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浅井labo]罪人与龙共舞17 箱中童话(更新第五章结束)


本帖最后由 煎饼摊 于 2020-5-10 17:0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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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浅井ラボ
  插画: ざいん
  翻译+校对: 煎饼摊被抄的冷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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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时间有限,很多地方并不是很精确,请多担待_(:з」∠)_
因为正版一直不更,就自翻一个尝鲜(。 (没想到直接把正版奶死了…………………………)
作品简介之后会补,但因为我看的是电子书版而不是实体书版所以卷首彩页比较小,之后看看怎么解决。 一共七章预计20w字

【注意】:说明一下人物姓名翻译的问题。因为这本书实在出场人物和地点太多,我看的又是日文版不太清楚一些细节轻文是怎么翻译的,所以这里只能统一一部分主要人物的姓名,如果有出场过一次两次的人名我找不到了,就自己翻译了。还有一些东方角色的名字在第二部才出现汉字的,可能也会和之前有所不同。


序奏 烧焦地平线的
一章 被奏响的童话
二章 箱子头的来航
三章 为歌之少女献上独唱
四章 蛙与狼与箱与……
五章 月与日的交汇
六章 走向大漩涡之底






序奏 烧焦地平线的



在北方,日落的要比别处早一点。
夕阳的鲜红与夜晚的群青在小镇的墙面与屋顶上彼此争斗。小小的房屋从窗户露出零星温暖的亮光。
被光芒照亮的室内,是父母与两个年幼的孩子。黑发与茶色的眼睛,是这一带常见的家庭。
沙发上,母亲紧紧靠在父亲身边,两人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前方。在那里,矮小的哥哥和更加娇小的妹妹正在暖炉前歌唱。
这对兄妹正在演唱着小学里学会的赞美歌,那是对神、家人与爱的赞歌。笨拙的歌声让并肩坐在沙发上的双亲绽开了笑脸。
在这和平的家园窗外,围栏边有个小小的影子。
一个和室内的孩童们差不多大的小孩从栏杆间探着头。孩子紧握着栏杆的右臂肿胀着,左臂则又细又瘦。面部生长着一只歪而扭曲的鼻子。
饥渴的茶色眼瞳从凌乱的黑发中射出光芒。因为被激烈的殴打而左右不一样大的眼睛,一直用羡慕的目光望着屋里阖家团圆的情景。左右两只不和谐的耳朵抽动着,拼命搜寻着室内传来的声音。他歪歪扭扭的嘴唇之间是一口蜡黄的乱牙。他的嘴运动着,努力不发出声音地模仿着初次听到的赞美歌。
但是,窗户不会打开。门不会打开。和温暖的家庭一同歌唱的孩子们,是不会欢迎这个从栏杆的缝隙里偷窥的孩子的。
“那边的小子,在干什么呢?”
对着正从栏杆窥伺屋内的孩子,一个声音来搭腔了。孩子慌忙从栏杆上跳下来,原来是个老人。表情温柔的老人一瞬间被眼前这个孩子的丑陋给吓了一跳。孩子也为自己的丑陋感到羞耻,用手拨弄刘海挡住了自己的脸。
老人的脸上取回了与年龄相应的良知,赶紧重整自己的表情。
“已经很晚了,快回家吧。”
听到老人的声音,孩子点点头。
“我知道了。”
沙哑的回答声让老人下意识地扭曲了脸庞。老人正准备再次靠良知取回之前的表情,受伤的孩子却已经转身离去。
孩子向黄昏的街道跑去,纤细的身影在首都附近杂乱的街道上奔跑。
正在逃跑的孩子本应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但却像停止成长一般瘦瘦小小。
孩子弄乱了自己的头发逃跑着,转过拐角。甚至就连跑步的姿势都让人不快,路过的人们纷纷皱起脸。
为了从好奇、侮辱和厌恶的视线中逃亡,扭曲的孩子在街角奔跑着。明明装看不见我就好了。孩子用手按着膨胀的肚子奔跑着。
明明如此悲苦,孩子所听过的、热爱的童话故事却没有帮上任何忙。真草莓与假草莓的恶魔、三只小猪、小鬼的童话故事并没有给他带来救赎。
孩子跑的累了,终于停下了脚步,用短短的左手扶着水泥栏杆,慢慢走向前方。
在街道上延伸开去的栏杆之间,孩子又看到了其他的人家。年轻的恋人们正在吃晚饭。另一侧的房子里,一对老夫妇正在和狗嬉闹。黄昏的公园里,母亲牵着玩累了的孩子们的手,正准备回家。
就算向前再向前,街上也还是存在着各式各样的朋友、恋人和家庭。只有丑孩子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行走的孩子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了。一切都如此不堪。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声音感到焦虑。
就因为身体的缺陷,无论是心中的憎恨,还是身处此地也闪耀不止的骄傲,全都无法实现。
无法像照耀自己、燃烧着的夕阳一般,把人们和街道燃烧殆尽。
扭曲的孩子用扭曲的步伐路过各家各户的门口,最后来到了郊外。
小小的人影,在倒闭的工厂街与废品回收站之间穿梭。从早晨就喝的烂醉的老人坐在路边,从掉落的牙齿间对孩子投去猥琐的言语。
孩子用双手塞住耳朵,登上山坡。
气喘吁吁地,孩子来到了崖上。木板栅栏中的小院中杂草丛生,像一座密林。林中横倒生锈的汽车。窗玻璃已经七零八落,车轮也被人拿走了。
立在阴郁的庭院前的,是由黑漆漆的木墙和涂着波浪形炭黑的屋顶组成的、马上就要倒塌的家。金属制的细烟囱歪着着插在屋顶上。
扭曲的手打开了连电子锁都没有的门,玄关摆着一张小小的桌子和固定电话。在立体影像、智能手机和体内通信的时代,还在使用固定电话。电话前是座垃圾山,塑料袋和箱子里溢出了半年前就没收拾过的菜刀和空易拉罐。坏掉的电子器械就那么放在那里。
家里很安静。听不到沉迷酒精、对眼前的所有东西都想要殴打一顿的父亲的怒吼。也没有一个接一个换男人的母亲嘲笑自己丑陋的笑声。也没有因为自己说话声音恶心就打自己的哥哥和姐姐的声音。
孩子在家中狭窄的走廊里行进,丑陋的脚跨过没修理过的楼梯,继续走着。
扭曲的鼻子闻到一股腐臭味。这是汗水和污垢没有清理所产生的、他已经闻惯了的恶臭。
这股恶臭里又添上了铁锈和海水的臭味。虽然孩子在被家人殴打之后肯定会闻到这股味,但现在这味道也太浓烈了点。里面还混着厕所的味道。
孩子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谨慎地前进。走廊里落着血的斑点。血液中,还落着一枚黄牙。
孩子抬起脸,看到父亲已倒在走廊深处。被稀薄的黑发包裹的头部横躺在走廊里,下颚和脸颊浮现着胡渣的侧脸。鼻子因为酗酒变得红红的。双眼像睡着了一样望着墙壁。
父亲的T恤和裤子已经从原本的白色变得发黄,松弛的肚皮从衣服里露了出来。他的胸口中央正刺着一把生锈的菜刀。红色的血摊开在走廊里。毛发丛生的双腿间流出屎尿零落在走廊里,把裤子染成了棕黄相间的颜色。
一只智能手机落在他身边。虽然有电子邮件被送到这只手机里,但孩子一点兴趣也没有。
孩子原本就歪斜的脸因为恶臭更加扭曲着,从父亲的尸体旁走过。
从右侧又涌来了另一股恶臭。站在走廊中的孩子毫无感情地向身旁走去。
房间里,哥哥、哥哥的朋友和姐姐已经躺在了地上。在地板上仰面躺倒的哥哥全身一丝不挂,萎蔫的男性器官很是滑稽。他的脖子周围有一圈紫红色的淤血,脸扭向一旁。
哥哥的朋友和哥哥一样一丝不挂地趴着,额头右侧有个大窟窿,铁锤还刺在上面。打击的冲击让他的右眼球从眼眶里掉了出来,男性器在狠狠撞在地上的时候凄惨地折断了。
床上,孩子的姐姐也一样全裸躺着,脸上保持着惨叫的表情,鲜血从脖子的伤口里猛烈地喷出。从天花板到床上、地板和桌子上都溅了血。
房间深处,母亲正漂浮在空中,脖子上拴着一根绳子,另一端连在天花板的横梁上。母亲的双腿间漏出屎尿,在地上聚集成一堆。
母亲的黑发间漏出被打肿的脸颊和没了牙齿的嘴巴。母亲充血肿胀而发黄的眼睛,正俯视着下方扭曲的孩子。
扭曲的孩子,也抬头望着母亲吊死的尸体。
就连蠢笨的他,也理解了屋内惨剧的来龙去脉。
母亲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又被待业的窝囊废父亲责骂了。被丈夫指责出轨,身为妻子的她选择逃跑。追上来的丈夫在玄关附近的走廊里殴打了自己的妻子,把她的牙齿打断,妻子.昏了过去。之后依然觉得不爽的父亲刚走进房间,就撞见哥哥、哥哥的朋友和姐姐正在乱伦与乱交最激烈的时候。
不只是和我,就连我儿子和他朋友都上过你了吗!父亲暴怒,把哥哥勒死了。害怕的哥哥朋友也被他用铁锤砸死。最后他用随身携带的匕首,隔开了惨叫的女儿的喉咙。
被殴打而昏迷的妻子因为听到孩子们的惨叫醒了过来。跑到房间里,知道孩子们已经被杀害的妻子逆势而上,用菜刀刺死了丈夫。母亲发了疯,为了结束这凄惨至极的人生冲动地上吊自杀了。
别说名侦探了,连警察的搜查的不需要,简明易懂。而且也是由贫困与无知、淫荡与粗暴所诞生的常见案件。
孩子挥起丑陋的手,短小的腿在地面上踢踏起来。扭曲的嘴打开了,膨胀的舌头难看地从乱牙间伸了出来。
口中发出了悲鸣。
虽然像是悲鸣,但仔细倾听的话,那是在用沙哑的声音哼唱着赞美歌。
因为舌头、喉咙、牙齿和肺部都歪曲着的缘故,扭曲的孩子所唱出所唱出的歌谣,听起来却像是诅咒的狂叫。即使如此,音高和旋律却正确无比的,歌唱着。
赞美歌已经化作了与原来不同的东西。孩子歌唱着比赞美歌更加复杂而有高度的歌曲。孩子的大脑内,正鸣奏着比天还要高远的音乐,他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去唱歌。
孩子在父母、哥哥姐姐与哥哥的朋友的尸体周围绕着圈,歌唱着。即使是血液与屎尿、腐败的恶臭,对他来说也不值一提。
让自己的生存环境化作地狱的原因已经终结了。让他的心灵遭到灼烧,化作怪物的元凶们已经死了。
孩子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打心底里快乐地歌唱、舞动着。虽然歌舞的技巧还很不熟练,但孩子的脑内却鸣奏着欢喜的歌谣。
是啊,这就是快乐,这就是愉悦,终于亲身体会到了。这贯穿全身的自由感与全新的音乐,让孩子彻底陶醉其中。
孩子突然弯下了身子。从膨胀的腹部传来的疼痛扭曲了他丑陋的面庞。过度的疼痛让口水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
扭曲的孩子扶着走廊的墙壁继续往前走。腹部的异物带来的疼痛正折磨着孩子。
还不行,还不能死。孩子扭曲的口鼻浮现出扭曲的感情。
就算正处在痛苦中,也必须把脑内出现的、巨大的某物带到外面的世界去。
就算怀着痛苦,孩子依然向玄关走去。跨过楼梯。望见了电话。在他伸出手的瞬间,双腿和腰部突然无法再支撑身体。倒下了。在面前,他看到了菜刀和空易拉罐,还有电子器械的碎片。
在做好死亡觉悟的瞬间,孩子的身体停下了动作。
孩子的身体发起光来,闪耀着。这是在街上见过的、咒式引发的量子干涉效果的光。咒式将菜刀和电子机械组合起来,变成了温柔地撑住孩子的台柱。
“什么……”
孩子因为这不可思议的现象而僵住了。要说自己使出了自己从没学过的咒式,根本难以置信。
临时支撑装置动了起来,让孩子的姿势恢复原状。孩子赶紧离开了铁制的支撑装置。
铁和电子装置前方的、自己压根没有碰到的电话已经启动了。老式光学影像在空中竖立起来,逐渐结合成影像。
孩子眼前的空中,悬浮这一个四边形。是个边长大概30厘米左右的灰白色正方形。
孩子从左到右移动身体,搞明白了这是个正方体。
“不许因为这种事而死。不许死。不许死。”
从缓缓旋转的箱子里,发出了磕磕绊绊的话语。
“把你内部的某物生出来。生出来,生出来。”
箱子对着孩子投去了这样的话。



本帖最后由 煎饼摊 于 2019-9-16 17:45 编辑


一章 被奏响的童话


只有通过嘲笑无理与苦难,人类才得以忍耐。
但,若是嘲笑一切,又无法前进。

吉格姆特·巴连哈伊特 《神圣而悠长的哈欠》 皇历七四二年


把脚踩在墙壁的浅坑上,右手把魔杖剑插进墙面,把身体拉上去。
背后的背包里塞满了咒弹弹夹、封咒榴弹和修理器具。这份重量让肩带勒进了双肩的肉里。
将右手的魔杖短剑朝向斜上方,对准墙面上发动咒式。化学炼成系第二阶位“合轴索”生成的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绳沿着墙面上升。绳索顶端的钩子向五楼左右高度的墙面打去。
左手拉一下,确认绳索和钩子已经固定稳了。之后再确认一次。脚在墙面上一踢,顺着绳索像蜘蛛那样向上攀登。
沿着二十层废楼的墙面攀登,我来到了十六层处。墙面上,风吹得我浑身发冷。往一旁砍去,眼前是埃里德纳晚秋的美景。
建筑物与街道看起来也让人发冷。建筑物间的街道上,豆粒大小的人们已经穿上了长袖外套。
街道上传来音乐。远处的人群中,鸣奏着长笛和大鼓的乐团正排成一列行进着。
是埃里德纳的音乐祭临近了。
作为大陆权威的五大音乐祭之一,仅仅被邀请出席就能保证音乐家的成功。而且优胜者和获奖者将会名垂青史。即使埃里德纳,这也算是声势浩大的活动了。如果被委托负责安保工作的话就能得到名声和金钱,但这和我们无缘无分。
我从梦想的世界回到现实。
我身旁的墙面上是一派连续穿出的坑洞,一直延续到楼顶。搭档吉吉那用“尖角嶺”在脚底生出尖刺,垂直走了上去。
我刚要抬起魔杖剑,又停下动作,把魔杖剑刺进墙面,把绳索绕在腰上固定住,然后向下望去。
在我脚下不断延伸的墙面上,同一个事务所的同伴们正在向上攀登。
十四楼的位置上,身形庞大的兰多库人兄弟利普金与利多里正用力攀登着,动作十分熟练。
(图1)
十三楼左右的地方,喵伦正在墙面的窗户之间飞跃,虽然这么做效率很低,但也算是在快速上升。十二楼位置的罗洛里斯被不适合攀登的骑士重装和骑士枪拖累着,攀登速度也很慢。同样处于十二楼位置的达鲁卡兹依次将两手的斧头往墙面上刺去,扎实地攀登着。
“快点。还只是第七十三次攀登而已。”
听到我说的话,下面的同伴都用脱力的表情看上来。
更下方的地面上站着德尔顿和提塞恩。高个青年和前不良好像在闲聊。因为让两名前辈和新人混在一起会让新人没有自信,所以我让他们晚三十秒再开始。
我把目光转回到正在攀登的家伙们身上。
“我说过很多次了,进攻性咒式士的死因雷打不动的第一位就是训练中的事故。虽然要拼死练习,但不是真的去死。”
我一边像之前那样提醒着,一边向上抬起脸。里克利安贴在墙壁上。他不是比别人快,而是还在进行第七十二次攀登,整整落后了一周。
里克利安大汗淋漓,虽然表情已经困倦疲劳不堪,但还是拼命地制造绳索攀登着。
里克利安在我上方攀爬着。在我仰望的时候,她的绳索已经到达了顶端,身体停了下来。
她向上举起魔杖剑,像我一样发动“合轴索”的咒式。绳索到达了楼顶,穿过一个屋顶的金属圈,再穿过另一个金属圈,勾住了金属的根部。我下意识地佩服起来,相当精密的狙击。是她意外的优点啊。
里克利安拉了拉绳子确认安全,解除了之前生成的绳索。在她转身的瞬间,被勾住的金属部件突然从根部断裂了。
“啊”
同时,安全带伸长,水泥碎片和里克利安向后下落,就连展开咒式的时间都没有。
我向一旁飞跃,同时伸出手臂,手肘内侧抱住了里克利安。冲击。里克利安的背包和魔杖剑的金属部件刺进了我的手臂,手肘与肩膀、腰背嘎吱作响忍耐着这份重量。水泥碎片砸中头顶的痛苦也装作不存在。
我用脚在墙面上缓冲,吸收了冲击,同时承载着我和里克利安体重的安全带进一步伸长了。尽头的腰和肩膀已经过负荷了。
我的鞋子有在水泥墙面上向下滑动。里克利安的安全带从上空落下,我头一歪闪开了。绳索穿过我们下落,最前端的铁钩狠狠地撞在墙面上。下方传来叫骂声。
我正在忍受着绳索的重量,突然那重量却消失了。落下的咒式绳索与勾爪已经消失在量子散乱中。
里克利安脸色发青,在我怀里穿着粗气。她差点就摔死了。
“嘉由斯大哥,没事吧?”
利普金与利多里兄弟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两人担心地抬头望着上面。
“只是事故而已。你们也小心点。”
我朝下挥舞了一下右手回答。
我的目光回到里克利安身上,她像缺氧一样停止了呼吸,双目含泪开了口。
“嘉由斯先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里克利安在我怀里不停地对我点头。
“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我本来应该说“在悬吊状态下不要道歉,会引起振动的”,但还是忍住了。
里克利安是伪造了年龄和性别进入我们咒式士事务所的。虽然本人是咒式技师的身份得到采用的,但本人却希望成为进攻性咒式士,所以也让她参加了训练。虽然实力不足,但只要她能做好本职工作,还是应该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就算出了事故也不能让她萎靡下去。
“在训练之中切身感到死亡,然后为了远离死亡而训练”我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小声提醒新人,“之前的事故是角度不对引起的,安全确认一定要做两次。”
“之后我会注意的。”
里克利安也小声回答我。虽然我已经有所关照,但她果然还是萎靡了。
“从事实上来说,你还能继续吗?”
“能。”
“别马上回答。不要因为丢人就逞强,也和骨气、气势之类的无关,要考虑事实上到底能不能再回答我。”
在我的质问下,里克利安开始思考自己的体力、精神力、装备重量和残余的咒力。
“能。之所以会掉下来是因为我认识的不彻底,以及不够自律。”
里克利安强有力的点了点头。如果训练中缺乏思考就毫无意义。
现在我在意识到,里克利安的腰果然还是像女性一样带着弧度,透过布料的体温带着炽热的温度。
“那个……请放开我,我已经可以继续了。”
“是吗。”
我没有像恋爱喜剧的主人公那样焦急,自然地放开了里克利安。里克利安把脚踩进墙上的小坑里。因为她的体重已经完全转移到墙面上了,所以我也完全放开了支撑她身体的手臂。
回到墙面上的里克利安重新握住右手的魔杖短剑,再次发动咒式,向上层射出绳索。前端的钩子到达了屋顶。这次她确认了两次钩子有没有钩好,之后手握着绳子一步步地上升。
里克利安攀登的手脚动作并不差。和她本人说的一样,应该还能继续。
里克利安的问题是因为实力不足而感到自卑,特别是因为有个体格相近的同性皮莉卡娅在,所以特别容易急躁。必须要考虑怎么让她在没有劣等感的情况下前进的道路。
我也在墙面上踢了一脚离开墙面,倾斜的安全带像钟摆般晃动,回到了之前的路线上。看来是我对弟子过度保护了,恐怕是在模仿师父吉奥卢吧。
握紧绳索,通过咒式缩短生子的长途。我一边踢蹬着墙面一边快速攀登,从里克利安身旁穿过,一瞬间就爬上了三楼的高度。
我的手抓住楼顶的水泥,抓着大楼的角把上半身拉上来,然后脚登上了屋顶边缘。身体完全来到楼顶上之后,我解除了绳索咒式。
刘海在额头上摇晃,屋顶上的风比下面更冷,冬天也近了。
“好慢。”
楼顶上响起钢铁般的声音,供水塔上坐着一个人。
最快登顶的吉吉那竖着左膝坐在高处,银发被吹乱、在高空的风中飘动,就像一幅绘画一样。
“慢的家伙就会死。这句德拉肯族的格言到底说几遍你才懂?”
吉吉那看都不看我,对我说道。不管外在如何美丽,吉吉那的内心还是个野蛮人。
“都在屋顶上还要坐在供水塔上,笨蛋和那什么就爱往高处跑这句话说得真对啊。”
“嘉由斯啊,是烟和那什么,不应该把结论隐藏一下吗?”
“还以为吉吉那不懂暗喻,所以我才亲切的给出结论了。”
“嘉由斯是怎么想我的?”
“因为吉吉那啊,朋友、恋人、结婚和家人之类的和人际关系有关的事全都处在毁灭状态,然后讽刺只要有点难就听不懂吧?”
“你的关心让我不愉快,不过你是明白这点才这么说的吧,嘉由斯真是缺乏道德。”
吉吉那抬起左手,对我轻轻挥了挥。
“像平时一样的话,这应该是我丢出短剑去杀你的时候了,还是下手比较好吗?”
“像平时一样吐槽你的杀害行为麻烦死了,你跟过期的相声演员在吐槽自己的梗一样啊。”
我扭了扭脖子,背后的水泥上已经出现了三个小洞。短剑贯穿了水泥,从建筑物的墙面穿了出去。慢了一拍,下方出来了部下们的惨叫。在取得杀害许可这个玩笑的正当中,吉吉那就把三把短剑掷了过来。
“吉吉那的尴尬梗的尴尬度也已经达到一个高度了啊。”
已经习惯的我把脖子扭回原位。
“还不及嘉由斯的尴尬。因为你的人生整个就很尴尬啊。”
供水塔上的吉吉那无聊地笑了起来。正因为杀人还在笑,才会有德拉肯族必须灭亡论出现。
“话说回来,就算其他人是很慢,但如果他们都和吉吉那一样快那就不需要你了。”
我回答。
“靠着训练是无法量产拥有速度和破坏力的吉吉那的。但是,如果没有守护你双翼和后背的前卫与后卫,你也没法战胜强敌。事务所扩建了,以后要处理的工作也会越来越大。”
我望着前方,供水塔上的吉吉那也把目光转向埃里德纳。
“初春一来的激战,靠着我和吉吉那的实力和拼命才垮了过来。”
吉吉那点了点头,对我的话表示肯定。
“跨越过头了,这么说才对吧。”
初春和初夏的事件中,如果有梅肯克劳德他们在,肯定会得到不同的结果吧。这不是预测的范围,而是绝对的事实:如果再使徒、凶王与阿拉雅事件中没有同伴们在身边,我和吉吉那已经死了。
“不能总是依靠偶遇和偶然。”
作为反省,我对自己说。
“嘉由斯真是严格的一塌糊涂啊。”
用炼成咒式把墙壁变成梯子爬上来的德尔顿在我身旁说道,将魔杖枪刺进地面中。虽然他高大而纤细,但统率旧莲德派的青年的攀登速度是最快的。德尔顿的脸上露出了浓烈的疲劳。
“没想到每天的训练严格到这种地步啊。”
“比起在实战中死掉,还是拼死训练比较好。”
我重复回忆中吉奥卢的话。我和吉吉那也曾经被无数次地打击过。
“虽然不想承认,但阿萨琉璃是对的。”
吉吉那也添了一句。
“战场上强者胜。面对资质万里挑一、训练充足、装备也调整准备过的强者,想靠着转机、策略之类的奇迹大逆转来获胜是弱者的怠惰。”
虽然让人不爽,但我也不得不认同。要是想活下来,只有提高实力。
“但是,吉奥卢的训练严格过头了。”
吉吉那以蓝天为背景的眼瞳望见了苦涩的回忆。
“每个季节的合宿真是地狱啊”吉吉那的声音也像在忍耐着痛苦一般,“真是地狱。”
“呜哎,你别让我想起来啊。”
“难道比我们现在受的训练还残酷?”
德尔顿带着疑问插入了我们的对话。
“所以说你别让我想起来啊”
虽然我这么回答,但结果还是想起来了。
背着几百斤的行囊,一天前进一百千米。之后没有休息直接去攀登九千米级的山峰。在热带雨林、无人岛或沙漠的一月生存训练。在濒临溺死的情况下进行水中战训练。
当然,还有化学系、电磁系、生体系与数法系、重力系、超定理系的知识和实践。乌阔大陆各地传承的打击技与投技、关节技。剑术、刀术与短剑术、枪术与长刀术、还有斧术、棒术和棍术。咒式的配合训练。
实战式训练中会想实战一样手脚断裂,露出内脏来。用治愈咒式治好,继续。倒下了就再用治愈咒式起来,重复之前的过程。
因为过度的疲劳和痛苦,我一天不知道要呕吐多少次,还要昏迷上十次。缺乏体力的斯托拉特斯也不知多少次昏迷过。就连被称作天才的库耶罗,对吉奥卢的合宿表露过抱怨。
“看看你们两位的表情就知道了,可以不用说具体的情况。”
仅仅是看着我们两个,德尔顿也露出了紧张的表情。从德尔顿的角度看我和吉吉那属于高一层的咒式士,大概无法想象我们也经历过辛苦的训练吧。
“虽然合宿很残酷,但日常训练属于自主训练。”
我说出了重要的事情。
“吉奥卢式的训练是让自己去思考。最恐怖的就是没有思考,只是训练,被吉奥卢一脸失望的指导的时候。”
意识到的时候我的手已经出了汗,吉吉那的表情也失去了之前的悠然。让真的非常优秀的高尚者吉奥卢失望的话,就会理解自己的无能和缺乏考虑,真是太痛苦了。
吉奥陆只有在我们的考虑和方法出错的时候,才会对我们伸出手。
现在的我和吉吉那真的已经不会让吉奥卢失望了吗?
“是因为师父的训练,才让两位成为到达者阶级的进攻性咒式士啊。”
德尔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那么,我们也必须跨越这种程度的训练才行。”
长刀从大楼的边沿出现,刺了进去。之后竖着刘海的提塞恩也登了上来。虽然带着时间的脚镣,但他们果然还是比新人快。
“我们也训练,不,是要考虑更多事情同时训练。你们可得跟上啊。”
面对用手把刘海竖起来的提塞恩的逞强,我没有笑。
现在,我们事务所中的梅肯克劳德、德琉辛和新人皮莉卡娅的目标是从十二阶梯升上到达者。德尔顿和提塞恩现在虽然还是十一阶梯,但实力已经够的上十二阶梯了,只是认定晚了一步而已。
如果除了我和吉吉那,十三阶梯能再有三人,十二阶梯能再有两人的话,这里就会成为相当强力的咒式士事务所。
“那么继续超有趣的狗屎训练吧。”
我走了出去。
注意到的时候,吉吉那正在俯视着我。我停下脚步,仰望搭档。
“怎么?”
“不”
吉吉那从供水塔上回到地面,落在我面前。
“现在来看,嘉由斯真是最像吉奥卢的。”
吉吉那背对着我说。我也继续往前走。
这么说来,库埃耶因为是天才所以一个人什么都做得到,最后才走上了不同的路。
虽然最近略微转变了一点,不过吉吉那还是纯粹的战士,对他人毫无兴趣。斯托拉特斯的自毁倾向过于严重,现在从医院里消失了处在失踪状态。虽然大家都从吉奥卢那里继承了些什么,但从方向性上来说或许真的是我最接近他。
“很遗憾,我可没法像吉奥卢所长那么伟大。”
我咬紧牙关,快速从屋顶上走过,站在吉吉那身旁。
“但是,不管如何伟大也只有一个人。我和吉吉那、加上所有人的力量就能超越他。”
听到我的回答,吉吉那的侧脸上露出勇敢的笑容。
“我们也不能永远是吉奥卢的学生。”
搭档的声音充满真挚。
“必须要变成‘嘉由斯和吉吉那的老师曾经是吉奥卢’这样才行。”
我也作为进攻性咒式士积累了不少经验,之后也会拥有自己的家庭。并不是逞强才要成为独当一面的人,而是不得不这么做。
我想起了和之前的话题有关的事情。
“说起来,咒式士协会之上的法院似乎准备改订阶梯,设置十四阶梯以上了。”
“虽然之前说过超高位咒式士无法测定,但他们总算也开始填补和现实之间的差距了。”
吉吉那用鼻子哼笑了一声。到达十三阶梯的进攻性咒式士被称作到达者,是能独当一面的证明。
但是,从很久之前就有超越到达者阶级的超高位咒式士存在。就连=从我实际见过的人来说,里面也有很多被称为踏破者的超高位咒式士。
天才雷梅迪乌斯与北方的勇者沃尔罗德。最为邪恶的使徒安海瑞欧与卡基弗蒂。属于“世界之敌三十人”的赞哈德。十二翼将中的八名上位翼将。属于双方的阿萨琉璃。
虽然用尽了力量和奇策,还因为种种偶然活了下来,但其中没有一个对手是我们靠实力战胜的。牺牲也很大。太大了。
回过头去,刚登上楼顶的部下们正坐在那里。他们的肩膀一上一下地喘着粗气,汗水从下颚滴落。
“锻炼吧。进攻性咒式士最重要的就是体力。”
吉吉那的声音从楼顶传向墙面。
“不管是决断力还是不屈不挠的意志、面对资料与调查穷追不舍的忍耐力,几乎都是体力的衍生品。”
丢下这句话,吉吉那重新转向前方,我也把脸转向前方。我自身还有很多不足呢。现在不是高高在上地指教别人的时候。
“我忘了说了,这次,最晚回到地面的家伙要受罚。超——有趣的惩罚哦。”
听到我向背后丢去的这句话,“恶鬼教官吉吉那和恶魔教官嘉由斯太差劲了”“绝——对就超恐怖的惩罚”“真是虐待”“恨你,绝对会恨你”之类的悲鸣马上响了起来。
拼命奔跑的脚步声接连不断,兰多库人与亚喵人、人类们从我的左右狂奔过去,飞跃前方的扶手栏杆。这次是必须要从二十楼的屋顶上落回地面。
吉吉那在屋顶上悠闲的漫步,之后加速,就算在扶手前速度也丝毫不减缓。之后保持着飞快的速度,长长的右腿登上扶手,德拉肯族的剑舞士就这样飞身投入空中。
我越过扶手往下一看,吉吉那正沿着二十层建筑的墙面垂直下落。
穿过正在用绳子晃动着下落的里克利安,穿过达鲁卡兹的右侧,从利普金与利多里兄弟的身旁落下。
无视着略过的吃惊的脸庞,吉吉那垂直下落,由于重力速度进一步提升。从脚和后背逆喷射火焰下降的罗洛里斯和改变墙壁下落的德尔顿之间穿过,甚至也超过了用数列咒式一口气下降的提塞恩。
在五楼处,垂直落下的吉吉那背后喷出一片漆黑。生体变化系第二阶位“黑翼翅”咒式生成的翅膀乘着大气,迅速减速。
倒立的体式上下反转,生体变化系第二阶位“空轮龟”所生成的喷射口从脚下和背后喷出压缩空气,射落在马上就要撞上的大地上,卷起旋风。
旋风中,随着漆黑羽毛的散落,吉吉那安静地下落,右脚无声落在地面上。左脚刚一踏上地面,背后的黑翼便化作量子散乱的蓝光散去了。
吉吉那对背后看也不看地踏出左脚,在地面上前进。
之后是创造出梯子的德尔顿和顺着数列下落的提塞恩落地。之后,是擅长空中战的喵伦华丽的落地。三人都望着吉吉那的背影。
精神力、腕力与速度,前卫系所必须的所有要素,吉吉那都在事务所全员之上。对身为他部下与后辈的前卫来说,高等存在看起来就在眼前。
我也穿过后续的人,通过绳子来到地面上。往左一看,前骑士罗洛里斯落地。右边的重低音代表巨汉兄弟依次落地。没出息的达鲁卡兹和最年少的里克利安最后落地。
曾经扮演少年的里克利安一副不甘心的表情,手在绳子上上下。
“看来我是最慢的,愿意受罚。”
“我也你是同时落地的,所以也愿意受罚。”
老实的达鲁卡兹做出充满觉悟的表情,从墙上拔出斧头。我放开握在左手的绳索。
“得出结果了。最慢的,是我和里克利安和达鲁卡兹。”
“哎,这……”
里克利安露出吃惊的表情,达鲁卡兹也苦着脸。
“放开绳子的时候才是落地的时候。还有,一副高高在上样子的上司,很无趣吧。”
我的右手在背后回旋,拔出装备在背包上的魔杖剑约尓加。
“你们两个应该没有糖尿病、痛风之类的遗传病吧。”
两个人都对我的问题表示肯定,所以我扣动扳机,对着我和他们发动了化学炼成系第一阶位“亡阿”。
“总之,是超有趣的惩罚,投入五百毫克烟酸的咒式。”
在我说明的当中,生成的物质已经开始起作用了。我的脸虽然没有红,但手脚已经出现了违和感。里克利安和达鲁卡兹也抬起自己的手,因为不可思议的感觉而感到迷惑。
“生成的虽然只是烟酰胺,也就是维生素B的一种复合体,但一旦过剩摄取就会出现其他的效果。”
解说着,我的手脚还是麻痹了。
“好痒好痒好痒好痒啊”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啥啊啊啊啊啊啊”
里克利安和达鲁卡兹也因为手脚麻痹当场跪倒在地,我也撑着魔杖剑蹲在了地上。过度摄入烟酸的话就会像长时间跪坐之后一样手脚麻痹,引发又痛又痒的状态。
“嘉由斯前辈,这,很,有趣吗?”
手撑在地上,身体已经因为麻痹而弹动的里克利安说。达鲁卡兹也跪在地上无法动弹。
“没事的”我忍受着剧烈的麻痹回答,“一般来说只要一个小时、就可以、恢复了。咒式士的话还可以更快。还有有有”我因为麻痹站了起来,又恢复原状,“有扩张末梢血管和改善体质的作用,能变得更加健康。”
处于麻痹状态的三人半笑不笑。看到我们歪七扭八的身影,周围的人笑了起来。就连自律的德尔顿和罗洛里斯都把脸歪向一旁,拼命忍笑。
“说是有趣的惩罚,不如说不管怎么看都是尴尬的哭笑啊。”
吉吉那冷静的吐槽。
但是,只要用无害的惩罚让气氛缓和就可以了。
麻痹感终于减弱了。我的左手扶住左膝站了起来。
里克利安撑着魔杖剑站了起来,达鲁卡兹也充满骨气的站着。
“那么,惩罚结束了,继续训练。”
虽然还在麻痹中,但不得不这么做。
“再给我爬大楼一百二十七次。在和使徒的战斗中,你们应该切身体会了在都市战斗中攀爬大楼和在楼宇间移动的重要性了。”
听到我的话咒式士们知道训练还有一半没有完成,都露出了彻底绝望的表情。
“顺便说,今天没有工作所以会让你们反复练习的。格斗和剑术、还有咒式学。成绩不好的话还要追加夜间战斗。明天有破坏废船的工作。”
“使用头脑的训练和军事训练一起……”
利普金一脸绝望的说。德尔顿的表情也差不多。那是因为进攻性咒式士中前卫不擅长前者、后卫不擅长后者。背后传来车辆的声音。
“不暂停的话,大家的身体和脑子都要爆炸啦。”
院门处传来笑声。
转头一看,以绿色的汽车为背景,站着一位白金色头发尖耳朵的女性。季薇妮娅走了过来,身穿灰色西装。
“在工作中偷懒了吗?”
“是因为这个。”
季薇来到我身边,举起双手,从左右编织的篮子里传来清香的小麦味道。她还背着双肩包。
“来,这是给大家的。作为晚饭还太早了,所以就代替加餐吧。”
“不愧是季薇大姐,真能干。”
提塞恩佩服地点了点头。
“不,不要用那种形容黑道大姐的方式啦。”
季薇笑了起来。疲劳的所员们也都被季薇篮子里传来的香气勾引了过来,逐渐聚集在她身边。
季薇在院子里的材料堆放处铺开野餐布,大家各自坐下,下午三点的加餐时间开始了。我也放下背包和装备坐在野餐布旁。
双股编织的篮布被取了下来。芳香的蛋糕和面包堆积如山。罐子里盛放着草莓、蓝莓、黑莓与蜜桔四种果酱。甚至就连黄油盒都有。
湿巾被递到手里,德尔顿开始擦手。但是,利普金和利多里还没等面包切开就用手将其撕碎,一块接一块的丢进嘴里。提塞恩大嚼着夹心面包。
喵伦似乎对面包不感兴趣,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鱼肉吃了起来。罗洛里斯在切好的面包上涂满黄油,之后用肉叉一块块送入口中,神秘的吃法。里克利安双手抓着甜蜜的蛋糕进食。达鲁卡兹一手拿着涂了草莓酱的面包,一手拿着涂了蜜桔酱的面包交替着吞食。
吉吉那手握一斤面包,张开大口,用珍珠色的犬牙咬下一块,直接咀嚼。豪放过头了。
我咀嚼着夹了肉和蔬菜的面包,吞下。好吃。
“像我每次都会说的,进攻性咒式士的进食也是训练的一种。不管是前卫还是后卫,都要考虑营养来吃饭维持健康。”
谁也没空听我说教,而是一心一意地贪食着季薇递过来的食物。
“就是这样。”
只有坐在左侧的里克利安对点头表示赞同。咕呜、虽然很有活力,但能不能让那句话就那么过去啊。
“我会记住的。”
里克利安急急忙忙地取过纸和铅笔,打算把我说的话给记下来。
“那个,进攻性咒式士嗯嗯呜呜”
同时里克利安的喉咙里塞满了面包,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我拍着她的背,里克利安双眼含泪地咽下了面包。
抬起眼,季薇正着急地把手伸进放在地上的背包里,打开拉链。
里面像魔法一样变出了三个保温瓶。一打开盖子,里面就传出了醇厚的香味。咖啡、红茶和凉水。就连陶杯也按照人数备齐了。
季薇快速把冷水倒入杯子,递给里克利安。里克利安一口气喝干了。
“谢、谢谢。”
里克利安回答。之后我接过季薇递过来的盛着咖啡的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虽然你这么能干我很高兴,但孕妇小姐竟然还在工作吗?”
“那个,我不是担心嘉由斯的工作状况,只是希望在还能行动的时候尽量做点工作。我们公司只有在生孩子之前的六周才能开始请产假。”
“六周,那不就是马上了嘛。”
“能请下来就不错了。我确实很想在六周之前就请假,但也不想因此就辞职啊。”
季薇一边回答,一边配发盛着咖啡、红茶或凉水的杯子。吃面包吃到喉咙发干的咒式士们逐渐得到了滋润。
我和季薇两个人谈笑的时候,里克利安寂寞地看着我们。
“关系真好。”
“是啊,我和季薇或许是命运的情侣呢。”
“对,肯定是这样。”
微妙的沉默。
无法忍受这种沉默的吉薇笑了出来。
“快说‘好恶心啊’之类的。”
“好恶心,快把浪费的时间还来。”
我也笑了。
“看来嘉由斯的禁止事项里,还必须加上一项不可啊。”
“那个,现在我的禁止事项已经有二百三十项了吧。”
“二百三十三。因为之前加上了不能用‘为了阿布索里耶帝国’这样的理由来做蠢事这一条。”
“不是挺好的吗,为了已经毁灭的帝国尽忠的人还存在”
“五百年前就毁灭的帝国和嘉由斯没有任何封建关系,也不是你看猥亵图片的理由”季薇碧绿的双目发出寒光,“顺便说,第八十七项的‘不存在颠倒世界日这个节日’,以及附带的‘嘉由斯没有制定节日的权利’以及‘不可能成为世界大皇帝’这几条也别忘了哦。”
“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的意思明明是别做没用的事。”
“那就做了也无伤大雅的……”
“不许随便创造。”
我们二人大笑起来,里克利安也被连带着露出了微笑。虽然我心里清楚里克利安对我的喜欢,但那比起男女之间的爱情,更接近对偶像的欣赏。总有一天她会意识到这点吧。
“那个”
里克利安刚想说点什么,声音的洪水突然涌了过来。
“你那个面包好像很好吃啊,给我”“可是每天的训练好累啊——”“遇到事件的话工资也会超高的”“啊,那个好像超好吃”“要是那样拼命的话确实。阿拉雅事件的报酬可是使徒事件的三倍呢”“啊——,现在隐退去做生意好像也行啊”“吾辈从阿拉雅事件能感受到,这个事务所遇到事件的概率真是不得了”“玩笑。现在状态这么好哪有理由隐退”“德尔顿,女朋友怎么样了?是叫阿涅斯吧?”“因为嘉由斯先生是那个、比玩笑还夸张的不幸体质”“是阿涅蕾啦。我现在作为进攻性咒式士也有所进步,想结婚了”“里克利安呢?”“哎,那个……”“再给我一杯水啊”“啊、猫”
进食中的闲聊,让我看到了大家的思虑和愿望。
进攻性咒式士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入了一只黑色毛皮的动物,是黑猫埃尔文。
里克利安把面包里夹上鲑鱼肉递给猫。它对此丝毫没有表现出兴趣,而是夺走了德尔顿的牛肉。喵伦一脸认真地说着“虽然是吾辈的相近种,但猫还是太任性了”之类的话。
在进攻性咒式士过于残酷的工作中,我的人生连续遭遇不幸。从今年初春开始,悲惨的工作就接连不断。
即使如此,我也和其他人相遇,勉强活了下来。其中也有幸福的日子与时刻。
“啊,只有训练组享受好狡猾哦~~”
皮莉卡娅的声音。我扭头一看,在院子的入口看到了皮莉卡娅和工作组的梅肯克劳德、德琉辛和透库罗洛。看样子莫雷迪娜留下来看守事务所了。
“嘉由斯前辈,吃我爱的一招!”
皮莉卡娅摆出低体态冲了过来。
“好了好了好了”
我的双手伸进皮莉卡娅的腋下,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她。被丢出去的皮莉卡娅再度摆出突击架势,里克利安喊着“你怎么总是总是总是这样啊”从背后全力使出羽交绞。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乱挥的手脚狠狠撞到了盘子。菜被撞的七零八落的喵伦拔出刺剑,被撞到刀鞘的提塞恩也兴奋起来。乱斗开始。
“感谢也让我同席。”
梅肯克劳德忽略了背后的骚动,带着笑容落座,伸手去拿面包。
“那,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问道,梅肯克劳德点了点头,吞下一口面包。
“现在,各国想要一展拳脚的咒式士正在向埃里德纳集中。今年大事件频发,大概是瞄准了七大手已经消失了两个的好机会吧。然后,因此也有很多人想要加入我们事务所。”
“当然,我们现在也是其中一派啊。”
听到我的话,吉吉那笑了。
“即使现在,我们也不过是一介咒式士。”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我们已经得到了风之家和市民们的支持,声名也越传越远”梅肯克劳德回答,“所以,现在三教九流都希望加入我们的事务所”
“太好了,我也要有后辈了”皮莉卡娅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不管怎么说在米鲁梅翁事务所当过部队长的我在这里被当做最下层使唤,果然还是让人提不起劲啊。”
皮莉卡娅说着就被里克利安拽了过去。
“像之前一样严格采用就可以了吧?”
提塞恩喝着咖啡问。高高竖起的刘海下的眼睛盯着自己的上司。
“之前是四十一个取一个这样的低录取率,我还觉得有点太过严格了呢”
“也就是说突破了考验的我们很值得骄傲对吧。”
罗洛里斯这样理解。皮莉卡娅、喵伦和达鲁卡兹也点了点头。之前加入的新人们有米鲁梅翁事务所的分队长,有亚喵人出身的勇士,有格拉耶夫事务所的幸存者,总之什么样的人都有。初次加入事务所的里克利安在新人之中算是起步最晚的,一个人默默握紧了拳头。
“选考很麻烦的啊。”
梅肯克劳德叹了口气。人事可是个重担。
“要雇佣谁呢?简直是真草莓和假草莓恶魔啊。”
我笑了。罗洛里斯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是什么?和之前的话题有关吗?”
“是恶魔为了考验少女,让她分辨真草莓和假草莓的童话”我向周围张望,“大家知道吗?”
往周围看去,举手表示知道的人大概只有一半。从人种和国籍来考虑,这个童话应该只在龙皇国和从龙皇国独立的拉佩特迪斯七都市联盟等齐伯伦系国家流传。
“那么,要举行像分辨真草莓和假草莓的童话一样的新人选考吗?”
梅肯克劳德把歪掉的话题拉了回来,但也没有下文了。代表露出困惑的目光。我望着他,过了好一会梅肯克劳德才继续说道:
“被送来的上百封履历书里,有弗洛兹威尔的名字。”
“弗洛兹威尔!”
德尔顿想起来了。
“难道是弗洛兹威尔·卡西纳斯·休戈吗?”
青年的话尾音调逐渐上扬,梅肯克劳德对他点点头,看来这是事实。
提塞恩也露出紧张的表情。
“弗洛兹威尔,红龙杀手弗洛兹威尔吗?”
“能杀死龙是一流进攻性咒式士的证明啊。”
我也想起来了。
“可是,弗洛兹威尔真的想加入我们吗?”
我低声嘟囔。
“已经身处到达者阶级,也有打倒过‘长命龙’、‘大祸式’、‘远古巨人’的三冠业绩,还打倒过两名赞哈德的使徒,是个超一流的进攻性咒式士啊。真的来了吗?”
听到我的话,吉吉那双手抱胸沉默起来。德尔顿看着我们俩。
“嘉由斯先生和吉吉那先生不也一样吗?”
“虽然我也想这么认为,但我们的评价可没那么高。”
越说越难过。我们可是还和阿萨琉璃等大陆级咒式士战斗还活下来了,这场战斗值得五冠了吧。
但是,经常赢了战斗但输了结果也是对我和吉吉那的评价之一。
“可是,那个弗洛兹威尔为什么啊?明明快升任多鲁吉亚十三佣兵了吧?”
“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那个,但我们事务所是今年才合并成立的,是新事务所里的新事务所。像弗洛兹威尔这样的大人物到底为什么想加入啊?”
“不如说那么有名的家伙,为什么要离开原来的发展地区来到埃里德纳啊。”
议论着的人们之中,只有罗洛里斯露出了苦涩的神情。
“这么说,罗洛里斯和弗洛兹威尔都是多鲁吉亚人啊。”
“是啊,实际上我还在骑士团的时候曾经和他联手过一次。他很优秀。仅仅从实力方面来说,和嘉由斯先生、吉吉那先生相比也毫不逊色”罗洛里斯的双目倒映出过去的经验,“他不是犯罪者也不是异常者。但是……”
前骑士的回答突然中断了。
“但是?”
我很在意罗洛里斯最后说的这个词。
“弗洛兹威尔绝不是那种会服从别人的人。如果他说想加入的话……”罗洛里斯停顿了一下,“我认为比起加入,更接近是来争夺所长的宝座的。”
“霸气倒是挺不错。”
吉吉那悠闲的回答。
“所以,究竟要不要让弗洛兹威尔加入,还是仰仗梅肯克劳德代表的判断。”
罗洛里斯彬彬有礼的低下了头,梅肯克劳德也对他点头回礼。
“但是啊,这个事务所也很奇怪嘛。说实话,让灵活的嘉由斯前辈做所长,让混蛋吉吉那当率领实战部队的副所长不就行了嘛。”
皮莉卡娅说,空气突然微微僵硬。梅肯克劳德、提塞恩和德尔顿看着我。虽然皮莉卡娅讨厌吉吉那才给吉吉那降了一级,但道理确实是对的。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将所长这一职位和吉奥卢的身影重合。只要没有和师父同等的力量和见识,我就无法接过所长的职务。
“这个职位还是比较适合年纪更大当过教师、更擅长分配人员的梅肯克劳德哟。”
我说道,吉吉那和德尔顿点点头。提塞恩也握紧拳头拼命点头。
“光荣之至。我会为了回报你的再次信任精进自己的。”
梅肯克劳德笑着说,现场的气氛又恢复了正常。
我用眼神责怪皮莉卡娅。她果然是个需要注意的人物。不管是直率还是策略,她都在努力掀起风波。
“不,是吗”皮莉卡娅握紧双拳,露出意识到了什么的眼神,“如果我当上所长的话,就能让嘉由斯前辈离婚再和我结婚了?!”
“所长哪有这种权限啊!”
里克利安出声喊,季薇也笑了。
进攻性咒式士之间又开始聊起自己当上所长会如何如何,事务所的名字要怎么取之类的问题,继续吃饭。
季薇妮娅的绿眼睛眺望着大家进食的风景,温柔的双目里掠过一丝深沉的忧郁。
她张开美丽的嘴巴,又闭上了。
“对了,我把毛巾放在车上了。”
季薇妮娅双手离开膝盖站了起来。
“不用特地去拿嘛。”
她的动作来的突然,因此我的制止也慢了一步。季薇妮娅已经转过身,走向汽车。我也从吃饭闲聊的同伴当中站起身,追向她的背影。
“我来帮忙。”
我在她身旁肩并肩行走着。季薇的侧脸上露出忍耐痛苦而紧咬嘴唇的表情。两人彼此无话,只是一个劲前进着,还要努力不让其他同伴注意到。
院落外,大门旁停着一辆绿色的汽车。在斯帕特里亚卡的门前,季薇停住了脚步。我不得不问道:
“发生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吗?要是因为皮莉卡娅那些话,我之后就去骂她。”
“不是哦”
季薇轻轻摇头表示否定,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
“那是什么?”
“只是……看到大家这么开心的吃饭”季薇妮娅的嘴唇吐出沙哑的单词,“就让我想起那些已经不在的人。”
逼迫她说出这些话的我,后悔了。
“因为不想对前进中的大家说这种话,才一个人离席的”季薇继续说道,“但是,之前一直保护我的阿拉巴乌和米格斯,还有莲德他们已经不在了,好难受。”
“是啊。”
我回头,同伴们部下们正在院落里尽情的吃喝。
本来他们之中有东方国家出身的侠客斯塔兹、阿尔利安人出身的沃鲁姆、诺鲁谷姆人出身的沃阔德。还有伊杰斯出身的罗汀索、曾经是莫雷迪娜恋人的凯因。
也应该有德琉辛派的阿拉巴乌与米格斯、拉肯特与乌拉奴、洛齐西、普拉德和弗雷斯等前军人。
后来通过死去的哈莱尔的信我才知道,本来心怀执念的老猎人洛连佐也有可能加入我们。
有着向日葵般的笑脸的、阿娜比亚本来也应该在的。
如果、他们和她们、还有吉奥卢所长能活过来的话。如果库埃耶和斯托拉托斯本分回来的话。
我仿佛看到了在欢笑的同伴之间,出现了死去的人们、分道扬镳的同伴们的幻影。
我轻轻地左右摇头,拂去幻觉。我过于感伤了。
“只能考虑活着的人还能做些什么了。”
这话坚强的我自己都无法相信。
“死者不会再回来。但是,可以被继承。而且只要继续活下去,或许总有一天还会和别离的人们见面。”
季薇妮娅也点点头。我和季薇也曾经分别过。分手过的男女是不会回到过去的。但是,跨越了死亡与苦难的双方越走越近,又再次坠入了爱河。
库埃耶和斯托拉托斯还活着。再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应该也比之前更成熟了。或许我们会表面平静地、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接触吧。
季薇脸上有些不安。现在在追忆着死者的我,有一天会变成死者的可能性也很高。
但是,不是现在,那是有一天。
“走吧。太慢的话会被误会是在亲热哦。”
“嘉由斯,总是没过多久就开始玩笑。”
季薇微笑道。是关照我的心情才特意对我笑的吧。
“不是挺好的嘛,亲热一下。”
季薇的手腕绕过我的手,我们的手缠绕在一起。两人一步步沿着原路返回。脸上带着笑容,步伐充满自信,不管内心如何,都不能在部下和同伴面前露出动摇的样子。
避开对我和吉薇缠绕着手臂感到气愤的皮莉卡娅和低吟着的里克利安,我们重新坐在餐布上。加餐时间结束了,已经开始收拾餐具。我也再最后多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
“之后的训练守夜组可以不用参加,以皮莉卡娅等人为中心。”
我的声音被远处传来的重低音所覆盖。进攻性咒式士们立即朝声源的方向转过头,弯下腰做出警戒的姿态,魔杖剑与武器柄已经握在手中。我也已经握住了魔杖剑“断罪者约尓加”的剑柄。
就连不是进攻性咒式士的季薇妮娅也望着爆炸的方向。因为和我与事件牵扯的太深,她甚至这里的普通人更加习惯事件和危险的事态。
喵伦站在堆积在院落里的建筑材料上,头部的三角耳朵抖动着。
“距离大概是二百五十米。声音来自爆炸和雷击咒式。有复数的惨叫。”
听觉最为灵敏的喵伦为我们解说战场的状况。就连街上的嘈杂和大楼之间混乱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有血腥味和野兽的臭味,是‘异貌者’吗。”
吉吉那的嗅觉对喵伦的听觉作出补充。
季薇妮娅已经收拾完了地上的东西。站起身来的进攻性咒式士们的表情已经进入了战斗态势。
我看了看季薇,季薇也看着我,纤细的下颚对我点了点。
明明没有被委托,却还与危险的事情或者犯罪者作对,真是脑子有问题。
但是,恐怕距离这场异变最近的就是我们了。进攻性咒式士就是人类的矛与盾,这个题目听起来愚蠢至极。但是如果谁必须要去做的话,那个谁就只能是身为进攻性咒式士的我了。
如果是放浪时代的我,大概没有钱就不会去碰这些麻烦事的吧。
“走了。”
以前进中的我的声音为号,进攻性咒式士们整齐地前进。同伴们认为我的判断是理所当然的。吉薇与吉奥卢事务所与之后来的同伴们,还有我自己也已经逐渐改变了。
我只有一瞬回头望去,季薇妮娅虽然充满担心和不安,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露出笑脸来为我们送行。
我再次面向前方。进攻性咒式士们已经飞奔起来。我们坐上车,朝机动车道驶去。
街道上到处都是汽车、冷藏车和巴士。交通堵塞太过严重,我们没法继续开车前进,于是干脆丢下了车。
跨过被抛下的车排成的长龙,分开逃跑的人群,我们进攻性咒式士们飞快地向前跑去,目送我们的人们脸上带着恐惧和胆怯。
打头阵的吉吉那从被丢弃的车列上空飞过,发尾在风中飘舞,屠龙刀像双翼般展开。
喵伦在吉吉那右侧的街灯上跳跃,左侧是疾跑的提塞恩。前骑士罗洛里斯在人行道上追赶。高速部队在最前方行进。
“臭味是从这边来的。”
吉吉那左手抓住路灯,强行左转,高速前进的进攻性咒式士们也紧急转弯。跟在后面的我们一边拔剑一边拐过拐角。
埃里德纳广阔的商业街。路上充满血液与烧焦的臭味。三名身着工作服的男性躺在地上。
我们一边观察尸体一边以警戒姿态前进,死者们的后背上有刀、咒式与长枪造成的伤痕。三人的侧脸都充满恐惧,鲜血铺在柏油路面上,小肠和肝脏散落的乱七八糟。
我们在道路尽头停下脚步,包围着施工现场的铁网已经被撕破了。现场内部堆满了钢筋与强化水泥打造的墙板、配管之类的材料。中央,建设中的大楼像主殿一样伫立在那里。
大楼的一楼已经崩塌,露出通往地下的坡道。刚用水泥打造完毕的道路成为第二个血之海。坡道上散落着包裹在工作服里的手脚和头部。
“路上还有三人。从头部的数量来看的话,一共牺牲了八名施工人员。”
苦味从我的胃底涌上来。继续往前走,昏暗的惨剧之地便映入眼帘。
地下停车场的水泥地板凹陷,形成了一个大洞。大洞周围散落着碎片,昏暗的洞穴里闪烁着莹莹光芒。是地下迷宫中常见的、发光石材的光。
“建设中的大楼如果要挖掘地下部分的话,就会和埃里德纳的地下迷宫相邻,之后墙被从迷宫那一侧打破了,大概是这样吧。”
德琉辛的推测大概是正确的。
“但是,埃里德纳的不动产商人和建筑施工队应该会确认地下迷宫的底图和地下设施禁止区域吧。”
我说出苦涩的预测。
“大概市政府给出的设计图仅仅有地上部分吧。他们知道这里是禁止区域,但还是为了眼前的利益强行在地下建造设施”
“而贪婪的报应,却让最下层的、与此无关的埃里德纳市民来承受啊。”
提塞恩吐了口唾沫,这事让人想吐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打算违反以下建筑法规却引来了大虐杀,也给施工人员的上司来点报应吧。”
“但是,从地下迷宫里溢出来的家伙必须先受报应不可。”
“这边。”
里克利安的声音让我们从院子里回到了大道上。大道上有三个身穿西装的人被撕碎了,前方还躺着一对老夫妇的尸体。一旁是被切成两半的车。内部的西装男也已经死去,尸体被一分为二。汽车的旁边有个中年女人的尸体,还有小尺寸的鞋子丢在地上。血迹的最前端,是一只小小的女孩子的脚。
“连孩子都杀吗?!”
尸体被大小不一的刀切断,之后还有咒式枪、爆炸咒式造成的伤痕,以及雷击咒式造成的触电痕迹。
“从尸体上武器的伤痕来判断,从地下迷宫的大洞里出来的‘异貌者’大概是亚人。从一瞬间就杀害十人来看,有十几体以上。从车被切成两段的情况来看,其中也有大鬼和巨人。”
我开始分析敌人的种类和战斗力,梅肯克劳德给出指示,全员向右移动。
“上了。”
吉吉那开始行进的同时道路前方传来轰鸣。惨叫。
越是沿着埃里德纳空荡荡的大道奔跑,野兽的狂吠与怒号就听得越清楚。
在拐角右转,之后左转,向右前进。战场的声音正在越来越近。
在大楼之间的峡谷右拐的吉吉那停下脚步,紧随其后拐弯的我们也瞬间摆好阵型。
布拉奇托大道的状况如同一场惨剧。身穿装甲的猪鬼们用魔杖剑放出咒式,过路人被爆炸撕碎,或是被雷击咒式电死、内脏化为焦炭。
犬鬼们四脚着地像野兽一样奔跑,一匹跳起来咬住一个中年妇女的喉咙,对方喷着鲜血倒下了。其余的犬鬼聚集过来,血烟升起。
有人类一倍长的大鬼挥下交通标志一样巨大的斧头。巨大的刀刃把老人和行道树一起斩断,树木和尸体落下。车列早已停了下来,横躺在地上的车正在燃烧,人们惨叫着四处逃窜。
亚人的数量比预想的要多,有二十五体,不,三十体以上。不是分队而是小队规模。武装度也很高。亚人与市民正在乱战。
“混账们!”
提塞恩发出了愤怒的声音,我的腹底也涌上一阵怒气。
“不能狙击也不能扫射,重视保护市民,突击。从中央开始逐个击破。”
梅肯克劳德冷静的声音将进攻性咒式士们的愤怒化作斗志。咒式士们摆出以吉吉那为顶点的三角阵型,开始前进。
最前方的吉吉那开始提高奔跑速度,提塞恩与喵伦、罗洛里斯等高速前卫防御左右两侧,如同箭一般进军。我与梅肯克劳德等人组成的本队跟在后面。在我的腹底,愤怒已经如同熔岩一般马上就要喷发。
“先给我吃一发烟花!”
我在全力奔跑中举起魔杖剑,在急停的同时左膝跪地,瞄准了站在路上的大鬼。化学钢成系第四阶位“锻澱鎗弹枪”发动。直径120厘米的碳化钨炮弹高速发射。
战车主炮的炮弹疾驰,越过前进的亚人们的头顶,集中了正在挥舞大枪的大鬼的胸口。装甲与枪刃的肌肉骨骼被打得粉碎,血和内脏化作雾气从背后喷出。
在巨响吸引亚人们回头的瞬间,最前方的吉吉那进入了攻击范围,挥下长而巨大的屠龙刀,将最后面的猪鬼从头盔到胸口、两腿间直接斩断。血和内脏凌乱地撒在柏油路上。
屠龙刀拖曳着血尾旋转,把左右的犬鬼和魔杖剑魔杖枪一起砍为两段。跨过尸体,吉吉那继续前进。
“你们在得意什么啊!”
随着一声怒号,提塞恩的魔杖长刀全力挥舞。红色的数列刀伸长,砍断猪鬼的胸腔。在喷出的内脏与鲜血周围,数列刀舞动着,分解前方的犬鬼的头部。
“见识一下亚喵人勇士的舞蹈吧。”
喵伦在犬鬼挥舞的刚腕前端、也就是右肩上着陆,刺剑刺穿对手的眼球。之后在徐徐倒下的对手胸口一踢,跃向下一个敌人。
“给你们见识一下骑士的骄傲,还有商业的邀请!”
罗洛里斯的骑士枪贯穿猪鬼的心脏,狠狠地撞在敌人身上,用力刺下压倒的枪。
以前的话,只有提塞恩能追得上高速大火力的吉吉那。但是现在勇士喵伦和前骑士罗洛里斯两人都能快速的跟随吉吉那,担任他的一翼。
亚人们也从虐杀市民的活动中转过身来,摆好队列迎击。刀、盾牌与装甲冲突的乱战开始了。虽然第一次攻击成功了,但数量依旧对我们不利。
吉吉那旋转屠龙刀,斩断敌人的手脚后向一旁移动,继续蹂躏被撕开的敌阵。
利普金与利多里等重量级人物也追到了战场。
“可别输给新人们!”
“哦!”
利普金用咒式将自己的大斧巨大化,将猪鬼连带头盔斩断。利多里的大锤砸碎盾牌,放出标枪,从犬鬼的脸部刺入胸口。兰多库人兄弟用力量在敌人的战线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不要让市民再被杀害了!一口气击破他们的战线!”
梅肯克劳德挥动魔杖剑,斩飞敌人的头颅,刀刃的尽头发动“冰冻牙”。巨大的冰块如同小型陨石一般落下,压死了一群猪鬼和犬鬼。血肉在碎裂的冰块间弹跳。
犬鬼从我的左侧以四脚着地的姿势突击过来。进出的达鲁卡兹用左斧接住犬牙的攻击,用右斧将对方从左肩到胸腔切开。
“老子可是嘉由斯先生的护卫。像你们这些犬类,不会让你们碰到他一根手指。”
在秃头的达鲁卡兹双斧的前方,一个纤细的人影走了过去。
“嘉由斯前辈明明是我的东西!”
皮莉卡娅一脸没干劲地在乱战间前进,左手挥刀,右手一个接一个触碰亚人们。被碰到的猪鬼和犬鬼保持着要挥动武器的姿势倒下,口吐白沫手足乱挥,试图站起来却再次跌倒,在地上翻滚。
皮莉卡娅的不可思议国症候群咒式可以干涉大脑,改变对方的感觉和距离感。
跟在她背后的里克利安挥动短剑,依次给无力战斗的亚人们最后一击。
“里克利安啊,你这是在抢夺的功劳吗?”
“啰嗦,你稍微认真点工作!”
新加入的女性们一边吵架,一边配合良好。
战场的另一端,透库罗洛医生发动治疗咒式,治疗市民并让他们去避难。
老所员里加入了新所员,战法的幅度也变宽了。
目光回到前方,吉吉那正从自己斩开的血雨下穿过。
吉吉那的前进方向上,猪鬼和犬鬼接连把盾牌刺进柏油路面里,金属音一声接一声。五枚盾牌的上方又重叠了四枚盾牌,构成了一个临时要塞。
魔杖剑和魔杖枪从盾牌之间刺了出来,标枪和雷电像水平的暴风一般放了出来。
吉吉那侧滚,躲开炮弹和雷击。之后前滚翻躲开上方的强酸瀑布。柏油路面溶解,冒着白烟逐渐炭化。
“挺可爱的反击啊,不是吗?”
吉吉那躲避着咒式炮火的追击,像四足野兽一般飞奔。标枪和雷击朝左右跳跃的吉吉那射去,爆炸咒式炸裂。咒式也无法捕捉到德拉肯族的剑舞士。
吉吉那发动生体强化系第五阶位“钢刚鬼力膂法”,由于咒式而隆起的双臂的力量集中在长柄形态的屠龙刀上。向盾列前方滑去的吉吉那侧脸上浮现出凶暴的笑。
“小猪们已经聚集在茅草屋里的话,狼要怎么做呢?”
长柄和屠龙刀全力挥下。银色的闪光将从右至左五枚盾牌连同魔杖剑和魔杖枪一齐斩断,血和内脏向左方飞去。被斩断的猪鬼们脸上充满惊愕与恐惧。
简直就像童话中被狼一口气吹倒的茅草屋。被超腕力一刀两断。
后方的猪鬼们瞬间作出反应,跨过同伴的血和尸体前进了过来。
由于全力一击而体态倾斜的吉吉那左侧,提塞恩冲了出来。魔杖长刀一挥切断了魔杖枪的枪尖和魔杖剑。“虚刃”生成的鲜红数列刀伸长,击中犬鬼的牙齿间,从口腔穿入后脑勺,一击毙命。
一旁,梅肯克劳德的魔杖剑接住了猪鬼的斧头,同时水流刀发动。超高压下的水与研磨剂化作刀剑,刺中猪鬼的胸口。水流刀和梅肯克劳德的魔杖剑同时弹起,斜向切断了猪鬼。
利普金与利多里巨汉兄弟则从吉吉那右侧突击。挥落的大斧将盾牌和猪鬼一起纵向斩断。利多里的大锤则将魔杖剑、装甲与猪鬼的头部一起打飞。
对着剑士师弟和重量级兄弟撕开的敌阵,我把“矛枪射”打了进去。标枪接连击打在盾牌上。第七根击中了盾牌上的窥伺孔,猪鬼的眼球和盾牌被一同贯穿,头颅在冲击下向后飞去。
援护射击之后,喵伦再次以低姿态在地面上突进。下方刺来的刺剑让敌人像逃跑的毒蜂一样乱窜。罗洛里斯手持骑士枪突击。皮莉卡娅华丽地挥剑。里克利安谨慎地和达鲁卡兹一起待在我身旁,一起确保市民撤退的路线。德尔顿和透库罗洛一边保护市民一边撤退。
猪鬼从左侧迫近,同时成群的猪鬼背后传来轰鸣。踩碎柏油路面的脚。上方是身高四到六米的巨大身躯。岩石般的面孔。额头上的独角或双角。
在后方蹂躏街道的大鬼们拿着巨大的枪和斧头,朝前线走了过来。
吉吉那前进,屠龙刀向一侧一闪,最前排的猪鬼的盾牌和脑袋一起消失。之后以倒下的猪鬼的后背为踏脚石,跳跃。
吉吉那在空中纵回旋,屠龙刀像巨大的圆锯一样切断大鬼的头部,血花四散的屠龙刀长驱直入。回旋的吉吉那在巨人慢慢倒下的后背上落地。向下俯冲,在腰部跳跃。
迫近的大鬼挥下重锤,被击碎的大地发出巨响。吉吉那在被击飞的碎石前行进,旋转屠龙刀,切断前屈身的大鬼的右小腿。在鲜血喷出的同时,大鬼左膝跪地。
在下方,大鬼的双目突然瞪大了。眼前的吉吉那身体倾斜地旋转着,屠龙刀从右上到左下描绘出半月状的银弧。刀刃从跪在地上的大鬼左侧头部到脖子、再到右肋下穿过。
大鬼的右侧头部与右肩、手臂的断面喷出鲜血,落下。之后肺与内脏流出,残余的身体向前倾倒。
鲜血从旋转的刀身上挥落,屠龙刀如同翅膀一般静止了。吉吉那的背后,被切成两半的大鬼已经倒了下去。
“状态不好。之后要不要刀刃的长度从101.4厘米调整到101.2厘米呢。”
自言自语的吉吉那洁白的脸颊与青色刺青上溅射着大鬼的血斑,如同恶鬼。
“不,吉吉那大哥状态不好的时候就是这样吗……”
兰多库人出身的利普金肩上担着大斧呆然的说,一旁,利多里旋转大锤,朝新出现的一群亚人冲去。
从右侧涌过来的一群亚人就交给梅肯克劳德和提塞恩他们,我和周围的人继续迎击大鬼。
树叶摩擦与树梢折断的声音。新的大鬼从行道树的背后现身,踩在柏油路面上。
大鬼粗壮的脖子上垂挂着铁链装饰。环状的铁链上伸出绳索,下面挂着钩子。
钩子上吊着许多人类的眼睛和嘴。右边是一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女孩的脸。
在我明白大鬼杀害了人们、以及小女孩之后把他们装饰在脖子上的瞬间,愤怒让我的后背感到触电般的感触。无论是人还是亚人都容易在战场沉醉于鲜血陷入疯狂,但是,还是有一根无法容许的底线存在。
“你竟然这么对孩子!!”
我朝大鬼前进。皮莉卡娅与里克利安、达鲁卡兹从后方追过来,但没有必要。
大鬼挥下壮硕的手腕,巨大的长枪从两层楼的高度朝我刺过来。我用担在左肩的魔杖剑挥开,同时脸颊出血。倾斜的刀刃朝前方挥落的同时放出“电乖葬雷珠”。游离电子所放出的超高温等离子弹朝斜上方射出,炫目的闪光击中大鬼的右侧腹,一路蒸发着骨肉从后方穿了出去。
腹部被烧出大洞的大鬼像右侧倒下。
随着一声巨响,大鬼横躺在了地上,长枪也离开双手落向大地,又弹跳起来。我沉默地越过长枪,继续前进。
倒下的大鬼抬起染血的脸,额上的独角下,因为剧痛和恐惧而瞪圆的双目盯着我刺出的魔杖剑。
大鬼粉碎的右臂动了起来,在自己的胸口寻找着什么。举起的右手折断的手指对我举着被自己杀死的女孩的头颅。背后的大鬼的双目浮现出哀求的神色。
“Ω呃沓日、哦σ的苦得 α……”
(你们,也对我的孩子……)
“我不懂你说什么,也不接受道歉。”
我的魔杖剑开始描绘组成式,左右的皮莉卡娅和里克利安、达鲁卡兹正在和敌人激战,创造出只有我和大鬼的空间。
就算是在战场上,我也有话不得不问。
“你们亚人也有亲人和兄弟,朋友和妻子。所以你们才会明白我们也一样珍重同胞,有乞求饶命的可能吧。”
我的声音逐渐笼上杀意。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只是战士和市民,就连小孩子也杀。”
“你们,也对我的孩子,这样……”
大鬼的口中流着鲜血,发音也改变了,这样一来我也能听懂了。大鬼说的不是大鬼自己的语言,而是共同齐伯伦语。
“你们,也对我的孩子,这样做”
在理解其含义的瞬间,我动弹不得。担任我护卫的达鲁卡兹、像小狗一样跟过来的里克利安也僵住了。
正如大鬼所说,也有某些身为进攻性咒式士的人类把大鬼的孩子当做害兽狩猎,而且还做成装饰。
“但是,那个孩子……”
我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个孩子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你们,把我的孩子……”
“闭嘴。”
我随着我毫无道理的定罪,我的手指扣动扳机,发动“矛枪射”。七根高速射出的标枪刺穿大鬼的额头、右眼、右脸颊、喉咙、右手腕和手肘还有右指,瞬间死亡的大鬼倒了下去。
女孩的头颅在大鬼的胸口弹跳,落下。达鲁卡兹一动不动,里克利安也闭口不言。他们近距离目睹了遥远的、人类和亚人之间的复仇连锁。
“之后再哀悼死者吧。”
我的嘴唇强制性地说出切断感情的话语。
“现在打倒所有敌人。”
话音未落我转过身去,对袭击我背后的亚人们击出“爆炸吼”。TNT炸药的爆炸让亚人和自己的盾牌、铠甲一起化为了肉片。爆炸和巨响让我的耳朵疼痛,管他呢。我带着皮莉卡娅和里克利安,像街道的战场前进。
前方,罗洛里斯用盾牌挡住咒式标枪,侧滚逃走。喵伦的从下方的突刺被盾牌弹开。利普金和利多里以大斧和大锤为盾,正在后退。
血雾间,仅剩的一群身着铠甲的敌人。
猪鬼和犬鬼中的精锐。中央可以看到一个身着重装甲、大盾和大斧的身影,似乎是他们的指挥官。它的头部带着一个立方体形的头盔,箱子上戳了两个眼孔,左眼捕捉到了我们几个。
我把魔杖剑指向箱鬼,再次发动“锻澱鎗弹枪”。炮弹飞翔,粉碎了前方猪鬼的头部,之后在血和脑浆化作的血雾前、指挥官面前的空间放射出剧烈的火花。炮弹从原本的轨道偏移了,在指挥官的左后方弹跳。
“竟然是能够让战车炮弹偏移的强力电磁障壁……”
达鲁卡兹下意识地发出震惊的声音。电磁系第四阶位“磁界反障箱”将电流通过空想电线圈,产生强大的电磁结界,然后在电磁诱导下在对方身边产生强有力的反向磁场,另其转向。
虽然这个咒式可以轻易防御住子弹,但连炮弹也能防御住的磁场实在过于强大了,恐怕在亚人中也属于高位雷击咒式士。
同时敌人的本队也朝我们进军过来,就连德尔顿的熔岩都被结界弹开,被错误击中的路面融解。梅肯克劳德的水流刀也被扭曲了。
箱鬼手臂一挥,大斧的刀刃上就伸出一条数列带。梅肯克劳德与利普金跳起,利多里则用侧滚翻回避。红色的数列带刻入路面,斩断汽车。似乎在雷击系的高手之外还有数法系的高手在。
被切断、倒下的树木甚至也被结界弹开了。被电磁结界和数法刀保护着的亚人本队高喊着冲了过来,与吉吉那与提塞恩等前卫陷入激战。麻烦的是这个箱子头的指挥官。如果不阻止他,我们的炮火就会被他无效化,出现伤亡。
“所以有如何!”
我用不讲道理的言语切断我对之前幼女之死的愤怒,与对同样失去孩子的大鬼的悲哀。我弯下膝盖,确保发射路线。化学钢成系第五阶位“茧翼彻甲侵炮”生成的、直径123厘米的装弹筒发射。装弹筒四分五裂,细长的彻甲弹飞了出去。
秒速1500米的超高速炮弹强行突破了电磁障壁,保持着原本的速度击中了指挥官的盾牌。盾牌、重装甲与肉体一同粉碎,化作血雾。
贯通了指挥官的装甲弹又贯穿了后方大楼的屋顶,在天空分解为量子。指挥官的上半身被整个击飞,仅剩的下半身落下。
放出咒式的我也吓了一跳,事务所的同伴们也睁圆了双眼。没想到正在修习中的新咒式竟然有如此过剩的贯通力。
但是,对速度、侵彻体的长度、韧性、展性的高度还需要调整。
箱鬼指挥官倒下之后,亚人们明显的动摇起来。吉吉那一口气突入敌阵,用屠龙刀不断斩杀残余的猪鬼。提塞恩与德尔顿、兰多库人兄弟、亚喵人勇士与骑士也开始追击。
最后的猪鬼被吉吉那一分为二,倒了下去。爆炸声与巨响消失了,街角上唯余火焰与远处人们的呼喊。
街道上的死斗胜负已分。
“作为实战训练,这种还不错吧。”
提塞恩抬起左手整理竖起的刘海。
“太过严厉啦。”
达鲁卡兹回答,他的左臂已经粉碎了。透库罗洛医生展开治愈咒式。腹部被撕开的里克利安的治疗结束,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比突然就被卷入哈欧尔王族纷争的时候要好多啦。”
担任前卫角色的罗洛里斯受伤的肩膀与烧焦的脸颊由吉吉那的治愈咒式治疗。
治疗圈外,德琉辛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我望过去,她右臂的衣服破了,下方的伤口正在流血。在事务所里,德琉辛打接近战的水平仅次于吉吉那,她会受伤还真是罕见。
“我有点犹豫了”德琉辛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说道,“似乎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咒式给打中了。”
真的很少见。前方的皮莉卡娅也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里克利安也握着拳头。
“从埃里德纳地下迷宫里冒出来的大鬼与猪鬼、犬鬼们被我们亲手解决了,这可是大功绩哦。”
里克利安虽然受了伤,但表情依旧明朗。
“可是有八名施工人员、十几名市民遇害了。”
我指出。凄惨的死者们现在正躺在布拉奇托大道上。被破坏的汽车燃烧着。道路坑坑洼洼,行道树四处倒下。如果把目光回到眼前,还会看到我们打倒的猪鬼、犬鬼和大鬼的尸体。
虽然战斗是我们的工作,但我无意赞美杀戮。像大鬼那样为了惨死的孩子复仇,结果也不过是一场空。
我们沿着曾是战场的街道行进。
走向亚人的指挥官,头上罩着箱子的尸体。这不过是一起亚人们从地下迷宫里跑到地面上,在埃里德纳作乱的事件,可是,这个戴着箱子的个体太过异常了。
我停下脚步,在指挥官的尸体前弯下膝盖。指挥官只剩腰部以下的部分躺在地上,化作一片血海。着弹的冲击让它的上半身被打飞了,双臂落在前面。
我努力搜索罩着箱子的头部,却一无所获。我站起来。就算在炮弹的冲击下不规则的桂东了,也应该不会跑到太远的地方去才对。前面有个下水井的盖子碎了,露出一个大洞。
“怎么了?”
德尔顿问。虽然很在意,但那个头掉进下水道也是很自然的。
“是尸体的确认,为了不让对方有借口推脱我们的赏金。”
在我回答的同时,警车与救护车、消防车的警笛声也越来越近了。
梅肯克劳德举起手。
“德尔顿和我一起去和警察回报情况处理后续。透库罗洛医生负责联络莫雷迪娜,准备法律对策”之后他转而朝向自己的心腹部下,“提塞恩聚集剩下的人,回事务所去。之后跟从德琉辛的指示。”
被点名的人们各自行动了起来。
我也准备回事务所去,在战场的遗迹中行动起来,望着背着屠龙刀离去的吉吉那的背影。
利普金对吉吉那的后背伸出手。
“吉吉那大哥要去哪?”
问道,吉吉那停下了脚步,举起左手。雪白的手上沾着飞溅的血斑。提塞恩和同伴们都带着无法理解的表情站在一旁。
“我还太不成熟了。”
吉吉那健壮的背影似乎有些寂寞。
“为了追上那些家伙们,我还需要更多训练。”
吉吉那放下左手,再次迈开步子。我也知道被吉吉那当做目标的那些家伙的长相。
“很遗憾,看来我们做不了吉吉那的训练对手。”
提塞恩嘟囔。利普金与利多里、喵伦与皮莉卡娅、达鲁卡兹与罗洛里斯等前卫系目送着战士的背影。
吉吉那一个人向着埃里德纳的街角消失了。
我们事务所的战绩越来越多,规模也在扩大。同时问题也变多了。
现在可不是看别人的时候。大家都各自向自己的工作和训练行动了起来。我坐进车里,皮莉卡娅打开右车门坐了进来,又被里克利安从背后绞住。
“回去之后还有训练。也要好好给我学习咒式理论。”
我说道,外面的争斗登时停止了。两人都不太喜欢坐着学习。
在争夺副驾驶席的战斗再次爆发之前,我打开了后排座椅。两人虽然都一副不满的样子,还是坐了上来。
车门关闭,车辆驶出。
夕阳逐渐给皇宫吉涅克伦罩上一层红色。
在被高墙包围的广阔院落内,政府高官执行公务的议事堂与各种建筑排列在一起。内宫则被更加高大的城墙所包围。十重二十重的尖塔与城馆连绵不断,如同以长廊连接的巨大城塞。
皇宫上方雷光闪烁。蓝色的咒式与外侧的橙色光相对展开,方程式立即分解,消失了。
皇宫的各类尖塔上也展开着数以千计的量子干涉结界,从物理与咒式两方面守护着皇宫。在四百九十七年的历史中,就因为又一次受到过外敌的入侵,之后直到现在都展开着偏执般的结界。
这是为了防御核攻击与战略级咒式、历史上的“长命龙”的吐息与“远古巨人”的铁腕而设计的、难攻不落的绝对结界。
空中出现一个光点。
在谁也无法做出反应的、超音速的红光激烈地与皇宫上方的结界相撞的瞬间,终于可以被看到了。蓝色的数式再次化作圆盖形展开,红篮两色的结界在皇宫上空激烈地拮抗,放射出量子散乱的光。蓝色的结界逐渐被红光侵蚀,被打破了好几层。
红色的数式是以龙皇国要人与龙皇为目标所放出的诅咒咒式。以子爵级的“大祸式”作为材料使用,需要三十年时间展开的咒式弹头。数法量子系战略级“灵数祸鬼解烬极狱”咒式一旦发动就可以强行对物体发动数式干涉,是不管如何强大的物体、人体与化学式都会被分解,化作原子尘埃的特殊咒式。
皇宫的蓝色量子干涉结界在不断被破坏,最后白银色的组成式浮现了出来。
白银咒式挡住诅咒咒式,对抗,然后反射。
红色的数式以和来时同样的速度飞回了空中。
从皇都吕纳阁向东北543公里的地方,是本丁山与茂密的森林。
皇都边境的山脉与森林深处,在无人居住的土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聚落。房屋像是为了隐居一般偷偷建造的,还用树木的枝条和沙土在上面隐蔽。人们开辟了一块小小的天地,牛在放牧地吃草。
森林的中央是一座石质尖塔,那是赫拉拉德教为了祈祷而竖立的尖塔。村里的居民也都有着浅黑色或黑色的面孔。
皇国的边境线上,一群赫拉拉德教徒隐居在此。根据赫拉拉德教八叶大师的命令,他们从十五年前开始建造这里,从十三年前开始只为了发动咒式而活动。
在隐居村的中央广场上,六十六名肤色浅黑的人围成一圈坐在地上。所有人都把魔杖剑放在膝头,正在纺织组成式。
高位咒式士组成的咒杀部队成员们正在用最新式的咒式装置与宝珠演算庞大的咒式。被编织出的红色咒式化作圆环,向中央聚集。
一群人的中心,身为超高位咒式士的导师负责控制超高位咒式。
跨越了漫长的年月与苦难,距离咒式的发射仅过了几秒。导师下意识地歪了歪头。
感应到咒力,指挥官抬头望向天空,漆黑的眼睛因为惊愕而睁大了。他举起双手,重合食指和中指,对天空做出指示。
围成一圈的六十六名高位咒式士们也和导师一样呆望着天空。
他们花费三十年时间发动的超咒式的红光,正从天空落下。
“怎么、会,咒式被分解无效化还、还可以再发动,竟然反射……”
导师的嘴唇僵硬地低语。
“皇都的咒式士难道是神吗?”
与颤抖的话尾一同,被反射回来的超咒式击中了本丁地区。红光炸裂,瞬间半径200米的范围中的树木与大地、隐居村与导师与咒杀部队与支援者们全部回归了原子尘。
“只要有吾在,就不会让你们对皇宫出手。”
白色的胡须间,老人的双唇低语道。他用手揉了揉包裹在白衣中的左肩,继续在走廊里前进。
“但是,刚回来就要防御战略级咒式,这些年可真是受够了。”
认为反射了过激教派的超咒式的伟业只是让肩膀有些僵硬的程度,老人在走廊中前进着。
白眉下是可以称得上慈爱与睿智的眼瞳。白发后方的上空是闪耀的光环。那是超高位的智者的超咒力放射而引起的光背现象。
圣者库洛普菲尔一边用右手抚摸着白色长须,一边在皇宫中行走。走廊由于窗光变得明暗分明。
白眉下的双眼捕捉到了前方。
“是裘拉索啊。”
老人呼唤道,绒毯上的影子蠕动起来。平面的黑影向上方伸长,现出包裹在黑色西装中的纤细身影,是名黑发女子。
“在此迎接您。”
收纳着漆黑瞳孔的细长眼睛里有些愤怒。白发的老者点了点头。
“之前的咒式,你明白吧?”
“从咒式组成印来看,应该是赫拉拉德教徒干的好事。”
裘拉索漆黑的眼瞳里充满对敌人的憎恨。
“虽然已经粉碎了他们在国内的三十二处左右的据点,似乎还有第三十三处。这真是以间谍为业的甲贺一族的耻辱。”
“别太自责了。就算是大帝或圣人也无法扑灭世上所有的恶。”
“诚惶诚恐。”
裘拉索将右手放在身前,表现出对圣者的道理与安慰的敬意。
“我会增加人手继续调查,扑灭他们残余的据点。”
裘拉索的表情变回了冷酷忍者的样子,挥了挥右手。一个隐藏在背后纱帘中的,一身漆黑的男子退了下去。
“甲贺一族如此尽力,可称得上是忠臣。摩尔丁猊下也收了不少好部下啊。”
库洛普菲尔灰色的眼瞳里浮现出满足。裘拉索对圣者行了一礼,便通过窗户凝视着窗外。
“哈欧尔王族骚动之后,马上又是圣地阿尔索克的调停,之后还有对神圣伊杰斯教国战线的防备。”
裘拉索的双唇组织着话语。
“然后,刚刚回到皇都就拯救了皇都的危机。库洛普菲尔大人简直就是皇都的守护神。”
裘拉索细长的双眼露出慈爱的神色。眼中倒映着本应被战略级咒式直击,却毫无变化的皇都的伟容。建筑物没有破损,下方不知灾厄的人群行走交错。就算是从异国流浪至此的人,裘拉索已经把龙皇国当做了自己的第二故乡。
“吾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老圣者停下抚摸白胡须的手,白眉下的灰色眼睛露出了冷酷的眼神。
“但是,就算是吾的结界也没有预料到那种事态。”
老圣者的脸动了,裘拉索也追逐着他眼神的目的地。
在黑色与红色的尖塔之间,伫立着的巨大的白色城墙。那是白色圆盖覆盖下的、壮丽的中央皇宫。
不可侵犯的洁白墙壁上的一点、从中央连接到本宫走廊中崩塌,就像污点一般。
修复中的本宫前方,高高的尖塔从中段消失。断面上能看的到瓦砾和咒式结界干涉装置。尖塔前方的住宅上打开了一个大洞。通过大洞还能看到前方尖塔崩塌的凄惨景象。
大破坏一直延续到城墙的内壁。那里已经搭起了脚手架,施工人员交错着继续修复工作。
“吾想从外界守护皇宫,但没想到吾不在的时候,竟然从内部发生了这样的事。”
心爱的宫殿被严重毁坏,让老圣者库洛普菲尔的脸上露出了悲痛的表情。裘拉索也皱起眉头,额头上刻着苦恼的皱纹。
“您大概已经听说了吧。一个月前,大贤者优坎大人推荐凶战士尤拉维卡补充十二翼将中的缺位”女忍者苦涩地告知着过去不详的光景,“但是,那个尤拉维卡却斩向优坎大人,两人陷入死斗。”
裘拉索抑制着自己的感情继续报告。
“那时候我负责保护摩尔丁猊下,耶斯帕卿和贝尔德利特卿前去制止。”
“翼将同伴这都是在做什么啊。还是阿萨琉璃的旗帜鲜明更值得称赞吧?”
库洛普菲尔为了忍受头痛,右手伏在额头上。
“大贤者和吾都是为了创设龙皇国而尽心尽力的盟友。”
右手的缝隙中,库洛普菲尔的右眼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比吾还要长生,从神乐历之前就诞生的那位大人的思考与行动,至今依然无法理解。”
裘拉索也无法回答。就算是女忍者也无法理解大贤者优坎。
“而且,摩尔丁猊下又为什么让大贤者与阿萨琉璃之类的危险分子待在麾下呢。”
圣者的疑问正是裘拉索长年的疑问。和对优坎一样,她也不太明白自己主君的思考。
圣者一边忍受着头痛一边向一旁转过脸。
“那么,激战的四个人去了哪里?”
听到圣者的问题,裘拉索露出了很难回答的表情。
“冲进了优坎……大人打开的次元洞里,不知道去了哪。”
女忍者在对大贤者的敬意与敌意之间摇摆不定。女忍者的表情似乎在诉说尤拉维卡和优坎千万不要回来的愿望。
女忍者的目光再次望向包围着皇宫的城墙。
“那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要是再没有联络……”
仿佛为了寻找消失的人们一般,老圣者也眺望着城墙的大洞。
“那就会变得非常麻烦啊。”
光从黑暗中诞生。
光点连成线,在黑暗中奔跑。
奔跑的光线又和其他的光线交错。望过去,极大量的光芒正交织在一起。
一道道光是某人的自言自语或信件。作为爱情或告白、赞赏或微笑、恶言或骂声、被害妄想或夸张的妄想的媒介,它们一刻不停地交错飞过。附带的光之窗里存放着个人的经历、今天吃过的美食的照片、恶作剧或猫狗的视频。其中也有数量庞大的男女裸体或性交的照片或视频在穿梭。
更大的光点则是国家机密、企业的经营方针、汇率或金价以及资产情报。它们被巨大的门扉和锁保护着。
在黑暗与光明的海洋中,一个立方体漂浮在虚空中。仿佛在守护脚下的光一般一动不动,缓慢地旋转着。
之后光线像是被吸过去了一般改变了轨道,掠过立方体。
立方体开始反应,轮廓扭动起来,从侧面刺出四面体的角。角一个个伸了出来,另一个正方体从正方体里诞生,跃动着。
之后又有其他的光芒被吸引过来,擦过最初的立方体。和之前一本一样,又一个立方体被复制出来。
在海洋中,立方体回应需求不断增多。大量复制出的立方体滚动着、跳跃着,飞入目的地的场所。只要发现目标,光线就会向最初的立方体传送情报。虽然亲自触碰无数的光线与光之窗也可以传送情报,但那就没法再从光之窗里出来了。所以只有必要的时候本体才会移动。
最初的立方体似乎很满足地继续缓慢旋转。花费漫长的时间,收集碎片的准备终于要完成了。立方体守护的两枚光点中,大的那个开始发出强烈的光芒,另一个还是一个小光点。它还仅仅是个小点而已。
另一端,成群的立方体依旧在寻找碎片。在黑暗与光芒的海洋的一角,它们发现了新的光之漩涡。
虽然没什么兴趣,但还是为了调查派出了几个立方体。立方体们笔直的轮廓开始扭曲,一瞬相互重合,最后失去了特异性消失。
最初位置上的立方体也得到了情报,颤抖起来。缓慢的旋转开始变快,同时也开始纵横斜向以及逆向旋转。带着愤怒,以及极大的恐惧。
立方体开始探索自己的同一体消失的地方。无数复杂的光线在那里形成漩涡,集合体的蓝光仿佛组成了小小的宇宙。
它打算探查,于是让新出现的立方体群冲了进去。触碰到光芒的小宇宙的立方体们轻微地弹跳起来,然后消失了。
每当和自己一样的立方体消失的时候,本体就会颤抖。激烈旋转的本体立方体和它守护的光点的一部分,也消失在了逆流之中。立方体急急忙忙地开始从周围开始注入光芒,修复光点。
立方体充满愤怒的高速旋转起来,憎恨着让自己长年累月的准备与自己本身消失的唯一可能性,这个光之小宇宙。
由蓝光组成的小宇宙已经停止了活动。动作还很不稳定。
随着小宇宙的停止,放出小小立方体的箱子也不再旋转。
箱子朝下旋转。左侧出现了两个圆孔,里面是一双寄宿着杀意与憎恨的、人类的眼睛。
“海帕尔秋可不允许这种东西存在。”
箱子开始从原本的位置上动了起来。



