門口!」
  乍看之下姬沙似乎是在刁難帝,但姬沙不可能使出如此單純的攻勢,她一定準備了數種追擊手段。考慮到這一點,帝嚴加戒備。
  「你好呀──!帝,歡迎回來──!」
  兩人抵達校門口後,傳來開朗的嗓音。
  美月身穿國中部制服,揮舞著書包,面露笑容。儘管高中部學生稀奇地對她行注目禮,她卻絲毫不以為意。
  「歡迎回來……我現在才要回家耶。」
  「別這麼吹毛求疵!既然姊姊和你一起回家……看來是這麼一回事吧!?你們終於開始交往了!?」
  「才沒有!」
  帝立刻否認,美月卻不聽他說話。
  「是這麼一回事吧……照這個走向,是預計等等要到我家三個人一起玩吧!?」
  「咦?是嗎?怎麼辦……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姬沙倉皇失措地移開視線。
  「不,才不是這樣。要是南条家看到我登門造訪,我們兩家都會引發大騷動吧。」
  「只要你換上女裝,就可以自然地進出我家了!」
  「我的打扮看起來會很不自然吧!我怎麼看都不適合女裝啊!」
  「不不不──絕對很適合──姊姊也很想看帝穿女裝吧!」
  美月詢問後,姬沙面露惡魔般的笑容,點了點頭。
  「是啊……我很想見識一下(北御門同學換上女裝後屈辱到不行的模樣)呢。」
  「我最近似乎突然可以聽到南条的心聲了……是我幻聽嗎……?」
  「我介紹一個醫術高超(可以用藥洗腦北御門同學)的醫生給你吧?」
  「我果然聽得見!」
  不論如何,南条家是敵人的巢穴,帝不可能蠢到主動登門造訪。就算自己被綁架監禁,也無從埋怨對方。就算對方沒有做得這麼絕,那也會是個四面楚歌的戰場。
  美月純真地咬著指頭。
  「嗯──那麼,去別的地方就好了吧?我們一起去家庭餐廳吧!家庭餐廳!我們可以只點飮料自助吧,坐到半夜!」
  「美月……妳沒有身為南条家的榮譽心嗎……?」
  身為日本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之女,姬沙提出異議。
  「有什麼關係啊,我們去家庭餐廳嘛!人家喜歡把烏龍茶、咖啡和綠茶混搭在一起,自創新的果汁喔?」
  「裡面根本沒有添加任何果汁吧?」
  「人家心裡覺得有加果汁──」
  「就物理層面來說,確實沒有加入任何果汁啊。」
  「人家的心意比較重要──」
  帝斜眼看著爭辯不休的南条姊妹,穿上從置物櫃取出的鞋子。
  他不曾去過家庭餐廳,也相當想跟姬沙一起用餐……但他不能赴約。
  「抱歉,我今天沒時間。我必須去買點東西。」
  「人家可以陪你去購物喔?」
  「我、我也不介意陪你去。」
  「不用,家人會跟我一起去。再說,也不是什麼愉快的購物行程。」
  不如說,帝提不起勁。
  他週末要跟未婚妻見面,必須去採買見面時穿的衣服。由於他必須跟不喜歡的女人結婚,準備結婚的過程痛苦不堪。
  但他現在只能跟過去一樣,乖乖聽從家主的命令。直到戀愛遊戲分出勝負,可以把姬沙帶進北御門家為止,他只能當個順從的繼承人。
  「購物?你究竟要買什麼?」
  「噓,姊姊,不可以多問!他一定是要去買色色的東西!」
  「原來如此……北御門同學,我很鄙視你。」
  姬沙盯著帝的眼神彷彿在看垃圾。
  「不要逕自鄙視我!話說回來,什麼叫做買色色的東西啊!?」
  美月歪著頭思索。
  「你要去買一年份的女生內褲?」
  「一年份總共有幾條啊!」
  「帝一天必須要有五條內褲才活得下去,總共是一千八百條吧。」
  「你竟然需要這麼多條內褲啊……北御門同學,我很鄙視你。」
  「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想要內褲吧!」
  他不希望對方把自己當成內褲成癮者,但帝沒辦法把真正的目的告訴對方。要是他說出自己購物的目的,對方就會發現帝要跟未婚妻見面一事。
  姬沙一定會阻礙兩人碰面。絞盡腦汁思索計畫,企圖讓兩人見不上面。
  帝不想跟未婚妻結婚,但他討厭無謂的糾紛。倘若北御門家和南条家的人們發生糾紛,雙方皆會受到莫大的損害。
  「總之……車子在等,我要回去了。」
  「咦──帝好小氣──真是沒出息的男人──飮料吧──」
  「妳最後那句話是在罵人嗎?」
  看來沒什麼特別的意義。
  「北御門同學,再見,祝你有個美好的週末。」
  姬沙微微一笑。


  位在竹林深處,一塊包覆靜謐的空間,聳立著一間名為『白龍』的料亭。
  這裡提供的最高級日本料理,結合了嚴選素材和名匠廚藝。
  由於白龍美麗的女服務生們無微不至地款待客戶,這間料亭受到財政界大老的寵愛,許多改變時代的密談皆在此發生。
  在這間料亭的某一個房間,帝和父母坐在裝飾樸素穩重的包廂中。
  「靜川大人,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抽空來訪。」
  北御門家家主──帝的父親深深行了一禮。
  靜川財團的家主和妻子、女兒三人坐成一列,兩家之間隔著一張上過漆的桌子。
  靜川家家主面露微笑。
  「不,我一直引頸盼望這一天的到來。我們兩家的結合一定能讓日本奪回昔日榮光,成為領導世界的強悍大國。」
  政治聯姻。
  北御門家禁止戀愛,北御門家人不曾因政治之外的理由成婚,但這場婚事隱藏著更大的意義。
  靜川財團坐擁鐵路、汽車和報社等穩固的企業,影響力滲透至日本的每一個角落。他們的總資產遠遠超過國家預算。
  經濟巨頭靜川財團和政界巨頭北御門家──要是兩家人結為姻親,將能強行進行改革。不,他們可以讓日本改頭換面。
  「……好久不見,我是北御門帝。」
  帝朝靜川家三人行了一禮。
  兩家自古以來就攜手合作,帝曾在財政界的派對上數度與對方打照面。儘管他和靜川家的女兒最近沒有交集,但他小時候曾跟對方玩在一起。
  他現在正與姬沙在遊戲中鬥智,不是提親的好時機。但他沒辦法告訴父母這件事,只能暫時扮演北御門家的模範男人。
  「伯父、伯母、帝大人,我是靜川凜花。請多多指教。」
  名為凜花的少女靜靜地行了一禮。
  簡直就是大和撫子的化身。
  她有一頭留至腰際的烏黑秀髮,頭髮梳理整齊,充滿光澤。
  水靈大眼、優美的柳眉。
  和服包裹著婀娜多姿的身體,凜花臉上掛著內斂的微笑。
  不管是髮絲間隱約顯露的纖細脖頸或細長手指,都白皙到接近透明。
  姬沙宛如喜歡搗蛋的惡魔,與她相反的凜花,則彷彿從※高天原降臨的天女。她的美貌與姬沙不分軒輊,簡直是完美的藝術品。(編註:是日本神話《古事記》中,由天照大神所統治的天津神居住的地點。)



  北御門家的家主詢問:
  「凜花小姐,妳跟我們家的帝同年吧?妳在哪裡就讀?」
  「白瀨女子學院。」
  白瀨女子學院是日本屈指可數、歷史悠久的女校,就讀者盡是出身名家的女孩。包括老師和職員在內皆是女性,這所學校培養學生時,徹底將學生們與男性隔絕。
  自由主義派人士不時會稱這所學校為『新娘學校』,責備這裡的體制。但這所學校的畢業生需求量大,光是就讀於這所學校就能提高身價。希望女兒有個好歸屬的父母們,全將女兒送來這所學校。
  北御門家家主相當重視傳統價值觀,他滿足地點了點頭。
  「白瀨啊,那我就放心了。妳有什麼興趣嗎?」
  「我對古箏和花道稍有涉獵。」
  聽到凜花恭敬有禮的答覆,家主揚起眉毛。
  「這樣啊,希望妳能找一天來寒舍演奏。」
  「我只是稍微學習過罷了,琴藝仍不足讓各位聆聽。」
  凜花謙虛地說。
  她的應對進退合宜,是理想的新娘。
  聽到未婚妻八面玲瓏的發言,帝立刻想打呵欠。
  「帝先生,等你繼承北御門家後,打算怎麼改革日本?」
  這次輪到靜川家家主──掌管數百間企業和數十萬員工的男人詢問帝。
  帝直勾勾地凝望著靜川家家主,開口說:
  「首先,我要從政治面和行政面剔除無能之人,也會給緊抓著既得權益不放的老人們充裕的金錢,讓他們消失在舞台上。我必須進行徹底淨化。」
  「你簡直是在肅清呢。」
  「日本現在的步伐太過沉重,必須先開始清除行囊。這麼一來,才能進行真正的改革。」
  「原來如此……如果那群老人是我和令尊……你會怎麼做?」
  靜川家家主試探地詢問。
  他的臉上掛著微笑,眼睛卻不帶笑意。
  他渾身散發威嚴,彷彿在說:「小鬼,如果你膽敢隨便回答,我會讓你完蛋。」
  包括帝的雙親在內,所有人都凝望著帝。女服務員進包廂送料理時,感受到室內的氣氛,全身僵硬。
  帝勾起嘴角。
  「我當然會排除掉兩位。為了國家的未來著想,我沒有餘力留情面給家人。」
  靜川家家主面露微笑。
  「真不愧是北御門大人的繼承人。這才是值得託付祖國的人才。」
  「呵呵,畢竟我遵從家規,嚴格地鍛鍊他長大。」
  帝的父親笑道。
  「帝大人真優秀。當你在政界活躍時,我也想以妻子的身分在你背後默默支持你。」
  凜花雙手合十,面露高雅的微笑。
  靜川家家主夫妻和帝的雙親也欣然點頭。
  室外傳來潺潺流水聲,不時傳來悅耳的鳥鳴。
  真無聊。帝這麼思索。
  這個場合、氣氛以及強制要求自己娶回家的未婚妻。
  他知道凜花不是壞人,可是帝總是不自覺地拿她與姬沙──那位充滿刺激……應該說是只會帶來刺激、宛如惡魔的少女比較。
  姬沙絕對不會說出『想在你背後默默支持你』這種話。
  她反而會說『想在你背後操控你』。
  如果有人詢問姬沙的興趣,她一定會驕傲地回答『思索計謀』,如果要她演奏樂器,她一定會氣宇軒昂地演奏樂器,並在接受眾人喝采後羞紅臉。
  雖然出生在暗黑的南条一族,卻擁有華麗光輝的少女──那就是姬沙。
  「帝,怎麼了?你這樣發呆,對靜川大人很失禮。」
  「……啊,對不起。」
  聽到父親的責備,帝將姬沙的身影逐出腦外。
  母親用手掌遮住嘴巴笑道:
  「呵呵,凜花小姐太美麗了,帝才會看到出神。」
  「是、是啊,就是這樣。」
  帝含糊其辭,他絕對沒辦法說是在想別的女人。
  「帝大人,我很光榮。」
  凜花靜靜地垂下眼簾。
  「哈哈哈,你們兩個真相配。看來我們的眼光沒有錯。」
  「就是說啊。我很期待凜花小姐嫁進我們家。」
  帝的父母龍心大悅。
  但帝毫不期待。
  他清楚禁止戀愛的規定是為了防止醜聞,也十分清楚男女之情的危險性……不過他的情緒不受控制。一想到自己要與姬沙以外的女孩共度餘生,他根本高興不起來。
  他的父親環顧所有在座者,咳了咳。
  「為了更瞭解彼此,你們今天去散散步吧。帝,你要好好照顧凜花小姐。」
  「……好。」
  「帝大人,拜託你了。」
  接獲北御門家家主的命令後,帝和凜花走出包廂。


  從料亭可以徒步至一座寬廣的公園。
  這並不只是搭建在住宅區角落、徒有形式的小小空地,這座公園坐擁橫跨東西數公里的森林。
  公園內有池塘、廣場、運動場、花圃以及小型動物園,商店和餐廳也相當充實。
  帝和未婚妻凜花兩人慢慢走在林蔭小道上。
  仔細想想,這是帝首次跟女孩進行像是約會的舉動,但對方是父母許配給自己的少女,他也不會感到心動。
  ──我至少必須跟她相處兩小時,父母和靜川家才會認同吧……還剩下一小時四十八分鐘啊……
  儘管很失禮,帝依然開始計算需要的時間。
  帝不想度過痛苦的兩小時,於是試著開啟話題。
  「凜花小姐,妳喜歡戶外活動嗎?」
  「喜歡。」
  「妳喜歡去哪裡?」
  「很多地方。」
  「很多地方啊。」
  「是的。」
  「………………………………」
  「………………………………」
  兩人的對話一直像這樣,沒有辦法好好延續下去。
  凜花不會主動開啟話題,一直低垂著頭。帝甚至懷疑自己的未婚妻討厭自己。
  ──算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對凜花來說,這也是她父母決定的婚姻。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上這種對象,也可能已經心有所屬了。
  既然她是出身名家的大小姐,應該清楚自己必須捨棄情感,為政治聯姻鞠躬盡瘁。但她一定無法由衷感到喜悅。
  帝嘆了口氣。
  此時,凜花用沙啞的聲音低語。
  「對、對不起……你一定、覺得很無聊吧……」
  「不,不是這樣……」
  自己竟然在約會中嘆氣,對凜花太失禮了。帝慌忙糾正。
  「我……太緊張了……不知道該說什麼……我一直很期待跟帝大人見面……」
  「期待……?妳很期待父母幫妳決定的親事嗎?」
  「我不可以期待嗎……?」
  凜花從下方仰望著帝。她的睫毛顫抖,纖細的雙手緊握在一起。
  如果姬沙也這麼坦率就好了……帝忍不住這麼祈求。
  「呃……聽到妳這麼期待,我很開心……」
  帝和凜花最近沒什麼交集,對方為什麼會感到期待?帝無法理解這一點。
  「…………?」
  凜花歪著頭,宛如柳樹。
  小時候,帝常常在派對上與凜花相處,但那都已經是遙遠而模糊的回憶。凜花現在亭亭玉立,已經不是過去軟弱的小女孩了。
  「帝大人,這門婚事……讓你很頭痛嗎?」
  「不,我不會這麼想。」
  「你騙人。」
  凜花彷彿在責備說謊的孩子。
  「帝大人,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看也不看我一眼。」
  「那是因為……」
  她真敏銳,這是女人的直覺嗎?帝感到威脅。
  「你有……喜歡的人吧?」
  凜花對一時語塞的帝露出包容的微笑。
  「我不希望你勉強自己回答我。畢竟帝大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可是……自從今天的行程決定後,我就期待不已。」
  「不好意思……」
  帝心中萌生罪惡感。
  儘管對方是父母許配給自己的對象,但她仍是個好女孩。
  雖然他無法偽裝自己的感情,可是既然對方這麼期待,他希望對方能感到開心。帝是個耿直的人,他認為自己必須為此負責。
  他用手機確認公園的地圖後,對凜花提議:
  「……總之,我們去廣場走走吧。那裡似乎有一個很大的花圃。」
  「好的……」
  凜花頻繁地注意著後方這麼回答。
  「怎麼了?」
  「從剛剛開始就好像有人在跟蹤我們……」
  「跟蹤……?」
  帝順著凜花的視線看過去後,看到一塊樹叢在晃動。他隱約能從草叢間看到相機鏡頭、豐滿的胸部和熟悉的銳利雙眸。
  ──瓦屋,又是妳啊!
  帝在心中大喊。
  對方是充滿毅力的情報販子幼苗,甚至不惜躲在後車廂,因此帝能理解對方的行為。儘管如此,她的精力未免太充沛了。
  「那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如果對方拍攝到他跟姬沙的約會現場,事情就嚴重了。但他現在正跟未婚妻走在一起,就算對方拍到任何證據,帝也不覺得困擾。就算這樣的情報公開,對北御門家和靜川家都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沒有問題嗎……」
  「對方是常常跟蹤我的罪犯。這個人偷拍、偷窺、竊聽、跟蹤樣樣來,但實際上倒是沒做出什麼傷害。」
  這番話聽起來很駭人。最恐怖的地方是──帝完全沒有說謊。
  「對方做了這麼多舉動,卻沒什麼傷害?帝大人,你太溫柔了,我們叫警察吧。」
  「不、不用,最好別惹出太大的風波……」
  帝吞下「對方姑且是自己的同學」這句話。要是他全盤托出,凜花說不定會認為他的班級太過異常。
  「真的不要緊嗎……」
  凜花的臉色變得蒼白。
  與比可疑人士還要可怕上百倍的南条姊妹不同,凜花只是個普通的女孩,更別說她在女校成長,是一位不經世事的大家閨秀,現在的狀況大概讓她惶惶不安。
  「那麼,我們逃跑一下吧。」
  「咦?」
  凜花一臉疑惑,帝抓住她的手腕,加快腳步。
  木影慌忙想追上來,相機背帶卻被樹叢卡住,使她無法動彈。
  「帝、帝大人,那個……」
  「別說了,走這裡。」
  帝帶著凜花走進建築物陰影處,小心翼翼地躲了起來。
  由於帝仍握著凜花的手腕,凜花彷彿整個人凍住般僵住不動,屏住呼吸。
  「哇──!帝同學去哪裡了──!」
  木影的頭上插著樹枝,抱著相機走在大馬路上。由於她強行鑽出樹叢,上衣垂到肩膀,釦子鬆脫,露出肌膚,看起來狼狽不堪。
  「媽媽!有癡女!癡女!」「不可以用手指人家!她說不定會飛撲過來!」
  有一對母女甚至說了這種話。
  木影的身影遠去後,帝才跟凜花走出建築物陰影處。
  「我心跳得好快……」
  凜花按著胸口,鬆了口氣。
  「抱歉,突然抓住妳的手腕。」
  「不、不要緊!我一點也不介意!」
  凜花立刻搖了搖頭。
  「這是第一次有男人領著我前進……而且還是帝大人……我以為自己要停止呼吸了。這並不是負面的意思。」
  「這、這樣啊……」
  「是的……我很開心……」
  她穿著和服,難為情地低語。這樣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大和撫子的化身,臉頰微微泛紅。
  帝忍不住也感到倉皇失措。
  「帝大人,你總是這樣引導女生嗎?」
  「不,怎麼可能,北御門家禁止戀愛。」
  「騙人,你的舉動莫名地熟練。」
  凜花微微鼓起雙頰。
  「帝大人,我的頭髮有點凌亂,可以去梳理一下嗎?」
  「當然可以。」
  「我馬上回來。」
  凜花彬彬有禮地行了一禮後,走向附近的化妝室。
  就連她的背影都優雅不已,陽光照耀著她亂掉的黑髮,閃閃發光,宛如一幅畫。
  要是自己沒有遇到姬沙,一定會很滿意這門親事,普通地與對方結為連理,互相扶持吧。
  ──總之……我要讓這場會面順利結束。
  當他這麼思索之際──
  「哎呀,這不是北御門同學嗎?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見你,真巧。」
  一位宛如妖精的少女面露惡魔般的微笑,出現在他面前。
  「妳這傢伙………為什麼要來搗亂一切……」
  帝覺得全身虛脫。
  「咦?什麼?你在稱讚我嗎?」
  眼前的人──南条姬沙揚起惡作劇般的微笑。
  看到這位少女出現於此,最讓帝感到頭痛。
  「我怎麼可能稱讚妳!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下週見!再見!」
  帝背靠在建築物上,雙手抱胸。
  此時,姬沙站在帝的身旁。
  「妳為什麼要留在這裡!?」
  「因為你似乎不想讓我留下來?」
  「妳故意要跟我作對嗎!」
  「沒錯,我就是要跟你作對。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看到你困擾的模樣。」
  姬沙輕笑出聲。
  今天的她比平時更可愛。
  她身上穿著一件女性化的黑色洋裝。洋裝上妝點著好幾層荷葉邊,裙襬裝飾著蕾絲。
  腳上是黑色膝上襪和黑色高跟鞋。黑色鞋襪與雪白肌膚的對比極為美麗。
  頭上則別著黑鳳蝶的髮飾,還提著貓臉形狀的肩背包。
  她的服裝搭配和髮型皆完美無缺,姬沙散發的氛圍就像一隻小小的黑貓。她似乎精心打扮過,簡直像是穿著要去約會的戰鬥服。
  「北御門同學,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只是在散步,沒做什麼有趣的事。」
  「那我跟你一起散步吧。」
  「不,我想獨自散步。」
  「那麼,我跟在你後面,一個人散步。」
  「那根本是兩個人一起散步吧!」
  「不用在意,我會跟你隔著五公分的距離。」
  「妳這樣根本是緊貼在我身邊吧!這跟我在不在意無關,這樣我很難走路啊!」
  帝焦急不已。要是自己繼續跟姬沙聊下去,凜花就要回來了。
  假使姬沙知道自己今天是來跟未婚妻見面,她一定會阻礙帝和凜花。
  若凜花知道帝跟姬沙的關係,北御門家一定會透過靜川家得知此事。
  這兩個人絕不能見到彼此。他必須設法遠離姬沙。
  「北御門同學,怎麼了?你一直在冒冷汗喔?」
  「太熱了……」
  「是嗎?我覺得很涼快喔。」
  儘管帝覺得沒有勝算,仍姑且一試。
  「我問妳……如果我今天拜託妳讓我獨處,妳會怎麼做?」
  「我會卯足全力待在你身邊!」
  「我想也是……如果我拜託妳饒過我呢?」
  「我絕不會放過你!」
  姬沙的眼睛閃閃發亮,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愛。
  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帝抱頭苦惱。
  ──我現在最該做的事情,就是讓南条遠離凜花小姐。
  他這麼思索後,選擇了一個有幾分風險,卻極為有效的方法。
  「……真拿妳沒辦法。那我們去散步吧。」
  「好的!我想去池塘餵鯉魚跟鳥!」
  姬沙欣然點頭。
  ──南条的要求真可愛,畢竟她終究是女孩子嘛。
  帝對她另眼相待。