本帖最后由 煎饼摊 于 2019-11-12 05:55 编辑


二章


一章 箱子头的来航



绝望的孩子如果拥有强大的武器,就会杀死讨厌的孩子。
要是让他们得到核武器的话,就算烧毁世界也毫不犹豫。

乌尔戈哈尔·朵涅·艾肯达斯同盟历七十八年 《孩童与玩具》


光芒掠过黑暗。
睁开双眼,一片雪白。天花板。转头一看,原来是阳光射入窗纱的缝隙,恰好照在了我的眼皮上。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扶手,脚搭在另一侧的扶手上。想起来了,工作结束之后我回了家,然后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个季节让人身上有些冷。
左手伸向茶几,抓起知觉眼镜戴好,启动确认目前的时间。距离事务所开始营业还有不少时间,再睡一会比较好。我闭上了眼睛。
这可不行,加油啊我!
再次睁开眼睛,双脚踩在地板上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之后一边继续打哈欠一边走向卫生间。
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开始刷牙,然后摘下知觉眼镜,刚要洗脸就感觉下巴好像有点不对劲,原来是胡渣已经长出来了。我重新戴回眼镜,看着镜子给下巴打上泡沫,开始用剃须刀剃须。
结束之后开始洗脸,无意中看到了自己倒映在镜中的面孔。红发蓝眼。和母亲相似的,和某个不幸的演员相似的脸。学生时代这张脸很受女生欢迎,相当方便。
可成为进攻性咒式士之后,这张脸就显得不够有魄力、威严、冷酷以及深沉了。我什么时候能拥有拉尔豪金或吉奥卢那样的面孔呢?
不对。像无力的小孩一样问这种的问题,应该是非拥有不可才对。
换好衣服,回到客厅,在相邻客厅的灶台上给电热水壶加水,启动。
把油倒入平底锅,炒制两人份的鸡蛋和烟熏肉,然后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等待面包烤好的时间里切好番茄和莴苣盛在盘子里,上面倒上沙拉酱。鸡蛋和熏肉烧的恰到好处之后同样盛在盘子里。剩下的就是等热水和面包烧好了。我坐在沙发上,拿过一本还没看完的书。
阅读着芬迪尔汀所著最新咒式理论书籍,我感到咒式理论也正在逐渐改变。学习对工作是必要的,但仅仅获得知识也足以令人愉快。
卷起书页,水正好沸腾起来。我把沸水注入盛放碎豆子的容器里蒸煮,再把豆汤抽到杯子里。我的目光刚回到书上,屋里就响起了啪塔啪塔的脚步声。
“啊,你回来了啊。”
往客厅望去,早晨刚起床的季薇站在一旁。白金色的头发和碧蓝的双眸,在窗棂射入的朝阳中美不胜收。我合上书本站起来。
“吵醒了我的美人啦?”
“不是哦。只是差不多到了该起床的时间,又闻到了好香的味道就自己醒啦。”
她轻微地摇了摇头,停下了。一对绿眼睛露出了关心的神色。
“抱歉,昨晚没能等到嘉由斯回家。”
“不需要道歉。我也是为了不吵醒你才睡在客厅的。”
我的右手揽过季薇,季薇的双眼则盯着我垂在左手里的书。
“说起来,你现在读什么书?还是很难懂的那种?”
“工作相关的书,不过也是我的兴趣。”
我笑着,望着季薇的身体。怀孕三四个月的时候腹部就会略微膨胀起来,令人怜爱。
“话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状态怎么样?”
我的右手轻抚季薇的腹部,体温从手心传来。
“超稳定。”
季薇对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把手按在我的右手上。
“但还是有出意外的可能,要注意啊。”
“当然了。”
季薇微笑着,亲吻我的额头。我的目光再次回到她的肚子上。
“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又说这个?”
“我肯定很在乎嘛”我摊开双手,“女孩子就像小公主一样宠她,男孩子就让他充满活力地长大。”
烤面包发出了滋滋声。季薇刚要走过去。
“啊,我来吧。”
“那是公主殿下,也就是本宫出场的时候哦,请静静等待~”
“嘉由斯从早晨开始就好烦哦”
孕妇笑着点了点头。我回到灶台边,把书放在一旁。鸡蛋和肉烤的时间正合适。我把盛着咖啡的杯子和面包、料理放在沙发上的季薇面前的茶几上。吉薇对我道个谢,开始喝咖啡。我也把杯口靠在嘴边。两人边吃早饭边聊家人和朋友的事。
“那,我差不多要出门了。”
我取过放在客厅架子上的装备,在烫的平整的衬衫上装备好盛放预备弹夹的弹带,又把放了封咒弹头和咒符的箱子提在手里。穿上施加了防弹防刀刃、耐咒处理的外套,把魔杖剑挂在腰左侧,魔杖短剑吊在后方。季薇望着我的装备。
我走到玄关,换上了战斗用靴。
“好,进攻性咒式士完成。”
我转过身来对季薇展开双手,季薇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就算你不担心我,就算被其他人称为倒霉不幸的家伙,我一样也活得好好的嘛。你没必要担心的。”
为了挡住接下来会出现的调情环节,我断言。
“最重要的是,我可是抓到了这么可爱的妻子,有这么幸运哦。”
我在玄关口抱住季薇,在双腕中抱紧女人的身体。怀里的吉薇温柔地笑了。
“不是这样的。”
碧绿的双眼露出安心的笑容。
“之前的我,想成为嘉由斯的战友。”
“之前你也这么说过”我回想起季薇的恸哭,“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我已经知道那不过是个幻想。我可不想成为只被主人公拯救的、碍手碍脚的女人,这是少女的洁癖症。”
季薇仰望着我说。
“其实之前我就理解,在战场上应该把嘉由斯交给吉吉那和同伴们。但就算我理解,但还是没法接受。”
季薇妮娅平淡地说。进攻性咒式士的妻子、恋人或家人必定会心怀不安的纠结,担心早晨出门的进攻性咒式士,还能否在夜幕降临时回家呢?
就算跨过被几百几千几万次的拒绝、愤怒与放弃填满的不安之日,那份不安也不会消弭。最后的结果要么是接受现实,要么是咒式士死去。
“我只要嘉由斯一起前进,一起活在世界上就好。嘉由斯作为咒式士,还有丈夫和父亲生存下去,而我就作为妻子、母亲和公司职员继续度过自己的人生。”
吉薇的回答代表她之后会拼尽全力去生活。
“两人一起就做得到。”
我也没法预测之后的事情,拥抱着季薇的手更加用力。我希望,我在人生的最后回忆起的,会是心爱女人的体温。
我恋恋不舍的离开季薇的身体。我露出笑脸,季薇也对我露出了笑脸。
通过让彼此安心的仪式,我们逞强着。但是我们也想要成为两个可靠的人。
我和季薇是一样的。伤害他人,遭人憎恨,经历过几百几千几万次的不安与恐惧、痛苦与绝望,还有濒临死亡的时刻。
或许真的只要换个安全的工作就好。但是,我已经决心要继承死者的遗志,继续进攻性咒式士的生涯。
所以我将断言。
“我出门了。”
“一路顺风。”
听到季薇为我送行的祝福后,我转过身去,打开屋门,走向屋外。
我也不知道,进攻性咒式士这份工作能继续到几时。但是,总之向前。




生着苔藓的巨木连绵不断,绿叶遮空蔽日。
红黄绿相间的、色彩鲜艳的鸟儿们在密林间垂下的藤蔓间交错飞过。杂草和地衣类植物如同翠绿的绒毯,昆虫和小动物们则不断重复吃与被吃的轮回。
腐败的树木中又会长出新的嫩芽,生机勃勃。
虽然冬日逐渐临近,但密林深处依旧被湿热与腐臭所笼罩,蚊虫在大气中飞舞。
苍翠的森林中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以及怒吼。
一座巨大的身躯扯开树木的叶子和藤蔓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后落地。
直立行走的野兽全身覆盖着漆黑的毛皮,脸部类似肌肤黝黑的人类。鼻子扁塌嘴唇突出,额头上生长着独角。黑色的手指正紧攥着某种动物的大腿骨当做武器。
没有白眼仁的黑眼睛充满动物不可能有的憎恨与恶意。这是由咒式诞生出的“异貌者”之一,角猿。
周围的树梢上也传来吠叫声。同样巨大的角猿们纷纷降落在密林里。它们的脖子上悬挂着动物干枯的首级作为装饰。仔细一看,那是其他角猿的头颅。十几只角猿用握在手中的骨头挥开巨木的枝条,狂吠着。
满是杀意的眼神与威胁的叫声朝着密林深处的黑暗传去。
“突然袭击也算是野生动物的一种习性,原谅一次。但是如果你们再次冲上来,我就必须为了自卫挥刀了。”
翠色的黑暗间传来了声如钢铁的齐伯伦语。
角猿们理解不了,只是嘴角流着口水吐着泡泡,在密林里上蹿下跳。
“不过是野兽吗。”
树木间,黑暗深处疾驰出九条银线,斩断角猿们厚重的皮毛、肌肉和谷歌。握着武器的手和脚也被击飞。身体断裂,喷出桃粉色的内脏。被切开的头颅脑浆四溅。血和内脏之上,尸体还因为冲击在地上滚动。
残余的一头角猿毫不在意同伴们的死亡向前跃起,切断头顶的枝叶。银刃挥下,砍中角猿的头部,从两腿间穿出将它切成两半。
在脑浆与内脏的喷洒中,左半身落下,弹起。右半身只晚了一步,也向一旁倒落,在碧绿的绒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内脏与鲜血的赤红在碧绿上逐渐扩散。南国的鸟儿们骚动着飞了起来。
葬送了角猿们的群刀被主人收回,消失在树木间的暗影深处。
密林的阴影之中伸出一只包着装甲的左手,手指握住苔藓覆盖的树干。沿着手臂望去,后方是浅灰色的咒式甲胄。在右手紧握的刀柄前,分成九把的九头龙牙剑回归一体。
头盔下是一个独眼男人的面孔。虽然多层甲胄装置已经在调整甲胄内部的温度和湿度了,但他的额头还是大汗淋漓。在密林与山岳间连续前进一个月之后,确实会露出些许疲劳的神色。
“有大哥在,即使身处密林密林也很安全呀。”
旁边,一个穿着橙色军用风衣的、相貌如同少年的青年跳来跳去。他额头上戴着飞行员眼镜,黑发下是一双大大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要是成了大哥的敌人可真不得了。”
“贝尔德利特在哪都这么精神。”
耶斯帕用看不同的生物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同时把右手中的刀收回左侧腰下的刀鞘里。用回到前方的手挥去蚊虫。但就算挥开蚊虫也还会再回来。
而靠近贝尔德利特的飞虫则被紫色的电光烧焦,落下。
“还有用数法干涉结界除虫这一招。”
弟弟平静地继续前进。耶斯帕也重新迈开步伐。飞虫们已经集中到了角猿的尸体上。
拉奇兄弟斩开藤蔓,穿过树木之间。前方传来亮光、清新的空气,风带着大海的味道。
两人穿过森林,面前出现了一道断崖。
站在原地的耶斯帕用左眼张望,贝尔德利特也把手放在额头上望着周围。
从右到左,只有一片蓝色的大海。成群的海鸟飞过海面。天空如同海面,晴朗的没有一丝云朵。
在地平线的另一端,他们终于看到了下一个岛屿。
“又是个孤岛啊。”
耶斯帕失望地叹息。
“追着尤拉维卡和优坎离开转移洞穴已经一个月了。从密林到密林,从一个岛到另一个岛,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贝尔德利特踢了一脚绿色绒毯,跳到了断崖上的火山岩块上。
“电波和咒式通讯都没信号。不过算一下就知道了,这里是班赞诸岛的最远端的提特莱林顿岛附近。”
贝尔德利特转过身摊开双手指着周围。
“那个班赞诸岛有几个岛,提特莱林顿岛又在哪?”
“班赞诸岛是火山活动形成的群岛,由大小八十四座岛组成。从第一个岛开始数的第三十二个,也就是现在这个提特莱林顿岛的坐标是南纬37度,西经十二度哦。”
“从乌阔大陆开始数,比奥尔奇亚大陆更靠近西南的地方,那不就是南海的中央吗?”
耶斯帕的声音夹带着呆滞和叹息的感情。
“距离提特莱林顿岛最近的城市有2808千米。如果是有人定居的地方则相距2428千米哦。”就算大哥发出了哀叹声,贝尔德利特也平静地继续回答,“顺便说,这个岛不在任何运输船或商船的航线内。”
“必须寻找靠自己的力量逃脱的方法了。”
耶斯帕的右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两人一起眺望着地平线。
“就算这样也还算是幸运”贝尔德利特对自己说,“如果因为转移咒式从地下、深海底部或是宇宙里出来我们早就瞬间死掉了。在地表出来还算好的。”
“也是啊。”
耶斯帕的嘴角浮现出充满男人味的笑。
“对武者家族拉奇家的我们兄弟来说,这种程度的苦难算不得什么。”
他再次握紧了魔杖剑柄,向前踏出一步。
“我要取下优坎大人”耶斯帕轻轻摇头否定,“不,是对猊下有害的优坎的头颅,然后打倒尤拉维卡。”
耶斯帕握紧左拳,握力让装甲嘎吱作响。
“密林没有路就自己开出一条路,没有船来就自己造船,就算早一刻也好,尽快返回摩尔丁猊下的身边。”
“大哥的忠诚真是深不见底。”
贝尔德利特叹息。
拉奇侯爵家的兄弟从断崖跃下,两人同时在沙滩上着地。贝尔德利特面对海面发动数法咒式,生成一条鲨鱼,两人跳了上去。
载着两人的鲨鱼割裂海面向前进发。




沐浴着朝阳,我到达了事务所。
刚走下摩托车,就听到事务所里传来伴随着金属撞击声和闷响的惨叫和怒吼。
在内部的废旧车辆堆放场上,咒式士们正在进行清晨的自主训练。所员一多声音自然就大了。如果不在考虑之后进行训练和学习就会原地踏步,加油吧年轻人。
吉吉那从前面的大型摩托车上下来,两人并肩行走。
“说起来,嘉由斯有好几次濒临死亡的经历吧,有看到过死前才会看到的走马灯吗?”
“看到过,怎么了。”
“我是想问问有经验的人,走马灯有趣吗?”
“你的态度像在评价电影一样,太可怕了吧。”
“不,我只是觉得好几次在濒死的情况下观赏过走马灯的话,不就像看了场彻夜放映的电影一样。还以为你能给出专家的评论呢。”
吉吉那一副认真的神色继续往前走着。我惊呆了,同时也继续往前走。吉吉那斜眼确认我的状态。
“所以说,到底怎么样?”
“吉吉那真的没什么伦理道德观念啊”我一边前进,一边表露出自己的不快,“要是走马灯像充满了大冒险和恋爱的、让人又哭又笑的杰作电影一样,让人喊着‘有趣,有趣啊~’然后死掉的话不是很讨厌吗?”
“如果回顾人生的走马灯很无聊的话,那真是很寂寞啊。”
剑舞士侧脸上露出了寂寥的表情,两人之间微妙地沉默了。
“什么啊这阴湿的气氛。”
我用右手挥走刚刚的气氛,继续往前走。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没法习惯和吉吉那说话。
背后传来刹车和鸣笛的声音。
回头望去,一辆汽车已经停在了事务所前。
顶棚敞开,一只属于女人的手抓住窗框,探出上半身。她晃晃头,把纠缠在一起的长金发甩到一边,露出盖在下面的柔和淡紫色眼睛。
“好久不见。”
她面带笑容朝我招手。我好像在哪见过她。我也抬起手。
“啊,你,是沙贝莱吗”
我说着用手指了指她,沙贝莱笑着对我点头。
沙贝莱是曾经在斯佛尔伦多的酒吧唱歌的女歌手。之前总是露出忧虑沉思的表情,现在却变得明媚开朗起来,让我一下子没认出她来。
“沙贝莱怎么来埃里德纳了?”
“当然是要在埃里德纳音乐祭出场啦。”
沙贝莱从顶棚里拔出腿,跳到地上。司机和助手席的男人苦笑着。那些就是支撑着沙贝莱的乐队成员吧。从她的笑脸来看,应该找到了很不错的成员。
我和吉吉那走回院前的大道上。沙贝莱走过来,站在原地。
“之前承蒙吉吉那先生照顾了。”
沙贝莱对吉吉那低头行了一礼,吉吉那却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虽然吉吉那本人认为音乐是软弱的东西而憎恨着音乐,但是又受过歌唱与乐器的专门训练,这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让沙贝莱的才能开花的契机,称他是沙贝莱的师父也不为过。
近距离观察,果然沙贝莱已经发生了变化。虽然分别没多久,却仿佛已经成了别人。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更加女性化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那个,沙贝莱为什么能得到音乐祭的出场机会啊?”
我问。沙贝莱是有才能,也从小就在母亲的指导下进行了十五年的练习和自主训练。
但是,埃里德纳音乐祭作为五大音乐祭之一,沙贝莱这种程度的歌手应该还摸不到边才对。
“我也不太清楚。我组了乐队,一个月前在埃利乌斯郡参加了预选赛,但输在了最终投票环节”沙贝莱的表情也有些疑惑,“但是,昨天接到电话说我通过了复活评选,获得了参加本选的机会,所以就离开了原来呆的地方城市。”
“原来如此。”
我也除了接受没别的好说。
“话说,这次的埃里德纳音乐祭”沙贝莱挥起拳头,“那位露露小姐也会参加哦!”
“我知道。”
我也下意识握紧拳头,沙贝莱的脸上满溢着希望。
“自从露露初次登台演出,就极少让别人看到她站在舞台上的样子啊。但是,现在不是已经买不到音乐祭的票了嘛。”
“啊,是这样啊。”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沙贝莱一脸那么开心的表情了。
“沙贝莱是参加歌手,所以可以在音乐祭其他场合见到露露吧,真好啊~”
“诶嘿嘿,很好吧~?我知道自己能出场的时候,最先开心的可是这里!”
沙贝莱对我挥舞双手。她在酒吧的舞台上表演的时候,作为歌手的才能开花的时候都曾经演唱过露露的歌曲。而我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是露露的热心歌迷了。在斯福尔伦多的时候彼此没怎么说话,看来我们对音乐的口味其实很接近。
“有什么好高兴。”
吉吉那钢铁般的声音插进了我们的对话,同时用钢铁般严厉的目光瞪着沙贝莱。
“沙贝莱,你已经是歌手了。露露对你来说不是崇拜的对象,而是同行,也是必须要跨越的高墙。”
听到吉吉那的话,沙贝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是……呢”沙贝莱的表情回到了与歌手相称的认真表情,“是这样。”
她凝望着吉吉那。
“但是,一想到我要挑战那个歌唱的怪物,露露·琉,就觉得好可怕。”
我也能理解沙贝莱的不安。仰视伟大前辈的时候当然很不错,但是和他们在同一个舞台竞争就令人恐惧了。那会击溃自己的不成熟与愚蠢、或是全部存在。
“音乐不是性命相博。我最终无法理解音乐,也不为音乐所爱,离开了。可是一瞬便超越了我的沙贝莱,你应该明白。”
吉吉那说。
“去打倒露露。”
沙贝莱愣住了,但还是对我们强有力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
“沙贝莱,没时间了。”
从停在院子里的车辆的副驾驶席传来了声音。我转头望去,男人正在对她指示手表的时间。
“啊,是时间问题。事务局好像要对复活赛胜出的出场者进行音乐祭的说明……”
吉吉那点头示意让她去,沙贝莱马上转过身子,从院子里堂堂正正地走回了车上。车上的男人们对我们低头行礼。之后轿车出发了,转过一个拐角,消失在了埃里德纳的街道中。
匆忙的再会与离别。
“沙贝莱已经是埃里德纳音乐祭的出场歌手了吗”我还是说了,“火的真快啊。”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其他人的人生也在前进。”
吉吉那继续朝事务所走去,我也一样。
进入事务所,梅肯克劳德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
“有个很急的委托……”
事务所代表满脸烦恼。也就是说,是个麻烦的委托。



四个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
“嘉由斯前辈~,这次的委托人是谁呀?”
身旁的皮莉卡娅问。
“你真是的,别对既是前辈又是上司的嘉由斯先生这么失礼!”
旁边的里克利安抓住皮莉卡娅的脑袋强行按了下去,皮莉卡娅立即弹了起来,两个女咒式士一边拳击对方一边走路。二人身旁的罗洛里斯苦笑不止。
“哎呀,别打了。从皮莉卡娅的经历来说,她这么想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我边走边笑着说。
“从前米鲁梅翁事务所部队长的经历来看,等级在拉尔豪金和潘海玛之下,和我同级或是更高吧。”
“就是啊,要尊敬我啊里克利安,叫我皮莉卡娅老师”
“那谁啊。”
里克利安反驳,但其实身为智天士的皮莉卡娅如果认真起来马上就能打的里克利安站不起来。所以,皮莉卡娅实际上也在照顾她,不过恐怕只有在我在场的时候。
我为了给罗洛里斯积累交涉经验把他带来了,这两人就像赠品一样跟了过来。
目光移回前方,继续行走在冰冷的走廊里。走廊的墙壁明亮到能映出我们行走的样子。
走廊右边的窗前是奥列拉尔大河上游,宽广的院落正对河面。翠绿的草坪间树木葱郁,其间漏出高楼等建筑物。我们根据接待人所说,在走廊中前行。
“因为委托人是拉兹耶尔公司的卡尔普鲁尼娅啊。”
“哎,也就是说……”
里克利安抬头看着我,眼神不安。罗洛里斯的脸部肌肉也绷紧了。
“是跟之前在雷梅迪乌斯绑架事件中打过交道的,拉兹耶尔家的大当家”伴随着痛苦的回忆,我说明道,“绝对是个不值得的委托。
“那你不拒绝吗?”
皮莉卡娅疑问道。
“虽然之前和兹欧·卢敌对过”
如果对事务所的同伴们讲清雷梅迪乌斯事件的真相也不知道会不会泄露出去,所以我不会清晰地说明这件事。
“我不想和八大财阀之一的拉兹耶尔家敌对。不管心里怎么想,都要尽量跟他们打好关系。”
我的回答让里克利安一脸沉痛的表情,皮莉卡娅说了声“是吗”就把手在脑后交叉继续往前走。罗洛里斯则陷入沉思。
但是今天我们不用和卡尔普鲁尼娅本人见面,只有这点值得庆贺。
我们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在写着“会议室”的门牌下方,是一扇双开门。我没有任何前置就打开了它。
“欢迎来到迪尔內基咒式科学研究所”
我双脚踏入的宽敞研究室里摆着许多会议用的桌子。身穿西装或白大褂的男子们表情沉重地坐在沙发上。
对方让他们坐在面前的沙发上,我和部下们依次落座,顺便躲开了皮莉卡娅纠缠过来的手臂。就算坐在沙发上,里克利安还是因为和大人物面对面而感到紧张。罗洛里斯刚打算递出名片,就被我的手制止了。前骑士不愧骑士身份的优雅的动作落座。
会议室中人们的目光正像往常一样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这个年轻的进攻性咒式士想干什么?”
坐在会议室最深处也最高级的办公桌前的、身份最为高贵的老年男子微笑起来。
“在下是迪尔內基咒式科学研究所的所长,特梅齐思,有工作想委托给盛名在外的吉吉那先生。”
听到特梅齐思所长的话,大人物脸上终于开始露出理解的表情,同时各自低声说道:“原来如此,埃里德纳第一剑士吉吉那确实可以胜任”“戴着眼镜呢,应该是嘉由斯吧”“吉吉那在哪呢?”。这可没逃过我的耳朵。很遗憾,负责给敌人最后一击的吉吉那在社会上更有名气。
“明明是嘉由斯先生考虑的更多啊”,左侧的里克利安说。
我双目依旧望向前方,同时小声地对她说:“可爱的小家伙,之后给你糖吃”。里克利安则回答“不需要啦,我已经。”,一边轻轻地笑了起来。能让她不再紧张的话就比什么都强。
“这种外人能用吗?”
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站起来,左手紧握,右手则指向我。一旁的中年女人也点了点头,握紧戴着金色结婚戒指的左手。
“就算还不熟悉这种任务,我们拉兹耶尔警卫班也可以自己解决!”
之后,一个拉兹耶尔社所属的进攻性咒式士也站起来,右手对我伸出了两根手指,同时胸前的十字架摇晃着。
“在春天的拉兹耶尔少爷事件里,就是因为这家伙的失败我们拉兹耶尔社才那么艰难!”
“人质事件先不说,这次的任务是因为我擅长才委托给我的。”
我平静地回答。糟透了。还是快点让他们接受我们比较好。
“说起来”
我举起右手,食指指向男子。
“第一个发言的西装董事先生。虽然您的西装十分美丽,但白衬衣的领口却有一点黄色的污渍,也就是说,昨天没回家吧。”
“那怎么了?因为工作忙啊”
“旁边那位中年女性也一样穿着昨天的衬衣呢,之前你们两人的动作也是同步的。”
话刚一出口,西装男就握紧了戴着银色结婚戒指的左手。一旁的女性董事也把戴着金戒指的左手打开又握紧。
“这是被称为镜像动作的,在亲密的两人之间很容易见到的动作。明明两位的戒指颜色不同,应该不是夫妻呢,真是不可思议。如果通过二位的手机的基站来搜索的话,应该就能知道二位昨天是在哪里过夜的吧?”
被人指出了出轨与确认证据的方法,中年男董事的脸涨的通红,女性的脸也青了。
“之后是警备主任先生,你胸口挂着十字架的挂坠呢。”
接收到我的声音和目光,警备主任有些心虚。
“那怎么了,我有自由信十字教。”
“之前您责备我的时候对我伸出了两根手指,那是在南方大陆进行破坏行为的赫拉拉德教徒指示敌人的做法哟。虽然信教是自由,但你可能是在伪装成十字教徒、背地里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警备主人下意识缩回了右手,握紧左手,脸色铁青。
“那么,旁边正在笑的研究员先生”
警备主任右边的白衣男人一下子停了笑。
“你一笑就会露出双下巴。那里那个红色的痣是因为接吻引起的吸引性皮下出血,而且从大小来看应该是位少女,也可能是少年呢。”
被指出自己参与未成年人卖淫,肥胖的研究员缩起下巴不敢动弹了。我的眼神和举起的右手朝一旁移动。
董事与上级研究员们全都从我的手指上移开了目光。他们各自都有自己黑暗的秘密,可不想被我揭露出来。
“那么,下一个”
“大家已经了解嘉由斯先生的观察力了,不会再对你的搜查能力提出质疑了。”
特梅齐思的话让董事们和上级研究员们沉默了。虽然脸上都带着不满的表情,但如果提出疑问又害怕被我指责。其实我已经找不到显而易见的秘密了,但还是装作遗憾地收回了右手。
“真是,和卡尔普鲁尼娅会长说的一样。”
特梅齐思所长对我点了点头,干部与担当们也彼此点头,说着“如果是会长点名的,那就这样吧”“我一开始就赞成”之类的话。
如果站在拉兹耶尔公司顶点的卡尔普鲁尼娅点名让我们来做,那下层的团体干部与负责人们也只能闭嘴了,大家开始强逼着自己接受这点。特梅齐思仅凭一句话,就封锁了公司内部对我的敌意。
“愉快的推理游戏到此为止,请问委托内容是?”
我问道,特梅齐思所长深深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咒式科学研究所中的一名研究主任,巴汀奥斯博士从昨天开始就下落不明。”
声音中带着沉重的苦恼。
“他是基础研究与大规模实验部门的主任,但没有出席昨天的重要会议。不管是给他打电话还是写邮件都联系不上他。问了其他职员,他既不在一直呆的研究室里也不在家里,哪里都不在”
特梅齐思继续说道。
“他是在大少爷失踪之后支撑着拉兹耶尔的主任研究员之一,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希望能找到他。”
“不管是他在之前的职位上还是来到拉兹耶尔之后,只有一次缺过席。”
“那说不定只是单纯的第二次呢?”
“那一次是他的妻子死于意外的时候。”
“真是个认真过头的男人。”
我在沙发上交叠起双腿。
“虽然我每次都跟委托人这么说,但为什么不交给警察呢?”
左边的里克利安与右边的皮莉卡娅、前面的罗洛里斯,都对我投来了责备的眼神。里克利安是认真的眼神,皮莉卡娅是难得有麻烦事不想我离开的眼神,罗洛里斯则是认为我不应该拒绝有权有势者的委托之类精明的眼神。
委托人在厚重的办公桌上交叉双手,叹息。
“一名主任研究员失踪,这关系到我们公司的安全与信用。”
我只是礼貌性地问一句,对方也以每次都一样的理由回答我。
“是啊,职员们的安全与信任可是很重要的。”
我说,里克利安老实地点头。皮莉卡娅浅笑着,罗洛里斯脸上浮出苦笑,正如他们所想,这不是我的真心话。
拉兹耶尔社的问题比起信赖危机实际上是股价的问题。如果公开一名主任研究员失踪的消息,从春天的事件之后就在不断滑落的股价有可能会跌得更狠。
如果没有不讲道理和不凑巧存在,就没有进攻性咒式士出场的份了。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开始调查。




就算是充斥着酒吧与色情场所招牌的法卢恩大街,白日也是一片静谧。
一个高大的人影在潮湿的路面行走。
银白色的秀发与刀刃般的目光,是吉吉那走了过来。德拉肯族剑舞士的脸朝右转去,小巷的拐角处传来许些声音。
吉吉那刚一走向拐角,击打声和咒骂声就传了过来。
“又在做这种事啊。”
吉吉那的唇角上扬,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微笑拐过拐角。
小巷中的小空地。某个物体飞过来,遮住吉吉那的视野。战士用右手将其挥开。飞过来的男人因为吉吉那的一挡偏离了原本的方向,狠狠撞在了广告牌上,和塑料碎片一起坠落。血盖在了男子脸上鲜红的刺青上,男人一脸血红地昏了过去。
吉吉那看都没有看那个被自己丢出去的那人一眼,而是紧盯着前方。
小巷里,是个脑袋插在墙上、手脚瘫软的男人。一个折断的鼻子涌出大量鼻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男人。还有一个握着魔杖剑的手腕关节被反向扭转,跪在地上呻吟不止的秃头男人。
男人们最前方发着光芒。一个高大的男子正举着魔杖剑,剑尖已经完成了紫色的咒式组成式。
“怎么会这样!”
男人伴随着突刺的动作放射出雷电,紫色电光在墙壁上四散破碎。
“到底是怎么躲开光速的雷击的啊!”
高大的男人欲泣地哀嚎。
对面,背对墙壁的巨汉将歪到一旁的粗壮脖颈归位。只通过改变脖子的角度这一最小限度的动作,男人就躲开了雷击。
“因为你小子这种程度的攻击早就被看穿啦。”
包裹在深蓝色东方僧服之下的身体粗壮而厚重。虽然年事已高,却依然寄宿着锐利光芒的黑眼睛与圆鼻子。生满白发的头颅下,是一道贯穿左头顶、额头、鼻子、下颚的倾斜刀伤。是个满脸凶相的老人。
高举在身前的左腕也一样粗壮,就连最前端的手指也一样。
“现在滚回去的话,就能保住性命哟。”
“嗨呀啊啊啊啊!”
高大的男人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高挥着魔杖剑冲了上去,满脸恐惧和憎恨。
“发出这种奇怪声音的家伙,以前大概从没赢过吧。”
东方面孔的巨汉旋转敌人的右手,粉碎对方的右手腕,在将对手刀的刀刃扭向外侧向内诱导的同时,用穿着木屐的左脚踢入对方的对手的右侧腹。左手则抓住高大男子的左手,将其交叉在右手上。
老人的右脚在挥踢右手承重腿的同时,如小台风一般转身,转为令对手两手交叉同时背投。半回旋的轨道粉碎了男人的双手。
从圆轨道变为垂直下落,男人的头部在撞到地面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被倒吊起来的高大男人的腰带被一只大理石一样的手指抓住,阻止了他的下落。手掌后方连接着肌肉隆隆的手臂和肩膀。再后方是长长的脖子上,吉吉那苦笑的脸。
“踢破对手的肝脏,在投出的同时粉碎对手的双腕,让对手头朝下下落的同时踢向他的脸”剑舞士的银目里射出猛虎的笑意,“喜平治,凭斯波流的连击术‘络蜘蛛’会把他杀掉三次哦。”
听到吉吉那所指出的,高大男人身下的老巨汉脸上露出了毒蛇般的笑容。明明做出投出对手的姿势,左脚却悬空着。
“我不会杀他啦。”
被称作喜平治的老人摆出投技的姿势静止不动了。
“只是觉得稍微踹两脚这些让人不快的讨债鬼的肚子再折断他的手臂摔下去,然后再踹他的脸让他失明还牙齿断光的话,应该就不会再拿剑对着我了。”
粗壮的手腕一挥,老人将高大的男人丢了出去。男人和魔杖剑各自滚到了不同的方向,停止了。
倒下的男人只有脸抬了起来,濒死的恐怖和打击与双腕骨折的痛苦让他脸色惨白。
“啊—,难搞的客人来了,所以你们已经可以走了。”
挺直了腰板的巨汉挥了挥手,赶走了男人们。
“下次再来就杀了你们。”
在东方老人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折断了手腕的秃头男和两臂折断的高大男子慌忙行动起来,捡起昏迷的同伴左右摇晃着逃走了。
“要是我认真的话,第一脚就能踢破那家伙的肝脏把他踢死。”
东方巨汉转过头,朝吉吉那看去。
“斯波喜平治,投技之鬼现在还没衰老啊。”
两人一对峙,老人的身体虽然和吉吉那差不多高,但覆盖满肌肉的身体望去如同一个酒樽,简直不像老人能有的体格。
“因为那可是你小子的格斗技师父之一啊,给我尊敬点”
喜平治粗大的手指挠挠满是白发的脑袋。手指无意中碰到了伤痕,立马停了下来。
“但,因为没钱,讨债的家伙大概一周来一次。要是懂点礼貌的家伙我会尽量把钱还上,但要是态度不好的话就有点可怜了。”
喜平治皱起刻着刀伤的、可怕的面容,笑了起来。
“那观赏斯波流连击术‘络蜘蛛’,就当做今天的第一课,如何?”
吉吉那闻言挥舞了一下左手。喜平治的右手接住丢过来的东西,攥了攥,摊开的手掌中躺着一枚通货素子。
“会每月交学费,你是个好弟子啊。要是再带上酒就再好不过了。”
“说你有才能还是记性好呢,要只是这种地方还值得夸赞”吉吉那震惊地说,“但是在此之前,别穷到借钱还去喝酒。”
“就算你这么说,这世上有意思的东西也只有酒了嘛。”
喜平治摇头,一边走一边催促吉吉那跟上。虽然老人的后背覆盖着柔软的僧衣布料,却依然能看到极为强悍的背部肌肉。跟随着老人雄壮的后背,吉吉那也开始在小巷中行走起来。
“说起来你,好像杀了自己的剑术的一个老师,那个寒河江的老头啊。”
行走中的喜平治背对着吉吉那说。吉吉那没有停步,只是伶俐的侧脸掠过一丝灰暗的阴霾。
“说不上是无可奈何。是在堂堂正正的战斗之后打倒了他。”
吉吉那边走边继续说。
“寒河江天善的庶子梶渊也是我和同事一起打倒的。”
“哦,那个好像成了使徒还是什么的拳豪吗”喜平治厚重的后背似乎很愉快,“可别来杀我啊。”
东方的武者一边投去不安分的笑声,一边大步向前。吉吉那也什么都没回答,跟着他在小巷中漫步。
小巷中的一座屋檐上挂着一块用东方文字连笔书写的广告牌,写着“斯波按摩院”几个字。下方用齐伯伦共通语、伊杰斯语、阿布索里耶语杂乱地重复着同样的内容。
牌匾下是一座看起来很干净的诊疗所。门上挂着休诊的牌子,也没有患者。
大门旁边是个木制的漆黑长凳。身材巨大的喜平治坐了下来,巨大的身体让木凳吱吱作响。吉吉那离得稍远些坐下,木凳又发出了嘎吱声。
喜平治把手伸向木凳后方,从盆栽的阴影里取来酒瓶,把酒注入酒杯,喝完一杯之后又把酒瓶递给吉吉那。德拉肯族的战士无视了。
“说起来,你这小子不会喝酒啊。”
“酒精之类在我身体里会被当做有毒物质立即分解。而且,我也不需要会让剑士的技术变迟钝的东西。”
“你啊,别的不说,只是对战斗可真是认真啊。吃饭也注意,再加上训练和实战。只是不断的有女人凑过来,却对此毫无兴趣。爱好也只是收集点家具什么的。”
喜平治笑着,仰头一口气饮干了酒瓶里的酒。
“搭档是叫嘉由斯吧,还是那家伙特别有人味啊。”
“这样不好吗?”
“你小子作为人类无聊透顶,但作为弟子还算不错。能像你这样理解、实践甚至发展斯波流技术的人几乎没有。”
喜平治把酒倒进空酒杯。
“不管怎么说,我和其他的老头子都讨厌让自己继承和发扬的技术就此断绝。这就是想让自己活过的证据继续留在世上的执念啊。”
又喝下了一杯,喜平治放下酒瓶和杯子,漆黑的双眼盯着吉吉那。
“那,今天你想做什么训练?你啊,打击技和投技中的立技称得上一流,但寝技一塌糊涂啊。从这开始?”
“我不觉得我想让其他人长时间碰我。”
“哎女人也一个样。洁癖症啊。”
喜平治嘿嘿笑着,但吉吉那的侧脸上的表情却极为认真,甚至还有紧迫感。
“我一败涂地了,所以必须要更多练习。”
“埃里德纳的第一剑士吉吉那,竟然说得上一败涂地?”
喜平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吉吉那点了点秀丽的下巴,承认自己的败北。
“我经常输。北方的勇者沃尔罗德就曾经赢了我之后没有再接受挑战,就那么死了。”
吉吉那吐出了充满苦涩的名字。
“就算是活着的人里,我曾经和翼将耶斯帕打了平手,没能分出胜负。凶战士尤拉维卡跨越惨败之后向我展示了击破赞哈德的大战果,我只能羡慕万分地看着而已。”
吉吉那诚实地说。
“还有阿萨琉璃或者说前吉尔雷因,我们只是靠着嘉由斯的计策苟延残喘都费尽全力了。”
德拉肯战士的口中一个个说出了过去没能战胜的强敌们的名字。
“你小子,和国家级、大陆级的剑士或怪物们战斗过啊。”
喜平治的声音和表情都带着惊讶。
“而且里面不是还有‘世界之敌三十人’的成员吗”老师望着弟子的眼神里充满佩服,“和那些家伙战斗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不,我说真的。就算是我,要是要和那些家伙战斗也会逃跑的。”
“我有不能逃的理由。”
吉吉那苦恼地说。
“而且,我和尤拉维卡必须决战一场。”
“真辛苦啊。说起德拉肯族的剑舞士,就是这种辛苦的生存方式啊。”
“还有真田意继。一败涂地了。”
吉吉那的双唇吐出了一个沉重的名字。
“等……“
喜平治从长凳上抬起腰来。
“真田意继,你是说那个翼将真田意继?你,和他战斗过了?”
老师俯视弟子的眼神满是惊讶。
“虽然已经不知多少次体验过一败涂地的感觉,但意继和我感觉是次元上的差距。”
吉吉那的回答让喜平治又坐回了长凳上,但惊愕依然没有从岩石般的脸庞上消失。
“今年你的战斗经历已经很让人惊讶了,但那家伙的级别完全不同啊。没想到你竟然和那家伙战斗过还能保住性命。”
“不是保住性命”
吉吉那静静地讲述起事实。
“就像是手持棍棒的孩子站在大山面前一样。在意继拔刀之前有人妨碍所以我们没能战斗,但是,我的一败涂地。”


吉吉那刀刃般锐利的双目捕捉到老师的身影。
“从这样子来看,喜平治,你难道知道摩尔丁十二翼将之首,真田意继的事情吗?”
喜平治没有拾起这个问题,任凭它坠落在小巷里。老武者抿紧双唇,保持着沉默。小巷一片寂静。
“我知道。而且无法忘记。”
刀伤间,老人的唇蠕动起来,喜平治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
“虽然现在只是一介老格斗家,但我也是东方的日凪出身。我说过吧?”
“到这里我也知道。”
“聊过去可不是我的风格啊。”
喜平治说。
“当我还在东方的时候,是葵家的武术师范,旗本众的一员。”
“说起葵家,那不是以强大的武力一统日凪的将军家吗?”
吉吉那确认道,喜平治点了点圆滚滚的下巴表示赞同。
“在葵家成为将军之前,我所属旗本众,参加过大小四十四次战争”老武斗家说,“当时,我只知道他是代表战国时代的名将真田意永一个极为年轻的儿子,甚至连成人都不是的小鬼。”
喜平治严肃的脸蒙上了阴影。
“那个小鬼也参加了决定日凪命运的、葵家和关白派的双原之战。在战争开幕时,他率领着一千旗本队杀光了对手一万两千人,让真田意继的勇名名扬天下。”
“一千对一万两千……吗,是个猛将啊。”
吉吉那也表示佩服。
“要只是猛将就好了”喜平治用无力的声音继续说道,“虽然如此,但在二十万大军交锋的战场上,意继的大胜也只是战场的局部。大局没有动摇,依然是葵家赢得了双原之战的大战。”
喜平治讲述道。
“在四年后的大城塞战中,老将真田意永成了关白派的前线指挥官。顺带着那个小鬼也成长成了年轻的武士,成了率领三千骑兵的先锋大将。”
老蒋的话语还在继续。
“刚开战,意继的队伍就粉碎了葵家的先锋,勇猛无比的赤备军,杀害了大将猪井。他的骑兵在大名们的守备军之间纵横驰骋,又突然消失了。”
喜平治的双眼仿佛映出了当时战斗的烟尘。
“那个怪物,从天峰山方向的绝壁上冲下来,从侧翼击破了当时正在和意永的大军交战的葵家先锋部队。那真是噩梦一般的光景啊。”
老将的话里满是畏惧。
“葵家也感到了危机,让大军后退了。但是,那家伙竟以三千旗本队杀害了支撑葵家大军的七名猛将、智将、老将、名将,突破了五万将士构筑的五重防守。”
吉吉那也无话可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突破力。
“葵家精锐的旗本众从四面八方袭向意继。可是,他以巨大的摩利支天之刃砍杀了葵家的家老与三位重臣,又用千子村正之刃切开了量子干涉结界与咒式防壁,将大军一分为二。”
吉吉那也从喜平治的眼里看到了战场的形势:巨大的神像挥舞着切断次元的无限之刃,数万突击的将士如尘埃般被斩断。
因为吉吉那也曾和意继面对面,所以能明白这是事实。
“当时正处于巅峰的我躲开了粉碎天地的摩利支天之刃,切入真田家的旗本队,站在了意继面前。就算如何强大,对手也一样是人,用我的斯波流连击术缠住的话应该可以战胜吧。”
喜平治就连声音也在发着抖。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骑跨在装甲的骏马上,深蓝色的盔甲上装饰着火焰的饰着火焰的武士。身上不知背着几把魔杖剑与魔杖枪,手中握着的是妖刀,冥法村正。顺着脸颊望见的瞳孔燃烧着漆黑的烈焰。那就是以鬼神之姿一边量产着死尸一边冲锋的,他的模样。”
老人的话语中断了。
“然后呢?”
吉吉那也前倾上身,已经被喜平治的故事深深吸引了。
“之后怎么样了。”
虽然吉吉那是埃里德纳第一的剑士,但格斗术还比不上喜平治。他很在意自己格斗术的师父与意继的对战结果究竟如何。
过了一会,喜平治终于张开了铭刻着伤痕的嘴唇。
“结果就是这样。”
喜平治抬起左手,颤抖的指尖从上到下抚摸着白发中那道偶从左侧头顶延伸到右下颚的刀伤。
“在我看到意继的那个瞬间,我就舍弃了要赢这种天真的想法,转而以同归于尽的觉悟打出了伪装成一刀的斯波流连击术奥义,“死樱花散华”,那是我人生中最棒的一击。”
喜平治的手指在伤痕上停了下来。
“我带着拼命的觉悟打出的死之奥义,被他的一刀完完全全地击溃了。我拼命用逃跑的武术回避,但刀还是掠过了我的脸。在我背后的我的儿子,三个弟子还有长年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四十五名旗本,被村正的余波切成了两半。仅仅一刀,就将我人生的一切夺走了。”
喜平治的手指从右下颚滑到脖子,最后到达了僧衣下胸口的伤痕。
“这道混账伤口一直从胸口延续到腹部,就算到了今天也没法接受任何咒式治疗。医生说,是因为上面还残留着量子干涉。”
喜平治叹息道。
“在自己的部下还剩五百人的时候,意继为了不让自己的部队全灭转身,又撕开了我们的军队逃跑了。”
老武者停住手指,露出了恐惧的眼神。
“濒死的我,匍匐在战场上望着他。他将试图堵住他退路的知名剑豪与拳豪、身经百战的旗本与大将一刀两断。没能取下后方大将军的首级,以撤退之姿态依然不断击破敌人。那武神的身影,到底怎样才能忘却。”
喜平治发出颤抖的声音。
“在血和内脏的雨下,意继面甲下的嘴竟然含着小枝笑着。那样恐怖的笑容,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
喜平治放下左手,似乎过去见过的情景带给他的重压已经消失了。老人双手扶着长凳,双腿软绵绵地垂着。他的白发好像更多了,比先前更为衰老。
仿佛幻视到了那壮绝光景的吉吉那也慢慢回到现实。喜平治挥挥手,赶走过去的残渣。
“之后,关白的遗孤与大城塞一同灭亡了。主上消失之后,真田家的意永和意继父子带着家族、百骑旗本与旗本们的家属三百人逃亡到了国外。他们一路上跨过大陆与海洋,创造出各种各样的英雄传说,最后来到齐伯伦龙皇国,被招在了摩尔丁大主教麾下。”
喜平治略微摇头。
“而我,则因为太过丢人在战后被罢免了旗本的职位。原本他们要求我切腹,但想到家人和部下都战死了,还说什么名誉啊,就逃跑了。我逃啊逃啊,最后和意继同样来到龙皇国。太讽刺了。”
喜平治苦笑,终于刚毅武者的笑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听完故事的吉吉那深吸一口气,呼出。
“就算这样,下次我依然会战胜意继。”
“别得意忘形了!”
老将的怒吼化作冲击波。吉吉那的银发飘动,静止。喜平治的目光中的愤怒如同雷云。
“你小子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意继还没拔刀。”
喜平治的声音透露着愤怒,以及恐惧。
“我在巅峰期尚且害怕年轻的意继。而现在的他跨越了一次又一次死斗激斗,已经是个巅峰期的武者了,甚至被封为武神、龙皇国的守护神。”
老武者继续说道。
“说实话,这个国家能和他决胜的只有五个人。同样身为翼将的大贤者优坎和军神巴洛梅洛欧,圣者库洛普菲尔。大将军扎卡利亚斯和怪物米鲁梅翁。但我也不会赌他们能战胜意继。大陆最强咒式士的称号可不是吹牛或是玩笑啊。”
“我知道。”
面对师父的分析,吉吉那率直地回答。
“我在战斗中输给了尤拉维卡和阿萨琉璃,但和意继则是不战而败。作为剑士,我还没有幼稚到不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天壤之别。”
吉吉那的声音也带着苦意。
“但是,意继是这个世界上剑士的顶点之一。既然如此,我就只有以再战为目标。”
“就算你还没战斗就败了?”
“只不过失败一次,失败两次就停下脚步?”
吉吉那的双眼疑惑地眺望着师父。
“胜败乃武人常事。就算是刚刚的故事里,意继也不是无敌不败的,他也是败北之后才来到这里的吧。只要活着就还有下一次,不去追求最强算什么剑士啊。”
吉吉那勇壮的宣言让喜平治说不出话来。老人的表情逐渐从惊讶变为接受。
年老的师父抚摸着自己下颚的胡渣,仿佛弟子已经成为某种新的存在一般凝视着他。
“看来曾经不过是个纯粹孩子的你,现在也成为更上一层的武者了。踏向半途放弃的我的前方吧。”
喜平治的双目与嘴角浮现出老人的笑容。
“但,成为独当一面的武者的同时,你也有着超越了纯粹的、对强大疯狂的执念。做你的搭档真是不容易啊。”
“那是吉奥卢那里的师弟,也是个方便的炮台”吉吉那闭上嘴,“不过也可以说,最近稍微变得有用一点了。”
吉吉那站起来,切断话题。喜平治也微笑着。
“是吗。”
好像想起了什么,吉吉那又转向坐在长凳上的喜平治。
“我和你都不是无力的。”
吉吉那缓慢地说。
“天善和喜平治师父交给我的武术,在强大的战士们、‘长命龙’、‘大祸式’、‘远古巨人’以及琉璃那里都是管用的。”
战士的唇角绽开笑容,吉吉那愉快地讲述起死斗的情景。
“我没法像尤拉维卡那样,做出那么美的跳关动作。但是,通过对斯波流技术的学习,我做到了用双脚缠住阿萨琉璃的脖子令他倒立下落,还让他吃了一记头槌。就算对阿萨琉璃,‘逆流鲤’也很管用。”
“是吗”?
喜平治坐在长凳上,双眼圆睁。
“这样啊,我的武术就算对‘世界之敌’之一也管用吗。把那个吉尔雷因丢出去,还让他受伤,让他屈服了吗?”
喜平治厚重的大手盖住了双眼与面庞的刀伤。
“这样啊,我真开心”
喜平治深呼吸之后放下了盖在脸上的手,擦去喜悦的泪水,笑了。那是属于武者的笑。
“真是的,你小子,哄老头子开心倒是很擅长。那为什么和别人就处不好关系啊。”
“我只会追随强者。仅此而已。”
吉吉那有些寂寥地回答,随后刀刃般的锐利光芒回到了他银色的双瞳之中。他张开双臂,对喜平治展示自己。
“只要把武术教给我,我就会代替你击败强敌们。不管是德拉肯流正统剑术还是寒河江流和你的斯波流,我会把我学到的所有武术展示给世界。”
美丽的双唇浮出凶兽的微笑,露出珍珠般雪白的犬齿。
“下次把能战胜意继的武术交给我吧。”
“你小子真是个无礼的弟子。你进攻性咒式士的老师吉奥卢,真亏他能控制住你。”
喜平治表示惊讶,同时也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和吉吉那拉开了距离。
“吉奥卢是特别的。”
吉吉那丢下这句话开始走起来。
“是啊。吉奥卢培育出了米鲁梅翁,真是深不见底。”
行走的喜平治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歪了歪头。
“说起来,吉奥卢怎么会死?”
老人漆黑的双眼露出了疑惑。
“传闻说是被吸血姬潘海玛杀了,但我怎么也不相信。”
“我在死斗途中就离队了,所以也不知道答案。知道答案的人就只有追随吉奥卢到最后的斯托拉托斯,还有杀死他的犯人了。”
吉吉那旋转一下右肩,回避了继续回答这个问题。喜平治也做起了准备运动,不再追问。过去已经不存在于两人之间了。他们在小巷中的空地上拉开距离,面对面站着。
“那,来进行今天的修行吧。”
喜平治向前伸出左手,右拳回收弯下腰,行云流水般自然的动作摆出出磐石般的架势。天真已经从之前那些嬉笑的言行中消失了。
喜平治眼含雷光。
“那就把被意继斩到之后还能护我逃走的奥义‘柘榴崩’教给你吧。”
“逃跑的武术吗?”
吉吉那也分开双腿,摆出了肉搏战的架势。空气在两名格斗家之间被逐渐压缩,埃里德纳的小巷瞬间化为战场。
“说什么呢,没被意继打破的奥义还有很多。‘寒梅观’、‘月见虎’还有‘逆云龙’,可能让你大吃一惊呢。这么说吧,第一次见到这些招数的人绝对没法回避。”
“最初不给我展示武术的形,一上来就实战,这样不是每次都搞不明白吗?”
吉吉那缓慢地向左移动,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问。
“格斗技应该不断处于进化之中。所以我的做法就是先把双手双脚、肝脏和胃部击飞,然后再考虑这是什么武术、记住它,然后由你来给我发展。”
喜平治风一般冲锋,相应地,吉吉那也走上前去。
小巷空地发出的碰撞声从楼宇之间传向埃里德纳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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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负责人的带领下,我们一行在迪尔內基咒式科学研究所的回廊中前行。
从窗口望见院落里中树木参差,车辆和研究员们在道路上交错走过。更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实验室和另一座半球状的实验室,大概在进行最前沿咒式技术的实验吧,不过我看不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穿过回廊,我们进入了研究所。
负责人为我们打开了巴汀奥斯博士的办公室大门,之后就离开了。我和里克利安、皮莉卡娅和罗洛里斯走过深蓝色的绒毯,站在巴汀奥斯工作地点的中央。
根据迪尔內基咒式科学研究所的上司、同事和部下的说法,巴汀奥斯博士几乎不回自己家,说住在办公室也可以。”
我抬起双手,让皮莉卡娅、里克利安、罗洛里斯和我自己再次确认状况。
所有人都在房间中张望。窗边办公桌上放着电脑和好几个立体光学装置。左边的墙壁上排列着几个书架,上面挤满了书。右侧墙壁附近是会客沙发和茶几,再前方是摆放装饰品的架子。
房间角落的柜子里凌乱地露出衣服角,和乱搭着毛巾的简易床铺。看来真的是睡在这里。出口的墙壁上挂着几个相框。
里克利安、皮莉卡娅和罗洛里斯各自散去。我首先搜索出入口处的墙壁。
“博士的工作很顺利,也没有迟到。仅有的一次缺勤是在十一年前妻子死于交通事故的时候。因为性格稳重而谨慎,风评也很好。”
我一边确认情报一边继续观察墙壁。
“在吕纳阁皇立大学的咒式物理学科毕业之后攻读母校硕士,取得了博士学位。之后在内昂博士的研究室担任助手,在咒式素粒子学方面有诸多发现。同时期,在内昂博士的介绍下与海露涅结婚。”
我把之前听到的博士的经历又复述了一次,作为搜查资料放置在大脑的角落里。
“之后被拉兹耶尔社的迪尔內基咒式科学研究所挖了过来,就任研究员。之后十六年间,从咒式素粒子学研究中顺利地制造出产品,就任公司的部门主任。”
业绩时的巴汀奥斯就站在墙上的照片里。金发碧眼、身材高挑,大鼻子上与眼镜,不管在哪张照片里都穿着灰色西装打着红色领带的青年再到中年。
悲哀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巴汀奥斯照片中的头发日益稀薄。直到现在都是个相貌引人注意的男人,怎么会失踪了呢?
“那个认真超人没有什么隐藏的特殊性癖或是吸毒成瘾症状,也和犯罪分子、黑社会没有关系吧?”
皮莉卡娅无聊地调查着摆放装饰品的架子。
“和死别的妻子也没有孩子。家人只有年老的双亲,住在龙皇国的另一头。本人在和妻子死别之后第三年开始偶尔出入风俗场所,但过去七年就没有再去的迹象了。”
虽然我已经说够了,但还是继续再次确认情报。
“博士的外出活动几乎只有和同事或同好一起出去喝酒而已。过去没有被逮捕的经历、中毒的经历和慢性病,兴趣是研究、读书和散步。”
我得出了结论。
“就算多少有些风波,但总体来说是个顺利的研究者的人生。”
“那么,到底为什么会突然音信不通、然后失踪了呢?”
把桌子的抽屉拉出来查看的里克利安问。
“从来没有打乱过预定的男人消失了,难道不是被卷入了什么事件吗?”
皮莉卡娅一边观察架子一边回答。我坐在办公椅上,启动了他的电脑。立体光学映像启动。我挥手不断调出情报。
“就像之前董事会证明的那样,完全品行端正的人要么是圣人要么是弃世者。巴汀奥斯也一定存在着某种问题。”
但是,巴汀奥斯电脑里的内容虽然说不上品行端正,但也只能看到一个比一般人更认真的男人的工作经历。
“找无聊人的工作好无聊哦~”皮莉卡娅手里挥舞着作为资料的原子模型,“果然加了进攻性三个字的咒式士我还是想暴露国家呀企业呀犯罪组织的阴谋,然后杀光犯罪者和‘异貌者’。”
皮莉卡娅看起来已经开始厌倦调查了。模拟素粒子的粉末从原子核内部飞散出来。
“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就是街头进攻性咒式士的工作啦。皮莉卡娅说的那些啊,是米鲁梅翁事务所那种有名的进攻性咒式士率领之下的大事务所的工作。”
我一边说,一边继续调查桌上的电脑。
“说起来,为什么皮莉卡娅踹了米鲁梅翁跑来我们这?”
我从画面上抬起眼,视线尽头的皮莉卡娅正微笑着。
“我是觉得有嘉由斯前辈在,肯定能卷入超不得了的事件,所以才加入这个事务所了。在加入之后马上卷入哈欧尔王族事件的时候,我就想,暗暗,果然这里比米鲁梅翁事务所要棒。”
皮莉卡娅双眼放光。
“只要在你身边,我绝对不会无聊。所以我才深爱着嘉由斯前辈。”
皮莉卡娅的观点让里克利安说不出话。原来如此,在外界的强者看来,我的不幸就是激战地的指示旗啊。如果能在激战在获胜,就会成为发达的近路。
“像是弗洛兹威尔这样的豪强特地瞄准我们事务所的理由,不也是有嘉由斯前辈的存在吗?”
“我先说好皮莉卡娅,那可是和吉吉那相近的思考哟。”
“切,那个战斗狂吗?”
皮莉卡娅露出露骨的讨厌神色,装作要吐的样子。
我笑着,同时也把立体影像显示出来的巴汀奥斯的电脑内容大概看完了。
里面全是研究资料和工作上的联络。关于素粒子和情报管制。甚至就连色情视频都没有,而且就连上锁的地方也没有。和贝内尔发来的,我自家的电脑调查结果差不多。
我看向剩下的书架。把书抽下来的话,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呢。可惜没有便签也没有暗号。
随着我不断抽出书本,书架深处的一个木框露了出来。虽然特地藏起来显得很奇怪,但搜查一下马上就能明白。我把它拿到灯光下一看,是个装裱过的照片。
背景里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巨大机械。中央,身穿白衣或西装的男人站成一片。各式各样人种的长发、白发或秃头,开朗的或是阴沉的、但都能看出很高智商的脸排列在一起。
中央左侧站着比现在要稍微年轻一点的巴汀奥斯博士。而站在旁边的青年的身影,让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雷梅迪乌斯·莱维·拉兹耶尔。继承拉兹耶尔爵位,一手执掌拉兹耶尔社开发工作的天才咒式学者。而且还是与那个把乌鲁穆共和国与埃里德纳都卷进去的、兹奥·卢与曙光铁锤事件密切相关的男人年轻时的样子。
说起拉兹耶尔社,倒是有个能想到的可能性。
过去的巴汀奥斯,似乎是在虽然年少但拥有压倒性天才的雷梅迪乌斯手下工作。
在官方的说法中,雷梅迪乌斯是因为交换人质失败而死亡的。民间流动着各种不安的猜测,在现在的拉兹耶尔社中雷梅迪乌斯也变成了一个不可触及的存在。巴汀奥斯把表明他们师兄弟关系的照片藏在工作地点,但却没有丢掉它。
“看起来是个好人啊。”
“嗯。”
听过事件情况的罗洛里斯轻声回答。我现在也没法顺利地消化雷梅迪乌斯事件,也不可能做到。
“至今为止什么都没发生,那他又为什么失踪呢?”
皮莉卡娅问。我也从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回到当下。
“只是玩推理游戏是没法搞清楚的,来追踪他失踪那天的行动轨迹吧。”
“好土~~没劲~~”
皮莉卡娅没了干劲,相反里克利安倒是变得活力十足。罗洛里斯点了点头,我们走出了屋外。
蓝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白翼尖上染着黑色的海鸥们正在海面上空飞翔。海鸥们张开黄色的嘴巴鸣叫着,有些吵闹。
海鸥编队下是蓝黑色的勒尔加纳内海。还有一艘在海面上拖曳着白色泡沫前行的客船。
船只两侧书写着“巴厘比思号”,文字在波浪与海风间也鲜艳夺目。船体的第一层,木柱间塞着几十台乘客的车辆。
大部分的乘客都把这当做单纯的交通工具,待在客舱里。另一方面,上方的第二层客舱走廊和第三层的甲板上,充满了越过栏杆遥望大海和天空的乘客。肌肤白皙的女子也握着栏杆,俯视海面。
第二层,客房前的道路上,一个男子站在海风的吹拂下。那是个面庞看起来富有智慧的中年男子。金发在越过栏杆的海风中飞舞,露出头顶的秃头。
容貌显眼的男人在海鸥的叫声和海风间手按着额头,正在接收体内通讯。
“嗯,就是这样,看来是个虚假的呼叫。嗯?”
男人回过头去。
“没什么,只是刚刚好像听到有什么掉进海里的声音。”
他马上把注意力转回了体内通讯上。
“话说回来,不知道是哪里的谁,竟然改了我的预定表和邮件,真是场下功夫的恶作剧。不,大概就是敌对企业干的吧”通过骨传导传来的对方的回答让男人的额头露出了不愉快的皱纹,“就算是为了阻碍我的研究开发,也说不过去?去跟愉快犯抱怨去吧。”
男人抬起眼。目光捕捉到了海面前方,远处并排着建筑物和工厂的埃里德纳海岸。
“现在已经在回埃里德纳的船上了。嗯嗯,不用一小时就能到,然后三十分钟内回到研究所。那再见。”
男人挂了电话,马上露出不愉快的表情。他仰望天空,对海鸥们的鸣叫骂了几句,又把手放回下颚上,打算在公司之外给部下打个电话。但似乎在他拨出去之前就来了个电话,于是他又回答了之前的姿势。
“喂?”
男人回应道,但却没有任何回答。虽然电话在接通状态,但对面却不回答。他以为是恶作剧或是打错了想要挂掉电话,但却怎么也挂不断体内通讯。
焦躁的男人触碰右耳,想要手动挂掉电话。同时男人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坐在路中央的人影。
红色的头巾与漆黑的服饰,仿佛中世纪一般古老的样式。少女跪在路中央,双手仿佛在找什么一样彷徨着。
在奇妙的光景前,男人仅仅站立着。
“干嘛……”
情况异常,男人下意识地问。
“在找东西?”
身穿中世纪服饰的少女好像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一样,用手在地上摸索。她伸直上半身,露出头巾下的侧脸。
圆鼻头里流着鼻涕。满是痘印的脸颊上,细小的眼睛里全是泪水。扭曲的嘴唇间是一口乱牙。是个让男人觉得可怜的,丑陋的少女。
“真草莓是哪个?真草莓是哪个?”破锣一样的声音从丑陋少女的双唇发出,“要不赶快找到,大家就要被恶魔杀掉了。”
让人不舒服的话令男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之后感到自己的鞋跟好像碰到了什么。目光落下,脚下的道路上正躺着一颗草莓。
红色的草莓、草莓、草莓。目光所及之处,男人和少女的周围已经星星点点地铺着数百颗草莓。
“真草莓是哪个?真草莓是哪个?”
少女泫然欲泣地拿过草莓又丢掉,然后又捡起一个。
在海风的吹拂下,草莓们向男人的鞋子滚去。男人下意识地晚霞身子开始捡草莓,递给少女。
“那个,这个可以吗?”
少女抬起哭泣的脸庞,看着男人和草莓。细小的眼睛带着悲痛的神色。
“我吃一口确认一下。”
少女的话让男人感到困惑,但还是下定决心把手伸过去。
同时客船的船身开始发出嘎吱声。惨叫。
巴尔卡MKVI在午后的埃里德纳疾驰。
我和皮莉卡娅、里克利安和罗洛里斯因为搜索而分开了。他们现在应该骑着摩托在埃里德纳东奔西跑吧。我已经拜托贝内尔和那迪罗之类的情报屋追踪博士的脚步,但还没有情报。
新闻报道的声音在车内流动。昨日,因为亚人们出现在城市一事,警方已经对亚人出现地点的建筑物进行调查。和预想的一样,是从拥有者让施工人员违法建造的地下层出现的。
可是,地下迷宫的位置很远。从地下迷宫到违法的地下层之间,还用咒式打造出了一条长长的洞穴。这是亚人们有可能办到的吗,现在还在调查中。
其他的还有亚人袭击了埃利乌斯郡周边的村落,在其他的地点巨人出现破坏了住宅,和平时一样都是些不太平的情报。
因为红灯我停下车,音乐进入耳畔。望过去,乐手们正在街道上演奏乐器。人们驻足倾听。因为音乐祭,整个埃里德纳都活跃起来了。
大楼间的横幅映入眼帘,我也有点兴奋了。
当然,上面写着大歌星——露露·琉时隔五年也会参加的消息。露露是个充满谜团的歌手,几乎不在人前演唱。因为她也是我超喜欢的歌手,所以从现在开始要开始参与前夜祭与正式比赛的票的争夺战了。
信号灯变了,车再次发动。我想起来了,我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机在洛尔卡屋下单。
“我搞不懂你这两个订单。我一直在想作为进攻性咒式士,你到底是也能在前方战斗的后卫呢,还是前后都能胜任的中卫呢”
因为我这两个订单相当特殊,洛尔卡的声音里也夹杂着疑问。
“这不是我用的。”
“明白了。虽然很难得到,但我会准备最高品质的货,交给专业人士去调整。”
洛尔卡浑浊的声音消失了。大概是挂断了电话吧,我开始进行每天的工作,确认公开悬赏。在漫画化的猎犬的指引下,人类里有逃狱犯人麦格里乌,连续杀人犯雷内,人体试验致人死亡的咒式医生罗内哈古之类的凶恶犯人。
我叹了口气。不管是怎样凶恶的犯罪者,在和尤拉维卡、巴默佐,安海瑞欧与使徒们、阿萨琉璃与赞哈德等人战斗过之后,看起来小菜一碟。
从赏金数额来看,盗贼团首领奥拉左涅在埃里德纳的赏金是最高的。从经历来看他原本是所属事务所的进攻性咒式士,有二十名部下之类的也很棘手。说起下次的目标应该就是奥拉左涅了,但我可不想没有准备就和他交锋。
之后再看咒式新技术,赫仑多社之前发表的咒式普及化,爆炸咒式的追尾组成式之类的东西,似乎很麻烦。
考虑过我是不是也必须学习,但紧急性很低。这次做吧。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我点开外放。一个带着白面具的立体影像浮现出来。
“是贝内尔啊,知道什么了吗?”
“那个啊。”
内贝尔的电子声也含混不清。
“偶然之下,我没有在埃里德纳的监控视频里找到巴汀奥斯博士的身影。”
“什么偶然?”
“我不知道。电车和公交车的乘坐记录,街头的监控视频,甚至也没有在银行或取款机发现他的踪迹。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假面后贝内尔的目光看起来有些焦虑。
“或许埃里德纳现在也受到让整片大陆都烦恼不已的电子犯罪的映像了。车呀ATM、医疗器械、电力或电话网被某些家伙控制、操作的事件正在发生。”
“我不太清楚你那边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只有我这样的情报屋和电脑高手们才能注意到吧,现在埃利乌斯郡正在发生巨大的干涉。就像大漩涡一样,损失在逐渐扩张。”
“如果贝内尔和你的同类们都搞不清楚,那事情很严重啊。”
“我会继续搜索巴汀奥斯博士。情报屋也是有骨气的。”
内贝尔的假面消失,通话结束。看来在巴汀奥斯博士的搜索之外,还有其他的事情正在发生。吉吉那和师父去修行了真是太好了。要是他在一旁的话,肯定又会指出我的不幸。
我驾驶的车辆在路口徐徐前进,在大道上右拐,驶入一个小巷。
又来了个电话,我再次点开同化。
“是嘉由斯。”
“我是拉兹耶尔社,迪尔內基州市科学研究所的特梅齐思所长。我想结束委托。”
好突然。听到特梅齐思社长的话,我能感受到自己皱起了眉头。
“哈?”我下意识发问了,“巴汀奥斯博士联系你们了?”
根据特梅齐思所长素偶说,几分钟之前,博士从从驶向埃里德纳的客船“巴厘比思号”上打来了电话。看来博士是被一个虚假电话叫到了埃里德纳之外。
虽然不太明白状况,但这已经是跟我们没关系的事了。我用邮件联系了皮莉卡娅、里克利安和罗洛里斯,通知他们停止调查。
车到达了事务所门口。
事务所前的院子里停放着德琉辛的士兵运输车和各位所员的车。我把车停在固定位置,排气声。我抬头望去,原来是吉吉那的大型摩托也正好回到事务所了。
德拉肯族的剑舞士雪白的额头与脸颊上贴着膏药,手肘和膝盖贴满了咒符和绷带,满身疮痍。
“看来这次你中了师父的绞杀啊”我开始进行正义的推测,“虽然我没见过他,但就从能让吉吉那受痛这点就能知道是个品行高尚的师父。”
“嘉由斯也去见一次喜平治、跟他修行吧。如果喜欢折断别人骨头的酗酒者也算品德高尚的话。”
吉吉那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把大型摩托停在院子里,修长的腿一闪把脚收回。在鞋子落地的同时,雪白的额头刻上了疼痛的皱纹。看来他的伤还没有痊愈。
“好像是相当严酷的修行啊。”
“依靠偶然和战术苟活也是有极限的。如果想和强敌们战斗,就还需要更多训练。”
吉吉那就算忍耐着疼痛,也依然露出自信的笑。
“增加更多战斗力也是必要的。”
我横穿过院子,看向邮箱,里面塞满了多得足以让人彻底厌烦的账单和信封。
边走边读,好像洛尔卡屋发来的账单比较多。成员一旦变多,光是咒弹的消费量就很大。电费煤气费和税费也爆发上涨。
账单下面有一封信。拿来一看是和往常一样发来的季节问候,以及对我们现状的询问。
“是吉奥卢事务所的师兄迪斯奇亚和扎蒂、罗迪特和海内利亚双子的联名信。”
我拿给吉吉那看,可他似乎没什么兴趣。
“时隔半年就来一次,真守礼节。”
延续了三代人的达拉海伊德事务所,吉奥卢的弟子分布在整片大陆上。师父现在依旧受人仰慕,而对于被当做后继者的吉吉那和库埃耶,师兄们感到担心,所以偶尔就会寄信过来。
“一直没有奥索特的名字啊”吉吉那看着信纸,“果然是死在战斗力了吗?真像那个男人的风格。”
吉吉那从信纸上移开目光。
“如今最年长的罗迪特和海内利亚双子,现在在代表吉奥卢的大弟子吗?”
“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由名气最大的米鲁梅翁处理吗?”
我像往常一样说着讽刺的话。
“因为礼节,我们从那个怪物那里收到了对吉奥卢葬礼的花圈和哀悼,之后就没有联系了。真是幸运。”
吉吉那丢下这句话。我也有同感。也给再给师兄们一个和平的回答吧。
我一边走,一边再次确认账单的内容。
最下面的粉色信封上的收件人住址像是小孩子的笔迹。我站在原地,看向吉吉那。和我一样停住脚步的吉吉那也看着我。在孩子里没什么人气、也没有熟人的我们不可能会受到仰慕的信件的。
把信封翻过来,在看到送信人姓名的瞬间,我的呼吸停止了。
送信人是丽黛特。
母亲在使徒事件中被杀的女孩代表遗族会写了这封信。我曾经让事务所的同伴们会见过丽黛特等遗族们,让他们无法再从使徒事件中逃走,也被莲德责备了,留下了复杂的回忆。
如果给当时嚎啕大哭的德尔顿和提塞恩等人造成不好影响就麻烦了。因为性命上写着寄给全员,所以由我和吉吉那先确认内容。我谨慎地打开信封,拿出信。
上面写的是对解决使徒事件的感谢。丽黛特现在住在远亲家里。看来在充满责任感的叔公和温柔的叔母之间,她已经成了其他两个孩子的好姐姐。
最后,写着“因为勇敢的咒式士们一直在努力,所以也请休息一下吧”这样的话。
受害人不是让罪犯、邪恶与无情显露出来的工具。许多不同的人们被犯罪事件或事故扭曲了自己的人生,但还是必须要继续生活下去。
我们进攻性咒式士在做的污秽工作并没有什么大的意义,大抵是像搜索巴汀奥斯博士这样的无用功。
“我们也偶尔能帮上谁的忙吗。”
“嗯。”
似乎就连社会性和人际关系已经彻底死亡的吉吉那也感觉到了些什么。我把信塞回信封里。
左手握着一堆信纸,我和吉吉那向前行进,打开事务所的门锁、拉开大门。
在无机灯光下,德尔顿、梅肯克劳德和德琉辛坐在沙发上。看来三派代表已经在等我了。房间深处的莫雷迪娜作为接待员,给坐上添了新茶。
同伴们的对面,增设的接待沙发上坐着六个人。梅肯克劳德以手示意。
“那边是新加入的博久、谷赛、皮次班、达拉克、拿奥那斯。还有”
六人也挨个站起来,所有人都有着久经锻炼的举止和龙皇国、七都市同盟系的长相。说起来今天就是决定新所员的日子了。
站在中央的是个阿尔利安人,我也认识这张脸。
“你,不是琉辛吗?”
我下意识伸出右手握住他的肩膀。
“好久不见了,嘉由斯先生,吉吉那先生。”
这个微笑的男人正是埃利乌斯郡边境警备队的琉辛二等警备尉。在吉奥卢时代,和我们一起抵御亚人进攻的男人。
“已经两年还是两年半没见了啊。”
我怀念着死斗、亚人的悲哀与纳尔戈曹长等人的死,把手拿开了。
“那么,为什么来我们这了?”
“是这样,我在边境警备队的任期刚刚结束、不知道要不要和部下们一起干下去的时候,从姐姐那里发来了邀请。”
琉辛的手向旁边示意。浑身肌肉的高大身躯,德琉辛轻微旋转着右臂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理解了。
失去了所有部下的德琉辛自己的一派已经消失,所以想通过补充弟弟和部下的军人们让自己回到最大派系的位置。虽然想法有些不上台面,但结果是好的。
我把脸转回去,琉辛微笑着。
“我在边境警备队也没什么成就,所以判断以此为契机下决心转为进攻性咒式士是最好的。”
“可以吗?我们这可是激战地哦?”
我的问题让琉辛双眼放光。
“前边境警备队,退职组六人。我是十阶梯其他人是九阶梯。我能够保证所有人的能力与忠诚,请多多指教。”
琉辛低下头,后方的五人也同样低下头。我轻微点头。
“当然,和我们一起跨越那样的死斗的琉辛和部下们的手段和精神是值得信赖的。”
我伸过手去,六个人便坐回了沙发上。我和坐在接待桌前的椅子上。六个新人的表情还都有点紧张,但今天之内大概就能习惯了。
“今天首先是确认工作和参观事务所吗?”
代表说,同时事务所的们被打开了。
“我回来啦~~”
扭头一看,原来是皮莉卡娅和里克利安回来了。她们后方的德尔顿、利普金、透库罗洛也一个接一个走进了事务所。皮莉卡娅朝接待室看去接待室,发现里面存在生面孔,朝他们点头问好。
“太棒了,是后辈!人家是前辈皮莉卡娅,来拜见我吧!”
皮莉卡娅说,里克利安从背后朝她的肩膀狠狠地捅了过去。新人们站起来对大家打了个招呼,提塞恩和兰多库人兄弟依次回应。
大家聊得火热的时候,我把丽黛特的信交给了德尔顿。读到内容的瞬间,高大的德尔顿顿时嚎哭起来,旁边一起读信的提塞恩也哭的稀里哗啦。从使徒事件开始就和我们并肩战斗的所员们一个接一个开始阅读信上的文字。
我把骚动不已的同伴们丢在一旁,朝坐在左侧的梅肯克劳德转过头去。
“既然之前那六个人就是第三批事务所成员,就代表弗洛兹威尔没有加入?”
我问。四派代表沉默了,深思熟虑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我把他拒绝了。”
“为什么啊?他那么强,又那么有名”,提塞恩从互相寒暄的人圈里钻出来问,“如果是因为性格问题,那我们这帮人也不好意思说别人啊?”
“我早就决定要拒绝了,而且这也是正确的选择。”
我预想到了梅肯克劳德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表示支持。
“弗洛兹威尔这样的人既然会来到埃里德纳,那肯定不只申请了我们事务所。他应该另外对七大手、现在是五大手的事务所也发了申请。”
梅肯克劳德一副难以回答的表情,所以我替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朝琉辛说。
“今天首先是要参观一下事务所。”
“那交给我吧。”
德尔顿负责带他们参观,提塞恩跟在他身后。前不良出人意料地适合照顾别人。
琉辛和部下们跟在两人后方。利普金和利多里等人也跟了过去,大概是想表现一下前辈的风度吧。吉吉那则像往常一样坐在西露露加上。德琉辛还在旋转右臂。
“真罕见,淤青还没治好。”
“让透库罗洛给你看看。”
我说道,女杰露出了笑容。
“一点不疼,只是有点淤血而已,可能是老了吧。”
“德琉辛大姐可还年轻的很呢。”
我又说道,德琉辛哈哈大笑起来。
“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说,新所员们也过来听。”
话音未落梅肯克劳德朝大家挥了挥手,四处行动的进攻性咒式士们停下了动作。
“甘谷德拉姆之前在哈欧尔事件中失去了首领和主力部队,现在正处在半崩溃状态,而夏吉列船队离开了埃里德纳。”
我回想起参战人物们的死斗与同伴们的死。
“所以,埃里德纳七大手现在只剩五大手了。”
梅肯克劳德继续说。
“埃里德纳七大手,是过去作为埃里德纳的守护者,被政府承认的指定进攻性咒式士事务所。”
进攻性咒式士们侧耳倾听。
“虽然门扉的守护者这一职务已经形同虚设,但现在他们也一样可以优先接受市政府的委托,也有相当多和各大企业的合作项目。现在的葛蕾姐妹、伦莱尔、恩·普索、艾库等等都是非常强大的事务所。”
借着梅肯克劳德列出的这些名字,我回想起了各大事务所的情况。其中有些人在吉奥卢时代和我们联过手,或者彼此战斗过。
“一旦成为埃里德纳七大手,就能作为进攻性咒式士跻身一流行列,名誉和收入也可以达到让人安心的水准了。”
如果再补充一句的话,埃里德纳四大咒式士则是埃里德纳四座城郭的守护者,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七大手的地位仅次于他们。
代表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让梅肯克劳德也深感紧张的这一句话,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九天之后将会召开审问会,而我们的目标将会是七大手——历史悠久的七门守护者。”
听到代表的话,德琉辛、德尔顿、提塞恩、琉辛等人纷纷点头。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
年长的医生透库罗洛也一副紧张的表情。
“只有上了。”
德尔顿点点头,脸上充满觉悟。
“虽然很突然,但我就是为此才来到这里的。”
琉辛也握紧拳头,前部下们也带着期待与紧张的神情。我观察了吉吉那几眼,可吉吉那好像没什么兴趣。
我们这幅很明白现状的样子,让埃里德纳之外加入事务所的人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说起来,嘉由斯前辈和愚蠢的混账吉吉那既然有这么多成绩,难道不可以直接越过七大手跻身四大事务所了吗?”皮莉卡娅直率地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前四大事务所之一的吉奥卢事务所的后继者呢。”
“很遗憾,埃里德纳的世界可没那么天真。”
被叫做混账的吉吉那正因皮莉卡娅的无礼苦笑。那就只能由我来说明了。
“比如说,拉尔豪金之前击破了黑龙派的袭击,以前还阻止过针对七都市同盟的卡林茨议员进行的暗杀,功绩很大。还和最近独立的贾蓓拉&伊吉事务所联手,打倒了袭击东方夏巴兰王国的子爵级‘大祸式’。”
“那也太英雄了吧。”
拉尔豪金的业绩让提塞恩也惊呆了。
“虽然让人很不愉快,但不得不说潘海玛也解决了大事件。”
我看向墙壁。那是在哈欧尔事件的时候挂出来的乌阔大陆和奥尔奇亚大陆的地图。
“就算在使徒事件之后,他们也在奥尔奇亚大陆的伦丁西亚人民共和国、萨尔吉尼亚首长国、奥衮古王国这三个国家镇压了叛乱,还确立了了协助颠覆老政权的新政府的地位,被授予勋章。赫拉拉德教的八名大师中的比斯拉姆,好像也是被潘海玛给暗杀的。”
就连前军人德琉辛也一副失落的样子。
“在我们和哈欧尔这个国家战斗的时候,魔女已经拯救、颠覆了三个国家啊。”
德琉辛望向墙壁。虽然听起来和潘海玛相关的区域很大,但从地图上来却并不是那样。
“再加上暗杀过激派宗教指导者,那和前哈欧尔王国也息息相关,也就是改变了四个国家的命运。”
“那个魔女难道想统一南方大陆啊?”
德尔顿的话里混着无奈的苦笑。
“顺便说,之前着火的潘海玛本社大楼也因为保险反而赚了一笔,建了新楼呢。好像就在阿佐伊大道。”
透库罗洛用沉重的声音告知我们这个事实。作为我来说最羡慕的,果然还是她在观光胜地附近的阿佐伊建房的资金。
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我和吉吉那也在吉奥卢时代、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开始参与进像开玩笑一样的大事件里。可是,埃里德纳两大咒式士在做的则是更在我们之上的事。
“有更大的梦也不是坏事,但现在我们应该瞄准有空缺的七大手。”
梅肯克劳德把七零八落的话题拉了回去,所有人都停下各自的聊天,望着代表。
“有嘉由斯和吉吉那两名到达者级别的进攻性咒式士,实力充足。人数应该也不会被人指指点点。实际成绩方面如果把嘉由斯和吉吉那时代的东西也加进去的话,应该不会不够。”
新旧所员都逐渐接受了目前的现状。
“顺利的话,能填补七大手空缺的应该就只有我们了。”
梅肯克劳德看着我。
“但是”
“是……啊”
我也明白梅肯克劳德的转折是什么意思了。
“问题就是市政府的人讨厌我们、埃里德纳暂且不论我们对龙皇国和七都市同盟都没什么贡献,还有其他候补事务所。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被指定为七大手都是很大的问题。
“对我们成为指定咒式士事务所这件事,市政府的沙扎兰应该会拼死反对的吧。”
吉吉那也同意。
“我们刚来埃里德纳还不太清楚那些情况,七大手到底是怎么指定的呢?”
喵伦拉着自己的胡须问。来自外部的咒式士们也露出赞同亚喵人勇士的表情站在一起。
“是审议会上投票决定。”
我开始说明制度的构造。
“四大咒式士中的拉尔豪金和潘海玛。如果来的话伊姆霍迪普应该拥有一票,但他不会来的吧。之后还有七大手中现存的五所事务所的所长。还有市长、副市长、生活安全科的沙扎兰、同盟与皇国的领事官、咒式最高资讯法院的代表。想被指定为七大手就要在这些人的投票中过半数。”
我逐渐回忆起之前读过的条文。
“生活安全科的科长为什么能出现在这名单里啊?和其他人比起来层次都不同吧。”
提塞恩问。
“最近……这么说其实就是八年前左右,议会才附加的条例”我思考起来,“恐怕是为了增加埃里德纳市一方的票数,通过现场指挥官也需要加入这种论调在议会获得通过的吧。问题是”
我接连不断地说。
“法院恐惧民间咒式士的存在,一般都会投反对票,所以超过半数相当困难。”
“用人气投票决定进攻性咒式士的事,真是蠢死了。”
皮莉卡娅嗤笑道。完全就是这么回事,可是社会规定就是如此,我们也无力改变什么。
“那么,面对这空缺的两个席位,候补的事务所有多少?”
琉辛问。他很关心自己所属的事务所的前途发展。他背后的五名部下也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我举起右手握拳,竖起食指。
“最有可能的是伊吉&贾蓓拉事务所。最近,他们两人也被认定为十三阶梯,实力充足。在拉尔豪金的帮助下,他们执行了埃利乌斯郡周边的‘异貌者’讨伐工作,还制霸了八座地下迷宫,积累了不得了的成绩。最重要的是如果有拉尔豪金在背后推动,获得半数就稳了。”
之后竖起中指。
“其他的候补是末瑟,七大手中的恩·普索的盟友”我再竖起无名指,“佩尔斯基同样是七大手艾库的弟子。”
之后竖起小拇指。
“最后才是我们。预测一下投票结果的话,大概就只有和我们相交莫逆的拉尔豪金会给一个同情票吧。市长和副市长会不会认可上升阶段的我们大概率就是看运气。”
越想越伤心。
“而且和我们敌对的潘海玛,想吞并我们的恩·普索、艾库,从以前开始就和我们关系很差的市政府的沙扎兰绝对会投反对票的。”
我唯独弯下小指。面对不容乐观的情况,所员们露出了悲喜交集的表情。
我也放下手。这两个空席位只能由票数过半而且票数最多的事务所就任,让人悲观。
“还需要再推一把啊。”
“这么说,我们能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相邻的所员开始各自讨论起来。
“首先是做好眼前的工作。”
梅肯克劳德站起来。
“新人琉辛和部下由德琉辛和提塞恩进行训练指导。莫雷迪娜和透库罗洛医生负责经营事务。德尔顿负责惯例的企业拜访。兰多库人兄弟和其他人去做警备或搜查的工作。”
遵从着指示,进攻性咒式士们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行动。我和吉吉那则走向事务所深处的事务室。
我负责搞定事务所的文职工作,吉吉那则等待着屠龙刀的整备。
“可以占用你们一点时间吗?”
随着话音,梅肯克劳德走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了。我和吉吉那都没有给他下过指示,所以大概是秘密会谈吧,跟我想的一样。
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梅肯克劳德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吉吉那则背靠着墙壁。我和吉吉那的席位从吉奥卢时代开始就一成不变,但其他事物却在变个不停。
我收回目光。梅肯克劳德在把手肘靠在膝盖上,双手交叉。
“那,想说什么?”
我问,梅肯克劳德望着我。
“嘉由斯和吉吉那怎么看我们加入七大手的概率?”
听到他的话,我考虑了一下。
“四成。”
“四成。”
我和吉吉那意见一致真是恶心死了。虽然我们彼此讨厌,但对现状的认知还是一样的。
“果然只有那么多啊”
梅肯克劳德叹了口气。成员中见识最广的他也和我们拥有同样的认识。
“这次是时候不巧。虽然七大手有空位,但我们没什么人脉,而且恩·普索的盟友和艾库的弟子竞争力实在太强了。”
“这种说法,难道代表我们这次要放弃吗?”
“当然不会放弃。但是,这次就让它过去吧。”
我淡淡地回答。
“现在是站稳脚跟的时期。之前的五个人刚刚习惯这里一个月就又来了六个新人。首先,我们要为了大家有能力使用集团战术花上时间重复练习配合。”
“这我知道。”
罕见的,梅肯克劳德强硬地打断了我。
“对嘉由斯和吉吉那来说追随师父吉奥卢的脚步、守住这座事务所才是第一位的吧。”
“这……”
梅肯克劳德抬手,制止了我。
“正如你所知道的,我是从一个平凡的乡村教师转职成为进攻性咒式士的,其他的家伙们也都是从矿工、技师、走投无路的军人、被解雇的骑士、未成年的咒式学校毕业生之类的身份转到这个职业的。我们之中能称得上一流的,也就只有皮莉卡娅那样的……”
梅肯克劳德痛苦地说。
“我,和嘉由斯与吉吉那的师父,四大咒式士之一的吉奥卢实在太过不同了。事务所里的大家,也不是库埃耶和斯托拉托斯那样的天才。”
男人寂寞地独语。
“所以,对嘉由斯和吉吉那来说,我们或许只是形势所迫才暂时合作的角色吧。”
“不是。”
我反驳道,但内心的某处却被过去的师父和同伴所吸引着,并且把现在的事务所看做某种虚假的东西。虽然如今道不同,但我还是把这里当做能让真心认同的同伴——库埃耶和斯托拉托斯回来的虚假之地。
梅肯克劳德的双眼紧盯着我和吉吉那。
“我、大家伙都是平庸的进攻性咒式士。但是,靠着小聪明遇到了嘉由斯和埃里德纳第一剑士吉吉那、并且被卷入大事件之后,我们的人生已经变了。”
中年男抬起右手。
“我们的动机彼此不同。战友间的友情、想要成为小时候所梦想的那种正义的进攻性咒式士的英雄愿望、憧憬与恋情、又或是带着赚钱或飞黄腾达的野心,各自加入了这所事务所。”
梅肯克劳德坦白说。
“而且,还有已经离世的同伴们。”
引用死者的发言令人痛苦。
“大家都想支持你们。然后想让走向更上方的你们,把我们拉上去。我们想要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报酬,更棒的人生。想要成为让家庭和社会骄傲的人。也有人想要结婚生子。”
梅肯克劳德将抬起的双手紧握成拳头。
“我和他们需要一个梦。那就是只要我们努力支持就能让嘉由斯和吉吉那成为七大手、有一天成为四大咒式士,然后我们也能因此拥有美好人生的梦……”
就算被梅肯克劳德这么说,我也无法回答什么。
“还有,嘉由斯。也给我考虑一下季薇妮娅小姐这位妻子还有孩子的事情。”
梅肯克劳德的脸转向左边,我的视线也跟着向右移动。
竖在在我的办公桌上的装饰相框,里面摆放着不久前才结束的婚礼的照片。
中央是身穿燕尾服的我,和身穿婚纱的季薇妮娅并肩而立的身影。
四周则是季薇妮娅的母亲季薇莉亚,弟弟拉维特,姐姐季尼娅,父亲夏奥林。她的朋友尤皮卡和谢丽爱,公司的上司们。还有造成我和吉薇短暂分手的女人,罗扎妮也来了。
之后还有季薇一家的熟人佩蒂罗姆。就连倾心爱慕着季薇妮娅的吴格坦、波蒂斯,提达雷、罗特达特、梅西思、莱森特和购物街的家伙们都到齐了。
我这边的客人里面,二哥尤西斯因为下落不明没有来,但狄提斯大哥、母亲和伯父叔母等人都到场了。当年的同学们也来了几个。
当然,我进攻性咒式士的同伴们,拉尔豪金事务所的成员,贝里克警官候补、律师伊阿古、密医慈珊、新闻记者阿泽尔也来了。还有霍顿。就连情报屋贝内尔通过手机参加了仪式。
让人不爽透顶的是,潘海玛也送了花来,大概是表示“我一直在观察着你哦”之类的威胁。三旗会的丢皮伊等黑社会送来的祝福被我退了回去,代表了温柔的妓女们的、老珀雷波涅送来的花束则收下了。还有个写着“来自神秘的大主教”的花束,无视了。
我没有邀请切蕾西亚,唯有这件事我做不到。但是,我绝对要在切蕾西亚结婚的时候匿名送去祝福。
“嘉由斯,你可不要对我说想要维持现状啊。”
梅肯克劳德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抬眼望去,男人正带着一副认真的表情。
确实,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对和季薇妮娅诞下的孩子究竟能否幸福这件事有很大的不安。
在沉默的我和吉吉那面前,男人双手握紧。
“就算你们没有打算,也请为了我们往上爬吧。请带领我们。请让我们觉得死去的同伴们、还有遗族们认为我们的战斗是有意义的!”
那姿势和话语兼具了祈祷与恳求的意味。
“如果让七大手空缺这样的好机会就这么逃走,下次上升的机会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来了。几年、十几年还是几十年,我们等不了啊。在等待的时候同伴们还会继续死去。”
梅肯克劳德的话是对我沉重的一击。
充分准备然后等待下次机会到来,现在的我们来说可没这么悠闲,梅肯克劳德他们更没有。除了一部分胜利者之外,其他人都不会在时间上犹豫。
作为吉奥卢这位良师后继者的我和吉吉那,双肩上已然承担上了责任。季薇妮娅和孩子所代表的家庭。同伴与部下的期待和打算。像丽黛特那样和我有关的人们,与未曾谋面的人们的祈愿。
我,现在已经不是能一个人任性地生存、死去的进攻性咒式士了。甚至就连吉吉那也并不是孤独战斗的战士。
“我明白的。”
我选择了自己要说的话。
“我明白”但我也只能再次重复,“让我考虑考虑吧。”
“到了训练的时间了。”
吉吉那从座位上站起来,我也跟着站起来。透库罗洛边和合作企业打电话一边往前走,看到吉吉那和我的样子稍稍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情,但马上就回去埋头于工作了。
我们需要一点考虑的时间。但是,要考虑什么呢?要做什么才对呢?我穿过接待室,走出了大门。
皮莉卡娅、里克利安和达鲁卡兹还留在大门口。
“喂,嘉由斯前辈果然要出去工作,留在这里等是对的”
“你这家伙给我去做事务工作啊!”
皮莉卡娅和里克利安又在吵架。达鲁卡兹垂下头,跟着我走过来,似乎是想要做我的护卫。
埃里德纳现在还只是明亮的午后。
吉吉那已经站在院子里,我带着三个人一起停下脚步。
抬起手,我望着自己的右手。
右手上有一份重量。戴在中指上的银色圆环。镶嵌着鲜红宝石的“咒界之瞳”凝视着我。
“说起来,破坏废船的工作不赶紧搞定不行了啊。”
有的时候,也会为了保持现在的生活而需要做些什么。
夕阳在埃里德纳西海岸的海平线上逐渐下沉。日落变早了,冬日已近。
我收回远眺的目光,座位前的马兹迪堤坝朝海面延伸出一段灰色的水泥块。周围的商船和运输船们排列、堆积在海面上。之前的海啸导致的堆积如山的废船还没有被撤走。
吉吉那站在一艘被从护岸打到陆地上的运输船上,屠龙刀一收一放,重复练习着德拉肯族式剑术的形态。
之前和喜平治的战斗留下了不少淤青、挫伤和骨折。虽然用治疗咒式治疗了,但也真亏他在这种状态下好像还能继续修行。先不管他那种对家具的热爱和猎艳行为,单纯从每天的修行和勤奋度上来说,吉吉那是剑士的楷模、
皮莉卡娅站在堤上,背后的勒尔加纳内海漂浮着巨大的客船。金吉利埃码头之前被阿萨琉璃和西泽里奥斯的战斗破坏了,导致船只靠港的航线变得狭窄起来。虽然龙皇国方面已经拨款修缮,但修复毕竟需要一定时间。废弃的船只也同样是通航的障碍。以前的我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里克利安正在用测量器计算我们与需要破坏的废船之间的距离。达鲁卡兹双手抱胸,伫立在我的身后。看来他依然无意放弃作为我护卫的工作。
我的目光回到手机上。有必要试一下咒式先进国——七都市同盟开发的新组成式了。不管做什么工作都需要持续学习和训练,特别是对进攻性咒式士,缺乏学习和懒惰直接与死挂钩,所以也不得不拼命。
从咒式协会发来了定期邮件。读着读着,我的喉咙深处下意识地发出呻吟声,官方消息最终还是发布了。
“是三所咒式士协会与咒式士咨询法院的共同声明。”
“真少见,关系那么差的四个机构竟然共同发表声明。”
“之前沃银加岛被破坏和大英雄遭到虐杀,已经明确了是源于一部分世界之敌的联手。”
说着,我扬起脸。通过体内通讯收到同样报告的吉吉那依然没停下训练武术的动作。
“阿萨琉璃也被加入世界之敌了,现在的世界之敌人数重新恢复了三十人,还有……”
我的话语停顿了一下。
“瓦量斯夫、达尔赛诺·乌迪斯、是空、歌高尔、索特雷利策、阿兹林、海帕尔秋、伊露索米纳斯似乎联手了。”
随着我读出一个个名字,吉吉那的双眼也放出了严肃的光芒。皮莉卡娅、里克利安和达鲁卡兹迟一步看向自己的手机,大家脸上各自露出恐惧、愤怒或漠不关心的表情。
“这次联手的八个人不管哪个都是极恶之徒。虐杀他人、毁灭城市、颠覆国家、引起战争、夺去并使用战略兵器、介入金融界导致股价崩溃,都是不得了的怪物。”
“如果换成好懂的方式来说,那就是赞哈德或阿萨琉璃级别的进攻性咒式士,有八名。”
说出口的计算结果让我也感觉厌恶。吉吉那停下了武术练习。
里克利安或许是回忆起了令人恐惧的记忆吧,脸上的肌肉紧绷。甚至连傲慢强硬的皮莉卡娅都因为和阿萨琉璃战斗的记忆而面露苦恼。
“明明每一个都够恐怖了。要是八人联手的话,应该已经是国家军队呀英雄呀勇者之类的大人物上场的时候了。”
“可是,他们第一次行动就袭击了英雄佛斯金将军主持的各国代表、英雄、勇者、贤人、特殊部队与暗杀者们的组团仪式,还杀光了他们。”
吉吉那说。我也还在阅读详细情报。
“虽然因为整个岛都被破坏因而找不到尸体,但佛斯金将军的死亡时期似乎是在组团仪式之前。也就是说,他们在事前就替换了佛斯金将军,是为了杀掉英雄勇者们才把他们聚集起来的。”
我说出了令人遗憾的真相。
“是世界之敌棋高一着啊。”
在事件已经结束一个月以上的现在就算抓住了真相,那何止是一步延迟,简直慢得令人绝望。同时梅肯克劳德说的“等不了了”这句话在我脑内复苏了。
吉吉那正侧耳倾听体内通讯的内容。
“虽然他们有‘园丁众’、‘凶徒’、‘群星的断头台’、‘恐惧马戏团’等多种自称,但咒式士协会已经给他们命名为‘舞之夜’了。”
我和达鲁卡兹等人也认真倾听着吉吉那为我们朗读续报的声音。
“舞之夜?”
“好像是因为有人通报说,他们的作战就叫这个名字。”
这八个人并没有发表声明或通告,所以应该是某处的某人得知了他们的目的并流传出来的吧。
“虽然至今为止,世界之敌也有过两人或三人联手的情况,但这么多人联手还是第一次。官方已经宣布进入紧急事态了。”
邮件又来了,这次是贝内尔发来的。我刚开始读,喉咙深处又响动起来。
“在沃银加岛,世界之敌等人与雷岚女王遭遇,爆发了激烈冲突。在逃走与追击中,他们在后阿布索里耶公国海岸上遇到了阿萨琉璃也就是吉尔雷因,之前的八人与雷岚女王似乎又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虽然这次贝内尔的情报慢了一步,但这份正确帮大忙了。”
吉吉那回答。我也稍微安心了一点。
“我很欢迎世界之敌内部这八人、一人与阿萨琉璃三派的党争。”
“之后发生了和沃银加岛上一样的大爆炸,也一样观察到了发光的圆盘。”
看到了附送过来的、从远方拍摄的照片,我一瞬陷入了迷茫。但是,我还是非说出口不可。
“远距离拍摄到的发光圆盘可不是阿萨琉璃的咒式,这么说,那就是雷岚女王使用的咒式了。”
吉吉那坚硬的声音响起。
“我们这种程度的人能明白,恐怕是通过电浆喷流实现的圆盘咒式。世界上能使用那个咒式的,也只有一个人。”
吉吉那的话到此中断。我也明白他想说什么,所以这次必须由我来说了。
“只有库埃耶。”
吉吉那也对我的指定点头同意。里克利安等人僵住了,脸上露出了疑惑或震惊的表情。
“似乎库埃耶在追踪世界之敌们呢。”
“暗杀兹欧·卢,作为贝罗尼亚斯社的处刑人把贝金雷伊姆沉海,作为雷岚的女王在南方大陆大闹一通,最后被指定为世界之敌第二十九人。”
吉吉那的表情和声音充满了深沉的疑惑。
“然后这次又在追踪世界之敌们。库埃耶到底在做什么呢?”
“我不懂。”
我诚实地回答。
库埃耶是个雷一样的女人,这是她自身的正义感所导致的。我这么觉得。
“那个女人的本质就是光啊。”
吉吉那也同意。
“可是就算是光也会和空间一起被重力扭曲。在吉奥卢死后,库埃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吉吉那的评价让我胸口开始疼痛。
而且,就算是库埃耶这样的天才,也和我们一样还只是个年轻人。就连单一国家的敌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更别说一锅端掉造成了巨大灾难甚至被称为“世界之敌”的咒式士或咒式师八人了,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我不觉得现在的库埃耶处在一个好状态,但是……”
我还是希望她活下去。不管过去深爱过的女人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依旧想相信她。在阿娜比亚事件中和她相遇的时候,我完全不明白背后的情况,再次和她离别了。如果还能再次相遇的话,我想要亲口问她那些事。
我也把目光收回手机的立体影像上,结果得知了令人震惊的事。
“还不止是协会和法院呢”
我下意识地恢复了过去说话的口气,慌忙纠正过来。
“龙皇国与七都市同盟、阿布索里耶和东方诸国共同翻倍了世界之敌的赏金,寻找情报提供者。”
进攻性咒式士的各类协会和法院、国家联手呼吁人们打倒那八个人。
“你怎么看?”
我看着吉吉那。
“不管世界之敌有多强、就算凑齐了八人,也不可能是各国军队和民众的对手。”
“但从佛斯金被暗杀开始,就可以预料到这样的紧急指定了”我陷入沉思,“如果他们不是在自暴自弃的话,就应该是为了某个目的做出了确实有胜算的赌注。”
吉吉那的目光看向我,正确地说,是看向戴着我右手上的宝石戒指。
“阿萨琉璃也曾经引出其中的力量,但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恐怕‘咒界之瞳’和他们暴行的一部分、或全部有关。”
吉吉那的双眼闪耀着。
“虽然对我来说,只要有‘咒界之瞳’在,就能够享受强敌难敌一个个靠过来的感觉了。”
“我已经不想再和世界之敌之类的家伙为敌啦。”
面对世界之敌中非战斗型的赞哈德,我们就已经束手无策了。像阿萨琉璃之类的,牺牲了几十名高位咒式士和哈欧尔军队、同伴们,最后都没能战胜他。
“我真心想拒绝再战。为了不再跟世界之敌扯上关系,我们有必要赶紧把握‘咒界之瞳’的情报,然后明白对策。”
我望着戒指。鲜红的眼瞳与漆黑的细线,如同爬虫类眼瞳的东西从中浮现出来,回望着我。
“丢掉的话过于危险了。究竟要交给谁呢还是破坏呢,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做。”
如果不逃开目光而是一直瞪着戒指看的话,宝珠的瞳孔就会像在大笑一样扭曲,之后消失在鲜红之中。
“哈欧尔的阿拉雅公主留下的话语很宝贵,但也只告诉了我们戒指的数量和一半戒指的所在地。”
吉吉那也不愉快地俯视着“咒界之瞳”。我们只知道它们分散在各个国家,但如果所有者保持沉默,也就没法找情报屋调查了。
“在阿泽尔的努力和偶然之下,巴哈鲁巴光帝拥有黄色‘咒界之瞳’的事情虽然暴露了……”
“但我们又不可能去和光帝见面。”
我把吉吉那提出的不可能实现的路线斩断丢掉了。
“那,怎么办?好像只能等贝内尔或那迪罗给情报了吧。”
吉吉那的疑问在海面上回荡。人生就是要先把问题放下,总会有办法的。从阿娜比亚事件和阿拉雅的情报来看,也不是没有方法。
“第一手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说。
“果然是第一手啊。”
吉吉那钢铁般的声音。虽然不爽,但我和吉吉那的思考似乎完全一致。皮莉卡娅和里克利安、达鲁卡兹脸上都露出了完全没法理解的神色。
“顺便说,还是先把破坏废船的工作搞定吧”
我握住魔杖剑柄,在起身的同时把剑身拔出剑鞘。将刃旋转180度。
剑锋朝着堤坝前方,与废船的坟场相隔一定距离的运输船。
只有那艘船在海流的推挤之下跑到了内海里。它堵塞了航路,妨碍了埃里德纳的贸易,因此上面下达了破坏命令。
按照新顺序组成的咒式组成式展开。剑锋上,青蓝色的咒式组成式逐渐成型。第一次使用需要几天,习惯之后就只需要几小时。现在只要更短的时间就能够展开了。
“哎,说起来嘉由斯前辈”
“为什么现在要用那个……”
在咒式之光的照耀下,皮莉卡娅和里克利安从一侧望着我。冲过来的达鲁卡兹下意识把手放在腰间双斧上。
我的魔杖剑约尓加的剑锋编织出化学炼成系第七阶位咒式“重灵子壳狱瞋焰霸”,在咒式的干涉下,核融咒式在假想空间中发动。就算在转移向实际空间时几亿度的庞大热量开始逐渐下降,却依旧带来了一万度的超高温火焰与超冲击波。
炫目的光将周围染白,火焰与冲击波遵从着诱导式的指示向前发射。在辐射热的作用下,膨胀的大气被推向四周。轻盈的皮莉卡娅跃向后方,里克利安在地上翻滚,达鲁卡兹则把双斧插在大地上忍耐着强气流,吉吉那的银发向后方飞舞。
核融的强光烧焦了堤坝,在海面上飞渡。高热的余温蒸发着海浪。
我放出的光柱在海面上空疾驰,猛烈地击中了埃里德纳港漂浮的巨大客船的船头。生锈的涂料层被蒸发,厚重的装甲被溶解。白柱贯穿船身,向着船后的天空穿去。
我的右膝盖前伸,魔杖剑向右挥舞。核融咒式也被牵引着向右移动。刺入客船船身的纯白爆热柱也向着船尾蹂躏过去。
缓慢斜向移动的光柱留下的是巨大的洞穴和溶解的金属滴。整个船身都因为破坏咯吱作响。
我一口气将刀刃挥向右边,核融火焰和冲击波将船尾一刀两断。在光柱和海面相撞之前我解除了咒式。仅仅是辐射热就让海面沸腾起来。从船头到船尾斜向切断的船身上半部分向下半部分落下。船身在冲击下穿过底部,撞击在海面上。高温的船身刚接触到海面就令海面沸腾,喷射出白色的蒸气。
一声巨响,船在自重下折断,同时伴随着白色的泡沫和蒸气逐渐沉入中央。船头和船尾各自垂直于海面,沉下。水柱喷起,落下。
之后只剩冒着泡的海面。就算咒式已经停止了,在辐射热作用下膨胀的狂风依旧在堤坝上呼啸。
我的刘海也被风吹乱,好不容易才逐渐安静下来。我把魔杖剑收回剑鞘,确信了,热量确实超过了一万度,冲击波的速度也提升了。比起说今天状态好,不如说是咒式的水平提升了的缘故。
我身旁把斧头插入地面的达鲁卡兹呆滞地望着逐渐沉没的巨大客船。
“就算……看多少次……”
男人的口中发出过度惊讶而显得呆滞的声音,冷汗流下下巴。
“嘉由斯大哥的‘重灵子壳狱瞋焰霸’也太强了!”
“那是当然,因为是嘉由斯先生的必杀咒式啊!!现代咒式战就是火力战!”
堤坝前端的里克利安举起右手,对我握紧拳头。虽然身体还是站不起来吧。
“已经不知道几次遇到用不上这招的敌人了。”
身旁的吉吉那评价道。
虽然像里克利安所说,有大火力的必杀技总归是不错,但也有姆布罗夫斯卡的超大质量防护壁、阿萨琉璃的次元咒式等许多防御策略。像阿姆·普拉那样的家伙,估计会通过瞬间移动让我打都打不中吧。
“所以我的战斗方式是多积攒手牌,根据敌人更换使用的咒式。”
“在我和前卫们争取时间……不,是在不小心把敌人打倒之前,给我尽量打出更多的牌。”
吉吉那笑着,海风轻抚他的秀发。
“但是这个,不是很不妙嘛?”
朝声源方向望去。从辐射热的袭击中避难的皮莉卡娅现在正蹲在渔船上。
“虽然之前好几次蒙混过关,但在这个时间在这里使用核融咒式这种违法行为的目击者也太多了吧?”
堤坝上的里克利安抬起上半身,望着我的目光下意识流露出担心。里克利安背后、远处岸边的垂钓人和渔船上的看守正看着我这边。
“怎么办?”
“不,这就够了。”
我断言。达鲁卡兹和里克利安都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从皮莉卡娅的眼神来看,似乎察觉到我的真意了。
只有吉吉那对我的策略无话可说。不如说这招用的太晚了。
我望着勒尔加纳内海。废船已经完全沉没了,夕阳把沉静的海面逐渐染成橘红色。
“之后就回到事务所等着就行。”
“呜哇——,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嘉由斯前辈露出好坏的表情,喜欢”
皮莉卡娅从低空扑过来,我按住她的头,阻止。里克利安从背后对她使出羽交绞。达鲁卡兹一边摆出“这是需要护卫的事态吗?”的疑问脸,也走了过来。
贯穿骚动的,是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我看到客船沉没的那片海域前方还有另一艘客船。那艘船一边吐着黑岩,在沉没中前进。
“嘉由斯大哥的咒式……真是太强了”达鲁卡兹自言自语,“都打到远处的船了?”
皮莉卡娅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就连吉吉那也盯着我看。
“那不可能吧。我可是好好确认了后面没有任何东西才发动的啊。”
“当然了,是被打中的那艘船的错!”
双拳紧握的里克利安强有力地说,她本人有没有注意到这句话也是不信任我的表现啊。
“那艘船不是被我的咒式击沉的。”
我指出。船只已经靠近了一些所以能看出来,船身并不存在核融合咒式留下的痕迹。
倾斜的客船速度丝毫不减,从勒尔加纳内海的右侧向左侧横切过来。前方是突出内海的堤坝和停泊的渔船、运输船。
“喂喂,这样下去就要撞上沃丹特港了。”
我什么都做不到,只有目光追随着船身。在看到倾斜的船只一侧的瞬间,我屏住呼吸,连资料也不收拾就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吉吉那也追在后面,两人冲向停在海边道路上的汽车。
“怎么了?”
里克利安的声音从背后追过来。
“那艘船是‘巴厘比思’号!”我坐进车中,同时大喊,“就是我们之前寻找的巴汀奥斯博士乘的船啊!”
我赶紧发动汽车,跑过来的吉吉那坐进副驾驶座,车继续奔驰。我从后视镜里观察,背后的里克利安和达鲁卡兹终于坐进了皮莉卡娅握方向盘的车里。
右侧的海面上,冒着黑烟的巴厘比思号径直冲向沃丹特港。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现在必须追上去。
车穿过仓库街,向沃丹特港前进。
能俯视港口的窗户里露出男男女女远眺着异常事态的面孔,其中甚至有家伙悠闲地拍着照。
车驶入海边的建筑物之间,暂时看不到巴厘比思号的身影了。
我开着车,下意识地说。
“真是不得了的麻烦事。”
在副驾驶座的吉吉那准备回答的一瞬间,又传来一声巨响。那是前方建筑物传来的爆炸声。
我们的车穿过建筑。那正好是巴厘比思号撞上沃丹特港堤坝的瞬间。船头撞碎了水泥,撕碎停泊的渔船和小型船,依旧继续前进。
我全力左打方向盘,后轮滑动着左转,躲开了巴厘比思号前进的路线。
我们的车和不断破坏港口的巴厘比思号并肩疾驰着。被船只破坏的水泥、钢材和木片不断击中屋顶然后弹起的声音在身后接连响起。
我和吉吉那乘坐的巴尔古MKVI爬上港口的斜坡,飞翔,乘着仓库的屋顶再次跳跃。
“还是安全驾驶比较好哦。”
一旁的吉吉那在空中汽车里冷静地说。我哪里管得了啊!
厢型车在海边的道路上着地。冲击让车里的手机、小物件和预备魔杖剑咒弹全都飞了起来。我被一股力量向下按住,是安全带阻止了我的身体飞向车顶。在车身再次下落的时候我猛踩减速板,把方向盘向右旋转。
车辆在墙壁前紧急停了下来,看来我可以不用死于车祸了。
爆炸声。巴厘比思号一边破坏着厢型车鼻尖的建筑一边前进,最后撞在了海边的仓库上。巨响和爆炸。冲击波和白烟冲击着车前的挡风玻璃,。我和吉吉那连带整辆车一起震动。
车辆穿出白烟。我用手拨开烟尘,走出车前,吉吉那跟在身旁。
白烟间现出现场的惨状。粉碎了港口的巴厘比思号船头被压扁了。中央和船尾断成了三段,在港口各处像巨鲸一般横卧着。
船身的断面上洒出装修材料和建材,喷出白烟。船身间,被大地震粉碎的港口水泥上,乘客们被丢了出来。
几十个人的头已经粉碎,腹部被切成两半,手脚七零八落。看来是场大事故。
“明明只是在港口处理废船却遭遇了海难事故,嘉由斯的倒霉已经登峰造极了。”
“肯定是受害者要更倒霉吧!”我一边说一边奔跑,“说起来吉吉那也不反对这方面的善事啊。”
“连伤病员都不保护,算什么强者?”
吉吉那回答,和我并肩奔跑。虽然我的搭档又粗暴又凶恶,但并不邪恶。战乱的时代或许还好,但德拉肯族的剑舞士或许已经不符合现在这个时代了。稍微有点为搭档感到悲哀。
我们不断在破碎的船身间确认乘客的状态,寻找着被从船里丢出来的、头部被撞飞的人们或被埋在船只碎片下方的——一切死者以外的人。
“还有人活着吗!”
我一边询问一边在一片惨状的港口前进,但无人应答。我找到一个被压在柱子下面的男人,赶紧冲过去。当我把手扶在柱子上一看,才发现男人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了。他已经死了。现在比起哀悼死者,更要优先活着的人。
吉吉那前进的同时,屠龙刀的刀锋上亮起治愈咒式的光。他一个人一个人的确认过去,但尸体的损伤都很严重。再确认下一个。目前还没发现有生存者。
我也继续寻找还有一口气的人。猛烈的撞击让船头被丢出去的乘客们全死光了。里克利安、皮莉卡娅和达鲁卡兹也追了过来,呆立在惨状面前。
皮莉卡娅行动起来,开始搜索中央部分附近的生还者,剩下两人也急忙行动起来。
声音和脚步声。往船头一看,港口的工作人员和住在这里的医生已经赶了过来。
把外面的海港相关人员交给皮莉卡娅他们,我和吉吉那还是搜索损伤更严重的内部比较好。
我们跨过被掘开的港口上溢出的海水,靠近船只。想着这里的生存概率应该是最高的吧,我们踏入船尾的断面,挂着绳子向上方的道路攀登。吉吉那一跳着地。
两人在倾斜的、充满海水的船内走廊中前进。
“有人活着吗!”
我一边大喊,一边在滴着海水的天花板下行进。之前的冲击让地板、天花板粉碎崩落。就连客房也有破碎的部分。
“有活着的人吗,回答我!”
我喊叫着,但我不觉得在如此绝望的状态下还会有回应。往倒塌的客房里看去,里面是头部被打烂的、被压死的牺牲者。
往船只内侧望去,积存的车辆因为冲击混在了一起。轿车、运输车和冷藏车彼此碰撞、挤压,都已经成了一堆碎片。这种地方不可能有乘客还活着。
客房也像之前的地方一样被压扁、倒塌了。那时候应该也发生了火灾。
吉吉那也四处张望。我用手机调出乘客名单。名单显示,巴汀奥斯博士正好就在这附近的房间里。因为他的长相很特别,所以应该很好找。
“如果乘客们判断留在船里就是死,那应该会跑到外面的走廊和船顶上才对”
听到吉吉那的声音,我变更了前进路线。穿过粉碎的客房,跨过尸体走进走廊。
“如果船只故障导致无法操纵的话,乘客们应该或坐上救生艇或者跳海才对,可是就目前看到的情况来说,谁也没有逃出去,而是和船只共生死了。”
我也开始觉得,这场事故有些不对劲。
走廊里有栏杆和安全网,其间倒着几名乘客。所有人的脑袋都粉碎流出脑浆,胸部或腹部露出一个大洞死亡了。巴汀奥斯应该也在这附近。
一个被粉碎的走廊困住的高瘦人影。大大的鼻子和眼镜。金发碧眼。
“是那个。”
我穿过粉碎的走廊靠近过去,单膝跪下确认巴汀奥斯博士的状态。博士的眼镜粉碎,眼镜后蓝色的双眼因为恐惧而瞪的大大的。大鼻子下的嘴保持着喊叫的状态僵硬了。腹部的西装和衬衫被贯穿,留下一个能看到地板的大洞。
虽然连确认都不用确认,但我还是确认了他的呼吸和脉搏。死亡。
我放弃复活巴汀奥斯博士。虽然搜索委托取消了,但我还是尽我所能做了我能做的事。
“可是很奇怪。”
我对吉吉那说明。
“在船撞港的事故中,为什么博士没有用咒式逃跑呢?还有”
我指着巴汀奥斯博士的腹部。红黑色肉穴的前方透出走廊中的木板。
“被丢到外面的人还可以说是被海水冲掉了,但船上的博士和其他尸体,为什么都没有流血的痕迹?”
我望着穿上四处的尸体。有人因为冲击身体被撕裂,手脚四散,但不知为何所有人的全身都有洞。
吉吉那也弯下膝盖,屠龙刀尖上展开咒式。体温检测咒式刺入巴汀奥斯博士的右腹部。
“从肝脏温度和外界气温来推测,应该已经死亡两小时了。”
进行了基本的尸检之后,吉吉那抬起双眼。我也一样凝视着周围的尸体。
“其他的尸体也一样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船撞上港口之前所有人就已经死了。”
意义不明。
“虽然很微弱,但还是有股甜味。”
吉吉那说,我也把注意力集中在鼻子上。在破坏之后的烟尘、火焰与潮湿的臭气中间,确实残留着微弱的甜美香气。
“草莓?”
我轻声嘟囔,同时远处传来警车和消防车、救护车的警笛声。我从走廊里站起来,吉吉那也停下咒式、挺直膝盖。
从船只望向港口的方向。折成三段的船身和遭到破坏的港口上已经聚集了更多港湾作业员,正在进行救助活动。看热闹的人也涌了过来。救护车已经到了坡道前,救助工作正在逐渐开始。
警察拉起警戒线,赶走看热闹的家伙。救助作业马上开始,但估计只剩逐渐确认尸体的工作了吧。虽然刚刚进行了紧急救助,但现在身为外行人的我们已经没什么能做的了。之后就交给专家吧。
皮莉卡娅从下方对我挥手,我也对她挥了挥手。里克利安从旁边插进来对我挥手。好好,我平等地也对她挥了挥手。
“巴厘比思号的乘客和巴汀奥斯博士的死恐怕不是事故,是谋杀。而且还是咒式大量杀人。”
眺望着骚动的港口,吉吉那预测道。
“让一百几十名乘客和船员瞬间失血死亡,甚至他们连传达异常状况的时间都没有。这是什么情况什么咒式啊。”
我下意识地发出疑问。
沃丹特港口的抢救工作还在进行中。我和吉吉那大概会作为目击者和抢救工作被警方询问吧,今晚大概没法回季薇那里了。
昏暗的夜幕下。投光器发出的炫目白光,让被客船撞塌的沃丹特港的全景浮现在夜幕中。
港口摆着十几台警车,警察们堵住了看热闹的群众和记者们的入侵。警戒线内部,为了警戒二次灾害停放着消防车和救护车。
海中传来水声。为了寻找落水的受害者,潜水员们一个接一个跳入被照亮的海面。
灾害的中心,抢救队员还在进行救援工作。折成三段的客船在咒式下解体,队员们侵入内部。
破碎的船只被起重机吊到上空,再又强化了肌肉力量的咒式士们撤走。被破坏的堤坝已经加收了应急修理,防止进水以及巴厘比思号的进一步崩塌。
身穿橙色服装的救命士从船只的断面处现身,又把新的袋子丢下港口。袋子里装满了尸体,逐渐堆积在搬运车上。救援队员们的脸上晦暗的表情挥之不去。
那是因为现在,船只内外已经发现了二百二十一人,但里面连一个生存者都没有。
在投光器映照出的惨状之地外,则笼罩着更加黑暗的夜晚。
水泥造的堤坝延伸在黑焦油般的夜之海上,静静地响起潮声。抢救工作的照明灯改变了方向,洒落到远处的堤坝上。
一个横躺在水泥堤坝上男人的脸被照亮了。似睡非睡的眼神。圆鼻头。从脸颊到下巴的位置是夹杂着白色的胡须。松弛的嘴唇流出的口水濡湿了夜晚的堤坝。
除了头颅之外空无一物。断面上露出被平滑切开的黄色的、鱼卵般的脂肪层以及肌肉、血管和神经。刚遭到切断的血管喷出的鲜血撒在堤上。在白光的照耀下,鲜血像黑色染料般逐渐扩散。
一根荆棘状的物体开始撤离堤坝。它在空中挥舞着白手套,随之弹起的鲜血落进深夜的海浪中。白手套的后方是一身雪白的衬衫袖与黑西装。黑皮靴起跳,在堤坝上刻下一声轻响。
黑白条纹相间的领带系在脖子上,但更上方却没有头部。
本应存在头部的地方则摆放着一个立方体,材质不明的灰箱子正面靠左的地方开着一个洞。洞穴深处蠢动着人类的目光。
“来解决问题的时候顺便找一下阿萨琉璃停留在埃里德纳的原因,没想到竟然中大奖。”
怪人的双手在头顶上拍打。
“来吧,开始吧。”
跳跃。皮鞋底在空中碰撞,着地。箱男好像十分预愉悦,而死亡男子的头部就横躺在他的身后。
“世界之敌的第一手,海帕尔秋的童话开场喽。”
箱男宣布道,同时投光器改变了位置,光芒离去了。
怪人似乎感到很遗憾,将右手折在胸前,低下箱子头部弯腰行礼。
从沃丹特港口射来的、如同舞台灯光般炫目的光芒逐渐远去。怪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黑暗里。
黑暗重新回到了堤坝上。
潮声又回到了昏暗的海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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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 第三章 为歌之少女献上独唱