  「呵呵呵……你們這麼想要魚餌啊……真是貪婪。快點來求我啊,你們必須跪倒在我腳邊,拜託我給你們食物……」
  姬沙輕笑出聲,將魚餌(一百日圓)灑在池塘中。
  飢腸轆轆的鯉魚大軍拍打著水面,往魚餌聚集。
  「你們究竟要狼吞虎嚥多少食物才會滿足?真膚淺,全身都散發出低俗的氣質。但我不討厭忠於慾望的僕人……」
  姬沙讓僕人們(鯉魚)浮在水面、嘴巴一張一合,然後拋下更多魚餌。
  她將硬幣投入岸邊的販賣機,取出裝有魚餌的扭蛋。
  「我剛剛竟然還覺得妳很可愛,是我太愚蠢了……」
  帝喃喃自語。
  南条姬沙根本一點也不像女孩子,她依然是老樣子。
  「咦,什麼?」
  姬沙正興致沖沖地從扭蛋中取出魚餌。她的表情天真無邪,看起來純真稚嫩,看不出是南条家的繼承人。
  「沒事……」
  果然很可愛──帝感到懊惱不已,不想承認這件事。
  「你剛剛稱讚我很可愛吧?」
  「我沒說。」
  「你有說。」
  「我沒說。」
  帝打算否認到底,但姬沙高聲說:
  「你絕對有說!如果是你說我可愛,就算我待在世界另一端,也有自信能聽得到!」
  「妳有一雙順風耳呢……」
  帝錯愕不已。
  ──咦,也就是說,聽到我稱讚她可愛,她很開心囉!?是這樣嗎!?所以南条對我……不,怎麼可能啊!
  帝竟然自戀地開始自問自答,他對這樣的自己懊悔不已。
  帝基本上過著平穩的生活。然而,當他待在姬沙面前時總是會失去控制。
  姬沙驕傲地搖了搖食指。
  「所以,我聽見的確實沒錯……你剛剛說了吧,在所有生存在宇宙的物種中,姬沙是最可愛的生物。」
  「我確定自己沒有說得這麼超過!」
  帝的注意力放在公園的時鐘上。
  距離他離開洗手間附近已經過了十分鐘,凜花差不多要回來了。要是他不盡快趕回去,會讓凜花起疑。
  此時,帝的手機響了起來。
  ……聲音是從姬沙的肩背包中傳出。
  「哎呀。」
  姬沙從包包中取出帝的手機。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這樣太奇怪了!我的手機怎麼會在妳那裡!?」
  帝大驚失色,姬沙卻不以為意,毫不猶豫地按下通話鍵,接起電話。
  「是,你好?咦……?妳是誰?我嗎?我的名字不值一提。帝大人在哪裡?妳在說什麼?妳突然說這些有的沒的,就連好脾氣的我都會生氣喔?沒錯,就算我大發脾氣也不過分。」
  「妳是什麼時候偷走我的手機的!?快還給我!」
  「真是的,你不能等一下嗎!我現在正在講一通重要的電話!雖然我不認識對方。」
  「既然妳不認識對方,代表這通電話並不重要吧!」
  帝從姬沙手中奪過電話。
  他立刻將手機壓在耳邊,用手掌遮住通話孔,壓低聲音說:
  「喂?我是北御門。」
  『啊,帝大人!』
  儘管他希望自己猜錯了,但來電者仍如同他的預期,是凜花。
  帝本來擔心自己會在公園與對方走散,離開料亭後就交換了電話號碼,沒想到這個舉動竟然會適得其反。
  「抱歉,我剛剛離開洗手間一會,馬上回去。」
  『是我不對,讓你久等了。我又讓你感到無聊了吧?』
  聽到話筒另一端傳來充滿歉疚的聲音,反而讓帝因罪惡感和焦躁而滿頭大汗。
  儘管情況危急,姬沙卻企圖把耳朵貼近帝的手機,偷聽兩人的交談內容。
  「喂、喂……」
  「噓……會被對方聽見喔?」
  帝瞪向姬沙後,姬沙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輕聲低語。
  由於兩人距離太近,姬沙纖瘦的肩膀碰觸到帝的肩膀。
  她柔軟的秀髮搔癢著帝的臉頰,帝清楚自己的心跳直線上升。姬沙酸甜的芳香竄入帝的鼻腔,不由分說地動搖著他的理性。
  帝拚命保持理性,與姬沙拉開距離,守護手機。要不是時機不對,他其實想跟姬沙貼得更近……他在感到遺憾的同時,繼續跟凜花講電話。
  「不,都是我的錯。請妳在那裡等一下,我跑過去!」
  『帝大人,我不願意讓你費心,你在哪裡?我過去找你。』
  「這個嘛……呃,我很難解釋……」
  姬沙待在帝的眼前,笑著揮手。
  他能簡單說明地點,卻沒辦法簡單地解釋現在的狀況。
  『這樣啊……請、請問剛剛接電話的女生是……?』
  「這也很難解釋……」
  帝全身冷汗直冒。
  凜花用不安的語氣繼續說了下去:
  『那個女生的聲音相當可愛,年紀似乎跟我差不多……是你的朋友嗎……?』
  「她算是我的朋友嗎……大概吧……」
  帝想不出一個好藉口。
  他本來就不擅長辯解或含糊其辭。尤其是面對凜花這樣的好人,他更不願意把事情矇混過去。如果今天電話另一頭的人是姬沙,就另當別論了。
  『總之……我在這裡等你。帝大人,請你趕快回來喔。』
  到了這種時候,凜花仍維持大和撫子的風範。
  「好的……真的很抱歉。」
  帝忍不住對電話深深行了一禮。
  他嘆著氣,按下結束通話的按鈕。
  「……欸,北御門同學,打這通電話來的女生究竟是誰?」
  與帝隔著咫尺之遙的姬沙微微一笑。
  這裡的狀況也宛如地獄。
  「我必須先告訴妳一聲……這個女生不是女生。」
  「你現在不是稱呼對方為女生嗎?」
  「唔……雖然她是女生……卻有那個。」
  「你這樣自圓其說是沒有用的。」
  姬沙冷靜地指出這一點。
  「北御門同學,明明有我在,但你今天去跟誰約會了?你拋下戀愛遊戲的對手,跑去跟哪個可愛的女孩開心玩樂了?」
  姬沙戳了戳帝的臉頰。
  她的舉動惹人憐愛,眼神卻似乎充滿怒火。不,她真的火冒三丈。
  「我們並不是……玩玩而已。」
  帝慎重地挑選詞彙。對方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未婚妻,確實不是在玩樂。
  「這樣啊……就算有我在,你還是跟對方認真交往啊。」
  姬沙精準地說出帝的言下之意。
  帝漸漸無處可逃。
  「抱歉,這是我家裡的事……我必須走了,學校見……」
  「不行。」
  姬沙緊抓住帝的手。
  一抹柔軟冰涼的皮膚觸感,侵蝕了帝的皮膚。
  ──她為什麼要挑現在這麼做!現在時機不對!時機不對啊!
  帝在心中流著血淚。
  「我也想見見對方。北御門同學,你會介紹我們認識吧?」
  「怎麼可能!」
  「為什麼?你不方便讓我跟那個人見面嗎?」
  「也、也不會啦……」
  儘管含糊其辭,但他當然不方便讓兩人打上照面,這麼做毫無益處。
  「那麼,你會讓我見她吧?我會讓她聽話,讓阻礙我們遊戲的女人乖乖聽話……」
  「妳打算抹殺她吧!我不可能讓妳們見面!」
  「我不打算抹殺她,我只會抹茶她。」
  「搞不懂妳在說什麼啦!」
  「畢竟……畢竟……」
  姬沙緊握住帝的手,低聲說道。
  她的水靈大眼變得溼潤,憤恨地瞪著帝。
  帝的心臟傳來一陣刺痛。
  姬沙說不定只是為了遊戲而裝出傷心的模樣。看到有人奪走自己的獵物,或許讓她感到難過。
  但帝不想看到姬沙沮喪的模樣。
  他輕輕嘆了口氣,勸告姬沙:
  「妳別介意,她不會阻礙我們的遊戲。我不會從戀愛遊戲中抽身,只是因為雙方父母的關係,跟對方見面罷了。」
  「你是跟未婚妻靜川凜花小姐見面吧?」
  「唔唔唔!?!?!?」
  帝一時語塞。
  姬沙放開帝的手,手指抵著惹人憐愛的雙唇笑道:
  「哎呀,我說錯了嗎?上午十一點半,靜川財團跟北御門家在料亭『白龍』見面後,你跟她前往公園。你們為了促進彼此的感情而單獨散步。你上次放學後,就是為了今天去採買衣服吧?順帶一提,你買的是『布曼尼』新推出的服飾,是在荒川車站旁的店買的吧?」
  「為什麼……」
  妳為什麼會知道我的行程?帝無法擠出這句話。他太過驚訝,只能毫無意義地開闔嘴巴。
  「哎呀,你跟池塘的鯉魚真像。我當然掌握了對手的行程啊。那麼,你會把未婚妻凜花小姐介紹給我認識吧?」
  「如果我介紹妳們認識……妳打算怎麼做……」
  帝後退一步。
  姬沙緩緩走近。
  「你不用這麼警戒,我只是有點想跟她促進感情罷了……沒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只是因為這樣罷了……」
  「妳未免說了太多次『真的』了吧!」
  帝邁開步伐,全力衝刺。
  他完全沒有回頭。


  「我、回、來了……不好意思,讓妳久等了……」
  帝抵達洗手間旁邊,氣喘吁吁地跟凜花道歉。
  為了支撐住搖搖晃晃的身體,他扶著一棵大樹,但仍汗如雨下。為了甩掉追過來的姬沙,他刻意繞了遠路,消耗了大量體力。
  凜花杏眼圓睜。
  「你看起來相當疲憊,怎麼了嗎?」
  「呃……我去加班……」
  「加班……」
  「是的……加班……」
  帝覺得自己彷彿是外遇後回家的丈夫,但他想不到更好的藉口。
  然而,凜花綻開宛如女神的微笑,雙手合十。
  「原來如此,你去加班啊。我很擔心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妳相信我說的話啊!?」
  「當然囉。妻子的職責就是相信丈夫。就算我看到你和別的女人同床共枕,我還是會相信你。」
  「在那種情況下,妳應該懷疑我吧……」
  看到過度純真的凜花,帝心中的罪惡感逐漸增加。
  「那麼,我們現在去花圃吧,我帶妳過去。」
  「好的,請帶我過去。」
  凜花欣然點頭,走在帝身旁。
  陽光穿透樹木枝葉,灑落地面,兩人結伴走在林陰小道上。就算帝不配合凜花的步伐,凜花也會細心地調整速度,跟上帝的腳步。
  帝問話時,凜花會回答。帝沉默時,凜花也只勾起沉靜的微笑。
  她就像空氣一樣。
  這個女人將成為男人的陪襯,絕不會妨礙男人。
  假使跟凜花組成家庭,自己的人生將會有多輕鬆呢……帝這麼預想。他一定能過著和平又井然有序的生活,只要集中在工作上就好。這是男人們理想的生活。
  帝茫然地想像著這樣的未來。
  「哎呀!北御門同學!你在這裡啊!竟然拋下我離開,太過分了!」
  那是……
  宛如混沌的化身、將日常生活破壞殆盡的少女。
  少女面露燦爛的笑容,出現在帝和凜花面前。
  「………………」
  帝僵住不動。
  「帝大人?她是哪一位?」
  凜花疑惑地歪著頭。
  他剛才明明甩掉了姬沙,看來他太輕忽大意了。
  遇見對方後,他也不可能裝作渾然不知地離開。
  帝輕輕嘆了口氣。
  「她是我在蒼世學園的同學,叫做姬──」
  「我叫做南条姬沙。我跟北御門同學的感情非常、非常好。」
  姬沙插嘴。
  「咦……南条……怎麼可能……妳不會是那個南条家的人吧……?」
  凜花困惑不已。靜川家與北御門家自古以來就有交流,因此她知道南条家和北御門家的糾紛。
  帝焦急不已。
  「哈哈,怎麼可──」
  「就是那個南条家!既是北御門家的宿敵!也是北御門帝最大的敵人……那就是我,南条姬沙。不過,我現在是他的同學,我們相處得非常融洽……很融洽,超級融洽喔,呵呵。」
  姬沙發出自傲的笑聲。
  「妳、妳為什麼一直要強調你們的感情很融洽……?」
  「因為這是事實啊!我們幾乎整天都待在一起喔?我們隸屬於同一個委員會,經常需要兩個人單獨工作喔?比起父母,我們相處的時間更長呢!」
  凜花渾身顫抖。
  「你、你們相處的時間比父母還長……也就是說,你們是親子嗎……?」
  「沒錯!」
  「才不是!妳突然說些什麼啊!」
  儘管現況讓帝感到混亂不已,他依然瞪著姬沙。
  ──妳打算破壞我的親事嗎!?
  ──當然啊!!
  姬沙也瞪著他。兩人只用著眼神交談。
  凜花交互望著兩人,不安地低語。
  「你們看起來……很親密……」
  姬沙聳了聳肩。
  「比起父母許配的對象,我跟他的關係更親密。他跟我交談時,不會像面對某人時一樣用敬語講話。」
  「……唔!」
  凜花繞著雙手,跟剛剛沉著的模樣不同,她纖細的肩膀微微散發怒氣。
  凜花緊盯著帝。
  「帝大人!」
  「是!」
  帝忍不住挺直背脊。
  「請你也用普通的態度跟我說話!竟然對未來的妻子使用敬語,這樣未免太奇怪了!」
  「但我們才剛認識……」
  「我們認識很久了!我們小時候常常玩在一起吧!請你用普通的語氣跟我說話!拜託你了!」
  凜花氣勢洶洶地請求。
  姬沙低低地發出『喔~』的一聲,似乎感到有趣。這是她招惹出來的結果,她看起來卻悠然自得。
  「好、好吧。我知道了。凜花小姐,我會用普通的語氣跟妳交談。」
  「還有你對我的稱呼!請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你是北御門家的下一任當家,我希望你的態度能更有威嚴一點!」
  凜花探出身體訴說,一雙美麗鳳眼逼近而來,震懾住帝。
  帝吞了口口水,緊張地說:
  「我、我知道了……凜花。」
  「啊……」
  凜花突然羞紅了臉。
  「那、那就好……我莫名感到好難為情……」
  她的手在腰際緊握,忸怩地轉動身體。
  看到對方的反應,就連帝的脖頸都開始發燙。
  「呃、可是,凜花好像還是用敬語在跟我說話。」
  「我、我不要緊……我比較希望你粗魯地對待我……」
  「這、這樣啊……」
  兩人明明站在公園中央,卻呆愣在原地,遭受羞恥吞沒。
  ──凜花意外地……可愛……
  對方明明是雙親許配給自己的對象,帝卻忍不住產生這種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帝的錯覺,凜花自傲地望向姬沙。
  「怎麼樣?我們已經親密到可以直呼對方的名字了。南条小姐,妳似乎還在用帝大人的姓氏稱呼他呢。」
  「唔……」
  姬沙緊握雙拳。
  凜花乘勝追擊。
  「這也沒有辦法。不管你們感情多好,帝大人和南条小姐都只是普通同學……並不是男女朋友。你們之間有一道無法跨越的牆壁。」
  「才、才沒有!我已經做出覺悟了,就算必須破壞北御門同學的胃壁或細胞壁,我都要繼續前進!」
  「這樣我會死喔!?」
  帝的胃壁已經有些受損了。
  就算受到對方莫名其妙的反擊,凜花也毫不畏懼。
  「但你們之間有一道心牆吧?妳仍然稱呼他為『北御門同學』。」
  「啊,不,我剛剛叫錯了!等一下,我會設法解決這個問題!」
  姬沙壓著胸口,做著深呼吸調整氣息。
  接著轉向帝,用緊張的聲音說:
  「ㄉ、ㄉㄉ、ㄉㄉㄉㄉㄉㄉㄉ……」
  「ㄉㄉ?」
  凜花疑惑地歪著頭。
  姬沙大概想喊帝的名字,卻遲遲喊不出口。
  這樣不過是個※耳朵癢得要死的女孩子罷了。(編註:帝的日文是為みさと,因姬沙在這裡反覆說著み,而みみ為耳朵的日文,故有此言。)
  「ㄉ、ㄉㄉㄉㄉ、ㄉㄉ、ㄉㄧ…………我還是辦不到!」
  姬沙面紅耳赤,雙手摀著臉,蹲在地上。
  「呃………………」
  凜花一時語塞。
  就連姬沙的耳朵也變得通紅,她渾身顫抖。
  ──不行,太可愛了。
  帝在心中感嘆。
  帝以為姬沙是因為跟自己仍有距離感,才用姓氏呼喚自己,看來並非如此。她是因為感到害臊才這麼做。帝搞不懂對方的性格究竟是大膽還是纖細。
  姬沙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後,從正面指著凜花。
  「妳、妳可別以為自己贏得這場勝負了!我完全沒有受到打擊!我才不會因為闖入遊戲的黑馬踹了我一腳就瀕臨垂死邊緣!」
  她淚眼汪汪地說。
  「遊戲……?黑馬……?」
  凜花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
  「既然如此,我們來一決勝負吧!直到這場約會結束前,看看誰能讓北御門同學傾心!我們三個人在公園逛逛並分出勝負!」
  「我、我不會輸給妳!帝大人是我將來重要的丈夫!我不能讓他落入南条家手中!我們要堂堂正正地一較高下!」
  伴隨滋滋作響聲的聲音,兩位少女間迸發出火花。
  一方是大和撫子,宛如綻放湖邊的水仙。一方是高傲公主,宛如誘惑人心的惡魔。
  不管是外貌或氣質都勢均力敵的兩位美少女。
  「怎麼在不知不覺間演變成三人約會了……?」
  帝困惑不已。