只要观察听众的样子,就能了解歌手的水准。
就像鲜花会聚拢蝴蝶,牛粪也会吸引苍蝇。

歌手多丁提亚在舞台上的发言 皇历四四八年


我来到事务所大门前。刚下车,背后就传来了摩托的排气声。
吉吉那乘坐的大型摩托逐渐减速,停在一旁。仔细一看,他的双眼微微泛红。
“难道事故相关的质询一直持续到早晨了?”
“为什么只有嘉由斯被早早放回去。”
吉吉那不满地说,同时长腿一踢下了摩托。
“因为吉吉那不擅长对别人说明情况。”
我回答,吉吉那地苦着脸闭上了嘴。虽然这个男人作为战士水准一流,但是在说明状况并让对方理解接受一事上毫无兴趣,也一点不适合。
“在吉奥卢时代担任沟通工作的是斯托拉托斯和库埃耶,他们离开之后一直是我在做交涉工作……”我意识到了什么,“吉吉那,难道你在成为进攻性咒式士之前就从没做过接待客人的工作吗?”
“没有,也不想做。”
“我刚刚还在想不会吧,没想到真的猜中了”就连我的脸色都开始变得苦涩起来,“吉吉那是德拉肯族的剑舞士、进攻性咒式士真是太好了。要是去做其他工作的话,只消一天就要受罚被解雇了。”
“在德拉肯族里,我也算是非常冷淡的了。”
吉吉那似乎很痛苦地说。
“说起来,你之前也因为不擅长和别人沟通被族长和未婚妻责骂过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吉吉那接着说,“在德拉肯族,存在着名为‘一〇八勇将’的、对战士来说至高无上的称号。”
“啊啊,之前也听你说过,好像是率领德拉肯族的实战部队的将军一类的角色吧。”
“对勇者来说,单独作战能力强是最低条件,最重要的是让其他战士服从、率领部族、教育下一代等领导者的资质。”
“啊——,然后呢?”
这一年里吉吉那的战绩相当得了。但是,同样出身德拉肯族的尤拉维卡就算有打倒初登一〇八勇者的兹斯卡的实力,也不过是一名勇者候补而已。看来德拉肯族也会观察人物的器量如何。
“埃里德纳的事务所已经准备以七大手为目标了,我也迎来了可以瞄准一〇八勇者的时期。”
终于明白了。最近的吉吉那之所以在配合同伴、训练部下,都是因为在考虑要取得一〇八勇者资格,成为战士、将军与领导者这件事的缘故。就连吉吉那也是在不断改变的。
“一〇八勇者是德拉肯各个部族的头领吧。先不说十二与二十四氏族之类的名门旁流,成为一族头领不是很辛苦的嘛。”
“我们一族的现任勇者正是我的伯父,姆乔尔尼斯。”
“果然要用野蛮人的办法,杀掉前代夺去称号吧?”
“过去确实是一方战死才能决定结果,但现在在决斗时打倒对方就够了。想进行决斗首先必须要有其他部族长的承认和部族内的支持,但我只要有击破‘长命龙’、‘大祸式’和‘远古巨人’的成绩,他们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了。”
“德拉肯族到底是在现代化途中呢,还是在背离现代化呢?”
“这也产生了点问题。”
吉吉那侧脸上露出寂寞的表情,朝事务所走去了。既然吉吉那不愿说,我也就暂时把问题搁置在一旁,上前追赶他的脚步。
两人踏入事务所的玄关,同时杂音瞬间包围了我。
代表梅肯克劳德和大约半数的进攻性咒式士们都在。早早来到事务所的同伴们已经在进行事务工作或召开作战会议了。
大家一边做手上的工作一边朝我们打招呼。琉辛等人还特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也太拘泥于礼节了吧。”
我笑着向他打招呼。
“之前我是长官,但现在你才是长官。”
“说起来尉官应该能够承担事务工作吧,帮大忙了。”
琉辛对我的话点了点头,坐回了椅子上。前技师德尔顿和医生透库罗洛虽然学历够高,但毕竟不是处理事务工作并熟悉兵站情况的专家。如果罗洛里斯还有前尉官琉辛能够记住事务工作的做法,应该会比我做的好很多。
我注意到了身处房间更深处的德琉辛。
“淤青怎么样了?”
“淤青……啊那个”对面的德琉辛笑了起来,“明明我自己都忘了这茬了,嘉由斯可真是爱担心。”
德琉辛大手一挥对我表示感谢。同时我一把抓住大喊着“也请担心一下我啊前辈!人家的胸部屁股和里面都好痛啦,请摸一下给人家治好嘛!”一边低空飞扑过来的皮莉卡娅的脑袋。只要把她往旁边一丢,就轮到里克利安和皮莉卡娅开始激战了。
吉吉那走向房间里的预定表。我则站在德尔顿与透库罗洛中间的接待桌前,从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里抽出几份。
确认了一下,看来需要给市政府、警察和咒式士协会提出的文件还没准备完。要交给税务律师的文件也像山一样多。而且还因为昨天的海难事故变得更多了。我再次确认了进攻性咒式士的大部分工作就是调查和写文件这样的事情。
从文件里抬起眼一看,事务组成员已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动不动。大家看也不看文件,而是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果然是那件事啊。”
我也站在原地,沿着梅肯克劳德等人的目光望去。
目的地就是展开在接待室里的立体光学映像,正在重复地报道昨天我和吉吉那也参与的沃丹特码头客船巴厘比思号事故。
“骚动真不小。”
椅子上的德尔顿带着严肃的表情,用与之匹配的严肃声音说。
“不过那么大的事故,肯定会这样的。”
“死亡人数众多,而且里面好像还混着名人呢。”
梅肯克劳德冷静地补充。
“预定会出席埃里德纳音乐祭的著名歌手维夏、年轻但备受期待的新星奥芙兰也死在事故中,让这事发酵成了大事件。”
双眼凝视着报道,我再次迈开双腿。贴在房间内侧墙壁上的日程表映入眼帘,让我深思起了自己的职责。果然,我现在该做的事还是训练新人们。
胸口传来一阵震动。掏出手机一看,是贝里克警部候补发来了情报。读完邮件附件,我了解了一些奇怪的情况。
“根据之前出具的尸检报告,所有死者的尸体上都有穿刺伤,死于脏器损伤或失血过多。”
我一边向大家说明,一边把尸检报告书的备忘录发送过去。因为我和一部分警察有合作关系,所以能快速得到情报。虽然是违法的。
看着报告书,医生透库罗洛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从伤口中分离出了植物纤维,应该是细木桩之类的什么东西吧。”
医生分析。
“确实存在不少生成树木的生成系咒式,但船内有进攻性咒式士八人,休假的警察一人,这些人什么都没做就死了真是个谜啊。”
“就算被藤蔓咒式之类的东西袭击,只要切断、烧掉或者避开就行了。”
德尔顿也接着发问。
“用神秘咒式一口气大量虐杀乘客,再损坏船只让它沉没,如果成功的话,所有的证据应该就都会消失在大海中了。为什么船会成功到达埃里德纳的沃丹特港?”
不过是吉吉那,指摘却挺敏锐的。
“犯人方出现了误算。”
我在手机上搜索起来,把从贝内尔那里得到的船身设计图摊开在立体影像中。
“巴厘比思号是今年才造好的新船,在传统的二层船舱上又建造了迅速隐蔽装置。所以,就算船只内外被打出几个空洞,也能迅速启动自动修复和障壁,保证船只不会沉没继续前进。”
现在回想起来夏吉列船长的“白枭号”上也搭载了新式安全装置,所以之前船身被开了大洞也能继续前进。
之后我又展开地图,对大家展示了客船的航线。
“本应因为犯人的神秘咒式而沉没在埃里德纳冲的船只,因为新技术而继续前进,撞在了扩建后的港口上造成了撞击事故。”
“超乎杀人者预料的船只设计留下了证据,招来了怀疑。这样精心布置的伪装,也会因为一点细节就露了馅。”
对于梅肯克劳德人生训诫一样的分析,我也表示同意。
“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琉辛望着船只和地图问道。我也从昨天开始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监控影像里没留下什么吗?”
“应该说那样的船是没有监控的。乘客自带的录像机器现在也都和船一起损坏了。”
我叙述着贝里克那里得到的情报。
“情报太缺乏了啊。不管是犯人的动机还是使用的咒式都搞不懂。”
又一封邮件。是贝里克警部候补打来的。我点开视频通话,对面一个方脸的三十岁男人正一脸的不高兴。
“之前的情报收到了?”
“嗯,完全搞不懂。”
“但是,巴厘比思号上留有仅仅一人的幸存者。”
听到贝里克的话,事务所内的进攻性咒式士脸上的紧迫感逐渐高涨。
“在那种情况下是怎么活下来的”
“幸存者本来想跳船而死,是个准备自杀的女性。”
“这是怎样不合常理的情况啊。”
我代表所有人的内心问道。
“准备自杀的女性在身上绑上了重物,从船后跳进了海里。可是,不管怎样都无法停下自身游泳的动作因此死不了。”
贝里克讲述起了奇妙幸存者的证词。
“在她哭着仰望船只的时候,好像看到船舱外的道路上站着一个身穿中世纪服装的少女。好像还和一个背对她的男人在说些什么,但因为太远了所以没有听到。”
讲述状况的贝里克甚至也一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状态。
“而且,少女和男人的脚下躺着一些鲜红的东西,似乎还掉到了海里。”
“鲜红的?”
“这个也因为是从远处看到的所以不太明白,但似乎是树果一类的果实,就是这样。”
“是昨夜在事故现场闻到的味道。恐怕是草莓。”
吉吉那告知道,我想起来了。不管怎么考虑,我都搞不懂为什么客船上会有大量的草莓。
“根据幸存者的描述,那个男的弯腰捡起了树果,说了什么,少女摇了摇头。之后男人把手放在嘴边。一瞬间,因为身体因痛苦而扭曲的男人就从眼睛、嘴巴、耳孔、身体里喷出了荆棘。恐怕那就是失血而死的原因。之后荆棘充满了船只,用同样的方法杀戮着乘客,也让船只变得无法操纵。”
这我就明白为什么有咒式士在场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了。如果荆棘从体内喷出,那不管是爆炸、火焰还是剑术都变得毫无意义。
“飘在海面上打算自杀的幸存者也想用手机报警,但好像手机故障了。”
“大概不是通讯封锁,而是足以影响机器的强力电磁干涉。”
我开始试着分析这不自然的状况。
“犯人能够使用神秘的生体系咒式和电磁系咒式,范围稍微缩小了一点。”
正如梅肯克劳德所说,使用的咒式越高级越特殊,使用者的身份就越有限。
“继续说之后的事情,一个荆棘编织的救生圈从破裂的船只漂流到了海上。本来打算自杀的女人拼命地游过去抓住了它。”
贝里克继续说明。
“然后,从昨晚开始就漂泊在海上的女性今天早晨被巡逻艇发现了。在医院接受应急处理之后,刚刚在质询中讲述了一连串的事实。就算通过自杀者一个人的证词会有误解,大致上应该是事实吧。”
“想死的人反而得救,真是讽刺的世间啊。”
就算是我,也有想确认的事情。
“想问你一件事。和少女搭话的男人莫非是个金发秃顶的高个男人?服装是高级的灰色西装和红领带。”
“刚刚我省略了这段,确实是。”
贝里克的声音里混着怀疑。
“你怎么知道?”立体影像里贝里克的双眼逐渐浮现起理解的神色,“不等等,难道又又又是和嘉由斯有关的人物?”
室内的进攻性咒式士全看着我。
“没关系。我只是在想,那个和少女搭话的男人,莫非是我昨天接到寻人委托的巴汀奥斯博士吗,就这样而已。给幸存者看一眼他生前的照片应该会得到一致的结论。”
“看起来是死于事故,实际上是被卷入大量杀人事件的博士吗?真奇怪啊。”
“那么,之后就交给优秀的警察,进攻性咒式士就此撤退啦。”
“就这样吧。”
贝里克挂断了电话。由于我和警察间的非合法情报交换,全图终于得见。
“杀人犯的目的有可能就是巴汀奥斯博士。”
透库罗洛最先点燃了讨论。
“只凭咒式最初的受害者是巴汀奥斯博士这点,也不能断定他就是目标吧?”
德尔顿比较慎重。我用手指绕着圈子。
“被虚假联络叫出去的男人,被卷入了伪装成事故的神秘咒式大量杀人事件。这不幸的概率几乎不可能存在。”
听到我的说明,室内的众人露出了与其说理解不如说是其他的表情。
“只有嘉由斯不能这么说。”
吉吉那话音未落,德尔顿就转向一旁,嘴角颤抖个不停,应该是在拼命憋笑。
“想用我的不幸开玩笑也无所谓,但恐怕除了吉吉那都不觉得好笑吧。”
“不好意思。”
德尔顿道歉。吉吉那的双眼闪烁着期待的光彩。我的不幸会招来强敌和工作,但也会招来死亡。这对吉吉那以外的人都是一场灾难。
梅肯克劳德摊开双手,打断了话头。
“没法从委托人那里拿到钱大人的事件搜查不是进攻性咒式士的工作,要么是警察的工作,要么是被阴谋论附身的病人消闲的游戏。”
我的话完全打断了讨论。我们一直都处在资金、事件和人员不足的状态中,虽然新所员增加了,但正因如此没钱的工作就不能做。
看新闻的样子,骚动还在继续。比起事件的真相,新闻里一个劲地播放着中年女歌手维夏和年轻实力派歌手奥芙兰两人的经历。
巴汀奥斯咒式博士的死和其他普通人的死被同等对待着。就算身为主任研究员也不过就职于基础技术部门,股价有若干跌落。但似乎世人对某个企业的股价轻微的上下浮动没什么兴趣。
埃里德纳还充满了其他事件。安达林公司的巨额财产舞弊事件相关人员自杀。在离海滩事故稍远的港口,发现了只剩头的冲浪者尸体。地下街的饭店,四人因为五百元的支付问题争执起来,死亡四人、轻重伤八人。埃利乌斯郡边境出现又消失的巨人之谜。
每件事本来都是大事,但每件事都只会得到按部就班的搜查,谁都会将其遗忘。
屋外传来骚动声。从大门外传来达鲁卡兹的喝止声,喵伦、里克利安的困惑声,以及对面的男人愤怒的喊声。
“果然还是来了。”
梅肯克劳德一副心情差到极点的样子。
外面的声音更大了。踢邮箱的声音。愤怒的喊声里混着怒号。在其发展成问题之前我和吉吉那便走向玄关,打开大门。
男人们正在事务所前、铺着草坪的院落里大闹。达鲁卡兹等人正用双手使劲挡住对方。咒式士们在早间训练的时候遇到了抗议的男人们,双方争执了起来。
“又是反咒式团体在嚷嚷什么龙理使去死之类的小事吗?”
疑问的吉吉那和我一起走下玄关的台阶。一名青年从男人中走了上来。
垂向背后的暗灰色头发。锐利的蓝灰色眼瞳。他精悍的外表让人留下一种狼的印象。年龄在三十或以下。筋骨雄健的高大身躯。
银色的多层铠甲上镌刻着美丽的藤蔓花纹与纹章。从交叠的左右肩口可以望见从背后伸出的金属手臂。腰下魔杖剑的银色刀锷华丽地装饰着狼的形状。狭长的黑鞘上匍匐着银色的蔓藤。
两者都是由精工装饰的一级品。如此精美的装备,我本应在哪里听说过,但却想不起来了。
就算想不起装备的情报,就从他的脚步来看,别说手段高超,完全可以明白是一流的咒式士。
为了挡住前进的男人,达鲁卡兹和里克利安左右塞住男人的进路。男人交叉双手握住两人的手臂,然后将手复位。
达鲁卡兹和里克利安像中了魔法一样倒在了草坪上,两人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慌张地站起来、后退。
“那可相当不错啊。”
站在我旁边的吉吉那对男人的体术评价道。
男人停下脚步。达鲁卡兹和里克利安刚打算再上前阻止,就被我的手挡住了。很遗憾,这两人的体术再挑战男人几千次也只会被拉倒而已。
“为什么不让我加入,我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才来的。”
“弗洛兹威尔吗?”
我终于明白了。如此高超的实力,又是在之前的所员招聘里没有得到任用的进攻性咒式士,那就只有弗洛兹威尔·卡希纳斯·休戈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本人,一副凶狠进攻性咒式士的风貌。
“是吉吉那和嘉由斯吗。我听说你们最近的活跃了。不愧是吉奥卢的弟子。”
弗洛兹威尔对我露出了充满雄风的笑。
“你认识吉奥卢所长?”
吃惊的我反问道,弗洛兹威尔点头肯定。
“十一年前,我被称为天才少年咒式士,身为学生的同时已经加入了事务所。根据上司的意向,我在吉奥卢的事务所里学习了半年。可以说那塑造了今天的我,我一直非常感谢。”
不只是我,一旁的吉吉那也流露出震惊的目光。虽然只是半年,但在多鲁吉亚声名远播的弗洛兹威尔竟然也在吉奥卢这里学习过。
“也就是说,虽然没有直接见过,但是是我和吉吉那的师兄啊。”
“天才米鲁梅翁也够你受的吧?”
弗洛兹威尔微笑道,吉吉那的目光也深远起来。
“你也遇到过那个米鲁梅翁啊。”
“就算被‘异貌者’把内脏给打飞剧痛的在泥巴里打滚,也比和米鲁梅翁在一起强。”
可以称得上平静的弗洛兹威尔竟然引起了难以相处的吉吉那的共情。他不只是有实力,还真的很有一手。
“虽然你们比我年轻,但实力相当。从最近的战绩来看,已经超越了我。”
男人直率地说。
“正因如此,我作为师兄,才想和面对大事件的你们联手。”
这时弗洛兹威尔的双目掠过一丝雷光。
“可是”
弗洛兹威尔的左手绕到背后,之后手回到身前,丢过来一个物体。
被丢过来的物体零落着液体在院落的草坪上滚动,停在我的脚下。达鲁卡兹的双眼圆睁,里克利安的喉咙深处发出悲鸣。
被丢过来在草丛间滚动的,是一枚秃头男人的首级。满面伤痕的凶相。双眼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和痛苦而圆睁着。从头颅断面上流出来的鲜血足以将草坪的碧绿染成鲜红。
“这是现在,埃里德纳赏金最高的通缉犯,强盗团首领奥拉左涅的头。”
弗洛兹威尔用刀刃般冷酷的声音说。
“只凭我一个,就打倒了他属下的二十三人。”
弗洛兹威尔话一出口,他背后的男人们也用目光投来了压力。他们的肩膀、双腕和脚下用力,身体前倾。
“然后,为什么让微不足道的边境警卫队脱队者加入,而不让我们中任何一人入所?我想问一问理由。”
被弗洛兹威尔用冷静的声音质问,琉辛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眉峰和双目中寄宿着的怒气逐渐增加。
“你,这太失礼了”
我用手制止了激动的琉辛。
“这由我来回答比较好吧。”
梅肯克劳德从我一旁走过,停止。代表和弗洛兹威尔将躺在地上的奥拉左涅的头夹在中间,对峙起来。
往周围望去,人影和车辆正从事务所周围的建筑物之间现身。那是出去工作的提塞恩、利普金和利多里他们。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和车,凝视着院落前梅肯克劳德和弗洛兹威尔的对话。
提塞恩从摩托上下来,右手放在魔杖长刀的刀柄上,注视着我们与弗洛斯维尔等落选者的对决。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梅肯克劳德开口了。
“我应该在面试里问过你的。”
男人淡淡地问道。
“传闻马上就要就任多鲁吉亚十三从兵的弗洛兹威尔这个程度的进攻性咒式士,为什么特地跑来埃里德纳,还想加入我们这种新成立的事务所呢。”
“那是……”
弗洛兹威尔说不出话来,背后的男人们也都苦着一张脸沉默着。
“我在多鲁吉亚已经没有发展空间了,只是想要在咒式士的激战区埃里德纳东山再起而已。”
“那样的话,和你的能力与名声相配的是拉尔豪金的事务所。有弗洛兹威尔的名声和力量,马上就能担任分队长。在其他的七大手事务所里应该也会立即被提拔为副所长吧。”
“我被拉尔豪金事务所拒绝了,跟七大手他们又不熟。所以才想来帮助吉奥卢的后继者们……”
“这好像和我了解的事实不一样啊。”
梅肯克劳德打断了弗洛兹威尔的话。
“你最初就报名了我们的事务所,之后才报名了拉尔豪金的事务所。在面试后我进行了调查,也了解了拉尔豪金拒绝你的理由。”
梅肯克劳德用坚毅的声音告知道,同时启动了手机,调查报告书显示在了立体光学映像中。
“在多鲁吉亚王国,民间最高峰咒式士十三从兵是和埃里德纳四大咒式士并列的光荣称号。其中的一人病死之后出现了空缺,你成为了第一候补。”
梅肯克劳德平淡地说。
“而你被根据五部咒式士法起诉,根本无法成为十三从兵。”
“咒式士最高咨询法院定得咒式法之类的玩意,任何一所事务所都会违反个四五条。把这当成问题才奇怪。”
冷着一张脸的弗洛兹威尔的反驳让我和吉吉那都噤声了。
如果说道违法咒式的使用,我可做了不少。说到违反魔杖剑法相关。除去武器走私商以外,第一名或许就是吉吉那了。
我们只是雇佣了律师,用“不用的话就会出现伤亡,为了紧急避难和市民们”这种理由糊弄过来了而已。
“确实,你被起诉的是危险咒式的研究和使用。如果是开发新咒式的进攻性咒式士的话,绝对会违法的。”
梅肯克劳德也接受了弗洛兹威尔的反驳。。
“但是,我通过情报屋,进行了更详细的调查。”
梅肯克劳德手指一挥,追加了更多情报。
“得到的结果是,对部下的暴行与伤害。对犯罪者的过度攻击等种种事实。”
映像就是当时警察的现场取证录像。失去手脚的男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咒式导致的、脸上空了一个大洞的男人,被折磨的青年等,凄惨的尸体映像连续不断。
“不管是违反咒式士法还是那些没处理漂亮的事,所有这些我都通过谈判和支付赔偿金得到了不起诉的结果。是格鲁吉亚的咒式士们的洁癖过于严重了。”
弗洛兹威尔平淡地反驳。
“进攻性咒式士必须的是实力。只要不是犯罪分子那些又有什么。”
听到男人的话,人格缺陷者吉吉那无言以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超高位咒式士们几乎毫无例外都是人格缺陷者。
但是,梅肯克劳德轻微地摇了摇头。
“那不是问题所在。”
梅肯克劳德停下拒绝的动作,正面凝视着男人。
“弗洛兹威尔,问题是你隐瞒了那些事,而且毫无反省地站在了我们面前。没有首先选择拉尔豪金,而是首先选择了我们的理由,也是因为你蔑视我们,觉得对我们撒谎也不会被发现,而且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支配我们。”
梅肯克劳德一动不动。
“这样的咒式士必定会引起问题,抛弃同伴、害死他们。”
代表下达了判断。
弗洛兹威尔抿紧了嘴唇,他背后的落选者们也背过脸去垂下头。他们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落选的。
梅肯克劳德的话也刺中了我的胸口。我也同样对他人隐瞒了许多事情。仿佛我在某种程度上把现在的事务所当做重建吉奥卢事务所的虚假之地这点也被看透了。
伪造了性别和年龄加入事务所的里克利安缩起了身体。
“吉吉那还有嘉由斯,你们两个实质上支撑着这所事务所。对此没有意见吗?”
弗洛兹威尔问道。我身旁的吉吉那陷入了迷茫。作为师兄的弗洛兹威尔和吉吉那自身拥有相似的性质,几乎找不到什么差别。
“不想和身为师兄的我,一起复兴吉奥卢事务所吗?”
弗洛兹威尔重复道。这的确冲击到了我心底里的愿望。
“复兴失落的吉奥卢事务所曾是我的梦想。甚至说是誓愿也没错。”
我带着苦涩回答道。就连我,也还在迷茫着。
“既然如此,我的力量对你们应该是必要的。握住我的手。”
弗洛兹威尔抬起右手,准备伸过来。
我考虑了再考虑,终于舍弃了迷茫。
“我说,那曾是我的梦与誓愿。”
检查一下自己说过的话,就能得出结论了。
“对现在的我来说他们才是同伴。所以我无法舍弃过去来追随师兄。”
终于说出来了。达鲁卡兹、里克利安、梅肯克劳德、德尔顿、提塞恩、德琉辛都纷纷点头。琉辛等人也对我表示同意。
“我明白嘉由斯的结论了。那,吉吉那呢?”
弗洛兹威尔把一丝希望托付给了吉吉那。吉吉那的侧脸浮现出一丝寂寞的神情。
“在吉奥卢去世、事务所崩溃的时候,几千名相关者和几百名师兄师姐们聚集起来,执行了他的葬礼。在他们的尽力之下,事务所建筑还有其他的东西才得以存续下来。”
吉吉那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虽然当时大脑一片空白的我几乎没留下什么记忆,但还是记得扎蒂与其他的师兄师姐们对我们的援助。
“那时候没现身的前辈,就只有弗洛兹威尔,你和其他几个人而已。”
吉吉那钢铁般的双眼里寄宿着刀光。
“甚至连那个无礼又桀骜不驯的米鲁梅翁都送来了悼文和花圈哦。”
吉吉那的表情和声音充满了拒绝。
“在吉奥卢死去、弟子们最为痛苦的时候没有施以援手,等我们势头上来了就跑过来说要联手,这欠缺仁与义。”
之后吉吉那的声音带着愤怒。
“你绝不是吉奥卢的弟子。只不过是个研修生罢了。”
吉吉那的话就是最后一击了。弗洛兹威尔虽然嘴上夸张了过去的经历,但实际行动却不义不善。
所以梅肯克劳德才毅然和他划清了界线。他作为进攻性咒式士同伴曾经许多次帮助了我,甚至舍命救过我。我可没法期待弗洛兹威尔会这么做。
在同样的沉默中,吉吉那对我点了点头。
“说到进攻性的实力有我、嘉由斯和德琉辛,经验有亡故的莲德,见识也比透库罗洛要浅,但我们选择梅肯克劳德作唯一代表的选择依然是正确的。”
“被说了很过分的话啊。”
听到吉吉那的分析,梅肯克劳德露出了苦笑。
“是吗。”
弗洛兹威尔缩回右手,露出了放弃的表情。
“低估了我的实力所以止步于朋友游戏吗。那么,吉奥卢的后继者之名或许就会成为我想要之物的祭品了。”
“别说蠢话了你这家伙”
提塞恩握紧魔杖长刀的刀柄,站在梅肯克劳德身旁。琉辛也把魔杖剑放在手中。最为愤怒的就是这个男人和部下们了。
弗洛兹威尔一边后退,同时把刀柄放在腰间的魔杖剑上。描绘着银狼图案的华丽刀鍔。之后手指伏在刀柄上。背后落选的咒式士们也效仿弗洛兹威尔,把魔杖剑放在手中。弗洛兹威尔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甚至温厚的德尔顿也感到了危机,举起了魔杖枪。在事务所前,我们和弗洛兹威尔一派已经离开战只有一步了。
数量对等。包围着对方对我们有利,但就算这样弗洛兹威尔脸上的神情也游刃有余。他还保有这种程度的自负。
“喂喂,只是玩笑啊。同为进攻性咒式士怎么能互相厮杀呢?”
弗洛兹威尔对我露出微笑,闪光。等剑擦过我身旁,我才明白那是弗洛兹威尔突然拔剑了。提塞恩用刀插入我们之间,但也被绕了过去。我也拔出魔杖剑防御。
吉吉那用屠龙刀作盾,刀面火花四散。提塞恩举着莫长到向后飞跃,着地。德尔顿举起的魔杖枪柄上也溅出了火花。只有德琉辛挡下了这次攻击,向前冲锋。
光芒在空中自由自在地游走,消失。提塞恩竖起的刘海被切碎、散落。梅肯克劳德还保持高举魔杖剑的姿势,被切断的领带掉在了院子里。
我的上衣心脏靠上的地方也被斩断了。
只有德琉辛上前刺出魔杖薙刀,弯曲的刀锋正顶着弗洛兹威尔的喉咙。
但是,男人却还一副若无其事的嘴脸。
“我都说了是玩笑。”
弗洛兹威尔把魔杖剑收回剑鞘里。就连部下们和站在弗洛兹威尔背后的进攻性咒式士们也没能跟上弗洛兹威尔的剑术。
我的额头冒出冷汗。
如果弗洛兹威尔认真,那刚刚的剑已经杀了我们好几人了。就连唯一能够上前的德琉辛也啧着嘴收回了刀和体式。
“就算弗洛兹威尔诈称吉奥卢的弟子,他的实力也是谁都无法反驳的。”
只能由我来反驳了。
“可是在随意做出胁迫和挑衅行为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进攻性咒式士,而是与悬赏犯类似了。”
“只是遭到威胁也无计可施的败犬在远吠罢了。”
弗洛兹威尔冷静的截断了话头。
“我本来只是觉得使用吉奥卢后继者的名号会比较方便”
弗洛兹威尔的左手挠了挠头,揉乱了头发。手拿开之后露出的双眼,眼神从战士变为饿狼。
“借死者的名号可不是我会做的事。我只用弗洛兹威尔的名字,就能进入埃里德纳七大手给你们看。”
男人的话语展现出了我们之前的觉悟。
“对你们做了不好的事。是被赶出家乡、无处可去的我拼命过头了。”
弗洛兹威尔举起单手说道,可以称得上高洁的退了下去。
“那么,之后就是在埃里德纳的战场上见了。先说好,我可是不择手段的。小心点哦。”
弗洛兹威尔没有用威胁的口气,而是不知道为什么亲切地忠告道。让人搞不懂的男人。
带着笑容,男人转过身去,迈开步伐行走在街道上。背后隐约露出银色的多层铠甲与机械臂。
被留在原地的十二名落选进攻性咒式士们彼此看着对方的脸。一名巨汉抬起双手,在面前握紧拳头。
“梅肯克劳德与嘉由斯的标准是正确的。有犯罪史精神异常、不得不说谎来隐藏过去经历的家伙,谁也不想招为同伴。我明白。”
男人仿佛要哭出来了。
“但是,被干脆舍弃掉的那些家伙、我,又该去哪里?每一次每一次都被正经的咒式士事务所拒绝,又真心讨厌成为罪人或是黑社会的手下。”
男人喃喃自语道。
“正经人啊,是不会接纳我们这些想要做正经人的家伙的。”
我无法答复男人的叹息。里克利安抿着嘴唇。提塞恩也一副严肃的神情。
进攻性事务所里进行着选择和被选择,那理所当然,也存在被排除的人。而被排除的他们也一样在寻找好的容身之处和好的同伴。我也曾经身处这种状态,所以我明白。
巨汉露出了稚子一般的表情转过身跑了出去。
“等等,弗洛兹威尔,不、弗洛兹威尔先生。我要追随你!”
巨汉追逐着弗洛兹威尔的背影。弗洛兹威尔一挥左手,表示随你的便。
“我也把赌注压在弗洛兹威尔身上。”
长髯的中年男人也像为了让自己接受一般点了点头。
“离群者也需要离群者的头领。”
男人追随着前方弗洛兹威尔的背影。之后是两人、三人,都沿着同样的道路离开了。留下的半数也追着孤狼的男人离开了。剩下的人则不满地离开了。
弗洛兹威尔与进攻性咒式士们消失在了建筑物之间,小巷回归了寂静。
“要是疏忽,真的会拿不住全吉奥卢后继者的称号了。”
吉吉那用生锈的声音说。我也无法否定。
干脆地说,弗洛兹威尔就是个说谎、凶狠、残忍的恶人。但是,恶人也有恶人的器量和等级。
我和吉吉那作为吉奥卢最后的弟子,是打算继承他的精神和技术的。但是,弗洛兹威尔可以说继承了那种连失败者都能聚集起来的力量、
就像吉奥卢捡到了流浪的我,他们追随着弗洛兹威尔而去。
提塞恩、德尔顿和里克利安望着我。琉辛和前军人等新人也看着我。各色的眼中露出信赖与希望,还有不安与怀疑。
他们和她们选择了跟随我、吉吉那与梅肯克劳德。到底哪一方选择的头领和安身之处是正确的呢,他们肯定也觉得不安。
我叹了口气。
“别担心,我们会赢。”
我轻巧地说。就算双方的实力差距还无法想象,就算缺乏自信,我也通过表情和话语如此断定道。现在的我没有坦诚表达不安与不满的立场,也不是时候。如果不一口咬定我们会赢,同伴们会陷入不安的。
“当然了。要是输给半年的研修生,那自称后继者的我们也太蠢了。”
吉吉那强有力地点了点头。
“那么,回去工作了。”
听到我的话后,全员行动了起来。训练组走向事务所内的废车堆积场,事务组则回到事务所。

在埃里德纳的建筑群底,我行走着,弯下身体,伸出右手,抓住躺在院子里的奥拉左涅的头。就算埃里德纳一时一部分会成为战场,但并不是法外之地。
直起身子,我拿着男人抱憾的头颅走向里克利安,顺势放进她慌张取来的袋子里。
德尔顿从我这里接过头颅,向市生活安全课走去。
就算奥拉左涅是个凶狠的恶人,我也没有兴趣侮辱他死后留下的头颅。他也应该接受葬礼,以人的身份下葬。
胸口一阵震动。取出手机一看,不知道时机算好还是坏。
“现在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要是打不通就好了,没想到嘉由斯还活着。这世道都成什么样了。”
我温柔的拒接表演瞬间被浑浊的喊声覆盖了。虽然看号码就知道是谁了,但看来管理城市悬赏犯的、生活安全课的沙扎兰课长也不是不可能亲自联系我。
“啊——那啥”我完全没什么好说的,“真是好久没听到您的声音了。”
“我压根不想跟你这种龙理使讲话。但是”
我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从零碎的说教声来判断,应该一直在数落我生为嘉由斯的罪孽。听到沙扎兰的声音,周围的进攻性咒式士的表情也都苦涩了起来。
进攻性咒式士要么逮捕悬赏犯,要么把他的尸体带去警察或生活安全课那里。如果是后者就会迎来沙扎兰的挑刺和说教。我尽量回避这种情况,大部分的进攻性咒式士也都对此厌恶至极。
不管他的话他就会问“你听到了没”,所以我赶快地把电话放回耳旁。
“啊,好,在听呢。”
“别对什么都一副不满的样。说起来,你都没请我去参加你的婚礼啊。”
“哎呀只是觉得您比较忙”我打圆场,“话说今天有什么事吗?”
“你把那个死去的少女阿娜比亚收为养女了吧,那难道不违法?看来有一部分市政府的职员包庇嘉由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
“那件事什么问题吗?”
“很遗憾,问题就是没有违法。所以我就直说正事吧。”
沙扎兰不愉快地说。进入正题也用太久了。
“上面来了个委托,和要来埃里德纳的大人物有关。其中一人不知道为什么指明了你们。”
沙扎兰的话让我后背一阵恶寒。站在一旁的吉吉那也露出了烦恼的表情。这种指名委托的事已经有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应该……不是像之前保镖大主教那样的麻烦事吧?”
“我怎么知道。过会把文件传给你。自己接受然后去死吧。”
电话断了,电子文件被传输了过来。阅读上面的文字之后,我徐徐张开了口。
“这、是真的吗?”
我的声音和拿着手机的手都颤抖不已。
“大主教、阿拉雅公主的保镖已经让人震惊了,这次还在那之上”
我的样子让周围的咒式士们也聚集了过来。



垂在城里的幕布增加了,流浪乐手也多了起来。埃里德纳音乐祭已经近在眼前。
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我行走在走廊中。面前的两扇门前站着一个像是相关人士的男子,他像是在提防我们一样举起手,流露出胆怯的目光。我和吉吉那等人因为带着魔杖剑或魔杖刀的缘故,看起来除了进攻性咒式士不可能是其他人。有时候我也会忘记,我们对一般人来说应该很可怕吧。
最前头的我为了让对方感到安心,露出笑脸,并在入口出示了自己的入馆证。
“是嘉由斯和吉吉那。是被夏贝阿叫来的。”
“我听说了。”
男人安心下来点了点头,从门口退开。我继续前进,和吉吉那用手推开厚重而柔软的隔音门。
宽敞的空间。左右墙与天花板上安装的回声装置。这里是个有数百席位的小音乐厅。
我沿着坐席间倾斜的道路走了下去。坐席的中央正坐着一名身穿西服的长发男子。他一边调整着音响,一边眺望面前的舞台。
停下脚步仔细一看,那认真的侧脸,正是在电视节目上见到过的夏贝阿。他自己也是个有名的流行音乐演奏家兼作曲家,在十年前左右开始发掘其他歌手,成了一名综合演出家。
“那个、我们是接受了委托的进攻性咒式士事务所的……”
我思忖着搭话,夏贝阿坐着抬起了右手。
“现在、马上要来了,请稍微等一下。”
我闭上了嘴。转回脸去,正看到一旁的吉吉那眺望着坐席的终点。我也把目光投向前方。
舞台上的乐队正在试音。
负责打击乐的是一名来自奥尔奇亚大陆的浅黑肤色秃头男人。这名筋骨雄健的壮汉名叫哥利乌·班古,靠着在歌曲中刻下爆音与精准的节奏获得过那奥特杂志第87年、90年;洛奇杂志第89、92年的最优秀打击乐演奏家奖。六年前在人气的巅峰解散了自己的乐队韦德兰乐队。
键盘前是一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壮年绅士。后阿布索里耶公国的索那列恩·奥·维德。身为古典音乐巨匠卡里恩最后的弟子,他在斯福尔伦多音乐祭上荣获第86年度准优秀演奏家、88年度最优秀演奏者。在90年度在作为洛汀最优秀键盘手极尽荣华,但却突然在六年前转向现代音乐。
在后方弹奏六弦琴的,是上身半裸的高大的青年葛特拉特·拉提斯塔。外表像个不良少年,实际上是巴莱斯穆斯音乐大学的首席毕业生。以超高速演奏为傲,被世人称作现代五大六弦琴演奏家之一。自己也本来也身兼歌手,却在六年前专心于演奏。
静谧地奏响低音三弦琴的,是名娇小的女性。西菲·科索科特出身于神圣伊杰斯教国,直到90年为止都一直被选为国家的国歌演奏家。作为作词家和诗人也非常著名,但六年前转向了现代音乐。
在音乐上自傲于一流的成绩和实力的熟面孔们却神情紧张。就算是他们和她,也对站在中央的歌手感到紧张。
乐队间,舞台的中央站立着一名女性。垂到腰间的红茶色长发。挺拔的鼻梁。身穿平时穿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她紧闭双眼,身体顺着乐队的试音轻微摇摆。缺乏血色的嘴唇合着音乐轻微地张合。
这名身形平凡的女性,就是六年前让在古典乐方面拥有光明前途的索那列恩转行、让西菲离开祖国、葛特拉特放弃歌手梦想、哥利乌解散之前乐队的歌手。
露露·琉。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在五年前的埃里德纳音乐祭上仅献唱了一曲之后,她就几乎不再现身,只是平静地发表自己的歌曲,所以见过她本人的人并不多。也有一部分人认为她是电子合成的幻影。
露露的状态上升了,好像在说“夏贝阿来了“。
她的身体停止晃动,睁开双眼。带着蓝色的眼睛望向客席。如此美丽的女人世间几乎不存在。然后。
“下次轻一点。”
露露平坦的声音响起。明明是不带感情的、冰冷的呼唤,声音却如同青水晶般美丽。
乐队四人的脸上都露出拼了命的表情,最年轻的葛特拉特甚至像要去杀人一样。
壮汉鼓槌相击,三、二、一,开始的同时响起铜锣的声音。
葛特拉特立即像速射炮一样开始连续敲出高音。哥利乌连续打出战车炮般的巨大声响。西菲用正确无比的低音整合两者。索那列恩在此基础上填上键盘的旋律,呼唤歌乐。
露露深吸一口气,胸廓膨胀。
之后从双唇发出声音。
简直让人不觉得是从人类的嘴里发出来的巨大声音。别说鼓膜了,让我的皮肤甚至肺都震动起来的深沉而舒展的声音。让我下意识握紧拳头,不用力站稳就无法承受的声压。
紧接其后的是平凡的失恋之歌。歌词不过是歌词而已。音阶只是音阶。旋律只是旋律。但只是将它们组合起来唱响就会变为完全不同的东西。露露和其他歌手的次元不同。
自己的过去与经历回响在歌声中,逐渐在脑内复苏。阿莱希耶尔与阿娜比亚,切蕾西亚与库埃耶。许多的相遇与别离,希望与失望被施以鲜艳的色彩。
在我意识到的时候,歌声已经结束了。随着余韵,我逐渐从回忆的世界回到现实。
我应该只听了几分钟到十几分钟,是我的时间感觉刚刚消失了。
(插图)
站在一旁的吉吉那就像受到冲击一样,一副在忍耐什么的表情。
舞台上的露露点了点头。
“喉咙正在恢复。”
露露无聊地说。
我呆立在走廊上。就算在记录媒体上听了不知多少遍,实际的歌唱和演奏还是不一样。我的后脑勺发麻,如同初恋。这种已经不是音乐是,是声音的绝对专制。
“下次……”
露露不满足地转过身去。她眼中映出的乐队已经濒临崩溃了。
巨汉哥利乌无袖衫两侧露出的裸肩上下起伏着。葛特拉特抱着六弦琴,跪在了地上。就连西菲都满脸汗水地坐在了舞台上。能熟练弹奏古典乐的索那列恩脸色发白,一副受伤的表情。
“怎么了?”
露露丢去了低温的疑问声。葛特拉特咬着牙站了起来。
“能跟的上你,露露的演奏家几乎不存在吧。”
“别说乐谱了,就连歌词都会当场变来变去,支撑你的人真的好辛苦啊。”
西菲也点点头,抱起乐器。
“但是,跟不上你更加优秀的音乐是我们不好。”
哥利乌紧握鼓槌。
“就是这样。我们必须战胜身为音乐机器的露露。”
索那列恩带着绅士的表情抬起双臂,把手指放在键盘上。
就算四名一流演奏家联合起来,也依然被露露一个人的歌牵来牵去。
乐队的名字来自北方话里歌唱的人鱼,泽琳斯。但是,基本没有人记得。
不管谁都称其为露露与她的乐队。
我依旧动弹不得。一旁的吉吉那也僵在了原地。虽然现在讨厌音乐,但吉吉那过去也加入过德拉肯族的乐队所以很了解音乐。这样的男人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如此的……”
吉吉那的嘴唇好不容易动了起来。
“简直是集合了相反要素的奇迹。虽然不可能,却实际存在着。”
吉吉那的话让我回忆起音乐杂志对露露·琉的评价。那本书形容她为一亿人里只有一个的音质。运动选手般的肺活量。古典音乐家才有的绝对音感。熟练的歌唱技术。就算任何一项都有歌手拥有,但能全部齐备的歌手历史上也只有数人而已。如果再兼备美貌的话,可以说现代就只有露露一个人。
吉吉那银色的眼瞳里露出面对强敌的、刀刃般锐利的眼神。
“音乐的怪物。”
德拉肯族剑舞士的双唇漏出带着畏惧的声音。
“说怪物也太过分了。至少叫我天使或龙吧。”
露露回过头来,蓝眼睛捕捉到了我们,眼神就像夜晚冰冷的冰原。
歌手用疑惑的目光眺望着没见过的我们。
“那边的美男子和戴眼镜的是谁?”
“我来跟你说明,同时你稍微休息一下吧。一小时之后再开始练习。”
客席的夏贝阿抬起手。舞台上的演奏家们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乐器。负责照明和音响的人员散开休息去了。
“泽琳斯的成员到这边来。”
夏贝阿招呼道,哥利乌、索那列恩和西菲走下舞台的楼梯。露露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葛特拉特也不服输地跟着跳了下来。泽琳斯乐队的成员们沿着客席间倾斜的走廊走了上来。
行走中的哥利乌俯视着身旁的露露。
“你的音质有些变化,但之前的休息还是让它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声音比之前舒缓了”露露回答着登上坡道,“但是新曲还没写好。”
“之前的曲子也不错吧,那个已经做得挺完美了……”
哥利乌问道,安静地前进的露露停下了脚步。我和吉吉那在倾斜的通道上与露露、哥利乌面对面。她的蓝眼睛望着我和吉吉那。
“那么,之前就在这的不得了的美男子是谁?新的歌手?”
哥利乌看着吉吉那嘟哝着。因为长得美这也没办法,但吉吉那还是一副不愉快的样子。就连壮汉哥利乌在看到吉吉那的屠龙刀之后也慌忙移开了目光。
露露的蓝眼睛到底是不是在看我们,我也分不清楚。虽然歌曲如同烈火,本人简直像人偶一样冷淡。
“我来介绍吧。”
夏贝阿从座位上站起来。
“这位是乐队的代表哥利乌,还有歌手露露。”
被介绍到的壮汉哥利乌低头行礼。露露冷漠的轻微点头。如同月光般的美貌,只是看着就让人紧张。
“我是进攻性咒式士嘉由斯。一直有在听露露的歌。”
我没等夏贝阿介绍我们就先发言了。虽然进攻性咒式士是份狗屎工作,但能做这份工作说不定真的很幸运。但是,之后我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一跟露露面对面就因为太过尊敬什么都说不出来。而且真的很美。
“吉吉那。”
搭档的自我介绍依旧冷淡。
“既然你在埃里德纳,是要参加音乐祭吗?”
吉吉那罕见地发问。
“身体暂时有点不好,不过今年会参加的。”
露露直率地回答。吉吉那望着露露。
“这次要以最优秀奖埃里德纳奖为目标吧?”
“第一次参加的时候止步新人奖,这次我想拿下最优秀奖”露露点了点头,“因为身体的状态也是这几年没有的好。”
虽然埃里德纳音乐祭一年就举办一次,但对我来说,没有露露参加的年份总是没那么盛大。今年的音乐祭只凭露露复活这一件事就值得期待。
“就算面对世界级的歌手,吉吉那的态度也还是老样子啊。说起来对面是谁你才会紧张?”
“比自己强的对手。生命有危险的时候,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听到吉吉那的回答,露露也露出了理解的表情。吉吉那把和人会面的场景与遇到生命危机的场景混在一起的神秘理论似乎得到了她的同感。吉吉那一副没兴趣的样子站在那里。
我在当权者或生死关头也会开玩笑,但在露露面前却不会。当我发现自己是在紧张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那,委托内容是这样,我们遇到了问题……”
夏贝阿的话被打断了。
“只是一点问题,我觉得没必要特地找外部的进攻性咒式士来解决。”
露露像是在评论其他人的事情一样说。夏贝阿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那可不是一点问题,是露露抬不关心自己了。”
综合演出家好像有些难言之隐。他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周围,音响和乐队还在舞台周边进行准备和休息。
“委托的内容要秘密的说。”
夏贝阿说道,露露从一旁走了过去。综合演出家追上前去。
“你要去哪?”
“去做我早晨说过的事。”
露露边走边背对着夏贝阿回答。夏贝阿则苦涩地回答“是吗,已经到时间了啊”。
夏贝阿望着我们。
“不好意思,可以在车里说吗?”
看起来我们也无权拒绝。



委托人和进攻性咒式士们乘上乐队专用的巴士,在埃里德纳的街道上行进。
车内的椅子是正反相对的,所以我和吉吉那与夏贝阿、哥利乌面对面。
与我们中间隔着通道、坐在窗边的露露好像有些不开心。
“虽然露露不关心,但对我来说是个大问题。”
夏贝阿带着严肃的表情起了话头。率领乐队的哥利乌也点头对综合演出家的话表示赞同。只有露露一个人表情不满。
夏贝阿紧盯着我和吉吉那。
“我们夏贝阿音乐事务所,会从人们那里收到很多送给旗下歌手、演奏家或音乐家的信或礼物。但是,同时也会从世界各地的不适应社会者或是患有心理疾病的人那里收到东西。”
“因为是名人应该会收到很多吧。”
“我们会把威胁书和日刊报纸一起回来,然后想‘哦,又是新的病人’。发到公司地址的电子邮件则是以秒刊或时刊的速度发过来。”
夏贝阿讽刺地解说着目前的现状。
“处理信和礼物也很辛苦。有人在食物里混上血、精液或是粪便,想让我或露露吃下去”哥利乌摊开双手,“他们和她们最近甚至用上了电子邮件或动画。要对我做这种事,把我的写真或者人偶、记忆素子给烧掉,也有人送来过杀害猫或狗的录像。”
哥利乌对我笑了笑。
甚至就连不过是埃里德纳一名进攻性咒式士的我,都遇到过的精神病人或反咒式团体、“异貌者”保护团体、犯罪者的狂热粉丝送来的信或打来的电话。
但是,那和国际性的歌手与所属事务所遇到的事件的质与量可不在一个水平。本应正在承受着无数的恶意,窗边的露露的侧脸上却没有任何赌气的表情。她好像并不关心这些,一直在用手机听音乐。
“但是最近,有个人连续寄来了威胁书。我觉得和那些只是嘴上说说的人有些不同的感觉。”
夏贝阿露出了沉痛的表情。
“可以给我们看看实物吗?”
我说,综合演出家把放在一边的公文包拉了过来,把手伸进公文包里,取出装在塑料袋里的威胁信实物。
威胁信一共三十封。
我和吉吉那协力,越过不会留下指纹的透明树脂阅读信上的文字。最初一封信上的邮戳显示时间是三个月以前。稳定地三天来一封。
看了五封左右,每封信上都只有“露露·琉把从我等这里偷走的东西还回来。如果到下次埃里德纳音乐祭为止尚未归还,便会行使惩戒之罚。”这一句话。没有署名。
“简洁而明快。一般的威胁书都非常冲动,会连续送来很多大段的文字。想引人注目的愉快犯会署名,但他没有,也没有附上冲击性的视频和照片。真的一直在冷静而平淡的进行警告。”
我确认着信上的内容,开始讲述自己的印象。
“每三天一次,这应该也有某种意味。”
“也就是说?”
夏贝阿问道。
“是从三个月以前开始寄信,确认露露是否遵从了他的要求,然后再来送信的吧。”
我疑问道。一旁的吉吉那一副完全理解不了的表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更严重了”夏贝阿带着严肃的表情说。
“在露露度过长时间的身体不佳期复出之后,威胁书马上就寄来了。七封威胁书的邮戳在从龙皇国到同盟的各地移动,简直像是在露露后面穷追不舍一样。”
我看着最后一封信。
“只有这封信没有邮戳吗?”
我挥舞着信给他们看了看,夏贝阿和哥利乌的脸色阴沉下来。
“最新的威胁书没有邮戳,是今天早晨放在我们留宿的旅馆的前台的。直到这之前为止,他都不知道四处移动的露露的居所,所以信都是寄到事务所来的,但现在胁迫犯也来到了埃里德纳,还杀到了我们滞留的旅馆。”
夏贝阿脸上的忧郁神色没有转晴的迹象。
“之后我们马上离开了旅馆,现在每天变一次留宿场所。”
“所以你太把这事看得太严重了。”
一边看着窗户听着音乐,露露对我们挥了挥手。夏贝阿听到露露的话也没有笑出来。
“露露不关心别人,所以才危险。大多数恶意最后都会自然消失。但是可不能忘记恶意与邪恶的头脑结合在一起造成的悲剧。”
“可是”
停下手机里的音乐,露露嘟起了嘴。
“七九年的女演员比迪特杀害事件,九一年歌手西埃历埃杀害事件。”
壮汉哥利乌丢出几个单词之后,露露闭上了嘴。夏贝阿的脸上寄宿着严肃的神情。
这两个都是女演员与歌手被狂热粉丝杀害的有名案件。这两起事件的开头都是威胁信,然后就是骚扰与杀害。不管哪个时代,醒目的女性都容易成为被害者。
“但是”
“要是死了,你就再也创作不了音乐了。”
吉吉那开口说道。露露无法继续反抗,沉默了下去。夏贝阿和哥利乌也对吉吉那投以佩服的目光。吉吉那瞬间就看穿了露露的弱点让她闭上了嘴。这是剑士的眼光吗,还是在找我茬的时候锻炼出来的呢。
“先做个简单的调查,然后下判断吧。”
我用手机采取了夏贝阿的指纹,之后也采取了联络过夏贝阿或接到过他联络的事务员的指纹,存在手机里。从刀鞘里抽出魔杖短剑,刺入塑料袋,发动化学炼成系第二阶位“指纹采”。
“露露小姐,请问您喜欢橙色还是红色?”
“红色。”
露露在道路的另一侧无聊地说。
“那么”
我将咒式生成的茚三酮溶液施加在信纸上加热,与物体上附着的汗液成分中的氨基酸发生反应,然后配合露露的喜好加入镉盐溶液,等待其与金属离子生成络合物。
反应之后去除溶液,留下的就是带着荧光红紫色的指纹。我用手机拍下长曝光相片,与指纹对比。
“上面只有夏贝阿先生和事务员们的指纹。”
我告知大家检测结果。
“犯人为了不留下指纹戴着手套投了信,或者是直接送到目的地来。用心到这个程度,应该不是精神病人发病或者蠢货的恶作剧。”
我凝视着夏贝阿。
“这是就算心怀异常的热情也能冷静地进行计划的犯人,不是应该找警察谈谈吗?”
“因为威胁信上只写了让我们还东西,没有危害或杀害的预告,所以警察也无能为力。”
夏贝阿带着沉痛的表情回答。
“至今露露都在各地辗转,如果有问题也只能再去下一个地方。但是,在音乐祭举行期间我们会留在埃里德纳。只是被对方推测到居所在市内就够危险的了,何况舞台演出的地点是固定的。”
“既然期限是确定好的,那有没有遵从威胁信的打算呢?”
我问道,露露对着我举起手。
“我不知道我从那个胁迫者那里借走或者夺走了什么。就算他说还,我也没办法。”
“确实,你对威胁信过于漠不关心了”我也注意到了,“有没有从谁那里借走或者夺走过什么东西?”
“我没有夺走过别人的钱或者物。”
露露对着我歪了一下头。
“难道说,犯人接收到了自己的思考或者作的词、曲被夺走的电波?”
听到夏贝阿的回答,露露的蓝眼睛露出了忧郁的神色。
“那要怎么还?”
“从胁迫者的文书来看,是个冷静的人,应该是要求归还物品。”
吉吉那说,我也点头表示认可。
“可是,如果不是脑袋或者精神有问题的人,为什么不明确地说让我们还什么呢?而且‘我等’,这个复数形应该也是有意义的吧。”
从胁迫者的文书和行动力,怎么也搞不懂他是怎样的人、有什么动机。
像是为了挥散怀疑的雾气一般,露露挥了挥手。
“最重要的是,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打算放弃出席埃里德纳音乐祭。”
露露断言道。
“但是,要是有危险的话”
葛特拉特从背后的座椅上出声道。
“向胁迫屈服一次,那下次怎么办?”露露反驳,“下次,下次的下次也不得不屈服。”
露露的蓝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谁都不会为了那些异常者或犯罪者扭曲自己的道路。”
听到露露平淡的话语,夏贝阿的脸上露出了强烈的不安。
“不管怎么说,只是在音乐祭上唱首歌罢了。冒生命危险怎么行,只要露露的命还在就有下次”
“是吗。只是在音乐祭上,唱首歌罢了”
露露也用愤怒的声音回敬。
“但是,那就是我的全部。要是把歌唱从我身上夺走那我还剩下什么。”
给人感觉冰冷的露露第一次表露出自己的激情。甚至就连长年与她共事的夏贝阿都愣住了。
“所以,音乐以外的事情就由我来考虑,由我保护你。”
夏贝阿就像说给自己和露露听一般陈述道。综合演出家把身体朝向我和吉吉那。
夏贝阿露出了认真的眼神。
“果然,我还是想委托这边的专家进攻性咒式士先生们担任露露的保镖。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可以确定袭击者的身份,把他交给警察。”
“我明白了。”
我也无法原谅胁迫露露的犯人。虽然其中有私情,但也是不需要与其他人商量就可以接受的正经委托,所以我接受。我通过手机跟夏贝阿定好了契约内容和报酬。
手机启动,在工作或处理事务的、分散在埃里德纳或事务所的同伴全员的通讯工具一起启动。大家的脸浮现在狭小的画面中。
面对全员,我用立体光学影像展示了资料。大家阅读着阅读着,脸上都露出惊讶或疑惑的表情。
“这是”“又是大人物的委托吗”等所有人一块吵嚷起来。
“好了好了,有问题以后再提。现在我们要搜索胁迫歌手露露·琉的犯人,负责她的保镖工作。”
我说明之后,大家都各人把自己的惊讶和疑惑压了回去。刚加入的琉辛和他的部下们保持着惊讶闭上了嘴。
“调查组由德琉辛、我和德尔顿率领”我开始分组,“保镖由梅肯克劳德和吉吉那主导比较合适吧。”
立体影像中的大家连连点头。
“现在手头上没事的人就赶紧行动。”
梅肯克劳德回答,关闭了影像。
皮莉卡娅好像很不满。
“在参与了哈欧尔王族与革命政府的问题、与世界之敌之一战斗、和翼将面对面过之后,就算是保护世界级的歌手也感觉是小工作啊。”
“那是偶然”我笑道,“要是大事的话还能扛得住嘛。”
“可今年的嘉由斯就在意外地和‘长命龙’、‘大祸式’还有‘远古巨人’战斗哦。”
画面中的莫雷迪娜锐利的指摘道。我的霉运凶运已经逐渐成为事务所全员的共识了。
我看着右手的“咒界之瞳”,元凶就是这枚戒指。
载着我们的巴士启动了。


乐队的巴士路过海滨公园的树木,徐缓地行进。明明是工作日,河边道路上却有不少行人。男女老少成群结队,都在朝一个方向迈进。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
巴士前方是一道人工种植的植物形成的矮墙。广场与道路。人群或车辆的目标都是入口。我们的巴士也徐徐进入车道。
“在这前面,正面入口停下。”
车里响起露露的声音。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我。我看着坐在旁边的夏贝阿。
“我从早晨就说想做这个了。能拜托你们保护我吗?”
“无论如何都要去吗?”我大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要是我的话,应该会想要在存在胁迫犯的情况下减少外出。”
我望着夏贝阿和露露,注意到露露已经摘下了耳机。从耳机里偷听到的是一首我不知道的歌。从旋律来判断应该年代有些久远了。
“无论如何。”
露露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登上这座大舞台上歌唱之前,有个人我无论如何都想要见一面。”
露露的行动太过突然,想必就算是胁迫犯也跟不上。没办法,司机在我的指示下停下了巴士。我和吉吉那先下了车。
成群的车辆停在巴士前。打开车门,梅肯克劳德、提塞恩、利普金和利多里、罗洛里斯、喵伦挨个走下了车。全员都身穿保镖风格的黑色或深蓝色西装。在我说明了情况之后,他们马上就赶过来了。
进攻性咒式士们确保周围安全之后,夏贝阿和哥利乌才下了车。
最后探出巴士的露露在保镖的人墙中下车。她戴着帽子与墨镜,还用咒式改变了头发的颜色。就算如此,她侧脸美丽的脸颊与下巴、端庄的鼻梁与妖艳的嘴唇也还是隐藏不住。
长发在风中飘荡,露露用手按住自己的头发。走到外面,她的心情好像不错。她再次摘下耳机,这次听到的是跟刚刚不同的近代音乐。
“在听各种各样的歌啊。”
“按照历史的顺序在听。好不容易才听到了跟自己所在的年代相近的地方。”
露露自然地漫步起来,身穿西装的我们也从四面八方围着她前进。我环顾周围确认安全,吉吉那和喵伦也没有放松警惕。保镖工作已经开始了。
人们在我们周围前进,行走在广场的道路上。有几个人站在门口抬头仰望,是在用手机拍摄纪念照。是观光客常有的行为。
露露也和人群一样站在原地,扬起脸。
前方是一尊长方体的青铜底座。上方,则建造着同样为青铜质的歌之少女像。长发、衣角与长袖在风中飘荡的中年女性形象,被雕刻师精致地表现了出来。
雕像与把握住机会、将异族人赶走的英雄很相似。从雕像来看,她应该是个相当的美人。写实的手法也塑造出了动荡年代的人特有的粗大体格。
“露露想要见面的人就是歌少女埃里德纳的雕像吗?”
“因为这里是我的第二起点。在这里歌唱之后,我的旅程就开始了。”
露露说。
“而且,还是老样子,这么巨大。”
露露仰望着雕像直率地发表感想。
“可是,生前的埃里德纳曾经让人不要给自己塑像,就算非要塑像也至少不要塑比自己更大的像。”
我也像往常一样做起了埃里德纳的观光导游。
“然而在她死后,落成的却是六米左右的巨大雕像。有时候英雄歌手朴实的愿望也好,雕刻家的良心也好,都战胜不了民众寻求容易理解的偶像的愿望。”
露露一直仰视着埃里德纳。
“可是,之后我就算再怎么唱,再怎么拼命的唱,也比不过这个人。”
露露的双唇平静地说。露露之前说的并不是雕像的大小,而是埃里德纳巨大的功业。
“要是互殴的话埃里德纳是会赢在体格上,但还是露露更美。把这也加入评判标准吧。”
我在一旁补充。露露的目光回到下方,嘴角下意识荡起微笑。就算是无聊的玩笑有时候也得说说试试。
“埃里德纳因为拯救了这座城市而名垂千古,然而歌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露露的双唇编织出非常现实的话语。同样变装过的夏贝阿和哥利乌站在我们背后。索那列恩和西菲、葛特拉特在车里待机。露露垂下脸,墨镜后的蓝眼睛凝视着雕像前方。
“而且,我又一次来到大音乐堂了。”
露露深深地感慨道。
在讽刺的歌之少女像前,白色石板铺设的道路和左右的行道树一起延伸向远方。听众们为了从前夜祭开始观看参加者的演出正向音乐堂走去。有年轻男女,有老年夫妇,还有带着孩子的家庭。
“今年小阿蒲一定会拿下埃里德纳奖的!”
朝喊声方向砍去,穿着粉色上衣的一群年轻男人也在朝音乐堂走去。
“一起来为她加油吧!”
男人一边齐声喊叫一边前进。看来是从外地来的粉丝团。
埃里德纳音乐祭是现代音乐的祭典,所以有各种各样的歌手或音乐家参加,听众也各式各样。听众们看破了歌手们会早早入场,所以也早早就来了。
道路尽头伫立着埃里德纳大音乐堂。白色石柱并排,中间立着乐圣们的雕像。由石柱支撑的圆盖连续向上排列。庄严的外观,有点像哪里的球场。
高八82米,最宽处达到224米。包括站席在内,一共能容纳46508人使用的巨大音乐设施,也是埃里德纳交响乐队的根据地。
仅次于音乐之都洛汀、艺术都市巴莱斯穆斯与乐都斯福尔伦多之后,埃里德纳也是座音乐盛行的都市。无论是从规模还是形式,埃里德纳大音乐堂都是大陆首屈一指的音乐设施。
而且在埃里德纳音乐祭还会占用埃里德纳的拉多阿音乐堂和贝伦阁公会堂等音乐设施、甚至包括奥拉格尔竞技场。各部门都在竞争。
被夏贝阿发掘、向哥利乌等人学习过的露露为世人所知,就是在五年前的埃里德纳音乐祭上。
露露的嘴边露出微笑。她举起右手,伸手指着埃里德纳音乐堂。
“我的目标是最优秀奖,埃里德纳奖。”
露露用傲慢的声音宣布道。歌手的双目闪耀着灿烂的光。
极为强势的发言。但另一方面,就算是露露也在紧张。她是在通过把自己逼到极限来创作音乐。
“就算我说别赌气你也做不到吧”壮汉哥利乌也点了点头,“所以,你的背后就交给我们了。全力前进。”
露露望着乐队队长,露出了微笑。在激烈的音乐世界一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露露与哥利乌等人已经成了战友。
“胁迫犯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我们吧。”
我也想说点什么。露露点点头。
“谢谢你们配合我的任性”露露脸上露出了美丽的微笑,“我的才能只有音乐。能够回报支持我的大家的也只有音乐”
“那就够了。”
哥利乌也对她点了点头。就算露露不似人类,他也想要支持她。
“那么,给大家添的麻烦也就到此为止了。去完善一下新的曲子吧。”
露露轻声说,与长发的残影一同转身,准备回到巴士上。夏贝阿与哥利乌赶紧追了上去。我们作为保镖也庇护着露露一边前进。
“那、那边”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那不是露露吗?”
某人把露露给认出来了。就算经过了变装,眼尖的人也会注意到的。
我和吉吉那用自然的动作把露露夹在中间,快速的前进。利普金与利多里两位壮汉、面相凶狠的提塞恩挡住她的背后,露露继续向巴士走去。
“那绝对是露露啊,在录像里看了几千次了,绝对没错!”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哎?真的是露露?”“那个,不就是夏贝阿和哥利乌吗?”“好像被保镖保护着呢”
男女老少的声音响起,从后方开始追了过来。我们加快了脚步,然而前面也有人挤了过来。男女们已经挡住了我们的前路。就算想往右走那边也有人流涌过来。
吉吉那弯下腰。但是,我抬手阻止了搭档。群众已经拉起了十层二十层的包围网。
“别强行突破,会出现伤员的。”
“比露露死亡要好吧。”
我和吉吉那的意见不同。
“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所以我都说了停下了吧!”
后方的利普金和利多里、提塞恩正在拼命地阻挡看热闹的人群。我和吉吉那、梅肯克劳德等人围着露露,但群众之外又有更多人围了过来。
“请和我握手”“请让我拍张照吧”“你被盯上了是真的吗?还是说炒作啊?”“把墨镜摘了嘛”“和我握手”“让我强奸你”“想看”“退一退,都看不见露露了”“走开”“走开啊”“能赢阿蒲吗?”“我想看我想看!”“请和我握个手吧!”
周围传来男女老少的喊声,几百名群众包围了露露。
从阻挡人流的保镖的手脚间,试图触碰露露的手和摄影机伸了过来。进攻性咒式士们用身体当做墙壁防御着。
从全方位传来的憧憬、敬慕、亲爱与恋慕、甚至还有性欲、憎恶、嫉妒与杀意混杂的感情一齐向露露袭去。
几百人就有这样的热量。更别说几千人的舞台或几万人的大会场。如果再到电视节目的程度,又会有多么不得了的感情逼近过来呢?这样的感情是一个肉身活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吗?
危险。如果现在露露被胁迫犯袭击的话可没法防御。
“就算会出现伤员,也必须强行离开这里。”
吉吉那挥动双臂,强行分开前方的人潮。我抱起露露,向出现的空档前进。
“露露小姐”
左边的群众间传来一名女性拼命的叫喊。利普金与利多里摊开双臂阻挡着露露的信徒,但人数实在太多了。
“露露小姐!”
跟之前同样的女声。转头望去,是一名胖胖的女性正带着欲泣的表情呼喊着,正拼命地往前挤。她钻进利普金和利多里粗壮的手腕下方,顺势穿过,摔倒了。
没来得及采取措施,她的脸直接撞在了水泥地上。她用手捂着脸仰起头,鲜血从圆鼻子里流淌到厚唇上。她的双眼已经快要流泪了,嘴也耻辱地撇向一边。从脸看起来还很年轻,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笑声从周围传来。
“呜哇,丑女”“我说,要是我是你的话就去死了”“太丢人了”“对露露很失礼。滚回去。”
倒在地上的少女沐浴在年轻男女的嘲讽声中。圆环内侧,少女的脸已经涨的通红,低垂着,流下的泪水把水泥地染出一个个黑色的小点。
“别笑了!”
在我出手去帮她之前,露露的声音响彻四周。
“别笑她!”
露露摘掉墨镜,露出毅然的神情走进寂静的圆环中。改变的发色也逐渐恢复原状。我在露露面前伸出手,阻止她继续往前走。
“露露,可能会有危险”
这可能是胁迫犯为了接近露露的表演。露露把我的手挥开了。
“那些文章和眼前这名女性的人格无关。”
露露展现出了锐利的看人眼光。但是,太天真了。能完全伪装真心的人很少,但确实存在。
露露钻过我再次伸出的手,前进。在倒下的少女面前弯曲膝盖,伸出右手,礼貌地取过少女的手。
“没事吧?我为自己的考虑不周与保镖的失礼道歉。”
“哎,哎哎?”
被敬爱的露露拉着手,少女缓缓站了起来。我和吉吉那为了随时都能击毙那名少女,右手自然地放在魔杖剑柄上。
在群众围成的圆环中,露露用右手取出一块美丽的布。少女只是一个劲地盯着露露,一动不动。露露的右手移动起来,擦去她混着鼻水的鼻血,收回了手帕。
“这样就没事了。”
露露非常认真的说。被拭去鼻血之后,现实感才终于逐渐回到少女的身上。她开了口:
“那个、我,非常喜欢露露小姐。比起说非常喜欢应该说尊敬的程度、喜欢你的歌”
因为拼尽全力所以少女说的非常快。对公众人物露露采用敬称来称呼,那应该是真的很尊敬她吧。少女停顿了一下,表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但是,我,又胖又不好看,一唱歌马上就要被大家笑话,所以一直都唱不完一首歌。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支持露露小姐吗……”
回想起平时和之前周围人恶劣的态度,少女的脸色阴沉下来。
“没关系。”
露露带着愤怒断言。
“我也是偶然长得好看了一点,现在在扮演着大人气歌手这种小丑罢了”露露淡淡地说,“别管那些被歌曲本身以外的东西囚禁的人。音乐,不是那么狭隘的东西。”
歌手摊开双手,红茶色的头发散开,对少女示意着群众之环之外、埃里德纳、还有大陆和世界。
“虽然能拥有某人倾听也很重要,但你只要为了自己、为了死者或不存在的谁、为了理想歌唱就足够了。不为了任何事,既不愉快也不享受的痛苦的音乐也无妨。”
一向冷淡的露露这时话却多了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愉快。
“宇宙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声音,新的音色随时都在诞生。”
露露闭上眼,好像在专心倾听一般。
就算听到宇宙的广阔之类的事,绝大部分的听众也根本搞不懂是什么意思。我也搞不懂。刚刚流鼻血的少女应该也不懂吧。
露露想定的音乐是壮大的,不是娱乐甚至不是艺术。听起来甚至像是科学、公式的一种或者物理现象。
“而且,你有一副好嗓音。”
露露大大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少女,好像今天第一次看到她一样。
“这不是客气,你的声音适合古典声乐。”
说起来,在周围群众叫嚷的漩涡里,只有这个少女的声音传入了我们的耳朵。
露露凝视着少女。
“你说喜欢唱歌,是想成为歌手?”
露露问道,少女僵住了。过了一会少女的头轻微地左右摇晃,动作虚弱无力。
“我喜欢唱歌,但肯定不想作为职业”少女停下了摇头,“我只是,想要更深的理解露露的歌,而已……”
“虽然我的歌不是什么值得理解的东西,但还是感谢你。”
露露陈述谢意,望向站在右边的夏贝阿。男人也露出了理解的眼神。
“成为好的听众也是很不容易的。还有如果你想学音乐的话”
夏贝阿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一张纸片。
“这是我的名片。出示给洛汀音乐学院的音乐私塾的话,他们应该不会不理的。接受过三年基础教育之后就去拜托洛汀音乐学院的河因海森教授吧。在指导声乐方面,他在现代可以称得上前五。”
在夏贝阿的话语和名片前,少女僵在了原地。我和周围的群众也不清楚他们的意图。
“你在做什么?要是打算接受的话就快行动。就算有一丁点才能和幸运的偶遇,不磨练的话也跟垃圾没区别啊。”
夏贝阿不可思议地说,少女这才慌张地行动起来,接过名片,低头行了一礼。露露也回了一礼,之后转过身去,僵硬地迈开步子。少女小跑着经过利普金和利多里所空出来的地方,群众们也让开一条路,让少女跑走了。
群众们保持着沉默,他们还无法判断眼前的光景到底是美谈,还是异常世界。
“仔细一想,别说好的听众了,你这只是在给自己创造未来的好对手吧?”
巨汉哥利乌看着露露,露出认真而担心的眼神。
“要是那样不是更好了?”
露露像是打心底里这么认为的一样断言。
“如果某人创造出新的音乐,那就等于对新世界的想象。世界会变得更加更加宽广。”
不管何时我都理解不了露露。斜眼确认吉吉那的状态,剑舞士银色的双眼用看龙的眼神看着露露。就算是对德拉肯族来说,她也是无法理解的存在。
但是,另一方面这也是个好机会。我和吉吉那一左一右抱起露露,撒腿飞奔。擅长高速奔跑的罗洛里斯冲过少女离开的道路,我也紧随其后。梅肯克劳德等人殿后。过了好一会群众才开始追过来。
吉吉那张开双臂拨开群众,把露露推进巴士,之后我跳了上去。
“开车!”
“明白!”
代替司机的罗洛里斯毫无疑问地发车了。巴士巨大的身躯开始移动起来。
伴随着群众的压力,后面的喵伦、梅肯克劳德和提塞恩也坐进了车里。然后是直到最后都在阻挡人群的吉吉那上了车,关闭车模。巴士加速,驶出道路。利普金等人的车跟在后面。我们把群众们丢在后方,迅速左拐,然后加速。
“抱歉,让你们做了多余的工作。”
夏贝阿道歉。
“这也是工作。”
我把手伸向露露的座席,本来打算拉下窗帘的手却停下了。露露还在对追逐着自己的人们挥手。
露露是真的很看重自己的听众。可是,另一方面,对于听众或我本身又缺乏兴趣。
或许正因为没有兴趣,露露才能承受这一切吧。
露露停下了挥动的手,咳嗽起来。
我急忙考过去,索那列恩拉下纱帘。夏贝阿和哥利乌左右扶住倒下去的露露。女歌手的长发从额头覆盖到下颚。发帘后的脸颊已经变得苍白。夏贝阿从医疗箱里取出医用符咒,贴在露露的额头上。
在乐队成员之间垂着头的露露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没事吧?是慢性病?”
我问道。
“这就是露露不多露面的原因。”
夏贝阿露出悲伤的表情回答。
“露露缺乏体力。让医生诊断之后,发现是因为免疫系统的过度反应,她的身体以正常情况下不可能的速度更新着细胞。”
壮汉哥利乌也重重点头。
“露露不能长时间行动。练习只能持续几十分钟。在舞台上也只能唱几首就会到极限”哥利乌看着露露小声说,“但是,我们都赌在她身上了。”
“医生帮不上忙,所以讨厌医生。也不会再去医院了。”
在我们急救的时候露露抬起了脸,就像死者复活一样直起身体,坐在座位上。
“请把给我带来多余负担的胁迫犯抓到。这样的话我就会为你们献上顶级的歌曲。”
茶色长发间射出的眼神已经化作超高温的青之火。
这是我在厮杀之地不知多少次见过的眼神。
我对露露点了点头,露露也满足地点头。恐怕露露并不是对音乐以外的东西没有兴趣,而是心里清楚,自己所有的只剩音乐了。
接受委托的我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支撑露露了。
巴士承载着各自的思绪,行驶在埃里德纳。



桑坦大道,连阳光也无法满足地射入的昏暗小巷。
水泥地中央站立着一名身穿华丽铠甲的男人。灰色的头发像鬃毛一般梳理着。一双机敏的蓝眼睛。是一名气势像狼一般的高大男子。他正像舞台上的演员一般摊开双手。
“这样你们就明白了吧?”
男人轻快地发言,周围的地上倒了一片进攻性咒式士。
被多层铠甲、头盔与盾牌全副武装的前卫们盾牌粉碎,胸口上有个巨大的窟窿。一旁倒着一名青年,双手已经放开了双剑。巨汉靠着大楼的墙壁,右手按着自己折断的左手肘。
反方向的墙上延展着放射状的龟裂。高大的男人与肥壮的男人被埋在龟裂的中心,呻吟着。
小巷尽头,一名西装男将魔杖剑刺入水泥地里。虽然摇摇晃晃,但还是勉强站了起来。男人的鼻子和嘴角流着鲜血,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他们正是埃里德纳最为凶狠、狡猾而可怖的格拉克厉一党。竟然被区区一个男人给打倒了,而且还是空手。
“我没用铠甲的力量,也没用剑,是空手战斗的。”
狼一般的男人放下双手。仅仅这样,被他打倒的人们就从地上弹起身体,双肩发抖。从墙上落下的胖男人缩了缩身子。高大的男人则像是在保护自己一般双手抱住身体。
靠着魔杖剑站起来的西装男抬起左手。
“我明白了。我们不管怎样都赢不了你”西装男混乱地喘息着,发表了投降宣言,“不愧是弗洛兹威尔。和传闻一样,不,你的强大和头脑更胜传闻。”
被称作弗洛兹威尔的男人露出了冰冷的微笑。
“像之前说的那样,输了的话格拉克厉和你的党羽就要成为我的部下。”
“这……”
西装男,格拉克厉抿紧了嘴。
“不愿意也无所谓。我再去找别人罢了。”
弗洛兹威尔平静地说。
“只是再把传闻中埃里德纳的豪强,乔尔那与索达、尤尔姆与扎波罗斯科、伊戈尼特他们用同样的方式打倒,再邀请他们做我的部下罢了。”
“都是些凶恶罪犯和杀手,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听到自己警戒中的恶名名单,格拉克厉问道。
“没什么,我也不是特地选择罪犯或杀手的。”
弗洛兹威尔的侧脸上带着自信的笑,举起的左手紧握成拳。
“我想要在麾下聚集不属于任何势力的强大进攻性咒式士,甚至不问出身、身份与恶名。”
(插图)
听到这话,格拉克厉瞪圆了双眼。被开除出进攻性咒式士事务所,又被黑社会排除的格拉克厉,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但是”
弗洛兹威尔放松的走上前去,格拉克厉一党则害怕地后退。将要蹂躏埃里德纳的男人自如地行走着。只有格拉克厉身为一党的首领,就算勉强也要坚持站在原地。
弗洛兹威尔停下脚步。格拉克厉为了不输给这份压力,瞪着对面的男人。
“你有什么目的。把我们这样的家伙聚集起来,又想做什么?”
男人伸出右手,握住格拉克厉的右肩。
作为剑士声名远播的格拉克厉,此刻却呆滞着、侧脸上浮现出冷汗。他右臂的动作已经被控制住了,在这个姿态下只要弗洛兹威尔有这个心,不管何时都能杀了格拉克厉。
对着僵硬的男人,弗洛兹威尔微笑了。如同清冽的天空一般,男人的微笑。格拉克厉下意识地看呆了。
“我们被世界抛弃、疏远、厌恶”与弗洛兹威尔凉爽的微笑相对比的是,双目中的烈焰,“但是,这样就好吗?”
格拉克厉无法回答弗洛兹威尔。
格拉克厉也曾经是进攻性咒式士事务所的一员。原本因实力强大初绽头角,可被人邀请去赌博后一发不可收拾。因为缺钱冒领了事务所的资金,被事务所赶了出去。
之后便是一段堕落的人生。给黑社会做喽啰、刺客的时候遭到逮捕、入狱。出狱后被自己的组无视。没办法才聚集和他一样的凶恶犯人,靠着抢劫、诈骗、暗杀等勉强为生。
这样当然不怎么样。所以就算在容易怠惰的犯罪集团里,格拉克厉也要求自己和部下进行剑术的锻炼。在最底层的生活中也要学习最新的咒式,并且实践。
有一天,绝对,要让那些疏远自己、利用自己的家伙们刮目相看,他也有过这种想法。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你问我想做什么啊。”
弗洛兹威尔的双目仿佛看透了格拉克厉内心深处的想法,对他们点了点头。
“当然是要做进攻性咒式士了。然后坐上七大手、七门的空位。”
随着弗洛兹威尔的话语,一股热流从被右手触碰的肩膀传向格拉克厉。格拉克厉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建立进攻性咒式士事务所还好说,七大手之类的可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地方。但是。
“我之前也说过了,不愿意也无所谓,把刚刚的约定忘了吧。”
弗洛兹威尔右手放开男人的肩膀,在小巷中继续前行。男人的手拿开之后,那阵热流与令人炫目的光芒也一同离去了。
剑士立即转过身去,手中的魔杖剑剑锋指向了弗洛兹威尔的后背。
弗洛兹威尔健壮的后背被多层盔甲包裹着,机械臂交叠着。
男人毫不在意背后,继续前进。之前是大意才留下此番耻辱,但如果从背后斩过去的话,格拉克厉的咒式剑术绝对能赢。
“虽然说忘了也行,但在这埃里德纳,第一个向我搭话的只有你啊。”
弗洛兹威尔背对着他丢下的一句话,让格拉克厉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小巷之底,只有剑锋依旧闪烁着铅灰色的光。
斩了弗洛兹威尔就能消解心中的愤怒,但也仅此而已。如果斩了男人,就等于也斩了自己应当前进的路,格拉克厉不禁这么想道。
自己是无法改变现状的。但是,弗洛兹威尔不一样。他第一次看到了我们,把手伸了过来,第一次让我们看到了通往有胜算的、有光存在的地方的路。
男人们从弗洛兹威尔准备前进的小巷两侧现身。同样被咒式士事务所拒绝过的半数成员都选择了追随弗洛兹威尔。
格拉克厉的偷袭之类的,从一开始就会被防住。群狼的头领身上没有天真与不备。
“是啊。”
格拉克厉翻转剑刃,将其收回左腰下悬挂的刀鞘中。
男人追随着弗洛兹威尔的后背,走了起来。部下们跟着头领,也走了起来。他们已经不再是格拉克厉一党,而是弗洛兹威尔的部队。
“听好了弗洛兹威尔,你的副官是我。你大概不了解埃里德纳吧,那么跟其他家伙交涉和地理方面的工作就交给我了。”
“请多指教了,副官。”
弗洛兹威尔没有回头。也没有看过前格拉克厉一党。
“那么,去寻找下一批进攻性咒式士吧。”
男人只是继续向前行走着。



“啊啊,露露已经撤退回旅馆了。梅肯克劳德组已经在护卫她了。”
在车辆行进的同时,我继续用手机开着会议。
“根据梅肯克劳德的分组,埃里德纳在住的成员负责调查,不熟悉埃里德纳的人负责护卫。还有早晚班交替,一刻也不离开露露。”
护卫组的成员点头,影像消失。切换线路,决定早晚班的人选。剩下的影像和声音来自调查组的成员们。
“调查组的方针,首先是怎么寻找送威胁信的人。”
副驾驶的吉吉那把话题转了回去。进攻性咒式士们考虑起来。
“昨天,这几天来到埃里德纳的家伙都是嫌疑犯吧”“那也太多了”“平时来进行商业会谈和观光的人就很多,再加上埃里德纳音乐祭的相关人员和观众已经提前赶来埃里德纳了哦”“威胁信的文章是男性的手笔”“太好了,这样嫌疑人就排除了一半了”“要是本来就是居住在埃里德纳的人追着露露又回到这里的话,前提就不成立了”
意见在手机的立体光学影像中乱飞,车内一片骚乱。
“太多了,听不清楚。”
副驾驶席的吉吉那叹了口气。影像们各自沉默下去。
“但是,多提出些意见的话,比只有我和吉吉那来考虑的时代更完备”我把对话再接了起来,“只要把妥当的条件重叠起来,就能确定符合条件的人选。要是有注意到的事情,不妨再告诉我。”
我的话让大家重新陷入了思考。只能将其和贝内尔或那特罗的广域调查相结合,来搜索犯人了。
“说起注意到的事情。”
吉吉那说。
“嘉由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和委托人握手的场面。”
“啊啊,那个啊”混账吉吉那还记得真清楚,“那是因为第一次遇到让我想要握手的委托人。”
当然是为了和露露握手,才特地跟那个中年男人和壮汉握手的。只要和其他人都握过手了,就算是冷淡的露露也会自然的和我握手的。享受这种程度的特权也没什么吧。
“前辈,好恶心。”
“我看错嘉由斯先生了。”
影像中的皮莉卡娅对我投来不信任的目光,就连里克利安都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莫雷迪娜也对我投来看脏东西的眼神,我的行动在女性成员中得到了极大的差评。
“虽然只是假设”
吉吉那银色的眼瞳对着我浮现出怀疑的神色。
“调查了露露的日程知道她会来埃里德纳音乐祭,然后用计谋让她委托你,对嘉由斯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把搭档当做黑幕的吉吉那到底有怎样的精神构造啊?”
搭档对我的评价也差到了极点。这几个小时之间,我的评价暴跌。
“如果嘉由斯是个充满正义感的正直的善人的话,早就死了。当然我们也是。这是以我的方式在夸赞嘉由斯的小聪明。”
吉吉那嗤笑道。在用“小聪明”这种单词的时候已经不是在夸赞了吧,但这就是吉吉那的现实主义。
“要是有知道的事情不用等明天,直接报告给我和梅肯克劳德。解散。”
随着我的信号,立体影像一个接一个消失。载着我和吉吉那的车在埃里德纳的街道上奔驰。
首先有必要回到事务所,考虑推测犯人身份的方针。确定条件之后,就是一个劲对符合条件的数目进行搜查。
车前,信号灯是表示幸运的绿灯。车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在路上左拐。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堵灰色的墙壁。我右打方向盘,躲开了。轮胎的悲鸣也传到了车内。
在避开的同时映入眼帘的墙壁是一枚巨大的立方体。掠过车身的侧面,我们的逃跑路线前方是另一堵墙。吉吉那打开车门,身后的屠龙刀朝前方用力挥下。墙壁和车门一同被切断,我们的车得以避免撞上墙壁。
之后再往左逃亡,车身旋转,在道路上紧急停车。迅速从车里逃出。背后的水泥地上刻着轮胎的痕迹,冒着蒸气。
前方,是吉吉那切断的车门和一个露出三角形断面的、不明物体的角躺在地上。
周围,立着十几个边长二到四米的正方体。正方体林立的道路上出现了大堵车,到处响起不满与愤怒的喊声。
“围绕‘咒界之瞳’的战斗,先头部队♪”
我寻找声源的方向,在边长五米左右的立方体上正站着一个人影。
黑漆皮的皮靴,正有节奏地敲打着正方体的表面,细长的身体包裹着灰色的西装。但是,领口的领带连接的脖子上方,没有头部。
就像笑谈一样,载着一个灰白色的立方体。
箱子头上穿了一个孔洞,从位置来看应该是从左眼深处射出的目光,正俯视着我们。眼瞳中流露出喜悦。
“那个指环就由海帕尔秋收下了。”
戴着白手套的手拍打起来。皮靴又敲打在地上,发出声响。
“说起海帕尔秋”我一边仰望上方一边举起魔杖剑,“在‘世界之敌三十人’之中,也是那联手还是什么的八个人之一吧。”
我第一招就展开了核融合咒式。吉吉那也将屠龙刀在身侧旋转,刀锋锁定了海帕尔秋。就算是突然在街道上发起的大决战,德拉肯族的剑舞士也没有任何犹豫。
在和阿萨琉璃战斗过之后就知道了,被认定为世界之敌的进攻性咒式士,都是能够击飞一座城市的强敌。
立方体上的箱男也停下了轻快地踢踏的脚,摊开双手。左右手之间编织着红色的光芒,数法咒式的组成式就像翻花绳一样展开。
“那么问题来了”海帕尔秋发出了轻佻的声音,“就算死了也死不掉的东西是什么——?”
“管他呢去死。”
皮莉卡娅从立方体的背后登上,右手抓住了箱男的脚腕。
“嗯?”
刚要回头的海帕尔秋因为无法保持平衡感,左膝落到了立方体面上。在怪人的右手乱挥的时候,皮莉卡娅从立方体上一跃而下。
同时,海帕尔秋头顶的箱子上刺进了一把刺剑。剑锋从作为他下颚的下面刺出,鲜血四散。
在箱子落地的时候将其大脑刺穿的,是看起来像直立行走的猫一样的亚喵人。勇士喵伦从大楼上跳下,完成了这场突如其来的下落刺杀。,喵伦旋转刺剑的剑柄,刀刃砍入海帕尔秋箱子头内部的大脑,将其搅碎。
“这、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混乱的大脑遭到搅拌,海帕尔秋还是向上挥动其双臂,就算喵伦对没能完成最后一击露出了不满的目光,也还是从箱男的头部上跳开了。追击的钢腕仅仅撕裂了空气。
海帕尔秋挥动双手,数列咒式变为鲜红色的数列刀瞄准了皮莉卡娅和喵伦。身体轻盈的两者在立方体间跳跃,逃开了数列之雨。
海帕尔秋箱子的下面和眼孔里喷着鲜血,站了起来。但是,他的脚踩空了,从立方体上掉了下来,落在了水泥地上。他没能站起来,再次单膝跪地。
“什什什么……”
海帕尔秋对自己的状态陷入了混乱。
皮莉卡娅的生体生成系咒式第六阶位“不可思议视建国”咒式只要接触到对手就能作用于其大脑,混乱对手的平衡感与距离感。就连那个阿萨琉璃都没能逃开咒式的效果,对海帕尔秋也管用。就算有副脑,就算有超人的耐久力,也会无法动弹陷入濒死的状态。
我朝路面上试图站起来却失败了的海帕尔秋走了过去。
“我觉得对持有‘咒界之瞳’的我来说,没有一直被人盯上才不可思议呢。正因为是没有工作的时间,才会做好警备。”
我将魔杖剑刺向趴在地上的海帕尔秋。
“顺便想问问你,是你对露露发出了威胁信吗?”
箱男抬起手臂,准备展开咒式。
“那、怎么可能。海帕尔秋、可是被当做、世界之敌之一哦。怎么会这样死……”
话说到一半,海帕尔秋头部的箱子就被击飞了。从一旁疾跑过来的吉吉那挥下了屠龙刀。
“‘舞之夜’八人,首先是第一个。”
箱子拖曳着鲜血的尾巴飞了出去,失去头部的身体从脖子喷出鲜血。海帕尔秋的膝盖落到了水泥地上。
“这次给你特别的一击吧。”
吉吉那收回顺势下落的屠龙刀,朝上挥去。
从脖子到双腿间被砍成两半的尸体左右倒下,吐出内脏和鲜血。断面流出大量鲜红的血。从衣服的缝隙里露出的肌肤,是齐伯伦系的白色。
同时我组成完毕的“绯龙七炮”发动,汽油弹的火焰包住了被分割的身体。红与黑相间的火焰连尸体的骨头都燃烧殆尽。热风与烧肉的臭气也吹到了我所在的地方。
一旁护卫着我的达鲁卡兹看着我。
“需要做到这一步吗?”
“既然不是威胁露露的犯人,这个箱男也就没有用了”我继续说道,“而且从阿萨琉璃的例子来考虑,对付世界之敌,不做到这程度就不能安心。”
我依旧没有放下魔杖剑,望向周围。
被切断的、海帕尔秋的头部没有找到。我找到了落下地点的血迹,血点跳跃着一直通往下水道口。看来和大脑一起落到下水道里去了。
超高位咒式士们都准备了副脑、副心脏、脑移植或其他身体等防止自身死亡的手段。把大脑和身体四分五裂,确认碎片,终于让我能稍微安心下来了、
“没能发现头部让我有些不安”我无法放下魔杖剑,“虽然如此,既然他没有当场复活,就说明他已经无力再战了吧。”
‘被尤吉芙刺过的嘉由斯可没资格这么说。’
吉吉那的笑让人火大。别把过去的事情带到现在来。过去打倒过的对手的亲人从背后袭来的复仇之类的,在有大事件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虽然对他的死还抱有疑问,但之后要做的就只有把事情交给警察,然后取走报酬而已。






林间,藤蔓缠绕的青苔石阶连绵而上。
石造塔贯穿树木碧绿的梢头,排列在森林中。石质肌肤上缠着藤蔓,身着青苔组成的衣装。
巨树的根部坐落着只剩面孔的巨大神像。神像安稳的表情让周围浓绿色的藤蔓、苔藓也带上了庄严的味道。
巴哈鲁巴大公国南方,过去仙达那姆王朝的纳兰王所建造的库建遗迹奇观。石塔共有六十三座,为历代王与女王的信仰之证明。
遗迹地处密林深处,因此八百年间一直没有对游客开放,作为保护地存在。如今也只有羽毛鲜艳的鸟类交错着飞过,小动物们在石塔间的石阶上散步。
树梢上,鸟类们发出恐惧的声音飞过。猿猴在树枝间跳跃着逃亡。二者脚下,矮小的食肉兽四散奔逃。
空气中划过的尖锐声响撕裂了八百年的寂静。
男人在穿过树木的石塔间飞翔。蜘蛛般细长的手脚与身体被覆盖隐藏在绷带下。散开的绷带末端像几十根长笺一般向后飞舞。缠着左脚踝的脚镣拖着铁链,前端的铁球在空中划过。
是身为吉尔雷因又身为世界之敌,从名为翼将的囚徒身份中逃脱出来的阿萨琉璃。
“混账烦死了啊。”
飞翔的阿萨琉璃覆盖着绷带的脸朝右转动,绷带间的右眼捕捉到了后方的景色。
飞快向背后流动的石塔和巨木之间,一个银色的三角形正追逐而来。连着小三角形的大三角形放射着紫电,正高速飞行着。那不是靠喷射或者惯性,而是靠庞大的磁力完成的飞行。
“连温厚的本大爷酱都觉得烦躁了,差不多也该请你去死了~”
阿萨琉璃挥动双臂,发动超定理系第七阶位咒式“琉璃变转喰阴乃壶”咒式。魔人背后出现了七彩色的五次元壶。
七彩壶毫无前兆地飞翔起来,命中轨道上的石塔和森林。不管是岩石还是树木都在一瞬间遭到内外翻转,琉璃壶则继续飞翔。五次元咒式能够忽略物体在三次元世界中的强度,是绝对的破坏咒式。
石塔与树木之间,壶描绘着直线与圆、螺旋等组成的复杂轨道飞翔着。被破坏的岩石与树木全部朝着三角形飞行体的方向倒下。阿萨琉璃朝三角形发出了全方位的打击。
在破坏的巨响与白烟之中,三角形朝着自己唯一能逃开的垂直上方穿去。
七彩的次元咒式从从飞行体的左右两侧袭击过来。在命中之前,右边的壶迅速向上、左边的壶迅速向下改变角度,从上下夹击三角形。
飞行的三角形开始横纵斜向旋转,超回避了超次元咒式的夹击。诱导下的五次元壶撞在了一起,因为互相干涉闪着蓝色的火花爆炸成一道闪光。狂风吹得石塔摇晃,翠绿的树木喧嚣起来。
背对着逐渐消失的蓝光与大气震动,三角形继续飞翔。简直如同冲浪一般飞过冲击波。
“这是何等的旋转能力……”
阿萨琉璃下意识感叹道。电磁雷击系第六阶位“黄金三角飞翔”咒式所带来的飞行能力由于是不依靠喷射的电磁飞行,所以能将超越常识的飞行与躲闪变为可能。
以逐渐倒塌的石塔为背景,飞行的三角形上,一个人影正俯身屈膝。沙漠居民所使用的、覆盖头部的头巾与外套末端已经破了洞、变得焦黑,像是在诉说旅程的残酷。她的衣角向后翻飞,如同双翼。
外套的前襟间透出后方的格纹西装。一双皮靴正踩踏在飞行体上。
阿萨琉璃在空中转身,一面紧盯着乘坐在三角形上的人物,一面向后飞翔。
“不愧是雷岚的女王,被指明为世界之敌的怪物。”
迫近的三角形上,风中飞舞的头巾下,是一头灰白的短发。左眼覆盖着青蓝色蔷薇的眼罩。灰色带紫的眼瞳一瞬也不离开在前方纵横连续逃跑的阿萨琉璃。
库埃耶·拉提恩乘在飞翔体上,追逐着飞翔的阿萨琉璃。
“被指定为世界之敌是一场误会。因为我打倒的独裁者、宗教头目领导的流亡政府的反对,之前已经撤下了。”
库埃耶回答。
“你啊,也太烦人了吧。找本大爷到底有什么事”
阿萨琉璃一边上下左右地飞行,一边喊道。
“我能操纵雷击。通过电子搜查不管你到哪里都能看穿,然后追踪。”
一把魔杖短枪正握在飞行的库埃耶右手中。她的右眼熊熊燃烧着对恶的厌恶与杀意。
一枚电子标识附着在阿萨琉璃右肩上,一瞬也不离开。阿萨琉璃很不愉快地挥了下手,但电子探查就算被切断,标志也马上又会被重新设置。
飞翔的库埃耶从正面直勾勾地瞪着阿萨琉璃。
“然后抹杀邪恶。当年像铁托或阿娜比亚那样的悲剧,已经不会再让它发生了。”
踢一脚石塔,阿萨琉璃继续飞翔。
“但是,你甚至连本大爷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都不知道吧?”
“反正都是些无聊的事。”
“那只是你们的看法。”
阿萨琉璃跳跃着,用悲伤的声音告知。
“就算这样本大爷也不会背叛自己的信念。”
“信念根本无所谓,你的存在即灾厄。”
“库埃耶才是,破坏历史遗迹、烧毁森林,完全是历史和自然的敌人嘛。”
“要是能杀掉阿萨琉璃消解世界的灾难,这只是微不足道的牺牲。”
“正确的计算。”
阿萨琉璃跳跃着,笑了起来。
“但是在发生虐杀与折磨、战争的时候,我也常听到这句话。”
“或许没差吧,但你必须要死在这。”
从后方追逐阿萨琉璃的库埃耶并非向前,而是向上举起魔杖短枪。电磁雷击系第七阶位“雷乖天极辉光轮斩”的发动引发了极强的发光现象。
枪尖,高速旋转的等离子喷射圆盘诞生,随着枪尖的挥舞一同射出。高速旋转的圆盘在途中进一步加速。
“呜哇,要是被那个打中确实会死。”
阿萨琉璃挥动右臂,被缠绕在石塔上的绷带扯向一旁,以超人的反射能力回避。光芒的圆盘灼烧着大气疾驰,切断、穿过前方的石塔,斩断树木的梢头。石塔露出溶解的断面崩塌,树木一瞬燃起大火,坠向大地。巨响与火焰。
圆盘在阿萨琉璃前方旋转,回到来时的方向。阿萨琉璃举起七彩壶迎战。破坏的圆盘在将要接触到壶时突然停止,迅速上升描绘着螺旋向阿萨琉璃袭来。
“那算啥啊!”
阿萨琉璃的腰部以上向右倾斜成直角,回避。光之圆盘冲向后方,将石塔一同斩断。
背对逐渐倒下的石塔发出的巨响与白烟,阿萨琉璃直起了上半身。
次元咒式可以带来绝对防御,但因为是超高位咒式所以发动和移动都需要时间,不好对付快速且能切断地上一切物体的等离子喷射圆盘。阿萨琉璃是靠着自己超人的反射能力和体术才延长了自己的命。
(插图)
站在三角形上的库埃耶举起短枪,斩断遗迹的闪光圆盘归还。圆环在枪尖急停,悬浮着快速旋转。
简直是支配发光发热的小太阳的战女神般的身姿。
空中的库埃耶和石塔上的阿萨琉璃,在白烟漩涡的中心对峙起来。
“库埃耶酱,你还挺能干的呢。连了不起的阿萨琉璃大人,都有~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石塔上,阿萨琉璃试着开起了玩笑。
“二十多岁就这么强,你是和雷梅迪乌斯与米鲁梅翁并列的天才,又持续进行着沃尔罗德级别的训练,还跨越了几百场不得了的苦战死斗吧。”
阿萨琉璃摊开双手,伸了出去,之后把右手收回、放在腰间。
“但是,年轻天才或者身经百战的咒式士,我已经见过几百人了。在他们和本大爷为敌的时候,全都被打倒了。”
阿萨琉璃猛踹石塔向右移动,之后是左下、右上,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像台球一样四处反射。阿萨琉璃的唇边浮出弯月般的笑容,
“因为你们战斗的年岁,跟我有两位数的差距啊。”
阿萨琉璃从石塔上跃起。相对的,库埃耶也在迅速下降的同时挥动魔杖短枪。水平的圆盘改为纵向高速飞翔。对面的阿萨琉璃则展开次元咒式。
只要破坏的圆盘也是三次元空间中的存在,就会被次元咒式反射。圆盘瞬间破碎。等离子流体化作散弹在空中散开。
光芒在次元咒式的范围外炸裂。库埃耶展开电磁障壁防御自己的咒式产生出的广范围高热地狱,同时乘在三角飞翔体上突进。
库埃耶的目光上扬。阿萨琉璃的身体就算在被等离子暴雨灼烧也依旧跃起,而且已经抬起右手摆出猛兽的姿势。
阿萨琉璃的右手挥下,库埃耶用双手举起魔杖短枪挡住低吟着的、堪比“远古巨人”的超打击。就算咯吱作响,库埃耶强韧的双臂与魔杖短枪也扛住了这次打击。
但,三角飞翔体与浮力可支撑不住阿萨琉璃的超打击。崩塌的三角形带着库埃耶一起横旋着垂直坠落,撞在遗迹的石阶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同时把爆炸的烟尘撒向四周。
在空中挥拳的阿萨琉璃纵向旋转,同时周围展开八枚五次元咒式,随着阿萨琉璃旋转的终点一起向下方的白烟处垂直射出。七彩的群壶化作绝对死亡的流星,连续击中库埃耶落下的地点。白烟、石阶与树木被反转、内面翻出。
八枚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从目标地点开始以曲线、直线、圆弧、螺旋的动作交错飞翔,继续蹂躏大地与周围的空间。
八道轨迹静止下来,被破坏的碎片落下。七彩的五次元壶漂浮在八个地点,中央的阿萨琉璃以双臂抱胸的姿势落地。冲击让原本就崩塌的大地上出现了更多裂缝。左脚的铁球迟一秒落下,发出一声闷响。
“要是这样能给我死掉就好了。”
阿萨琉璃眼中映出的是短枪的枪尖,之后是撕裂白烟冲过来的库埃耶。她全身被紫电缠绕,经过电磁加速的超冲刺甚至越过了次元壶的夹击,急速接近阿萨琉璃。声音要晚一步才能跟上这次超音速突袭。
巨响。库埃耶身后,被冲击波撕开的空间与白烟终于吹了过来。白烟间,大地上是一个巨大的洞穴。
“挺能干嘛。”
阿萨琉璃抬起右臂,挡住雷枪。表面的绷带被跃动的高压电流烧焦。就算是挡住了一记电磁加速的超冲击,阿萨琉璃的上半身依旧只是略微后撤。
阿萨琉璃的双眼与嘴角露出悠闲的笑容。接近战对于挥一挥手就别说人体、连石柱都能击碎的、拥有超级腕力的阿萨琉璃来说绝对有利。
枪尖被对手接住的库埃耶也笑了起来。
双方的笑容凝固了,旋风。
库埃耶的短枪后撤,闪光。突刺的连击。阿萨琉璃的左臂则纵横无尽地挥动,将雷神之枪雨尽数弹开。
因为无法匹敌腕力优势的阿萨琉璃,库埃耶才增加了对点攻击的速度。阿萨琉璃用双手的防御弹开枪尖,盛放出的鲜红火花四散。
库埃耶所使用的正统枪术以超音速放出突刺,让阿萨琉璃无法放出次元咒式。
雷电的短枪终于击中了阿萨琉璃,贯穿了怪人抬起的左臂。库埃耶脸上露出焦躁的表情。牺牲了左臂封印住短枪的阿萨琉璃旋转右手,放出缠绕在手臂上的绷带。
库埃耶拔出魔杖短枪,挡住绷带的巨浪。绷带冒着火花在枪表面奔驰。被弹开的绷带击中了背后的佛像,贯穿岩石,甚至贯通了后方的大树。
库埃耶向右飞奔,左脸与左肩流血。
“碳纤维吗。怪不得”
逃走的库埃耶脸上露出对自己分析迟缓的悔恨。阿萨琉璃缠绕全身的六员环碳纤维只有铝的一半重,强度却是钢铁的二十倍,在拉伸强度方面甚至超过了金刚石。集合成带状就能构造出强韧的装甲,高速射出的话就能化作贯穿一切的利刃。
阿萨琉璃挥动右臂,在收回绷带的同时追逐库埃耶。拖曳着绷带奔跑的身影就如同来自冥界的恶鬼。
库埃耶把枪插进石阶,后跟发力突然停了下来,随后拔出刺出的枪,枪尖放出等离子火球。阿萨琉璃蜘蛛般的身体伏在地上,躲过等离子火球之后跳起。库埃耶自身也通过电磁加速的等离子弹追击,猛地挥下短枪。
两人间的距离再次缩短。
库埃耶刺出了雷枪,但被阿萨琉璃旋转负伤的左臂弹开了。
抽回短枪的库埃耶180度转身,阿萨琉璃从右侧攻来的贯手穿过灰白发梢,发丝四散。转身同时库埃耶弯下身体,从超近距离发动“电乖阋葬雷珠”三连射。阿萨琉璃的右肩和左侧腹被等离子国球擦过,同时身体纵向回旋。
大大伸出的右脚落下,踵落技砸裂大地。库埃耶躲向一旁,刺出魔杖短枪。和枪同时从左右攻回来的等离子体,被阿萨琉璃扭转身体回避。磁力操作的三重攻击,被他靠着超柔软性避开了。
阿萨琉璃在超回避之后身体前倾,潜入枪的下方,超高速发动撞击。略迟一步从上空落下的等离子球在怪物背后的大地上破裂。
如果吃到阿萨琉璃的突进,库埃耶将瞬间死亡。反射地女人右臂一闪,抱住以四足兽姿势迫近的阿萨琉璃的头颅。为了抵消魔人的超速度与超怪力,她维持抱紧头颅的姿势横旋转来卸开冲击力。同时女人的右脚向背后抬起,对着被自己固定在肋下的阿萨琉璃的脸放出一记无法回避的攻击。
抬起的脚后跟在阿萨琉璃的面前被左手挡住了。瞬间,阿萨琉璃蜘蛛腿般的左手五指用超握力握紧。
皮靴粉碎,碎片零落。
提前一瞬,库埃耶把右脚从皮靴里抽了出来。利用收回右脚的钟摆运动,库埃耶抱着琉璃向背后倒去。就算是库埃耶的腕力,阿萨琉璃也没有倒下,纹丝不动。
可是,抱着怪人的头,库埃耶右臂垂下的魔杖短枪发射出等离子弹。阿萨琉璃脚踩的地面下方爆炸。同时左脚扫向失去立足之地的对手的双脚,身体向后沉下。
与咒式联动的投技。在头朝下落到地上之前,阿萨琉璃右手撑地急刹车。在头部被抱住的姿势下右脚抬起,瞄准库埃耶的脸。女人左手抽出魔杖剑挡住阿萨琉璃蝎尾般的一踢,金属声。
受到超脚力的进攻,库埃耶的剑与左臂一同弹起。就算是一瞬间的防御,库埃耶的脸也得到了向左闪避的时间,躲开了蝎的一击。跟着脸的扭转身体也向左旋转。右手则放开了一直抱着的阿萨琉璃的头。
面对抬起脸后退的对手,库埃耶发射出弹头般的右膝。阿萨琉璃一扭脖子躲开攻击的同时向后撤退。
紧随自己的膝撞,库埃耶的等离子弹连射。阿萨琉璃交叉双臂,用手中创造出的小型次元咒式顺滑地反射了火球的方向。
库埃耶的左右后方,等离子弹击中了石塔。石塔随着爆炸倒下。左后方的石塔逐渐折断落在大地上。巨响与爆风上方,右后方的石塔也逐渐倒塌,化作碎片弹起。重低音此起彼伏。
库埃耶在爆烟间跳跃,在弹起的瓦砾上一踢,飞向更远的前方。在弹向一旁的瓦砾上一踢,向左侧反射跳跃。翻转着白烟与瓦砾,次元咒式追逐在女人身后。
着地的库埃耶直角转弯后加速,再次的急速突进被阿萨琉璃的右臂阻挡。
急速在刃中的紫电烧焦了绷带。似乎为了缝上两人间狭窄的空间一般,阿萨琉璃抬起右膝。在库埃耶抬起的下颚前,怪人的脚后跟直线上升。到达顶点的脚后跟向前落下。
断头台般的踵落技将大地粉碎。库埃耶踢向阿萨琉璃左臂的防御,向后方跳跃。
在飞行中,库埃耶交叉起魔杖短枪与魔杖剑,发动“雷霆散它岚牙”咒式。情景如同释放出数百条光之蛇。电压高达几千万伏特的庞大电流组成的雷之岚放射。
阿萨琉璃挥动右手,绷带放射。蓝色的雷电烧焦了绷带,但也被放射出的绷带引导向大地,漏电。过高的电压让大地沸腾起来。
阿萨琉璃抽回右手,散开的绷带重新系紧,如同螺旋缠绕一般回到右臂的表面。
因为受到雷击,阿萨琉璃的双臂也被烧焦了。
“正统体术打、投、极、绞的最高峰、正统枪术也很出色。雷击咒式不仅能进行攻击与飞行,还能进行电子探查与磁力操纵”阿萨琉璃继续点评库埃耶,“不止依赖自己的长处,所有的技术都被高度组合而无一丝缝隙。面对比自己更强的敌人也能保持冷静而勇猛”
阿萨琉璃脸上不是平时嘲弄的表情,而是真心地对库埃耶感到佩服的表情。
“真亏你能把战斗技术完成到这个地步啊。”
对面的库埃耶则收回魔杖枪摆好战斗的姿态。篆刻着螺旋沟槽的枪尖,紫电正像蛇一般匍匐其上。向前刺出的左手中,则握着一把美丽的魔杖剑。天才咒式学者所做的“内心中的娜丽西亚”的刀身,正闪烁着清亮的光芒。
“怎么说呢,刚刚有个人说过‘本大爷战斗的年岁~’之类话的吧”库埃耶对对手歪了歪头,“但我听到的只是老恶人肤浅的认知而已?”
“顺便说嘴真是坏的不行。”
绷带间阿萨琉璃的唇角也浮起讽刺的笑。
库埃耶右手的魔杖短枪倾斜地抬起,炫目的光。光之圆盘再次展开。直径八米的巨大圆盘在库埃耶的头顶如同天使的光环。
库埃耶与、拖着铁球的阿萨琉璃开始逐渐向右移动。石塔和大树倒塌、佛像被击碎的库建遗迹中,两人与铁球描绘着和缓的圆弧。
“很快,我会把其他与我为敌的‘舞之夜’同伙也干掉。现在那个世界等着吧”
“其他,吗?想先把这个阿萨琉璃打倒吗笑。”
遗迹底部,阿萨琉璃笑了。库埃耶脸上表现出更强烈的不愉快感。
“跟嘉由斯一样在战斗中话多的家伙,都是在为了别的什么争取时间。”
库埃耶的疑问让阿萨琉璃绷带间的双目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你,难道是埃里德纳那个混账眼镜的朋友吗?”
“我听说你与哈欧尔王族有关,所以也和嘉由斯、吉吉那他们战斗了吗?”
一边向右侧移动,同时库埃耶不愉快地哼了一声。
向反方向前进的阿萨琉璃的双目里,则浮现出了回忆的神色。
“被那个混账眼镜和混账德拉肯族摆了一道。虽然正面对决我不可能输,但在船上碰到了意继和翼将们……”
绷带间,阿萨琉璃的唇组织着憎恨的语句。
“虽然现在没事找他们了,但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个眼镜收拾了”
就算阿萨琉璃独白的时候双眼也一直追踪着库埃耶。两人与被拖拽的铁球描绘的圆弧,不知何时变成了以阿萨琉璃为中心,库埃耶则是在被动地移动。虽然看起来两人像是实力相当,但其实阿萨琉璃更强一些。
“说起其他的家伙和嘉由斯”阿萨琉璃像在玩闹一般挥了挥手,“海帕尔秋正在赶往埃里德纳呢。”
“‘舞之夜’的箱子头吗?”
库埃耶像是觉得不祥般不满地说。是她在沃银加岛喂了好几发雷击的家伙。
“箱子头会在埃里德纳办事的同时顺便出现在你的朋友面前吧”阿萨琉璃两端的嘴角上扬,“不管怎么说,我委婉地把‘咒界之瞳’的所在告诉了他啊。”
“净做多余的事……”
平时冷静的库埃耶,右眼也寄宿着焦躁的情绪。
“就算再净是妖魔鬼怪的‘舞之夜’,海帕尔秋也是最难对付的对手。不管怎么说就连本大爷的绝对无敌的次元咒式都没能杀的了他。”
说着,阿萨琉璃的双眼浮出疑惑的神色。
“不,还是说杀也杀不死他才对呢?哎呀我也搞不懂。”
左脚拖拽着铁球,阿萨琉璃继续疑问道。
“比起谁能杀的了他,应该说在原理上海帕尔秋可以被杀死吗?”
像是在对自己提问般,阿萨琉璃的话语在遗迹中回响,库埃耶的魔杖短枪的枪尖一直指着阿萨琉璃,一动不动。
“没关系。还有”
库埃耶的外套在风中猎猎飘动。
“阿萨琉璃。你很强。恐怕在现在存在的人类中,可以数得上前十。就算是天才还跨越了激烈的训练,我也赢不了你。”
库埃耶旋转魔杖短枪。阿萨琉璃似乎很有兴趣地样子,眺望着眼前的女性。
“既然明白,还出现在本大爷面前是要做什么?”
“你觉得,我会出现在毫无胜算的战斗中吗?”
库埃耶的枪尖停止了旋转。她将魔杖短枪与剑在身前交叉。紫电出现,炫目地照亮周围。库埃耶的上空正漂浮着一枚漆黑的球体。
仿佛呼应一般,阿萨琉璃的双手也向前举起。
“那么,可以给我见识一下你的底牌吗?”
阿萨琉璃周围再次出现彩虹色的壶,连成一排。





广袤的夜倾泻在埃里德纳。深夜,街角到处鸣响着警报声与警笛声。
因为连日出现的事故与犯罪,今夜的警车与救护车也在城中四处奔忙。
离警笛遥远而昏暗的大楼底部。男人背靠室外机,伸出瘦长的腿。
白西装与紫红色衬衫,领口处露出龙模样的刺青。这身招摇的服饰现在也蒙上了许些污渍。袖口处露出的左手腕上,甚至没有戴着平日一直佩戴的高级手表。
平时总是朝后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如今也凌乱不堪。缺少光泽的肌肤。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着。
“不可能的吧。”
他的唇边零落出醉醺醺的叹息声。男人曾经是一名老道的赌徒。
但是,罗瓦尔伞下的高利贷不知道为什么催的比平时更早。罗瓦尔手下的讨债人也奇怪,为什么这次的时间比电子系统管理的预定时间更早,但他们也不能反抗上司的命令。
而平时确实能够获胜的赌徒,这次却输了。
那不是场简单的失败。从机械式的数字赌博到投球,数圆盘、上下赌,全面被运气之神抛弃。老千一次次被看穿,全败。按照赌徒的规矩,一旦开始输就要抽身而退,但男人迫于欠款的压力选择了继续。
最后,他发动了自己所有的作弊技术,参与了九成九能赢的赌局,又败了。为了还钱,他的存款、逃走资金、财物,甚至自己的身体都出卖给了对方。
从赌场回家的路上,男人意识到自己已经连能回去的家都已经失去了,于是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他能做的就剩下在小巷里摊开腿,呆滞地坐在原地。
“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男人能做的只有把今天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话再重复一次。
“为什么。”
男人叹息的句尾覆盖上了另一个声音。
害怕的男人侧耳倾听,那似乎是婴儿的哭声。
距离不远,是近处传来的声音。他的视线往左移动,深夜的小巷。从远处繁华街处射来的光芒,在湿润的水泥地上鱼鳞般闪烁。
一只箱子躺在小巷里。
赌徒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只冷漠的灰色箱子。
婴儿微弱而持久的哭声是箱子左面传来的。如果婴儿真的在箱子里,应该处在一个相当难受的姿势。
男人下意识地以为是这被抛弃的婴儿,于是后背离开墙壁,撑着手站了起来。在动作途中,男人弯着腰愣住了。路上的箱子上有个洞。
洞里是一只人类的眼睛。在洞中之眼转动、捕捉到自己身影的瞬间,男人的后背打了个寒战。
“要被我接上身体的是谁——呀——”
箱中人用婴儿的声音、成人的语言问道,身经百战的职业赌徒瞬间惨叫着站了起来。他挺直膝盖,向前移动双脚。就算钱已经没了,可他的命还在。单纯的生存本能驱使赌徒奔跑起来。
路上的箱子向前倾斜,倒下。倒下之后再往前滚动。箱子滚起来之后一口气加速,旋转的立方体在逃亡的男人身后紧追不舍。
男人也回头确认了箱子的追踪,脸色变得煞白扭回头去。男人在小巷里奔跑。拼命的奔跑。这成了他这半辈子最为拼命的一次奔跑。
他的大学时代沉迷赌博,并且认为这就是适合自己的事。他能看穿游戏规则的漏洞,驱动概率,学到出千的技术,然后取得胜利。
但是,他却无法战胜自己。他输给了微薄的收入进出之间脑内毒品的麻痹。在打算靠出老千取胜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不论情况如何,东家都能稳定地收取保护费,而赌徒们则为了金钱互相争斗。赌徒乃是弱者。所以现在才会在这种地方遭到强者的狩猎。
如果能逃离这场噩梦,自己就来一场蜕变。再也不赌博了。回到故乡,接受自己曾经嘲笑过的、兄长推荐的工厂的工作。把户籍买回来。对分手的切尔蒂道歉,这次一定会和她结婚、过上一起养育孩子的、平凡的幸福生活。
奔跑的男人双目浮出一层泪水。为什么自己沉溺于眼前的快乐呢。为什么之前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呢。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赌徒在小巷中左转,全力地奔跑着。背后传来纵向滚动的箱子拐过转角的失衡因。还有一开始听到的,婴儿的哭声。
滚动的声音消失了,男人下意识地回过头。
水泥地上落下了一个巨大的影子。月光透过轮廓上毛发的顶端。粗重的呼吸。
“来吧,狼在追你哦?噗噗,要逃进哪栋房子?”
男人的悲鸣在小巷响起,从大楼之间传向埃里德纳的夜空。
紧随其后的第二声悲鸣,没能传达给任何人。