  三人按照原定計畫來到廣場。
  廣場周圍鋪著草坪,讓訪客能隨心所欲地度過假日。
  有些親子正在玩球、有些人在樹蔭下鋪著墊子野餐、有老人家只是來散散步、有年輕人只顧著仰望天空。
  時間緩慢流逝。優美的藍天上,雲朵不斷飄移。
  眼前的景象悠閒宜人。
  三人明明處在這樣的狀況下……
  「呵呵……我們先來較量女性魅力吧……」
  「所謂的女性魅力就是女人味的意思,靜川家的女人在這方面不可能輸給任何人!」
  姬沙和凜花湧出鬥志,氣氛一觸即發。
  ──凜花的個性這麼激進啊……?
  不管是帝和她在派對上見面時,或是在料亭打照面時,他都認為對方是個安分的女孩。
  然而,一踏上戰場,她便展現出強悍的精神力,這一點確實很有大和撫子的風範。
  此時,一位帶著臘腸狗散步的老婆婆走了過來。
  姬沙的眼睛閃閃發亮。
  「第一個題目!我們對那隻動物的反應,將決定我們女性魅力的高低!裁判當然是北御門同學!」
  「……咦?我嗎?」
  「當然啦!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可以擔任裁判吧!靜川小姐,妳做出覺悟了吧?」
  「是的……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凜花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凜花散發大正女子只帶著一把薙刀上戰場的威嚴,看起來很適合穿著女學生服和袴。
  「那麼……預備,開始!!」
  伴隨著姬沙的號令,兩個人衝了出去。
  這場勝負……先跑到臘腸狗跟前的人將取得勝利!
  兩人全力衝刺,彷彿對這一點堅信不移。一旦其中一方先聲奪人,落後一步的人就不能與對手做出相同的反應,情勢會對落後者不利。要是對手搶先做出一百分的反應,另一方最多也只能獲得九十九分。
  這讓姬沙和凜花都卯足全力。
  兩位少女賭上性命發動突擊……在小型犬眼中,兩人的體格就跟巨人沒兩樣。看到這樣的物體衝向自己──
  「汪汪汪!」
  臘腸犬拚命逃走。
  就連臘腸犬的飼主老婆婆,都邊求饒邊拔腿狂奔。
  「最近的老人家真有精神……」
  帝目送著可憐的老婆婆離開。
  姬沙和凜花一臉茫然。
  「他們為什麼要逃……靜川小姐,都是因為妳太可怕了吧!」
  「不是的!南条小姐,是因為妳全身洋溢著殺氣吧!」
  「妳們兩個都是!」
  老實說,要是帝看到兩人拿出剛剛那股猛勁襲擊而來,他也會重新思索防禦方式。
  看到凜花意外起勁的模樣,帝彷彿大夢初醒。
  三人這麼交談時,抵達了花圃。
  五彩繽紛的花朵爭妍鬥豔,迸發幾乎有些嗆鼻的芬芳。簡直就像精心打扮過的少女們。
  姬沙揚起無畏的微笑。
  「那麼……靜川小姐,讓我見識一下妳的女性魅力吧。剛剛那隻狗只是小試身手……待在為了女生打造出的花朵前,才能發揮真正的女性魅力!」
  「剛剛稱不上小試身手吧……我知道了!」
  凜花露出嚴肅的表情後,在花圃正中央彎下身。
  她身上的和服依然整潔乾淨,姿勢嬌弱柔美,柔軟的手接近一朵白花,輕輕將白花拉近自己身邊。
  接著,她閉上眼睛,靜靜享受花香,並揚起一抹嬌羞的微笑。
  「帝大人,這朵花好香,請過來聞看看。」
  「好、好啊……」
  凜花柔聲呼喚。假使凜花用這種方式邀請帝走過※三途川,他說不定真的會答應。這讓帝畏縮不前。(編註:傳說中的冥河。)
  但姬沙抱著手臂說:
  「零分!滿分一百億分,妳只得了零分!」
  「為什麼會這樣!?」
  聽到姬沙斬釘截鐵的語氣,凜花開口抗議。
  姬沙哼了一聲。
  「妳竟然還問理由,看來妳只是個半吊子!竟然沒辦法自己找出答案,妳沒資格討論女性魅力!負五百億分!」
  「這場比賽計分的基準是什麼!?請妳解釋一下!」
  凜花困惑不已,帝認為計分的標準應該是姬沙的心情。
  裁判明明是帝,為什麼是姬沙給分數?他對此也一頭霧水。這大概也要看姬沙的心情吧。
  「妳看看我的模範回答吧……我至高無上的女性魅力,讓整個銀河都憧憬不已!」
  「好、好的……」
  「妳把門檻提升得太高了……」
  凜花和帝提心吊膽地望著姬沙,聽到對方這麼誇下海口,他們也忍不住感到期待。
  姬沙從包包中拿出手機,操作畫面後,拿到耳邊。
  「現在可以派直昇機過來嗎?不准拒絕。你們把火焰噴射器裝進直升機,帶過來給我。我的目的?這還用說嗎?我要放火燒了花圃!動作快!三分鐘內過來!」
  「妳究竟要做什麼啊────────!?」
  帝撲向姬沙、奪過手機,直接掛斷電話。
  「你為什麼要阻礙我!我還沒講完電話耶!」
  「妳為什麼要放火燒掉花圃啊!?妳是魔鬼嗎!?」
  「這麼做才有女人味啊!你不懂嗎!?」
  「我不懂!」
  「你理解一下我的想法!理解一下啦!」
  「我也想這麼做啊,但我沒辦法理解啦!」
  帝高高舉起手機,讓姬沙沒辦法奪回去。姬沙拚命跳啊跳,企圖奪回手機。
  「別說了,把手機還來!要是你敢逕自偷看我的手機,我會大開殺戒喔!我會殺了你的所有親朋好友!」
  儘管姬沙拚命的樣子惹人憐愛,威脅的話語卻極其駭人。她竟然不是以北御門本人,而是以親朋好友作為威脅,這一點特別惡劣。
  「我可以把手機還給妳,但妳要答應我,不能燒毀花圃。還有,妳必須把自己企圖燒毀花圃的理由告訴我。」
  「真、真拿你沒辦法!我今天就先別燒毀花圃吧!」
  「明天和後天也不能這麼做!千萬別燒掉花圃喔!?」
  帝反覆叮嚀後,將手機還給對方,姬沙鬆了口氣,將手機放到包包深處,仔細關上後,她緊抱包包,戒備著帝。
  ──她的手機裡究竟……?
  看到對方激烈的反應,帝相當好奇。然而一旦打開潘朵拉之盒,災禍將一湧而出,因此他決定不予追究。
  姬沙似乎對自己慌亂的反應感到難為情,清了清喉嚨。
  「……你也知道嘛,女孩子不允許有任何物體比自己還要美麗吧?所以,看到美麗的花朵,自然想要踐踏它們……不對,我希望花朵從世界上消失。這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吧!火焰噴射器正是女性魅力的象徵!」
  「不是這樣的!」
  凜花大力否認。
  「不,我沒有錯!童話故事中的女王也曾企圖殺害白雪公主吧!?也就是說,美麗需要付出代價……除了自己之外的人事物必須付出代價!」
  「那位女王只是個反派角色罷了……」
  帝再次體會到南条家的恐怖。
  姬沙望向在廣場散步的一家人。
  「我們繼續比賽吧。那裡有個坐在嬰兒車上的可愛嬰兒……我們用那個宛如珍珠的美麗嬰孩,來比劃一下女性魅力吧……沒錯,必殺女性魅力!」
  「必殺這一詞不是這樣用的吧!?」
  「夠、夠了!我們別再比較女性魅力了!」
  凜花臉色發白。
  她一臉畏懼,似乎擔心姬沙會使用火焰噴射器攻擊這家人。
  「哎呀,妳現在要放棄比賽嗎?也就是說,妳打算認輸吧?畢竟我還可以繼續戰鬥,所以就算是我獲勝吧?」
  「嗚……是、是的……我不介意……」
  「真遺憾。我本來打算在最後一場比賽使出女性魅力之拳,進行殊死決戰的……」
  「女性魅力和殊死決戰有關係嗎!?這已經跟主題無關了!」
  凜花泫然欲泣。
  「北御門同學!我贏了!我贏了喔!我的女性魅力比較高喔!」
  姬沙的眼神熠熠生輝,跟帝報告。
  「太好了……」
  這就是所謂的『贏了比賽卻輸了球品』嗎?帝在國語上又學了一課。
  儘管姬沙在女性魅力對決中獲勝,身上卻看不到一絲女性魅力。