本帖最后由 煎饼摊 于 2020-3-7 17:48 编辑



第四章 蛙与箱与狼与……
生殖本能所带来的风暴般的性爱,会从人身上夺走冷静与熟虑。
另一方面,如果没有性爱。在人类冷静的深思熟虑之后,竞争所带来的发明发现、勤勉与锻炼也就停滞了。
阿枚亚尔 《被计量的心脏》 皇历四六九年
前方与周围是坐在接待椅与事务椅上的梅肯克劳德与德尔顿等人。墙边,则并排站着坐不下的琉辛和半数的部下们。
在清晨的事务所中,露露护卫组以外的进攻性咒式士们聚集在一起。
我掏出手机,确认收到的情报。
“虽然昨天打倒了海帕尔秋”
我用立体光学映像提示目前为止收到的情报。
“但埃里德纳市或国家、咒式最高咨询法院都没有付赏金。”
我说道。吉吉那皱起鼻子表露出自己的不愉快。
“伏击了打算伏击我们的对手,砍了又砍再烧掉”吉吉那银色的双眼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管怎么说都太简单了。”
“因为世界之敌缺乏老实死掉的常识和亲切感啊。”
只要见过赞哈德与阿萨琉璃的人,不管是谁都会惧怕那种不同次元的力量与精神状态。因此,和他们同一等级的海帕尔秋能否被这么简单的打倒,以及尸体只有身体这点也会受到市里的怀疑。
对我来说因为有尸体,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要把赏金拿到手。
“然后我稍微调查了一下海帕尔秋,他过去似乎在克秋西亚联邦引发过大灾难”
“考虑死掉的家伙的事也没什么用吧?”
提塞恩说。
巴默佐、贝金雷伊姆、乌布休休。就算是自称不死身的家伙,也全都被我或其他人给打倒了。真正的不死身是不存在的。
“虽然我不觉得那就是死了,但提塞恩的话也有道理。”
我停止追加海帕尔秋的情报。我们的时间和工夫是有限的。
“现在的问题是海帕尔秋知道红色的‘咒界之瞳’在我这里。”
“世界之敌的阿萨琉璃也在寻求‘咒界之瞳’。这么说,其他的世界之敌和阿萨琉璃还会来袭击了?”
本应刚毅的德琉辛从椅子上抬起了腰。其他的进攻性咒式士们也一样动摇起来,把手放在了魔杖剑柄上。世界之敌实在过于恐怖,仅仅是来袭的可能性就能将人囚禁在恐惧当中。
“不需要担心。”
为了让大家安心,我说道。
“如果其他的家伙和海帕尔秋共有了情报,他们应该也会一起袭击我们才对。如果这样,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尸体下葬的时候了。”
我放下手,传达出让大家冷静的含义。
“也就是说海帕尔秋是单独犯罪,而且和其他七名‘舞之夜’的成员并没有共有情报。所以,他们八个人之间不存在互相协助的关系。”
听到我的话,大家又各自坐回座位上,手也放开了魔杖剑。
“现在阿萨琉璃没有再袭击过来,可以看出,他并不是那么需要毫无关系的我所拥有的红色‘咒界之瞳’。”
我继续分析现状。
“可以看出,‘咒界之瞳’对我来说是灾难,但对‘舞之夜’剩下的七个人应该不是第一目标。”
事务所中的众人面孔也逐渐浮现出安心的表情。一直和“舞之夜”与阿萨琉璃作对的话,有几条命都不够。那过于令人绝望了。
我看向吉吉那。梅肯克劳德看着我。德琉辛也露出意识到什么的表情。
世界之敌的三十人要么是恶人要么是异常者,而且彼此处于反目状态。但是,因为某种理由,其中的八人联手了。还不知道是第九人还是保持独立的阿萨琉璃需要绿色的戒指,也顺便把我的红色戒指当做目标,但对此并没有更深的执著。
如果他们各自都因为自己的思虑想要收集“咒界之瞳”的话,只要在集齐戒指之前彼此协力就行了。但是,打头阵的海帕尔秋是单独行动,而且已经死了。也就是说虽然他们联手了,但还是看做他们之间并没有协力关系更好。
“虽然现在人手不足,但果然还是应该对海帕尔秋,还有‘咒界之瞳’进行调查。”
吉吉那也对我的提案点点头。
“那么,现在来分配工作吧。”
梅肯克劳德总结道,大家都点了点头。早晨的报告会终于开始了。梅肯克劳德的视线动起来。
“露露·琉的胁迫事件怎么办?”
接到梅肯克劳德的视线,莫雷迪娜举起手。
“我在调查露露的移动情报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但还不明确。也在利用纳特罗和贝内尔等各种情报屋,但也只能逐渐扩大对关系者的询问范围。”
莫雷迪娜手一挥,启动立体光学映像。
“如果把胁迫露露的嫌疑人的范围扩展到最大,从看过露露第一次登台的影像的人开始,恐怕有几千万人。如果把范围缩小一点,我认为对露露表现出异常执著的胁迫犯应该是露露的前粉丝或者现粉丝,所以我收集了露露的后援会与粉丝的名字做了名单。”
我点了点头,从三天一次共计三十次的胁迫来看,犯人绝对有着感情上的执著。而且应该不是看露露一眼就能引发的感情。
“露露的粉丝团体有多少?”
我问,立体光学映像中映出了庞大数量的文字。
“虽然官方组织只有一个,但只是能够确认的范围内,分布在世界各地的、会员在几千到几十人的非官方组织就有六十五个左右。如果算上不到十人的小团体,就有八百八十二个左右呢。”
我经常听露露的歌,但因为害羞没加入粉丝会。不过数量比我预想的要多。
“粉丝的总数?”
“包含官方粉丝团的计数,一共有三十八万两千四百二十五人左右。更小的组织、个人的数据无法补充。”
“就算异常的家伙只是加入过粉丝团或者在网络上发言过,他的事情应该也会在粉丝之间流传。”
“突如其来就引发凶恶犯罪的人很少,一定会有什么前兆存在。不断的尝试引发轻微的恶事,然后才会引发大事件。这和病魔是一样的。”
我叙述着哈莱尔与洛连佐的书教给我的知识。
“虽然对象数目庞大,但也只剩彻底调查和露露有关的事件来寻找预兆这一条路了。”
大家各自从座位上站起来,分成调查组与护卫组开始了行动。
骚乱的房间中,琉辛望着德琉辛。我让吉吉那先去工作,自己则停下脚步。说起来和琉辛再会之后就接到了露露的保镖工作,都几乎没有和他说过话。
“怎么了?”
我问,琉辛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没什么,我只是想姐姐是真是有活力啊。”
琉辛说。说起来德琉辛之前在和亚人的战斗中负伤了。
“应该没事的。那之后也没什么异常表现。”
“不是那个。”
琉辛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说道。
“姐姐之前是军人,然后转职成了进攻性咒式士,还曾经自己率领着事务所,现在并入了这所事务所中。但我是边境警备队来的进攻性咒式士,所以还没习惯这里”琉辛说,“我的部下们也一样。”
“这么一回事啊。”
我明白琉辛的情况了。
彻彻底底的新人里克利安光是学习就耗尽精力了。精神强大的皮莉卡娅与喵伦、在其他事务所呆过的达鲁卡兹、之前在商业公司上过班的前骑士罗洛里斯适应能力比较强。但是,琉辛这样的军人等从其他行业转职过来的人确实会慌了手脚。
而且琉辛之前相当于中尉,率领着警备队的五名成员。就算他和部下同样是新人,也不能落后于之前的部下。
“没事的。当过兵的人在自律和战友意识上很优秀,在进攻性咒式士业界也是最强的。拉尔豪金、吉奥卢也都有从军经验。你也马上就会习惯的。”
我说道,右手轻轻敲了敲琉辛的左肩。为了不让其他人听到,我把身体靠过去。
“如果有不明白又觉得不好开口问别人的事情就偷偷问我吧,然后教给之前的部下。之前的部下们应该也会首先选择来拜托你的。”
我说道,琉辛露出了微笑。虽然看起来还在迷茫,青年转过了身。
“那么我去了。”
琉辛招呼前边境警备队的部下们。男人们跟着前长官,向分配到的工作进发。
树立琉辛的威信也很重要。只要能掌握琉辛,就能轻易派动前边境警备队的家伙们。
我向门口走去。留在最后的吉吉那正靠在门口的门框上。
“真是的,嘉由斯选错职业了。”德拉肯族的剑士唇边带笑,“你适合做保育员。”
“可能吧,所以也能照顾吉吉那这种巨婴。”
我笑着穿过吉吉那身旁走向外界。吉吉那也离开门边,走在我身旁。
屠龙刀理所当然地袭来,回避。回敬的魔杖剑则被短刀防御。
双方抽回刀刃,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向车走去。
车窗中映出的埃里德纳街景正向后方流去。
我所驾驶的车穿梭在车流间,副驾驶席的吉吉那好像很无聊。谁管他。
车内播放的立体光学映像又在报道沃丹特港口的巴厘比思号的惨事。警方官方也公布了这不是事故,而是神秘咒式引发的大量杀人事件的情况。因为有维夏和奥芙兰这样的名人死在事故中,所以警察似乎也认真起来了。
新闻中没有提到巴汀奥斯博士。看来对博士相关的情况持有怀疑的就只有我们了。
和平时一样,埃里德纳充满了各种事件。安达林公司的资金违法案件,相关人员一个接一个的自杀或失踪。卡拉莫大道上发生了由交通事故引发的厮杀,出现了三名死伤者。强盗案件两起。强盗杀人案件一起。强奸杀人的犯人在逃。埃利乌斯郡内,在北方被目击到的巨人状生物出现在了郡中央。
报道最后的事件引起了我的注意,或者说让我恶心。有一人在小巷中被杀,还发现了另一人只剩头颅的尸体。和之前港口一样,只有头部被发现的案件。
警察在搜寻中,但这两起事件的被害人身份还都不明确。在赞哈德死后本应消失的使徒、或者说指尖的幸存者,难道又到埃里德纳来了吗?
我叹了口气。如果觉得世界上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事件都必须由自己解决不可,这不是赌气是傲慢。应该做的还是盯紧眼前重要的事。
“然后,从哪里开始调查?”
副驾驶席的吉吉那开了口。
“露露粉丝团中最大的团体就是会员数量超过几十万的官方粉丝团。我从夏贝阿那里得到了名册,贝内尔正在分析中。”
我向吉吉那展示情报。
“从会员中去除动不了的重病人士和重伤者。然后,纳特罗正在搜查过去有过犯罪经历或者引起过团内问题的、现在身处埃里德纳或是下落不明的人。”
“每次我都在想。”
吉吉那露出疑问的表情。
“别说个人情报了,就连现在所处的位置都能知道,贝内尔和纳特罗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些情报的?”
“大概就是连续的违法行为吧。”
我笑道。虽然很耗费工夫,但只要入侵购物或乘坐电车等扣款记录或监控录像,就能在某种程度上得到这些情报了。作为运输业界人员的纳特罗暂且不谈,我在考虑专门对付电子情报的贝内尔不是个人而是团体。
另一方面,就连情报屋们也无法抓住巴汀奥斯博士事件的线索。搞不懂。
“打着帮助别人的旗号为自己牟利的时候,都会多少违反法律的。城市里的进攻性咒式士真不守规矩啊。”
“要成为小孩子憧憬的第一职业,大概不可能吧。”
听到我的自嘲,吉吉那笑了。这明明是份生死攸关的工作,却总让我觉得哪里有点愚蠢。甚至连把命交托给剑的吉吉那,也对这份工作的某些地方无法完全报以信任。
“然后,到底有多少嫌疑人?”
吉吉那把问题丢了过来。
“之前就住在埃里德纳的,现在来到埃里德纳的,再加上所在地不明的一共九十八人。虽然调查组和护卫组正交替着直接确认他们的情况,但总之需要时间。”
“意外的不少,会很费工夫啊。”
调查的工作总之很朴实。其实我们已经和嫌疑人见过面了,之类的展开就很让人轻松了,但现实里基本没有这样漂亮的伏笔。
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吉吉那一直在看着我。
“奇怪的歌手才会造出奇怪的粉丝吧?”
“只是因为基数大啦。”
我庇护着露露和自己。
“吉吉那也有爱好家具这种够怪的兴趣吧。”
“你这家伙,还不懂家具的高尚之处啊。让人类进化的乃是家具……”
“所以,我们彼此彼此啦。”
我赶紧打断将要陷入泥沼的讨论。
车辆右拐,驶入聚集了广告牌和混居公寓的杂乱一角。两人下了车,在逐渐变窄狭窄的大楼之间行走,在狭窄的小巷中拐过一个弯,前进。
我在八层楼高的混居大楼前停下了脚步。吉吉那也停下脚步望着大楼。
“我们负责的是‘泽琳斯会’。”
踏入内部,我继续说明道。乘上自动电梯,按下“泽林斯会”所在的五楼按钮。
“只是个爱好者的集会,竟然用得着租用大楼的一间房吗?”
电梯随着吉吉那的感想开始上升。
“在粉丝团之中,乐团团粉组织和露露个人的唯粉组织一样多。泽琳斯会就是聚集了四名伴奏粉丝的最大规模团体。”
我眺望着门上显示的楼层数,与吉吉那共享情报。
“大陆各地都有会员,在网上交换情报,也开了很多现实中的交流会。为了埃里德纳音乐祭,泽琳斯会特地租借了这座大楼进行应援活动。”
“准官方团体吗?”
“虽然露露本人的舞台在初演之后就交给其他人负责了,但官方举行的街头放映与泽琳斯伴奏们的舞台整理、还有粉丝们自治的工作都是他们负责。因为这样,他们和其他的私设团体也有交流,是个很吃得开的团体。就算在这里找不到犯人候补,也能成为一个我们和其他团体接触的窗口。”
门开了,我们走入五楼的走廊,走过挂着仓库或公司铭牌的门,来到走廊尽头的门前。
门上贴着一张印刷着“泽琳斯会”的纸。从门缝里可以听到许些音乐声。
因为门上没有门铃,我用指甲敲了敲门。音乐声之间传来了“请进,正在等你们”的回答。之后是门上的电子锁解除的声音。
门一打开,刚刚听到的音乐声就大了起来。我们刚踏上堆满资料的书架让出的道路,就看到右侧墙壁上贴着露露与乐队的照片。
屋里并排着几张办公桌,男女有的在桌前接电话,有的把情报输入电脑。简直像是公司一样。
“你们就是之前来过电话的进攻性咒式士们吧。请往这边~”
我们朝贯穿音乐传来的一个男声的方向看去,在事务员们前方,房间深处的接待椅前站着一名男子。微胖的身材与衬衫、西服打扮,看起来像普通上班族的男子对我们招手。
我和吉吉那穿过事务员们之间。远处的事务员们注视着我们。我先不说,吉吉那的美貌和屠龙刀很惹眼,真是个不适合做调查的男人。
接待椅前,男人对我们笑着说。
“我是法罗特”男人用手把我们引导向对面的椅子,“虽然稍微有点吵,但这就是这里的做派。”
“我是嘉由斯”我也回答,“说起来,这支曲子是露露在九五年十月发表的‘铁栏网都市’的索尔贝利编曲版啊。”
我先发制人,男子微笑道。
“没错。这是由乐队外的作曲家索尔贝利编曲的版本。露露连原版诗句也一起改编,让它的曲调变得明快而欢乐。这首歌只播放过一次,就因为露露和索尔贝利的闹得太过,让夏贝阿有些后悔,所以没能被音源化。是首稀有的曲子。”
“歌手阿达因因此大受触动,创作了<钢铁玩偶>,结果比露露的曲子更有名气。”
我遗憾地回答,男人看我的眼神变了。
“你,是个相当深度的粉丝啊。”
面对男人的疑问,我自信地点了点头。我也喜欢露露这件事让我们二人之间产生了同伴感。
往旁边一看,吉吉那正带着厌烦透顶的表情看着我们。
“我先说好,现在你的眼神,就是我看主张椅子趣味的吉吉那的眼神。”
“所以我也没说什么吧。”
吉吉那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涩。无论谁在说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都会变得恶心。我也注意一下吧。
在法罗特的殷勤下,我们在接待椅上坐了下来。
“感谢你们在这种时候还能接受我们的请求。”
“这次的事件让露露也陷入了麻烦,如果我们能帮上忙的话荣幸之至。”
我说着低下了头,法罗特也对我低下了头。作为我有些必须要说的话。
“请你不要跟会员们或者外人说起这些。我不想引起多余的不安”
“当然了。这也是泽琳斯的舞台,我也会对粉丝们进行管理的。”
我说到,法罗特点了点头。自己狂热支持的歌手的秘密应该是让人很想说给别人听的东西,但约束会员多年的法罗特口风应该很严吧。
法罗特挥了挥手指,用立体光学映像叫出情报。
“关于之前接受申请的事情,就像我已经答复过的那样,对于有会员可能在追踪露露这件事我们已经进行过调查了。”
法罗特在空中逐渐展开会员名单。随着他的操作,一些名字被抽了出来,创造出了一个嫌疑人名单。
“在会里引起过问题的危险人物都要么让他自己退会、要么除名了。其他的会也一样。”
法罗特回答,同时被粉丝会赶走的人物的名单也逐渐完成。
“关于之前接收到的名册,我们已经让情报屋对他们的犯罪经历、现在所处的位置等进行过条件交叉调查了。”
我将法罗特做的名单带入贝内尔的条件。不符条件的人名逐渐从名单上消失。之后再与投递威胁信的时间与各自上班的时间对照,最终版本的名单完成。
“算上现会员和辞退的人,符合条件的一共有六十五人吗?”
要在埃里德纳或埃利乌斯郡各地一个一个地找到他们,再加上威胁犯也不可能老实坦白,监视和翻垃圾、检证需要花不少时间。再加上调查不属于粉丝会的个人。在时间上和人力上都是不可能的。
那么我就进一步追问法罗特。
“从和许多粉丝会都有联系的法罗特代表来看,其中特别危险的人物是?威胁信上写了‘还回来’这个单词……”
“是呢。”
法罗特用手指逐渐卷起名单。
“在演奏会场两次引发暴力事件的缪吉斯。太过于深爱露露导致喊着‘把露露还给我’来闹事,之后自杀未遂,最后进了精神病院的贝辞那。每次都试图送上加了自己精液点心的亚巴德。说其他人不懂露露的音乐就把他们绑架关起来的女人,莫伯里昂。”
和我同样喜欢露露的人里出现了罪犯,这让我涌上一股悲哀的情绪。可是只要重点搜寻其中四人就可以了吧。
“对了,法罗特代表。”
一旁传来一个声音。一名年轻的女性滚着轮椅的轮子,从一旁凑了过来。
是戴着眼睛刘海水平的朴素女性,眼中流露出了想要参与事件的愿望。
“那个人不是很奇怪吗?”
“哪个?”
法罗特反问,女人顺便稍微瞥了一眼吉吉那,然后把目光移回面前。似乎也有想帮上好男人的忙,这一女性的欲望存在。我也对露露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也不能责怪她。
望着法罗特,女人开了口。
“不是有个比起不是会员,更应该说是没能成为会员的人吗?”
“啊啊,那个人啊。那人也太危险了,让他加入实在是……”
可能是想起符合条件的人了,法罗特的表情苦涩起来。
“那家伙的名字是?”
我插话问道。
“那个,没在会员名单上”法罗特的手指动了起来,取出别的名单,开始搜索,“入会申请书,这个。啊啊,奥皮奥,奥皮奥·姆克·丹达罗斯。”
“是个怎样的人呢?”
“齐伯伦龙皇国,迪恩州出身的中年男性。四年半以前还在申请会员的时候,在露露的展览会上拔出了魔杖剑。他本来还想冲击警备的空隙冲向等候室,附近的进攻性咒式士和其他的警备员八人合力才终于制服了他。就算被控制住,他也还是在伸着手,大叫着把露露还回来。”
法罗特脸上露出只是回忆都觉得不愉快的表情。
“因为会场不想打官司,就把他无罪释放了。但是,我们粉丝会就因此拒绝了他入会。”
“还回来,从这个单词来看是胁迫犯候补中的重点啊。”
我从法罗特那里收到他的住址,转送给贝内尔,和其他各种条件交叉确认。
结果马上发了回来。他曾经流转于各地,刚好在十天前来到埃里德纳。是个符合条件的男人。
从转送来的奥皮奥的证件照来看,是个满面胡须的高大男人。我本来以为是个沉迷歌手的瘦削变态,结果是个像是凶恶犯的男人。
我一边道谢一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吉吉那也跟着我站了起来。
“但是警察也曾经打过电话来问过他的事情呢。”
我一边听着背后女性的声音,一边走出房间。如果就连警察都在追踪奥皮奥的话,就应该去问问贝里克了。从警察也在追踪他来看,奥皮奥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我走下混居大楼,坐上车,在街道上奔驰起来。
在电话中,我把其他四名嫌疑人交给事务所的同伴。我和吉吉那,则向重要候补奥皮奥的家我而去。
道路两旁排列着无表情的四角建筑物。掌握着精密机械的最前沿工厂静谧地伫立着。
巨大设施群的前方,从过去开始就是城中工厂的密集区。入口敞开着,露出其中的工作机械。工人们行动着,工厂里放出油、金属的臭气与金属碰撞的声音。
“本来是为了调查奥皮奥的详细情况才来的,没想到是个犯罪经历的展览会。”
我提示从纳特罗那里收到的情报。
“奥皮奥作为龙皇国出身、在凯贝特州拥有数家工厂的经营者的长子诞生。他拥有咒式的素养,体格也健壮,甚至曾经被称为神童。但是,他患有癫痫又很固执,曾经有过和同学激烈争吵等异常行为。”
我继续叙述奥皮奥的经历。
“在初中的时候,奥皮奥向同一个学校的女生告白被拒绝因而暴怒,用咒式狙击杀害了她饲养的宠物。虽然造成了问题,但他的父母花了一大笔钱商谈之后对方决定不起诉。”
读着报告的我也觉得讨厌起来。
“在奥皮奥成为高中生之后,马上就因为殴打女性并实施绞首而被逮捕。但是,他的父母又花了一大笔钱和对方商谈,最后把这事糊弄了过去。虽然因为是少年犯罪所以没有记录在履历上,但奥皮奥周围,不断发生着对猫狗的咒式狙击和绞杀行为。”
听我描述的吉吉那脸上也浮现出不快感,真是毫无价值的经历。
“处在父母的钱与权力保护之下的奥皮奥,通过网络授课制度得到了大学文凭。虽然取得了进攻性咒式士资格报名参军,但因为精神检查的结果有问题而被拒绝了。”
随着朗读,我也彻底厌烦了起来。
“报名了几十家民间咒式士事务所也都被拒绝了。在好不容易加入一所事务所之后,马上就因为对某位女性绞首引发了事件而退所,之后又不愿意做赌场保安和讨债员之类的工作。”
甚至可以说是堕落到让人佩服的人生。
“然后就在网络上发布杀害女演员或女性歌手的预告。实际也曾因为对歌手杀害未遂被逮捕。出狱之后又继续犯罪,父母也不再管他。但是,他的反抗没有停止,在十三年间六次因为相似的事情被逮捕。”
我的嘴发出了被惊呆的声音。
“如此偏执的人格或者说精神病,是父母溺爱的错吗?”
“就像哈莱尔所说,犯罪是天生、环境造成的,本人的决定造成的脑功能障碍或是人格障碍吗,怎么样都好。”
吉吉那毫不关心。我们只负责搜索要谋害委托人的家伙然后控制他而已。分析和治疗是警察或福利机构的工作。
“四年半前,他入侵了露露的舞台,但没有被处分。之后马上因为对其他的歌手发布杀害预告而第六次入狱。奥皮奥的出狱就是三个月前。”
我逐渐排好时间顺序。
“威胁信被送来的时候就是三个月前,他应该是在哪里看到了露露露脸的新曲,开始了第七次行为。所以没有对保护观察方面进行报告,离开了居住地来到了埃里德纳。”
“相当危险啊。”
吉吉那的结论也是我的结论。车急迫的从工厂街间发动。
我们在一个古旧公寓外观的地方停下车,我和吉吉那从车上走了下来。这里就是嫌疑人奥皮奥的家。
我们沿着围墙前进,正好有一辆车从院子里驶出来。那不是奥皮奥的车,所以我们贴着墙壁藏住自己的身影。
急促的车声远去了。我们离开墙边,进入院子。
我和吉吉那走上生锈的楼梯。随着某些声音,一旁搭档的身影倾斜了。原来是吉吉那的体重踩穿了生锈过于严重的地方。这楼梯已经劣化到不能承载进攻性咒式士前卫的体重了。
吉吉那一脸不开心地拔出脚。两人继续向上,来到二楼的走廊。一边走着,我一边拔出魔杖剑。吉吉那也把屠龙刀的刀刃与刀柄连接,安静地行走着。
两人深思熟虑过的步伐停在了一扇古老的门前。吉吉那站在门的左边,我站在门的右边。在按响古老的门铃的同时,电子钟声在室内响起。我们等了一会,但没人回答。想直接逼问他的计划破产了。
我用文字联系贝内尔,让他搜索奥皮奥手机的位置。贝内尔的回答是对方关了手机电源所以找不到他。看来也不止有运气好的时候。
“要趁着他不在家这个好机会调查他的家吗?”
我对着门锁弯下腰。门上是个简单的物理锁加电子锁。
“在现在的埃里德纳,竟然还有人会因为这种破锁而安心吗?”
我把魔杖剑的剑锋刺进锁孔,发动雷击咒式,混乱了电子锁。物理锁则用咒式流入液体金属,用电流让其变形。我逐渐调整内部门栓的形状,但有点难。
“稍微等等,一分钟就……”
我头上刮过一阵风。双眼望着左侧的屠龙刀,我向右翻滚。屠龙刀巨大的刀刃朝门和墙之间挥下。随着切断的声音,刀刃瞬间收回,被吉吉那担在右肩上。
“不用一秒就把锁开了,还是德拉肯式开锁术快。”
吉吉那一副惊讶的表情。
“但,好像本来就没上锁。”
“奥皮奥好像粗心忘了锁门这事先不说,吉吉那一句话不说就对我挥刀的理由是?”
我在走廊里仰望着吉吉那,同时试着询问。吉吉那对我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我觉得在开锁的同时,顺便砍了嘉由斯也不错。”
“这是什么顺便啊”
我误以为我们是关系很差其实是心灵相通的搭档,可吉吉那是真心试图杀了我。太过于依赖他本人当时的心情可怕。
我用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我先说好,吉吉那。要是留下非法入侵的痕迹,可能会被奥皮奥起诉变成麻烦的情况。只会让顾问律师伊阿古赚笔小钱而已。”
“奥皮奥自己无视了出狱后的监视与面谈,甚至擅自变更居住地。如果要起诉我们的非法入侵,从而把自己的居所告诉司法机关的话,他就又要入狱了。”
“吉吉那无法无天的理论过于像野蛮人了啊。”
犯罪者是无法享受司法的庇护的,我也小心点吧。
我为了不留下指纹用手套握住门把,安静地打开了门。因为是有可能是威胁犯的家,所以想象了从门口到走廊里堆满了垃圾袋的场景,但室内看起来却很普通。两人走进屋子,然后用手在身后关上门。
玄关的鞋架上没有鞋子。是一直把衣服穿在身上入住的吗?
两人行走在狭窄的走廊中。看了浴室和厕所,几乎没有用过的痕迹。
走廊尽头是客厅和厨房,窗前备好了沙发和桌子,相当简谱。
房间深处的墙边堆积着货箱。看了里面,是空的。锅一个盘子两个。先不说他是刚出狱的生活,就连旅客一样的行李也没有。我感到有些不对。
“不仅是空箱,还没有货物。”
吉吉那和我的疑问同步了。两人往一旁砍去。没有家具的墙上仅有一扇门。我把手扶在门上,推开。
室内也是公寓准备好的简单床具。往一旁看去,面朝墙的方向是一张冷淡的灰色桌子和椅子。往上看去,我的胃里一阵恶心。
整一面墙上都是女人的脸、侧脸、从远处拍摄的身影。全都是从露露·琉为数不少的视频中截图放大的照片。
从桌下到天花板,墙上几百枚照片上所有的的露露脸和眼睛都被乱涂成了黑色。同时还杂乱地写着婊子或妓女、我要勒死你之类让人不安的话语。
其中一枚是一个戴着项圈、被手铐铐起来的裸女加上露露的脸合成的下流照片。混杂着性欲和支配欲的,让人想吐的妄想。
另一枚则是把露露和房间的主人奥皮奥并排合成在一起的照片。露露的手脚全部被切掉了。一旁的奥皮奥则是全副武装的样子。从比例尺来考虑,男人有接近两米的身高。,身体像球一样肥硕。不仅是咒式士,体重还大,只是挥动胳膊就能杀了露露。
奥皮奥的大半行李应该就是露露的照片和资料吧。我眺望着贴满一面墙的照片,每一张都射出奥皮奥扭曲的执念。我下意识地将上半身与脸远离了照片。
“嗯——,为什么每个异常者都像是被异常者协会严格规定的一样,都让我感觉差不多。”
一旁的吉吉那好像很无聊。
“说起来,凶恶犯与连续杀人犯的画也都差不多。似乎异常和邪恶也不会诞生出独创性和艺术性。”
从吉吉那的话来考虑,我们遇到过的犯罪者和恶人也都是那种人。我自己也没有什么大的独创性和艺术性。
从房间来看,奥皮奥对露露异常的执著、憎恨和杀意是一目了然的。可是,他是否是威胁犯是另一个问题,我们需要证据。
“分头调查吧。”
我说,吉吉那面无表情地开始调查。我开始搜索异常照片前的桌子。
桌上载着一个古旧的手机。因为坐在奥皮奥的椅子上会让我觉得恶心,所以还是站着搜索手机中的东西。
这个和大门不同,上了电子锁。我输入了奥皮奥、他的生日还有露露等关键词都没让它动起来。我在手机上对和露露相关的词语进行穷举法破解,“取回露露”对了,手机启动。
浮现出的立体光学映像的背景是张露露被分解的照片,一刻不停地对我主张着主人的异常性。
我把奥皮奥的手机和我的手机相连接,一边探查奥皮奥的预定表一边复制。
奥皮奥每天的预定就是买东西和吃饭,去森林散步。之后就什么都没了。似乎也没有去工作的意思。
相对的,活动履历相当庞大。从出狱开始奥皮奥就每天在和露露有关的揭示板上散播憎恨和杀意。还有看色情视频,在别的地方叫唤对社会和政治的不满。
只是快读阅读奥皮奥的履历和记录,就让我加速疲劳。
“眺望没救男人的人生的这份痛苦,让我独享真是太浪费了。”
我笑着,把手机上的其他情报转送给吉吉那。接受到情报开始阅读的吉吉那眼中完全看不到兴趣和热情。
“让我长时间阅读犯罪者的私生活,是想用无聊来折磨我啊。”
“我也很讨厌这样,但人手不足哟”
我回到手机。虽然本人删除了,但我还是找到了他旧日记的痕迹,然后输入指示式令其复原。
本人的日记和他的经历一样。无法理解玩笑,净是些攻击性的言行。虽然孤独,但执着于作为性对象的女性。因为现实里的女性不肯和自己交往而产生愤怒和憎恨。只能从犯罪中得到乐趣。
重复着犯罪和服役过程的奥皮奥,不知从何时开始只沉迷于理想化的女演员或女歌手。
可是,奥皮奥不适合电子的世界。他在揭示板上向女演员或女歌手搭话,但只会表现出失礼的话语和态度。当然,评论被忽略和删除了。然后他就发表些下流或憎恨的话语,试图引起对方的反应。
然后更进一步被无视,或是对方反射出了对自己的态度的厌恶与憎恨,奥皮奥激怒,开始发送杀害预告、引发了杀害未遂事件。
五年前露露登场,奥皮奥认为这才是他理想中的女性,所以成了她热心的粉丝。但是,在官方揭示板上向露露搭话的时候又被无视了。露露和其他女人一样,他像平时一样又被唤起了激烈的愤怒,做了杀害露露的准备,结果被发现然后被制止了。
被警备员和偶然在附近的进攻性咒式士们制止、只是被赶出会场而没有被逮捕真的不是件好事。在完全没有反省的状态下,他因为其他的事情服刑,出狱之后将自己的憎恨酿成了日记。从文面上来看,把自己理应得到的幸福与梦中的露露还给我还给我之类的话语,满溢着憎恨和杀意。
从奥皮奥的日记来看,上面有“有时间的话就去森林训练”这样一条记述。从小时候开始,他在监狱里也一样,出狱之后也一样,一直偷偷地练习着狙击这一个方面的咒式。他似乎讨厌剑术和中距离咒式,只偏爱狙击咒式。
“粗暴与异常性癖、被害与夸张妄想、重复的暴力与性犯罪经历。作为犯人的画像很完美,但还是没有证据啊。”
我停下搜索手机的手。手机上还留着电子揭示板的履历,但却没有留下胁迫的证据。果然是之前吃过了苦头,唯独在这点上保持谨慎吗?
我突然意识到了。
“奥皮奥有钱的父母应该为了不让他继续犯罪,会给他很大一笔钱才对。为什么他会住在这么便宜的公寓里呢?”
“履历上出现了些不妙的东西、”
吉吉那的声音让我的目光动了起来。立体光学映像上,显示着奥皮奥的武器管理履历。
“军用魔杖枪和咒弹、咒式具,在网上买的。”
奥皮奥用别名不断购买有犯罪经历的人原本不可能购买的咒式具。而且还是用很多假名买下,送到其他住所,逃开了警察的规制。那些空箱子里的货物应该是武器。
管理履历还在继续,我的后背发凉。
奥皮奥虽然作为进攻性咒式士没什么出息,但有了如此大量的自动式咒式具也能破坏一条街。父母给他的、足够买一栋房子的钱,全都被奥皮奥用来实现自己的妄想了。
“过于不吉的符号啊。还有”
我也发现了预定表上让人担心的地方。
“奥皮奥没有记入今天以后的预定。”
我和吉吉那赶紧离开房间,甚至没时间对坏掉的大门进行修缮之类的伪装。我一边给梅肯克劳德打电话一边走下楼梯。
我了解到露露和乐团因为磋商和练习正在高速路上移动。虽然事务所的咒式士们正在保护她,但移动中的状态还是很危险。我将通讯传播给事务所全员。
“对露露的攻击就是今天。调查组也赶紧赶往现场!”
我没来得及挂断通讯,奔跑着。吉吉那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座进车里。我也晚一步座了上去,车迅速发动。
车辆在高速路上疾驰。快点快点,快点保护露露。
虽然心情焦躁,但我依然想避免交通事故。巴尔克MKVI在私家车、运输车与冷藏车之间穿梭。
“左前方。”
吉吉那手指的左前方可以看到一辆白色的小型巴士,那就是露露和乐队成员乘坐的车。为了伪装,车的表面没有宣传、什么也没有。事务所的护卫组乘坐的私家车从前后夹着露露的巴士,正如护卫的基本要领所说。
我让自己的车加速,靠近后方的私家车、打开车窗。提塞恩握着方向盘,梅肯克劳德坐在副驾驶上。代表的双眼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我,打开了车窗。
“嘉由斯吗!好快啊!”
“就像我在联络中说的一样,奥皮奥那家伙今天瞄准露露的可能性很高!”
因为是在高速公路上,所以双方都从车窗里怒吼着。
“他好像用父母的钱买了狙击用咒式和大量咒式具,甚至连地雷都买了。那大概是有多少啊!”
“让人觉得他要引发战争的量啊!”
我回答,梅肯克劳德的侧脸浮现出担心的表情。
“在高速公路上会成为靶子,从前面的路上下高速,然后在旅馆加固防御!”
“我们来带路!”
我喊叫着,向前加速。巴士前方,德尔顿、利普金与利多里乘坐的大型车辆构成了一道障壁。副驾驶的利多里注意到了我,对我举起粗壮的手臂。如果是德尔顿组应该可以防御住正面来的攻击。
我们的车和露露乘坐的巴士并肩疾驰。车窗内侧已经覆盖上了装甲板。我从左侧靠近,车窗里露出了德琉辛的脸。
“我在防弹窗上覆盖了装甲板,但因为这个车速也变慢了!”
“我明白,我来守住侧面!”
我和吉吉那的车塞住巴士的侧面。是选择逃跑的速度,还是选择能防御咒式狙击但防不住炮击的防壁。德琉辛选择了做自己能做的。
驾驶席上坐着罗洛里斯。我询问道。
“之前你是出去买车了,难道前骑士也很擅长开车吗?”
“交给我吧。马和车是一样的。”
罗洛里斯的双眼一刻不离开前方,回答道。
“袭击的事情是真的?”
露露从从支撑着装甲的琉辛左肋下探出脸来,用手按住在车外吹来的风中如同战旗般飘扬的茶色长发。她耳朵上戴着耳机,还在听音乐。
“今天,真的会来?”
在胁迫犯要变成实行犯的时候,露露冷淡的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困扰,蓝色的双眼燃烧着火焰。就算身处穷地,露露还是这么美。
“真的,奥皮奥很危险,他用钱买到了可以说是单人部队的装备!”
我一边令车疾驰,一边回答露露。
“所以要听车里进攻性咒式士的指挥!我们会把你领到有安全防壁的旅馆里!”
“妨碍我的音乐,无法原谅。明明好不容易才听完从古典到近代的音乐,开始听现代音乐了。”
放出压低的声音显示愤怒的露露变得更加美了。比起自己的命被人盯上的恐惧,还是歌曲被人妨碍的愤怒占了上风。
“从窗户探出头来很危险、”
夏贝阿用双手从背后把露露拉开了窗边,回到了车里。琉辛等人立即保护住夏贝阿和露露。这样就好。
我们的车后方来了一辆小型车辆。是之前去调查的达鲁卡兹、皮莉卡娅和里克利安追上来了。这样一来就有四辆车了。我对司机达鲁卡兹挥了挥手,指示他到墙边去。皮莉卡娅从车窗中探出头,啰嗦地喊着要坐我们的车。但,负责盯住皮莉卡娅的里克利安把她拽回了车里。
露露等人的巴士前后左右都被我们的车塞住了。处于完全护卫之中的巴士继续前进。
“别来,别来,至少到我们下高速为止”
随着我对安全清澈的祈祷,破碎声和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
转头一看,巴士右侧面的防弹玻璃窗上出现了三处龟裂。三发大型子弹被玻璃后的装甲板弹开,落在奔驰的车辆后方的地面上,在弹跳中分解成蓝色的量子。是能击穿防弹玻璃的狙击咒式。
“德琉辛的装甲咒式用对了!”
我愤怒地吼叫着,同时确认。狙击是从右前方成排的大楼中的某个地方射来的。我启动知觉眼镜计算弹道。就算能使用电子探查的莫雷迪娜不在,这种程度的事我也能搞清楚。
“两点半方向,三百五十米,圆形建筑,八层末端的窗户。”
告知情报的同时瞬间刮起的强风掠过我的脸颊,摇动我的发丝。往旁边一看,是吉吉那带着组合完毕的屠龙刀一起,从车窗探出了上半身。
“从行驶对的车辆上跳下去是自杀行为,你就不能给我等一会吗?”
“等不了。给我闭嘴。”
屠龙刀旋转起来,火花与金属声。对巴士的狙击弹被吉吉那用刀弹开了。
“不,吉吉那,虽然帮了超大的忙,但稍微等等”
我握着方向盘,额头上流下了冷汗。
“你是怎么看穿超音速的子弹的?”
“只要知道了狙击的地点,朝巴士射来的射线也就确定了。而且奥皮奥的两次狙击之间有一定的间隔,很容易预判。”
吉吉那像无事发生一般回答,又一次弹开狙击弹。德拉肯族的战斗直接在为敌的情况下糟糕到极点,但为友的情况下就相当可靠。
我也拔出魔杖剑约尓加,把剑刺出车窗外。随着咒式发动,一声金属声。瞄准吉吉那屠龙刀的范围之外射出的子弹被水泥地上喷出的“斥盾”的墙壁挡住了。钢之壁垒一堵接一堵地从水泥地上立起,在不断弹开子弹的同时向后退去。
巴士反方向的、达鲁卡兹的车开始后退。巴士逐渐靠近墙壁。巴士后方的梅肯克劳德的车辆前进,紧跟在我们车后。梅肯克劳德的魔杖剑从车窗伸出,水流刀在空中扭转。我们的三台车像墙壁一般挡住了后方射来的狙击。
轮胎的悲鸣与怒吼。突如其来的街道战让周围的车辆逐渐开始远离我们。
“难得的盾牌,别跑啊。”
前方的车窗里漏出德琉辛焦躁不安的声音。事实上,确实是周围有车在的情况更能给我们做盾。但是。
“这件事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处理。”
我提示自己的伦理观,同时交换魔杖剑的弹仓,在路上构筑出更多的防护壁。德琉辛对我耸了耸肩膀。虽然合理主义的前军人和我意见不合,但还是选择了听从我的指挥。
德尔顿与利普金、利多里等人从前面的车窗里刺出魔杖斧与锤,和我一样开始对着路面创造瞬间形成的防护壁。奥皮奥的狙击开始乱射。吉吉那的屠龙刀和咒式士们的防护壁也没办法完全挡住连续的狙击。随着一声爆炸,穿过防壁缝隙的狙击打飞了巴士的顶棚,装甲和防弹玻璃一起扭曲了。
“等等,对人狙击咒式不可能有这样的威力吧。”
巴士后方的车上传来提塞恩的喊叫。
奥皮奥已经切换成了威力更高的对物狙击咒式。他似乎已经不打算直接打飞露露的头,而是要破坏巴士拦住露露再杀了她。
狙击距离最大可以延伸到几千米,所以我们无法逃出狙击范围。如果放弃逃跑站在高速路上的话就会成为狙击的靶子。我们必须防止我们逃跑的腿,也就是轮胎的破裂。
我回忆起奥皮奥的经历和他的房间。虽然没去过学校、进攻性咒式士事务所或军队,但却唯独能使用狙击咒式。令人讨厌的自学。
从车窗可以看到,装甲和车顶被破坏的巴士内部已经是一片混乱。德琉辛把装甲叠在一起,琉辛等人把盾牌排列在车窗上,用自己的身体化作防壁。
装甲间,可以看到壮汉哥利乌和负责综合演出的夏贝阿在拼命保护露露的身影。瘦小的西菲双手抱头缩在座位上。葛特拉特愤怒至极地想要伸出头去,但被脸色苍白的索那列恩制止了。其他的相关人员都在哭喊。
处在护卫车包围中的巴士维持原来的速度冲下了高速路的出口。
下坡的墙壁已经被打穿了洞,朝着斜下方延伸。因为从对方的位置看不到下坡的我们,因此狙击的精度也下降了。
那么就用速度和装甲一口气突破。德尔顿组的车提速,一口气冲下斜坡。车窗里现出在大家的保护之下呻吟的露露的身影。全车追随。
走下高速路,进入一般路段,眼前出现了十字路口。
闪光与爆炸声。负责前卫的德尔顿的大型四轮驱动车被卷入了大地上喷出的爆炸中。被火焰包围的车向一侧滑走,狠狠撞在右侧的墙壁上。以耐热咒式“遮热断障栏”生成的耐热墙为盾,德尔顿与双胞胎滚落在水泥地上。
奥皮奥已经预测到了单纯靠狙击咒式或许收拾不了我们,所以连高速路的出口都准备了地雷咒式。让蠢货有钱的话,就会不断发生越轨的事情。
载着露露的巴士撞在了起火的先行车上。巴士没有停下,而是强行撞上去借势跳过先行车继续前进。罗洛里斯的判断不错。
我们开过燃烧的车,路上的德尔顿等人同时向后展开了塞满整条路的防壁。车辆遭到破坏的德尔顿瞬间切换思路,挡住了敌人的追击。
我们的车加速起来,冲到巴士前面化作防壁。巴士的背后和侧面则被提塞恩和达鲁卡兹的车塞住。德尔顿等人留在下坡上,我和露露等人的继续前进。
往背后一看,巴士内部陷入了更深的混乱。音乐界的从业人员无法忍受狙击和爆炸的来袭。前方的十字路口要变成红灯了,但我们不能停下。
我从车窗刺出魔杖剑,朝前再次发动了“斥盾”,金属防护壁在前方与右侧车道前展开。
信号灯变红之后,右侧和前方的车辆也动弹不得,开始鸣笛。我的车冲进路口。在径直前进之后漂移后轮强行左转。载着露露的巴士跟着我们旋转过来。提塞恩和达鲁卡兹的车飞驰的车辆也守护着巴士的后尾左转过来。我们拐弯之后,后方出现了闪光和爆炸。路面被击飞,狂风吹向被我们用金属墙挡住的对面车列。
我拼命地重整车辆,飞速前冲。继续直走逃亡就会再次遇到地雷陷阱,和我想的一样。
巴士背后的地面上传来连续的破碎声。孔洞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地面上。狙击追来了。
提塞恩驾驶的车向前急加速。子弹击飞了他的车顶。前方的路灯粉碎,大楼的墙面上被打穿了一个大洞。
“这个混蛋!!!”
提塞恩从打开的车窗中吼叫道。车内的梅肯克劳德缩起了身体,正解。如果被直接击中就是死。可是,如果提塞恩没有冲到前面去,狙击就会打中巴士的轮胎。漂亮的判断。
另一方面,只有战车装甲才能防御对物狙击子弹。舍身的防御也不能次次都用。就算把高速公路和大楼当做隐蔽物,之后也还是会被狙击。因为奥皮奥也一样在高速路上追踪、狙击着我们。
破碎声。载着露露的巴士右后方的轮胎破裂、旋转飞了出去。
狙击中了。后轮摩擦着路面,洒着噪音和火花。车身摇晃着向右拐去。
我迅速减速,全力左打方向盘,让车靠近巴士与其相撞。车中的我和吉吉那遭到冲击。就算如此,也至少防止了巴士的蛇形摇晃,还挡住了车身。后方不是巴士的车轮,而是车身在路面上摩擦发出金属的悲鸣和火花。
我向巴士司机罗洛里斯打了个暗号,让他左转。我们的厢型车咯吱作响。巴士的质量太大了,我们撑不住。吉吉那把屠龙刀朝下方的路面刺去,世界第一粗暴的减速开始。更剧烈的金属声和火花。
一旁的车与行人发出悲鸣,从我们的来路逃跑。
巴士冲上了人行道。面对摩擦着铺路石、在惯性下移动的车身,我用车将其挡住,吉吉那则将屠龙刀更深地刺进反方向的路面令其迅速减速。
巨响停止了。厢型车装甲左侧的巴士终于停了下来。
吉吉那走下没了车门的副驾驶位,从路面上收回屠龙刀,担在肩上。之后我在下车的同时向后方展开“斥盾”,造出防壁。
下车之后,我们赶忙朝巴士冲去。梅肯克劳德和提塞恩也从千疮百孔的后续车辆上冲了出来。达鲁卡兹等人也停了车,三人冲下车。全员都警戒着后方。
巴士的车顶被狙击打飞了一部分,德琉辛安装的防护璧也碎了不少。巴士失去了后方车轮,车身倾斜。发动机冒着白烟。看来对方在狙击轮胎的时候擦过了发动机,巴士已经不可能再跑了。
右倾的车门已经破裂。德琉辛踢开车门,从中现身。之后是琉辛和两名前部下。再之后跟着造出盾牌城塞的罗洛里斯。
最初,是哥利乌和夏贝阿围着露露下了车。在两人的保护下,下车的露露毫发无伤。
“没事吧。”
“没事,因为大家保护了我。”
露露坚强地说。保护露露的哥利乌额头被割破流血。夏贝阿从头上挥掉防弹玻璃的碎片。不只是进攻性咒式士们,乐队成员也在保护露露。
之后是索那列恩一边用手指整理着领带,以绅士的姿态下了车。西菲一边双手献上伊杰斯教徒式的祈祷,一边走出了巴士。
巴士已经破了大洞,防弹玻璃也碎了。葛特拉特把六弦琴当做武器似的拿着,从窗户跳了下来。
“想对露露下手的混蛋在哪,我杀了他!”
葛特拉特挥舞着六弦琴,但在提塞恩的制止下回到了防壁内。事务员们带着恐惧的表情彼此拉着手走了下来。
“是名为奥皮奥的异常者把露露当做了目标。”
我简短地告知情况。
“或许露露是他的目标,但乐队和相关人员没事。罗洛里斯、里克利安、琉辛和两名部下带他们去避难。”
罗洛里斯、里克利安与琉辛点点头,带着事务员们开始前进。但是,哥利乌和西菲、索那列恩和葛特拉特等乐队成员却在原地没有行动。
“我不能抛下露露不管。”
葛特拉特举起他的六弦琴。
“行了,走吧。”
露露用和平时没有区别的嗓音说道。
“露露的防护壁还是越多越好。”
夏贝阿淡淡地说。
“不论如何都要保护你,就像我六年前说过的那样。”
“所以”露露焦躁地说,“我不想让别人为我而死。”
夏贝阿左右摇头,停下了。综合演出家的双眼凝望着露露。
“因为我喜欢你,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所以活下去。”
就连夏贝阿爱的告白也被露露拒绝了。没时间了,但双方都不肯让步。正在我准备强行让他们离开的时候,站在原地的夏贝阿叹了口气,吸气。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露露。
“我就直说吧。拥有我们这种程度的才能的人,每个时代都有。”
男人的话语带来了沉重的空气。哥利乌与葛特拉特、索那列恩和西菲沉默着。他们也是一流的音乐家,但却没有反驳当代前十位的综合演出家夏贝阿的话。
“可是,露露,你不一样。我不打算把你捧的太过,但我认为如果失去你,现代音乐的一部分就永久死亡了。”
夏贝阿理所当然地说。哥利乌也点了点头。明明是如此紧急的场面,我和进攻性咒式士们也都被他们惊呆了。
夏贝阿的判断并不是出于勇气或是对人命的尊重。在才能与其极低的存在概率面前,人命根本无足轻重。让别人为自己拼命的人世间或许存在,但因为露露的才能超过自己就要让自己成为盾牌的标准我是理解不了。
让夏贝阿离开露露是不可能的。
“想死就随便。”
露露生气地把脸扭向一旁。理所当然地,夏贝阿站在露露身旁。哥利乌点点头,双手抓住葛特拉特和索那列恩的肩膀向前走去,西菲跟在后面。四人和事务员在罗洛里斯等人的护卫下向巴士背后的大楼跑去。
没办法。我和吉吉那化作包围露露和夏贝阿的防护壁,目标是大楼前方的拐角。达鲁卡兹也理所当然地站在我面前。
“别优先保护我,去工作”
我挥手让他退下站到露露身边去。虽然不满,秃头男人还是老实地听从我的命令退后了。皮莉卡娅已经站在了适合保护夏贝阿的位置上。
“抱歉晚了一步。”
车辆在途中被炸毁的德尔顿、利普金和利多里兄弟也追了上来,为我们的防护壁和大盾添上一层。所有人都因为爆炸黑得像煤炭,但没有受伤。旧莲德组还是很结实的。
所有人一起拐过大楼的拐角,用手机搜索最近而且墙壁最厚的建筑物。
“南东南,一百三十米前方的罗香旅馆离我们最近。朝这边去了。”
说着,我和吉吉那领着大家前进。在必须要横穿道路的时候,就在路面上用“斥盾”咒式创造新的防护壁。一群人一边隐蔽着自己,一边在街道上行动。
“狙击没来啊。”
握着大盾前进的德琉辛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因为我们进入了大楼之间,奥皮奥也没法确定路线了吗?”
同样举着大盾前行走的利普金回答。我轻微地左右摇头。
“要是他能冷静思考利弊的话,就不会被逮捕六次了。他没理由在第七次放弃。”
另一方面,我也并没有那么担心。
“直到之前为止,我们都在被奥皮奥这名袭击者靠好机会和金钱凑齐的武装压制,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我继续前进。
“奥皮奥的本事就只有狙击或者勒死无力反抗的对手。只要确保了露露的安全,我们就主动出击。”
“只要我们找到奥皮奥,战斗就结束了。”
无聊地发言的吉吉那突然停下了步伐和嘴里的话,秀丽的鼻尖不愉快地耸动,脸朝右移动。我和进攻性咒式士们也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吉吉那刀刃般锐利的视线从大盾的防护壁之间追着什么。
“那是什么”
我下意识地发出了声音。在没有车和行人的道路尽头,大楼的暗影中有什么在动。
出现的,是一种仿佛黄色的孩童一般的生物。生长着脚蹼的前肢垂在身体左右,后足上也长着脚蹼,正在用双腿直立行走。
黄色的肌肤上覆盖着粘液,带着光泽。圆滚滚的头部没有眼睛。粘液质的肌肤上,只生长着一张裂缝一般的大嘴。黄绿色的舌头伸出没牙的大嘴,滴着唾液。
所有人一起望着直立行走的巨大黄色青蛙。
没有眼睛、鼻子也没有耳朵的青蛙的头活动起来。之后,长着脚蹼的右脚踩在了水泥地上。左脚紧随其后,摇摇晃晃地开始行走。青蛙一边留下粘液的痕迹一边用双腿行走。它越走越快,朝我们走过来。
我举起魔杖剑,同时快速行走的黄色蛙摇晃双手,很愉快地弹跳过来,速度也提升了。
“无法沟通的那个很危险!”
达鲁卡兹丢过双手斧,斧头拖着锁链尾击中了青蛙的额头和胸口。青蛙的嘴变得更大了,仿佛在笑,身体也瞬间膨胀。警报在我的脑内鸣叫。
“塞住耳朵张开嘴!”
我造出防护壁然后转身,抱起露露和夏贝阿趴在地上。闪光、爆炸声和冲击波从背后传来。
声音变小之后我转过身去,解除了鼓膜防御咒式。后下腰的利普金和利多里也把大盾摆回原来的位置。德尔顿用手肘的力量让歪斜的防护壁归位。举着盾的德琉辛侧脸上显出忧虑的神色。达鲁卡兹从失态中重新站起身来,在我面前举起双斧。我再次用手让他站到露露前面去。
青蛙刚刚所处的地方被烧焦了。大喽的窗玻璃碎裂,路上的交通标志也扭曲了。离得近的车辆大幅度地扭曲,露出内饰倒在了地上。
“蛙爆炸了……?”
刘海凌乱的提塞恩的预测大概是正确的。恐怕是用电流控制了标准的TNT炸药,然后赋予了它直立行走的青蛙的形态和追尾的式。
从威力来看,蛙没有携带相当于自身体重的炸药,而是基本上以可动性优先,但是也有击飞路面的威力。
“如果青蛙是追尾型,那我们放在大楼或是防护壁后面就没有意义了。”
说着,在我把露露和夏贝阿推向前方的瞬间,粘液声。
我急急忙忙寻找声源的方向。爆炸的中心前方某座大楼的拐角处又出现了一只红色的青蛙。粘液声进一步与其他粘液声重合。我后退一步,环顾着整条路。
从躺在路上的扭曲运输车上,从交通标志旁,绿色、蓝色、白色与黑褐色的青蛙们。一共十三只。
蛙们张开大嘴,发出无音的笑声。
青蛙们的大嘴保持着笑容,弹跳着行走着匍匐着,朝我们跑过来。我的后背感到一阵恶寒,简直是噩梦般的情景。
梅肯克劳德与提塞恩抱起露露和夏贝阿开始奔跑。达鲁卡兹和皮莉卡娅在后方防御。德尔顿、利普金和利多里构筑起防护壁,竖起盾牌。
我们瞬间分配工作,决定由在场的我和吉吉那、德琉辛等攻击力较高的人留下迎击。
跑动的绿色蛙跳跃起来。我旋转魔杖剑,放出牵制的“爆炸吼”。空中的青蛙被爆裂咒式撕碎。
油状的液体混着暴风弹开,击中了道路与车辆、大楼墙面、还有我面前、德琉辛举起的大盾表面,白烟。路面与混凝土、金属都逐渐起泡溶解、被烧出孔洞。
从气味和效果来推测,绿蛙的体内储存的是硫酸。
“在这么近的距离战斗太危险了,就算用狙击把它们打飞也会伤害到周围。”
德琉辛丢掉溶解的盾牌,再生成新的盾牌。噪音前方,麻烦的青蛙们也弹跳着匍匐着迫近我们。
为了在远距离收拾掉它们,我和德琉辛不断射出“矛枪射”。钢枪雨击中了青蛙们,将其打碎或钉在大地上。黄色的蛙爆炸,绿色的蛙洒出硫酸。
红色的蛙在破碎的同时向周围喷出液体,燃烧。热浪涌了过来。甚至连加入了汽油的蛙都有。
以死掉破碎为前提创造的咒式生物,可以说是自动跟踪炸弹。
爆炸声。左翼的德尔顿组在用防壁防御蛙们的自爆突击。皮莉卡娅则用右手触碰穿过缝隙的蛙,诱导它到别的地方去破裂。防壁背后,能看到梅肯克劳德等人带着露露的身影。
把目光收回前方,在火焰与白烟中,新的蛙又逼近了过来。
这战术实在太过于直接了,这样想着我移开视线,停在路边的巴士上面正蹲着一只白色的蛙。好近,在我这么想的瞬间,蛙从车顶上跳了下来,在我和吉吉那前方上空,惨白的脸上看起来露出了半月状的笑容。我可不想知道在它着地破裂的时候会喷出什么。
吉吉那挥舞屠龙刀,一刀两断。白沫飞溅。
被喷到白色液体的吉吉那侧脸上露出不快感。我也沾到了白色液体,立即用手擦掉了。知觉眼镜的分析结果出来之后,我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呻吟声。
白蛙体内携带的是箭毒蛙等种类所持有的甾体类生物碱的剧毒,半数致死量根据体重不同在0.0020.007毫克。它会解放体内的钠离子受体,引起肌肉收缩与心脏骤停。虽然毒素只要不进入身体内部就是无害的,但在狙击、爆炸和硫酸在全身造成细微的伤口之后就相当危险了。
吉吉那用屠龙刀作盾,在弹开毒飞沫的同时后退。侧脸上倒是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就像箭毒蛙的肌肉与神经系统对自己的毒素有耐受力一样,生体系咒式士也有类似的耐性。
没有反常体质的我则随着德琉辛的盾列一起后退。
蛙们从道路前方一只一只地袭击过来。
“这个咒式也太强了!”
用熔岩吞噬毒蛙来防御爆炸的德尔顿喊道。
“没错,很奇怪。”
我也组成了“爆炸吼”,把左边跳来的爆炸蛙粉碎。爆风和热浪涌了过来。
“在奥皮奥引发的伤害事件中,他只对动物用过狙击,对人事件都是靠殴打和绞首”我在巨响之中描绘着犯人的形象,“也就是说他明明喜欢用自己的手触碰、杀死对手,但却依靠爆炸、强酸和毒药来杀害露露。这些蛙只是诱饵。”
我用“爆炸吼”扫开蛙们的追击。爆炸、强酸与毒液从蛙的体内喷出。德尔顿竖起“斥盾”挡住余波。
“嘉由斯先生,这里就交给我们。”
走上前去的德尔顿和兰多库人兄弟举起大盾,留在了原地。德琉辛也旋转魔杖薙刀后将起举在肋下,用眼神示意我们先走。
移动能力较强的我和吉吉那后退,用大楼的拐角当做隐蔽物拐弯,之后转身一口气跑了出去。后方爆炸。我们的耳中听着爆炸的残响,同时在街路上前进。
前方传来剑戟声。
我们追着声音的方向穿过大楼之间的小巷,拐弯。
“失败了。”
提塞恩的额头流着鲜血,手里握着魔杖长刀。识剑士的腰到脚下的路面上,白浊的液体正冒着蒸气。达鲁卡兹和皮莉卡娅等人也动弹不得。周围传来腈基丙烯酸酯粘合剂和甲苯胺的味道。
提塞恩等人面前躺着四只破碎的青蛙尸体。四只蛙中有三只携带的是强酸或毒药,但只有一只是携带瞬间粘合剂的蛙。
我立即发动化学炼成系第一阶位“媒溶”,生成丙酮逐渐解除拘束着提塞恩等人的粘合剂。但费了一些时间。
身旁又传来粘液的声音。白色的蛙们出现在大楼间,大嘴露出无声的笑,走了过来。
提塞恩强行从瞬间粘合剂中拔出右脚,踩在水泥地上。其他人也从还没完全分解的粘合剂中脱离。总而言之,已经没有时间了。
强行脱离让提塞恩等人的腿负伤了。剑士举起魔杖长刀。
“梅肯克劳德大哥带着露露和夏贝阿向前逃走了。”
面对新出现的蛙群,提塞恩的刀锋伸出红色数列之刃。
“这些家伙我们勉强能解决,之后就交给你们了哦”
提塞恩提着长刀,用流血的双腿奔驰。后面跟着受伤的达鲁卡兹和皮莉卡娅。
我和吉吉那交换着弹仓沉默地前进。冲在前面的提塞恩挥舞数列刀,一击横断了道路。我背后传来蛙被斩断的声音。白色的蒸气从背后迫近过来。
快点快点。我和吉吉那奔跑起来。前面的小巷路上有血点,还有死斗的痕迹。
两人追着血痕奔跑着,
奥皮奥已经准备好了在有护卫的情况下杀死露露。首先是用雷击和地雷让我们停下脚步。之后是从正面的让蛙们引开护卫的主力,让露露逃走。之后再用蛙逐渐削弱被分割的护卫们。
“很精准地刺到了护卫方的弱点。”
奔跑的吉吉那说。
奥皮奥让爆炸蛙袭击我们,让带强酸或毒等不会发出声音的蛙袭击保护露露的本队。因为不知道蛙的总数,所以我们不得不在每一场战斗都投入能确保获胜的战斗力。
在我们这边的战斗力基本都被分割之后,奥皮奥再和主力一起袭击露露。在袭击侧的优势和数量差距之下,已经陷入了只有梅肯克劳德一人在保护露露和夏贝阿的状态。
“失态了。被粘着女性歌手的变态这种印象给牵着鼻子走了。”
奔跑着,我表达出自己痛苦的悔意。这种印象对把握对方的整体形象是必要的,但奥皮奥的力量和战术都超过了我的想象。对方或许是能超越我预想的对手,这种预想也是必要的。
“现在重要的是速度。”
吉吉那的脚步更快了,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加速跑到了前面。就算以我的高速也追不上他,所以我只能跟在吉吉那背后。
吉吉那在小巷中直角拐弯,我也跟着拐弯。小巷中是破裂的蛙皮与被粘合剂粘住的路面。他为了捕获露露操纵了不少的蛙。
先行的吉吉那和追随在后面的我不知多少次拐弯,前进,前方传来爆炸声,然后是水声。惨叫和怒号。
我和吉吉那更快地奔跑起来。
吉吉那穿过道路,之后我也穿了过来。
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用脚猛踩在路面上紧急停下脚步。
前方是露露的背影。夏贝阿走过庇护下的露露的身旁,一边用目光示意她没事的,一边举着魔杖剑前进。
他来到最前方的梅肯克劳德身旁。梅肯克劳德魔杖剑中生成的水流刀已经在周围展开,但他西装的肩部和袖子满是烧焦的痕迹和孔洞。流血。他是为了保护背后的两人才受了伤。
代表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正前方。
大楼的底部,站立着一个巨大的圆形人影。那就是影像中的奥皮奥的身影。
他右手如同蠕虫般肥大的手指颤抖着,握着魔杖枪的枪柄。枪尖上描绘着构成化学钢成系第四阶位“对物重长炮”的长而粗的组成式。那是超越通常狙击咒式、能以音速的三倍速发射大型12.73厘米子弹的死亡咒式。
凶恶咒式的光从下方照亮了奥皮奥的圆脸。脸中央嵌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那是缺乏共情与同情的无机质的双眼。瞳孔望着前方的露露,鲜红的、嘟起的嘴唇正蠕动着,因为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立即集中精力倾听起来。
“我必须要亲手夺回露露。”
我和吉吉那用魔杖剑与屠龙刀尖指着奥皮奥,同时向一旁移动。用眼神示意梅肯克劳德。高速且攻击力最强的吉吉那、和远程攻击力最高的我走上前去。梅肯克劳德慢慢地带着露露和夏贝阿后退。最优先的是露露的安全,那么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
“我从很久之前就想问了啊,为什么你们这种货色还没去医院?”
我一边上前一边问道。用对话争取时间,寻找能一口气逃走的机会。奥皮奥做梦般的双眼没有搭理我,而是一直看着露露。
“露露在视频里对我求救了。所以我必须赶紧来救她。必须杀了她。必须赶紧成为我的东西赶紧赶紧……”
奥皮奥终于用普通的音量说道,举起魔杖枪,枪尖指着露露。我和吉吉那赶紧插进射线和露露之间。
一会说要取回她,一会又说要杀了她,奥皮奥已经被囚禁在自己的妄想世界里了,我擅长的话术没法争取什么事件。
“露呜呜呜露呜呜呜呜uuu!!”
就像被弹起来了一样,奥皮奥开始前进。他的行动太过突然也让人无法预测。
对物狙击咒式从巨汉回旋的枪尖发动。吉吉那倾斜屠龙刀将其挡了下来。刀表面散落着火花和金属碰撞声,子弹偏移了。我放出的“矛枪射”之枪击中了奥皮奥的左肩、胸口、腹部和大腿。标枪被折断、弹开了。
奥皮奥巨大的身体摇晃着,前进过来。被钢枪击中的地方,破烂的衣服下面露出了装甲。他虽然是个变态,但并不傻。高体重加上重装甲是能受得住低火力咒式的。
配合着奥皮奥的飞奔,我们和缩短着与他之间的距离。我想让他和露露拉开距离。
各色的蛙群从左右出现。一共九只。奥皮奥左右看了看,突然停下了脚步。
蛙们无视了奥皮奥一般继续前进。得到了防护壁,奥皮奥再次前进过来,我和吉吉那向蛙的数量较少的右侧移动,和他缩短距离。
不管有多少才能或是自学成才,几乎没有进攻性咒式士经验的奥皮奥都不会有人选来练习前卫系的剑术和体术。可是,左右袭来的青蛙们替他负担了前卫的工作。
“虽然奥皮奥是头脑子糊涂又粗暴的蠢猪,加上爆炸蛙集团可是能匹敌一个进攻性咒式士事务所了哦。”
“遗憾。”
对着弹跳起来的白蛙,吉吉那的屠龙刀水平一闪。弹起的蛙粘液。腈基丙烯酸酯粘合剂逐渐黏住吉吉那的屠龙刀、右臂和脚下。预料到这种状况的我横向挥动魔杖剑,用丙酮泼了吉吉那一身,瞬间粘合剂解除。
之后进一步将咒式组成完毕的剑刃旋转,向前刺出。“爆炸吼”发动。在前卫青蛙们面前,TNT爆炸。喷出的酸与毒液被向后吹飞。
我向左翻滚。切开热浪与爆风的超音速子弹从我身旁疾驰而过,贯穿背后车辆的侧腹部,击中了大楼的墙面。带着露露和夏贝阿的梅肯克劳德的进路被挡住了。
爆炸蛙和对物狙击咒式配合起来的话就麻烦了。
结束翻滚的我将魔杖剑朝前,蛙们从白烟间穿了出来。被泼了瞬间粘合剂的吉吉那也强行冲上前去。
黄色青蛙弹跳起来,膨胀。我反射性的用“斥盾”防御,爆炸。墙壁左右漏出爆炸和闪光,迂回过来的冲击波震动着我的脏腑。左右的大楼上落下玻璃的碎片。
因为只是疑似生命,青蛙们毫不惜命地跳着迫近我们。我上前迎击爆炸。途中奥皮奥的狙击朝我们袭来,但被看穿了对方行动的吉吉那用屠龙刀弹开了。
或许是奥皮奥的实战经验不足的缘故,他并没有和蛙群进行配合。那就一口气压过去。
上空。大楼上有什么影子。白色的蛙。原来是在上面准备了伏兵。
白色的蛙从大楼的屋顶上跳了下来。转身。矛枪射对着以背后的露露为目标的抛物线连射。前方的蛙撞在了我的身上。我浑身粘液地向后翻滚。钢枪顺势飞行,上面插着白色的青蛙。
剑刃翻转,刺进撞在我身上的白蛙的大脑。绿色血液喷出。是催泪瓦斯。蛙的颜色和白色有些微妙区别,但我却没分辨出来。是蛙身体的组成和颜色在不停的变化。
我一脚踢在死蛙的头部,把蛙的尸体踢到远处。用左衣袖塞住眼睛和嘴巴向一侧翻滚,看向后方。飞跃过我的白蛙着地,弹跳着。前方站着一脸害怕的露露。夏贝阿正用身体保护着她。
梅肯克劳德旋转魔杖剑,水流描绘出大螺旋。水流刀伸长,立在露露面前。超高压的水流刀是用来阻止蛙爆炸最合适的防御。
目光移向左侧,奥皮奥与吉吉那刀刃重合。每次吉吉那挥动屠龙刀,壮汉奥皮奥的枪就被弹起来一次。在谈技术之前,腕力就差得太远了。
屠龙刀重重挥下。就算用枪接住了攻击,奥皮奥还是向后飞去,后背狠狠撞在车上,嘴里跳出鲜血。随着强化树脂的碎片,奥皮奥从腰开始掉了下去。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水泥地上的奥皮奥握着枪缩了起来。
“已经不想打了啊啊啊啊啊!!”
只是被打到车上就让壮汉失去了战意。
我没有犹豫,开始用魔杖剑组成标枪咒式。吉吉那抽回屠龙刀,摆出突击姿态。就算奥皮奥缩着身体边哭边求饶,他也还是没停下周围的蛙群。这么来看只是假装失去战意罢了。
“奥皮奥,你输了。让蛙停下!”
我在斩断粘合蛙的同时向后跃去。液体落在大地上弹起,逐渐变得浑浊、坚硬。蛙们还在进行着正确的突袭,只能断定奥皮奥的软弱只是演技。
前方,染满自己鲜血奥皮奥伸出肥大的左手。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指尖,梅肯克劳德与夏贝阿之间。那只手寻求的是露露·琉。
“露露!”
奥皮奥从嘴角吐着鲜血喊叫着。他的枪刺进了路面,伸直膝盖,站了起来。
“和我在一起吧。过平静的生活。”
听到奥皮奥的哭喊,梅肯克劳德背后露露的肩膀弹了起来。她穿过站在前方的梅肯克劳德和夏贝阿,走上前来。
露露碧蓝的双眼里燃烧着超新星般的火焰,柳叶眉高高地扬起。那是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愤怒。在战场的风中,狮子鬃毛一般的红茶色头发飘扬着。
“你又知道什么”
露露冰冷的声音化作冲击波打击着奥皮奥。
双手握枪的奥皮奥后退了,巨大的身体就那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圆脸的中央,眼睛和鼻子扭歪着。原本细小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了。
随着奥皮奥的僵硬,周围残余的蛙也停止了行动,而是在原地身体起伏,等待之后的命令。
“因为,露露是我的东西”奥皮奥突出的双唇自言自语着,“应该放弃那什么无所谓的歌,呆在我身边。”
“别把歌唱从我这里夺走。”
露露在愤怒的同时,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发出了悲痛的声音。
“如果你想要的是空虚的泥偶一般无法歌唱的我,又为什么听我的歌呢?”
面对歌手冷彻的声音,奥皮奥大张着嘴,圆眼睛表现出他完全不理解露露的话。
对奥皮奥来说,露露甚至不是女人,不过是一具女体而已。就算看到露露与她倾注了心血的舞台表演,就算在音乐素子中听到歌与歌词,男人也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奥皮奥至今为止无法理解任何人也无法触碰任何人,从今以后也做不到。他与外界接触的手段就只有买卖与暴力。虽然是个凶恶的罪犯,但如果把他看做是紧闭在巨大的身体牢狱中的囚犯,也有几分可怜。
露露继续踏出一步。
“我不会屈服与威胁信和暴力的!绝对要出席埃里德纳音乐祭,歌唱!”
听到露露的喊声,奥皮奥也歪起了垂下的头。松弛的脸上露出打心底的疑惑。他张开了双唇。
“威胁信?”
奥皮奥的双唇编织出了自然的疑问声。
我心中也产生了违和感。奥皮奥操纵蛙的战术很漂亮,但却是个没脑子的粗暴犯。有什么不对。我保持用剑指着他的姿势,再次问道。
“不是你寄来的威胁信吗?”
“哈?”
奥皮奥看着我,也盯着吉吉那与梅肯克劳德。壮汉把枪刺在地上,伸直了膝盖。
“如果寄了威胁信,露露就会警惕,我就没法去迎接她了。为什么要做这种奇怪的事?”
奥皮奥的装甲间喷着鲜血,同时魔杖枪开始编织咒式。吉吉那再次进入临战姿态,梅肯克劳德也摆好战斗架势。
虽然搞不懂事态,但这个变态还是没有放弃露露。奥皮奥再次开始编织巨大的狙击咒式。周围的青蛙们也再次开始弹跳起来。
背后传来一声悲鸣。我慌忙转过身去,夏贝阿已经被打飞到了一旁。露露正沿着大楼的墙面急速上升,腰上卷着粘液带,被拉了上去。
梅肯克劳德对着露露放出水流带。跳下来的蛙用身体挡住水流带,破碎,把瞬间粘合剂撒向周围。我的“矛枪射”生成的钢枪击中吊着露露的粘液,粘液没有被钢枪刺破,而是恢复了原状、把钢枪缠在了里面。露露悲鸣着逐渐上升。
银光。跳跃的吉吉那挥下了屠龙刀。剑舞士切断了吊着露露的粘液带,划过空中,在对面的大楼墙面上着地。
上空垂下的新粘液带将被切断的粘液带卷了起来,连接在一起。吉吉那再次跳跃转身,落下的黄色蛙炸裂。
吉吉那缠着爆炸的烟尘,纵向旋转着落下,在我身旁着地。两人的眼睛都仰望着捕获了露露的带子。
被吊了上去的露露到达了一栋八层高大楼的屋顶。站在上面的高大人影把歌姬提了上去,放在地上。就算屋顶上的露露奋力挣扎,拘束带也没有松弛半分。
背对着太阳的男子正俯视着站在大楼底部道路上的我们。
高大的身材。修剪的极短的黑发。从额头到鼻梁的红色手印刺青。东方二十三诸国家联合系的,精悍且美丽的一张脸。
健壮的手腕握着魔杖剑,剑锋浮现着黄色的组成式。恐怕那就是操纵蛙们的咒式。
“是二人组、吗?”
我仰望着上空,下意识地发出懊悔的独语。因为奥皮奥的精神问题如此严重,所以没能考虑到他和某人联手的情况。
奥皮奥和刺青男互相掩护,诱导了我们,最后漂亮地拐走了露露。
另一方面值得注意的是,不仅能操纵狙击、地雷这种高度的化学钢成与炼成系咒式,还兼备追尾式蛙这种高度的生体系咒式,完全是位超高位咒式士。本来,送来威胁信的人就用了复数人称,在我回忆起这点的时候一声重低音。
我的身体和剑一起再次转向声源的方向。奥皮奥正沿着大楼的墙面快速上升,是被正朝着屋顶回收的绳索卷上去的。
咒式攻击是可能的,我毫不迷茫地转向露露的方向。一旁的吉吉那也瞬间展开“黑翼翅”的双翼用“空轮龟”喷射压缩空气。吉吉那抓住我的领口,开始垂直上升。脚下,大地上的梅肯克劳德庇护着夏贝阿后退。他把夺回露露的任务交给了吉吉那和我。
往上一看,刺青男已经退向大楼的深处。高速飞翔的吉吉那和我的双脚在屋顶上着地。
屋顶上,之前到达屋顶的奥皮奥正拄着枪站着。前方是被从粘液带中解放出来的露露和,站立的刺青男。奥皮奥把粗壮的脖子转向男子。
“你的蛙咒式帮大忙了哟。一开始我还很害怕,但知道这东西不会害我之后就明白了,你和我有一样的目的,和我想的一样。”
奥皮奥对男子扭曲了一下脸部肌肉,应该是试图露出讨好的笑容。
“那个,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谢谢你救了露露、”
就算奥皮奥发问,刺青男也依旧一动不动。我和吉吉那的剑刃也静止着。
从言行来看,奥皮奥和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也不是共犯。虽然不了解情况,我和吉吉那依旧一点点地缩短和他们的距离,寻找夺回露露的机会。
奥皮奥放开魔杖枪,走上前去。以魔杖枪倒在地上的声音为背景,巨汉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手掌末端,蠕虫般的十根手指蠢动着。
手指前是倒在地上的露露。恶寒贯穿了我的后背,我和吉吉那奔驰起来。
蛙从眼前的大楼与大楼间喷出。黄色与绿色。吉吉那用屠龙刀一刀两断。同时我的“斥盾”生成防壁。蛙破裂的同时发出巨响与闪光。防壁被冲击推后,爆风和硫酸的蒸气在防壁的左右流动。
抛弃了冒着蒸气的防壁,我和吉吉那分开白烟前进。
前方的屋顶上,是抓着露露的奥皮奥与另一名战立的男子。
“露露不要发出歌呀我的坏话之类的杂音,沉默着就好。一直沉默就好。”
抓住露露脖颈的奥皮奥露出快乐的目光,突出的唇边流出涎水。露露的脸涨的通红,但因为壮汉进攻性咒式士的拘束而动弹不得。奥皮奥逐渐加大力气勒着露露的脖子。很快露露就会窒息,然后颈骨被折断。
我和吉吉那在大楼上奔跑。大楼的反方向有什么在动。登上来的提塞恩等人也和我们呈夹击之势突进。
“好冷”
奥皮奥的唇边,随着话语吐出鲜红。扭曲的脸上,双眼向下望去。自己口中流出的鲜血已经流到了厚厚的胸肌上。通过胸部中央出现了剑刃的尖这件事,他终于露出了意识到什么的表情。
我和吉吉那、提塞恩等人的脚步也慌忙停止。就像奥皮奥搞不懂情况一样,我们也搞不懂。
“哎?”
奥皮奥发出疑惑的声音,同时,贯穿他心脏的刀尖上滴下了鲜血。奥皮奥苍白的圆脸终于明白了。剑刃连接着背后。那里站着一个手握刀柄的人影。
“为什、么?不是、伙伴?”
疑问从奥皮奥口中零落。
“我可不是变态的伙伴。”
背后的美丽刺青男子终于说话了。
“我有事要问这个女人,别碍事。”
男人旋转剑刃。奥皮奥的心脏被挖开,机能停止。奥皮奥巨大的身躯扭转着,倒向前方。他的双手离开了露露的喉咙,巨体躺下了。
露露激烈地咳嗽这,双手向后方垂下。她拼命地呼吸着,贪求着氧气。
朝右躺着的奥皮奥巨大的身躯下摊开血泊。男人把插在奥皮奥背后的剑刃拔了出来。
魔杖剑挥动鲜血飞舞。携带剑刃的男子俯视着奥皮奥的尸体。脸部鲜红的手印刺青之间,是一双冰一般毫无感情的栗色眼睛。
男人旋转剑刃,魔杖剑尖指向露露。露露已经把手伏在地上,抬起了腰。
“在变态奥皮奥之后,又轮到变态刺青男登场了?”
露露强势地反问。
“我不是变态。只是想让你把‘巴芙姆拉’还回来。”
“巴芙姆拉……?”
听到男人的话语,露露僵住了。露露的震惊是因为搞不明白状况,而我终于理解了。
“送来威胁信的,是那个男人。”
我魔杖剑的剑锋指向男人。吉吉那也把屠龙刀举在眼前。这里必须用上这一招。
“而且看那一张贴了红手印的脸,不是变态不可能吧。”
“你说什么!”
在男人听到我的话,把头转向我们这边的瞬间,露露开始朝反方向飞奔起来。
男人啧了一声开始追赶露露,金属落在他伸出的手前。一瞬便和他拉进了距离的吉吉那用屠龙刀打碎了大楼的屋顶,烟幕。剑舞士踏入原地,随着白烟横扫一闪。
金属声和火花。在白烟开始散去的同时,男人用魔杖剑阻挡着屠龙刀的追击,吉吉那与刺青男放出的刀刃如同毒蛇般彼此缠绕,分离。
男人向后跳跃着地。我追击放出的“矛枪射”的钢枪也旋转着被他弹开了。钢枪四处散落,男人停下了脚步。
我的左手接住了逃过来的露露。露露脸上虽然还有几分恐惧,但这个之后再说。我把歌手推向身后,交换弹仓。
理所当然地,已经让夏贝阿去避难的梅肯克劳德和从旁出现的德琉辛一起,庇护着露露后退。无需说明,两人就做了必要的事情。
“把‘巴芙姆拉’还来!”
男人试图冲上前去,但右侧伸出了鲜红的光刃。提塞恩的数列刀贯穿了屋顶的水泥。但就连从右斜后方的地上射出的数列刀也被男人旋转的刀刃挡住了。
同时他的左手弹起。丢出的短剑被利普金举起的大斧弹开。里面混着封咒榴弹。闪光。随着爆炸声发动的小规模爆炸咒式,被利普金举起大盾成功防御。德尔顿从盾牌一侧刺出魔杖枪,回了一记“矛枪射”。
白烟间,刺青男挥动魔杖剑击落标枪。后退到我的位置的吉吉那也将屠龙刀举在眼前。
我们这边的奇袭完全被挡住了。奥皮奥缺乏实战经验,脑袋又不好使,但这个蛙使却是个实力派。单纯从能制造出这么多疑似生命并且控制它们来说,他就是一流的咒式士。
美貌的男子旋转魔杖剑,伴随着粘液的声音,屋顶的排气口、屋顶的阴影里出现了只有大嘴的白蛙们。就连供水塔上面都有。白蛙在原地弹跳着。
以剑为镜确认了背后的情况之后,保护着露露的梅肯克劳德停了下来。前方还有蛙。
我和吉吉那、梅肯克劳德等人本来打算夹击对手,却被对方反过来包围了。
“来吧,把‘巴芙姆拉’还回来吧。”
男人把露露称作巴芙姆拉,意味不明。如果他是把自己的朋友、恋人或者家人和露露重合的话,那就是个比奥皮奥还异常的家伙。
“真实如何都无所谓”男人抽回魔杖剑摆出战斗架势,“埃里德纳的进攻性咒式士们,尽情抵抗然后死去吧。”
刺青男发出磐石般自信的话语,开始靠近过来。蛙们也弹跳着匍匐着,逐渐缩小屋顶上的包围网。
“管他呢,蠢货!”
我向右转身,释放“爆炸吼”,把右侧的供水塔和毒蛙一同爆破。
在爆风、水和水蒸气呼啸的一团中,吉吉那朝蛙的数量最少的左侧飞驰。屠龙刀挥舞,将堵塞前路的白蛙两断。就算沐浴在喷出的粘合剂中,他也依然不断突破。我一边用丙酮让粘合剂无效化,一边追在吉吉那背后。
梅肯克劳德与德琉辛等人保护着露露跟着我们身后。提塞恩与德尔顿等人一边保护着队列的末尾一边奔跑。
迟了一瞬,刺青男也让蛙们发动了追击。他没想到我们会一句话不说就能彼此配合,才会慢了一步。
打倒变态不是我们的任务,交给其他进攻性咒式士或者警察就好。现在最大的目的是保护露露的安全。
屠龙刀如风暴一般挥舞,吉吉那为我们切出一条退路。蛙们被横纵切断,洒落着粘合剂的体液。刺青男如果也想杀露露的话一开始就动手了。现在他也较多使用粘合剂蛙而不是爆炸物和强酸,目的是捕获。
就算刺青男准备的多么充足,还利用了奥皮奥的暴走,我们都能有胜算切开退路。
吉吉那继续奔跑,我的脸和右手朝向后方,对着追过来的蛙发动“绯龙七炮”。红莲的汽油弹火焰朝蛙们放射,。蛙们的身体在火焰漩涡内部扭成了麻花。
蛙们试图灭火,在屋顶上打滚,但油脂燃烧的火焰黏在身上就灭不掉。添加了石脑油和铝的汽油弹,温度可以超过一千度。
蛙们滑溜的皮肤在火焰中被烧掉之后,蛙的身体破裂,内部的粘合剂着火,让火烧的更旺。之后的蛙们都被火焰障壁给隔断了。
我抓住在一旁前进的露露的手,和她一同在屋顶上奔跑。有几个身影追了过来,我侧目确认。
蛙们绕过了屋顶上的火焰追了上来。
利普金与利多里在我面前排起大盾,挡住跳过来的蛙。我和露露在大楼的为屋顶上奔跑。
前方吉吉那与提塞恩斩断了蛙的身体。粘合剂喷了出来,但被轻松躲开。
我和露露在屋顶上切开的道路上奔跑。我的脚踩在灰色的地板上,但那不是坚硬的水泥,而是软体,一阵恶寒。
我往地上一看,一只灰色的、薄薄的蛙伸长着。在我意识到粘合剂蛙们不过是诱饵的瞬间,灰色的蛙破裂。从蛙的皮之间,向四面八方喷射出钢铁。我试图用魔杖剑作盾,但还是被钢环拘束了起来。但是,已经被我用左手推开的露露并没有被卷进去,而是滚向了前方。
我用魔杖剑切断钢铁的拘束,在火花与钢之间疾跑。刺青男想要活捉露露,正因如此我才没死。
露露在奔跑的我前方翻滚。她用左手撑地想站起来,上身倾斜。
露露的身体向大楼的对面倒了下去。没有组成咒式的时间了,奔跑着的我向前飞扑,在滑动的同时伸出左手。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露露伸出右手。
我伸出的左手握住的是,空气。难道我要害得露露坠楼而死了吗?寒气和恐惧贯穿了我的脊背。
我的脸也滑到了大楼的边缘。前方呈倾斜状,露露顺着玻璃窗形成的坡道滑了下去。虽然避免了瞬间坠落死亡的结局,但坡道前方依旧是地狱。
我顺势从大楼的倾斜处滑了下去。就算露露试图用双脚阻止滑落,也依旧在玻璃面上加速滑去。
只通过滑落,我是追不上先落下去的露露的。我转过身去,脚朝坡下,手按住玻璃面,用反动力站了起来,在倾斜的坡上奔跑起来。我提升速度在坡上全力奔跑,就算身体前倾就会坠落的恶寒涌了上来,但谁管它啊。
我与逐渐滑落的露露并肩。就算弯腰伸出左手也没能抓住她的右手。我重整歪斜的姿势,继续在坡上飞奔。然后再次弯腰,抓住了露露的右手。我将她拉到身旁,露露也已经站了起来,脚落在玻璃斜面上。两人冲下了斜坡。
倾斜的终点映入眼帘。我看到了把道路夹在中间的,前方的大楼,虽然比斜坡要低,但目算两者之间也有超过六米的距离。一旁的露露侧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就算有在斜坡上的加速度,一般女性能跨过去吗?
“要飞了!”
“我不觉得能行”
“只能上了,交给我吧!”
随着我的叫喊,露露从坡道的终点起跳。和她手拉手的我也跳了起来。失重感。下方是道路和车,还有行人仰望的脸。
一旁,跳出去的露露因为跳跃力不足开始坠落。我抬起抓着露露的右手,同时用魔杖剑发动“合轴索”的咒式,绳索从剑锋伸了出去。
末端的钩子勾住了对面大楼上的供水塔。我收回右手,拉长魔杖剑尖上的绳子,争取对空距离。
我抱着露露在空中舞动,脚踏上大楼的边缘。我们大楼的屋顶上翻滚起来。在翻滚的终点,我撑住左手,站了起来。
我转过身去,举起魔杖剑发动了“爆炸吼”。从大楼的末端爬上来的蛙们被爆炸一起击飞了。
残存的三只蛙穿过了爆烟。我刚要再次编织“爆炸吼”,一个箭一般的人影就从蛙们的中央穿过。吉吉那飞了过来,旋转屠龙刀。
吉吉那在我面前着地,脚后跟摩擦着大楼的屋顶。背后的空中是被纵横斩断的蛙们,描绘着抛物线落向大楼之间的深谷。
从我身旁滑过去的吉吉那停下脚步,转身。刺青男从右侧迫近过来,挥下剑刃。吉吉那用屠龙刀挡住,火花和巨响四散。吉吉那和刺青男彼此因为对方的一击的反动力而后退。
我一边把露露保护在背后,一边速射“矛枪射”。刺青男面前飞出的影子,用身体挡住了钢枪。枪冒着蒸气,和半透明的褐色蛙一起落下。生体生成系第二阶位“松留脂”咒式生成的、以松香为主要成分的高温植物油这一拥有超强粘性的蛙,让枪在自己身体内部静止了。
既然如此,我发动了无法回避的“绯龙七炮”。七条汽油弹火焰发射,在途中汇合为一,化作炎龙向男人袭去。
这次是黑褐色的蛙从男人左侧跳了出来,与汽油弹火焰相撞,破裂。大量的泡沫弹了出来,和炎蛇相撞。火焰基本没有燃烧开来,而是在泡沫之间逐渐弱化横在大楼上。化学炼成系第三阶位“泡镇火”咒式生成的、在蛋白泡灭火剂里添加了氟素表面活性剂的泡沫,甚至连汽油弹的火焰都能包裹起来灭掉。
风刮过大楼,泡沫在屋顶上飞舞。刺青男向一侧移动,我和吉吉那也一边守护背后的露露一边和他拉开距离。
悲鸣声。回过头去,刚刚还在背后的露露的身体正被一根棕绿相间的长带束缚着。荆棘被拉扯,露露的身体飞向空中。我挥出的剑刃没能砍到荆棘。刺青男的蛙们试图袭击荆棘,也被弹开了。
露露被直线拉向空中。我压下疑问,追逐露露奔跑起来。刺青男也啧了一声跑起来。各色的蛙们跟在他的身后。
捆绑着露露的荆棘逐渐向屋顶的排气口上收束。
“这边也找这个女人有事呢”
灰色西装。细长的手脚。白手套与皮靴。蓝色领带的上方,是代替头部的灰白箱子。
从表面的空洞中,轻蔑的左眼窥视着我们。
“又是复活的海帕尔秋哟♪”
站在屋顶排气口上的海帕尔秋玩笑式地进行自我介绍。他身旁,被卷在荆棘中的露露神情痛苦地躺在地上。
“为什么变态会像这样一个接一个地……”
地上的露露与悲鸣一同吐出的感叹,让拘束没有再变的更紧。追过来的我和吉吉那也慌忙停了下来。我压抑着心中对让露露受疼的海帕尔秋的憎恨。
我们举着刀剑,寻找夺回露露的机会。前方的刺青男也举起魔杖剑,蛙群们也原地跳跃着,摆出等待发射的姿势,
“你是启动童话的钥匙。和‘命运之环’一样,只需要沉默,没有说话的必要。”
我缓慢地向右移动,寻找夺回露露的机会。吉吉那也行动了起来。
大楼屋顶上,我与吉吉那、刺青男与蛙们、还有海帕尔秋与露露从奇妙的三角形的顶点上各自开始行走起来。
我们和刺青男希望露露活着,但海帕尔秋意图不明。世界之敌而且还是“舞之夜”的一角,到底找一名歌手有什么事,我完全不懂。如果他想得到露露的目的是杀害,那就太危险了。但是,只要后方的梅肯克劳德他们追上来,就能从侧面进行攻击。事态的胶着对我们有利。
“那是我的‘巴芙姆拉’。还给我。”
蛙使者还是老样子,对着海帕尔秋丢过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走上前去。之前一直争取时间的我也砸了咂嘴,行动。吉吉那也改变了路线,开始缩短距离。
我和刺青男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把头扭回前方前进。这不是合作,只是我们的想法一致而已。那就是首先要排除海帕尔秋、确保露露的性命。
海帕尔秋从换气口跳向后方,被荆棘拘束的露露也被拉向空中。
我和吉吉那、刺青男向露露的落下地点冲去。打头阵的吉吉那挥下屠龙刀,箱男抬起左手。
一声闷响。海帕尔秋接住了屠龙刀。接住了屠龙刀的超大质量,箱男膝盖弯曲,皮靴踩裂了水泥地,龟裂呈放射状展开。
“能空手接住吉吉那的屠龙刀,这是怎样的握力和体术啊。”
我无意识地低吟道,接刀的海帕尔秋的手指突然碎裂,手肘里刺出了折断的骨头,喷出鲜血。膝盖也一样受了伤。虽然体术超越了身体的极限,但他的箱子头和身体上却看不到疼痛的征兆。
两者行动。吉吉那手中的屠龙刀向左落下,海帕尔秋在飞跃屠龙刀的同时右脚横扫。吉吉那的左臂接住了踢击,一声钝响。海帕尔秋的胫骨骨折,但接住这一招超打击的剑舞士表情却更为痛苦。
吉吉那的屠龙刀原路返回,将箱男击落在大地上。头朝下的箱子男用手着地,弹起。
刺青男用横劈的一闪插入了两者之间。海帕尔秋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回避。吉吉那的突刺插入战局。海帕尔秋在空中叠起双脚,从箱子下面深吸一口气,身体和西装一起膨胀起来,吐出,海帕尔秋的身体一瞬滞空。
吉吉那的屠龙刀切开了海帕尔秋身下的空间。箱男踩在伸出的屠龙刀和魔杖剑锋上,再次喷出一口气跳了起来。
吉吉那和刺青男的刀剑因为反动力后退了。着地的箱男全身、手脚都喷着鲜血,与运送露露的荆波一同继续向后跳跃。
“鬼来这边,朝拍手的方向来♪”
简直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海帕尔秋在头顶上拍手,跃起的双脚脚底相碰发出鸣响。我刚要追上去,前进的吉吉那脸上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虽然一直在开玩笑,但箱男的体术实在太过异常了。虽然进攻性咒式士之中也有能够隔断自己痛觉的人物在,但也必须避免全身损伤之后的坏影响。海帕尔秋的战斗方式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是异常。
面对跳起的海帕尔秋,刺青男挥动魔杖剑。因为箱男离荆棘搬运下的露露较远,黄色的爆炸蛙群毫无顾虑地突击了上去。
面对爆炸蛙群的包围网,海帕尔秋挥了挥手。脚下喷出波浪般的大量荆棘,缠住弹跳的、匍匐的蛙,绞紧。蛙们痛苦地扭动着身子,连环破裂。爆炸在埃里德纳的高空交织,爆风与荆棘散落。
突进的吉吉那切开爆烟,屠龙刀斜向挥下。同时我刺出的剑刃则水平挥舞。无意识地变成在配合刺青男了,但那也无所谓。就算不明白他复活的秘密,只要分解他的身体就能让他停下来。
屠龙刀与魔杖剑的圆弧化作交叉的银白残像。应该切到了才对,但没有任何切到的手感刀刃就穿了出来。
在我眼前,倒立的海帕尔秋平静地左右摊开了细长的双腿。
为什么,在特大的问号出现的瞬间,他的右脚踢向吉吉那防御的左臂,左脚则擦过了我的左臂。吉吉那和歪斜的刀一起向旁边滚动,我则被踢飞向后方。
“哎呀,遗憾♪”
我在远离海帕尔秋嘲弄声的地方着地。刚刚的攻击仅仅是擦过,就让我的左臂骨折了。我单手紧握着魔杖剑,忍耐着剧痛。不管多少次,我还是习惯不了骨折的痛苦。
在因为疼痛而闪烁的视野中,箱男正舞动般地后退着。受伤的我一边编织镇痛咒式,一边追了上去。
意味不明。我和吉吉那的刀确实先砍到了海帕尔秋,但却没有砍到的手感。箱男的肉体和衣服也没有被切开,正充满活力地逃跑着。
让攻击透过体内分子的量子透过咒式的蓝色散乱光也没有看到。肉体也没有液化。
三名进攻性咒式士追逐着海帕尔秋和被荆棘搬运的露露。
吉吉那的步伐加速。他丢下我,孤身与屠龙刀化作彗星。那裂帛的突刺是至今为止最快的一次。甚至直线向后逃亡的海帕尔秋也没有向两侧逃走的时间。
流星之刃击中箱子头的中央,巨大的剑锋从箱男背后的空间穿了出来。
吉吉那的上身在惯性的作用下向一侧歪斜,但他没有收回刀。我也一动不动。屠龙刀确实穿过了头部。
但是,海帕尔秋的双手从两侧抓住了自己的头部,把头提了起来。屠龙刀从箱子和脖子之间的空间穿了过去。
“竟然让头身分离来回避……”
我下意识地自言自语。箱男的后方,被荆棘囚禁的露露大张着嘴看入迷了。
猜谜活动的第二问的答案,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是通过瞬间的人体切断,将之前那次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回避变为可能的。
吉吉那抽回刀的同时,海帕尔秋把抓在手里的箱子头放下连接在脖子上。他的脚的胸前交叠,伸长。两发炮弹般刺出的皮靴。吉吉那用屠龙刀做盾挡住,发出一声不得了的巨响。
体重有大型摩托一般的吉吉那被击飞,向后旋转。我为了掩护放出“矛枪射”。双膝碎裂的海帕尔秋停下了追击,上身向一侧歪倒躲开了钢枪。右手旋转。就那样用左手倒立起来,横向旋转。让人烦躁的动作,身体实在太灵活了。
屠龙刀刺进水泥地。以刀柄为支点,在空中旋转的吉吉那着地,靠着刀刃与地面的摩擦减速、静止了下来。
前方,海帕尔秋停下了水平旋转。右手握着我放出的钢枪中的三支。
“那还给你”
手套一闪,把枪丢了回来。我们用屠龙刀和魔杖剑击落。
海帕尔秋转过身去,乘上了运送露露的荆波。我和吉吉那、刺青男继续追逐,但荆波的速度就像退潮一样快。
两人来到屋顶的角落,飞翔。海帕尔秋在空中转身。
“那么,再见了~♪”
海帕尔秋手一挥,身旁的荆棘随着一道鲜红的闪光被切断。露露被抛向空中,长长的红茶色头发飘舞着。空中的露露因为震惊与恐惧而睁圆了眼睛。
从右侧跳过来的提塞恩用左臂接住露露,顺势在左侧的大楼上落地,滑动。青年剑士的脸上略微有一丝绯红,纯情过头了,但是一次不错的奇袭。
我和吉吉那也左拐,向左侧大楼跳去。刺青男与我们的无声协定也到此消失了,他在大楼上和吉吉那刀刃相交,追了过来。
前方,抱着露露的提塞恩奔跑着。
提塞恩的前方,蜘蛛般的箱子头、转回来的海帕尔秋张开折断的双臂和双腿,堵住了提塞恩的进路。
“不~行,那是海帕尔秋的哟”
“被女人讨厌了的话,就没有下次了!”
在疾跑的同时,提塞恩挥动魔杖长刀。鲜红的刀刃斩断了海帕尔秋的身体。漂亮的拔刀斩。
但是,断面却没有流血。被切开的海帕尔秋的下半身依旧奔跑着,右膝掠过提塞恩的下巴。旋转的上半身伸出手,抓住露露的肩膀进一步向前翻滚。他的上半身一边从下巴抬起的提塞恩那里夺走露露,一边落在奔跑过来的下半身上。然后继续疾驰。
“再见了~”
海帕尔秋的体术将身体的分离和组合结合在一起之后,他的动作就变得无法预测了。
下颚被击打引发脑震荡的提塞恩旋转上半身。魔杖长刀前方伸出数列刀。海帕尔秋用跳绳的要领跳开了提塞恩的执念之刃。着地,再跳起。被抱在怀里的露露的悲鸣也更高了。提塞恩保持着挥刀的姿势,因为脑震荡倒下了。
抱着露露的海帕尔秋疾驰到了大楼的边缘。我们也在继续追赶,但都被箱男跳开了。
从一侧发出的银色闪光。箱男的双臂切断。海帕尔秋在惯性的作用下倒下,同时双脚随着闪光被切断。之后头部也被切掉了。从切断的双臂中得到解放的露露扭动自己的身体,落在地上,翻滚着逃了过来。
被切断的四肢和海帕尔秋的身体、头部也滚动着,旋转的手脚和头部连接在切断面上。
滚动结束之后,海帕尔秋的手脚抓住屋顶,双手双脚扭动着痊愈了。
长长的脖子上,箱子头前后反转着。
“这是神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脖子转动,倾斜的箱子中的眼睛紧盯着前方。
落下的露露在地上翻滚,最后用手撑着抬起了上半身。
露露前方,一个人影着地。右手中,握着一个仿佛不允许海帕尔秋逃离般高速挥动的物体。长剑闪耀着蓝光。
在屋顶上间隔甚远的我与吉吉那、刺青男,还有海帕尔秋的视线,都集中在一点上。
人影在露露面前弯下腰来,伸出左手,抓住趴在地上的露露的右手,把她拉了起来。
“不得不用用粗暴的手段确保了你的安全,没事吧。”
“谢、谢谢”
‘听到钢铁般坚毅的声音,露露下意识作答了。她的双眼仰望着男人。听到听过的声音,我也抬起了眼睛。
“那么,要收拾那个变态吗?”
男人轻微挥动右手,切断了海帕尔秋的银色魔杖剑发出蓝光。咒印组成式散落着蓝色的光芒。
暗灰色的头发如同鬃毛般飘扬的男性停下脚步。一旁,露露站在原地望着男人。
狼一般的目光。闪耀的铠甲与蓝白色的魔杖剑。古代的年轻将军般的外貌。被我们事务所拒绝的男人,再次出现在了我们眼前。那就是自称吉奥卢后继者的,弗洛兹威尔。
弗洛兹威尔的背后站立着人影。
“那是敌人吗?”
黑西装与魔杖剑。长发的中年男站在弗洛兹威尔右侧。
左侧,身穿红色多层铠甲戴着头盔、手持盾牌的机剑士沉默地走了过来。群狼般的咒式士们跟上了弗洛兹威尔。
“没想到,事务所结成之后的第一战就是世界之敌之一。”
担着大斧的秃头重机斧士是一名壮汉。脸上戴着骷髅面具。极度凶恶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以海帕尔秋为对手,对我们来说不是正好嘛~”
身着晚礼服,魔杖枪中寄宿着紫电的奇枪士走了过来。
背后是头戴斗笠手握锡杖的蛊虫士。西装长发剑士。身上装饰着鲜花与蔓藤的双树剑士等,各色装扮的男女。
二十八名进攻性咒式士各自随意地叫唤着,跟着弗洛兹威尔在屋顶上前进。在被我们事务所拒绝的人以外,又增加了不少人。
因为进攻性咒式士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战死沙场,所以很注意装扮。但是,追随弗洛兹威尔的这一群人已经接近化妆游行了。
“那可很麻烦哦。”
吉吉那自言自语道。
“全身盔甲的是苦痛的扎颇罗斯克,大斧戴骷髅面具的是斩首人索达。拿枪的那个人是穿刺的魔女约尔姆。”
吉吉那一个个说出了埃里德纳进攻性咒式士们的名字。刀刃般锋利的眼瞳注视着弗洛兹威尔右侧。
“右边那个穿黑西装的是银剑格拉克厉吗。”
吉吉那的声音里蕴含着惊讶的成分。
“虽然堕落了,但好歹也是传承了哈利埃斯流的正统剑士,也跟从了那家伙?”
我也明白了追随弗洛兹威尔的这一群人的真实身份。
“其他的是凶恶罪犯、前悬赏犯、因为过于热爱杀人而被黑社会赶出来的杀手、炸死了友军的前军人们吗?”
跟在弗洛兹威尔左右、背后的、头盔与斗笠之下的,是并排在一起的锐利或热情的目光。和弗洛兹威尔一派相似的团体,我是知道的。
“真像啊。”
吉吉那下意识嘟囔。
“和潘海玛社”我咬紧嘴唇,“还有吉奥卢事务所。”
吉奥卢曾经聚集了普通咒式士事务所落选的家伙。而潘海玛,则聚集了前科犯、犯罪者或杀手。
弗洛兹威尔把被咒式士事务所或黑社会放逐的进攻性咒式士召集起来,创造了自己的一派。而且那仅仅在一天之内,就结成了一所规模接近三十人的事务所。
弗洛兹威尔一抬手,后续的化妆游行也就停下了脚步,抱怨、怒骂与闲聊的声音也一瞬间安静下来。货真价实的统率力。而且,让凶恶的家伙们闭嘴的、压倒性的实力也让我们不得不承认。
“现在弗洛兹威尔又有什么事?”
“因为夺回露露这件事还没有委托给任何人,所以我们就试着出手了。”
弗洛兹威尔摊开双手,寄宿在右手中的魔杖剑一挥,机械臂就带着蓝色的火花从铠甲背后伸了出来。八根手腕的顶端是一枚银色的圆盘。
吉吉那站在我面前。提塞恩、梅肯克劳德与德琉辛也集合过来。德尔顿、利普金与利多里在两侧举起武器。还能望见喵伦、达鲁卡兹和皮莉卡娅冲过来的身影。
“同伴们已经来了吗?遗憾。”
弗洛兹威尔说。狼一般的目光望着露露与夏贝阿。
“露露小姐,夏贝阿先生,从现在开始雇佣我们一党、银狼社试试看如何?”
狼一般的男子说。
“我们银狼社将从现在开始登上埃里德纳的顶点。想雇佣我们的话就只能趁现在了。”
弗洛兹威尔的侧脸上露出锐利的微笑。露露一动不动。提塞恩与德尔顿也看入迷了。虽然只是豪言壮语,但他身边有一种“如果是弗洛兹威尔说不定真的能做到”的气氛。我轻微摇了摇头,拒绝自己的幻想。
“从一旁冲出来说什么呢。”
右侧大楼的屋顶上,海帕尔秋出声了。
“又是妨碍我取回巴芙姆拉的新人吗?”
左侧大楼的广告牌前,蛙使举着魔杖剑。
弗洛兹威尔参战露露争夺战之后,三角关系就变成了四角关系。屋顶上,所有人都望着中央的露露。
但是,胜负已定。现在在这里,弗洛兹威尔与他的一派,银狼社众人才是最大战力。
海帕尔秋向后跳跃。蛙使男也开始撤退。双方同时认为,夺取露露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我和吉吉那向左移动。弗洛兹威尔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银狼社的咒式士们整齐地向右移动。
海帕尔秋,就交给想要打倒大人物来出名的弗洛兹威尔了。
虽然之前一瞬合作过,但我的判断是杀了奥皮奥的蛙男执念更强、更危险。
德尔顿与利普金、利多里负责保护露露。德琉辛举起魔杖薙刀。四人化作坚固的要塞,后退着。
确认了露露的安全,我和吉吉那疾跑起来,追着蛙使我在大楼的边缘一踢、跳跃。落在一侧大楼的屋顶。梅肯克劳德等人也跟了过来。吉吉那从广告牌上飞跃而下,破坏了电灯同时再次飞翔。我在屋顶上奔跑,再次登上大楼边缘的栏杆,飞翔。
屋顶前方,逃走的蛙使刺青男的后背映入眼帘。
男人从肋下向背后望去,确认了我们的身影。之后把脸转回前方,消失在了大楼的前方。
我与吉吉那、提塞恩等人也加快速度。大楼的前方,是一片住宅区的黑、兰、红色瓦屋顶。刺青男在前方的屋顶着地,瓦片破碎。之后马上跳起,飞向下一座屋顶的身影映入眼帘。
住宅区的小路间,行人抬头仰望着。如果用狙击让他停下,就会产生误射。吉吉那立即展开黑翼,我抓住搭档身上的皮带。
吉吉那的后背上排列着喷射口,爆炸般地喷射出压缩空气,化作从大楼屋顶向斜下方射出的一支箭。本来想和梅肯克劳德等人共同行动用数量压制他,但现在重要的是速度。
在空中飞翔的吉吉那进一步加速,向屋顶急速下落。
在屋顶上跳跃的刺青男也注意到了我们的追击,转身。面对吉吉那的屠龙刀如同猛禽般的强攻,对手用剑刃迎击。极强的冲击让屋顶崩塌了,瓦片随着爆烟一起崩落。
被吉吉那的手臂放开的我,在白烟中飞翔。在落下的同时挥动魔杖剑,掠过了刺青男的脸颊。
向一侧弹开的血液,被下方袭来的脚贯穿。在受到吉吉那斩击的同时,对方踢起了右脚。我抬起下巴回避。对方的右脚轻微擦过下巴,脑震荡。之后左脚的踢击被吉吉那的手臂挡住,沉重的声音。
在崩塌的住宅和白烟中,三者一同落下。
在巨响中,我在地板上着地。在头顶举起“斥盾”,挡住落下来的瓦片和柱子的碎片。质量连续击中举起的盾牌,冲击让我的膝盖和左臂的伤口咯吱作响。下巴被击中而导致的目眩已经恢复了。
在我的两侧,是贯穿爆烟的疾风。火花与金属声。吉吉那与刺青男在逐渐崩塌的住宅中并肩奔驰,刀剑相交。
我也举着“斥盾”,伸开膝盖前进。追逐着被切开的白烟,走入室内。
前方传来爆炸声。风。前方的墙壁被两名超剑士破坏,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我丢开盾牌奔跑起来。
到达了墙上的大洞。碎片落向屋外的道路。被瓦砾砸中的车顶扭曲着。路人露出害怕的表情挤在一起,抬头仰望着上空。
追着观众的视线,我也抬起头来。吉吉那与刺青男在空中激烈相撞,逐渐消失在前方某座高大建筑物的屋顶上。
我举起魔杖剑,发动化学炼成系第二阶位“合轴索”。网伸向前方大楼的上方,抓住边缘。我收缩咒式,身体上升,脚落在墙面上,再把绳索卷回来一点。我握着魔杖剑的手抓住屋顶的边缘,登了上去。
提塞恩与梅肯克劳德、德琉辛在我的身旁着地。
前方的大楼上,吉吉那正与刺青男对峙。背后的高架路上,电车奔驰着。
脸上贴着鲜红手印的男人收回魔杖剑弯下腰。周围颜色鲜艳的蛙们鸣叫着、跳跃着舞蹈着。在男人与蛙们的影响下,埃里德纳一片魔宴的光景。
“你是什么人。”
剑士举着屠龙刀,露出了认真的目光。面对强敌,吉吉那以战士的礼仪询问名号。男人似乎也明白了吉吉那的诚意,脸上的憎恨消失了。
“反正,你只要调查一下我这张脸上的刺青和蛙咒式,马上就知道了。”
男人自信地微笑起来。周围红与白、黄与绿色的蛙们把喇叭放在嘴边,敲着太鼓。是乐队啊。
“我名为坦古姆。”
男人说出了一个有着东方、恐怕是二十四诸国联合风格的名字。虽然我不了解出身遥远异国的进攻性咒式士,但应该是个只要搜索就会立马得出结果的高手吧。
“我总有一天会取回巴芙姆拉。”
坦古姆捻动举在前方的左手,收回后方的魔杖剑上咒印组成式发出光芒。蛙们前进。黄色和红色比较多。在捕获露露的时候粘合剂蛙比较多,但如果是为了逃走,那就能尽情使用爆炸、强酸与毒液蛙了。
吉吉那举着屠龙刀,准备迎接死斗。我也握紧魔杖剑,在脑海中描绘起对应不同蛙的不同咒式。
“走了哦哦哦哦哦哦!”
随着坦古姆的喊声,蛙们从前方跳了过来。
“是伪装”
我双脚后退,转身放出“爆炸吼”。登上背后屋顶的蛙们在TNT炸药下炸裂,散落着爆炸、强酸与毒液的体液被击飞了出去。如果论正面火力,是我这样的炼成系咒式士更强。我对他会用蛙来进行包围攻击的预判是正确的。
后续的蛙们从爆炸的白烟两侧出现。梅肯克劳德放出流水刀,德琉辛放出“爆炸吼”。发出巨响的爆炸与刀刃将后续的蛙们粉碎、切断。
我再次转身,将追击交给两人。前方的吉吉那从右向左突进,极快的奔驰吹飞了脚下屋顶的瓦片。那是“空轮龟”咒式从他的背后放出压缩空气,进行了超级加速的结果。
屠龙刀的银光从突进中闪现。前方弹起的黄色蛙的身体被斩断,之后又将绿色强酸蛙一分为二。
在飓风般奔驰的吉吉那背后,强酸弹起,被爆炸击飞。他看穿了咒式蛙从破裂到爆炸之间那微小的时间差,用速度令其无效化了。
乘着令强酸和爆风都沦为背景的超速度,吉吉那飞驰着。坦古姆呼应般向前冲去。他的刀刃收在后方,那是把一切堵在接住吉吉那的一击之后才开始的攻防战的姿势。
闪光。吉吉那放出屠龙刀。坦古姆挥下魔杖剑,刃与刃猛烈相撞。被应只是被压制的坦古姆向后被击飞了。
在空中飞舞的坦古姆手印形的刺青下,双眼因为畏惧而睁圆了。吉吉那的全力一击太过沉重而锐利了。甚至就连高大的坦古姆也没法接下。
吉吉那跳跃。屠龙刀的喙化作倾斜的雷光向坦古姆袭来。举起的魔杖剑化作银色的碎片散落。坦古姆的防御消失了,绝对无法再回避吉吉那的刀。
挥下的屠龙刀粉碎了屋檐侧与墙壁。从斜向下的白烟圆锥的顶点,吉吉那穿出。他叠起双翼在道路上着地。瓦砾与白烟迟一步落了下来。
道路上的剑舞士用不愉快的目光仰望着身后。无视了惯性的动作让坦古姆的身体被拉向后方,这才躲开了屠龙刀。
空中的坦古姆正沿着高架线急速后退。仔细一看,坦古姆的左手伸出一根带着紫电的带子,带子正连在离开的电车的末端。从电车的车窗内看到这一切的乘客们争先恐后地逃亡着。
电车最末端的屋顶扭曲了,上面坐着一只巨大的黄色蛙。没有口鼻的脸上,只有一张嘴大大地张开着。是从那张嘴里伸出的紫色长舌拉走了坦古姆。大蛙周围,各色的无脸蛙舞蹈者着、用喇叭和太鼓奏着音乐。
坦古姆手一捻动,大蛙紫色的舌头开始收缩。他描绘着螺旋轨道在空中飞过,最后在电车末端的顶部着地。
“下一次不会这样了。”
从离去的电车上宣告的坦古姆的声音很快远去了。
我渡过屋顶,停下了脚步。一旁,从下方跳跃而上的吉吉那着地,他的体重踩碎了屋顶的瓦片。
载着坦古姆的快速电车消失在了埃里德纳街道的大楼之间。等它再次从大楼间驶出的时候,上面已经没有了坦古姆与大蛙、蛙们的身影。
吉吉那旋转屠龙刀,担在肩上。
“被漂亮的摆了一道。”
“嗯。”
坦古姆身为“支配者”职业,并不只是个会用蛙咒式的强者。在他说“总有一天会取回”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逃跑的方法。而且他顺利的对付了我们的追击,让自己按照计划成功撤退了。
“能赢的时候就进攻,不利的场合就撤退。那种进攻性咒式士是最难对付的。”
在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了什么,向右转过头。
“那边看起来也结束了啊。”
连绵不断的屋顶前方,梅肯克劳德等人正移动着。中央,是被保护的露露。露露注意到了我,对我挥了挥手。
那张冷淡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喜悦。露露渡过了建筑物的屋顶上倒下来的桥,靠近我。
“没事吧?”
我问道,露露双眼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这,是首好歌。”
仔细一看,露露的耳朵里插着耳机,里面轻微地漏出女人的歌声。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果然还是有反应的,但事情已结束马上就沉浸在了音乐中。
比起觉得露露厉害,我更觉得她异常。就连过去把她评价为怪物的吉吉那,也对露露露出了震惊的目光。
“真是个好歌手,是谁来着?”
露露无视了我们无法理解的目光,把耳机取出耳朵。伸出的手的前方,站着德琉辛护卫下的夏贝阿。
苦笑着,夏贝阿从露露手里接过了耳机,把它放在耳边,倾听歌声。通过漏出的声音,我也知道歌手是谁了。
“是和你同一年出道的歌手。”
听到夏贝阿的回答,露露佩服道:“虽然是第一次听,但真是个好歌手”。甚至就连我都知道的歌手,露露却不知道,我感到震惊。恐怕她是忙于创作自己的歌和学习音乐,都没时间听歌吧。
我松了口气。瞬间疼痛袭来,无视。吉吉那也叹了口气。
我望着保护露露等人的梅肯克劳德。
“弗洛兹威尔他们呢?”
“追着海帕尔秋走了,那”
梅肯克劳德刚一开口,远处就响起了爆炸声。转头一看,前方的十层大楼上飘动着火山喷发一般的爆烟。
我启动知觉眼镜的望远功能。屋顶的白烟之间,人们站立着。
弗洛兹威尔暗灰色的头发在爆烟和大楼上的风之中飘扬。背后是外表奇异的一群人,银狼社成员的面孔。
他们站立的大楼屋顶上,供水塔倒塌、广告牌也碎了。二者之间躺着海帕尔秋的手脚和身体。
避雷针上挂着海帕尔秋的箱子头。皮肤从脖子的断面中垂下。皮肤上似乎能看到类似龙刺青的东西。并不是被切断的,而是连带着胸口的皮肤一起把头扯上去的。
避雷针从脖子的断面中刺出,尖端从箱子上的窥伺洞里穿了出来。被避雷针推出来的研究和血零落着。如果大脑被破坏了,就连海帕尔秋也无法复活了吧。
虽然海帕尔秋不是战斗型,但也是打倒了世界之敌。弗洛兹威尔和银狼社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我向同样望着弗洛兹威尔的吉吉那与梅肯克劳德等人望去,他们好像很不愉快。
弗洛兹威尔等人的战斗方式,就像野蛮人一样展示着尸体。要说的话,就是被战斗后的狂热冲昏了头脑。弗洛兹威尔与坦古姆各自的战斗方式都和我们完全不同。
“过于简单了。”
吉吉那移开了视线,分离屠龙刀收纳起来转过身去,在屋顶上行走起来。我紧接着吉吉那之后说道:
“恐怕,海帕尔秋还会再复活过来。”
所有人都理解我不详的话语。在对方不熟悉埃里德纳的地形,我们人数众多的时候我们可以胜利。但是,如果海帕尔秋几次几十次的复活的话,我们的战力就会被削弱,总有一天会被他全灭。露露也会被夺走。
只是胜利对我们来说还不够。必须阻止海帕尔秋的复活。但是,要怎么办。
来到屋顶的边缘,下方的德琉辛已经准备好了替代的车。
警察的警笛声从埃里德纳的街道上传来。之后是装甲车。那是因为最近连续的事件,警察增员的咒式特化部队。
说明情况很麻烦。但是,因为我们的立场和之前不同,所以当然不能逃。
我们等待着对警察的说明,以及在和海帕尔秋与坦古姆的战斗中破坏的建筑物与其他的赔偿金的交涉。
深蓝色的夜晚,覆盖了埃里德纳的天空。
蓝色的夜也降落在混居公寓间的小巷中,将其浸染。没有路灯的小巷很昏暗,从大楼间射来的繁华街的光彩投下一片阴影。在漫无目的地的扩建之后,小巷变得像迷宫一般复杂。
在水泥与柏油拼凑起来的道路上,可以远远地听到音乐声。旋律之间,交织着脚步声。
两个男人被近处的繁华街上零落的灯光照亮,黑影在路面上长长地延伸。
金发白脸微胖的齐伯伦系男子,还有身材高大的黑色巴哈鲁巴男子。身穿工装的齐伯伦系男子,脸上带着焦躁的表情。
“啊啊可恶,这个时期的埃里德纳吵的要死。”
音乐祭前的声音也传到了男人的耳朵里。他仿佛在逃离那声音一般向前走去。
小巷的墙上也贴上了埃里德纳音乐祭的广告。上面复印着有名歌手或演奏家的笑容。背后则是用黑影表现的、露露·琉与阿蒲的肖像。
“什么音乐啊。靠比——莎啦啦就能赚钱也忒轻松了。”
齐伯伦系的男人右手一挥,打向了墙上贴的广告。
“克里安里,搞破坏,不好。”
巴哈鲁巴系男人的口中发出了生疏的齐伯伦语发音。被称作克里安里的男人把右拳从墙上移开。贴在墙上的广告上,用黑影表现的露露的小巷扭曲了。
“可——是,虽然来到了埃里德纳,但没什么正经工作啊。”
克里安里边走边叹息。
“就算这样,我在故乡也曾经是个有水平的建材工匠啊。”
克里安里旋转右臂和肩膀缓和着疼痛,走在小巷中。
“我这是听说在埃里德纳建筑物经常坏掉,需求很大。可新建筑全都是最前沿建筑,我只能被叫去充人手。”
“你,克里安里,还算好。”
巴哈鲁巴大光国出身的男人也用生疏的泛齐伯伦语回答。
“我的国家,没有户籍。害怕我,好公司,不要我。明明修理工,必要的。”
高大的男人一边吐露烦恼一边行走。一旁的的克里安里张开手臂,想让同伴心情好一点。
“但是,哈拉德没有家人所以很轻松吧。”
听了克里安里长长的抱怨,哈拉德脸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还有其他的声音传到小巷里来。两人拐过拐角。
克里安里站住不动了。哈拉德也一样。
“那么,这里就是广告里说的地方吗?”
齐伯伦系的男人上前抬起头,巴哈鲁巴人也抬起头。
小巷尽头的墙上举着一块崭新的广告牌,上面用齐伯伦语还有其他三种语言写着“克秋西亚劳动介绍所”。
除了广告牌,墙上既没有门也没有店。
“怎么回事?”克里安里在黑暗的小巷中自言自语,“特地付了宣传费来耍人的吗?”
“大概是有钱孩子的游戏。有时候有。”
一旁,巴哈鲁巴人哈莱尔悲伤地回答。
“对我们这些为钱拼命的穷人,拍视频。在电子空间当做笑话。”
齐伯伦男人对着地面吐了口吐沫。
“干不下去了啊。什么啊,这种没道理的问题”
男人在周围张望,寻找摄像装置。
“好好,欢迎。”
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两个男人回头望去。来的路上没有任何人。墙上只有广告。远处音乐祭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只是,地面上躺着一个箱子。
“既然你们应了我的呼唤而来。”
灰白的箱子发出声音。
“就给你们一个讲道理的问题吧。”
随着海帕尔秋的声音,克里安里和哈拉德惨叫起来。两人转过身开始逃跑。
两人狠狠撞在了来时没有的墙壁上。被弹开的哈拉德用手撑在背后的地面上。克里安里也摔了个屁股墩。
两人抬起眼睛,被微弱的街灯照亮的墙面上是动物的毛皮。
继续向上看去,毛皮连接着滑嫩的肌肤。再上方是个巨大的乳房。背后是双翼。黑暗中的头部放出两道目光。
“那么,来回答古代起就向旅人提出的问题吧。”
听到海帕尔秋的声音,克里安里和哈拉德叫喊起来。




本帖最后由 煎饼摊 于 2020-5-10 17:01 编辑



*阿普改为爱普,然后把章节名变了一下。原谅我的词汇量吧(捂脸)




第五章月与日的交汇
存在于宗教或故事中的,对永恒乐园的幻想造成了最多数的杀戮。
理由是:若永恒乐园这一无限的价值存在,那么造成多少虐杀都能被其抹平。而且,要创造乐园的话,排除不符合乐园基准的人才是最快的方式。
看看那些幸福的人创造的大量小乐园就能明白。无一例外,全都是建立在牺牲与排除之上。
杰米耐·梅尔克林 《创造乐园的唯一方式》 同盟历 二十八年
我试着抬起左臂。被海帕尔秋打断的手臂已经不再痛了,尝试挥动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感觉。
“虽然当场用咒符止过疼了,但果然还是透库罗洛医生的咒式治疗更加完美。”
我笑道,透库罗洛医生点了点头。
“仅仅是增加咒式治疗人员就能让部队的持续作战能力飞跃式上升。最重要的是,不需要暗医次赞出手真是太好了。”
“我是整形外科医生,所以神经问题和疾病还是交给专家比较好。而且次赞医生是比我更加优秀的治疗者。”
上年纪的透库罗洛浅黑的脸庞说。我吃了一惊。
“那个次赞?”
“在咒式人体改造与神经治愈方面,那个人可排的上全世界前五哦。”
透库罗洛微笑道,我放下手臂。迷宫事件中的遇到的人体爱好者对次赞的评价也相当高。如果次赞的大佬里没被变态兴趣填满,那她应该会作为手段高超的医生度过一生吧。性癖真是可怕。
“说起来,透库罗洛医生没什么精神啊。”
“嗯,算是有点吧”透库罗洛的话开始暧昧起来,“之前我的远亲、哈欧尔王族御医托德忒不是在阿拉雅公主事件里失踪了嘛。他的尸体前些日子在远方同盟国的海边找到了。”
“啊啊……”
被奇耶斯暗杀之后、丢进下水道,顺着奥利耶拉尔江而下,最后在遥远的同盟被发现了啊。荒诞总是在死亡之时来访。
“所以,我想拯救我所能拯救的生命。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好事……”
透库罗洛回过头,我也一样环顾室内。
事务所内的进攻性咒式士们坐在椅子或地板上。透库罗洛医生迈开步伐,在同伴之间巡回,一个个确认昨天治疗的结果。
能治好别人的医疗手段就是好的,透库罗洛并没有完全肯定这点。我明白。在医疗技术不发达的情况下,人只要负了伤,就算最后胜利了也会死去,所以人会试图去避免无用的纷争。
但是,咒式医疗的发达甚至让手脚切断都与死亡失去了直接关系。从过去战士的角度来看,我们就是一些没了手脚也要战斗的地狱亡灵吧。
多余的思考。我移开了视线。房间深处的透库罗洛和罗洛里斯已经开始收集情报,一边看新闻一边面对着自己的终端。
我也准备从新开始自己的工作。往右一看,吉吉那坐在心爱的椅子西露露加上。就算经历过死斗只要有椅子就能开心起来,就像得到怪兽或电车玩具就会开心的男孩一样。因为吉吉那心情不错,所以我不怎么愉快。
“看吧——,治好了,这样一来就又能戏弄吉吉那了。”
我在吉吉那面前闪了一下手。
“不是挺好的吗?”吉吉那对我的行为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治好之后嘉由斯就能继续战斗,这样敌人或者我就能再把它切断。”
吉吉那淡淡地笑了。
“战斗笨蛋,真是乐观啊。往背后看看,想杀吉吉那的死者们正在排队呢。”
“正如‘背后灵’这个名字所表现的,死者只能出现在别人看不见的背后。也就是说,是无力的。”
“从我的角度来说,想对也吉吉那快点变成死者这点献上清澈的祈祷呢。”
就算在言语交锋之中,我和吉吉那也和现状拥有相同的认识。我沉重的叹了口气。
“问题是……”
“嘉由斯前~辈”
我用左手挡住飞扑过来的皮莉卡娅的脑袋。我的手臂比她的更长,所以皮莉卡娅只能徒劳的扑腾双手。
“你这个笨蛋每次每次都这个样子,给我考虑下给嘉由斯先生带来的麻烦!”
里克利安在皮莉卡娅背后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被我按着脑袋的皮莉卡娅转过身去。
“里克利安才是,明明就是因为超喜欢嘉由斯前辈才进入事务所的!”
“什么……”里克利安睁大了眼睛,“你,我,才没有这种不纯的动机呢。是,为了成为独当一面的进攻性咒式士,这里是最好的……”
“里克琳,过度动摇导致说话都变成原始人风了哦~”
“谁是里克琳啊!”
皮莉卡娅讽刺地笑着离开我身边,一脸愤怒的里克利安走了过来。两人开始吵架。喂,好吵啊。
“这里就交给吾辈吧。”
喵伦朝我摘下帽子行了一礼,插入了吵架的两人中间,但就连亚喵人勇士也只是被抓住耳朵和胡须玩弄了起来。
有活力真好啊。这么想着,提塞恩和德尔顿正盯着我和吉吉那看。
“怎么了?”
“没什么……”
男人们轻轻地笑了起来,对我摇摇头。我懂了。摆出一副自己懂很多的表情,是想说她们和我与吉吉那很像吧,但反驳起来又太麻烦了。
吉吉那也放着他们没管。就算是提塞恩和德尔顿,也并不完全了解吉奥卢事务所复杂的情况和历史。
坐在椅子上的梅肯克劳德沉默着。劳苦人知道这不是自己能评论的领域,非常感谢。
对话一中断,立体光学映像的声音就传入了耳朵。我把目光移过去,原来新闻里是在播放昨天的事件。映像里播放出了从高速公路延绵到普通公路,从大楼屋顶延绵到住宅区屋顶的破坏痕迹。
这在埃里德纳算不上什么大事件。但因为著名歌手露露·琉被袭击,世间的关注度也不一样了。
再加上之前死在客船事故中的歌手维夏和奥芙兰,使得这次埃里德纳音乐祭的关注度暴增。报道员称之为波涛汹涌的音乐祭,但连世界之敌海帕尔秋都牵扯其中的状况可不是一句波涛汹涌所能概括的。
除此之外,在埃利乌斯郡引发骚动的巨人又出现在了阿莱迪马山,似乎正在逐渐南下。埃里德纳又发现了只剩头颅的尸体,头颅来自一名巴哈鲁巴系的男性,身份不明。
头颅旁还有一具齐伯伦系男子的尸体。因为还留有头部,所以身份明确为派遣劳动者克里安里·蒙·阿倍伊。搞不懂。
“说起新闻报道……”
提塞恩望着我。
“之前有记者来找担任露露护卫的我们取材了,现在怎么样了?”
“莫雷迪娜正留在事务所里,好像正在适当地应付他们。”
事务所扩大之后,对外交涉员的必要性就凸显了出来。莫雷迪娜也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必须再一次根据大家的才能来考虑人员的配置。我把后背更深地靠在椅子上。
“在已经与三方为敌的状态下,我们可不能再和媒体们为敌了”梅肯克劳德说,“有个好的藏身处真是帮了大忙。”‘
德琉辛望向天花板。
“市政府发行的建筑图上都没有记录的大楼地下室。你是怎么弄到这种房产的?”
德琉辛大概正在想象上方大楼的样子吧。
“这是吉奥卢的遗产之一哦。”
我说明道。
“所有者是外国的空壳公司,名下其他建筑物的房租作为这里的维持费来使用。电和上下水道都借用的是顶上建筑物的设施,所以不会被发现。平时虽然不怎么用,但像这次一样时候就很能派上用场了。”
听完我的说明之后,事务所的大家都理解并接受了这里的安全性。
除了事务所大楼,吉奥卢还把隐秘的藏身之处和武器库等几处建筑物留给了最后的弟子们。之前,我和吉吉那已经把自己名下的房产公开给了梅肯克劳德等人,但还不清楚单独受捐的库埃耶和斯托拉托斯所有房产的情况。
“之后要怎么办呢?”
背后传来忠犬达鲁卡兹的声音。在治疗伤势和令人心情愉快的相声阶段结束之后,我们必须回到现实的工作中了。
“明明难题够多了。弗洛兹威尔一派、银狼社的家伙还过来添乱。”
德琉辛不满地说。只是想起他们就让提塞恩感到不爽,不良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世界之敌海帕尔秋的死亡还没有得到认定,夺回露露的一半功绩也遗憾地被世间分给了弗洛兹威尔。”
我们的战力被坦古姆配合奥皮奥的袭击策略分割了。而弗洛兹威尔在最后战场上投入了全部战力,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因此海帕尔秋才经受了不知第多少次的死亡,坦古姆也是因此选择了逃走。
其中最为关键的露露也是被弗洛兹威尔给夺回来的。虽然现在露露处在我们的保护之下,但社会对我们的评价还是有所下降。
“先不说海帕尔秋,坦古姆到底是怎么与奥皮奥达成配合的?”
“恐怕是在电子空间搜索过奥皮奥的发言吧。”
我用手机给大家展示从粉丝会代表法罗特那里得到的情报。
“我们冲入奥皮奥家的时候没能仔细搜索,但实际上,奥皮奥在狙击露露之前就发布了杀害预告。于是坦古姆把奥皮奥当做幌子,和他同时展开了行动。”
“这么一说,弗洛兹威尔也是因为同样的结论而行动的?”
提塞恩问道。
“弗洛兹威尔他们恐怕是在监视我们,得到了我们接受露露保镖工作的消息”我回忆起了警察对粉丝会的询问,“那帮家伙通过观察我和吉吉那的行动来推测情况,得到情报,然后在露露袭击、绑架大混战里抓住了最好的机会从旁袭击。”
“我们侵入奥皮奥家之前开走的车、没上锁的门,从这两点来考虑,那时候应该是被弗洛兹威尔一派抢先了。”
吉吉那说。德尔顿露出困惑的表情。
“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就算身具勇名和实力,对埃里德纳没什么贡献的弗洛兹威尔想用一般手段瞬间登上七大手、也就是传承久远的七门空席,也是不可能的。”
我开始站在弗洛兹威尔的立场上,探寻他行动的理由。
“他的部下们也只是聚集在一起的离群之人。那么,在七大手的最有力候补——我们事务所的工作中得出比我们更好的结果,正是向上攀登的最短的路径。进一步说……”
正要告诉大家我心中担忧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把脸转向一侧。前方的罗洛里斯进入了我的视野。这位前骑士曾经直接和弗洛兹威尔见过面。
“嘉由斯先生准备补充的结论应该是正确答案。我认为如果是弗洛兹威尔的话,在那个时候应该已经以更为超前为目标了。”
罗洛里斯的双目中流露出深刻的悲哀。
“既然弗洛兹威尔已经对我们发起了挑战,那么,我想了解你所知的所有情报。”
我问道。前骑士带着困惑的表情开了口。
“弗洛兹威尔正如大家所见,无论是技术、力量还是指挥能力都是一流的。他应该是多鲁吉亚王国唯一能与被称为银骑士的已故团长雅赞莱相匹敌的、不,是凌驾于其之上的进攻性咒式士。”
罗洛里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继续说道。
“还年轻就这么了不起了?”提塞恩的喉咙深处发出呻吟,“是比我们强得多的进攻性咒式士啊。”
全员疑惑的目光都射向了多鲁吉亚的前骑士。
注目的焦点,罗洛里斯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但是,他没有被佛斯金将军召唤去参加沃银加岛的英雄集结活动。”
只凭前骑士的一句话,大家的脸上就露出了理解某些事的表情。
被替换过的假英雄佛斯金的召唤都传达到了拉肯金、性格恶劣的潘海玛甚至米鲁梅翁那里。就算“舞之夜”的八人将那里化作了惨剧的舞台,被召集到的也确实都是些一流进攻性咒式士。
“为什么像弗洛兹威尔这样的人却没有被召唤呢,答案是……”
我也能理解为什么没有召唤他。这么一说,下一个问题就自动浮现了出来。
“说起来,他为什么要离开多鲁吉亚?我之前调查过他的经历,但能知道只有事务所起火,他在部下们全部死亡后就解散了事务所。”
“我认为,双方的理由都是在沃银加岛集结之前发生的某起事件。”
罗洛里斯回忆着。
“弗洛兹威尔在多鲁吉亚,曾经率领着首屈一指的咒式士事务所,手下拥有五十三名高位咒式士和二十一名事务员、修理士。”
“那么不好意思插句话”里克利安举起手,“那个,大概是多大的规模呢?”
“从一般企业的标准来看几十、上百人应该是中小企业的规模吧,就考虑成拥有五十三名医生或律师的医院、律师事务所就行了。”‘
我的说明让里克利安迅速理解了弗洛兹威尔的情况。聚集了几十名进攻性咒式士、而且还是高位,已经称得上大事务所了。
“所以弗洛兹威尔曾被称作下一任多鲁吉亚的守护者,只差一点就能获得多鲁吉亚最高峰咒式士称号——十三从兵了。”
罗洛里斯讲述着多鲁吉亚咒式士的状况。
“但是今年,他的事务所大楼发生了火灾事故。进攻性咒式士与事务员总共七十四人全部死亡。”
罗洛里斯继续回忆。
“可是,传闻说那是多鲁吉亚政府为了隐瞒真相才把这起事件当做事故处理,其实是事务所里发生了厮杀引发了大火灾。”
“关于所员厮杀的理由呢?传闻也行。”
“不清楚。”
罗洛里斯轻微地摇了摇头。
“钱、女人或者怨恨吗?”我思考起来,“作为让七十四人丧生的理由不够有说服力。这就是那种程度的大事件。”
英雄佛斯金没有召唤强大且拥有指挥力的弗洛兹威尔的理由,我现在理解了。那就是缠绕在他本人的凶狠与冷静之上的火灾之影,以及那股不祥的气氛。
另一方面从结果上说,没有被召唤去参加英雄集结才让那头狼幸存了下来,这样一来他才能在埃里德纳和我对峙。
“比起原因更重要的是现状。那头狼为什么偏偏到埃里德纳来?”
我催促道,罗洛里斯再次开口。
“弗洛兹威尔逃离多鲁吉亚之后,在阿布索里耶、所里提亚、齐伯伦、拉佩特迪斯等各国辗转。但不管哪个国家,既有的本国咒式士都拥有强大的势力,没有留给弗洛兹威尔一个匍匐求存的地方。最后他在皇都失踪。现在出现在埃里德纳也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把罗洛里斯说的情况和昨天弗洛兹威尔的话组合起来,就能够预料到那之后的事了。
“这么说,弗洛兹威尔之前想做的‘更超前的事’指的就是……”
意识到了现状,提塞恩脸上涌现出敌意。
“如果在夺回露露的战场上我们的人数劣势,就直接取下我们的项上人头?”
我对提塞恩的猜测点点头。室内的进攻性咒式士的脸上洋溢着对弗洛兹威尔的敌意。
“在我们的同伴赶过来汇合的时候,弗洛兹威尔曾经说过‘遗憾’这个词。”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个令人恐惧的瞬间。
“如果只有我和吉吉那在,弗洛兹威尔应该会杀了我们,然后当做是坦古姆和海帕尔秋干的好事。就算有目击者在,应该也只会被当做弗洛兹威尔的部下们因为过于崇拜他而失控这一遗憾的结果。”
我陈述结论。
“弗洛兹威尔虽然曾经是优秀的进攻性咒式士,但在完全失去自己的事务所和部下之后已经化身为一头凶狠的狼。他没有退路,所以穷尽自己的能力和残忍的计策也要深深地在埃里德纳扎根。”
在吉奥卢事务所半崩溃之后,我和吉吉那曾经处在类似的状态,所以能明白他的焦虑。但是,我也不打算承受与我无关的愤怒以及他的野心会造成的牺牲。
“情况糟透了,必须赶紧去除弗洛兹威尔。”
琉辛不满地说。或许是因为两人同一批报名了事务所,弗洛兹威尔憎恨琉辛,琉辛也强烈地厌恶对方。琉辛的旧部下脸上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我也想,但弗洛兹威尔本人的强大已经顶的上我与吉吉那的总和。”
“也不用这么说……”
里克利安低声说道。
“不,这是事实。”
吉吉那对我的回答补充道。
“作为剑士,他和我基本持平,作为后卫大概不如嘉由斯吧。就算在前后卫万能型之中,论综合力也比不上被称作北之勇者的沃尔罗德,但是……”
“但是,弗洛兹威尔拥有魔杖剑‘咆哮的弗尔本’和‘艾泽斯之铠’。
”我接过吉吉那的话头。
“那把剑和铠甲那么成问题吗?”
德尔顿问。
“艾泽斯之铠属于当世九十九铠之一,是名匠安盖内尔以最大业物级的铠甲‘君主圣衣’为目标所打造的铠甲。”
在我的指摘下,吉吉那的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我大概也一样。我们都回忆起了吉奥卢的教诲。
“‘咆哮的弗尔本’也是最大业物级的魔杖剑。咒力变换的效率极高,至今为止的多层铠甲在它面前都如同薄纸。它似乎还搭载着专用咒式,但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具体情况不明。”
我越说越觉得厌恶。
“‘艾泽斯之铠’是为骑士艾泽斯所打造、为其所有的装备。另一方面‘咆哮的弗尔本’应该为著名的进攻性咒式士索里亚蒂所有。为什么弗洛兹威尔会拥有这两件装备?”
我问道。环顾四周,梅肯克劳德面色阴沉。
“不久前,本应在挑战皇都附近的大黑迷宫的艾泽斯被的尸体被找到了,距离被杀害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天以上。”
“那也就是说……”
“就算索里亚蒂也一样被杀,我也不会惊讶。”
梅肯克劳德的话语相当沉重。
“恐怕弗洛兹威尔杀害了两人,夺走了他们的咒式具”梅肯克劳德咬紧了牙关,“报警也无法确认真伪,他应该会借口说是对方自愿把装备让给了他吧。”
室内一片沉默。想象和拥有这两件装备的弗洛兹威尔对战,我也只能想到远程进攻性咒式被无效化、威力弱化,自己或同伴们被切成两半的情景。
现在的弗洛兹威尔在这两件咒式具的加成之下,拥有了足以压倒海帕尔秋的异常强大。
“其他的问题就是坦古姆了。”
我把后背靠在椅子上。
“靠着坦古姆这个名字和那么特异的咒式,调查一下应该马上能得出结果。”
“纳特罗已经给出了调查结果。”
角落里面朝终端的德尔顿站了起来。
“坦古姆是东方二十四诸国家联合的咒式士。甲一等,用我们这边的标准来说就是到达者级的咒式士。”
德尔顿逐渐将情报的碎片展开。
“八年前,他的故乡农德尔村消失,之后他就辞去了进攻性咒式士的工作在各地流浪。昨天出现在埃里德纳。”
“故乡的村庄消失了?也就是说是被‘异貌者’之类的给袭击了吧。因此踏上了复仇之旅?”
“这么详细的就不清楚了。关于东方诸国家联合的情报极端缺乏。”
德尔顿对我的问题表示束手无策。
“制造蛙的咒式相当奇妙,关于那个进展如何?”
吉吉那率直地询问。关于这个德尔顿似乎已经调查过了,随即点了点头。
“最后帮助坦古姆逃亡的大蛙应该就是咒式的本体。”
“就是坐在列车顶上的那只大蛤蟆?”
我想起来了。
“坦古姆所驱使的大蛤蟆特亚古阿是传说中居住在阿富卡亚山脉的大蛤蟆库鲁古阿的孩子。通过特亚古阿和库鲁古阿契约之后,坦古姆得以使用生体生成系第六阶位‘蟆蛙王子乃口吻’来生成小蛙。”
德尔顿把情报展示给我。咒式士协会所特定的、附加上了个体名称的“异貌者”的使役者,过于凶恶了。
“坦古姆自己也能创造的小蛙,原本由特亚古阿所创造的。本体是拥有各类物质构成的神经系统与反射系统、拥有疑似脑的疑似生命。在东方诸国家联合的记录中,他最多能够操纵上百只蛙,甚至也有一人之力毁灭一所咒式士事务所的情况。”
“上百只蛙?你……”
提塞恩说不出话了。
“和我们战斗的时候蛙有三十只左右,原本的数量在三倍以上吗?”
德琉辛苦涩地说。
“如果上百只爆炸蛙一起爆炸别说大楼了,一整条街都会被炸飞。坦古姆一个人就是一支军团。‘支配者’这一职业可不好对付啊。”
提塞恩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大多数情况下,“支配者”职业被支配活动占用了大部分能力,本体很容易变得脆弱,但坦古姆作为咒式剑士也是一流,没有死角。
“坦古姆为了活捉露露才抑制了自己的火力,这算是我们的幸运吗?”
“这么说来,他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梅肯克劳德说道,又打住了话头。
脚步声。正在开会的进攻性咒式士们的目光朝敞开的门扉射去。综合演出家夏贝阿和乐队队长哥利乌走进了房间。
夏贝阿低下了头,哥利乌抬起厚重的双手。两人在房间中前行,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感谢你们的协助。你们保护了露露,替我们挡住了媒体记者们,真的帮大忙了。”
“这只是我们的工作。”
我摆摆手。
距离埃里德纳音乐祭还有一周整。媒体和市民们好奇的目光,就放到露露和乐队泽琳斯在音乐祭的舞台表演结束之后再回应吧。
德尔顿准备好椅子,夏贝阿道谢之后身体下沉般地坐了进去。哥利乌沉默地入座。
“露露没事吧?”
我问,夏贝阿轻微地叹息道:
“没有受伤。正如昨天的诊断中,透库罗洛医生说她状况不明一样,她只是从以前身体就不好而已”夏贝阿露出了担心的表情,“本人最多也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可以说很有活力。”
“做梦?”
我没有梦境占卜的兴趣,因为噩梦会导致疲劳和心痛。
“之前她也出现过一些症状,别只让透库罗洛做简单诊疗,还是去让这方面的专家医生诊断比较好……”
“我也想让她这样,可露露讨厌医生和医院,已经回归作曲了。”
夏贝阿用手示意自己的背后。
我抬起目光。玻璃的对面的露露正面对着一张桌子。她耳朵里塞着耳机,右手正在手机中浮现的立体影像谱面上舞蹈,重复着音符与歌词的删删写写。
吉吉那银灰色的双眼中露出忧虑的神色。
“被奥皮奥盯上,又被坦古姆和海帕尔秋的绑架,她却还在创作新曲吗。”
“就算是那么严重的事件,对露露来说也已经是过去了。”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哥利乌说道。
“就像你们几位也知道的,这几天露露都没有停止音乐创作。妨碍她只会让她的身体变得更差。”
我无话可说。进攻性咒式士们望着作曲中的露露,也都露出了称得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坦古姆与海帕尔秋的威胁还没有消失。如果不对妄想中的进攻性咒式士和世界之敌做点什么,露露就没有安全可言。但是她对自身的安全却毫无关心,不肯从音乐的世界里踏出半步。
“我这边有很多想问的事情,可以打扰一下吗?”
我代表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发言。夏贝阿带着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等待着我们的提问。
“关于保镖一事,你们是要继续雇佣我们事务所呢,还是要换成弗洛兹威尔的银狼社?”
我的问题让夏贝阿陷入了沉思,哥利乌也交叉起粗壮的手臂沉默着。
客观来看,我们作为保镖的表现虽然在平均水平以上,但并不是满分。先不说奥皮奥之外还有坦古姆与海帕尔秋这两重超出预想的状况,单纯从结果上来说,露露确实是被夺走了。
相对的,弗洛兹威尔把露露夺了回来。不管我们怎么积累平均分,双方的功绩都存在差距。
我盯着夏贝阿。夏贝阿没有和哥利乌商量,直接开了口。
“继续对你们几位进行委托。”
夏贝阿断言。一旁的壮汉哥利乌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细细品味着话中的含义。
“我们当然十分感激你们继续委托,但这样好吗?”
“继续。”
夏贝阿冷静地再次回答。哥利乌也再次点头。面对房间里的进攻性咒式士的沉默,综合演出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是想要听我们的理由吗?”
我对男人的疑问轻微点头,表示肯定。哥利乌代替夏贝阿开了口。
“理由是,不管弗洛兹威尔的部下们在埃里德纳呆了多久,身为头领的他都不了解这座城市。而且银狼社创立的太快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彼此配合,就这样。”
这就是最为恰当的理由,但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夏贝阿并不是选择了我们,而是因为对弗洛兹威尔与银狼社怀有不安这一消极理由才做出了决定。
只要有领路人在,对城市了解不足的缺陷马上就能得到弥补。配合嘛,只要有一定水平的进攻性咒式士马上就能做到,如果部下们都是高手的话还会更快。弗洛兹威尔的领导力很高,就算采取强制措施,也应该能在短时间内把银狼社凝聚起来。
这几天内还会继续使用我们,但之后就会变心,就是这么回事吧。
夏贝阿叹了口气。
“但是,这不是我或乐队的决定,是露露决定的。”
“如果露露心意已决,我们也不可能颠覆她的决定。”
哥利乌补充道。把“是露露决定的”这一事实翻过来看的话,也就是说夏贝阿等人比起我们对城市的熟悉程度和实绩,其实更认同弗洛兹威尔的实力。
“露露为什么选择我们?”
德尔顿问。
“关于那个,请之后去问露露吧。”
夏贝阿摊开双手,一脸困扰对我们表示。
“那么,关于护卫的问题希望你回答我几个疑问。”
梅肯克劳德冷静地说。夏贝阿也做好觉悟,点了点头,我也想要得到之前准备好的那些问题的答案。
“首先是关于威胁犯坦古姆,为什么他把露露称为‘巴芙姆拉’?然后,为什么她会成为海帕尔秋的目标?”
“我也不清楚详细情况。但是,我预测或许和露露的过去有关。”
夏贝阿的额头上刻下了苦恼的皱纹,眉毛也拧成了烦恼的角度。
“我希望你们发誓,不会把我之后要说的话传出去。”
“没有信用是做不成进攻性咒式士的。”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室内的进攻性咒式士们注视着哥利乌和夏贝阿。
“我不知道露露和坦古姆有什么关系。但是,或许不能断言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自于妄想。”
夏贝阿点了点头。
“露露·琉是她的艺名。她还有其他的本名,情况也很复杂。”
夏贝阿的眉头扭曲了起来,双眼中浮现出悲伤的神色。
“成为露露之前的她,曾经居住在一个名叫沃则林的小镇上。”
倾听中的进攻性咒式士们互相看了看对方的脸。我,还有其他所有人都对这个地名没有什么印象。
“沃则林离皇国东端的圣地阿尔索克很近,是一座由东方诸国家系移民创造的、人口只有几百人左右的小镇”夏贝阿艰难地说,“少女好像曾经跟随离婚的母亲住在沃则林,似乎曾在教会的圣歌队里主任圣歌手。”
“好像、似乎,不确定的表述是不是太多了?”
“七年前,沃则林镇发生了神秘的爆炸。教会、住宅和学校全部被炸飞,人们和家畜全部死亡。”
根据夏贝阿所说的情报,我启动手机呼出报道记录。确实,新闻曾对沃则林镇的灭亡与神秘的爆炸有过小范围的报道。直到现在,爆炸的原因也依旧不明。
“救助队紧急赶往沃则林,但没有在焦土上发现幸存者。在事件发生的四天后,一名行脚商在远离小镇的森林里发现了一名倒在地上的少女。”
夏贝阿继续说道。
“她本应只有些烧伤和骨折,但却一直昏迷不醒。她是事件中唯一的幸存者,所以被紧急送往附近的圣安提诺斯医院。”
“可是就算保住了一条命,她的意识依旧无法恢复,一直保持着没有意识的状态在ICU沉睡着。沃则林是个还没数字化的城镇,市政府被炸飞之后就连少女的姓名都搞不清楚了。”
夏贝阿停下了对露露过去的讲述。是因为难以启齿吗,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提塞恩向前倾斜上半身。
“那之后怎么样了啊。”
“惨剧过后一年,少女终于恢复了意识。”
男人再次发出了声音。
“她醒了。人们终于知道,她叫做露汀。”
露露·琉是艺名,但她的本名从来没有被公开。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少女曾经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生她养她的小镇与认识的人已经全部遭到了毁灭,她也因此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虽然为了恢复她的身体机能和肌肉力量,院方给她做了康复训练,但她却没有任何自发的行动。复活的她,就保持着那样的状态朝着死亡走去。”
从夏贝阿目前所讲的部分来看,现在的露露、过去的露汀,还有巴芙姆拉之间还联系不起来。男人仿佛意识到了我心中的疑问,点了点头。
“护士一直地照顾着一动不动的露汀。似乎直到护士哼歌的时候,她的嘴终于动了。虽然只是在顺着护士哼的歌往下哼唱,但唱出的却是崭新的歌声。那圣歌声压倒了护士,让路过病房外的医生都为之陶醉。”
夏贝阿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化身成了当时的听众。
“当时我嗓子的状态很不好,正在亲戚经营的圣安提诺斯医院接受治疗。顺便从医生那里听说了前几天恢复意识的少女的故事就去凑了凑热闹。我本来是想借着‘惨剧小镇中唯一幸存的少女’,这个话题来炒作一下。”
生存在音乐业界的夏贝阿说出了当时的打算。
“我提出了无理要求,强行去了ICU前面的院子。”
男人的目光仿佛回忆起了当年。
“和听说的一样,院子里的少女如透明般美丽。但是,在听到她手敲椅子的演奏与歌声的瞬间,那份美丽便消失不见了。”
夏贝阿的双眼里放出信仰般的光芒。
“虽然还不成熟,但我感觉到了,那演奏和歌声中稀有的才能。我听说作词作曲都是她本人之后就震惊了。那美丽的脸庞和声音,还有支撑着它们的强韧肉体。拥有其中任何一项才能的人都是百万人里才出现会一个,但是,她在那时已经拥有了全部。”
身经百战的综合演出家的目光回落下来,朝窗户后的露露看去。
“我毫不犹豫,向那名悲剧少女发出了要不要来做音乐的邀请。她则回答我:‘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兴趣’。我封住了医生和护士的口,成了少女的监护人。”
夏贝阿做梦般的双眼中寄宿着使命感。
“我不会为了那些对他人的不幸流下伪善泪水的家伙,让她成为悲剧歌手;也不会为了迎合男人的性欲,把她打造成美少女歌手来赚钱。作为综合演出家的我确信着。至今,我也自负于当时决定的正确。”
夏贝阿继续说。
“我给予了露汀露露·琉这个崭新的名字,隐藏了她过去的悲剧。”
夏贝阿说。
“我把自己拥有的演奏与歌唱技术传授给了露露。之后,她又拜哥利乌、索那列恩、西菲和葛特拉特等一流演奏者为师。”
夏贝阿与哥利乌的双眼再现了当时的惊叹。
“我们被露露的才能与更甚的热情所震撼了。她就像饥饿的孩子一般探求着我们提供的音乐。她会埋头学习音乐直到昏迷,醒来又继续向音乐进发。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继续,她吸收着我们的音乐,超越了我们。”
废寝忘食的情况在专家里很常见。但是每天都工作到昏迷,这可以说是狂热了。
一旁的哥利乌点点头。
“一开始,我们只是出于兴趣在业余时间被雇来做她的老师,但从中途开始,我们改变了方向,成了专属于露露歌曲的乐队成员。”
哥利乌补充道,夏贝阿点头赞同。
“一年后,接受、超越了我们的一切的音乐怪物站上了舞台。”
“从我或者说世界见到的五年前的露露开始,是这么回事吧?”
就算现在,我也还记得当年露露第一次登台时给我造成的冲击。在登场后的每一曲中,露露都在变化着、成长着。
“曾居住在东方诸国家联合系移民小镇的露汀,与东方出身的坦古姆、他所说的巴芙姆拉之间或许有着什么联系”夏贝阿推测着,“可是,露汀当时刚刚被离婚的母亲从东方带来,在沃则林镇居住的时间都不到半年。”
夏贝阿告知道。
“有关露汀熟人的记录已经和沃则林小镇一起被炸飞了,想确认以前的事情也已经做不到了。”
之所以夏贝阿谈论露露的语言中充满不确定的猜测,就是因为沃则林镇与人们已经全部消亡了。他的描述不过利用露露作为露汀的回忆与新闻报道重构出来产物。
“也就是说坦古姆是幻想她与巴芙姆拉是同一个人才把她当做目标的吗?如果坦古姆还有理智的话,就有可能是露汀小时候分别的父亲、哥哥或者亲戚?”
从我的角度来说,也很难决定应对他的策略。
“这,到底是哪个才是对的呢?”
德尔顿举起手,对我投来了疑问。
“如果坦古姆真的是与露露有关的人或者家人的话,我觉得只要让他们见一面就能解决了”德尔顿组织着疑问,“为了不让奥皮奥杀死露露,他还拼命杀了奥皮奥。对我们的攻击也可能是因为就算接近露露也没法证明自己和她有关,只会被当做妄想狂收拾掉才无可奈何采取的手段。”
提塞恩与里克利安这些年轻人对德尔顿的分析连连点头。另一方面,我提出了疑问。
“这和坦古姆的威胁信相矛盾。”
我指出其中的谜。
“如果坦古姆是她的亲戚,应该会用‘你是露露,在那之前是露汀,但其实是我分别已久的巴芙姆拉,我想见你一次’这种文章来和平地推进对话吧。”
我对照着之前威胁信的文章。
“但是,实际的威胁信上有‘取回’这样的单词,坦古姆试图强行绑架她的理由也不明确。”
我继续陈述德尔顿的分析与现实之间明显的不和谐之处。
“顺便一说,露露身为东方诸国家联合出身的美女,确实和美男子坦古姆在长相上有相似之处。但是,先不说肤色,发色与眼睛的颜色也差的太多了,应该不可能是亲戚吧。”
德尔顿听到我的结论张了张口,但什么也回答不出来。我环顾四周,室内的任何人都没法给出问题的答案。
“这个问题先暂时保留,情报不足。”
“还有问题。海帕尔秋再次复活的可能性很高,就是这样。”
坐在我右侧的吉吉那和其他进攻性咒式士们都对我的观点点头同意。虽然海帕尔秋的头部已经被破坏了,但谁也不觉得他已经死了。
“还有,海帕尔秋与这起事件到底有什么关系。”
吉吉那出声道。
“坦古姆的动都也充满谜团,那么身为世界之敌的海帕尔秋要绑架露露的理由就更无法推测了。”
正如吉吉那所说,海帕尔秋应该也有自己的理由,但歌手和世界之敌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根本没法推测。
“但是现在的状态下,不去解开这些谜团也没什么。”
梅肯克劳德转着脖子回答。
“没必要玩那种解开所有谜团、打倒所有敌人的英雄游戏。”
“你的意思是?”
罗洛里斯问。代表坐在椅子上点点头。
“距离埃里德纳音乐祭还有六天。我们就缩在隐藏据点里保护露露,让她得以登台。其余就只剩下等警察、军队和其他瞄准赏金的进攻性咒式士们抓住、打倒坦古姆和海帕尔秋了。”
在目前这种状态下,我无法对梅肯克劳德的话表示赞同或反对。确实,现代社会的构造让我们不必全部解决一切。
不管坦古姆多强,与埃里德纳与埃利乌斯郡全体为敌也不可能取胜。但是,海帕尔秋有可能。该怎么办呢。
“不能一直藏着。”
夏贝阿发出了暗沉的声音。
“无论如何,都有件事必须要在音乐祭开始之前办。”
“怎么回事?”
我问道,夏贝阿点头。
“必须在前夜祭出场。”
“在这种情况下外出吗?”
吉吉那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不出去就没法了解现场的音响情况,露露会大闹的。”
夏贝阿说。全员一起凝视着玻璃另一侧的露露。就算处于软禁中我也不觉得露露会老实呆着。我把脸转了回来。
“什么时候?”
“今天。”
哥利乌用沉重的声音告知道。
巴士驶过因音乐祭临近而喧嚣起来的埃里德纳街角。
乐队的巴士已经成了对手的目标,所以这次用的是事务所的巴士。虽然我觉得德琉辛的桃粉色巴士其实更醒目,但在现在的埃里德纳,这没什么大不了。
为了防备海帕尔秋与坦古姆的袭击,车里的进攻性咒式士们正通过车窗环顾着周围的景象。巴士在周围四台车的包围下前进着。我们几乎配置了事务所所有咒式士,才打造出这万全的护卫体系。
回过头去,露露正坐在中央靠走廊的坐席上。她两耳听着音乐,正在用手机作曲。她的手写一段删一点,然后再不断重复。从我们见面的那天开始直到今天,她都一直在进行这项工作。
“一直在作曲啊。”
话语下意识地冲口而出。坐在旁边的夏贝阿笑了,转回了脸。
“甚至就连工作之间的休息时间,吃饭的时候,和同僚出去玩的时候,露露也一直在作曲哟。”
“明明基本没有私生活,到底是从哪里涌上那些歌曲的诗情的?”
作为一名粉丝,我试着询问道。夏贝阿则露出了寂寥的表情。
“就像世上没有年轻的政治家或年轻的文豪一样,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建立在巨大的学习、努力与经验之上的。”
夏贝阿嘟囔。
“虽然也一样需要不得了的学习、努力与经验,但只有数学、切尔斯象棋和音乐最终是才能的世界。”
“我听过,是因为它们是大脑的非语言区域所左右的。”
综合演出家对我的回答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积累了庞大的学习量与努力之后,到底从哪里、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美妙的音乐呢,除了作者本人谁也不知道。”
夏贝阿回答,我感觉到了恐怖。
“仔细一想,真是不讲道理啊。”
“我们手里只有音乐理论与样式这些不可靠的感知装置。作词作曲编曲,演奏歌唱,那时才第一次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首好歌。”
夏贝阿说。
“真的好可怕。”
丢下这句话的露露停下了作曲的手。我凝视着露露。
“很可怕吗?”
“虽然音乐非常开心愉快让人幸福,但果然还是很可怕。”
夏贝阿也点点头,对露露的话表示赞同。我试着思考起来。
“我也因为兴趣画了点画,但还是没法想象作词作曲的过程。”
“为什么?”
“画是以自然界或自然界的变形为原型的。但是自然界里可不存在词和曲,所以我不懂那是从哪里出现的。”
我问道,露露也把手撑在下巴上。
“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没考虑过啊。”
露露的眼睛看向左上方,是在搜索记忆。
“大概是把各种经验与知识变成了词或曲吧,但我觉得,就类似不知道哪里有个安静而纤细的声音让你侧耳倾听一样。不过也有技术作为基本构造。”
露露陈述着对我提问的思考。
“不是歌剧与交响乐,而是创作现代歌曲的话,首先是把四小节重复四次,十六小节。之后是把四小节重复两次,八小节。想让听众用心听的地方就把八小姐重复四次,三十二小节,这种构成就是一首歌最低限度的长度。”
就算听露露这么说,我这个门外汉也完全搞不懂。
露露从我的表情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始哼起了几支有名的曲子,中途停下,然后重复,就这样让我听完了三曲。
被她这么一唱,通过歌词与音律区分大概的曲调、然后不断重复的构成就了然于胸了。
“你经常作词作曲吧,那么作词和作曲是同时的吗?”
我再次问,
“是作词先还是作曲先,这个根据个人情况”露露展开乐谱,“也有根据曲子的主题作词,然后才开始加上音律的方法。说起来,”
露露旋转右手的手指。“今天的饭好好吃”这句歌词在洁白的五线谱上逐渐连成一线。写好词之后,她的手指开始五线谱上排列音符。露露轻轻唱了一句,原本搞笑的歌词就变成了庄严的歌曲。
就连被人觉得只关心音乐的露露似乎也是会开玩笑的。
“从作词开始更难一些。在没有文字数量限制也没有曲调的自由状态下,会觉得写什么都行。虽然也有因为自由所以容易引发原创性这个长处。”
之后露露的双手分别把其他的乐谱拉了出来。
“从反面来说,也有先从曲开始的方法。因为是配合音符加上歌词,所以能很快地创作一首歌。”
乐谱的五线谱上已经排列好了音符。露露给它们加上歌词。加上恋爱的歌词,加上叙事诗的歌词,就算是同样的音阶与音调也能任意变化。
“啊啊原来如此,就像填词翻唱一样。填词翻唱不改变音阶和音调,但会改歌词。”
“没错。”
露露让音乐停了下来。
“所以在追求效率的现代,作曲优先的人比较多。另一方面,曲子的创作方法与组成方式存在一定的基准,所以作曲优先的话就很难做出独创的曲子来。”
确实曲子非常优美,但歌词只能说的上普通。
“有追求声音与和声、构成等音乐之美的作曲与追求表现歌曲的主题的作曲。并没有固定的好坏。”
是要以歌词取胜还是要以曲子取胜,要沿着什么目的去创作,只是听着就觉得难。我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了。
“露露呢?是优先作词还是作曲?”
话语出口的瞬间,我闭上了嘴。不管我如何以粉丝的身份兴趣优先地提问,都觉得这或许是个失礼的问题。
“没关系。这种问答也能让人转换心情。”
露露轻声说道。
“我都试过,但我是两者复合型”露露陈述结论,“自己写词,自己作曲,然后把两者合起来。根据时间和场合也有不同”
露露回忆着自己的顺序。
“一开始是把词和音律合起来,通过重复听来进行细节的修正让它们更加合适。之后让这方面的专家索那列恩和西菲帮我补正。”
露露转头望去,坐在后方座席上的索那列恩与西菲对我们挥了挥手。
“然后,为了实际演奏来修改这首刚刚诞生的歌曲,就是夏贝阿的得意长处了。”
夏贝阿对我点点头,当做回答。
我的身体沉入椅子里。
“我还以为作词作曲创作者听到天上的音乐在制作者的脑海里鸣响,然后只要把它抄下来就行的工作呢,看来很不一样啊。”
“就像画家是以画笔为媒介、在画笔与画面的相互作用之下绘画一样,创作只有在修改、破坏之下才能逐渐诞生。如果说绘画是把切取的一瞬化作永恒,音乐在一瞬过后就会消失不见。”
露露像是在总结自己的思考一般说。
“最重要的是,音乐不存在正确答案。”
露露用痛苦的声音说道。然后,就像已经厌倦了与我的对话一般,垂下了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露露回到了作曲中。
靠着学习、努力与经验就能勉强进入的领域还算好,但如要走的更远,那创作者本人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无论是夏贝阿也好哥利乌也好索那列恩也好西菲也好葛特拉特也好,不管是谁都对露露爱莫能助。
就像是一个人漂浮在黑暗的宇宙中,认为自己说不定能抓到明星般的音乐而挥舞手脚。几乎所有的人类都无法在音乐的宇宙中抓到任何东西,只会孤独的窒息而死。甚至就连露露,虽然至今为止偶尔能顺利地抓到,但也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抓到。
我眼中露露作曲的风景,与等待福音从神灵的居所来访的庄严情景并不相似。
要描述的话,就像地狱中不断把滚落的岩石推上山顶的罪人。
甚至就连尊敬着露露音乐的我,都觉得恐怖。
在一片沉默的车里,我想起来了。
之前没能说出口的问题是否应该向露露传达呢。这或许会打扰她的作曲,但恐怕也是唯一询问的机会了。
“露露,我想确认委托的事情、”
我问道,露露抬起了脸,红茶色的发丝间的蓝眼睛里,流露出了快点结束让我回到音乐中去的感情。
可是,我来说无论如何都想确认。
“是否需要排除坦古姆和海帕尔秋呢?”
露露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看来还是说的更详细更好。
“我们的委托是到埃里德纳音乐祭结束为止担任你的保镖。可是,坦古姆与海帕尔秋的动机不明,执念却很深,可以预想到他们在那之后也会继续追着你不放。你确定只要暂时保护你就够了吗,就是这样的问题。”
我讲述着条件,仅仅是保护她就极为困难了,但是,为了露露的今后排有必要除两者。
夏贝阿与哥利乌等人看着露露。我们的直接雇主是夏贝阿,但是,乐队以露露的意志优先。
露露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埃里德纳音乐祭之后的事情呢,这个疑问从索那列恩、西菲与葛特拉特的脸上浮现了出来。
露露歪了歪头。
“坦古姆有可能是我的亲人,所以希望你们能够查明事实。”
露露望着我。
“但是,就算我发出打倒海帕尔秋的委托,你们会接受吗?”
“那……”
我知道,周围的同伴与部下们,都在望着我和露露。
“从坦古姆与海帕尔秋两者之间保护露露到最后,就已经是让人拼上性命的难事了。”
就如同在于阿萨琉璃对决后我所知道的,与世界之敌的遭遇让同伴们出现了牺牲,而我拼上性命也不过才堪堪阻止了事务所的全灭。那是不管我们如何积累计策,只要运气的天平略微倾斜,那样的对手就会让我们全灭。
进一步说,还有自称吉奥卢后继者的弗洛兹威尔,这一难以对付的敌人在虎视眈眈。
“可是,超过定期护卫工作的范围与他们正面对决,可就不是牺牲我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了。我的同伴们也有可能会全灭。”
“也就是说你与你们的生命,不,是我的生命应该标价多少的问题呢。”
露露直率地问。我只想打能赢的仗,但这件事关系到同伴们渴望的复仇、名誉与地位。
但是,我自身也很危险。这难道不是被同伴们热情所裹挟,正在走向全灭的道路吗?我怀着这样的疑问。
“为了让我能出席埃里德纳音乐祭、能够活下去,让他人为我拼上性命,这件事里没有正义也没有大义。”
露露回答。
“所以我会尽我所能。报酬按照你们的希望来就是了。”
露露说。夏贝阿抬手制止。
“如果海帕尔秋被打倒,坦古姆被排除,我就答应你们,会发动我所有的人脉来帮助你们。”
“这是什么意思?”
我用疑问来回答夏贝阿的发言。
“我可以确保在你们拼命争夺的七大手、新七门的就任投票里,市长与副市长、还有同盟、皇国领事官、咒式士最高咨询法院的票数。”
车中的进攻性咒式士们因为夏贝阿的一番话骚动起来。我也感觉难以置信。
“有可能做到吗?”提塞恩从座位上探出身子。夏贝阿点了点头。
“我作为文化人颇有盛名,连皇国的王族、大贵族与同盟的最高评议会也买我的面子,当权者里也有我的亲族。所以,我能对两国相关人士与埃里德纳市的要职提出要求。”
男人这一番话所展示的,是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最富有魅力的提案。虽然实际成果也很重要,但最终能否当选还是票数决定的。
“可是咒式士最高咨询法院的票应该没戏吧。不管怎样的压力或人脉都对他们行不通。
从远处的坐席上探着身子的提塞恩插嘴道。
法院拥有从国家中获得了治外法权的历史性权威,还拥有对咒式研究开发进行批准的强大权限与财力。不管是收买还是威胁应该都没有用。
“法院欠我一个人情。用这个还是有可能诱导他们投票的。”
夏贝阿断言。咒式法院的人情债,这可真是罕见至极。而且还是足以暗中操纵新七门就任投票的人情,让人无法想象。
“那应该不是为了让我们继续保护露露撒的谎,而是确有其事吧?”
“我保证。”
面对我的疑问,夏贝阿强力的点了点头。
在目前有效的十三票之中,能够确定地拿到五票非常关键。最重要的是法院每次都投的是否定票,所以只要法院确定会投赞成票给我们,就能让我们和其他候补拉开差距。
我看了看同伴们。梅肯克劳德的眼睛里已经浮现起期待的光。提塞恩握紧了拳头。利普金和利多里击掌相庆。吉吉那抱着屠龙刀,阖着双目。
“可以吧?”
我话问出口的瞬间,全员都通过自己的方式对我表示同意。决定权被交托给了我。
“我明白了,我们接受排除两者的委托。”
我决定之后,夏贝阿立马露出了安心的表情。车内的进攻性咒式士们因为工作已经变得更为重要,已经开始就近商讨对策的立案与讨论。
露露对我们的情况没什么关注,忽略了车内的骚动继续创作自己的歌曲。车辆左转,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我把目光从露露身上拉开,回望前方。
虽然做出了决定,但责任还是相当重大。不止要从坦古姆和海帕尔秋那里保护露露,还必须打破这种现状。
巴士在埃里德纳大音乐堂的院子里绕着圈。为了不像之前那样被听众围堵,我们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前进。
巴士的左侧视野总是被大音乐堂给挡住,那座建筑物就像一座像球场一样大。
巴士缓慢行驶,来到了后门。铁栅门左右站着身穿深蓝色制服的警备员。司机罗洛里斯开始寻找之前交给他的通行证,但没有找到。
夏贝阿打开窗户,手对着警备员们大气地一挥。警备员们看到夏贝阿的脸就慌张地行动起来,甚至没有确认我们的通行证就把门打开了。
“真不愧是著名的综合演出家啊。”
我笑道,夏贝阿的侧脸上带着一抹寂寥。
“这对击退坦古姆和海帕尔秋派不上任何用场。”
这份力量对业界以外、法律以外的家伙们毫无意义,正因如此我们才会在这里。
载着我们的巴士穿过大门,在道路上行驶。一侧,不少相关人员用的巴士或高级轿车已经紧密地排成一排。
和之前一样,我们先下车,用身体阻挡可能的威胁。吉吉那与喵伦负责探索周围,确保安全。露露走下车来到人体围成的圆环中。歌手望着我。
“之后会场里也有警卫,所以能不能只留下最低限度的人数?”露露继续说道,“被一群保镖簇拥着进场、好像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对我来说很羞耻。”
“在你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不可能只保持最低限的人数。其他的参加者应该也了解露露目前的情况。”
我同样一步不能退让。而且,也顺便知道露露也会害羞。她绝不是制造音乐的装置。
没办法,露露妥协地点了点头。多人围起的人墙开始移动。在我们停留等待的时候,德琉辛和皮莉卡娅组赶到了。乐队的索那列恩与葛特拉特、西菲等人在保镖簇拥之间走了过来。露露与西菲彼此一点头,汇合之后向工作人员专用入口走去。
后门附近已经聚集了许多身穿西装的男人与身穿晚礼服的女人们。他们各自包裹在黑色、红色、蓝色与白色的装扮之中,让后院变得如花坛般华美。
白胡子的壮汉是低音巨匠巴罗提德。身穿红色晚礼服、黑发编起的美女是失恋情歌的女王露西皮雅。一头长金发、带着墨镜的男人,是现代五大六弦琴演奏者之一的穆斯提恩。全部穿着学生制服的十几名少女是迪泰特合唱团。貌似很固执的中年绅士,是创作过一千首曲子的作曲家扎兰克。三名美男子则是各地的民族乐名手:哈颇莱西乌、吉马真、奎提赛,他们属于希尔第阿斯乐队。
就连我都认识的歌手与演奏者们。除此之外,也还有衣着华丽的几十人聚集在这里。出场歌手与演奏者加起来总共有几百人,所以之后应该还会有人不断地来到会场。
穿黑西装的我们此刻反而变得显眼起来了。至于里克利安已经完全被异世界的景象给吞没了。
现在可不是兴奋的时候,我轻敲了几下里克利安的右肩。意识回到工作里来的里克利安这才迈开脚步。我们保护着露露,在人群中穿行。
走在前面的几名歌手与演奏者在朝背后挥手,我也朝背后挥了挥手。
成群结队的人们身处于包围院落的铁栏中。就算是前夜祭,从正面入口进来的人也只能看到舞台上的景象。能在后门见到歌手与音乐家的只有那些司空见惯的人。下一次音乐祭的时候我也那样好了。
黑西装混在歌手之中,应该是警卫或者保镖吧,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些人。
“来自埃里德纳外的新人们最好记住这里的老店。站在后门附近的男人们,是来自赫罗科夫事务所的进攻性咒式士们。”
我说道,罗洛里斯等人重新观察起了警备员。
“啊啊,那就是那个有名的……”
警备的配置经过计算,毫无死角。就算有来自外部的攻击也能迅速应对的优秀阵型。每个人的手都时常意识着腰下魔杖剑的位置。
就算是在七大手之中,老赫罗科夫也算是强者,所率领的进攻性咒式士各个是毫无空隙的高手。
“女性警卫应该是葛蕾姐妹社的进攻性咒式士吧。”
吉吉那用下巴点了点前方。后门前,女性警卫们守护着一名女性歌手前进。现在正在在窗口确认行李。
“那些女人们,是不是长得有点太像了啊?”
皮莉卡娅问。虽然年龄不同,但葛蕾姐妹事务所的进攻性咒式士全部都是女性。头发、眼睛的颜色虽然各自不同,但那张缺乏特征的脸和身旁围绕的气氛却一模一样。
“葛蕾姐妹事务所处在葛蕾家三名老姐妹组成的三头体制的管辖之下。一般来说长女亚蕾是事务所的代表。”
我望着年龄各自不同的女性们。
“下属的进攻性咒式士们全部都是亚蕾、乌蕾、诺蕾三姐妹的女儿、孙子、曾孙或堂姐妹。血缘关系造就了钢铁般团结的事务所。”
从埃里德纳外来的部下们对这特异的事务所形态感到佩服。
远处的女性警备员注意到了吉吉那,对他轻轻招手,结果被吉吉那无视了。似乎两人过去曾经有过一段关系。这家伙猎艳兴趣的下手范围真广。
“那代表人,赫罗科夫和葛蕾三姐妹在哪?”
不熟悉埃里德纳情况的里克利安问道。
“理所当然,在内部保护着最重要的人物们吧。”
没法见到著名的咒式士,这让里克利安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我们挤在一起前进的途中,我身旁的梅肯克劳德一直看着我。我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理所当然,七大手拥有埃里德纳音乐祭大音乐堂的警卫工作。
“七大手、七门,果然等级不同啊。”
扭头一看,出声的梅肯克劳德侧脸上带着紧张与羡慕。他无论如何都想瞄准七门的空位。就连我也想为了同伴与家庭来个飞跃。为了就任七门,首先绝对要让护卫露露的工作成功。
我们排列在由歌手、音乐家与护卫排成的队伍里。繁杂的手续似乎让吉吉那有些不满。
轮到我们了,我站在窗口前,接受赫罗科夫与葛蕾姐妹事务所的确认与检查。在外面可以全副武装,但在里面就不行了。
“要我把屠龙刀交给外人,而且遇到紧急事态的时候还不得不回到这里?”
对于交出自己的屠龙刀一事,吉吉那表露出了自己的不满。
“虽然很麻烦,但外面已经被七门中的两门用万全的警备态势布满了警卫,只能相信他们了。”
听到我的话,窗口的女子微笑着对我伸出了双手。我把许可证给她看了看,然后交出了自己的魔杖剑与魔杖短剑、摊在西装前。男女从左右两侧举起机械,用金属探测机与咒式进行检查。
吉吉那前面并肩站着两名葛蕾事务所的女性职员。被好男人吸引的女性的悲哀啊。
德拉肯族的剑舞士无奈地放开了刀柄和刀鞘,接过刀的两名女性咒式士双臂下沉,双目圆睁。就算对进攻性咒式士来说,屠龙刀的重量也超乎了常识。
只有魔杖剑与弹药以外的最低限度的装备回到了我们手里。我们围着露露,向前走去。
“吉奥卢的后继者们,还和以前一样辛苦的很啊。”
靠在通道墙边的男人向我们搭话。那是个满面胡须的男人,从脖子到肩膀部分肌肉隆隆,使他身上的黑西装看起来像是膨胀起来一样。虽然外表显老,但确实是赫罗科夫二番队的队长。
“勉强还活着啦,克坦。”
“我比你年长,要叫克坦先生。”
“也就半年吧。”
我回答,克坦笑了起来。吉奥卢事务所时代我们与七大手的大多数成员都照过面,现在我们再次彼此协助,或是作为敌人战斗。因为之前和赫罗科夫事务所的成员曾经多次共同战斗关系,所以我对他们没有什么坏印象。
“真亏你还记得我这个埃里德纳底端咒式士的年龄。”
“别谦虚了。从以前我就熟悉你了,最重要的是我一直听着你从今年初春开始的活跃。”
克坦轻快地说。
“社会上可能还不知道,但在进攻性咒式士业界,整个埃里德纳没有人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克坦用下巴点了点我和吉吉那。之后身经百战的战士露出了认真的眼神。
“我从之前就一直认为,七大手新的一门会是吉吉那他们。比起实际的成绩,应该说我个人希望会是你们。”
克坦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答。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克坦看好我们。
“比起你这些没用的意见,不如说服老赫罗科夫给我们投票啊”
我用玩笑隐藏内心的害羞。
“我们家的赫罗科夫老爹啊,他基本上都会迟到,所以我之后帮你传达啦”克坦说,“但是赫罗科夫老爹虽然人很好,但也希望结果能公平。基准就是你们到底有没有这个实力,仅此而已。”
“也是啊。”
我记忆中的赫罗科夫是个飘忽不定而眼光透彻的老人。就算在七门之中,也是最为接近埃里德纳四大咒式士的人。只是,如果他不迟到的话。但是。
“为了让他接受,我们继续会精进的。只是,唯独希望他不要在审议的时候迟到了。”
我把我们谈话的时候出现在脑袋里的疑问丢了过去。
“说起来带了保镖的歌手和音乐家很多啊,是有什么事?”
“因为之前沃丹特港口那件被当做事故的那件事其实是杀人事件的情况已经明了了吧。”
克坦用目光示意前方的歌手和保镖们。
“加上露露被袭击,参加音乐祭的人开始害怕了,纷纷找了进攻性咒式士做保镖。”
虽然委托已经被撤销了,但巴厘比思号事件也将巴汀奥斯博士卷了进去。那件事会发展成今天这样是我无法预料的。
“当然,超过一半的人都只是做样子。因为露露被人盯上了,因为其他歌手都雇了保镖,自己也是值得被盯上的重要歌手所以就跟着雇了保镖,就是这种虚荣的竞赛。”
克坦的表情里带着领悟了什么的表情。
“音乐家这种人真是没救啊。”
“但是,这给了我们工作。”
我说,克坦也轻笑了一下。我与克坦告别,与吉吉那、露露等人走向窗口后。混在其他的歌手与护卫之中走上通往后门的台阶。身旁跟着负责给我们引路的工作人员。
比外面数量更多的、衣着华丽的歌手与音乐家、演奏家在我们眼前擦肩而过。跟随他们的保镖的数量也不少。
一名男子在人群中推着堆满行李的手推车。服装师抱着服装奔跑起来。拿着机器的男人行走着。正在用体内通信和其他人联络的相关人员在我们前后左右忙乱地行动。
抬头一看,路一直通往天井连接的四楼。不管那一层楼上都是相似的人们在慌忙地穿行。
华丽的前夜祭舞台背后,如同回溯的鱼群撞在一起一般混乱而杂乱。
“那么,首先到乐屋去!”
为了不输给周围的噪音,工作人员大声叫喊着向前走去。我们跟了上去。
行走中的工作人员用大嗓门讲述着之后的预定,夏贝阿老练地点头。露露将会在前夜祭的最后歌唱,这让我心中兴奋不已。
但,走在我身旁前进的露露并没有在听工作人员的说明。看来有关新曲的构思又已经填满了她的大脑。
夏贝阿遵从着工作人员的预定表,在走廊深处的一间屋子里提交了文件,然后逐个和相关人士打招呼。
之后我们走进走廊。果然一来到走廊深处,噪音就逐渐远去了。负责确认乐屋和舞台的那部分人归队,确定这里是安全的。
“冷静地考虑,这没什么意义啊。”
我一边在走廊里行进,一边从嘴里露出了安心的话语。
“音乐祭的会场由埃里德纳七大手、历史悠久的七门来守护。只要到了现场,到处都是歌手们个人雇佣的保镖。海帕尔秋和坦古姆也会避免在这时候袭击吧。”
“要是那样就好了。”
走廊中行走的吉吉那发出了担忧的声音。
前方传来骚动声。歌手与演奏家、相关人员们让出一条道路。保镖们也都苦着一张脸,为了保护委托人站在墙边。我们停下脚步,摆出警戒姿态。
从人群之间,前方,走来一名身着黑西装的男子。意识到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的瞬间,我注意到了。
如狼一般精悍的脸庞。高大的身躯没有像平日里那样穿着的多层铠甲,而是换上了黑西装与黑色皮鞋。清洁的白衬衫与鲜红的领带则给正装加入了一点潇洒之气。
“弗洛兹威尔,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警戒着,同时提出疑问。因为我们的魔杖剑已经放在窗口的柜台了,所以皮莉卡娅与提塞恩等血气方刚的咒式士们已经摆出了空手战斗的姿势。
弗洛兹威尔背后的是几名男女。那是扎颇罗斯克与格拉克厉、索达与约尔姆的身影。他们的背后还跟着十几人。在埃里德纳臭名昭著的家伙们现在正包裹在黑西装与晚礼服里。但是,那锐利的目光和凶相却是藏不住的。
保护其他歌手的进攻性咒式士们都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弗洛兹威尔一派不仅是新兴急造的产物,而且里面多数是颇有恶名的进攻性咒式士。保镖的紧张也传递给了墙边的歌手与演奏者们,让他们也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就算沐浴在周围人的厌恶之中,弗洛兹威尔依旧一脸平静地行走着,然后在走廊中央停下了脚步。
“我之所以在这里的理由,和你们一样。”
“弗洛兹威尔装模作样地高高抬起左手、深深放下,行礼之后退向一旁。后方的成员也一样退向两侧,让开一条路。”
进攻性咒式士之间,站着一名女性,仿佛有光芒从中溢出。
桃粉色的晚礼服包裹着纤巧的全身。纤细的长发如流淌的黄金。大大的碧绿眼瞳是绿宝石的化身。微笑的唇间露出珍珠色的牙齿。
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朵巨大的鲜花绽放一般令此地熠熠生辉。我也被她的美与华丽所压倒了。这样的人类竟然真的存在吗?
“你就是露露·琉小姐吧。”
被女性叫到名字,露露抬起了脸。刚刚她还一直在作曲。
露露的蓝眼睛里带着疑惑的神色。我回忆起了她的声音。
“初次见面。我是爱普·凯丝蒂亚斯·萨拉多。”
歌手报上自己的姓名,对露露露出一个微笑。