  帝等人被姬沙拖著散步後,抵達有著展望台的山丘。
  附近有間店舖,記載著販賣菜色的旗子隨風飄揚。
  在周圍的長椅上,可以看到親子、情侶及年輕女性正品嚐著霜淇淋。
  凜花的步伐變得緩慢,她有些顧忌地開口:
  「帝大人,對不起。我有點疲倦了……如果能稍作休息,我會很開心的……」
  姬沙蹙起柳眉,陷入沉吟。
  「真令人困擾……她為什麼會累啊……這是誰的錯呢……?」
  「就是妳的錯吧!?」
  如果只有帝跟凜花在公園散步,就算過了無聊的兩個小時,也不至於消耗太多熱量。然而,姬沙加入後,兩人根本顧不上無聊。
  他們提心吊膽,擔心姬沙會召來武裝直昇機,或是讓公園變成一片火海。光是要駕馭姬沙,就讓帝竭盡全力。
  「我們先在這裡稍作休息吧。那裡似乎有賣好吃的東西。」
  「謝謝。」
  凜花鬆了口氣。
  對於一位就讀歷史悠久千金學校的學生,與姬沙相處的時光太過刺激。
  「我想吃可麗餅!我們去買可麗餅吧,可麗餅!」
  「我不太喜歡甜食,不過……偶爾吃一點也不錯。」
  雖然帝這麼說,但他其實對可麗餅懷抱一抹憧憬。
  對於熱愛日本的北御門家男人來說,他們頂多只會吃烤糰子當作甜食,幾乎不曾品嚐小女生才吃的可麗餅等西式甜點。
  帝從口袋取出錢包。
  「凜花,妳要吃什麼?」
  「我跟帝大人吃一樣的就好。」
  凜花理所當然似地回答。
  「等一下!靜川小姐,如果北御門同學吃狗食,妳也會跟著吃狗食嗎!?」
  「當然會。」
  「這是妻子的職責嗎!?妻子是為了吃狗食而存在的嗎!?」
  姬沙因恐懼而顫抖。
  「我什麼時候說要吃狗食了!?」
  「帝大人,不要緊。只要是你的命令,我甚至願意吃貓食。請不要顧忌,盡量命令我。」
  凜花的眼神有些駭人。
  「不……我不是在對妳下令。妳只要買妳喜歡吃的東西就好。」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去選我喜歡的可麗餅口味。」
  凜花展現出男尊女卑的態度。帝出身自政治家家族,他不討厭對方乖巧遵從的態度,但總覺得有些難為情。
  三人在店裡排隊後,點了自己想吃的可麗餅。
  姬沙點了黑莓卡士達,帝點了牛肉起士,凜花點了草莓鮮奶油。
  等到要付錢時──
  「由我來付錢吧。」
  「我來付吧。」
  姬沙和帝同時掏出錢包,兩人間洋溢著緊張的氣氛。
  「等一下……北御門同學?你以為請客就會讓自己占上風嗎?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這點小錢不會讓南条家人感到感恩,你也沒辦法討好我……你就乖乖讓我來請客吧。」
  姬沙瞪著帝。
  「被南条家人請客,就像是出賣靈魂……妳認為我會上當嗎?既然妳不會因此感恩,就乖乖讓我請客吧……?」
  帝瞪著姬沙,不願讓步。
  「哎呀,你為什麼這麼不想被我請客?因為男人的尊嚴嗎?竟然緊抓著這種小小的自尊,北御門同學真是心胸狹窄。你不願意接受我的好意嗎?」
  「我哪有什麼自尊……只有最低限度的警戒心……我知道一九二九年的華爾街股災,是南条家暗中在搞鬼……」
  「別說這麼多了,讓我請客!」
  「我來請客!」
  儘管兩人搬出許多藉口,到頭來只是意氣之爭罷了。
  帝拿出一萬日圓紙鈔,姬沙拿出黑卡,緊壓在對方臉上。
  店員望著兩人爭吵,渾身顫抖。
  「你、你們等一下!這種小店不收一萬日圓紙鈔,也不收黑卡!」
  凜花似乎看不下去,擠進兩人之間。
  「什麼……?」
  「為什麼!這張卡能在世界上每個國家使用!妳的意思是我們不在地球上嗎!?」
  「大鈔會造成小店的困擾,這種店家也不收信用卡!這裡就由我付錢,兩位下次再請客吧。」
  凜花從白色錢包取出一千日圓鈔票和零錢,付給店員。
  「原來如此……小店往往沒有準備太多零錢,我必須預先換好零錢……」
  帝學到一課,感慨地說。
  「下次要請客嗎?也就是說,我欠了靜川家一個人情……?靜川家掌握了我的弱點……?妳打算要讓我請妳吃什麼……」
  姬沙低頭思索,面有難色。
  店員以飛快的速度做好可麗餅塞給三人後,便躲進店裡的深處。
  三人拿著可麗餅,坐在長椅上。
  姬沙和凜花坐在帝的左右兩側。享用點心時,兩位女孩的膝蓋朝著中間,毫不鬆懈地監視著彼此。氣氛一點也不放鬆。
  吃到一半時,姬沙不經意地開口:
  「北御門同學,你的可麗餅看起來很好吃。我沒吃過鹹的可麗餅,是什麼味道?」
  「什麼味道啊……我很難解釋……」
  帝不曾擔任過美食播報員。
  「那你可以讓我吃一口嗎?我也會分給你吃,來。」
  姬沙笑著遞出自己的黑莓卡士達可麗餅。
  「咦……」
  可麗餅上仍殘留著姬沙可愛的咬痕。餅皮和奶油的斷面閃爍著妖豔的光澤,散發出誘惑的氣息。
  看到帝猶豫的模樣,姬沙揚起惡作劇的笑容。
  「哎呀,怎麼了?北御門同學害羞了嗎?也就是說,你很在意我吧?你是不是太喜歡我,所以緊張了?」
  「……不是這樣。」
  姬沙說中了。
  光想到自己的嘴唇將碰觸姬沙嘴唇接觸過的地方,帝的內心就小鹿亂撞。
  「明明就是,你快承認吧。一想到要跟我間接接吻,你就害羞到不行。就像幼稚的小學生一樣。」
  姬沙用壞心眼的語氣進攻之際,不斷將可麗餅靠近帝的嘴邊。
  要是放任姬沙不管,兩人將會強行間接接吻。儘管帝不用為此負責,但他覺得這件事會讓姬沙在遊戲占了上風。這一定不是他的錯覺。
  繼續這樣下去就糟了,帝痛苦地回擊。
  「我就不用了,妳先吃我的吧。」
  「咦……」
  姬沙的肩膀抖了一下。
  「我、我不用了。你先吃我的吧。」
  「為什麼?是妳想試味道吧?不用客氣。」
  「可、可是……我已經吃飽了……」
  「妳什麼時候吃飽的?妳現在說的話跟剛剛的發言互相矛盾喔?快吃吧。」
  「啊……唔……」
  帝遞出可麗餅後,姬沙望著可麗餅的斷面,全身僵硬,雪白的耳垂慢慢染上淡淡的桃紅色。
  「……妳害羞了嗎?」
  「誰誰誰誰誰誰誰在害羞呀!」
  她不但咬字不清,講話還破音。
  「騙子。別說了,妳快吃吧。如果妳不吃,代表妳很在意我吧?這是妳剛剛自己說的喔?」
  「等、等一下!你等一下!不是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
  帝將可麗餅遞給對方後,坐在長椅上的姬沙向後仰,企圖逃跑。
  她滿臉通紅、眼神游移,太過倉皇失措了。
  姬沙剛剛還游刃有餘地發動攻勢,現在卻態度丕變,十分笨拙。這讓帝感到相當愉快,激起了他的嗜虐心。他整個人壓在姬沙身上低語:
  「南条,妳的臉好紅。妳其實很脆弱吧。一想到間接接吻,就讓妳害羞到不行,根本沒辦法這麼做吧?南条,我說的對吧?」
  「別、別這樣,北御門同學……我對剛剛的事道歉……原諒我……」
  姬沙用手掌無力地抵擋,全身顫抖。
  看到她彷彿遭人粗暴對待的模樣,更加勾起帝的慾望。
  「妳必須說到做到才行吧?我會強迫讓妳吃下去。嘴巴張開。」
  「啊…………」
  看到可麗餅逼近而來,姬沙瞪大眼睛,卻沒有避開可麗餅,微微張開讓人愛憐的嘴唇。
  當姬沙的櫻桃小嘴即將碰觸到帝的可麗餅時──
  「既然妳不吃,我就不客氣了!」
  凜花雙頰泛紅,竄進兩人之間。
  她咬下帝手中緊握的可麗餅,宛如努力咀嚼的倉鼠,拚命消滅可麗餅。
  儘管看起來相當勉強,凜花仍迅速吃完可麗餅,吐了口氣。
  「我一點也不在意跟帝大人間接接吻!我的心態與南条小姐不一樣!」
  「心、心態是什麼意思……」
  姬沙難得遭到別人震懾。
  凜花用指尖撫著剛間接接吻完的嘴唇說:
  「也就是男女之間的心態。對夫妻來說,間接接吻根本不算什麼,直接雙唇相貼才是理所當然的。」
  「妳、妳在說什麼……」
  姬沙畏縮地問。
  「我只是在陳述很正常的事情罷了。畢竟我和帝大人將成為夫妻。對吧?帝大人。」
  凜花熱情地低語。
  「就算妳這麼問,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帝也有些畏縮。
  他本來以為凜花是個乖巧的無趣女人,沒想到對方意外地大膽。
  姬沙全身發顫,指著凜花。
  「我、我嚇了一跳。沒想到北御門同學的未婚妻是這種女人。」
  「我不過是為了與他結為連理,做好萬全的準備罷了。我們馬上就要舉辦訂婚儀式,這麼一來,我就能正式成為帝大人的未婚妻了。」
  姬沙困惑地說:
  「咦……訂婚儀式……?什麼時候……?」
  「兩週後!也就是說,我和帝大人在兩週後就可以開始繁殖下一代了!」
  「妳說的太露骨了吧!」
  就連帝也忍不住抗議。
  白瀨女子學院的校訓是純潔無瑕,這不是該所學校女學生會做出的發言,也不適合清純的凜花。帝認為她應該幾乎要忘記自我了。
  姬沙茫然地低語:
  「兩週後……兩週後,北御門同學就要脫離處男的身分……北御門同學就不是處男了……」
  「別說了!」
  儘管帝確實是處子之身,但這個發言會讓他的名譽嚴重受損。
  一個小女孩跟父母坐在附近的長椅上,疑惑地歪著頭。
  「爸爸,我問你喔,處男是什麼意思?」「呃,那、那是……」
  父親一臉焦急。
  「欸欸,那這底是什麼意思?處男是什麼!爸爸!處男!」「我解釋給妳聽,妳別大聲嚷嚷!處男就是……很羞羞臉的事。」「爸爸,你是處男嗎?」「不是喔!」「太好了!小舞的爸爸不是處男!」「是啊,多虧了媽媽……」「太棒了!多虧了媽媽,爸爸才不會羞羞臉!」
  女孩坐在父親的膝蓋上興奮地大喊。
  「處男是相當羞羞臉的事……」
  帝跌落深淵。
  「不要緊!帝大人,有我陪在你身邊!」
  「好、好的……」
  凜花莫名可靠。
  「我、我……要回去了……」
  另一方面,姬沙踏著搖搖晃晃的步伐,踉蹌地離開原地。
  她撞到行道樹,發出哀號後,腳絆到階梯,差點跌倒。
  「妳好像很疲倦,沒事嗎?我幫妳叫車吧……?」
  「不要緊……我只是想早點回去看傍晚的※磯野小姐……」(編註:影射動畫《海螺小姐》。)
  她的眼神死氣沉沉,嘴角勾起微笑,搖搖晃晃地離去。
  ──她現在這副模樣……是受到打擊了嗎?不,怎麼可能……她一定是認為我訂婚後就很難贏得比賽了……
  帝從長椅上站起身,凝望著姬沙的背影。
  凜花喃喃自語。
  「帝大人,原來你喜歡的人是南条小姐啊……」
  「怎、怎麼可能……」
  帝大驚失色。
  凜花憂傷地嘆了口氣。
  「就連孩子也看得出來吧。你的眼神、聲音和態度都透露出對南条小姐的好感。然後,南条小姐……」
  「……怎麼了?」
  看到凜花支支吾吾的模樣,帝開口詢問。
  但凜花立刻搖了搖頭。
  「沒事。」
  「是嗎……?」
  帝總覺得自己漏聽了一件相當重要的事,但他無法強迫對方給出答案。尤其是凜花這種類型的女生,一旦決定保持沉默後,就絕對不會開口。
  凜花站起身,緊盯著帝。
  「帝大人……你會跟我訂婚吧?」
  「……妳為什麼這麼問?」
  凜花緊閉著嘴,一臉嚴肅。現在的氣氛,似乎不允許帝開玩笑或辯解。
  「不管你多喜歡南条小姐,我們將會訂婚都是絕對的事實。北御門家和靜川家現在都無法悔婚了……不,我絕對不會放棄這門婚事。」
  凜花毅然決然地盯著帝。
  「妳不介意嗎?北御門家代代都是任由家庭決定婚事,靜川家卻不一樣吧?妳不介意這種……父母決定的婚事嗎?」
  「……不是這樣的。」
  「咦?」
  「不是的!那個,是我……!」
  烏黑秀髮在空中飛舞。
  她纖瘦的身體竄入帝的懷中。
  凜花將臉埋進帝的胸口,緊抱住帝。
  「……是我希望能跟你提親。雖然這是我父親的提議,卻是我做出的選擇,他們並沒有強迫我。」
  「這是妳做的選擇……?」
  帝目瞪口呆。
  北御門家沒有這種自由,無法選擇自己所愛。
  所以,他本來以為凜花的立場與自己相同。
  「帝大人,我能想像你的心情。因此,我不會要求你馬上忘記南条小姐。可是……我一定會讓你忘了她的一切。帝大人,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對待我……」
  凜花的唇瓣靠近帝。她全身顫抖,低聲拋下這些話。
  水潤的眼眸只映出帝的身影。妖豔的脖頸飄散出豔麗的香氣,侵入帝的鼻腔。
  ──除了她之外……還會有人這麼喜歡我嗎……
  凜花沉重的愛震懾住帝。
  假如自己聽父母的話,與凜花結為連理,一定能獲得幸福。為了讓帝幸福,凜花一定會不擇手段。
  帝忍不住產生這樣的直覺,呆站在原地。
  凜花則遲遲不離開帝的身邊。


  「唉……」
  姬沙待在南条家的大浴場,嘆了口氣。
  大理石製的漆黑浴池,四周包圍著精細的雕像。姬沙整個人浸泡在寬敞的浴池裡,感覺像是被丟棄在宇宙的黑暗中。
  只有南条家的直系血親,並且要是未婚女子才能進入這間奢華的浴室。浴池裡的泉水是從遠方接引而來的溫泉。
  姬沙待在這個極盡奢華的空間中,伸展著令世人憧憬、宛如女神的美麗肢體,心情卻沉重不已。
  ──北御門同學……並沒有流露出厭惡的神情……
  她當時看得一清二楚。
  逃離帝和凜花身邊後,姬沙依然很在意對方的狀況,於是躲在暗處觀察兩人後……她看見凜花抱住帝。
  凜花相當認真地對帝示愛,帝也沒有拒絕。兩人之間沒有任何障礙。雙親不但同意兩人交往,還贊成他們的婚事。
  「我根本……沒有勝算……」
  姬沙嘆了口氣後,美月走進大浴場。
  「姊姊,怎麼了──?妳怎麼在嘆氣?」
  她疑惑地端詳著姬沙的臉龐。
  「……我沒事,只是有點疲倦罷了。」
  姬沙無意刻意跟妹妹解釋這件事。
  她本來就不是喜歡示弱的人。就算是妹妹,也絕不會讓她發現,自己對於南条家族繼承人的身分感到無力。
  「嗯──這樣啊──人家還以為是妳亂入帝和凜花的約會,然後發現敵人意外強悍,被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所以心情沮喪呢!」
  「妳怎麼這麼清楚!?」
  姬沙太過訝異,從浴池中跳了起來。大量熱水滑落而下,濺起水花。
  美月面露純真的微笑。
  「人家什麼都不知道──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隨便說說怎麼可能會這麼準確!妳跟蹤我們了吧!?沒錯吧!?」
  「真討厭──人家才沒有跟蹤你們,只是跟妳一起出門罷了──但人家沒把這件事告訴妳。」
  「這就叫做跟蹤!妳很閒嗎!?」
  「對啊,很閒。人家今天傳簡訊約帝出去玩,卻被拒絕了。」
  「你們什麼時候交換聯絡方式了!?」
  就連我都還沒跟帝交換聯絡方式啊──姬沙感到絕望。
  姬沙熱切希望能獲得帝的電子信箱和電話號碼,但她不好意思跟對方交換。儘管她能簡單查出這些資訊,但這麼做就沒有意義了。
  「但真是太好了。多虧姊姊,人家才可以跟妳、帝和凜花四個人一起玩。」
  「只有妳這麼認為……」
  「只要人家這麼想就夠了。」
  美月滿不在乎地說。她究竟真的是個笨蛋,還是難得一見的大人物呢?姬沙也搞不懂。
  美月坐在清洗身體的區域,用毛巾搓出泡泡。
  她用毛巾草率地擦拭仍留著稚嫩痕跡的纖細身體。不公平的是,就算她疏於保養,仍有著吹彈可破的極致美肌。
  「不過,姊姊難得會認輸呢。」
  「因、因為……靜川小姐相當美麗……充滿女人味……」
  「她的胸部也比妳雄偉……」
  「不要說出來!」
  姬沙用手臂遮住胸部。
  「最重要的是,她很擅長奉承男人……男人一定都會喜歡上那種女孩。」
  「再說,她相當大膽,跟姊姊不一樣──」
  「唔……」
  聽到妹妹嘲笑自己,姬沙支支吾吾。
  美月莞爾一笑。
  「姊姊,雖然妳認為自己是至高無上的女王大人,但妳其實很笨拙呢。應該說,因為妳很笨拙,如果不居高臨下就會感到害怕。」
  「吵吵吵吵吵死了!不要隨便分析我的個性!」
  儘管對方沒有說中,但也相去不遠了。
  「再說,我也沒辦法主動做一些大膽的事!畢竟根據遊戲規定『只要示好就算輸了比賽』!這項規則對我超級不利!」
  相較之下,凜花可以盡情展現自己對帝的好感。她不需要使用陰謀詭計,可以直接從正面展開攻擊。
  美月的手指抵著嘴唇,疑惑地歪著頭。
  「姊姊,就算沒有制定規則,妳也沒辦法坦率地跟對方告白吧?」
  「唔……」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
  姬沙緊抱膝蓋,低垂著頭。
  「這場勝負……對我不利。北御門同學和靜川小姐下週就要訂婚了。訂婚後,他們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做。這麼一來,我就沒有勝算……」
  「姊姊真是個大笨蛋────!」
  姬沙發牢騷時,美月舉起了手,似乎要使出全力打姬沙一巴掌。
  下一瞬間,她的手掌卻用力揮向自己的臉頰。
  聽起來超級痛的清脆聲音,響徹整間浴室。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比起自己被打,這樣的舉動更讓姬沙錯愕不已。
  美月的右臉頰紅腫不堪,她憤慨地說:
  「姊姊!人家很失望!拜託妳拿出幹勁!聽好了。不管對手有多強悍──」
  「拜託妳別若無其事地繼續說教!妳在做什麼!?妳剛剛那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要打自己巴掌!?」
  「這是妳的份!」
  「我知道那是我的份!那妳為什麼不直接打我!?」
  「如果人家打妳巴掌,妳反擊時可能會殺了人家,所以人家才沒這麼做!」
  「這、這樣啊……妳的判斷很正確……」
  姬沙這麼低語,心臟跳個不停。
  美月指著姬沙,激昂地說:
  「這太不像妳會做的事了!姊姊,妳不是這麼軟弱的人吧!?如果受到阻礙,就算是國家也會滅掉……妳是這樣殘酷的惡魔吧!?」
  「美月……妳真的會怕我嗎?其實根本沒有吧?」
  妹妹真是口無遮攔。
  「姊姊,妳真的願意讓凜花搶走帝嗎?妳願意眼睜睜看著帝和凜花幸福地結婚,生出可愛的孩子,過著幸福無比的生活嗎?」
  「當、當然不願意……」
  光是稍微想像這樣的情景,就讓姬沙火冒三丈。
  美月用額頭抵著姬沙訴說:
  「那麼,妳必須怎麼做!?南条家的作風是為了想要的東西而不擇手段吧!?這是妳的做法吧!?就這樣輸給那位完美無缺的美麗大小姐,妳不懊惱嗎!?看到她能盡情跟帝做些色色的事,妳不懊惱嗎!?」
  「我很懊惱……沒辦法饒過她……」
  姬沙緊握的拳頭因憤怒而顫抖。
  沒錯,就算自己沒有勝算,這份心意仍不會消失。
  自己想將帝納為囊中物的渴望,不會被任何高牆摧毀。
  要是能輕易放棄這份心意,她當初就不會勇往直前,不惜破壞南条家和北御門家的糾葛。
  姬沙咬緊牙根,喃喃自語。
  「從最初開始……這場戰鬥就充滿阻礙……我只能……排除所有絆腳石……」
  「沒錯沒錯!這才是姊姊的作風!」
  美月揚起開朗的笑容。
  三人約會時,姬沙受到太大的打擊,導致迷失自我。多虧了美月,姬沙才找回自己。人生道路上,果然不能缺少一位溫柔的妹妹。
  「……美月,謝謝,我會努力。我一定要設法妨礙婚約,讓北御門同學落入我的手掌心。」
  「姊姊,加油喔!人家會支持妳!」
  美月雙手握拳,鼓勵姊姊。
  姬沙難得覺得妹妹很可愛,撫摸著她的頭。
  「但是……這樣好嗎?妳明明也很喜歡北御門同學……」
  「沒關係!只要帝成為人家的姊夫,就能隨時做些色色的事了!」
  美月面露妖豔的笑容。
  她扭著身體。儘管還在發育,她的身材卻已經玲瓏有致,眼眸閃爍著誘惑人的光芒。
  由於她平時太過傻氣,周圍的人常常忘記這一點……這位少女也是南条家的直系血脈。
  為了得到渴望的東西,她將不擇手段。
  「北御門同學不是姊妹的共同財產喔────────!?」
  姬沙開口叮嚀,美月卻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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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吊橋效應