爱普与露露同岁,被有名的综合演出家丹斯托特所发掘,作为歌唱与舞蹈的天才少女登场的明星。出道之后发表了为数众多的歌曲和舞蹈,是名会在舞台上开握手会的那种歌手。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如果说露露的美如同冰冷的冬日夜月,眼前这名女性的美就如同生命力满溢的太阳。
仅仅是露露与爱普面对面就让走廊中的空气紧张了起来。美与华丽的冷气与那份热量彼此碰撞,甚至让人觉得出现了对流。过度的美足以压倒人。
“不好意思。我,认识的人很少。”
人偶般的露露道歉般地回答。
“不、认识?那真是遗憾。”
爱普美丽的脸庞上现出不快的阴云,之后又消失在了阳光般的营业笑容中。
“如果之后露露小姐能够从此认识爱普的话,我不胜感激呢。能和同期出道的露露小姐一起在埃里德纳音乐祭竞演,真是倍感光荣。”
爱普露出了夏日阳光一般的微笑。露露虽然出于礼节低下了头,但大概还是不知道对方是谁。
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爱普与露露是同时期出道的歌手,但评价却两极分化。在现代音乐界,露露被当做实力派歌手,而歌唱恋爱与孤独的爱普则被评价为大众化的偶像歌手。所以爱普才会对露露产生竞争之心。
露露被盯上、雇佣了进攻性咒式士做保镖。如果之后弗洛兹威尔接近燃烧起对抗心的爱普,用力地在一旁教唆她“不能在保镖数量上输给露露啊”,那她也就不得不也雇佣进攻性咒式士了。
同时,弗洛兹威尔对我们的敌意也认真化了。虽然爱普没有被盯上的可能性,但他们利用了她对露露的敌意,凑齐了自己一派资金与名声的后盾。弗洛兹威尔得到了一个就算不做露露的保镖,也能讨伐坦古姆与海帕尔秋的好位置。
“还有,露露小姐……”
爱普还想开口说什么,但站在一旁的弗洛兹威尔抬手制止了她。
“时间到了,爱普小姐。”
弗洛兹威尔望着爱普。
“您可是要作为前夜祭的主演歌手出演的。”
听到弗洛兹威尔的话,之前的表情从爱普脸上消失了,作为偶像的完美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并不是露露,而是自己作为主演的事实让她恢复了自信。
“是呢。今年谁会拿下埃里德纳音乐奖呢?首先要从前夜祭开始比拼。”
爱普用气势万丈的表情和话语告知道。
“啊……”露露搜寻着能够接话的言辞,“请加油吧。”
露露用平淡的声音表现自己的理解。这一句话就让阿普纤细的肩头弹跳了起来。
“我绝对不会输。”
阿普睁大了眼睛,碧绿的双眼里带着悲痛的觉悟。
“前辈维夏小姐已经去世了,所以我绝对不能输给你。”
之前死在海难事故中的维夏是爱普事务所的前辈。就算为了前辈,爱普也希望能拿下最优秀奖埃里德纳奖。
是因为表明了自己的决心觉得很羞耻吗,爱普转过身去走开了。臭名昭著的咒式士们紧随其后,最后弗洛兹威尔对我们微笑了一下,离开了。
我望着露露,歌少女的双眼里浮现出了理解的神色。”
“你刚刚的声音,我想起来了。”
露露的声音里带着赞叹。准备继续前进的阿普的双脚停了下来。
“你就是‘第三少女帝国’的歌手吧。”
露露的蓝眼睛里浮现出充满兴趣的光。
“前些日子我才第一次听,但那一首非常优秀的歌手才能唱出来的歌。那就是爱普小姐吧。”
露露直率地讲出了自己的感想。爱普露在晚礼服外赤裸的肩头颤动了一下,和静止了。
“露露小姐真的……只对音乐感兴趣啊。”
爱普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露露回答。
“所以,我才必须赢过你。我必须要证明,无论如何,歌唱都是属于人类的。”
“能遇到好敌手,我光荣至极。”
露露毫无讽刺的回答。似乎那份天真让阿普的心情不佳,她用脚后跟大力踩着走廊远去了,弗洛兹威尔等人也再次迈开步伐,追在委托人身后。
“比赛从现在开始。”
弗洛兹威尔冲着走廊丢下一句话。之前僵在走廊里的歌手与演奏家们这才终于动了起来。护卫们也跟在身后。舞台背后的大混乱再次启动。
“比较两者的话,爱普是深受大众喜爱的歌手,而露露是某处带着非人类感与艺术家气质的歌手”我为了缓解紧张自言自语道,“客观来看,露露是反派呢。”
“音乐没有善恶。”
露露立即回答。
可是露露美丽的脸颊上涌现出了血色。平日的冷淡从湛蓝的眼瞳中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歌手青蓝色的火焰。
露露转过身去,开始在走廊里行走起来。我下意识地追了过去,进攻性咒式士们也保护着露露、快步组成了阵型。
“露露,走了。”
夏贝阿对我们出声道。露露和我们回过头去,男人的手指正指向会场方向。
“哎?要看吗?”
露露歪了歪头。综合演出家点头。歌姬似乎有些不满。
“你至今为止应该都没看过爱普的舞台演出。”
夏贝阿的脸上镶嵌着一双认真的眼睛。
“去见识一下大众音乐的现在吧。特别是爱普的舞台。”
露露抿紧嘴唇表示拒绝。但是,夏贝阿一动不动,依旧指着会场。
最终露露在气势上输给了夏贝阿,开始朝会场走去。露露与夏贝阿、乐队走在一起,我们也追了上去。
工作人员慌忙打开左右两扇大门。
在内外的气压差下,前进中的露露长长的红茶色秀发摇晃了一下。紧随着歌姬,夏贝阿与我们也踏入了会场。
一进入埃里德纳音乐堂内部,一方巨大的空间就在展现在我们面前。前方与左右两侧是分成一段一段的半圆形坐席。坐席上坐着男女老少在内的数万名观众。明明还只是前夜祭,却座无虚席。
顺着人流从上往下看去,最前排多数是精心打扮过的男女,似乎是前来观看前哨战的相关人员或出场者。
最后,我的视线到达了舞台。纯白的圆形舞台静谧无声。抬头望去,高远的天花板上方是一片蓝天。为了引入阳光,天花板被设计成了开闭式,现在覆盖着透明的玻璃。
随着进入咒式时代之后立体光学映像的登场,舞台开始大型化,现在已经变得像球场那么大了。
工作人员打算把夏贝阿和露露接引到下方的相关人员席位上,但露露抬手表示拒绝,说只要站在最上层看就足够了。
我们保镖就算在会场内也包围在露露的前后左右,但露露说站在前面的利普金和利多里巨大的身躯太挡视线,所以两人走向了下一层。
会场逐渐转暗。往上看去,天花板的玻璃逐渐被黑暗笼罩,阳光逐渐被隔断。简直如日食一般。昏暗之中,会场的骚动声也逐渐沉寂下去。对舞台的期待与不安所带来的沉默在音乐堂中传播。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望着客席最下层前方的舞台。
沉入黑暗的舞台上,诞生了一点小小的光芒。
街灯在纯白的舞台上放着淡淡的光。在细小的光圈中,浮现出一名灰色少女的身影。
那是身穿灰色学生制服的爱普。她梳着朴素的发型、戴着眼镜,低垂头颅行走着。她紧握着手里的手机,侧脸也只有一片灰色。
在爱普周围,立体光学映像构成的灰色高楼大厦与道路也随之浮现出来。随后出现的人们也都身穿灰色的衣服,有着一张灰色的脸。他们和爱普一样,边走边看手机。灰色的人撞到了爱普的肩膀。
爱普抬起脸,灰色的某人没有任何道歉,只是继续走自己的路。爱普这才第一次注意到了周围。
“在灰色的小镇上,好像灰色的任何人都不幸福。”
爱普以发问起头,开始歌唱。
少女身旁是街角的商品架。以玻璃为镜倒映出的并非爱普身穿制服的样子,而是一个漆黑的人影。尖帽子与黑斗篷。长鼻子与满是皱纹的脸庞,如同来自童话世界的魔女。
“大家都如此不幸而无趣的原因,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爱普回答。魔女悲伤地左右摇头。
“那是因为大家都把灵魂出卖给了灰色的无趣军团啊。”
“那怎么才能改变现状呢?打败无趣军团?”
爱普问。魔女强有力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拥有战斗的勇气的话,我就把奇迹的魔法传授给你。”
“我要战斗。”
身处于灰色世界中的爱普对着镜子回答。
“如果能离开这里,无论什么我都会做给你看。”
爱普决断的话语后,魔女离开了镜子。
魔女抬起左手,五指放在自己右脸颊上,一口气把脸皮撕了下来。伴随着星辰的碎片出现的,是妖精爱普的身姿。
她挥动右手的法杖,放出炫目的白光。群星组成的小小银河撞击在了少女爱普身上。
爱普灰色的学生服破碎开来,身体逐渐被光芒与花瓣覆盖。此处诞生的,是身裹粉色服饰的公主爱普勇敢的样子。
在妖精爱普的引导下,公主爱普挥动了手中银色的长枪。
灰色的世界浮现出光点,光芒化作一朵鲜红的花朵。如同破裂般,红色、白色与黄色、紫色、蓝色的花朵开始绽放。花田整齐地被各种颜色区分,尽头化作彩虹伸向天空。跳起的阿普渡过了彩虹。
公主爱普开口歌唱,小镇的色彩就开始变得鲜艳起来。
舞台的地板上浮,上色的街角翻转,内部又变回了灰色的小镇。书的另一页出现了。灰色的小镇冒出火焰,灰色的无趣亡灵们溢出了小镇,发出怨恨的呻吟声,朝两个阿普冲去。
爱普刺出长枪,枪尖贯穿了无聊亡灵们的胸口。亡灵们发出悲痛的声音,但它们连死都做不到。
公主爱普也心中一疼。妖精爱普则歌唱着:“亡灵们并非敌人,同样乃是牺牲者”。
为了战斗,公主爱普丢弃了自己的长枪。
取而代之的是,歌声。爱普随着歌声挥手,花朵们在她的背后站了起来。花蕾开出花朵,里面出现了与爱普相似的小人。之后爱普不断从其他的花朵里走了出来。
花朵中出现了上百名爱普的身影。她们一齐举起手,叠起身体,爱普们开始整齐地舞蹈来。
爱普翻转身体,桃粉色的服装如同蔷薇般连接,打开。出现的是身穿护士服的爱普,只不过她手中握着的不是针筒,而是吉他。
背后的爱普们也奏响贝斯、太鼓或风琴,表演者四重奏向前进。
(插图)
面对这无趣的亡灵们组成的军团,爱普用乐器演奏出音乐。歌声安抚了亡灵们,爱普则继续前进。
歌曲以永远的乐土为目标前进着。护士爱普的歌声高低起伏,终于完全安抚了无趣军团。
但是,世界已经化为一片焦土。被烧塌的建筑物,完全荒废的大地。
爱普歌唱出自己没能完全治愈大地的悲痛,这时妖精爱普落了下来。爱普伸出手,妖精挥动法杖。爱普的服饰变化成了女王所穿的金银晚礼服。
女王的手中是妖精所授予的种子。
爱普把种子落入焦土。随着歌声,双叶组成的嫩芽从大地中诞生,大量的藤蔓迅速伸长。女王爱普抓着藤蔓,也一同迅速上升。亡者们脱离了灰色的身体,化作崭新的人类追逐在爱普背后。
藤蔓的顶端绽放着巨大的花朵,随后散落,散落的光芒化作烟花。爱普与仿造爱普的女孩们的歌声汇成一曲交响。
妖精爱普从下方螺旋上升,将黄金的王冠授予成为女王的爱普。
头顶王冠的女王爱普从光圈的中心落向舞台。红扑扑的脸颊。略微紊乱的呼吸。碧绿的眼睛里表露出强大的意志。
歌姬集观众席的瞩目于一身,对观众席举起双手。
“埃里德纳音乐祭,在此开幕!”
随着爱普的宣言,高处响起了喇叭声。太鼓与铜锣、长笛与铁琴的声音紧随其后。小型爆炸在她的背后连发,金银红白的纸片朝会场洒落倾泻。
包围三方的观众席上响起雷动的掌声,甚至有人眼含泪水。会场一口气被卷入了狂热的漩涡中。
爱普的舞台如此优秀,以至于让我也看得入了迷。
少女从充满闭塞感的日常中脱离、战斗。以人类的救济,童话的主题为主题歌唱着。从头到尾都明亮而充满活力地、美丽而纯洁地闪耀着。
舞台中心,脸颊染上桃红的爱普肩头小幅度地上下着。在不断的拍手与金银纸片之中,用一双绿眼睛仰望着客席。
她的视线并没有投射在正面,而是向右偏移,直勾勾地望着我们所在的地方。
王冠下,爱普的目光没有集中在其他音乐家与观众身上,而是全部倾注给了露露。汇集了自己的歌曲与现代技术精华的舞台怎么样?爱普是在向露露发出挑战状。是在表达要把自己头戴的舞台王冠,当做真正的桂冠来争夺。
我看向站在旁边的露露。
露露的蓝眼睛里也率真地表露着赞叹的神色。
爱普的舞台作为大众娱乐的完成度就是如此之高。歌词内容毫不迷茫地肯定了平凡的欲望满足与都合主义的有害物质,然后一流的影响与音乐的匠人们为了让人心放松花上钱与时间创作,就能够产生足以动摇观众感情的作品。
我暂且不说,甚至连露露也不例外。
“爱普不能小看吧?”
站在露露身边的夏贝阿问道。
“我明白。”
露露的眼瞳里带着冰冷的蓝色,转身,走回最上层的通道。工作人员追了上去。
“前夜祭的安排是爱普小姐第一个表演,露露小姐最后一个表演吧?您这是要去哪里?”
工作人员的眼睛都涌出了泪水。露露看也没看旁边一眼,在通道中行走着。我也走在旁边。
穿过一扇门,露露终于开了口。
“前夜祭最后的歌请委托其他人吧。我今天不唱。”
“为什么?”
提塞恩发出了震惊的声音。走过会场道路的人们回头,提塞恩闭上了嘴。
我也喜欢露露的歌,还一直以为能听到她的现场,所以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旁的吉吉那震惊了。工作人员当场愣住了。
露露快速地在走廊中穿行,走过相关人员之间,笔直地向外走去。
“本来打算在最初在前夜祭上演唱之前那首歌的。”
红茶色长发在背后摇晃。露露的背影简直如同火焰一般,任何人也无法靠近。
露露继续在走廊中行进,夏贝阿与哥利乌也理所当然地跟随在她背后。
“从现状来说,很明显我输了。爱普在之后的正式音乐祭上会打出更为精彩的歌曲。对吧,夏贝阿?”
露露问道,同时走在她身边的夏贝阿点了点头。
“负责给爱普作曲的丹斯托特是当代第一的大众流行曲作曲家。应该会在这次音乐祭上打出自己的自信之作,不,是珍藏已久的最高杰作吧。”
“既然这样,我就必须完成更为出色的新歌才行”露露的背影甚至带着几分怒气。“西菲、索那列恩,帮我一把。”
作词家与作曲家也追随着自己的同事、得意弟子露露前进。
被震惊的我这才慌忙追上露露。吉吉那等人也迈开步伐,围住露露。
“我对之前说你有非人类感道歉。”
我在露露的身旁露出了微笑。
“因为好对手的存在而斗志昂扬的露露,是彻头彻尾的人类。”
“我只是想唱出好歌罢了。”
行走中的露露反驳了我的观点。从我听到、看到的来说,露露至今为止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人的存在。就算被坦古姆与海帕尔秋给盯上,她的脑海里依旧只有音乐。
露露走到会场之外,走入走廊。
三月半之前出新歌,还要创作更多的作品,原本就很勉强的情况这下变得更勉强了。爱普这一强敌的出现,让露露的斗志燃烧了起来。
我望向快步前进的露露的侧脸。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冷淡与敌意,只有满溢而出的喜悦。
露露走下台阶,穿过工作人员,行走在走廊中。我们也只有跟上去的份。
孤独地唱响自己音乐的露露,终于遇到了在相同的境地中创造出了另一种世界的爱普。那是其他任何人都没能做到的。
我也遇到了弗洛兹威尔这个棘手的敌人。但是,比起对危险状况的不安与恐惧,作为一介露露歌迷的我,后背被期待所贯穿了。
露露与爱普的竞演,应该会成为名垂埃里德纳音乐祭历史的音乐碰撞。
“想赶快去作曲,想创作出更好更好的歌曲。”
露露如同歌唱般地说,在走廊中行走着。
“创作更多。”
话出口的瞬间,露露脚下一软。我立即从露露的肋下抱住了她,把她藏在走廊旁树木的阴影里。露露激烈地喘息着。
“是之前说的病吗?”
“嗯。”
血色离开了露露的侧脸。跪在她身旁的吉吉那取出治愈符咒贴在露露的后背上。透库罗洛负责展开治疗咒式。露露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血色也重新回到了脸上。
“还是去接受一次精密检查比较好。”
“不管接受多少次检查都没有任何结果,所以我已经讨厌医院和那些医生了。”
露露说。透库罗洛的表情苦涩起来。
“而且,没时间了。”
露露挥开我的手独自站了起来。
歌姬再一次迈开脚步,脸色苍白。夏贝阿与哥利乌他们也立即冲到露露身旁,对露露露出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行走着。
“是因为被盯上了吗?做了个奇妙的梦”露露迷茫地张开了口,“自己的喉咙与肺、脸和手脚四处飞散,最后只留下心脏的梦。孩子们就站在远处眺望着这样的我。”
露露的双眼闪耀着。
“对了,如果现在的情况能让歌曲入梦就好了。”
露露脱开我的支撑,用自己的脚前进。那是跟之前不同的、充满自信的脚步。
“对了对了,还有过自己好像要被撕裂的梦呢。”
我赶紧冲到继续自言自语的露露身边。仅仅因为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灵感就让露露恢复了活力。她跟总是对工作抱有怀疑的我完全相反。
我们走出会场的时候,还有相关人员还在排队等待入场。我们取装备的时候,焦躁的露露一直在用脚踏地。我们保护着她,走下台阶前往停车场。
我看向夏贝阿,男人像是明白我想说什么,对我点了点头。她身体中的焦热时常灼烧着她的身体。如果让她在前夜祭献唱的话,恐怕就会在正式的音乐祭到来之前燃尽。终止演出是正确的选择。
一行人向停车场上的巴士走去。在前面的露露乘上巴士、倒向车里的瞬间,夏贝阿与哥利乌急忙架住了她。索那列恩与其他人为了遮住露露昏倒的情景挡在周围。
夏贝阿从巴士里探出头,对我们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没事了。看来今天只能让露露保持安静了。
手机铃声响起。接通,是留在事务所的莫雷迪娜打来的。
“怎么了?”
“来了新的委托。”
莫雷迪娜报告道。
“阿拉姆大学的戈辛那教授想和嘉由斯先生、吉吉那先生谈谈。”
“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但我们现在为了保护露露已经没有余力了。给我拒绝了。”
“那个,是和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有关的事情。教授是想谈谈关于那个死也死不了的箱男的事情。”
莫雷迪娜穿过听筒传来的话语让我停下了脚步。听到通话内容的吉吉那、提塞恩等进攻性咒式士们也停了下来。
吊在我头上的断头刀不少,但其中最大的一把的就是海帕尔秋。为什么大学教授会和我们谈起海帕尔秋呢?
“估计是些不怎么样的事吧。”
我也觉得吉吉那的预想绝对会料中,真可悲。
包围在埃里德纳的城墙外侧的,是斯佛兹地区的街道。
斯佛兹的建筑物大多是校舍。这里挤满了小学、中学、高中与大学。
人行横道上经常能看到穿制服的初高中生和打扮入时的大学生、研究生的身影。车道上驾驶着汽车、摩托车的司机也尽是些年轻人。
学校之间排列着重视学生饭量的便宜食堂与快餐店,之后是贩卖教科书或学习资料的书店。款式流行又便宜的服装店与古着店、装饰品店也一家连着一家。不动产中介的店头跃动着欢迎学生租房的文字。车站前能看到学费融资的店面。
是因为音乐祭临近了吗,到处都有弹着贝斯和吉他歌唱的学生们。因为这里是学生街的缘故,整条街显得年轻气盛。
虽然我自己中途从皇立吕纳阁大学退了学,但还是依旧怀念学生街的气氛。
曾是我学生时代同级友人的赫仑迪鲁、席法卡、库伊特和马尔切尔他们。我已经和他们渐行渐远,又或是天人两隔。但当年的回忆却不会因此而消失。
我往吉吉那的方向看去,对方脸上正挂着一副毫无兴趣的表情。这个男人真的是连话头都不起一个。
“说起来,听说你少年时代就从军了。那吉吉那的最终学历是什么?”
我对路上的无聊感到厌倦了,于是提问道。
“就是单纯地在德拉肯族的学舍上学,从军,然后加入了士官学校。”
吉吉那像是在做事务报告一样。
“哎——德拉肯族也会培养士官吗?”
“德拉肯族士官学校里也有各种专业。我因为才能合适,所以选了咒式战斗专业。”
“从来没听过的专业啊,都学什么?”
“进攻性咒式、剑术与格斗术。战斗与战争的历史与人类学。人体与医疗。‘异貌者’的生态与对应方法。是为了学习个人战与群体战、成为战士或指挥官的学校。”
“全世界也只有德拉肯族才有的杀戮专业啊。”
吉吉那好像对我的感想相当满足。看来讽刺对他没用。
后视镜映出从后方靠近的车辆。德尔顿用一副一切无所谓的表情开着车。因为皮莉卡娅、里克利安、达鲁卡兹在三个人的副驾驶席之争麻烦的要死,所以就妥协让德尔顿来开车了。
我们的车在学生街的街道上前进。前方是一堵包围校园的高墙。人工种植的阔叶树的树梢伸出了墙外。
公园一般的景色前,是红砖建造的旧校舍群。更前方是水泥铸造的六层高的新校舍。远景中是立方体、长方体或半球体的实验设施组成的几何学式的风景。学生宿舍等建筑从一侧眼神开去,一片广大的校园景色。
我们沿着高墙前进,距离目的地还很远。
手机弹出了学校的介绍。上面是:咒式学者阿拉姆与学者们传道受业的场所周围聚集了学生,建造了宿舍,之后慢慢才形成了这所市立阿拉姆大学。原本建造在市里,但因为空间太小所以搬到了埃里德纳的城墙外,等没必要的说明。
在我们向地图上端移动的同时,影响开始介绍从学校正式创立开始的三百四十七年的历史。人文学科、社会科学、自然科学与六十四个专业。现在的学生人数为本科六千五百十二人,研究生三千八百八十五人。研究预算三百七十四亿。世界大学排名三十七位。毕业生里得到富威尔奖的有二十六人,得到魏兹奖的有五人。包含电子书籍在内,图书馆的藏书共有一千二百万册。
在世界上可以说是非常不错的大学了,但作为在皇国与同盟间的夹缝中生存的一座城市来考虑,规模就过分了。等,我后悔自己竟然仔细地阅读了这个。
车辆缓缓驶向学生们来来往往的正门口,然后在充满门卫的地方停车,拿到同性许可。
车辆停放在守卫告诉我们的来客专用停车场。我和吉吉那走在校园中,皮莉卡娅、里克利安与达鲁卡兹也彼此吵闹着跟在后面,领头的德尔顿看起来就像是带队老师一样。
经过校舍和研究楼前,朝教师楼走去。校内的学生似乎也过的很愉快。当然,肯定也充满了自己的烦恼、痛苦、孤独与问题。
我们在走廊的中途停了下来,来到教师准备室前。就连前后的骚动组也闭上了嘴。
“我们是来商谈的嘉由斯和其他进攻性咒式士。”
我用指甲敲了敲门,呼喊道。
“等你们很久了,请进。”
一个像是嗓子里有痰的老人声音响起,自动门打开了。
一走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房间周围的墙边、直达天花板的书架。
房间深处是一扇窗户,办公桌前正站着一名老者。满头白发加上北方人的面孔,有些像头年老的牧羊犬。明明是我现在是初冬季节,却带着漆黑的墨镜。剪裁精良的蓝西装。笔挺的衬衫领口被徽章别在一起。
“如同先前告知的,我是阿拉姆大学教授咒式工学的戈辛那。”
老人礼貌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与吉吉那、德尔顿等人也出于礼貌自报姓名。
戈辛那带着白手套的手招待我们坐进沙发。吉吉那、德尔顿与我并肩坐下。皮莉卡娅与里克利安、达鲁卡兹争抢着我身边的座位,最后是达鲁卡兹获胜,其他人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每次都麻烦死了。
老人则坐在对面。助手从书架间的门扉里走了出来,问我们要和红茶还是咖啡。我要了咖啡,吉吉那则坚决地要了水。助手回到茶水间,取出了水壶。
“你们大概想,一个空有学问的大学教授找你们这些著名的进攻性咒式士有什么事吧。”
我刚出于礼貌喝了一口咖啡,戈辛那就开了口。老教授在膝头握紧双手,两只手上都带着白手套。是有洁癖或者什么疾病吗?
脸上的墨镜凝视着我,没法看到他眼睛里的表情。
“和我之前传达的一样,我是听说你们和‘世界之敌三十人’之一的海帕尔秋扯上了关系,才把你们叫来的。”
我也忙得很,所以没时间陪他做学术调研或是打发时间。只是因为他了解海帕尔秋我才回应了戈辛那的呼唤。
“为什么找我们?”
“那是因为……首先,我有些想问各位的事。”
戈辛那透过墨镜捕捉到了我和吉吉那的身影。
“为什么你们会连续遭遇海帕尔秋?”
“那是……”
我斜眼确认吉吉那的表情,然后目光回到戈辛那身上。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们之前和同为世界之敌的一人,曾用名吉尔雷因的阿萨琉璃我战斗过。”
我模糊地回答。
“围绕着某个东西,世界之敌的一部分跟我们成了敌对关系。请就这么想吧。”
吉吉那也保持沉默。德尔顿等人什么都没说,越是了解这件事,能说的就越少。
“在你们相信我为止,就当做是你们有难言之隐吧。”
戈辛那对我点点头,和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谈话就是轻松。
“话说,为什么你会了解海帕尔秋呢?”
我投出了序盘的牵制。
“他为什么会被指定为世界之敌?”
罕见地,吉吉那插嘴了。
“突然就打倒了他,之后全都在考虑对付他的方法,所以就搁置了对箱子头过去的调查”吉吉那继续问道,“那个狩猎德拉肯族的尤拉维卡甚至都没被认定为世界之敌。到底是犯了多少恶事才会被指定啊。”
戈辛那的身体深深地沉入椅背中。
“海帕尔秋,曾经毁灭了一个国家。”
德尔顿、里克利安、皮莉卡娅与达鲁卡兹等人都露出了理解不能的表情。我也只顾着考虑对付他的方法,对海帕尔秋本人不怎么了解。应该从戈辛那这里多问一些。
“在神圣伊杰斯教国的影响下,情报几乎没有外传。在距离埃里德纳遥远的北方,过去曾经有个名为可秋西亚共和国的国家。”
“确实,那就是海帕尔秋曾引发过灾害的国家的旧名。现在应该改为可秋西亚联邦了。”
在吉吉那的确认下,老人点点头。
“而且,那就是我的故乡。”
老教授抬起手右手,包裹在白手套之中的指尖挥动了一下,立体光学映像随之展开。乌阔大陆的底图浮现出来,齐伯伦龙皇国北方的某个小国被放大。
“故事要追溯到二十六年前。”
戈辛那发言道。
“在可秋西亚共和国的首都可秋贝尔,突然出现了一个自称海帕尔秋的人掌握了所有的新闻媒体,宣布童话开幕。”
戈辛那为我们播放映像。之前见过的箱子头正在影像里用玩笑般的声音宣告着什么。不愉快的化身。
“所有国民和我都以为是个玩笑,但连接首都的发电所马上停止了运行。信号机与各新闻媒体都因为停止和错误运行而陷入混乱,发生了连锁性的大事故:三座堤坝崩塌引发了大洪水,阿巫姆湖沿岸的燃料储存所大爆炸。火焰乘着洪水袭击了首都。”
画面中播放起了当时新闻报道的映像。
“我当时作为教授在首都的郊外进行调查,也因为混乱引发的交通事故折断了锁骨、手臂和肋骨而倒下了。”
戈辛那讲述起当时的状况。话语中虽然伴随着痛苦,但老人还是拼命地讲述着。
“就算受了伤,我也还是担心家人,和其他教授、学生们一起前往首都。根据手机中的报道,首都当时发生了爆炸。然后……”
戈辛那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套,“首都发出了一道闪光。”
脱下手套的手上,是一道延续到衬衫下手臂的烧伤。
“几乎要点燃眼球的炫目光芒,之后是爆炸产生的狂风。我当时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根据后续的报道,因为第二次大爆炸十五万五千七百一十八人死亡。现在也还有超过十四万名重伤者留下了后遗症。根据之后的调查,那或许是咒式引发的热核爆。”
“十五万、五千七百八一十八、人的死者……?”
虽然我之前已经调查到他引发了大事故,但听到具体数字的时候,我的声音里还是混着惊愕的响声。
“真是不得了。”
德尔顿与达鲁卡兹都抿紧嘴唇沉默着。里克利安与皮莉卡娅大张着嘴僵住了。十五万人,那可是一座地方城市全部的人口啊。被害者还要更多。
我望向窗外。在校内笑闹的学生,怒吼的老师。还有街上某座商店的人们、配送员。带狗散步的老人。过路的母亲与孩子。
戈辛那也像我一样望着街道。和我们所在的学生街的人口数一致的人们曾经死去了,就算能够想象,也无法感同身受。甚至就连戈辛那也是因为远离首都只被余波波及所以现在才活了下来。
吉吉那叹了口气。
“从进攻性咒式士的角度看他登场之后的行动,海帕尔秋恐怕是能够超高度操纵数法系与电磁系咒式的‘数界士’。这样的话操作情报与设定法则对他来说应该是信手拈来吧。”
吉吉那一直盯着当时的新闻报道。
“只有最后的大爆炸不符合这个猜测。”
只有吉吉那在冷静地分析海帕尔秋。虽然是进攻性咒式士的榜样,但偶尔超可怕。
“因为‘世界之敌三十人’实在是太过于超乎常识了。”‘
戈辛那充满憎恨地呻吟。
“仅凭自己一个人就对国家宣战,还达成了目的。咒式确实能增大个人的力量,但邪恶的个体一旦拥有规格外的力量,就会引起不得了的悲剧。”
学者试图保持住自己的冷静继续说道。
“仅仅因为一个人的恶意,国家和社会就被翻了个底朝天,在近代社会的意义上消失了。然后,因为回到了暴力支配的原始时代,国家和社会全体发生了毁灭。世界之敌正如其名,真的是世界的敌人。”
戈辛那断言。我也不得不同意。
愤怒或是憎恨只能导致有限的杀戮。甚至就连因为乐趣或利益、天性犯下大量杀人罪的赞哈德的使徒们也是有极限的。
故事里,经常有主人公凭借自己的睿智与强大,一个人就拯救了世界的故事。
可是,如果世界能被仅仅一人拯救,那其他的所有人类就太过无力以至于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一个人就足以拯救世界的主人公一旦对世界心怀恶意,那时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咒式时代有可能会诞生出比过去的暴君、独裁者更加危险的存在,这种可能性正逐渐得到证明。
戈辛那用覆满烧伤的双手盖住了脸。
“就像我之前说的,因为那场大爆炸,在首都附近的我也受了重伤。”
从双唇中吐出的言词中,混杂着憎恨。
“被学生运走的我取回意识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首脑、内阁和政府已经被消灭,爆炸中心的首都可秋贝尔已经化作一片废墟。”
戈辛那把新闻跳到爆炸事件之后。
“因为政权崩溃,所以地方的各个宗教、各个民族都主张自己才是正统政权,泥沼般的内乱勃发。”
话语中的憎恨转变成了杀意。
“可秋西亚周边的邻国为了避开干涉内政的恶名、再加上国内各个派阀纷争不断、可秋西亚的地理位置与资源也不具有重要性,所以半年以后他们总算才开始介入。各派阀之间重复着停战与背叛、再开战的循环,终于在十六年前才树立了临时政府。”
用悲痛的表情与暗沉的声音,戈辛那讲述着。
“美丽的可秋西亚共和国的国民与国土被分割,以可秋西亚联邦这一东拼西凑出来的联合体的形式再建了。而可秋贝尔则作为废都,被放弃了。”
戈辛那摘下了自己的墨镜,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他是通过知觉眼镜在进行视觉辅助。之后,他用遭受了无法痊愈的烧伤的右手伸向立体光学映像。
地图之间,现出了面带笑容的年轻的戈辛那与一名外表温柔的女性,还有孩子们的照片。
“海帕尔秋是我与妻子库努蕾、九岁的女儿贝里丝提、八岁的儿子格林古斯顿、还有亲戚朋友与故乡的仇人。”
我们无法对教授的话说些什么。世界之敌是玩笑般的存在,但造成的损害却不是一句玩笑能解决的。
戈辛那教授的目光想一旁滑动,桌上立着一排照片。其中有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当时,我还剩下唯一的家人。大破坏发生的时候,我的小女儿门多因为在进行哮喘疗养,所以去了奶奶家。我和女儿在熟人的帮助下逃到了埃里德纳,两人幸存了下来。”
那是一张映出了戈辛那与年幼的孩子的照片。还是孩子的门多随着照片的顺序变得越来越成熟。从中途开始,门多穿着体操服与陆上竞技服的身影变得多了起来。
“门多似乎是因为身体变好了,所以开始参加陆上竞技了。然后成为了被寄予厚望的短距离竞走选手。”
逐渐成长的门多进入青春时代之后,站在表彰台上的照片就变得多了起来。最后站上了可秋西亚大会表彰台亚军的位置。是一名拥有美丽双腿的女性。
“那张照片是六年半之前拍摄的。当时她二十四岁,在世界大会的预选赛里夺得了第二名。那正是她本人意气风发,打算在一年后的大会上夺得优胜的时期。”
戈辛那怀念的表情与声音开始逐渐暗淡下来。
“但是,六年零三个月之前,她在可秋西亚进行集训的时候……”
戈辛那教授说不下去了。我同情地点了点头之后,戈辛那教授再次让自己振作起来,开了口。
“根据目击了事件瞬间的证人描述,门多在深夜的街道上遇到了一个箱子头的男人,被他拐走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的下落。”
戈辛那教授的牙间吐出了自己的苦恼。回忆起那令人无法忍受的悲惨命运,教授落下单薄的双肩深呼了一口气。
他的人生,两次被海帕尔秋破坏了。
过了一会,似乎戈辛那冷静下来了,再次开口。
“我只是个研究学问的家伙,没有战斗能力也没有权力和搜查能力。但是,我调查了海帕尔秋。要打倒海帕尔秋,非要我的帮助不可。”
教授弯下上半身,做出前倾的姿态。戈辛那在向我们推销自己,但又有些不一样。
“如果我们输了,就连追踪海帕尔秋的戈辛那教授也会被他找到住处,不会再有打到他的机会了吧。”
我把话说穿了。
“虽然目前的状况对我们来说是场灾难,但同时也是收拾海帕尔秋的好机会。如果独立行动中的海帕尔秋逃离这里,和其他世界之敌联手的话我们就没有胜算了。”
戈辛那教授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发言。吉吉那也露出同意的表情。虽然称得上是彼此协助,但冷静下来看也不过是身为鱼饵的我们和一名老被害者联手而已。
令人悲哀的战斗力,却是我们面对有能力毁灭一个国家的海帕尔秋最为实在的战线。
“海帕尔秋似乎并不憎恨可秋西亚共和国。在大破坏以后、还有联邦建立之后,他都完全没有再去进行过破坏活动。”
戈辛那冷静地说。他按下了失去妻子和故乡的悲伤,强迫自己回到了现实的态度中来。
“就像拐走我的女儿那样,他从二十六年前开始就在乌阔大陆与奥尔奇亚大陆北部不断地绑架着人们。”
戈辛那展示出各地的报道映像与新闻。其中收集有官方认定为海帕尔秋所为的报道,也收集了不亲眼看到就搞不清楚的、外国地方报纸的小规模报道。
“海帕尔秋的绑架之中,确定的有二百四十八件。怀疑是他做的事情有三百四十三件。”
“匹敌赞哈德的使徒的杀人数量啊。”
在听过十五万人大虐杀之后我的感觉已经不对劲了,但实际上海帕尔秋确实引发了数字不得了的绑架杀人事件。粗略地一看,被绑架的人之中男女老少都有,看不到共同点。
面对这些情报,我得出了一个不得不问的问题。虽然询问戈辛那很残酷,但现在可是获得情报的好时机。就算这样我也问不出口。
“那生还者呢?”
吉吉那带着冷酷的表情问道。在依靠战场上的合理主义生存的剑舞士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变得可靠。
老教授抿紧了嘴,然后开口。
“不存在。而且他们被绑架之后,基本上都没有发现过尸体。”
戈辛那继续说道。
“唯一被发现的死者是皇历四九零年巴葛拉特哦共和国被海帕尔秋绑架的,一名曾经属于地方军乐队的女性,名叫卡加特。”
映像随着老教授的手展开。被绑架的半年之后,一座郊外的山发生了山崩。这个名为卡加特的女性就被全身赤裸地放置在沙土中。靠着附近火山喷发引起山崩的偶然,尸体才终于得以被发现。
遗体上没有因为快乐杀人而造成的折磨与暴虐的痕迹。她的脖子被切开,内脏被摘出,而尸体就那样直接地被放在那里。表面看起来像是孩子的游戏,但手法却如同冷静的外科医生。
完全没法从尸体上明白海帕尔秋的动机。
戈辛那的调查很详细,但也只是让谜题逐渐变的更深了。
“引起毁灭一国首都的大虐杀,同时由引起绑架杀人事件,这两者的动机相同吗?还是不同呢?”
我的疑问只是自言自语。戈辛那已经给出了大量的情报。我用手机接收了全部,然后转送给了梅肯克劳德。就算我和吉吉那搞不清楚,说不定同伴之中的某人会察觉到。
“我认为比起动机,还是首先考虑现实的对策比较好。”
戈辛那把话题拉回现实。
“之前被打倒的海帕尔秋又复活了。你能预测那是什么咒式吗?”
吉吉那的问题打开了新的话题。
“不知道。”
戈辛那回答,墨镜背后浑浊的双眼渗出悲哀之色。
戈辛那叫出情报,仔细一看,那是警察的资料。教授立即意识到了我们的疑问。
“就算如此,我也作为调查海帕尔秋的专家,正在协助各国警方。这给我创造了一些方便。”
戈辛那说着,同时把情报排列在一起。
“警察与进攻性咒式士们只在偶然中遭遇过海帕尔秋三次。皇历四七七年伊杰斯南方,四八八年伦丁西亚人民共和国北部,四九一年布格立耶联邦南部。可是,这三次和海帕尔秋战斗过的人全灭。他所使用的咒式也不明。在南方奥尔奇亚大陆与北方国家等政局不稳定的地方进行的搜查也不够完备。”
戈辛那的脸上露出了被敌人逃走的苦涩神色。老人墨镜背后的眼睛捕捉到了我的身影。
“就在你到来之前一会,对第二次出现的海帕尔秋尸体的尸检结果出现了。尸体头部的箱子里,并没有大脑。
“没有大脑……?”
我说不出话来了。
“那,里面有什么?”
“那个……”
戈辛那一副困惑的样子展开了映像。医生们站在一旁,演示台的上面是一个打开的箱子。
箱子空空如也。
“内部什么都没有。恐怕之前用咒式在里面塞了什么,在他死亡的同时消失了。”
“之前也遇到过,艾米雷恩通过逐渐与乌布休休这本书进行同化,通过咒式组成逐渐复活的事情……”
吉吉那开始推测海帕尔秋的头部之谜。
“在赞哈德取回书的所有权之后,他寄宿在书里的意识也随之消失了。”
我回忆起使徒事件。
“那么是用潘海玛的方式造出孩子,然后夺去他的思考吗?”
吉吉那再次问道。潘海玛的不死身或者说用复制体来保险的行为,已经成为了进攻性咒式士与咒式研究者们全都知道的事实。
但是,单纯从这个空箱子来看,海帕尔秋就不一样。
“海帕尔秋到底是什么东西……”
室内的谁都无法回答我的问题。
所有人都只是凝视着空箱子与虚空。从空无中什么也没法搞清楚。
戈辛那手一挥,关闭了神秘的映像。墨镜紧盯着我们。
“还有,他的身体和之前一样,是北方可秋西亚一个叫海伊帕尔秋的人物,指纹和DNA都完全一致。”
戈辛那陈述。
“海帕尔秋就是海因帕尔秋?”
我只能笑了几声。
“不是什么误会、笑话或者误报吧?”
面对我谨慎的提问,戈辛那点点头。
“确实,第一次他的体型和第二次不一样。”
吉吉那带着疑问插了进来。
戈辛那教授也同样对他点了点头。
“那个叫海因帕尔秋的人并不是死者,根据文件上的记录,这个人目前还活着。”
“怎么回事?”
“你们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
戈辛那的手一动,把立体影像附带的文件召唤了过来。
“可秋西亚那边,送来了海因帕尔秋此人处于养父母保护下的法律文件。还有他本人从幼儿开始的医院诊断记录、幼儿园入园记录、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等的各种记录都保留了下来。还有他在物流公司工作的时候的报税单、保险金与养老金的记录。”
我把目光从记录上移开,就算亲耳听到也无法理解。看着资料的进攻性咒式士们的眼中也都带着问号。
“可能是文件出了问题吧,搞不懂。”
吉吉那直率地泄露了自己的感想。
“但是,海帕尔秋从第一次出现开始就被指定为世界之敌。并不是海因帕尔秋。”
“不,他明明上完了小学到大学,还在物流公司工作,是怎么……?作为上班族的兼职,周末去当一当世界之敌,之类的可能吗?”
皮莉卡娅从旁边探出脑袋问道。虽然我假定这并不可能,但谁也没法给出具有整合性的回答。
“破坏首都、让追踪者全灭的咒式,甚至还有复活咒式,一切不明。”
我整理着情报。
“恐怕海帕尔秋与阿萨琉璃目的不同,只是因为某件事顺便在侦查我们罢了。如果他解决了这‘某件事’,那我们就不得不和没有后顾之忧的海帕尔秋战斗了。”
我的预测炸飞了屋内和缓下来的气氛。虽然只是顺便,但也又和“咒界之瞳”扯上了关系。赞哈德与阿萨琉璃也相当可怕,但海帕尔秋不仅邪恶而强大,还非常奇怪。
“只要不解明和海帕尔秋有关的诸多谜题,就谁也没法打倒他,我们也会死。”
吉吉那也用严肃的声音分析起了现状。
“可秋西亚现在正在发生些什么。是贝内尔和纳特罗都不知道的某些事。”
门开了。
走下电梯,行走在走廊中。因为疲劳,我脚步拖沓。栏杆前是一片埃里德纳的夜景。从十楼上远望的风景,如往常一样美丽。
对策与分配任务的指示已经下达好了。之后就等明天了。
我来到门前,疲惫的表情一扫而空。
用手按上门锁,进行各类认证。在上了三重锁的门打开的同时,我用手机短信告诉达鲁卡兹我已经平安回到了家,让他撤走我家附近的监视。这次吉薇没有被当做人质的可能,又是个没来过的新家,但我还是偶尔会对着达鲁卡兹爱担心的毛病撒娇。
脚一踏入家门,门口的灯就亮了起来。
“啊,嘉由斯,欢迎回家。”
听到声音走入走廊。对面也传来脚步声。
吉薇已经在客厅前等着我了。她穿着家居服,身体前方抱着一个纸箱。
“好快呀。”
“因为今晚露露的护卫工作突然交给吉吉那他们了。”
我笑着抱过吉薇,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一吻。被我放开之后,吉薇笑了起来。
“难道说,这是吉吉那的关心吗?”
“如果吉吉那真的能像成年人那样关心别人倒也不坏,只是恐怕不一样。”
我思考起来。
“那家伙说这是个夜间训练的机会,然后领着一脸烦躁的所员们去保护露露了”我笑着说,“而且,我也不能像电影里的英雄那样战斗个不停,所以要休个假”然后我向前伸过手去,“这个没收了。”
我从一侧夺走吉薇抱着的行李,拿在自己手里。
“明明我也行。”
“孕妇可不能做重体力活。”
新家搬迁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事务所的同伴们帮我做的,但小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两人一边聊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边在走在走廊中。我把行李放在客厅。
摘下腰左侧与背后的魔杖剑与魔杖短剑,放进客厅的架子。脱下外套搭在椅子背上。取下滑下肩膀的预备弹仓,再放进架子。
我抬高双手伸了个懒腰。吉薇朝我的胸口冲过来,又走了。
“啊,好大的硝烟味。”
“啊——,昨天战斗之后就去把露露藏在秘密藏身处了,还没洗衣服呢。”
我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有股硝烟与汗的臭味。
“话说……”
吉薇把鼻尖埋在我的胸口嗅着这股味道。好幸福。吉薇抬起头来。
“嘉由斯让人安心的味道。”
“是吗?”看来吉薇好像很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啊——,这场景我见过,是我养在老家的狗乌奴恩的样子。”
“遗憾,我可不是忠犬。”
吉薇对我做出要咬我的样子。
“好好,因为你是恶犬吉薇呀。”
我抱住季薇的头,好胜地把鼻尖伸进吉薇的头发里,嗅着她的发香。真好闻。
“模仿狗的游戏吗!”
吉薇比我更先冷静下来,手放在我胸口推开了我。两人笑过之后,各自开始移动。
我去轻微冲了个澡。洗完之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体沉入人工皮革之后,我才感到今天也真不容易。
露露的护卫,与其他歌手的战斗。事务所内部开始出现的派系斗争。目的不明的坦古姆。和我们针锋相对的弗洛兹威尔。最重要的是,世界之敌“舞之夜”的其中一人海帕尔秋的不死特性。所员的工资,还有对之前去世的同事遗属的问候与补偿。培训班老师的副业要怎么办。
脚步声,是吉薇走了过来。
季薇妮娅坐在我的身旁。
“今天如何?”
“不错……或者说,没什么特别的”
吉薇把手前伸,向我倒了过来,乘上了我的膝头。
“哎!”
双手抱住我的腰,鼻尖埋入我的腹部。
“是什么?逮捕?”
我对着吉薇包裹在白金秀发中的后脑勺发问。
“哎——,最近嘉由斯老是在工作”吉薇侧躺着说,“总觉得嘉由斯被人夺走了,现在又抢回来了。”
“是吗?”
我的左手动起来,因为不知道该放在哪,所以抚摸起吉薇的头。手指插入发丝,梳理着她的头发。既然她对我演出一副少女的样子,我也就温柔地回应好了。
“再摸摸嘛。”
吉薇转过身,摆出一副把我膝盖当枕头的样子。我一个劲地俯视吉薇的侧脸,抚摸着她的头部。问题很多,唯有这一刻依旧和平。
我在想,比起以前,我也稍微变得稳重了。想变有钱想变强变聪明想讨女人欢心,这些青年期特有的我执虽然还残留着,但心里的某处开始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好人。
“又在考虑些很难的问题了。”
抬眼望去,吉薇正仰视着我。虽然我没有停止抚摸她的头发,但她还是精准地看透了我的心。
“虽然工作的事很艰难,但最重要的是,我的身体里有吉薇在。”
听到我的话,吉薇露出了看到不可思议东西的眼神。确实,不说明的话意味不明。
“我进攻性咒式士的师父吉奥卢一直在我心里,成为了我行动的指南针。虽然难以启齿,但库埃耶与阿娜比亚、阿莱希耶尔等,和我存在密切联系的人,也都在我的身体里。”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试图把这些感受整理成文字。
“你在我内部占了很大的位置,我的凶狠与邪恶都来给我告状了。”
“我也一样。”
吉薇回答。
“我的身体里也有嘉由斯在。我,在遇见你之前是个几乎不会开玩笑的人。”
“哎——”
“怎么说呢,好像没有那么害怕这个世界了。”
“是吗。”
吉薇的内部也有我、沃尔罗德,以及许许多多的人。
“比起单独的个人,人类更像是关系性上的一个节点一样的东西。”
“嘉由斯,偶尔会变得很正经呢。”
“不管是正经的事还是不正经的事我都有在考虑哟。而且,也在考虑很温柔——的事情呢。”
一边开着低级的玩笑,一边把手伸到背后,在书架上搜寻。书本、空弹仓、木手柄。有了。我一把抓住目标物品,把手收回前方。勺子般的头部。反方向附着着圆滚滚的棉花。
“那是什么?”
“掏耳勺,东方的掏耳工具。”
“可是掏耳朵不是对身体不太好吗?”
“之前经常帮妹妹掏的,很舒服哦。”
在我的指示下,吉薇再一次横躺下来。我握住掏耳勺,观察吉薇的左耳。在初体验的紧张下,吉薇的尖耳朵一动一动,就像小动物一样。
掏耳勺的前端插入耳洞,挠痒痒一般开始掏耳朵。朱红登上了吉薇的脸颊,让她张开了嘴巴。耳勺伸进耳朵深处,温和地清理着耳朵的内侧。
“哎哎哎,这是什么?”
我翻转拿着耳勺的手,用棉花温柔地抚摸着耳洞。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吉薇的双手挣扎起来,伸出右手把掏耳勺从耳朵里赶了出去。吉薇爬起来,双颊通红,陷入了敏感过度的状态。
“那个,等等,怎么回事,性感带?”
“喂,很舒服吧?东方的神秘、”
我说道,吉薇不知多少次上下自己的脸庞表示赞同。之后迅速倒下上身,躺回我的膝盖上。虽然耳朵已经清洁完毕了,但她好像还想继续的样子。
我再一次用棉花抚摸起吉薇的耳内。
直到现在,我依旧搞不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是爱情。但是,我认为,自己的心中寄宿着某人这件事非常的重要。更加直接地说,构筑信赖建立起能够彼此协助的关系这件事会消除不信任产生的摩擦与怀疑,非常高效。
如果没有任何相遇就活到今天,我会是什么样子呢。或许会倒戈到曾经和我对峙过的犯罪者或使徒那一边吧。
当我沉思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深沉的呼吸声。
停下清洁耳朵的手转头看去,膝头上的吉薇已经伏下了长长的睫毛,脸颊红扑扑的。吉薇因为太舒服以至于不小心睡着了。
唇角带着一抹微笑。我慌忙取出餐巾纸,擦掉她嘴角差点留下来的涎水。
真是幸福的睡相啊。是做了个开心的梦吗?吉薇的尖耳朵偶尔会颤动一下。
既然这么幸福,如果把她叫起来送到卧室去又有些可怜。疲劳的人不止我一个。吉薇也在怀着孕的状态下继续工作着。
我把膝盖抽离吉薇的头颅,把旁边团成团的布替换进去。好了,稳定。
拿来毛毯,盖在吉薇的身上。为了不让她在睡觉的时候乱动,我把毯子边卷的结结实实。因为她现在是孕妇,所以又多盖了一床毯子。
空调温度也做了调整。然后把前方的矮桌拉过来,就算她掉下沙发也会平安无事。
我坐在对面的意思上,披上毯子,关上房间的灯,身体横躺。
深夜,埃利乌斯郡南部被染成一片漆黑。阿莱迪马山伫立于月下。山麓上生长着成片的森林。就连树木的梢间也被夜晚的黑暗所充满。
树木间的一片漆黑突然被八道光芒撕裂。路上并排着四两汽车的车前灯,放射出了光芒。
野兽般低吼着停车的汽车间,站着手握长枪的约尔姆,与肩抗大斧的索达。
约尔姆脸上虽然带着杀意,但却一动不动。索达摆出一副无聊的样子。
两人背后星星点点地站立着下属的进攻性咒式士们。车辆之间或车后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极限的位置了。部下们眼睛里流露出恐惧或害怕,聚成一团死盯着前方,一步也不离开同伴。
车列最前方,站着黑西装裹身的格拉克厉,右手一直握着左腰下的魔杖剑柄。虽然站的比其他咒式士靠前,但就算是格拉克厉也没法再前进一步了。
剑士用忧虑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车灯照亮了森林中树木倾倒、堆积在一起的景象。倒下的树木之间是破碎的岩石与不知多少大坑。猛烈的破坏风暴呼啸经过森林,粉碎了它。
破坏的中心是一个人影。覆盖银铠甲的后背、举着青色魔杖剑的弗洛兹威尔站立着。
格拉克厉试图走上前去,弗洛兹威尔没有回头,只是摊开左手。这是今天已经出现好几次的、不要动手的信号。
背对部下的弗洛兹威尔侧脸上是狼一般的微笑。
前方,是一片连灯光都照不透的黑暗森林。
“做了这么多,已经满足了吧?”
弗洛兹威尔向黑暗说道。
“现在你还没办法接受吧,但答案就只有一个。”
深夜的黑暗没有回答男人的呼喊,只有安静的沉默。
“等你懂了的时候,就来我这里吧。”
弗洛兹威尔从深夜的黑暗中转身。狼男在灯光中行进,小跑的格拉克厉上前迎接自己的头领。
“那个太危险了”格拉克厉对弗洛兹威尔说,凝视着弗洛兹威尔背后的黑夜,“不相信别人,当然也不可能为我们所掌控。”
“但是,它会相信我。”
弗洛兹威尔用左手敲了敲格拉克厉的肩膀,向汽车走去。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坐进了车里。约尔姆也好索达也好,都依次乘上了车。部下们也向自己的车走去。
格拉克厉最后一次凝视深夜的黑暗,然后像斩断自己的思惑一般向车走去。
灯光与车群掉头,在森林间的小路上前进。车排成一列,朝回到埃里德纳的路进发。光在森林间蛇形,随后消失了。
来访者消失,深夜的黑暗与沉默重回森林。
在静谧之中,没有任何动静或声音。

斯佛兹地区的住宅街在夜空下延伸,那是供讲师与研究人员居住的一角。夜已深了,路边的街灯此起彼伏地明灭。
一栋房子的窗户里漏出了明亮的光。
室内,戈辛那端坐在终端前。立体影像从中启动,放出光芒。大量罗列着记录单词与数字的画面显示在映像中。连事件的记录画面也被打开了。
老人阅毕文件,再次在终端上搜索。自打从事故中恢复过来以后,这已经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
戈辛那的手中动作停了下来。他摘下墨镜,闭上浑浊的眼睛,左手揉了揉眼睑。
“为什么海帕尔秋要破坏可秋西亚、然后不断重复进行绑架呢?”
老人的口中发出了已经重复过几千几万次的叹息声。
戈辛那的目光回到立体光学映像上,新闻与广告已经开始播放。沃丹特港口巴厘比思号的事故。埃里德纳音乐祭。露露与爱普歌手的激战。世界之敌、海帕尔秋袭击埃里德纳。坦古姆与蛙。市长表示遗憾的声明。女儿门多的影像。
老学者睁圆了几乎不剩什么视力的眼睛,如凝固般全身僵硬。与此同时,思维在他的脑海中编织着。之后,他的嘴唇动了。
“难道说。”
老人把墨镜戴了回去。在恢复的视力的帮助下,他的手在空中舞动起来,手指不断地调出情报。
在让情报彼此交叉之后,戈辛那的脸上浮现出了确信的表情。
“但,是这么回事吗?海帕尔秋现在来埃里德纳的理由,就是这个吗?”
老学者的双唇发出欢喜的呼声。他长年以来调查的事终于一口气解决了。
戈辛那手一挥,通讯竖起。浮现在空中的电话号码粉碎。
“你这样我可要困扰了。看来只能让秘密在此消失了。”
突然出现的他人的声音,让戈辛那带椅子一起回过身去。
灯光将一个阴影投射在天花板上。阴影下是个长手长脚的细长人影。对方的左眼正从箱子头上的孔洞中俯视着他。戈辛那紧握住椅子,抬头望着怪人。
“为什么,你会……”
戈辛那的声音充满恐惧与绝望。大学的警卫不过是些普通人。就算如此,他个人所施加的各类电子警报也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在房间中,戈辛那已经无处可逃。
“因为知道海帕尔秋来埃里德纳目的人就只有你呀。”
箱子头怪人愉快地告知老人。但是,箱子空洞后的独眼中却透露出了杀意。
“原来如此,是你引发了那起事件啊。我本来应该察觉调查过此事的我相当危险……”
戈辛那咬紧了牙关,恐惧逐渐远离了苍老的容颜。他的眉毛高高扬起,唇间露出牙齿。
“但是,既然在追查被认定为世界之敌之一的海帕尔秋,难道你觉得我会没有准备吗?”
“不管你做什么,都杀不了海帕尔秋。”
海帕尔秋踏出一步,举起双手。对面的戈辛那坐在椅子上,挥动白手套。组成式在空中发出红光,如同壮大的交响曲乐谱般展开。
海帕尔秋避开数式,退向后方。展开的咒式几乎要覆盖整间房子。箱男突然停下了身上的动作。戈辛那左手握着一把魔杖剑,空弹夹滚动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全方位包围海帕尔秋的红光数式。箱子里的眼睛玩味起眼前的咒式。
“没想到,是数法系第七阶位‘万华律法缚封绝镜’”箱子头怪人说道,“的疑似咒式?”
“特别搜查官哈莱尔是个了不起的进攻性咒式士。但,只要有斥巨资打造的装置,我也能创造和他的咒式相似的东西。别小看了现代咒式学。”
数式缚锁连接在戈辛那背后的终端上,许多枚宝珠正在帮助咒式演算。
“就算远不及哈莱尔,重复构造拥有自相似性的形体来创造模拟无限的缚锁这条原理依旧不变,就算是你,也无法突破这个咒式。”
戈辛那进一步构筑咒式。海帕尔秋想移动自己的手,但却没能如愿。自相似形数式编织的网眼精细到没有留下分身逃跑的缝隙。
“这好像就是捕获了赞哈德酱的咒式呢。果然不是用腕力能挣脱的东西啊。”
海帕尔秋混着笑声的声音。
“我杀不了海帕尔秋,这世上谁也做不到。但是我可以阻止你。之后,我会用自己所知的情报让他们来打倒你。”
戈辛那维持着咒式展开的状态,再次挥动右手。电话号码被召唤到了空中。
老教授的右手停住了,手肘下方的部分已经被绿色的荆棘所缠绕。不断伸长的荆棘连老人的指尖都牢牢拘束住,阻止了他的行动。
试图切换大脑连接的体内通讯的戈辛那,双眼看到了第二个人物。
房间的角落里蹲着一名少女。中世纪的服饰。头巾下丑陋的脸庞。流泪的少女仰望着戈辛那。
“草莓是哪个?草莓是哪个?”
歪歪扭扭的嘴唇包裹的乱牙之间漏出了难听的声音。戈辛那僵硬地动弹不得。束缚他全身的荆棘甚至让他无法进行体内通讯。
老教授与椅子周围散落着红点。地板与书架、摊开的资料与终端上都躺着草莓,在拘束咒式的映照下发出鲜艳的色彩。
数式内部的海帕尔秋笑了。
“来吧,童话开幕了,搞错了可是会死的哦。”
绝对拘束咒式囚禁下的箱男一副愉快的模样。
在荆棘的缠绕之下,作为咒式学者,戈辛那理解了目前的事态。虽然还不清楚详细情况,但应该是数法系中的式法系的咒式。
戈辛那明白自己必须沿着童话故事的路线解决这个谜题。但是,恶魔草莓与真草莓原本就是一个无解的童话。
“草莓是哪个?草莓是哪个?”
少女的哭腔在室内响起。
在绝望的状况下,戈辛那没有咬住下唇,而是咬紧了自己的舌根。
只有那不断重复的疼痛,得以成为对迫近的死亡的抵抗。




六章

(占一下)




正版就断在这了,其他的在轻文轻小说可以看~




没想到现在还能遇到同好




没想到现在还能遇到同好啊啊啊啊




我的天哪,这小说太命途多舛了..




哈 哈 哈,后面太没存在感(扭头)目前到21,22不知猴年马月


上来就是跟大家说一声,很快就会恢复更新了,具体就是等我二月中旬一战结束_(:з」∠)_那时候应该就会更新一章,然后加速把这本搞出来(匿了


更新第三章四万字。让我缓缓(说着打开了第四章


第四章已更。


更新到五了,自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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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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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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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kenkrad 平民
更新来啦,辛苦了。
搜查房子那里挺有意思啊,这两个简直在边缘疯狂试探,钻空子啥的。即使是工作中也日常互砍问候有点以前那味了。

4 年前 0 回復

ss310507 勳爵
辛苦大佬了,加油

4 年前 0 回復

contract 子爵
感谢翻译这经典作品

4 年前 0 回復

qzqzq 平民
感谢大佬分享 居然在填坑

4 年前 0 回復

葬式之钟 騎士
罪人世界观里,屠龙族也出过优秀的经济学家的,应该说主要是吉吉拉和某些屠龙族成员比较特殊(脑子不正常)

4 年前 0 回復

kenkrad 平民
是更新!这个自称师兄的出来了啊,稍微有点意外屠龙族选108的时候原来还是会考虑领导力之类的因素。

4 年前 0 回復

林涛喵 騎士
天啊 居然还能看到这个上古巨坑

4 年前 0 回復

xiaoyua 王爵
万年巨坑啊啊啊啊啊啊啊

4 年前 0 回復

地靈靈 伯爵
喔~~~???????????? 真是期待翻譯完畢的那一天,想想就讓人興奮????

4 年前 0 回復

地靈靈 伯爵
喔~~~???????????? 真是期待翻譯完畢的那一天,想想就讓人興奮????

4 年前 0 回復

香霖堂的霖之助 勳爵
感谢大佬!这本书很久之前看过,然后好几年没见到后续,以为已经暴死腰斩了……

4 年前 0 回復

空之无名 公爵
居然更新了,感谢楼主,大大的好人啊

4 年前 0 回復

妖精的time 王爵
对于女主不想多说什么

4 年前 0 回復

wbz110110 侯爵
不知道你有没有《罪人与龙共舞》第16卷插图,我就缺这个的插图了!

5 年前 0 回復

超攻略之神 伯爵
這本好像還挺好看的。。。

5 年前 0 回復

空之无名 公爵
大轻完了,之前的都没得看,又变成有生之年作品

5 年前 0 回復

kenkrad 平民
已经变成有生之年的作品了,能看到翻译真好。眼镜椅子互怼次数猛烈下降233说像师傅那里真的蛮感动的,尤其还是吉吉那肯定的。

5 年前 0 回復

落叶纷纷 王爵
' 煎饼摊 发表于 2019-9-17 22:25 正版就断在这了,其他的在轻文轻小说可以看~ '


惊了,到轻文轻小说看下,都翻译到16卷了,难怪台班都没继续出了,我记得我才看到第四还是第五卷,那个勇者刚死。

5 年前 0 回復

K.P.A.Italia 公爵
本帖最后由 K.P.A.Italia 于 2019-9-18 07:19 编辑


' 煎饼摊 发表于 2019-9-17 22:27 没想到现在还能遇到同好啊啊啊啊 '

从群里找过来的,楼主翻译实际辛苦

5 年前 0 回復

空之无名 公爵
十分感谢楼主,没想到这个远古巨坑有人填

5 年前 1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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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饼摊 騎士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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