  帝打算回家時,發現蒼世學園的玄關前一陣騷動。
  學生們擠在校門口竊竊私語,似乎在看熱鬧。
  「喂,那件制服……」
  「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你看,就在那裡。那是女校的……」
  「是個大正妹耶。」
  「她在等誰?」
  「要跟她搭話嗎?」
  暴露在眾人好奇的眼神下、看起來坐立難安的女孩,正是靜川凜花。
  她上次跟帝見面時穿著和服,現在卻穿著深藍色制服、白色領結和黑色褲襪。
  儘管衣服十分樸素,卻很適合楚楚可憐的凜花,甚至散發一抹性感。
  就算跟同為名校的蒼世學園學生站在一起,凜花的氣質和外貌仍特別醒目。
  受到眾人注目後,她露出一副困惑的模樣,更為內斂的她增添魅力。
  帝鑽出看熱鬧的人群接近凜花後,凜花笑顏逐開。
  「帝大人!我一直在等你!」
  她的眼神閃閃發亮,舞動著充滿光澤的黑皮鞋,抱著學生書包衝向帝。
  「凜花,怎麼了?妳來我們學校辦事嗎?」
  帝訝異地詢問後,凜花惹人憐愛地鼓起雙頰。
  「不是的。我只是想見你而已。我不能來接未來的夫婿下課嗎?」
  「呃……可以是可以……」
  老實說,帝心裡小鹿亂撞。
  他能感受到周遭同學們羨慕的眼神。像凜花這樣的少女坦率地表示好感時,沒有男人會感到不愉快。
  凜花鬆了口氣。
  「太好了。我以為你會生氣。」
  「我不會生氣。如果妳事先聯絡我,我可以提早下課。」
  「要是那麼做的話,我擔心你可能會逃得遠遠的。」
  「不……我不會逃跑。」
  儘管帝這麼回答,但他其實也沒有自信。凜花的心意讓他喜出望外,可是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開玩笑的,我想給帝大人一個驚喜。」
  凜花噗哧一笑。
  「對不起、對不起!請讓我過!不要擠到我!」
  此時,木影鑽過看熱鬧的人牆,走向兩人。
  她宛如小松鼠的眼眸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將相機鏡頭對著凜花。
  「妳好!我剛剛聽到『未來的夫婿』這個字眼,因此感到相當好奇。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在交往嗎!?」
  「啊……是上次那位跟蹤狂……」
  凜花杏眼圓睜。
  木影慌忙糾正對方。
  「我、我不是跟蹤狂!我是瓦屋木影,蒼世學園新聞社社員,也是帝的同學。」
  「帝大人,你的同學在跟蹤你嗎!?」
  「我剛剛澄清過了吧!帝同學,不是這樣吧!?」
  「她究竟有沒有跟蹤我……我也沒有自信。」
  「果然沒錯!」
  「帝同學────!?」
  凜花警戒地躲在帝背後。
  木影焦急不已,圍觀的同學們則興致沖沖地觀察著三人。
  帝對木影感到很抱歉,但她許多狗仔隊的行為都已經到達跟蹤狂的領域,所以他不打算袒護對方。
  此時,姬沙出現在已經夠吵鬧的玄關。
  看到凜花的身影,她小巧的鼻子發出哼聲。
  「哎呀……這不是靜川小姐嗎?妳甚至跑來我們學校啊,還真有心。」
  「……畢竟我不能輸給妳。我必須過來監視,以防有人偷走帝大人。」
  「不用擔心,我不會偷走他。因為妳才是小偷。」
  「我不是!我從很久以前就認識帝大人……」
  伴隨著啪嘰作響聲,兩人之間飛散著大量火花。
  感受到緊繃的空氣,圍觀的人們再次開始鼓譟。
  木影也興奮地試圖按下相機鏡頭,但是帝立刻取出強力膠,固定住鏡頭表面。
  「呀──────────!?這是我爸爸給我的鏡頭,我很珍惜耶──────!?」
  木影泫然欲泣地衝了出去。她大概去買消除強力膠的工具了。這是北御門家奧義『限制報導(物理)』。
  凜花抓著帝的手臂,瞪著姬沙。
  「不論如何,這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訂婚儀式結束後,就沒有人能對帝大人出手!儀式舉辦前,請別再做任何無謂的行為!」
  「呵呵……我不會做無謂的事情……沒錯,無謂的事……」
  姬沙愉快地笑了。
  「妳為什麼會露出這種笑容!?妳一定在想一些陰謀詭計吧!?」
  凜花怒髮衝冠,似乎十分警戒對方。她平時是一位清純乖巧的少女,但遇到姬沙時總會反應過度。
  「不,我沒有。除了自己之外,我希望世界上的每個人都能獲得幸福……我只想著這件事。」
  「騙人!看妳臉上的表情,妳明明想排除掉世界上的所有人,只要自己幸福就好!」
  「怎麼可能,我總是只考慮到他人的幸福。對吧,北御門同學?」
  「不可能。」
  帝斬釘截鐵地回答,完全不打算幫姬沙說話。
  然而,他感受到喜歡上任性又忠於自我心情的姬沙的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假如能喜歡上像凜花一樣正經又善良的人,他一定能過著幸福無比的人生吧。
  「北御門同學,你這話還真過分。看來你誤會我了。」
  姬沙哀傷地搖了搖頭。
  「不……我認為自己很瞭解妳……」
  「我可以把這句話當作你對我的愛的告白吧!?」
  「為什麼啊!」
  「你是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吧?也就是說,你愛著我!」
  「這不是愛!」
  這就是愛。不管是姬沙的惡毒、自私、笨拙、或比任何人還少女的心,帝都一清二楚,並且接受這樣的姬沙。
  「不、不好意思……帝大人……?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吧?車子在等我們。你今天要不要來靜川財團旗下的餐廳,享用高級法式料理……」
  凜花忐忑不安地拉著帝的手臂。
  「好、好啊……」
  帝僵硬地點頭答應。
  儘管提不起勁,但他無法輕易拒絕未婚妻的邀約。
  凜花似乎沒有把帝和姬沙的關係告訴靜川家。
  要是靜川家發現這件事,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那麼,南条小姐,我們先告辭了。」
  凜花似乎急著離開。她用雙手抓著帝的手臂,禁錮著他,絕不讓帝逃走。
  帝的背後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
  帝回頭一看,只看到姬沙面露沉穩的微笑。
  「北御門同學……再見。我一定會在遊戲中獲勝。」
  帝感受到對方散發的決心而繃緊神經。
  就算自己已經有了未婚妻,訂婚儀式也近在眼前,姬沙仍不願放棄。
  ──妳打算玩什麼把戲?妳在計畫什麼……?
  看到姬沙面露無畏的笑容,帝握緊拳頭。


  床鋪在搖晃。
  縱向、橫向、斜著搖晃。
  床鋪朝各種方向猛力搖晃。
  不只是這樣,風也很大。為了守護繼承人,帝的房間明明門窗緊閉,現在卻狂風大作,奪走帝的體溫。
  不對,這麼說起來……帝在沉沉的睡意中拚命思考。
  ──我有回自己的寢室嗎……?
  他動著沉重的腦袋回想。
  自己昨天在回家途中去了一趟書店,然後……
  ──然後……?
  他發現自己沒有後來的記憶後,使勁睜開眼睛。
  廣闊的天空映入眼簾。
  帝待在藍天下,躺在深谷上方的一座吊橋上。
  他瞬間睡意盡失,跳了起來。
  這座吊橋不是觀光景點常見的牢固金屬吊橋,而是用繩子綁的那種。
  繩子連接吊橋兩端,上方安裝著薄薄的木板。木板老舊不堪、傷痕累累,有的還脫落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啊啊啊啊啊────────!?」
  谷底颳來的大風讓帝的吶喊響徹雲霄。
  吊橋至谷底有著數十公尺的距離,下方的水已經乾枯,掉下去不僅必死無疑,內臟還會飛濺四散。
  帝想像著自己淒慘的死相,緊緊握住吊橋的扶手(繩索)。
  「北御門同學,早安。你一大早就活力充沛呢。」
  姬沙站在他身旁,對他微微一笑。
  帝隱約猜想到對方的存在。
  「這是怎麼回事!?我在做夢嗎!?」
  「你只要縱身一躍,就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如果會痛就是現實,如果不痛就是一場夢。就是這麼簡單。」
  「如果這不是一場夢,一切就無法挽回了!」
  「你說不定會倖存啊。」
  「我沒辦法倖存的可能性更高吧!我有99•9999999%的機率會沒命啊!」
  「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可以捨棄希望!」
  「吵死了!」
  帝逼近雙手握拳、為自己打氣的姬沙。
  「這是妳做的好事吧!?妳有什麼目的!?」
  他平時就無法理解南条姬沙的想法,但這起事件莫名其妙的程度是平時的好幾十倍。
  他必須聽對方的解釋才能知道原因。
  姬沙的食指抵著嘴唇,靜靜地說:
  「你知道……吊橋效應嗎?」
  「……什麼?」
  帝一臉茫然。
  「人處在吊橋等刺激的環境中時,會因恐怖和緊張而心跳加快。這種感覺會逐漸轉變成喜歡上某人時的心跳加速。這個現象就稱作吊橋效應。也就是說,現在的你最容易迷上我……你就像剛出生的小鹿般毫無防備…………!」
  姬沙高聲拋下這番話的同時,全身顫抖不已。
  她的臉色慘白,緊抓著吊橋的繩索。
  「……南条,妳全身抖個不停,比較像剛出生的小鹿。這是妳自己設的局,妳也未免太害怕了吧?」
  「我我我我我我才沒有在發抖呢!直到你起床為止,我在這裡站了一個小時,我才沒有怕到差點昏倒呢!」
  「……妳還真努力啊。」
  「你為什麼要用同情的眼神看我!?我真的一點也不怕!」
  姬沙淚眼婆娑。她的成績明明是學年第一,竟然會做出這麼蠢的行為。
  帝的心中湧出一股想要抱緊她的衝動。
  姬沙竭盡全力虛張聲勢,抬高下巴。
  「北御門同學,你也只有現在能這麼遊刃有餘了!你看看那裡!」
  「怪了……?」
  姬沙指向吊橋另一端……該處的繩索斷裂,木板逐漸掉落。這股波動正以驚人速度擴散,襲向兩人。
  「怎、怎麼樣!?我為了將吊橋效應的效果提升至最高,設置了一個機關。這座吊橋在機關設置的一個小時後就會毀壞!我本來還擔心你會不會剛好在一個小時後起來……看來總算來得及了!」
  「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
  帝抓著姬沙的手腕,立刻衝了出去。
  他埋頭朝繩索彈飛的反方向狂奔。吊橋逐漸傾斜,帝疾速爬向上方。
  「你這樣太霸道了吧!?你要帶我去哪裡!?」
  「對岸啊!」
  帝最後用力踹向木板,朝地面縱身一跳。
  他滾落地面,這才躲過一劫。
  兩人都氣喘吁吁地趴在地上,肩膀劇烈起伏。
  姬沙渾身發抖,開口詢問:
  「吊橋效應怎麼樣?你緊張的情緒有轉變成對我的愛意嗎?」
  「狀況太過危急,我沒時間去想那種事!」
  「真、真奇怪……專業書籍上說這種方法絕對會進展得很順利啊……」
  「專業書籍!?什麼專業書籍!?」
  帝的心臟跳得飛快,彷彿要破裂開來。這是他有生以來首次在起床時感到生命危險。
  「還有,我跟妳說,這是吊橋!不是吊橋效應!」
  「都差不多吧?」
  「差很多!不要把比喻化作現實!」
  帝爬起身,環顧四周。
  眼前的風景相當陌生。
  有著紅褐色岩壁的峽谷和廣闊的荒野。
  宛如藤蔓交纏在一起的野草爬在地面,四處生長著仙人掌。
  遠方可以看到陡峭的山脈。天空遼闊,顏色鮮豔。
  有著長長的耳朵、貌似狐狸的生物用可疑的眼神望著兩人,接跑了過去。
  「……這是哪個國家啊!?」
  帝大吃一驚。
  姬沙噗哧一笑。
  「當然是日本啊。這裡距離學校大概一個小時的路程。怎麼可能一醒來就真的被綁架到國外啊?未免太異想天開了吧。」
  「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被綁架到快要崩毀的吊橋上,已經夠異想天開了!」
  帝忍不住用了不符身分的敬稱。
  「雖說只要一小時,但這是以使用南条家噴射機移動來計算的路途。這裡是南条家擁有的無人島,位在日本遠洋。就法律來看,這裡確實是日本。」
  「妳說……這裡是無人島……?」
  帝感到一股不好的預感,他隱約能猜到對方的目的。
  姬沙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為了抑制發抖的手,她將手支撐在腰上,從帝的正對面指著他。
  「沒錯,我的計畫尚未結束……吊橋效應計畫現在才進入重頭戲。當我們在無人島上過著刺激的野外求生生活時,我要讓你因吊橋效應愛上我。這個計畫現在才揭開序幕────!!」
  「………………」
  當姬沙自豪地拋下這番話時,帝沉默地捏緊對方的臉頰。
  「呀!?北、北意門同學,尼在做什麼呀!使用蠻力係違規的行為!尼必須動腦筋作戰才行!」
  姬沙揮舞著四肢,不斷掙扎。
  她的臉頰冰冰涼涼的,觸感很舒服。
  「別鬧了,趕快叫飛機送我們回去。我四天後要舉辦訂婚儀式,要是不提前趕回去就糟了。不,從我下落不明的那一刻起,各方面都很糟糕。」
  北御門家大概已經引發大騷動。如果他們正式展開調查,發現真相、得知是南条家女兒綁架了北御門家繼承人後,將會引發戰爭。
  北御門家大概會集結起來,擊潰南条家。南条家則會用物理性手段排除所有絆腳石。
  帝本來打算讓姬沙在戀愛遊戲中失敗,讓她成為北御門家的人。要是引發這場風波,這個夢想將永遠無法實現,他將沒有餘力進行這項計畫。
  「但、但是也不可能叫飛機過來!飛機已經回到日本本土,這裡也收不到任何訊號!」
  「……什麼?」
  帝停止揉捏姬沙的臉頰,將手伸進口袋。
  他的手機仍好好地放在口袋裡,確認手機畫面後,顯示現在時刻為上午十點。訊號的部分……沒有訊號。
  姬沙爽朗地挺起胸。
  「我說得沒錯吧?你稱讚一下我的誠實吧!」
  「誰要稱讚妳啊!這下該怎麼辦!?妳打算怎麼回去!?」
  「不要緊,飛機會在一週後過來!」
  「我們到時候早就死了吧!再說,我會趕不上訂婚儀式!」
  帝焦急不已。儘管他不想參加訂婚儀式,但為了不讓北御門家起疑,只能繼續談這門親事。
  「沒有其他辦法嗎?我無論如何都想跟日本本土取得聯繫。」
  「……就算有其他辦法,我也不會告訴你。」
  姬沙哀傷地移開視線。
  她的反應證實了一定有其他辦法。
  「我這次真的不是跟妳開玩笑……拜託妳了。」
  帝朝姬沙低下頭。
  「唔……」
  姬沙感到畏縮。
  她嘆了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將手伸進口袋。
  「為了以防萬一,我帶了一個能發出求救信號的裝置,只要用這個……」
  她的手摸索著口袋。
  「怪了……?怪了……?為什麼……?」
  「難道說……妳該不會把裝置搞丟了吧……?」
  「不、不可能……我怎麼會做出這種蠢……」
  姬沙流露焦急的表情。她找遍所有口袋,甚至將手伸進衣服裡,卻都找不到裝置。
  「難道說……妳待在吊橋上時,把裝置弄掉了?」
  既然如此,裝置大概已經掉至谷底。聽到帝的發言,姬沙臉色鐵青。
  「北、北御門同學,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誰知道啊!這是妳自己做的好事,不要陷入恐慌!」
  「這、這麼說起來,島嶼西方有一座鮮少使用的別墅,姑且有拉電話線!雖然不知道四天內能不能到達……」
  「就這麼辦。」
  帝仰望天空,從太陽位置和時間推論出方向。
  為了準備進行長距離移動,他重新綁好鞋帶,將手伸向姬沙。
  「咦、怎、怎麼了……?」
  姬沙困惑不已。
  「妳也跟我過來,我沒辦法把女孩子獨自丟在這裡。」
  「你不……生氣嗎?我擾亂了你的行程……」
  「那是為了遊戲,也別無他法了。謝謝妳招待我來妳家的島嶼。」
  帝微微一笑。
  他已經習慣看到姬沙做出這種驚人之舉,這位自由又刺激的女孩讓帝傾心不已。
  儘管她是一個難對付的人,卻不會讓帝感到無聊。要是姬沙能成為北御門家的一份子,帝這輩子都能過著愉快的生活。
  「我並不是招待……」
  「要是沒有那場訂婚儀式,在這座島上玩玩也不錯……但我這次必須提早回去,我們一起回去吧。」
  「北御門……同學……」
  姬沙的眼神搖曳。
  「嗯……雖然我不想回去……但我們一起走吧。」
  她纖細的手伸向帝。
  帝輕輕握住姬沙的手,光是這麼做,就讓他的心跳立刻開始加速。
  姬沙緊緊回握帝的手。感受到姬沙肌膚的光滑觸感,和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小巧骨架,帝的體溫急速上升。
  「我、我們走……」
  「好、好的……」
  兩人緊張地交談後,沒有與對方視線交錯,直接邁開步伐。


  這座島嶼十分廣闊,讓人難以想像這裡是無人島。不管怎麼前進,都看不到海岸。
  幸好氣溫不高,抑制了水分蒸發的速度。但兩人不斷行走,喉嚨仍感到乾渴。姬沙的體力消耗得特別快。
  「抱歉……讓我休息一下。」
  下午五點,她坐在樹蔭下這麼開口。
  帝確認時間後,立刻關掉手機,收進口袋裡。他無法為手機充電,必須盡量珍惜電量。
  「還好嗎?妳看起來相當疲憊。」
  帝坐在姬沙身旁。
  「不要緊。我平時很少走路,只是不太習慣罷了。過一陣子,我的雙腳肌肉就會跟大猩猩一樣發達,能在廣大平原上四處奔走。」
  「我不想看到那樣的妳……」
  帝希望她能維持現狀。
  姬沙沮喪地低下頭。
  「你還是拋下我比較好吧。我會成為你的絆腳石,再說,是我造成你的困擾,這是我自作自受。」
  「現在說這種話太遲了。既然妳會反省,最初就不該這麼做。」
  帝輕笑出聲。
  「因為……我找不到其他好辦法……」
  姬沙緊握雙手。她跟平時不太一樣,態度溫馴,表情充滿千頭萬緒,流露出自己的脆弱,彷彿現在就要倒下。
  帝心中湧出一股想要支撐住對方的衝動,但他立刻回過神來,並訝異不已。
  ──難道這就是吊橋效應嗎!?難道一切都在南条的計畫中嗎!?
  他立刻繃緊神經,但姬沙似乎無意追擊。她靠著樹幹、抱著膝蓋,陷入了沉默,似乎真的筋疲力盡。
  「……妳要睡一下嗎?」
  「我、我剛剛說了吧?我沒事!只要休息十分鐘,我就能馬上繼續走……」
  姬沙說到一半,她的身體便傳來可愛的咕嚕嚕嚕聲。
  沉默無聲。無限的時間在兩人間流逝。
  姬沙的臉緩緩染上紅暈。
  過了一會兒,帝遲疑地詢問:
  「……妳是因為肚子餓了而走不動嗎?」
  「我是不會肚子餓的生物!!」
  姬沙勃然大怒。
  「不,妳也會肚子餓吧……妳滿臉通紅地說這什麼話。」
  「我的臉才不紅!不,我的臉可能有點紅,但這都是血!是從你身上飛濺出來的血!」
  「太恐怖了吧!只是肚子叫而已,不用這麼害羞……」
  「我、我才沒有,害、害羞呢!」
  姬沙相當難為情,她緊抱著膝蓋,全身顫抖。
  ──我無法理解少女的心思……但最好別繼續追究下去……
  帝茫然地這麼思索。
  「那麼……我先去找食物,妳在這裡等我。」
  「你打算用這種藉口拋下我吧!?」
  當帝準備邁開步伐時,姬沙跳了起來。
  「我沒有要拋下妳。」
  「你有!因為我肚子叫!你討厭毫無女性魅力的我!」
  「這種小事才不會讓妳失去女性魅力。」
  「會!當你意識到我體內有內臟的那一刻,我就輸了!你會認為我是有內臟的女孩!」
  「沒有內臟的女孩比較恐怖吧!話說回來,我根本沒意識到這一點!」
  「騙子!你想逃離我的內臟吧!?」
  姬沙驚慌失措。不過,女孩子知道自己要獨自待在無人島上時,感到忐忑不安也是沒辦法的事。
  「真的不會拋下妳,我馬上回來。」
  帝大力保證。
  「那、那麼,你要留下證據證明你會回來。呃……北御門同學的重要物品……如果你要把身上的衣服留下來,我也不介意。」
  「我會介意。就算這裡是無人島,我也不想全裸。」
  「就跟石器時代的狩獵採集民族一樣,有什麼不好?」
  「不好,我想珍惜現代文明。」
  姬沙疑惑地歪著頭。
  「因為人類創造了文明,就代表文明對我們有益嗎……?人有時也需要掙脫文明的枷鎖吧……?」
  「我沒有在談這麼深奧的話題,我會把手機留下來。」
  帝將自己的手機塞到姬沙手中後離開樹蔭,與對方拉開距離。
  轉過頭後,他看到姬沙緊握著自己的手機,憂心忡忡地站在原地。光是離開對方就讓帝費了一番心力,但看到姬沙仰賴著自己,老實說讓他雀躍不已。
  ──無人島生活……感覺也不錯。
  他甚至產生這種想法。
  然而,掉以輕心的話就中了姬沙的計。考慮到這一點,他搖搖頭,繃緊神經。


  帝搜集食材回來後,看到姬沙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她在樹蔭處時站時坐,環顧四周,並抱著手機四處遊走。
  姬沙似乎沒察覺到帝的歸來。大概是帝花了太多時間搜集食材,姬沙就像跟父母走散的小孩子一樣膽怯。
  姬沙只是一個女高中生,這或許是理所當然的反應。然而,現在的她與平時高高在上的模樣判若兩人。
  帝覺得自己看到姬沙私底下可愛的一面。
  他忍不住待在遠處觀察姬沙。
  但姬沙立刻察覺到帝的存在。她的眼睛閃閃發亮,馬上換上平時傲慢的表情,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
  「哎、哎呀,北御門同學,我沒想到你會回來,你真是個好事之徒。」
  「抱歉……我這麼晚回來,妳一定很害怕吧。」
  「我、我我我怎麼可能會害怕啊!?這座島嶼可是南条家的所有物喔!這麼說起來,這裡可以算是我家的一部分!我就像待在家裡一樣安心呢!」
  這麼主張的姬沙,臉上卻帶著淚痕。
  「我真的很抱歉,妳別哭了。」
  「我才沒哭呢!雖然你覺得看起來在哭,但這不過是雨水跑進我的眼睛裡罷了!」
  「現在晴空萬里喔?」
  「那是!那是那是……」
  看到姬沙固執己見的模樣,帝面露苦笑,開始料理搜集到的食材。
  姬沙撇過頭,坐在帝身旁,似乎不希望帝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樣。
  幾十分鐘後,帝將各式各樣的料理擺在姬沙面前。
  蒸野草、煎菇類、柑橘類水果和地衣植物沙拉、野獸肉排。每一道菜都經過妥當處理,香氣四溢。
  「呃……為什麼會這麼豪華……?」
  姬沙沒有餘力掩飾肚子發出的聲音,她疑惑地詢問。
  「因為妳說妳餓了,所以我多準備了一點,還從泉邊汲取了水。」
  帝將大型葉片製成的容器遞給姬沙。
  「北御門同學,你是北御門同學沒錯吧……?」
  「我不懂妳這麼問的意圖。」
  「你不是某個地方的遊牧民族吧?你是現代日本人吧?」
  「是啊,我跟妳同年吧?」
  「那你的野外求生能力為什麼這麼強?你是軍人嗎?」
  姬沙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帝輕笑出聲。
  「我不是軍人,但我們北御門一族為了以防萬一進行了訓練。為了在首都毀滅時存活下來,讓政府延續下去,我學習了生存技能。」
  他從口袋的錢包中拿出小型瑞士刀和起火裝置,展示給姬沙看。
  「你到底想成為多頑強的政治家啊……這種事交給軍方處理就好了。」
  「國軍不一定會站在我們這一方。為了應對發生政變、遭到逮捕的狀況,家裡還教了我逃獄的技巧。」
  「這、這樣啊……」
  姬沙的表情帶著幾分錯愕和敬佩。
  「別說了,快吃吧。我跟妳不一樣,我沒有下毒。」
  「我也還沒對你下毒啊!」
  「還沒……?」
  姬沙拋出這句耐人玩味的話,同時將煎菇類送入口中。
  她小心翼翼地咀嚼後,泛起笑容。
  「好吃!好好吃喔!雖然沒有經過調味,卻很美味可口!」
  「這就是食材本身的滋味。真正美味的食材,往往不需要添加多餘的調味料。」
  帝做出宛如料理戲劇主角的發言。
  「也就是說……我的使命是根絕世界上所有調味料……?」
  「不用做得這麼絕。」
  「可是,好好吃喔!我不知道這是什麼肉,但這種肉好好吃喔!」
  姬沙歡欣鼓舞地咬著肉排。
  光是看到姬沙天真的笑容,帝也感到開心,並決定瞞著對方這種肉生前的模樣。
  他不想讓姬沙難過……希望姬沙只將注意力放在味道上。
  微風拂過兩人,風中帶著新芽的氣味。兩人吃著野外求生料理。
  姬沙優雅地將蒸野草吃得一乾二淨後,眨了眨眼。
  「這麼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跟北御門同學進行晚餐約會……」
  「這算是晚餐約會嗎……?」
  「這就是晚餐約會啊。而且第一次就在無人島上,由你擔任大廚,這一定能成為美好的回憶。」
  「前提是我們必須平安存活下來。」
  帝搔著臉頰。
  聽到對方一本正經的發言,他也有些失常。
  「北御門同學,謝謝,今晚是最棒的晚餐約會了。」
  「不……沒什麼了不起的啦。」
  姬沙害臊地移開視線說:
  「你是最棒的廚師了。只要跟你在一起,我覺得不管在哪裡,都有辦法生存下去。」
  「唔……!」
  帝的心臟受到五千億次打擊。
  對方的發言跟求婚有些相似,但又不是在求婚,這番話瀕臨違反遊戲規定的邊緣。光是這樣就已經擁有致命的破壞力,差點突破了帝的精神防壁。
  這下糟了,繼續這樣下去會沒命。
  帝察覺到這一點,決定反彈姬沙的攻擊。
  也就是說,他必須在不會被判定為告白和求婚的範圍下,說出自己的心聲。
  「我很高興看到妳這麼開心。看到妳可愛的笑容,我就心滿意足了。」
  話一說完,帝才察覺到這是多令人害羞的話,強烈的羞恥心向他襲來。
  這並非謊言,但帝感到十分難為情。就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差點就要喪命了。他甚至擔心自己會不會罹患這個島嶼特有的熱病。
  帝以為姬沙一定會揚起輕蔑的笑容,於是瞄向對方──
  「可、可愛、可愛、可愛愛愛愛愛……」
  姬沙失去語言能力,滿臉通紅地倒在地上。
  她用從平時那充滿霸氣的模樣無法聯想到的語氣,低喃著:
  「完、完了……我要、死了……咬舌自盡……」
  「為什麼!妳究竟為什麼要自我了結啊!」
  「誰教你要說這種驚天動地的話!太狡猾了!竟、竟然說我的笑容很、很、很可愛!」
  姬沙的頭上似乎要噴出蒸氣。
  她倒在地上抱著膝蓋,整個人愈縮愈小。
  兩人都傷痕累累。
  帝和姬沙都無法再承受任何攻擊,打成了平手。
  「總之……我們先吃飯吧……」
  「好、好吧……」
  兩人點了點頭,沉默地用餐。
  儘管沒有說出口,但他們很有默契地締結了休戰協議。
  要是繼續戰鬥下去,一定會兩敗倶傷。
  兩人用餐完畢時,太陽已經落下,遠方的藍色天空仍殘留一絲光輝。
  帝和姬沙吃飽後,吐了口氣,將取代碗盤的樹葉放在地上。
  「我們已經不可能繼續移動,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可以過夜的地方……」
  帝如此低語後,姬沙驚慌失措、視線游移。
  「你、你指的是、飯店嗎……?」
  「無人島上沒有飯店吧……難道有嗎?」
  「沒、沒有吧……抱歉,我有點驚慌……」
  「這、這樣啊……」
  從剛剛開始,兩人間就瀰漫著異樣的氣氛。
  「島上應該沒有肉食性野獸吧?有的話晚上就危險了。」
  姬沙用手指抵著嘴唇,陷入思索。
  「我也不清楚……過去為了打亂生態系平衡、進行實驗時,似乎有將許多生物帶進島上,但我無法確定……」
  「我姑且不問你們當初想打亂生態系平衡的原因……難怪這裡食材這麼豐富。」
  日本所看不見的動物在島上奔跑,風景也與美國如出一徹。聽到姬沙表示這裡曾是實驗場,帝才恍然大悟。
  「順帶一提,若島上的實驗成功,我們本來打算打亂日本生態系,毀滅整個國家。沒想到實驗途中,古代爬蟲類──」
  「我說過了吧,我不想知道細節!」
  「你必須知道!等你成為我的奴隸後,你也必須幫忙南条家工作!趁現在給我好好聽個仔細!」
  「我不想深入這些事,我不要聽!不要企圖讓我染上南条家的顏色!」
  帝用手掌掩住耳朵。他喜歡姬沙,也想讓姬沙成為北御門家的人。不過,要是南条家的黑暗先將他吞沒就糟了。
  姬沙噗哧一笑。
  「真是的,我開玩笑的啦。如果破壞了生態系,導致日本滅亡,我們也會很困擾。我們只是計畫在這座島繁殖瀕臨絕種生物,然後用不法途徑出售。」
  「這樣……有比較好嗎……?」
  帝感覺自己的價值觀變得有些扭曲。
  南条家女兒的性格與講究清正廉潔的北御門家恰恰相反,每當姬沙一開口,帝就會接收到大量意想不到的情報。
  「總而言之,如果不知道島上棲息著什麼生物,我們就必須找個安全的地方睡覺。」
  「是啊,我也希望能找個有淋浴設備和洗手台的地方。」
  「不可能。」
  帝和姬沙結束野草晚餐約會後,從樹蔭下出發。
  在不明昆蟲飛舞的黑暗森林裡,兩人撥開地上的草叢前進。
  只靠月光確保行進方向相當困難,帝只能消耗珍貴的電池,使用手機的手電筒功能。
  姬沙數度絆到樹根摔倒在地,隨後扶著額頭站起身。
  儘管帝伸手要她扶著自己,姬沙卻堅持不借助帝的幫忙。
  夜深後,兩人終於找到一個適合的洞穴。
  帝確認洞穴深處沒有野獸潛伏後,在入口設置柵欄,升起火,暫時打造出一個安全地帶。
  他將荊棘卷在柵欄上,柵欄內燃燒著野獸厭惡的火焰,應該不容易遭受入侵。
  準備好前置工作後,兩人大大吐了口氣,坐在地上。
  移動距離比普通的遠足更辛苦,讓雙方都筋疲力盡。他們背靠著堅硬的岩石,伸直雙腳。
  帝聳了聳肩。
  「睡起來真不舒服……我應該趁中午搜集一些雜草的……」
  「對不起……都怪我帶你過來這裡……」
  姬沙低垂著頭,帝慌忙補充說明。
  「不,我是不介意啦。我有接受露宿野外的訓練,但讓妳睡在這種地方,我有些於心不忍。」
  「我、我不要緊。我反而覺得很開心。」
  「咦?為什麼?」
  「因為、那個……」
  姬沙繞著手指,結結巴巴地回應。
  在火光照耀下,她的臉頰泛紅,因為眩目的火光瞇起雙眼,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愛。
  姬沙閉著嘴巴,偷瞄帝。
  她似乎欲言又止,但帝不知道她的想法。
  感受到對方的緊張,帝坐立不安。
  姬沙下定決心似地開口:
  「那、那個……天氣、太冷了……我們可以、靠在一起睡嗎……?」
  她的聲音洋溢著緊張,表情嬌羞不已。
  這幅景象擁有超群的破壞力,讓帝差點破音。
  「……什麼!?」
  「啊,如果你不想就算了!還有,這不代表我在渴求你喔!我只是想把你當作棉被罷了!只是出於這種需求才會拜託你!」
  姬沙慌忙揮手辯解。
  「這、這樣啊。如果妳想把我當成棉被,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對吧!?你說不定也會感冒,我們利害一致!這麼做沒有太深的意義!」
  「沒有太深的意義……一點也沒有!」
  帝如此斷言。
  其實這對他來說意義深遠,可是他認為與對方口徑一致,會變得比較幸福。
  說到底,姬沙這麼拜託自己,帝根本不可能拒絕。
  「那、那麼……我失禮了。」
  「好、好的……」
  姬沙靠向帝的身邊。
  她纖痩的肩膀緊貼著對方,帝覺得自己的心臟就要爆開了。
  兩人距離甚近,帝甚至能感受到姬沙輕微的呼吸聲、甘甜的香氣、秀髮涼爽的觸感。
  他的皮膚能直接感受到姬沙的體溫……不,他能直接感受到姬沙生命的脈動。
  帝和姬沙全身僵硬,只是不斷凝視著火光。
  「我、我問你喔……你該不會在緊張吧……?」
  「算是……吧。」
  帝無法否認。
  就算否認,對方也能輕易發現他在說謊,帝的心跳聲就是如此巨大。
  兩人的距離太過貼近,他也無法掩飾這一點。
  「太好了……假如只有我感到緊張,我會莫名地有點懊悔。」
  姬沙似乎鬆了口氣,但帝無法望向對方的側臉。
  姬沙也緊張不已,這個事實讓帝感到難為情。
  對方會緊張或許只是因為不習慣跟異性接觸,並不是因為自己很特別。
  儘管如此,帝心中仍懷著些許期待。
  這是因為他已經喜歡姬沙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柴火的爆裂聲與森林中的蟲鳴混合在一起,演奏出舒適的節奏。
  儘管晚風寒冷,帝的身體卻宛如火燒般炙熱。
  「我……一定睡不著……」
  姬沙喃喃自語。
  「……我也是。」
  儘管疲憊不堪,帝卻毫無睡意。


  「……這個騙子。」
  姬沙將樹枝丟進即將熄滅的柴火中,鼓起雙頰。
  帝躺在牆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睡成大字型。
  他坦蕩蕩的模樣,讓人感受不出他正在危險的無人島露宿野外。
  「睡得真熟,只有我小鹿亂撞,像個笨蛋一樣。」
  姬沙有些不悅,戳著帝的臉頰。
  戳戳、戳戳戳。
  帝的臉頰雖然比妹妹的硬,觸感卻很好。
  平時不示弱的他,現在卻毫無防備地深深入睡。看到他這副模樣,讓姬沙感受到壓倒性的優越感。
  此時,帝翻過身,發出悶哼聲。
  姬沙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不禁全身僵硬,維持戳對方臉頰的姿勢,手指停在半空中。
  帝並沒有醒來,他的嘴中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南……条……我準備了很多飯菜……妳別……客氣……」
  夢中的帝似乎也在野外求生,他緊握雙拳,汗水滾落額頭。
  「……算了,他會這麼快入睡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他為了我很努力。」
  姬沙微微一笑。
  就算今天在場的人不是姬沙,帝也會這麼拚命吧。
  帝是個老好人,只要周遭有人遇到困擾,他總會忍不住出手相救……姬沙認為這樣的帝十分惹人憐愛。
  姬沙本來打算用吊橋效應擊敗帝,來到島上後,她卻比對方受到更大的打擊,光是要保持理智,就費了好大一番工夫。
  兩人獨處的時光十分開心,待在無人島時,帝比平時可靠好幾倍。
  俗話說聰明反被聰明誤──確實沒錯。
  姬沙依偎在帝身旁,躺在地面上。
  儘管地面堅硬又凹凸不平,不算是個合格的床鋪,卻比姬沙家的高級床鋪更舒適。
  「既然他睡得這麼熟……應該不會起來吧……?」
  姬沙湊近帝的臉龐,彷彿被吸引過去。
  她一直忍耐到現在,終於按捺不住了。
  與帝單獨相處的時光,就像一座仿若天堂的地獄。
  「稍微一下下……應該沒關係吧……」
  她搬出這個藉口,唇瓣湊近對方的雙唇,心跳聲愈來愈大,呼吸困難到似乎快要喘不過氣。
  兩人的距離逐漸縮小,唇瓣即將疊合。
  「我、我果然……辦不到!」
  最後的最後,姬沙裹足不前,將臉埋進了帝的胸口。
  她本來想趁現在奪走帝的初吻,但卻沒有勇氣。
  她太過緊張,無法繼續下去。
  一想到對方說不定會醒來,就讓她心中充滿畏懼。
  當姬沙與自己的膽怯戰鬥時,帝依然沉沉入睡,不知道也沒發現姬沙的少女心思。
  「你快點……主動這麼做啦。」
  姬沙將頭埋在帝的胸口,喃喃自語。


  姬沙不斷打呵欠。
  兩人走在前往溪谷的道路上,帝憂心忡忡地望著她。
  「……不要緊嗎?妳似乎睡眠不足。」
  「你以為是誰害的啊。」
  姬沙輕輕瞪著帝。
  「抱歉,因為我沒有靠著妳,妳會冷嗎?」
  「我當然冷囉,但我有緊貼著你喔。」
  「這、這樣啊……」
  「北御門同學,你昨天自己先睡了。以後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可以閉上眼睛!」
  姬沙指著帝說。
  「……這讓我想到有那首〈公主徹夜未眠〉的歌劇。」
  「前來求婚的王子對杜蘭朵公主提出一個謎題,為了找出正確答案,公主讓全國國民熬夜調查王子的名字。我記得這是那部歌劇的內容……」
  「故事內容跟我們有點像吧?」
  「……是啊。」
  姬沙點頭同意。
  在那部歌劇中,王子與公主的戀愛遊戲迎接了什麼樣的結局呢……帝在記憶中摸索,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結局。
  但他認為結局一定不是悲劇。
  兩人抵達河川後,帝抱著草編的籠子踏進水中。
  小小的魚在清澈的水中充滿活力地悠游。
  「你用這個垃圾般的籠子捕得到魚嗎?」
  姬沙疑惑地歪著頭。
  「竟然說這個籠子像垃圾,妳這話還真過分……我可是花了三十分鐘編出這個籠子喔?」
  「失禮,我說錯話了。你用這個垃圾桶般的籠子捕得到魚嗎?」
  「妳說的話根本沒什麼改變啊!」
  但對方似乎沒有惡意,她只是感到不可思議似地望著帝的模樣。
  他只能身體力行,挽回名譽了。
  帝蹲下身,將籠子放在水中,觀察魚的動靜。
  他觀察出魚群分布和移動模式後,預測魚的行進方向,然後──
  「……喝!!」
  帝使出最大的力氣收縮※快縮肌,拉起籠子。(編註:作用於短時間且強度大的活動。)
  水面舞動、水花閃閃發亮,來不及逃走的魚在籠子上跳躍。
  姬沙合起雙手。
  「哇!好厲害!北御門同學,你真厲害!真的抓得到魚耶!」
  「這是簡易版的拖網。在沒有針線的狀況下,這樣比較能確實捕到魚。」
  聽到姬沙直率地發出歡呼,身為男人的帝感到相當驕傲。
  姬沙將鞋襪丟在岸邊,衝向帝。
  在陽光照耀下,她雪白的雙腳濺起水花。
  「我也想試看看!既然你這種人都辦得到,我一定也可以!」
  「『這種人』三個字太多餘了!」
  「別說了,我好想試看看!我把剩下五十年的壽命當作代價送給你!」
  「這代價未免太大了吧!?」
  看到姬沙拜託自己的純真模樣,帝無法拒絕她。



  他將吸水後變得沉重的籠子遞給姬沙後,姬沙專注地觀察水中的狀況。
  她把籠子緩緩沉入水中,等待魚群歸來。
  由於她拿著籠子、彎下腰,帝可以從裙襬處看到姬沙的大腿。
  大腿纖細、看起來柔軟的肌膚帶著透明感,搖曳的裙襬洋溢誘惑,使帝屏住呼吸。
  他無法直視這樣的景色,於是移開視線。
  ──啊啊……天空好藍……
  他逃避著現實,壓抑自己的煩惱。
  老實說,他正跟讓自己神魂顛倒的女孩單獨待在無人島。
  要是繼續這樣下去,不管他什麼時候失去理智也不足為奇。
  「北、北御門同學……我問你喔,我該什麼時候拿起籠子?」
  然而,姬沙惶惶不安地詢問,帝只能把視線移回對方身上。
  姬沙彎著腰,裙子有一半浸泡在水裡,她似乎太專注在捕魚上,沒有發現裙子溼了。
  「當魚照原樣排成隊列,在某處開始游泳時,代表牠們戒心不高,妳只要趁那個時機拿起籠子就好。」
  「……原來如此,我必須趁牠們掉以輕心時下手……趁牠們掉以輕心時……」
  姬沙反覆低語,裙子幾乎露出大腿以上的範圍。她比魚還要掉以輕心。
  ──今天換作別的男人待在這裡,一定會對妳出手!
  帝很想大聲拋出這句話,但他怕姬沙罵自己性騷擾,所以不敢指出這一點。
  「喝啊!」
  姬沙發出抬高士氣的吶喊,卯足全力迅速舉起籠子。
  伴隨嘩啦的水聲,水花四濺,籠子上……一條魚也沒有!魚群鑽過姬沙雪白的雙腳間,敏捷地逃之夭夭。
  「哎呀!?真奇怪……」
  姬沙再次挑戰。
  「哎呀!?還是不行!?」
  「怎麼會!不可能吧!」
  「為什麼!?就連北御門同學都能成功了!?」
  「這個世界……搞錯了吧!」
  姬沙反覆努力嘗試,但魚的速度總是比她還快。
  儘管她的成績在全國居冠,運動神經卻不太好。
  帝對此看不下去,於是向姬沙說:
  「南条……讓我來吧?」
  「不要!我必須證明自己也辦得到,不然太令人不甘心了!」
  姬沙淚眼汪汪地堅持,模樣相當可愛。南条家的自尊不容許她輸給北御門的繼承人。
  但當太陽爬到天頂時──
  姬沙毫無收穫,氣喘吁吁地仰躺在岩石上。
  帝在她身旁坐下,籠子裡裝滿了帝抓到的魚。
  「沒、沒想到意外地困難……真遺憾……要是我的身體狀況更好,我抓到的魚一定是你的一百倍……」
  「到了這個節骨眼,妳還不認輸啊……」
  帝錯愕不已,這個人竟然好強到這種程度,根本是一尊藝術品了。
  「話說回來,北御門同學,你的野外求生能力還真高。你應該可以就這麼住在無人島上吧?」
  「嗯,說不定喔。」
  姬沙率直地用充滿讚賞的眼神望向帝,帝搔了搔臉頰。
  「我說啊……我們乾脆就這樣在這裡生活吧……?」
  姬沙抬起上半身,緊盯著帝的眼眸,聲音莫名帶著一抹認真。
  「什麼……?」
  「我只是在假設啦!假設!假如我們一直待在這裡,就不用理會北御門家和南条家的紛紛擾擾了。就算不用玩戀愛遊戲……我們也可以一直……」
  一直待在一起。
  帝認為對方大概想說這句話。
  說不定是他誤會、是他太自戀,可是……對方說的確實是事實。
  在只有他們倆的世界裡,可以不用顧慮家庭的糾葛。
  這麼一來,當帝得到姬沙的同時,必須拋棄其他的一切……
  「妳……想一直待在這座島上嗎?」
  「我認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姬沙的身體開始搖搖晃晃,整個人癱在岩石上,手軟弱無力地拋了出去。
  這種倒地的方式並不尋常。
  她的呼吸微弱,彷彿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喂……妳沒事吧?」
  「我,我沒事,我只是……有點忽冷忽熱……」
  她的臉頰發紅、身體微微顫抖,模樣明顯不對勁。
  帝心中浮現不好的預感,手掌撫上姬沙的額頭。
  好燙,彷彿有火在燃燒。
  「妳身體真的不舒服啊……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前天……開始……但我沒事……」
  姬沙低語,似乎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看起來根本不像沒事的樣子。
  說到底,生活在現代日本的高中女生,根本不可能進行野外求生生活。
  不管是睡眠、吃飯和移動都太艱難了。
  「……看來我們果然不可能在這裡定居。」
  帝站在姬沙面前,彎下腰,將背部對著姬沙。
  他必須盡快帶姬沙去看醫生。
  「咦,怎麼了……?」
  姬沙困惑不已。
  「妳現在沒辦法走路吧,我揹妳。」
  「我這樣……會欠你人情嗎?」
  她忐忑不安地問。
  「不會。妳現在問這個已經太晚了吧?」
  帝笑道。姬沙緩緩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爬上帝的背。
  她小巧的隆起壓著帝的背,炙熱的呼吸搔癢著帝的脖頸。
  帝感到一陣戰慄。
  姬沙肌膚柔軟的觸感和腳冰冷的觸感,滲進帝靈魂的深處。
  這自然挑起了帝的男性本能,但他強行壓抑這樣的情緒,揹著姬沙站起身。
  「我們先到森林搜集樹枝烤魚。身體不舒服時,必須好好吃飯。」
  「北御門同學……你似乎很為家庭操勞喔,你是三十歲的家庭主婦嗎?」
  「要妳管。」
  帝的背守護著用微弱聲音口出惡言的姬沙,離開了溪邊。


  雖然姬沙的身體輕到讓人擔心,但揹著人長時間走路仍是個十分艱苦的行為。
  畢竟這座島的路起伏較大,一下登上山坡一下走進山谷,有時甚至無路可走。
  夜裡天寒地凍,白天又烈日當空。
  身為北御門家繼承人,帝經過千錘百鍊。
  但他的雙腳仍然十分酸痛,全身肌肉都發出哀號。
  由於缺乏營養且睡眠品質不佳,他也沒辦法好好消除疲勞。
  但帝不能停下腳步。
  再過兩天,就是舉辦訂婚儀式的日子。
  不僅如此,姬沙的身體狀況不斷惡化,他必須盡早送姬沙前往醫院。
  「北御門同學……你還好嗎……你看起來相當疲憊……」
  他背上的姬沙用筋疲力竭的聲音詢問,身體燙到嚇人。
  帝爬上覆滿落葉的傾斜山坡,擠出笑容。
  「還沒糟到要讓妳這樣的病人擔心,安靜地睡一下吧。」
  「可是……」
  姬沙的嗓音充滿不安。
  她虛弱的模樣與平時判若兩人,讓帝感到痛苦不堪。
  「為了能在燒到四十度時仍能前往議會,我受過訓練。這點程度的疲勞──」
  說到這裡,帝的腳步一個不穩,突然滑了一下。
  他的身體差點倒下,兩人逐漸滑落。
  姬沙發出尖叫,帝迅速將手伸向附近的樹枝。
  皮膚摩擦,發出肉燒焦般的氣味。
  儘管感到劇痛,樹枝的刺還戳著自己,帝依然不鬆手,緊抓著樹枝和姬沙的身體。
  「呼……呼……」
  他的心臟劇烈跳動,呼吸急促。
  為了讓姬沙放心,帝其實在虛張聲勢。他的體力已經瀕臨極限,姬沙一定也察覺到了。
  「我、我跟你說……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吧?我想躺一下……」
  「好、好啊……」
  聽到姬沙的懇求後,帝僵硬地點了點頭。
  自己的身體就算了,要是波及到姬沙就不好了,他必須重整態勢。
  他們在瀰漫霧氣的山中前進,發現一處宛如屋頂般伸出的岩石,於是在石頭下方避難。
  不久前開始下起雨,現在雨勢增大,敲打著外頭。
  姬沙無力地躺在地上,毫不介意溼淋淋的地面。
  這樣會讓她的發燒更嚴重,儘管帝這麼擔憂,他自己也忍不住坐在地上。
  支配著日本光明面的北御門家、操縱著黑暗面的南条家……坐擁財力和權力的兩家人,在大自然中卻只是兩個渺小的生物。
  「要是你繼續揹著我走……你會趕不上訂婚儀式吧……」
  姬沙冷不防拋下這句話。
  「……不,我一定會設法趕上。我還沒拿出真本事。」
  「騙人,我一看就知道了。你漸漸失去活力,腳步變慢、身體也失去力氣……」
  「…………」
  帝無法否認對方說的話。
  老實說,他甚至難以保持意識清醒。
  他想在有床鋪的地方好好休息,這股慾望支配了他的全身。
  「……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我……無論如何都不希望你參加訂婚儀式……才會帶你過來……」
  姬沙低著頭,痛苦地閉起嘴唇。
  「妳別放在心上,我一點也不在意。」
  帝聳了聳肩。
  「你別管我了,要是只有你上路,一定趕得上儀式。」
  「不,我必須帶著妳離開,我怎麼可以把妳丟在山裡。」
  帝從口袋中取出手帕,稍微擰了一下後,擦拭姬沙的頭髮、失去血色的雙頰和蒼白顫抖的嘴唇。
  姬沙沒有抵抗,輕聲詢問:
  「為什麼……你這麼照顧我?我明明總是造成你的困擾,強迫你參加戀愛遊戲,把你耍得團團轉……」
  「這是因為……」
  因為我喜歡妳。
  帝不可能說出如此簡潔明瞭的回答。
  依照遊戲規則,示好的人將輸掉遊戲。
  敗者將成為勝者的奴隸,拋棄家族。
  若兩人只是普通高中生,只要在告白後等待對方的回答就好。
  但北御門家和南条家互相憎恨,遊戲規則也束縛著兩人。
  他沒有辦法表達愛意。
  「南条……妳為什麼這麼不希望我參加訂婚儀式?」
  帝只能這麼反問。
  「呃……因為……我……」
  姬沙支支吾吾,或許是因為寒冷,她的身體更大力地顫抖。
  沉默支配著兩人。
  就算他們凝視彼此的眼眸,也說不出話來。
  就算他們能感受到某種心意相通,卻無法確認彼此的真心。
  帝嘆了口氣,抱緊姬沙。
  姬沙嚇得僵住身體,但她立刻回抱對方。
  姬沙的身軀嬌小又寒冷。
  然而,溼濡的兩人互相依偎,孕生出熱氣。
  也讓帝產生一抹意識──他絕對要得到姬沙。
  不管南北多麼憎恨彼此、不管遊戲多麼艱困棘手,帝都想要這個小小的生命。
  他希望對方能時常待在自己身邊,與自由的她一同歡笑。
  「……休息一下後就繼續出發吧。我們兩個人一起。」
  帝緊抱著姬沙,低聲呢喃,姬沙點頭答應。


  轟聲雷動。
  傾盆大雨洗淨大地,泥土變成泥沼。
  在難以維持視線的暴風雨中,帝使出殘存的力量,持續朝西方前進。
  帝背上的姬沙已經耗盡精力,只能用微弱的力量抓著帝。
  由於姬沙似乎快要滑落,帝於是重新揹好她。
  但姬沙溼淋淋的四肢變得太滑,不容易讓帝抓緊。
  「好冷……」
  姬沙用細如蚊蚋的嗓音低語,似乎已經沒有力氣顫抖,她整個人癱軟。下巴抵著帝的肩膀。
  「快到了。我們就快抵達別墅了,不要緊的。」
  帝不斷重複毫無根據的話語,雖然連個別墅的影子都沒有,他仍想努力為姬沙加油打氣。
  姬沙沒有回答,呼吸愈來愈微弱。
  帝感到一股讓五臟六腑下沉的寒意。
  這股寒意源自於恐懼,而不是這場雨。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帝卻感覺姬沙的生命之火就要熄滅了,於是他拚了老命高聲大喊。
  「姬沙!!」
  「哇!?」
  姬沙的身體跳了起來。
  「既然妳還醒著,就回答我啊!我們馬上就到了!快起來!」
  帝怒斥,現在姬沙睡著的話就完了。本能告訴帝,姬沙必須保持清醒。
  「我、我問你,你剛剛、是不是直接叫我姬沙……!」
  姬沙焦急地問。
  「吵死了!回答呢!」
  「……是!」
  姬沙緊抓著帝的背。
  她無力的身體稍微恢復了一些活力。
  帝也莫名感覺全身炙熱燃燒,寒冷的豪雨就像在替他沖澡。
  帝揹著姬沙向前奔跑。
  一路向西。
  踏過泥沼、鑽過雨箭。
  他疾速狂奔,彷彿從靈魂深處湧出無限的力量。
  就算姬沙是敵方的繼承人。
  就算姬沙正跟自己在遊戲中鬥智。
  但現在這些事情都無所謂。
  為了自己最愛的人,帝衝過大雨。
  就算肌肉已經達到極限,他仍靠意志不斷向前衝。
  終於,海潮的味道竄入鼻腔。
  「這是……」
  映入他眼簾的是波濤洶湧的海岸線、飛濺的水花和老舊的碼頭。
  還有,一棟冷冰冰的建築物。
  大片玻璃鑲在雪白的混凝土牆上。
  與其說是別墅……
  「這根本是研究機構吧!」
  這麼說起來,南条說這裡曾是實驗場。
  姬沙用微弱的聲音說:
  「雖然已經廢棄,但這裡……也不是不能當成別墅使用……手術台可以當成床鋪,複製培養槽可以當作浴缸……」
  「感覺完全不能放鬆啊!我們會死吧!」
  「不、不要緊……為了不留下一絲證據,設施裡還有屍體火化爐……」
  「哪裡不要緊了!」
  帝衝向正面玄關,卻發現打不開門。
  他感到焦躁,用力敲打門板,卻沒有解決任何問題。
  「鑰匙呢!?」
  「在這裡的負責人手上吧……」
  「負責人呢!?」
  「神祕失蹤了……跟全家人一起……」
  「感覺有好多內情啊!!」
  帝用力踹向附近的玻璃窗。
  玻璃窗大概太過老舊,輕易破碎一地,碎片四處飛散。
  下一瞬間,警鈴大作。
  『發現入侵者!發現入侵者!進入迎擊模式!請求本土部隊出動!本土部隊抵達前,請各自在崗位上禦敵!』
  廣播高聲響起,鮮紅的警告燈閃爍不停。
  帝整個人倒向前,跪在化為廢墟的研究機構中。


  「病因是過勞、中暑和輕微病毒感染。只要服用抗生素,休息一週左右就能康復了。請別再太過勉強……」
  醫生拋下這句話,離開病房。
  這裡是日本本土某間大醫院的特別病房。
  這裡似乎是南条家經營的醫院,受到社會名流的喜愛,在某些族群中赫赫有名。
  特別病房擺設著豪華家具,看起來就像高級旅館的總統套房。
  姬沙躺在床上。
  纖細的手臂刺著點滴,護士已經幫她清洗過身體和頭髮。她的氣色比待在島上時更好,但身體仍十分虛弱。
  站在帝身旁一起看守著姬沙的,是南条家私兵隊長。
  她是一位身材姣好的美女,眼神銳利,上揚的嘴角帶著一抹黑暗。
  隊長望著帝的臉,哼了一聲。
  「沒想到北御門家的大少爺會幫助姬沙大人。要是你拋下她不管,就可以毀滅南条家了。你沒想過這一點嗎?」
  「……怎麼可能,我不會讓姬沙沒命。」
  帝用僵硬的語氣回答。他身處敵營,身旁還有一位攜帶刀槍的危險人物,一刻也不能大意。
  「這樣啊……原來如此……」
  隊長如此呢喃,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輕輕聳了聳肩。
  「看來姬沙大人和你都選擇了一條極其艱辛的道路。你們接下來會遇到許多糟糕又辛苦的事,就好好加油吧。」
  對方揮了揮傷痕累累的手,走出房間。
  房門閉上,自動上鎖的燈亮起後,堅硬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兩人在病房中獨處,姬沙低語:
  「……北御門同學,謝謝。我一定會還你這份人情。」
  「我不認為妳有欠我人情,而且我很開心喔。」
  儘管帝筋疲力盡,依然揚起微笑。
  他不想讓格外虛弱的姬沙多操心,再加上流露出疲態未免太難看,所以他只靠精神力筆直地站在原地。
  姬沙的喉嚨微微顫動……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
  「我已經沒事了,你現在還來得及參加訂婚儀式……快去吧。」
  「我、我知道了。」
  帝確認手機顯示的時間。
  只要從最近的車站搭上新幹線,他就能及時趕到會場。
  儘管他不知道靜川家是否得知未婚夫下落不明一事,但這麼做才合乎情理。
  可是……帝感到猶豫不決。
  若他留下虛弱的姬沙一個人,未免太可憐了。
  因為帝知道她的脆弱、知道她與普通女孩相差無幾的一面,以及她的體溫。
  「那麼……我們學校見。」
  帝背對著床,似乎想拋開迷惘離開。
  此時,有人緊緊抓住他的襯衫衣角。
  帝轉過頭,躺在病床上的姬沙伸出手,緊抓著他的襯衫。
  她一臉不安,溼潤的眼眸搖曳。
  「妳不希望我離開嗎?」
  帝詢問後,姬沙搖搖頭。
  但她的手沒有放開帝的襯衫。
  她緊咬雙唇,仰望著帝,就像一隻要被主人拋棄的幼犬。
  她的模樣看起來十分虛弱,無依無靠。
  帝無法抗拒她的請求──她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懇求。
  當自己最喜歡的人陷入悲傷時,帝無法拋下她不管。



  帝嘆了口氣。
  「……直到妳康復為止,我都會留在這裡。」
  「可以嗎……?」
  姬沙小心翼翼地詢問。
  「有什麼辦法……誰叫妳抓住我了。」
  帝拉開姬沙抓著襯衫的手,放回棉被中,然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平穩的寂靜──安穩的室內只能聽見空調聲和兩人的呼吸聲。
  雖然這裡不是無人島,卻沒有人阻礙兩人。
  只有待在這個地方,才不存在南北之爭。
  「謝謝你……帝。」
  姬沙用棉被半掩著紅通通的臉蛋,難為情地低語。
  「……別放在心上。」
  帝感覺臉變得熾熱,便移開視線,望著窗外的景色。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7-17 14:25 编辑


  終章 EPILOGUE


  朝陽照耀著蒼世學園的教室。
  今天學生們也穿著燙得整齊的襯衫,露出潔白的牙齒,跟彼此道早安。青春的一頁鮮豔美麗。
  然而,身為其中一員的帝──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他不斷嘆氣,到了讓人驚訝的程度。
  他明明是引導日本前往光明的北御門家繼承人,沉重的黑暗卻包圍著他。
  「真是的,你別這麼沮喪嘛!婚事不順利又有什麼關係!你還有其他機會的!知道了嗎!」
  姬沙爽朗地說。
  「妳還真開朗……」
  「因為我心情很好!我現在說不定能展翅飛翔呢!」
  「妳的身體恢復得真快……」
  「多虧有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你甚至還沒察覺到那是我的陰謀!徹底中計的你看起來十分滑稽喔!」
  儘管姬沙若無其事地拋下這番話,但帝知道對方說的不是真心話。
  姬沙待在病房時,整個人相當虛弱。
  帝也仍未忘卻兩人待在無人島的時光。不,他難以忘懷。
  到頭來,北御門家沒有把繼承人失蹤一事告知靜川家。
  這麼做大概是為了迴避無謂的騷動,但帝等於是無故缺席訂婚儀式,靜川家家主火冒三丈,取消了儀式。
  北御門家家主嚴厲地訓斥了帝,他花了好幾天質問帝失蹤時的去向,引起軒然大波。
  帝當然不可能坦承是姬沙綁架了自己,他保持沉默,矇混過測謊機和腦波檢查。
  「可是……看到你這麼珍惜我,我很開心。」
  姬沙低語,似乎流露出真心話。
  「……咦?」
  帝忍不住瞪大眼睛。
  姬沙慌忙擺擺手。
  「啊,雖然我說我很開心,但這不是什麼奇怪的意思喔!我的意思是,看到你成為我的信徒、這麼崇拜我,我很開心!這不代表我有怦然心動喔!」
  她滿臉通紅。
  「這、這樣啊。我想也是。」
  「對、對啊……」
  「這樣啊……」
  「對啊……」
  一股異樣的沉默包圍兩人。
  姬沙明明是原來的姬沙,感覺卻不太一樣。她現在能直呼帝的名字,兩人的距離感也有了改變。無人島上發生的事,確實使雙方的關係起了變化。
  兩人不時視線相交,又移開視線。他們忸忸怩怩時,有人不識時務地大聲說:
  「姬沙!帝同學!你們為什麼一直沒來學校!?而且還是同時消失!發生什麼事了嗎!?」
  木影舉著相機,宛如拿著武器似地突襲兩人。
  帝認為事情會變得棘手,便聳了聳肩說:
  「只是巧合罷了,我們同時得了流感。」
  「不可能!我破解進入學校資料庫後,你們病假的理由並沒有記載流感!」
  「唔……」
  帝沒料到這一點,導致自掘墳墓。
  木影得意洋洋地逼近兩人。
  「快說出真相!你們到底做了什麼!?私奔了嗎!?還是互相殘殺!?快說!快說快說!」
  「瓦屋同學,我們過去那裡,我仔細跟妳說明。」
  姬沙抓住木影的肩膀。
  「真的嗎?謝謝!」
  木影一下就上夠了。
  姬沙對帝眨了眨眼,彷彿在說:「這裡就交給我吧。」
  要是無人島一事傳出去,姬沙一定也很困擾,她必定會設法哄騙對方。於是帝決定把這件事交給姬沙處理,畢竟南条家最擅長謀略和詐騙術。
  姬沙帶著木影離去時,朝帝微微彎下腰。
  她的唇瓣在帝耳畔低語:
  「從今天開始,我們繼續玩遊戲吧。我會使出全力進攻。」
  她的聲音充滿愉悅。
  「……好。」
  帝輕笑出聲,點頭答應。


  姬沙的房間富麗堂皇,擺著一張加裝天篷的床。姬沙正在房間裡起勁地對妹妹滔滔不絕:
  「然後呢,然後呢!帝揹著我在雨中奔跑,真的超級超級帥氣!他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他整個人充滿活力、堅毅不拔、願意拚命守護我、個性又溫柔!真是的真是的!我好喜歡他!我好喜歡帝!我要跟他結婚!」
  她歡欣鼓舞地大肆炫耀。
  自從她回家後,已經情緒高漲地講了三個小時。
  而且她出院後,每天都會這麼做。
  「人家的姊姊……才不是這樣……」
  美月全身顫抖,奄奄一息。姬沙沒有辦法跟別人聊帝的事情,美月只能每天聽姊姊炫耀,宛如身處地獄,自己也差點住院。
  儘管如此,姬沙依然喜不自勝地搖了搖食指。
  「真是的,妳為什麼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啊。帝就是如此優秀,讓我講也講不完!妳今天還要陪我聊五個小時喔!」
  「人家知道帝很優秀了!放過人家的小命吧!」
  美月跟姊姊求饒。
  是的,她很清楚。
  南条姬沙是個可怕的人。姬沙的身上具備了南条家繼承人所需要的一切資質,超乎常人的才智、冷酷性格和遠見。在南条家中,她是史無前例的天才,甚至有人期待她能復興南条家。
  這樣的姊姊只要一遇到北御門帝,就會變得異常。
  她會變成情緒化、疏於防備、無法掩飾好感的少女。
  是北御門帝改變了姊姊,他真是了不起。
  明明是姊姊使用詭計帶對方前往無人島,沒想到回來後,姊姊反而被對方迷得神魂顛倒。
  「姊姊,妳一開始喜歡帝的契機是什麼?」
  「呃……那是……以前……」
  「以前……?」
  「沒、沒事!有很多原因啦,很多原因!」
  姬沙紅著臉撇過頭。
  ──真是的……人家好困擾……對帝愈來愈感興趣了……
  連續幾天聽姬沙炫耀後,美月無法抑制自己的衝動。
  她想要更瞭解帝。不只是聽姊姊說的話,她想要親自確認。這樣的情緒一湧而出。
  「姊姊……我想跟妳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
  「姊姊和帝的戀愛遊戲……人家也可以參加嗎?」
  看到姊姊露出畏懼的表情後,美月甜甜一笑。


  這裡是靜川家宅邸,帝的未婚妻凜花的房間。
  房裡洋溢的氣氛與普通女校學生的房間相差甚遠。
  牆上貼了好幾十張帝的高解析度海報。
  陳列架上密密麻麻地放著帝的高品質模型。
  女孩子氣的床鋪上躺著帝的等身大抱枕。
  這間房間……擺著滿滿北御門帝的周邊產品。
  「啊……帝大人……真是英氣逼人……帝大人今天也好帥氣……」
  身為名校白瀨女子學院的模範學生,靜川財團大小姐凜花發出妖艷的喘息聲……舔舐著帝的模型。
  她興奮不已。
  可以說是進入了渾然忘我的境界。
  千萬不能讓學妹們和家人撞見自己這副模樣。儘管她的直覺隱約察覺到這一點,她仍無法壓抑自己的心情。
  她盡情舔舐帝(模型)的全身後,終於冷靜下來,將模型放回架子上。
  回過神後,痛苦的現實浮現在她腦海。
  訂婚儀式那一天,她的夫婿沒有出現。
  「帝大人……那一個禮拜,你究竟做了什麼呢……?」
  凜花茫然地低語。
  他請假沒去學校時,南条姬沙也沒有去學校。帝的缺課和缺席訂婚儀式一事,絕對跟姬沙有關。
  那兩個人度過了什麼樣的一週?
  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思索這些疑問後,凜花的胸口一陣疼痛。
  凜花和兩人在不同學校就讀,情勢本來就對她不利。帝和姬沙能朝夕相處,若維持現狀,她不可能擠進兩人之間。
  為了在賭上少女一生的戀愛遊戲中獲勝,凜花需要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法。
  「我絕對、絕對不會把帝大人讓給她。因為我是世界上最愛帝大人的人……」
  凜花緊抱著帝的抱枕,拿起手機。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7-16 22:46 编辑


  後記


  你好,我是天乃聖樹。
  這是我在GA文庫睽違一年的新作。至於我在這段時間內做了什麼呢?我在撰寫小說、製作遊戲,總之,我一直在創作!
  二〇一七年是突飛猛進的一年。新小說順利系列化,我在遊戲方面也與許多憧憬的廠商合作。
  到了明年三月,擔任輕小說作家的我就要五歲了。我已經不想算真實年齡了。多虧各位溫暖的支持,我才能生存到現在。
  謝謝責任編輯宇佐美大人和中溝大人不惜餘力地支援我。謝謝kakao老師繪出充滿魅力的插畫。真的很感謝編輯部的大家、出版業界的大家、總是賦予我活力和勇氣的重要家人,以及閱讀本書的各位讀者。真的感激不盡。
  我今後也會繼續帶給各位活潑愉快的故事,請多多指教。

  希望大家都有個最棒的一天。

  二〇一七年十二月十四日 天乃聖樹



本帖最后由 kidcs1214 于 2019-7-17 14:26 编辑



  特典小冊子


  在靜川家本家的和室──
  凜花被身為家主的父親,以及全力支持父親的母親呼喚過來,她面對著雙親,模樣楚楚動人。
  氣氛嚴肅緊繃,一觸即發。凜花的父母平時性情溫和,因此她猜測兩人將宣告極為重要的事情。
  「……凜花,今天有人上門提親。對象是自古以來,便與靜川家有密切往來的北御門家公子。」
  「是……帝大人嗎?」
  凜花屏住氣息。
  「是啊,為了改革日本未來,這門親事十分重要。但我們不願意強迫妳。假使妳另有意中人……」
  「我願意願意願意願意!!我明天就可以舉辦婚禮!我們現在就去市公所吧!!」
  「……嗯?」
  看到凜花難得流露出氣勢洶洶的模樣,她的父母皆疑惑地歪著頭。
  「不,我不想強迫妳。即使這是為了國家和家族犧牲的高尚使命……」
  「我終~於能成為帝大人的囊中物了!我今天就可以拋棄靜川這個姓氏,成為北御門家的人!」
  「這、這樣啊……妳還真起勁……」
  靜川家家主畏懼不已。他的女兒平時是冷靜沉著、清純可憐的化身,所以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理所當然。
  但凜花已經無法壓抑自己了。
  她等待多年的機會,終於從天而降。
  「總之,我會定個相親的日子,希望你們能趁機瞭解彼此……」
  「我對帝大人已經有些許瞭解了!他就讀於蒼世學園高中部二年級,今年十七歲,個性謹慎耿直、文武兼備、才貌雙全,是一位十全十美的男性!穿衣服時,他絕不容許一絲皺褶,卻不會用這種高標準要求他人。走路的時候,他似乎常先跨出右腳。根據我調查到的情報,他洗澡時會先清洗下半身!還有還有……!」
  「咿……!」
  凜花的母親臉色慘白。
  「怎麼了?我說了什麼不恰當的話嗎?」
  凜花擔心地詢問後,父親搖了搖頭。
  「不……沒事。姑且沒事。媽媽大概沒料想到自己會在這把年紀,才得知女兒令人意外的一面。」
  「令人意外的一面……?」
  凜花杏眼圓睜。
  「不要緊……不要緊……總之,妳在相親時小心一點,態度別太積極,否則會讓夫婿逃走的……只要多留意這一點就不會有事……」
  凜花的父親反覆叮囑,設法讓女兒安心,同時卻臉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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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杏奈 伯爵
有种十多年前后宫番的感觉

9 个月前 0 回復

山田杏奈 伯爵
设定太中二了

9 个月前 0 回復

神蕉討魔 子爵
圖炸了,求補檔

1 年前 0 回復

harven 子爵
颇有种在玩夏娃年代记的感觉

2 年前 0 回復

jajahh 伯爵
辛苦大佬了

3 年前 0 回復

Razormax 騎士
辛苦了,欢乐喜剧真的百看不厌啊

4 年前 1 回復

低调的潜水 勳爵
工作辛苦了,感谢分享

4 年前 1 回復

云雀のSeEle 平民
感谢翻译大大开坑

4 年前 1 回復

肆惠 平民
那个壁咚的每看一次笑一次

4 年前 1 回復

肆惠 平民
每天看一遍  天天都不厌

4 年前 1 回復

鼬是我老公 騎士
当然喜欢,所以,可爱女生哪里领?

4 年前 0 回復

WhiteAlbum1 平民
本子画师 i了i了

4 年前 0 回復

cyanbort 子爵
怎么我刷新了下就502了

4 年前 0 回復

极光酱 侯爵
插图挂了的说

4 年前 0 回復

羢絨絨 皇帝
這本最HE的方法大概是娶靜川,在滿足凜花的同時每天和南條姐妹外遇吧,雖然感覺很人渣,但凜花不也說過不在意外遇嗎?那這樣不就挺好的了

4 年前 4 回復

  • 飞翔的沙丘 伯爵 : 变成后宫了

    1 年前 回復

极速刀锋 侯爵
大佬,插图全崩了,求补插图

4 年前 1 回復

贱男村 騎士
那个为什么我看到不到图了,是个别案例还是大家都看不到了

5 年前 1 回復

qq771522985 子爵
想问一下,图源好像炸了?还是只有我看到的不能正常显示?

5 年前 1 回復

mylcarus 子爵
这个有点意思啊,感觉跟漫画辉夜大小姐有点像?这不会要姐妹全收吧,还是更喜欢妹妹美月多一点,未婚妻静川这人设感觉就是妥妥地败犬没得跑了吧,心疼一波

5 年前 1 回復

pdanxu 騎士
先顶后看                       

5 年前 1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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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cs1214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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